《妖魔哪里走》 1.听天监 庚午年,农历三月十二。 清明。 宜祭祀,捕捉,解除,余事勿取。忌嫁娶,安葬。 端坐在吉祥县伏龙乡的听天监驿所中,王七麟看着面前的老黄历沉吟了一下,然后拿起毛笔在‘解除’后面又添了两个字: ‘入仕’。 我命由我不由黄历! 今天是他入职听天监的第一天,此次入职关乎他小命,所以不容有失。 此时一只狸花猫从案桌前路过,昏黄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 王七麟确实带着小心思进听天监的。 从记事开始他便经常会在沉睡后看到一座黑丹炉。 炉子叫做造化炉,能吸走他的魂魄送到一个叫地球的诡异地方。 他的魂魄附到了一个地球人的身上,能看到这人看到的一切、能听见这人听见的一切。 可是他不能控制这人的身体也不能影响这人的想法,他仅仅共享了人家的视觉和听觉。 从小到大他一直为此深感恐慌。 他听说小孩魂魄不稳容易被鬼抓去阴间,于是他猜那古里古怪的地球就是阴间。 为了怕被人当邪异污秽给灭了,他从不敢将经历告诉别人,一切压力只能自己承受。 这让他从小就早熟孤僻,为人不喜。 后来他知道了听天监这根救命稻草的存在。 听天监是朝廷为辟邪镇妖、驱鬼护民所设立的官署,势力遍布九州大地,专门解决世间诡事,而他的遭遇不就是诡事吗? 所以他一直想加入其中,如今努力了好几年,总算得偿所愿。 他正回忆着,忽的一阵寒风吹了进来。 春寒料峭。 因为魂魄经常去往地球,他偶尔会通过附身的青年看到一些让人羞臊的情景,所以身子有些虚,这一阵风吹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另外,每每想到那些情景他其实都想呵斥一句‘低俗不堪’,但是良心不允许,姐姐们的胸胸太大了。 摇摇头甩走奇怪的回忆,王七麟抬头看向四周。 听天监驿所屋子是泥坯墙建造,上有几扇贴着窗纸的窗户,其中正南的一扇窗子打开了,夹带着雨丝的寒风呼呼的往里吹,吹的他又打了个哆嗦。 见此他先关了窗户,又拿出早上入职后顶头上司杜操给他的《听天监案宗》看案子。 沉迷学习,时光飞逝。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走到了门口,这人嘎吱一声推开木门扯着粗野的嗓音喊道:“操爷说咱驿所里来了新人?嘿,是你小子吗?” 王七麟抬头看去,一条壮汉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这汉子声音粗糙长得也粗糙,大脸大眼大嘴大胸大手大脚,从上到下似乎都比寻常人更大上两号。 他为了进听天监是下过功夫的,认识吉祥县听天监每个人,看清来人样貌后便起身拱手道:“在下游星王七麟,见过徐力士。” 听天监从上往下分七级,最低一级的官职叫做小印,他的顶头上司杜操便是一名小印。 小印下面有帮手分别唤作游星和力士,游星管文、力士管武,王七麟应征的是游星,而这大汉叫做徐大,是他的力士同僚。 徐大也拱拱手,嘴里哈哈大笑:“什么在下在上、见过听过的,说的倒文雅,你念过官学?” 王七麟摇头道:“家里穷,没念过。” 徐大给他一个滑稽的眼神:“那你文绉绉的装什么秀才?大爷我才是个秀才——不对,游星得能识文断句,你没上过私塾你怎么当游星?” 王七麟简单的说道:“私下里跟一位先生学过些许。” 他确实跟一个老秀才打过交道,但认字的本事是在地球那个森罗阴间断断续续学会的。 阴间字跟新汉朝的官文相差不多,只是更简单。 徐大没纠缠这话题,他凑上来看了看打开的案卷后撇撇嘴:“原来是看案卷?你现在是在看哪桩案子?” 王七麟道:“青山县……” 他刚开口,徐大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这个案子我熟,你想知道的话我说给你听,说之前我得问问你,青山县你知道吗?” 王七麟摇头,徐大道:“不知道就好,你要是知道了那我还说个什么劲?” “事情是这样的,那年有个破落户进了青山县里一间废弃屋子想避避债主,哪知进去后碰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且老头发现他后便往一张老旧大床下钻去。” “破落户以为这屋子空置多年有乞丐来鸠占鹊巢,他想抓出老乞丐赶走他,结果你猜他掀开床后看见了什么?” 王七麟道:“床下空无一人,只有个木头盒子,盒子里面是一块碎银。” 徐大抠抠鼻子不满的说道:“你还说你不知道青山县,那你怎么知道这案子?” 王七麟愕然的指着案宗说道:“这上面写的呀。” 他感觉自己这同僚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或者用他梦里听过的一个评价就是,胸大无脑。 想到这里他特意瞅了一眼。 真大,练得不错! 徐大没注意这奇怪的眼神,他悻悻的说道:“原来你已经看完这案子了?我还当你刚看,这才要说给你呢。” 王七麟见他为不能装比而不开心,便配合的说道:“那你再说一遍吧,案宗上记得不清不楚,我看的满头雾水。” 徐大顿时又快乐起来,男人的快乐有时候就这么简单。 他继续说道:“那破落户没找到人只找到一块碎银就害怕了,他逃出宅子想回家,途经菜市场的时候用碎银买了些羊肉和一个羊头。哪知羊血荫透了装肉的布袋子,碰巧让巡街的衙役看见了,衙役便让他打开袋子。” “袋子一开,你猜怎么着?” “里面没有羊头,有个人头!”王七麟自觉的捧哏。 但徐大不领情,反而郁闷了:“你娘!大爷我不讲了,你小子压根什么都知道了!” 王七麟真是哭笑不得:“你讲你讲,我不说话了。” 知道他已经看完卷宗,徐大草草应付:“没什么可讲的,破落户吓得尿裤裆,把先前遇到的事讲给衙役听。衙役去老屋床下挖地一看,下面竟然埋了个衣衫褴褛的死人,但是,那死人没头!” 说到这里他不说了,王七麟催促道:“继续。” 徐大道:“没有了,没有继续了。” 王七麟露出不解之色,徐大道:“这是个悬案,这人是被谁杀的、个中有什么隐情,当地大印是个草包,屁都没查出来。” 他话音落下又是一阵寒风吹进来,王七麟又打了个哆嗦。 徐大顿时咧嘴笑:“王兄弟这身子骨有点虚啊。” 王七麟不悦的问道:“你怎么不关门?” 徐大抱起手臂道:“大爷我怎么不关门?是你没关窗!” 王七麟猛的看向正南的窗户。 窗户又开了! 天色大亮,可这屋里却是黑乎乎、阴恻恻! 寒风吹进来像阴风。 2.造化炉 王七麟和徐大此时所在的地方叫做案牍库,属于官府的公文案卷库房,是听天监用来存放案宗之处。 这种库房很私密,门窗结实,内部皆有硬木插销,一旦闭合只能从屋子里打开。 王七麟记得自己先前关窗的时候插上插销了,那这窗户怎么开的? 他重新关上窗并特意锁上插销,然后作不经意的姿态问道:“咱听天监里会不会有鬼?” “当然有鬼。”徐大陡然一笑,黑脸上面皮跳动,森然。 “我这么大一个鬼,你看不见么?” 王七麟心里一跳,叫道:“别开玩笑!” 徐大道:“开什么玩笑?我真是个穷鬼,身上一个铜铢都没有!” 王七麟顿时无语。 徐大神经粗大,他压根没多想什么,而且此人善谈,后面他拉过太师椅坐下,又给王七麟讲起了听天监办过的其他案子。 听天监办过的案子都跟妖邪鬼怪相关,案情诡谲,徐大很会讲故事,将一个个案子讲的活灵活现。 王七麟叹服,这货就是不吃听天监力士这碗饭也饿不死,他可以去茶馆说书,这方面是把好手。 隅中之后,临近午时,两人的肚皮都开始咕噜咕噜的叫。 徐大一拍桌子站起来道:“走,今天老七你刚入职咱驿所,大爷我请你下馆子,你带着多少钱?” “我带着,等等,”王七麟惊愕,“你请我下馆子,问我带着多少钱?” 徐大理直气壮的说道:“我是个穷鬼,没钱。” 王七麟叫道:“你没钱你请我下馆子?再说你的钱呢?一个月的俸钱有二十个银铢啊!” 新汉朝沿袭古代大汉朝的钱币制度,以铢为钱,分金铢、银铢和铜铢。 一个银铢是一百个铜铢,而一斤当年的好米不过才五个铜铢,这二十个银铢够十口之家宽宽绰绰活上一个月了。 之所以要折合成十口人家,是因为王七麟家里就有十口人。 徐大伸出粗壮结实的手臂搂住他,冲他挤眉弄眼:“大爷的钱都用来做善事了,县城里头有好些姑娘没有爹娘、孤苦无依,她们很可怜,我的钱都救济给她们了。” 王七麟肃然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徐力士你这是积阴德。” 徐大挺起足以让青楼姐姐自卑的胸膛说道:“那当然,所以……” “所以我的钱不能动,”王七麟咧嘴笑了,“我以后也想积阴德。” 一听这话,徐大颓然坐下。 这样只能等小印杜操回来再想办法解决午饭。 结果中午杜操没回来,两人饿的受不了,只好在乡间路口的茶摊吃了一碗高粱面。 王七麟请的。 杜操到了申时才回来,他是一名干瘦的中年汉子,眉毛刚硬、鼻梁高耸,嘴唇总是紧紧地抿着,显得面相有些阴翳冷酷。 早上王七麟来的时候他正好有要事要办,两人草草打了个照面后便分开了。 此时看见杜操进了驿所,他便走上前去恭谨的拱手道:“小人游星王七麟见过杜小印。” 徐大在后面扯着嗓子说:“叫什么杜小印?生分!要叫操爷,操爷!” 王七麟没理睬徐大说什么,他此时陷入惊骇之中! 就在他走到杜操跟前的时候,眼前情景陡然一变,他看见对方的玄黑色锦衣短袍上出现一道粗如儿臂的红烟柱,这红烟柱在锦衣上翻滚扭动,如同赤色小蟒。 紧接着以往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造化炉凭空而现,只有人头大小的黑色炼丹炉在他面前滴溜溜的转,但这次炉子没有吸他的魂魄,而是把那红色烟柱给吸了进去,随即又消失不见! 这是怎么回事? 他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整个人懵了。 还好杜操没有注意他的异常,而是先问徐大道:“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今天白天时分要待在张先生的医馆里吗?” 徐大磨磨蹭蹭的说道:“我听说咱驿所新来了兄弟,急于认识结交一番……” 他看杜操要发火,赶紧去拎出椅子来献殷勤:“操爷你先歇歇,我看你有些疲惫。” 杜操沉声道:“今天石大印带我们小印去诛杀了一个怨煞,好久没见过这么凶的秽物,我们都累得不轻。” 徐大道:“那怨煞一定是让操爷你给斩杀了,对不对?” 杜操阴翳的脸上少见的露出一分笑意:“侥幸而已。” 听了这话,王七麟钦佩的问徐大道:“徐力士,你学过梅花易数、四柱推算吗?算的真准。” 徐大说道:“不,我只是会拍马屁。” 王七麟无话可说。 杜操问他道:“小七,我今天让你看案宗,你看的如何了?” 王七麟道:“去年和今年的案子已经了解的七七八八。” 杜操满意的点头:“看的挺快。” 王七麟冲徐大拱手道:“多亏徐力士讲解。” 徐大说道:“咱是自家兄弟,无需客气,你今晚请我吃个饭就行。” 王七麟当没听见。 杜操又问他道:“这次听天监年试的时候,我听你说你以前练过功法,那你是练的什么功法?” 王七麟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 杜操却立即反应过来,他脸色一沉道:“你敢在应试的时候说谎?” 王七麟急忙拱手道:“小人不敢,只是小人功法粗劣,怕是操爷看不上眼。” “说!” “小人、小人练过第九套广播体操还有军体拳。” 这都是他在梦里学的,没什么威力。 可是功法不是寻常东西,都被世家宗门所把持,普通百姓哪能接触到? 所以这两套拳法虽然威力不大,他还是勤学苦练过。 “军体拳?”杜操却是被唬住了,“这是军中操练的拳术吗?你且给我打一套看看。” “是!”王七麟拱手,随后退出两步厉声道,“格斗准备!” 徐大也退开几步,他怕被军中的拳术伤到。 “弓步冲拳!” “穿喉弹踢!” “马步横打!” “内拨……” 看着他拳打脚踢徐大咧嘴嘿嘿笑了起来,杜操喝道:“停下,花拳绣腿!” 他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扔给王七麟道:“这是我们听天监秘传的《八卦归魂刀》,你先拿去练,练成这刀法足够你在乡里自保。至于你那什么军中拳术,还是不练也罢!” 徐大真是个贱人,这货装模作样的立正站好,口中喊道:“格斗准备!” “你准备汇报张家医馆的事!”杜操厉喝道。 得意洋洋的徐大一下子蔫儿了。 3.太阴断魂刀 乡里的医馆最近出了件怪事。 死人有点多。 这医馆归张家所有,而张家乃是伏龙乡圣手,据说他们祖上曾经在前朝皇宫当差——民间的医馆不说自己家祖上有个宫廷御医好像就没脸开店。 不过张氏确实医术精湛,医馆从开门至今救治了不少乡民。 名气大了,来医馆看诊的外地人就多了。 其中有些病人不能舟车劳顿,来了后没治好不敢回去,他们便住在医馆里。 当然,这样的病人都是重病号。 最近死的就是重病号,一天死一个! 其中前天有个重病号临死前回光返照醒了过来,说有鬼缠着他反复的问:“呵气如冰,视瞳无影,白日见星,抱阳不暖,此为何故?借吾一口气。” 留下这么一句话,这人当天夜里便狗带了。 见此其他病人当天夜里便跑路了,有个摔断腿的是让个瞎子背着跑的。 他们都知道,医馆闹鬼了! 杜操当时去医馆查看了一番但没看出什么问题,便留下一张听天监配制的辟邪符箓贴在了门口,如果是小鬼游魂之类,这张符箓足够将之赶走。 昨天夜里医馆倒是没死人,张家人大为激动,醒来后顾不上撒晨尿先去祭拜大门口的符箓,然后去了一看这泡晨尿撒在裤裆里:符箓烧的只剩下个符根了…… 这鬼很凶! 本来杜操今天想再去医馆查探一番,但县里临时发现怨煞,听天监的大印召集了全县四个小印去查杀这怨煞,于是他就让徐大代自己办案。 徐大坐不住,在医馆里里待了半天跑了。 杜操对此大为恼怒,于是当徐大腆着脸问晚上能不能吃个烧鸡的时候,杜操让他去吃烧鸡屎。 徐大郁闷的跑去找乡里的狐朋狗友蹭饭,杜操等到夜色降临便闭门不出,这样王七麟懵了:他想要练《八卦归魂刀》,可没人指导他,他只有一本刀法秘籍。 回到卧室之后他更懵了,秘籍不见了,现在他连秘籍都没有了。 他明明记得白天把秘籍塞进怀里,可是这会他脱的赤条条了,连虱子都抓到两个,愣是没找到那秘籍! 联想白天莫名打开的窗户,王七麟感觉浑身发冷。 今天反常事太多! 毕竟今天是清明! 他又想起白天反常出现的造化炉,赶紧盘腿坐下闭上眼睛。 随着他呼吸平静,识海之中出现了造化炉。 与以往不同,这次造化炉不再是毫无动静,而是炉子底下出现通红烈火! 火焰灼烧着炉子,一本册子在炉子口上缓缓转动。 王七麟明白了,消失的秘籍也被炉子给吸进去了。 炉下的火势逐渐变小,等到火焰熄灭的时候,炉子口上的秘籍消失了。 见此他下意识睁开眼睛,秘籍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但不是《八卦归魂刀》,而是《太阴断魂刀》! 他茫然的翻阅,发现书页的手感变了,由粗糙变得细致,里面绘制的练功图也变了,由简单变得详实。 秘籍除了有练功图还有详细的介绍,之前徐大给他提过一嘴,说杜操给他的《八卦归魂刀法》是听天监最基本的刀法,一般是游星和力士修炼。 这刀法本身简单,但听天监配备的腰刀比寻常刀具更长,控制范围大,这样和刀法配合起来杀伤力不差,足够应付普通鬼怪。 而《太阴断魂刀法》可就不一样了! 它以劈、扎、撩、砍、抹、带、摊、拉、截为主体,又有叼刀截斩、推刀转环、拉刀平扎、劈刀转进、撩尾换环、扎截削进、护腿剪腕、惊上取下等等无穷变化为后招,真是变幻莫测。 这样不管受到什么样的攻击,这刀法都有招式可以应对,一旦接招成功,那整套刀法便能连绵施展,将敌方杀的魂飞魄散! 简单来说,就是这刀法擅长将对手拖入自己的套路里,然后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打败对手。 至于它有多少套路?那真是多了,用老话说就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 不止如此,这刀法最厉害的还是‘太阴’两字! 日称太阳、月称太阴,《太阴断魂刀法》在夜间能暂借月华之力,使得刀法威力倍增,练到极致,鬼神也不敢轻攫其锋。 看完介绍王七麟热血沸腾,他一把掀开被子跳起来,恨不能立马炼成这刀法去斩两个鬼来给职业生涯开个苞。 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秘籍上说《太阴断魂刀》乃是夜战神刀,因为套路繁多极难学成,有天赋者得花费十年才能小成、一甲子才能大成,没有天赋者此生不能踏入门槛。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他准备连夜开始修炼。 修炼之前他先虔诚的朝着家里祖坟方向叩拜一番,祖宗保佑啊! 他刚入职官衣和佩刀还没有下发,于是叩拜之后他取徐大腰刀抽出,比对着秘籍练了起来。 第一套刀法,夜黑风高,‘唰唰唰’,学会。 第二套刀法,夜凉如水,‘嚓嚓嚓’,学会。 第三套刀法,夜战八方,‘咣咣咣’,学会。 …… 最后一套刀法,万家灯火,‘啊啊啊’,结束。 一本秘籍翻到尾页,王七麟瞅着手里狭长的腰刀发愣:是秘籍说的太夸张还是自己天赋太惊人?又或者自家祖宗很给力? 就在他还难以置信的时候,秘籍猛的燃烧起来,迅速烧成灰烬、化作虚无! 不久后徐大醉醺醺的回来,推开门他抽了抽鼻子:“怎么有烟熏火燎的味道?妈呀,你偷偷吃烧鸡了?” 王七麟跳上床去盖上被子睡觉。 第二天一早,杜操就让徐大去县里的衙门给他领了官衣、官靴、腰刀和游星的装备。 至此他也算是个吃官家饭的人了,完成了家族的阶级跨越。 等他换上衣服挂上腰刀,杜操说道:“我昨天在县里的时候将医馆的事说了出来,石大印见多识广,他说医馆里是来了个食气鬼。这食气鬼没成气候,只敢缠着将死之人,不足为惧,所以今天你们俩去医馆,把这食气鬼给我办了。” 徐大猛的瞪大眼睛:“我们俩?” 杜操面色不佳,他淡淡的说道:“怎么,怕了?” 徐大哈哈大笑:“应该是那食气鬼怕了!” “那你们去吧,我身体有所不适,今天得休息一下。”杜操说到这里的时候面皮抽动了几下,确实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痛苦。 徐大关切的问道:“操爷,你是不是昨天斩杀那怨煞的时候留下了暗伤?” 杜操没回答,他仰头看着天说道:“徐大你在听天监当差也有快一年时间,是时候该自己办案了。小七入了咱听天监也得接受入行试炼,这次医馆里来了个食气鬼正好给你们两个练手。” 两人点头:“明白。” “另外小七刚来,徐大你护着他点。”杜操面皮又是抖动了两下。 徐大拍着大胸胸说道:“操爷你放心,有大爷我在,老七一根毛都掉不了!” 杜操疲惫的挥挥手道:“那你们去医馆吧,记着,食气鬼多在夜里活动,你们今晚将它斩杀了再回来。” 徐大豪迈的抱拳:“某定不负操爷所托,不斩鬼不归!” 4.食气鬼 伏龙乡是吉祥县六大乡之一,辖下有十一个村寨,人口数万,规模不小。 乡上阡陌交通,房屋星罗棋布,临着主街的多是青砖红瓦房,小路边上建起的则是茅屋。 张氏医馆便是一幢青砖屋,它院墙临街一面有十余丈长,朱红大门有一丈半高,门口左右各伏着一只半人高的石狮,石狮旁栽种着大柳树,看着就阔气。 徐大开门。 随着红色实木大门嘎吱嘎吱的打开,王七麟顿觉一阵森寒气息迎面而来。 《太阴断魂刀》蠢蠢欲动,他随时能抽刀a上去。 徐大往门上指了指,门梁有一截焦黑的符纸。 这是前天杜操所贴符箓的符根,符胆已经烧掉了,确实有鬼祟光顾过。 医馆规模大、屋子多,它是两进两出,内间是家眷住所,外间整体呈四合院布局,当中有个大花园,围绕花园是一圈屋子,有诊堂、有卧室、有汤房、有学堂。 进门扫了一眼房屋布局,徐大肃然:“主屋四平八稳,左边厢房如青龙守卫、右边厢房是白虎卧高岗,中间万花夺目、百草争锋,这屋子布置有高人指点,一如龙穴,是个吉屋。” 王七麟问道:“你懂风水堪舆之术?” 徐大道:“不懂,这是上次我跟操爷来的时候,操爷说的。” 医馆现在冷冷清清,只有一个青年在扫地。 见两人进门,扫地青年走上来拱手道:“徐大人您来了,这位大人是?” 徐大道:“这是我弟兄王七麟,操爷特意向上头要来的好手,小郎君你叫他七爷就行。” 小郎君温润的冲他拱手:“原来是王大人,徐大人您刚才提到了杜大人,那杜大人什么时候来?” 徐大自信道:“杜大人不来了,医馆里闹的只是个食气鬼,小角色而已,它只敢缠着将死之人,今天看大爷我怎么弄它!” 小郎君愣了愣,毫不掩饰的满脸失望。 他是医馆张家长孙,名叫张玉宁,王七麟找他重新咨询了医馆的事。 没有什么新发现。 这事很简单,就是医馆闹鬼了,有食气鬼在吸将死者最后一口阳气,人家说的清清楚楚:借吾一口气。 当然,有借无还。 听张玉宁说完,王七麟突然问道:“昨晚医馆里有没有死人?” 张玉宁摇头,他又问:“二位大人,你们说这食气鬼只能吸将死之人最后的阳气,这有什么依据吗?” 徐大道:“它自己都说了,‘呵气如冰、视瞳无影、白日见星、抱阳不暖,此为何故’,这话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张玉宁点点头:“呵出的气冰冷、在别人眼里看不见自己影像、白天能看见星辰、即使抱着火炉也不觉得热,这是人死前的征兆。” 徐大拍腿道:“对嘛,它是反问病人你们知道自己要死了吗?所以要我说对付这食气鬼很简单,它只能缠着将死之人,你们医馆别留宿那些病人了,这样食气鬼没有阳气可以吸,时间长了自然会离开。” 王七麟摇头道:“不妥,食气鬼吸取将死者的阳气有可能是这口气吸起来容易、吸正常人的阳气困难,如果没有将死者,它可能会费心思去吸正常人的阳气,那样岂不是糟了?” “你以为正常人的阳气那么好吸?要是食气鬼能吸正常人的阳气那它就是修为有成了,咱可对付不了它。”徐大嗤笑,“行了,先去吃饭,大爷饿了。” 吃过早饭,王七麟提着腰刀在医馆里巡视起来。 没什么发现。 整个白天他巡视过十多遍,跟医馆上下混熟了,但没察觉到食气鬼的踪迹。 之所以巡视这么多遍也是为了熟悉环境,这样晚上要是打不过鬼,起码跑起来能更顺溜。 他必须得计划跑路,因为医馆上下先跑了,说是为了不妨碍他们晚上办公。 不过好歹晚饭给他们留下了,而且万幸晚饭很美味。 徐大觉得炖腊鱼好吃:(* ̄︶ ̄) 吃完饭太阳落山,暮色降临,夜空中月亮若隐若现。 今晚天气不太好,总有乌云在夜空中飘荡。 于是昏暗的月亮一会被挡住一会露出来,让人心里不踏实。 初春风大,光秃秃的树枝被吹得互相摩挲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 白天觉察不出什么,晚上这声音竟然很清晰。 医馆里有一圈灯笼。 夜风之下,猩红的灯笼缓缓摇曳,里面烛火被风吹的跳动不休,这样灯光忽明忽暗,反而更给这广阔的院子增添了几分森然。 徐大看向灯笼皱起眉头:“这么点光亮还不如没有,你说你点它干什么?” 王七麟问道:“不是你点的吗?” 他这话音一落,两人不约而同握着腰刀站了起来。 寒风凛冽,如同阴风。 徐大胆子大,他眯着眼睛徐徐扫视周围说道:“怕是这食气鬼来了。记住,鬼怕阳气、怕恶人,你越是心有底气,它越是奈何不了你!但你要是怕它,哼哼!” 王七麟笑道:“我不怕,食气鬼有什么好怕的?” 食气鬼不是恶鬼,据《异闻录》记载,这鬼是生前不管父母妻儿、不尽责,只顾自己享乐的人死后所变,没什么怨气。 多数食气鬼靠吸食空气果腹,对气味很敏感,能辨别天地间的各种味道。 在阴间阎王派它们守关,以查辨混杂在芸芸众生中的各鬼魂的气味,如有鬼魂作恶,阎王就会差遣食气鬼去找它们。 他的魂魄在地球上见过这种鬼,不过在那里食气鬼被惩戒变为狗的样子,叫做警犬。 这种食气鬼对人没有威胁,甚至还会被人所驱使去寻找东西,所以不用管。 另外还有一些食气鬼不一样,它们会吞食人的气息,这是开始修炼了。 它们的修炼过程是从将死之人的最后一口阳气开始吸,逐渐的有了道行又去吸正常人的阳气,这时候就不好对付了。 徐大见他面色如常便满意的点了点头,并扔给他一个干草编成的小球:“给大爷含住。” 王七麟拿到小球问道:“这是什么?” 徐大道:“冰台珠,听说过吗?” “听过。”王七麟恍然。 冰台是一种植物,它还有个名字叫黄草艾蒿,所以小珠子实际上是用艾草编织而成。 可是它所用的艾草不一般,是在老坟头长成。 这样的艾草从发芽到成熟饱受阴气熏陶,对阴气很敏感,接触到阴气会发凉,阴气越浓越凉,如同小冰块,所以用‘冰台’而不是艾草来命名。 另外人的嘴巴对冷热也很敏感,这样含住艾草球后只要一接触到阴气,便能有所感知。 再者艾草跟菖蒲、石榴花、胡蒜、山丹花并称为天中五瑞,有辟邪驱凶之功效,口含冰台珠还能抵御阴邪入体,算是一草两用。 冰台珠不是什么稀罕法宝,但也不是普通人家能接触的东西,看徐大这么随意分给他一颗冰台珠,王七麟猜测他要么有些本事要么有些背景。 他再猜测一下,徐大有些背景。 5.殓房 医馆里没有人声,只有草木被吹拂发出的哗啦声,一个个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像一只只阴沉猩红的大眼珠子。 试了几个方向,王七麟发现越往西北走嘴巴里越冰凉,徐大也发现了这点,两人猫着腰握着刀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西北角的厢房门口。 徐大低声道:“你知道这屋子干什么的吗?” 王七麟面皮抖了抖,有些困难的说道:“医馆的殓房。” 徐大又问道:“你白天进去看过了?” 王七麟点头道:“看过,当时没有问题。” “现在有问题了。” 徐大冷笑,抬脚将房门‘哗啦’一下给踹开了。 殓房里面漆黑一片,进屋后徐大掏出火折子晃了晃,看见供桌上有猪脚粗细的白蜡烛。 两人一人一根白蜡烛,屋子里头总算亮堂一些。 王七麟举起蜡烛看向靠着南墙的两张矮床,他记得这两张矮床上各有一具盖在白布下的尸体。 可是烛光照过去,只有一张矮床上还有隆起的白布,旁边矮床上空荡荡。 王七麟握紧刀柄快步走过去仔细一看,这具本来该搁置在矮床上的尸体落在了地上,但依然盖着白布。 两人估计食气鬼附身在这尸体上了,否则尸体怎么会滚落下床? 徐大使了个眼色要他用腰刀去挑白布,他正要动手,却用眼角余光看见旁边矮床上盖着尸首的白布抖动了一下。 见此他一把拉住徐大指过去。 不用他说什么,白布又抖动了一下。 徐大有功夫在身,快刀闪过,刀尖挑起白布甩开半截。 一条手臂露了出来。 一只老鼠也露了出来。 这老鼠下半截身子被死人抓在手里,上半截身子则伏在死人手背上啃咬人肉,白布就是被它带的抖动。 见此徐大吐了口唾沫:“狗老鼠吓大爷一跳!” 王七麟松了口气转回身去监视地上那具尸体,然后猛的反应过来:“不对!这人死了怎么能抓到老鼠?” ‘铮!’ 一声脆响,长刀出鞘! 《太阴断魂刀》起手式,夜黑风高! 刀尖扫过如长风吹起,白布一下子被卷飞出去,露出底下一张苍白清秀的少年面孔。 王七麟回头看向徐大道:“食气鬼是不是——你怎么了?” 徐大脸色难看,眉头紧皱、眼睛睁大,仿佛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个人我见过,昨天刚见过,他是张家孙辈中最小的一个!” “他也是重病吗?” “身子骨比你还壮实!” 一听这话,王七麟心里一沉:“那他不会暴毙,是被食气鬼吸掉阳气而死?” 若是如此,这食气鬼修为已成! 早上他问张玉宁昨晚有没有死人,这小奶狗竟然骗了他! 要是他们知道食气鬼已经成了气候,那早跑了! 徐大闷哼一声:“肯定是这样,趁着这食气鬼没有动作,走!” 他这声音像是个信号,话音一落被他踹开那木门无风自动,咣当一声给关上了! 徐大懊恼,刚才怎么没把这门给踹下来呢? 一道月光透过窗户飘飘渺渺的照了进来,矮床上少年就跟提线木偶一样诡异的站了起来。 依然双眼紧闭。 依然面无表情。 事情不能善了,徐大当机立断抽刀开打,口中怒喝:“老七先走,我来灭它!” 只见他双眸圆睁、快步上前,大手青筋暴起将长刀举起劈下。 顿时,钢刀化作流星斩,一刀劈向少年尸体的脑袋! 我要你死! 徐大凶悍如虎! 然后被食气鬼附身的少年尸体用矮床给砸翻在地。 再然后那鬼扔掉床闭着眼睛冲他的脸贴了上来:憋说话,吻我。 徐大赶紧伸手捂住口鼻,这鬼是要吸他的阳气! 他的阳气只能给倚翠楼相好的,别人休想! 一道削瘦矫健梧的身影从后面冒出来将食气鬼撞成滚地葫芦,并顺手拉起徐大往后退。 徐大叫道:“门口在前面!” 王七麟叫道:“后面墙上也有!” 他白天的功课可不是白做的! 被撞翻的食气鬼却以为他们无处可逃,并没有急着站起来,而是又跟提线木偶似的缓缓起身。 等它站起来发现:草,人没了! 趁着这空隙、借着招进来的月光,王七麟找到内室的门将徐大推了上去,将没有上锁的门一把撞开。 门后有门栓,王七麟眼疾手快,徐大关门他便将门栓给插上了。 接着食气鬼从外撞了上来:“咣!” 张家行医多年赚了不少钱,家具很讲究,死人用的矮床都是实木的,这门自然也是实木。 人的身体哪有实木结实? 食气鬼力气大,可是附着的尸体脆弱,撞了好几下并没有撞开门。 见此两人松了口气,王七麟拿出火折子一甩: 红光亮起,满屋都是森森牌位! 这些牌位颜色漆黑、用白漆写字,高低起伏放置在供桌上,打眼一看密密麻麻! 徐大骂骂咧咧的说道:“别怕,这是张家祠堂。踏马的,祠堂靠殓房,寿星嫌命长?” 王七麟冷静的说道:“不对劲,这祠堂外面是殓房,殓房里都是死人,那这祠堂的门板怎么会有门栓?张家人在防着什么人进来呢?” 他们正要思索,这会外面突然安静下来。 莫名其妙的,王七麟想起一句话: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他示意徐大点燃蜡烛,自己则偷偷的顺着门缝往外看。 一个灰白的眼珠! 没有瞳孔的死人眼珠! 食气鬼终于睁开了眼睛,它也在另一头贴着门缝往里看! 真-门缝窥人!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连退两步。 听天监这碗饭不好吃啊! 但食气鬼只是顺着门缝往里看,并没有再撞门。 被一个鬼盯着的滋味不好受,两人心里沉甸甸的。 良久,王七麟问道:“你有没有能报信的法宝?” 徐大断然起身道:“不用报信求救,这食气鬼只是劲大而已,不过是个寻常小鬼,你看咱用一张房门不就堵住它了?没什么好害怕的!” 王七麟不说话,你在人家面前一招没走完就被撂翻了,这叫寻常小鬼?那不寻常的得什么样? 徐大信心又来了,他说道:“众所周知鬼怕恶人,咱俩只要比它更凶、更狠、更恶,不怕吓不走它!” 说完他猛的扯着嗓子冲门外吼叫起来:“草你吗的小鬼崽子爷爷就在这里你来啊有种来吃了爷爷啊草你吗的草你吗的有能耐来啊你给我进来啊……” 不光咆哮,他还伸脚冲门板踢了起来,看起来确实极为凶恶。 但他大脚实在有劲,两脚上去半边门板塌了! 王七麟惊呆了! 你要请鬼吃自助餐吗? 食气鬼的脑袋从洞开门框钻了进来,他的半边脸已经撞碎了,另半边脸死气沉沉,整个脑袋就这么一点点冒了出来…… 徐大赶紧堵住门叫道:“快用供桌来挡住门板!” 王七麟用最快速度将供桌给拖了过来,他怒吼道:“你怎么不恶了?” 还好只是半边门板塌落,食气鬼仅仅能钻进个头来,用供桌挡住后这鬼便被卡住了,欲进不能。 见此徐大冲王七麟讪笑:“没、没事,你看它还是进不来……” 王七麟喃喃道:“乌鸦嘴!” 少年尸体忽然无力的耷拉在门板上,一道恍惚的灰色踪影从中冒了出来。 食气鬼,是鬼啊! 6.天官赐福丹 食气鬼飘飘忽忽的出现,像是个烟柱拼凑成的人形。 入职听天监第二天,王七麟现实中见鬼! 徐大叫道:“老七,跑!” 他想拖开供桌开门逃命,可是供桌像是焊在了门上,任凭他膂力惊人却也只能将木门晃的连连摇动,而不能将供桌给推开。 王七麟也想跑,但刚学会的《太阴断魂刀》各招式自动在他脑海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了一遍—— 然后拔刀的意念便猛的迸发出来! 心随意走! 出刀! 刀影闪过,他双手握刀如猛虎出闸,带起冷冽寒光迎面劈上。 一往无前! 决死不退! 跑? 哪里跑! 《太阴断魂刀》为夜战神刀,一刀劈出、十荡十决,快刀斩下、千军辟易! 食气鬼躲避不及被他一刀劈中,古怪的冒出来一道红色雾气,就像人被刀子砍了会喷血一样。 一刀之下王七麟感觉劈中了冰块,锋利的刀刃下去三寸便被阻拦住,有森森寒气顺着刀刃传到他手臂。 食气鬼反击极快,又有一条黑烟缠绕所成的臂膀像他额头抓来。 说时迟那时快,王七麟抽刀回身但不退避,刀光流萤般闪烁,带起劲风席卷密室。 夜战八方! 密密麻麻的刀影连绵不绝,就像长江大河滚滚流水,抓来的鬼影臂膀一瞬间便遭受了刀刃数十次劈砍,将恍惚的黑雾劈的不住翻滚,不住的往外冒出红雾! 食气鬼看着像是没有实体,可是王七麟知道它是有的,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一刀刀是劈在冰块上。 一如既往的坚硬! 一如既往的冰冷! 他不管不顾挥舞快刀冲着食气鬼便是劈砍,一片乌云散开,几道月光透过窗棱照射进来。 银白的月色正好照在刀刃上,顿时,一股冷冽冰凉的辉光在锋利的刀刃上流淌开来。 它没有磅礴的气势,只有神佛阻不断的韧性,刀光在狭小的祠堂中闪耀,连绵缠绕住了食气鬼,让它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利刃入鬼体,‘铮铮’锐鸣起! 如砍精钢! 这一刻密室中真是但见刀走不见人行,快刀绵绵不断、滔滔不绝,砍瓜切菜一样的砍鬼! 食气鬼不敌,想外逃。 但是逃不掉! 一套刀法施展到最后,食气鬼被逼到了墙角。 万家灯火亮起,最后一刀斩出。 这一刀汇聚了他目前对刀法的所有理解,太阴之辉笼罩他全身,长刀劈落他的精气神随之沸腾,有什么东西像是要从他身体里澎湃喷出! 食气鬼察觉到不妙,身影幻化想要逃脱。 王七麟怒而挥刀,翻涌的气血直冲咽喉化作一声怒叱: “妖魔哪里走!” ‘咣当’一声爆响,崭新的腰刀撞上鬼头就此变成两截。 而食气鬼则跟斧头下的树墩一样,轰然的从中裂开,就此失去人形变成一条扭曲的赤红色烟柱。 遍布密室内的阴气消散了。 造化炉再度出现,它旋转着腾飞出来,将红烟柱吸了进去。 就此,造化炉下又有了红色火焰。 联想昨天杜操说他斩杀过一只怨煞的话,王七麟明白这红色烟柱就是妖魔鬼怪被杀后所变成的东西,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毫无疑问可以被造化炉所用。 食气鬼被斩杀,密室之中安静下来。 徐大倚在供桌上目瞪口呆。 王七麟道:“此处该有掌声!” 徐大被惊醒,他猛的跳起来叫道:“刚才那是你?那是你?” 王七麟冷静的说道:“不是我,是刀神李流水。” 徐大说道:“你胡说,明明就是你!”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是我还问什么?开门!” 被他一阵吼徐大下意识想瞪眼摆谱,但他随即想到了先前王七麟出刀如神的情景,便立马变得乖巧可爱:“大佬这边走。” 走出殓房,王七麟抬头看向夜空。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快刀斩鬼,快哉快哉! 天色已晚,且大战之后他感觉浑身无力,于是两人没有赶夜路回驿所,而是睡在医馆里。 《太阴断魂刀》终归是神刀,他没有内力,整套刀法施展下来没脱力已经算他身子骨硬朗。 清晨。 医馆大门在嘎吱声中被推开,张长庚带着家里男丁在门口探头探脑。 王七麟看见他们气不打一处来:“给本官滚过来!” 昨晚杀了个鬼,他感觉自己身上一下子有了煞气,也有了官威。 看见他和徐大安然无恙,张家人大为欣喜。 张长庚激动的叫道:“两位大人果真是神威赫赫,那鬼是否已经被你们收服?” “已经将之斩杀。”徐大傲然道。 杀鬼他不行,装比第一名。 张家人感恩戴德,王七麟一把抓住张玉宁怒道:“差点被你害死,你昨天跟我说什么来着?” 正满脸兴奋的张玉宁顿时懵了:“王大人,我说什么了?” “你说昨晚没死人!” 张玉宁无辜道:“是啊,昨晚……” 他猛的扭头看向张长庚:“爷爷,玉壶弟弟他不是去庙里找禅师了?” 张长庚脸色一黯,道:“他昨天子时被那恶鬼给害死了,我知道你们手足情深,怕你做什么傻事……” 被王七麟抓在手里的张玉宁双腿一软,跪地痛哭。 王七麟看他样子不像作伪,看来不是故意骗自己,便只好松开手不再追究他责任。 他又不满的看向张长庚问道:“你家幼孙昨晚被鬼害死,这事怎么不告诉我们?” 张长庚小心说道:“没人问我呀。” 王七麟气的要走,张长庚看他们面色不虞便拿出一个锦盒送了上去。 盒盖打开,药香浮动,里面是两颗拇指肚大小的枯木色药丸。 张长庚拱手道:“二位大人,你们这次不光给我们医馆解决了个大麻烦,还给我幼孙报仇,张某无以为报,只能送二位一人一颗大补丹。” 徐大惊讶:“九草大补丹?传说中的宫廷补药?” 张长庚点点头道:“是的,我们张家祖上真的在前朝宫里当差,不过不是御医,而是药师。这九草大补丹便是祖上流传下来的秘方所炼成,有人参、龙涎香、何首乌、雪莲等九味上品草药,服用后能活血化瘀、补气壮阳,效用无穷!” 徐大跟王七麟对视一眼,赶紧下手。 补气壮阳啥的无所谓,他们看中的是活血化瘀。 没办法,在听天监当差经常会跌打损伤。 回到驿所,杜操不在,王七麟便回到房间想掏出九草大补丹珍藏起来,结果一掏没掏到! 这次有经验了,他直接盘腿坐下去识海找造化炉。 果然,造化炉下火焰沸腾,炉子口上一颗白色丹药在缓缓翻滚。 丹药炼成自动落在他面前,这次丹药比之前要大了一圈,颜色变成纯白,上面还出现四个小字:天官赐福。 浓郁的草药香变成了清新的草木香,王七麟想了想放入口中。 大药丸子入口,碰到唾沫便开始融化。 随着他吞咽口水,一道暖流从他嘴巴流入丹田,又以丹田为起点在他四肢百骸间流淌起来。 啊哈? 哎哎! 噢嚯!! 7.驿所寻鬼 无需炼化,天官赐福丹化作真气流入他的奇经八脉中。 王七麟顿时知道这丹药是好东西。 他正享受内热,忽然有风吹了进来开始外寒。 一扇窗户突兀的打开了。 看着半开的窗子王七麟脸色凝重。 这驿所有猫腻! 于是他去找徐大想问问驿所的过去。 徐大正在院子里撂石锁,一个得有四五十斤的石锁被他玩的团团转,跟骡子拉着个磨盘团团转一样,轻轻松松。 王七麟忍不住鼓掌:“漂亮!” 徐大是个人来疯,发现有了观众他表演的更来劲了,硕大的石锁从拳到肩、跃顶穿裆、忽而脑后、忽而眼前,被他玩出花来了。 最后他将石锁高高抛起,接着一手掐腰、一手举过头顶去接住了落下的石锁,口中大喊:“天王托塔!” 王七麟一直想看他失手,结果没看成。 失望! 徐大还要表演,王七麟拦住他道:“先别练了,我找你有事,这驿所里怕是有鬼……” “穷鬼?” “不是。” “色鬼?”徐大笑着对他挑挑眉。 王七麟不耐道:“不开玩笑,真的有鬼,昨天案牍库和今天卧房的窗户都会自动打开,就像昨晚殓房的门自动关上一样。” 徐大狐疑,道:“有吗?” 王七麟用事实说话。 他去把驿所里所有房子的门窗都关了起来,然后带上徐大躲在门楼上居高临下偷偷的看。 但门楼顶上空间小,徐大又高大魁梧,两人只能挤做一团。 逐渐的,徐大气息粗重起来,一阵阵热气喷到了王七麟脸上。 王七麟扭头警惕的盯着他:“干什么?” 徐大说道:“你弄得我喘不动气了。” 王七麟往旁边挪,尽量拉开空间。 徐大这人喜欢蹭鼻子上脸,他往旁边退让,这货便摊开身子抢占空间。 王七麟无奈,只好曲起腿来顶住他的腰。 徐大又不乐意了:“你顶的我很疼。” 王七麟怒道:“你怎么这么多屁事?” 徐大也怒了:“你把腿收回去我不就没事了?” 两人眼看要打起来,案牍库的一扇窗户从里面被缓缓的推开了…… 他们极目眺望,却没有在窗后看见任何踪影! 见此,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你看到了吗?” 徐大不耍幺蛾子了,他张开大嘴一个劲的倒吸凉气,跟含着个换风扇似的。 然后一只狸花猫从窗后轻巧的跳了出来。 徐大一下子颓了,他叫道:“嗨,你看看你这胆量!这是操爷的爱宠,名叫虎皮,原来是它开窗。” 王七麟也知道自己闹了乌龙,他埋怨道:“这能怪我胆小?你来驿所已经一年了,连虎皮会开窗都不知道?” 徐大理直气壮的说道:“谁关心这些狗拉猫尿的事?让你一惊一乍的把我给吓饿了,午饭请我吃一碗焖羊肉?” “做梦!除非你把那颗九草大补丹给我,这样我请你去吃。” 徐大看着他一脸惊骇:“你虚成什么样了得吃两颗大补丹?小心你补的捅碎被子,咱一人可就一床被褥。” “与你无关,你就说你想不想吃焖羊肉?” “想吃。” “想吃就交出大补丹!” “交不出来,只能拉出来。” “狗肚子存不住二两猪油,你吃的倒快!” 一阵脚步声出现在街上,杜操的声音随即响起:“光天化日的,你们俩在上面干什么?” 王七麟回头,看到杜操带着一个哭丧着脸的壮硕青年快步走到了驿所门口。 他跳下去拱手道:“见过操爷。” 杜操点点头:“我早上去过医馆了,你们两个做的不错。” 三人打了个时间差,他去医馆的时候王七麟两人正好回来。 王七麟想将昨晚详情讲给杜操,杜操却先说道:“你去打开大堂,这小兄弟有些事要与我说说。” 粗壮青年皮肤黝黑,一身蓝色土布盘领衣,袖子窄小、裤子缺胯,尽管天气还冷脚上却只穿了麻鞋没有穿布袜,这一看便是刚从地里走出来的佃户。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与鬼神打交道的听天监可比官府更神秘恐怖,所以青年进了驿所后便弯腰缩起了脖子,畏畏缩缩的像大雨中的麻雀。 进了堂屋坐下杜操抿了一口茶,他不言不语、面色阴郁,不怒而威。 王七麟问话,青年绊绊磕磕的说道:“青、青天大老爷在上,小人贱名钟二牛,我爹名叫钟大牛,我爹没念过学、没有文化,便给俺哥起名钟小牛,给俺起名钟二牛,给俺妹妹起名叫……” 在他颠三倒四、絮絮叨叨的诉说下,三人勉强听懂了怎么回事。 这钟二牛来自下马岭钟氏,是钟家的佃户,这次来是因为钟家闹鬼了,他媳妇被鬼闹的要寻死,出于无奈他来听天监报官想让他们去救救自己媳妇。 至于他媳妇被鬼闹成什么样,钟二牛倒是描述出来了,可他焦急紧张之下逻辑不清,王七麟最终也没听明白,只知道他媳妇时不时的变得跟个小孩一样。 等他说完,杜操沉声问道:“下马岭钟氏我很熟悉,你们钟家家长钟有福曾经拜访过我几次,既然钟家闹鬼,钟有福为什么不来找我?” 钟二牛‘噗通’一下子又跪下了,他磕着头叫道:“大老爷明鉴,俺们家长死了。” 杜操皱眉道:“钟有福死了?他才刚进而立之年呀。真是可惜,这是个厉害人,他是怎么死的?” 钟二牛道:“俺是种地的下宅,上宅的事不清楚,不过听人说是得了急病。” 杜操又问道:“你媳妇被鬼缠上是什么时候?” 钟二牛说道:“大约是三四天前。” 杜操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带人去钟氏看看。” 钟二牛着急:“大老爷,你能不能今天去看看?” 杜操淡淡的说道:“你放心,我去之前,你媳妇不会出事。” 他伸手从袖子里弹出来一枚符箓:“回去把这个贴到她心口,我保她十二个时辰内鬼邪不侵!” 看着钟二牛带着符箓欢天喜地的离开,徐大回过头来说道:“操爷,你身子还是不舒服?” 杜操将一直板着的面皮放松下来,他咳嗽一声露出几分疲态,道:“无妨,只是有些精神不佳,再让我歇上一天就没事了。” 徐大道:“要不然把这案子拖拖吧?这几天天气冷,我猜你是中了风寒。” 杜操摇头道:“不是风寒,我有数。这案子不能拖,恐生变故。” 然后他又古怪的笑了笑:“钟氏家长过世,我这个旧友却没有得到消息。嘿嘿,接着他们家里又开始闹鬼,那我必须得去看看他们这是搞的什么鬼!” 8.古怪钟氏 看他身体状态还是糟糕,王七麟和徐大便没提昨晚异常的食气鬼,反正已经解决了。 杜操回去歇息。 王七麟作为游星去记录昨晚杀灭食气鬼的案件。 虎皮继续去跳窗户。 徐大继续去撂石锁。 中午他们还是吃了焖羊肉,这是杜操给他们独自完活的奖励。 伏龙乡的焖羊肉在吉祥县也有些名气,大块羊肉用磨石砂锅炖的稀巴烂,肉汁混入汤汁,汤上飘着一层油珠子,光是看一看就让人流口水。 再洒上茴香菜、野葱碎加上胡椒粉,那一口下去糯香的汁水满嘴喷溅,软软的肉块轻轻一嚼满嘴松散,吃进肚里浑身舒坦。 这么一海碗羊肉要二十个铜铢,能换四斤上好的白米。 徐大克制了一下,吃了四碗。 王七麟骂他:“饭桶!” 徐大知道自己吃的多便不好反驳,只能讪笑着看向他面前,然后看见他面前摆着五个碗! 这把他气炸了:“你吃的比我还多?” 王七麟松了松腰带:“老丈再来一碗。” 徐大气急败坏:“你还能吃?” 王七麟道:“吃不下了,这一碗带回去晚上吃。” 徐大:“还能这么操作?” 王七麟这一碗是给杜操带回去的,这一碗肉起了劲,吃完后下午他的精神好转许多,面皮不再蜡黄,重新有了血色。 又转过一天,三月十四。 老黄历说今日宜祭祀、祈福、求嗣、斋醮、冠笄,忌开光、嫁娶、掘井、安葬、探视。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他们今天去下马岭钟氏也有探视的意思,于是便用毛笔把老黄历上最后俩字给抹掉了。 徐大看见了问道:“你这是干嘛?” 王七麟说道:“人这一生,命运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因为只有自己靠得住。” 徐大一怔:“这么说的话,那我的命运岂不是完蛋了?” 对此他忧心忡忡,看到街上有卖炒糖栗子的挑担人便掏出六个铜铢买了一包来宽慰自己。 他们要去的下马岭是个小山岭,地势陡峭,可是山脚的土地却很肥沃,所以曾经有好几个村子生活在那一带,一个村子一个姓氏。 岁月如梭、沧海桑田,经过钟家几代人打拼,他们赶走了盘踞在山脚下的其他家族,完全占据了这个地方。 杜操点评道:“钟氏很厉害,虽然蜗居乡下,但凝聚力强、人才辈出。他们是外来户,最初只有十余户人逃难来到下马岭,结果几代人之后,下马岭就只剩下他们钟氏一族了。” 下马岭距离乡里还有二十多里,步行过去可得好些时辰,于是徐大去雇了个马车。 一路摇摇晃晃,一座连绵横亘在平地上的山岭总算出现了,这就是下马岭,不算高大但确实险峻,有些山头简直是直上直下。 山脚下是星罗棋布的田地,往上一些山石上错落有致的分散着一些宅子,那就是钟氏住所。 进了钟氏村庄,徐大给他讲解道:“这钟氏的住所以高度做分水岭,下面的就叫下宅,住佃户、羊倌、猪倌这些没地位的人。上头的叫上宅,住的是家族里有地位的人。” 清明之后雨水充沛,春耕时节地里活多,下宅的人都下地了,只有上宅能看到几个老头倚在墙根看孩子。 上下宅之间设了卡子,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从上头问道:“来者止步,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顽童跟着喊:“什么人?那个黑大个子你在吃什么?” 徐大脸色一沉喝道:“肃静!你们看不见大爷身上的玄黑锦袍?听天监办案,让你们当家的出来!” 玄黑色的锦衣短袍是听天监专属,比兵将们的战甲还要威风。 顽童们被他吓跑,中年人看清他们衣着后急忙跑下来连连鞠躬:“各位官爷,对不住了,小人眼瞎……” “让钟有福出来。”杜操沉声道。 中年人面有难色:“我们、我们族长、不对,是我们前族长已经西去了,要不然小人去找我们现族长来拜见诸位大人?” “什么时候去世的?” “大约四五天前。” 杜操又问道:“你们现族长是谁?” 中年人面色有些古怪,道:“是钟有寿。” “带我们去见他。”杜操平淡的说道。 中年人又拱手:“哪敢劳烦诸位大人走动?我这就去把他叫出来。” 钟有寿是个驼背的小老头,头发稀疏、面皮发黄,中年人很快去把他找了出来。 小老头腿脚还不太好,在山路上走的一瘸一拐,他身边跟着一条大黄狗,这狗走起来同样一瘸一拐。 三人起初以为它也瘸了腿,结果中年人挥手斥责它,这狗竟然抬起腿来正常的跑向他们。 徐大看着有趣,他问钟有寿道:“老倌,你家的狗凶不凶?我要是摸摸它,它会不会咬我?” 钟有寿咧嘴笑道:“俺家的狗老实呢,不咬人,您咋摸都行。” 徐大放心的伸手去撸狗头,大黄狗却猛的张嘴咬了上去。 《太阴断魂刀》讲究个快,王七麟手腕一挑将刀鞘塞进了大黄狗的嘴巴,给它来了个深喉。 徐大逃过一劫,他怒视钟有寿吼道:“你不是说你家的狗不咬人吗?” 钟有寿畏畏缩缩的说道:“可这狗不是俺家的呀。” 杜操扭头看向山下,嘴角含笑。 王七麟笑的肆无忌惮。 徐大悻悻的说道:“这老倌是不是脑袋里差点事?” 中年人嗫嚅道:“实在对不住,官爷,我们新族长他、他……” 他犹豫的看了看钟有寿,最终这个‘他’字后面也没说出什么话。 倒是有顽童大着胆子跑了上来笑道:“寿爷是个傻的,不信你给我几个栗子我给你证明。” 徐大抓了五六个糖栗子给顽童,顽童左手拿一个、右手拿两个给钟有寿看:“寿爷,你要哪个?” 钟有寿伸手拿走了顽童右手那两个栗子。 顽童笑嘻嘻的对徐大说道:“看到了吗?” 徐大纳闷:“看到什么?难道他选的不对?” 顽童瞪大眼睛说道:“当然不对,你让我来选。” 徐大满头雾水,也一手一个栗子、一手两个栗子摆开:“你选哪个?” 顽童将三个栗子一起拿走:“我全都要。” 徐大傻眼了:“草!” 顽童安慰他道:“你不算傻,寿爷以前才傻呢,以前他都是选一个栗子。哈哈,我们总是这么逗他。” 王七麟看向陪笑的钟有寿,下意识感觉老头可能不傻。 傻子能做族长? 蒙谁! 9.祟钱 见徐大难堪,中年人便挥着袖子大喊:“小孩子去一边玩。” 顽童们嘻嘻笑着跑开,凑在一起分栗子吃。 杜操掸了掸袖口摆出官威沉声道:“钟氏族长钟有寿听好,本官乃听天监小印杜操,今日到你族里调查一起诡案,你族里有个叫钟二牛的佃户,他此时何在?” 钟有寿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中年人,中年人脸上堆着笑说道:“杜大人是为二牛来的呀?真是不巧,昨天二牛不知道去过哪里,回来以后变得痴痴傻傻,到了晚上竟然跑进了山里,至今没有回来……” 徐大厉喝一声:“胡说!” 杜操抬起手制止他,然后一脸阴翳的盯着钟有寿看。 钟有寿吓得一哆嗦跪下了,见此中年人也下跪。 但是关于钟二牛的下落,他们咬死了就说昨夜走丢在山里了。 氛围一时有些沉滞。 报案人找不到了。 诡异! 王七麟看向蹲在墙边晒太阳的老人,他们一脸丘壑、面色木然。 有种说不上的古怪。 唯一正常的是顽童们,他们吃完了糖栗子后吵吵闹闹的又上来讨要起来。 徐大没好气的挥手道:“这糖栗子是大爷花钱买的,凭什么给你们?” 一个留着茶壶盖发型的顽童扯开衣领说道:“我有钱,我拿钱来买。” “我也有。”其他顽童纷纷扯开衣领,露出脖子上挂着一个用红线绳穿起来的铜钱。 见此钟有寿急了,赶忙起身驱赶几个顽童:“滚滚滚,都滚回家去,别在这里打扰大老爷办案!” “钟二牛既然走丢,那就不办案了,”杜操伸手扣住他肩膀道:“钟有寿,你带我去你们祖祠,钟有福跟我是老相识,我既然来了那没有不祭拜的道理。” 他又对王七麟使了个眼色偷偷说:“小七,弄一个铜钱下来。” 王七麟一怔,孩童们佩戴的铜钱有问题? 这钟有寿突然驱赶他们,莫非是因为露出铜钱的缘故? 按照本地乡俗,家里有人过世理应欢迎别人来吊唁。 特别是大家族讲究排场,来吊唁的人越多越有排面,来吊唁的人身份越高越有排面。 甚至有些人家好面子,还会找人佯装高官名仕上门整两句。 曾经有个土财主玩了一把大的,竟然找人冒充皇亲国戚给死鬼老爹吊唁,结果东窗事发,没过多久亲戚们来给他们全家吊唁了。 但钟氏不一样,杜操说要去拜祭钟有福,那钟有寿二人不但不高兴,反而打着哈哈回绝。 最后惹恼了杜操,他面色一沉说道:“你们这么怕本官去见死者,是不是死者死的见不得人?” 钟有寿顿时急了:“不敢乱说不敢乱说,族长是患了急病走的呀,是俺们祖上有规矩,族长去了要低调发丧,不能闹腾。” 杜操道:“我跟你们族长曾经有过命交情,他走了我去上一炷香,这叫闹腾吗?” 钟有寿为难的看向身边中年人,那中年人道:“当然不叫,大人这边请。可是,这两位大人跟我们族长没有交情吧?” 徐大一瞪牛眼要装比,王七麟挡住他笑道:“我们等在这里。” 他从徐大怀里夺走糖栗子去逗几个孩子玩,徐大顿时急眼了:“你敢虎口夺食?” 祠堂在内宅的最高处,杜操去了不多会便回来了,然后带两人离开。 徐大一肚子气:“咱这大老远来一趟,报案人被藏起来了、栗子被小兔崽子分掉了,这算什么事?” 杜操道:“算你不笨,知道钟二牛是被藏起来了,那他被藏哪里去了?” 王七麟正要推测,徐大伸手示意他不必多说。 此时三人正走进山脚的农田里,周围有人在赶着牛翻地。 徐大瞪着眼看过去,老黄牛偶然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一人一牛对视,老黄牛转身就跑。 赶牛的大汉气急败坏的要去追,徐大冲上前去一把扣住他将他摁倒在了地里…… 很快他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回来了:“钟二牛果然没有逃进山里,他是被关进钟氏的土牢里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不满之色:“操爷你说这钟氏一家搞什么鬼?族长死的古怪、死讯秘而不发也古怪,偌大一个家族找个呆傻货做新族长,这更古怪!” 王七麟高看他一眼:“想不到徐力士粗中有细。” 徐大提了提腰带哼道:“大爷我是有粗有细!” 杜操带他们走出田地找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说道:“不止如此,古怪的地方多着呢,最古怪的是这内宅的孩子脖子上挂的那东西。小七,拿到他们戴的铜钱了吗?” 王七麟将一枚铜钱递给他,道:“拿到了,我用栗子哄骗一个小孩摘下来给我看,然后用一枚铜铢偷梁换柱了。” 杜操接过铜钱对他满意的点点头:“很好,嘿嘿,今晚有热闹看了。” 徐大问道:“操爷,这个铜板是什么?” 杜操把玩着这铜钱道:“什么铜板,这是祟钱!” 徐大脸上露出骇然之色:“这就是岁钱?” 王七麟疑惑问道:“祟钱是什么?” 徐大不屑的看着他道:“你连岁钱是什么都不知道?压岁钱嘛!” 杜操闻言给他一脚:“不懂装懂!这是祟钱不是压岁钱,不过二者倒是有些关系。你们自己看,这铜钱有什么独特之处?” 王七麟已经看过了,他说道:“这不是任何朝代发布流通的铜钱,上面没有年号,写的是平安压祟四个字。” 杜操哼笑道:“对,平安压祟,不过它是挂在死人身上能压邪祟,要是挂在活人身上,嘿嘿,那就是让人变成邪祟!” 祟钱是稀罕物,它是方士私自铸造的钱币,不用于市场流通,而是用于给死人陪葬,寻常死人还用不着,它专门给横死、冤死者所用。 这钱的用法是挂在使用者的额头,功效有二,一是防死者化身恶鬼僵尸作乱,二是给死者做买路钱,让它们通行阴间时使用。 因为每一枚祟钱都跟穷凶极恶的鬼怪邪魔打过交道,故而阴气极盛,放在孩童身上可以压住身上的阳气,变得形如阴魂,这样鬼祟将他们当做同类便不会再迫害他们。 但孩童们不懂,他们以为自己戴的铜钱是货币,便主动露出来要买栗子吃。 杜操看见后便知道钟二牛说钟氏闹鬼的事是真的,钟有寿肯定了解内情,他刚才就是见孩童们露出祟钱担心被杜操发现古怪,才要赶走这些孩子。 “那么,钟氏明明知道有鬼却不敢让咱听天监知道,为什么?”杜操问道。 “他们在捣鬼,在干见不得人的事。”徐大立马回答道。 王七麟点头不语。 徐大都能明白的道理,他还用说什么? 他说的是:“不管是什么鬼,一切今晚都会揭晓。没了祟钱的孩童今晚会撞鬼,他是内宅的孩子,金贵,到时候钟氏必然会混乱,我们浑水摸鱼,去土牢找钟二牛跟他们对峙。” 杜操给他赞赏的一瞥。 这小子能成事儿,能成大事儿! 10.婴灵 他们得等到晚上行事。 下马岭和伏龙乡里隔着太远,不值当来回折腾一趟,于是白天便留在附近。 恰好有官路跨过下马岭通往乡里,官路上有茶摊供应高粱面和竹节烧肉。 三人中午在这里吃了,晚上还在这里吃。 竹节烧肉是好东西,它是用细竹子穿过鸡肉烤着吃,不需要什么佐料,洒上点盐巴便香喷喷。 三人吃的很愉快,王七麟感叹:“没想到这乡野之地还有如此美食。” 杜操看着细竹子道:“美味是美味,但这店家也忒省了些,串肉的竹棍是重复使用的吧?怕是还沾着前面食客的口水。” 徐大得意的笑道:“所以我中午吃过后把竹子都给折断了,哈哈,怎么样,大爷我机灵吧?”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王七麟赞叹,“不过你不折断有可能吃到自己的口水,你要是把自己吃过的全给折断了,那就只能吃人家的口水了。” 顿时,小机灵鬼有了许多问号。 湘江三月春水平,满月和风宜夜行。 今天是农历十四,月亮很亮,月光很白。 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如铺雪,但洒进山林里却像被吞掉了。 夜幕中的下马岭黑黢黢的绵连一片,仿佛洪荒时代无日无夜趴伏在北极的烛九阴。 钟氏的村子里亮着一些恍惚的灯光,它们过于晦暗,藏在山上仿佛鬼火。 让人看了不但不能心生明亮,反而会打怵。 三人走在乡间小道上,前两日下过雨的缘故,靴子踩在泥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声音有些杂乱,不止六只脚踩在地上! 王七麟仔细听,感觉像是身后还跟着人。 他忍不住要回头,前面杜操的声音响起:“夜里赶路,只管走自己的。” 三人到了山脚下,在阴影里仰望山上散布的石屋。 终于,一声孩子凄厉的啼哭响了起来。 接着有年轻妇女的尖叫声被夜风吹下来:“救命呀!小石头撞鬼啦!小石头撞鬼啦!” 又有上年纪的老人喊:“快找族长,不,找二爷!” 钟氏村子里很快多了若干火光,这是有人点燃火把、举着油灯出门了。 一时之间人影憧憧。 诡异的是。 村子里明明家家户户都养狗,却没有狗叫声。 杜操指向山脚下一隅说道:“钟氏土牢就在那里,跟我来!” 说是土牢,其实这是个地牢,深入地下。 听见山上传来的吵闹声,地牢门被人推开,一个汉子着急忙慌的往山上跑。 地牢很简陋,顺着台阶下去是个地下室,它用木栅栏隔开成两部分,一部分通着出口放有桌椅让看守居住,另一部分则用来关人,钟二牛和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缩在两个墙角。 看见杜操进来钟二牛一怔,随即跪在地上磕头:“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栅栏用铁链锁着,杜操一刀竟然没有砍断。 徐大上去开踢,手臂粗细的木棒子全被踹断了。 王七麟赞叹:好牲口! 山上还在闹腾,这次孩童的哭喊声更多了,走上山后才听见也有狗叫声,不过不是激烈的犬吠,而是低沉的呜咽—— 这些狗在怕着什么。 杜操问钟二牛道:“先带我去你家看你媳妇。” 佃户住在下宅最外头,这样如果有外敌攻打村子,那他们最先遭殃。 钟二牛火急火燎跑向一间院墙由石头堆起来的茅草屋,屋子木门紧闭,他上去敲门喊道:“开门啊,娘,给我开门啊。” 屋子里没有声音。 徐大说道:“让大爷来给你开门!” 钟二牛急忙摇头:“大爷你行行好,放过我家的门吧。” 这时候门板嘎吱一声被拉开,一个头发蓬乱的干瘦老妇人惊叫道:“牛子,你咋出来了?” 钟二牛问道:“娘,翠儿呢?” 老妇人一脸的慌乱无助,钟二牛道:“娘你别怕,我带了听天监的大老爷来,他们一定能救翠儿。” “你这这这,可是、可是祖训……”老妇人听了他的话却没有安心,反而更加惊慌。 杜操推开她走向院子西侧搭建起来的棚子,里面拴着一只羊,有个衣衫肮脏、满身恶臭的女人抱着羊腿含着羊奶在拼命的吸。 见此他皱眉问道:“我不是给你一张符吗?没贴?” “贴了贴了,”老妇人绊绊磕磕的说道:“昨天和今天早些时候我这媳妇还正常,可过了午时她就又犯邪了。” 徐大笃定道:“我掐指一算,你是昨天午时给她贴上的符?” 老妇人敬畏的看着他道:“大师算的真准。” 杜操看了紧紧咬着羊奶的少妇一眼,回过身来说道:“是被婴灵缠上了,我先赶走它。” 他一边说一边脱掉衣服,夜里光线不佳,王七麟依稀看见有什么东西从杜操身后一闪而逝,随即少妇软软的倒在在地。 穿回衣服,杜操又问:“你们家媳妇可是堕过娃娃?” 钟二牛抱起妻子摇头道:“没有。” 杜操问道:“那她被鬼缠上之前去过什么不寻常的地方、碰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老妇女说道:“没有呀,翠儿只待在家里、只操持家务……” “翠儿是去上宅拿绣线回来变成这样的。”钟二牛叫道。 老妇女说道:“不敢乱说!上宅谁没去过?这算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钟二牛坚持道:“根据祖训,族长过世七日内下宅不能进上宅。咱可从没有在这特殊时候进过上宅,翠儿嫁过来日子短,不知道这规矩,然后在特殊时候去了上宅,然后就出事了!” “上宅,有鬼!” 不多会少妇醒来,然后就呆呆傻傻的笑:“好多娃娃,好多娃娃,二牛,我要当娘了,我有好多娃娃了……” 杜操道:“去上宅!” 夜里上下宅之间的卡子依然有人把守,看见三人走来一个汉子大声道:“来者……” “滚蛋!” “好胆,你……” “听天监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杜操掏出一个孩童巴掌大小的木牌。 闪动的火光下,木牌上有血红的光芒在跳动。 大汉心里一哆嗦,赶紧拉开木门。 听天监办案,如有阻挡,一律按妖邪处置。 新汉朝对于妖邪,从来都是先斩后报! 杜操领路,三人直奔祠堂。 钟氏的祠堂是一座大石屋,推开大门正前方是一座两人高的石雕大佛,根据风俗大佛之下应该摆放牌位,但这祠堂风格独特,大佛面前是香炉和贡品,并没有牌位。 倒是屋子里用条凳架着一座红漆大棺材,从门口到棺材之间摆放有一座精巧纸桥。 这叫升天桥,桥接两头,一头阳间棺材一头阴间黄泉。 人死后架起升天桥,阴差便会从阴间跨桥而来带走阴魂。 升天桥尽头是棺材口,二者之间放了一个造型古旧、气质沉朴的青铜铃铛。 这是招魂铃,等到头七回魂,招魂铃能把死者魂魄召回来,跨过升天桥再回阳世看一看。 有一名小腹微凸的少妇正在侍弄长明灯,看见三人忽然推门而入吓了一跳:“你们什么人?这是我钟家重地,外人不得擅入!” 徐大道:“那你把我们当内人,我们不就可以擅入了吗?” 11.阴差跑了 少妇一声叫喊,周围的住户纷纷赶来将他们围住,目光不善。 上午他们见过的中年人越众而出,道:“三位大人来我们祠堂怎么不通报一声?” 徐大怒声道:“我听天监上达天听,有什么消息通报给圣上,哪轮得到通报给你?” “或者,你想做圣上?” 三人身上的锦衣短袍在跳跃的火光下闪动着玄黑色光芒,像是涂了一层墨水,又像是覆盖着一层寒冷阴气。 而他最后这句话比阴气还要冷。 周围的钟家人纷纷打了个寒颤。 中年人立马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草民不敢、草民不敢!” 这时候人群让开,有个小老头在个少年搀扶下一瘸一拐走来,正是钟家现任的族长钟有寿。 但没人把他当回事,好几个人想跟杜操来交谈。 这时候扶着钟有寿的少年沉着脸走出来说道:“族长在这里,轮得到你们说话?” 杜操冷着脸说道:“钟族长,我们白天打过招呼,那我不废话了,你们钟氏有鬼,我来抓鬼,职责所在,你理解吧?” 钟有寿笑嘻嘻的道:“杜官爷言重,我当然理解。” 杜操道:“很好,那我有些事要查。先前我上山的时候听见有人说谁家孩子撞鬼了?怎么回事?” 钟有寿眨眨眼要装傻,王七麟将钟二牛拉了出来。 见此他说道:“劳官爷费心,是个老娘们不懂事瞎咋呼,那孩子只是梦魇了。” 杜操将祟钱扔在地上说道:“我一声令下,怕是你们上宅所有的孩子明天都会梦魇!” 看到这枚祟钱,钟有寿脸色大变。 他几番犹豫,最后拱手道:“官爷,我们钟家这孩子真没撞见鬼!” 他往左右吩咐道:“文字辈的留下,其他人先回去,都早些歇着,明天晌午地里还有活计呢。” 众人磨磨蹭蹭不肯离开。 农村晚上实在无聊,好不容易碰到个热闹,怎么肯错过? 钟有寿的孙子站出来厉声道:“有福族长尸骨未寒,诸位祖先所在的祠堂就在眼前,现在要守着他们的面违背族长的命令吗?”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不错,想想吧,你们族长钟有福,急病死在家里才几天哪?忘了!他的棺材还在祠堂里面,现在就盯着你们呢!”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不情愿的离开。 钟有寿对此视而不见,他还是傻呵呵的笑:“文英,你去把小石头带过来。” 一个汉子答应一声,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不多会他又抱着个孩子回来,正是白天王七麟用铜铢换下祟钱那孩子。 不过这孩子没了白天时候的活泼,他此时面无表情、浑身僵硬,睁开的眼里只有眼白没有瞳孔,大汉抱着他就像抱着个木头人。 更古怪的是这孩子被放下后便往祠堂里走去,两条小腿迈的很快,嗖嗖嗖就跨上了升天桥。 要知道升天桥是草木和纸片扎成的,非常单薄,按理说连一只鸡都撑不住,可孩子走上去后这桥却纹丝不动,仿若石桥! 杜操上去将孩子给一把搂了下来,王七麟去帮忙,碰到孩子身体后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冰冷?” 孩子像是冰块雕琢出来的一样,触手生硬且冰冷。 杜操沉声道:“因为他撞阴差了,他现在是阴差附体!” 徐大道:“不错,只有阴差才能走升天桥。” 钟有寿畏畏缩缩的说道:“官爷你瞧,我说这孩子没有撞鬼吧?” 杜操皱眉思索了一阵,问道:“钟有福过世几日了?” 钟有寿道:“五日。” 杜操喝道:“不可能,他过世五天了怎么还会有阴差到来?按阴阳规矩,他过世当天这阴差就把阴魂给接走了,以后再不会来!” 王七麟快速思考,说道:“或许,他们族长的阴魂没去阴间,所以阴差今夜又来了。而且我猜测不错的话,阴差今夜出现不是巧合,他过去四天每个夜里都会来!你们知道这事,所以给孩子带着祟钱,对不对?” 钟有寿和留下的壮汉们对视一眼,一脸问号。 王七麟看他们的疑惑不似作假,便又问道:“那为什么给孩子戴祟钱?祖训记述?” “不,是族长叮嘱的。”钟有寿说道。 听了这话,王七麟又思考起来,他隐隐有些眉目了。 钟有福这个族长,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 杜操围着棺材转了起来,然后在招魂铃跟前停了下来:“不对、不对,我看走眼了,这不是招魂铃,这是个金刚铃!” 招魂铃是用来引灵回魂的,金刚铃却是用来镇邪压魂的。 他用刀鞘拍了拍青铜古铃,突然问少妇道:“是不是钟有福还叮嘱过,说回魂夜的时候由你来摇晃招魂铃招他阴魂回来?” 他的目光如雷似电般扫向少妇,少妇吓得娇躯乱颤,低下头不敢应答。 杜操说道:“你是不是也戴了祟钱?而且从你怀孕后就戴上了?是钟有福让你戴的,并且只有过两天摇铃的时候才能摘掉?” 少妇没作答,只是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慌张摇头。 徐大严肃的说道:“我来检查一下。” 钟家人冲他怒目而视。 杜操摆手,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他对王七麟和徐大说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嘿嘿,这钟有福不知道从哪里学了这么个邪术,竟然想要操纵自己轮回转世!” 他指向少妇道:“你肚子里的孩子,快要被人掉包了。” 他又指向钟有寿道:“难怪你们族长选了你这么个傻瓜来继承族长之位,这是给自己过些年能再坐回族长之位来铺路啊!” 王七麟反应过来,他指着金刚铃问道:“钟有福的阴魂没有被阴差拉走,而是藏在这里面了?” 杜操点头道:“不错,阴差找不到正主,只好每到晚上来祠堂寻觅。他应该也发现了这铃的古怪,但他是阴身,掀不开金刚铃,所以他附到了这孩子身上后,来到祠堂后第一时间就想跨桥去掀开金刚铃!” 祠堂里的几个钟家人都惊呆了,有人说道:“这是胡说!” 杜操喝道:“你们还不明白?根据阴阳规矩,一个人死后七日内阴差找不到其阴魂就不找了,孤魂野鬼就是这么来的。但钟有福不会成为孤魂野鬼,他找了个怀空胎的孕妇,到时候阴魂进入空胎中,鸠占鹊巢、转世重生!” 女人怀孕后,阴间会有小鬼来投胎。 但钟有福给这女人戴着祟钱,小鬼找不到她,无处可去,变成了婴灵,胎儿则变成了空胎。 上宅的人要么是阳气旺盛的成年人、要么是阳气不旺但带有祟钱的孩童,阴差婴灵纠缠不了他们。 可钟二牛的媳妇身子弱、阳气也弱,她来上宅拿绣线的时候被婴灵给缠上了。 钟有福猜到会有这种事发生,所以临死前安排好了一切:如果他死了族里闹鬼,那不准通知听天监。 钟二牛去报官,回来后便被抓进土牢看管起来。 听天监来查案,钟氏一族拒不配合也是这原因。 他将真相说了出来,钟家人却不信服,纷纷摇头。 钟文英说道:“大人明鉴,我们钟家不与听天监打交道的规矩并非是族长订的,而是记在祖训里的,祖祖辈辈都是这样。” 钟有寿的孙子也说道:“福爷爷选我爷爷做族长也不是临时起意,什么给自己以后再做族长来铺路,这也是我们祖训……” “瓜儿,别说话。”钟有寿猛的捂住了孙子的嘴。 有人接着说道:“不错,我们祖训有云,‘万物有缺,极盛则衰。天道有缺,无暇必毁’。我们钟家人杰地灵、英才辈出,为避免天妒英才,所以族长都是由人才和蠢材轮流坐,这规矩已经流传好几代人了!” 徐大狐疑:“你们这叫英才辈出?” 他又冲王七麟笑:“那大爷我也算是英才啊!我比他们强壮又有才智!” “徐力士不是才智,是睿智。” “谢谢。” 杜操皱眉道:“不应该啊,但你们族长的阴魂肯定躲在这金刚铃里,不信自己看。” 他放开了阴差,阴差立马踏着升天桥走向金刚铃并伸手抓了起来。 金刚铃开,一大团模糊的黑影出现。 杜操得意道:“怎么样,我说吧!这就是钟有福的阴魂,阴差,拿下!” 号令阴差,威风赫赫! 威风不过三秒! 黑雾出现后便分散开,变成一团团小猪崽似的黑雾团。 雾团落地萦绕化作婴儿形状,眉目渐渐清晰、渐渐扭曲,它们用古怪阴鸷的面孔看向众人,猛的在祠堂里飞速的攀爬起来。 “不是钟有福的阴魂?是婴灵!”杜操惊呆了:“怎么、怎么这么多婴灵?” ‘咣当’! 一声脆响,金刚铃落在地上,阴差附体那孩童猛的晕眩过去。 徐大顿时愤怒:“阴差跑了!” 12.背有凶神 不光阴差跑了。 钟家人也跑了。 一屋子小鬼啊! 阴差都给吓跑路了啊! 老天爷给了他们逃跑时间,婴灵出来后没有攻击众人,而是直冲大红棺材而去,掀开棺材盖子就将里面的尸首给撕碎了。 碎衣、碎发、碎肉四处乱飞,棺材内外一片狼藉! 毁尸灭迹。 这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钟家人连滚带爬逃了出去,钟有寿的孙子跑在最前。 跑在最后的不知道是谁,反正很不是个东西,竟然把门给拉上了,听声音‘咔嚓’一声还给锁上了。 钟有寿腿脚不便利被落下了,他最后站在门内大叫:“日咱祖宗,你们不管外人也不管自己人?族长还在里面啊!” 祠堂里面阴风阵阵,王七麟连头顶都起鸡皮疙瘩了。 钟二牛的妻子曾经给过他们提醒,她说自己见到好多鬼娃娃,其实就是见到了诸多婴灵。 可惜三人以为那是她在胡言乱语,没有多想。 杜操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钟有福的阴魂呢?” 王七麟冷静的问道:“操爷,如果钟有福不是等到七日后阴差放弃追寻他的阴魂才进入空胎,而是提前进去了呢?” 杜操叫道:“不可能,阴魂投入空胎要费些功夫,而人死后七天内一旦入夜阴差便会来拿阴魂,他哪有时间操作?” “如果他是白天投入胎中的呢?” 杜操摇头:“白天出阴魂需要大修为,钟有福一个乡下泥腿子?绝不可能!” 少妇欲言又止。 王七麟猛的看向她,她怯怯说道:“我就是第二日正午摇过铃铛,这是族长生前叮嘱我的。” 杜操顿时石化。 “我早该想到的,”王七麟一拍额头:“这些婴灵被封印在金刚铃里了,钟二牛的媳妇怎么会看到?一定是那天钟有福阴魂离体封印婴灵被她给撞到了!不是婴灵缠上了她,是有个婴灵借她身跑了!” “你现在想到了?”徐大叫道:“孩子死了你奶来了,大鼻涕到嘴你知道甩了,早干嘛去了?” 王七麟没理他,他又有了更可怕的推测: “钟有福的阴魂能在中午投胎、能封印婴灵,他有大修为!那么,钟家历代族长是天才与蠢材交替,那些天才族长包括钟有福都是一个人的转生!” “这些婴灵则是以往未能投胎的小鬼所化,只是平时给镇压在金刚铃里了,所以被阴差放出来后才会那么愤恨的去毁掉他的尸首!” 杜操也想明白了,他失声道:“原来是这样!小七,这不是个村里闹鬼的小案子,而是本朝重案……” 他还要说什么,这时候众多婴灵从棺材里爬了出来,像一群黑狗一样贴在棺材口上盯着他们看。 每个婴灵都曾经很可怜。 但一旦成为婴灵,便意味着它们很可怖。 现在可怜的是屋子里这些人。 而一旦婴灵离开祠堂。 那可怜的就是天下人! 不见婴灵嘴巴动弹,一阵哭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哇儿哇儿、哇儿哇儿!” 哭声有虚弱、有凄厉、有声嘶力竭。 有的像钝刀劈骨、有的像指甲刮玉、有的像老猫哀嚎。 灌入人耳中,能直达心底。 王七麟顿觉恶心,他急忙站在窗户下抽出腰刀。 “铮!” 皎洁的月光照在刀刃上,如同挂上一层霜。 徐大也抽出腰刀,“铮!” 腰刀就剩下一半了。 握着半截刀他懵了:“老七!” 王七麟沉声道:“反正这刀在你身上也没用,不如给我用。” 一个婴灵从棺材上跳了下来,恍惚的面容上五官不断扭曲抽动,满脸怨毒阴狠的盯上了怀胎少妇。 杜操将腰刀扔给徐大,自己脱下上衣。 徐大抽出刀来说道:“杀鸡焉用牛刀,几个小鬼何须操爷请神?” 他狞笑着走向跳下来的婴灵,满脸嗜血之情:“让大爷来试试你的斤两!” 地上那婴灵没动,棺材里猛的窜出来一个婴灵! 这婴灵直冲到祠堂屋顶,兔起鹘落换了位置扑向徐大,一爪子将他给拍的倒飞回来。 王七麟急忙上去接住他,婴灵如老鼠般落地跳起还要追杀,太阴断魂刀螺旋绞杀逼上,刀光四处飞荡,仿佛翻涌的巨浪拍案卷起千堆雪! 婴灵被砍的连连后退,凄厉一声嚎叫带着一道红色雾气退回棺材下。 徐大满脸悲愤:“大爷被偷袭了!” 杜操拉开衣服露出上身。 古铜色的后背上是一幅血红色人形刺青,头有牛角、眼若铜铃,嘴角滴血、手捧人心,身上是烈焰焚烧、脚下有白骨成堆! 凶神在背! 杜操右手捏佛陀印、左手托住右臂肘子,削瘦的脸上血气上涌,两只眼睛一瞬间变成血红色:“君貌狰狞,君心公正!青林黑塞,唯君所命!” 血色刺青越发清晰,凶神大眼逐渐有了光泽,身形竟很快幻化成真,就像是要从杜操背上走出来一般。 王七麟第一次见到杜操施展他的伏魔手段,顿时大惊:“这是什么?” 徐大沉声道:“这是操爷的本命凶神,等着瞧吧,连怨煞都不是操爷对手,何况这几个小小婴灵?” 婴灵们似乎知道凶神厉害,它们不像先前对付徐大一样掉以轻心,而是全数跳出,像一阵旋风似的刮向杜操围着他飞转。 杜操痛苦的呻吟,凶神的上身从他背上逐渐冒出,两只手臂烈焰缠绕,大开大合抓住一只婴灵便往嘴里塞了进去。 其他婴灵见状不怕,而是围着凶神开始撕扯,也有婴灵像水老鼠一样爬到了杜操小腿上,三两口撕开裤子开始啃噬他的血肉。 情况不对,王七麟对徐大道:“照顾好自己!” 他伸手一拍地面腾空跳起,腰刀刀柄长,他双手持刀凌空劈出—— 一道寒芒起,光寒十九州! 刀风像暴风,嚣张围攻杜操的婴灵被绞杀的连连后退。 有两只婴灵冲他而来,带起阴风呼啸像刀子一样撕扯他的皮肤。 王七麟不退而向前,天官赐福丹所化的暖流从他丹田涌出,如山涧小溪般在他奇经八脉之间流淌,不疾不徐,源源不断。 太阴月华在刀刃上流淌,面对左右来敌他出手便是夜战八方,数道刀光带着月色从婴灵身上斩过,带起血雾道道! 一时之间,刀影纵横、杀气捭阖。 两个婴灵避开横扫而来的刀锋后又有两个刀花剜了上来,它们闪躲不及,胸口立马绽放两朵血花。 婴灵几次来袭却攻不进去,它们想要后撤压根没有退路。 太阴断魂刀一刀快过一刀,刀光连绵好比滚滚流水,斩不断、切不开。 婴灵陷入快刀套路中就像陷入洪水里的牛羊,哪能上岸? 雪亮的刀光之后是猩红的血雾,大量血雾流失,两个婴灵不约而同发出凄厉的哀嚎声变成两道红色烟柱。 造化炉轰然飞出。 另一边的杜操情况极差,诸多婴灵围着他撕咬不休,他脸上表情痛苦不堪,原本削瘦但结实的身躯竟然变得皮包骨头一样单薄。 但他背上的凶神却越发凶残,已经浑身是火,并且似乎要脱离杜操身躯的束缚,一边抓鬼它一边在往外冒! 徐大叫道:“凶神要出来了!” 王七麟落地借力往杜操跟前冲去,徐大瞪大眼睛也要来助阵,但来不及了。 13.青铜钟 火焰凶神从杜操背上爬出来的那一瞬间,王七麟以为自己又去了地球。 他在地球上看电视的时候,看到过慢动作。 这一刻整个祠堂里的时间变慢了。 凶神脱离人体猛的爆炸化作无尽火苗、杜操面露苦笑、婴灵仓皇后退、徐大眼角甩下泪珠…… 王七麟一一看清了这一切。 一瞬间一切减慢,一瞬间一切恢复。 凶神消失不见,无数火苗在祠堂里四处飞溅,婴灵抓狂的乱跑乱窜,可身躯沾到火苗便燃烧起来。 杜操软绵绵的倒地,徐大疯了一样扑上去抱起他来往墙角滚去。 有燃烧的婴灵要追杀他们,王七麟跨步上前挡住。 他的快刀上挑着几颗火苗,刀光一闪瞬息连绵成了刀山火海。 顿时在凄冷太阴中又有灼热太阳,太阴绵绵不绝、太阳山呼海啸,冰火两重天,一刀切过,造化炉出现收走婴灵所化的赤红烟柱。 其他婴灵仓皇后退,王七麟面沉如水、郎心似铁,寒光烈焰一起扫过,砍瓜切菜一样将已经被凶神烈焰灼烧的虚弱至极的婴灵给砍成赤红烟柱。 造化炉最后一次出现又消失,王七麟正好追杀到了棺材旁。 他低头往棺材里看了看,里面是一层腥臭肉泥。 钟家人得准备给他们的族长立一座衣冠冢了。 他将已经浸满汗水的刀柄放开,腰刀落地竟然像玻璃一样碎成一块块。 徐大对他说道:“动作小点,操爷睡着了。” 看着被徐大搂在怀里一动不动的杜操,王七麟心里的悲伤虽然没有逆流成河,但也很浓郁。 他和杜操相处时间很短,可是杜操对他很不错,临死前还救了他一命。 如果不是凶神裂体化作至阳至烈之火灼烧了婴灵,那他今天恐怕得折在这里。 这些婴灵很可怕,一个个怨气冲天! 而徐大跟了杜操一年,两人感情更是深厚。 他缓缓的走了过去陪同着坐在一边,不知多久听到了沉闷的敲门声:“砰!砰!砰!” 黑暗寂静的夜里,这声音很清晰。 它是从门里传进来的。 有人在屋子里敲门! 王七麟一把抓住杜操给徐大的腰刀站起,眼神如刀锋般扫向门口。 钟有寿在他的目光中瑟瑟发抖。 他松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祠堂里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人在。 徐大的目光也很锋利,他对钟有寿说道:“别敲门,我们操爷在睡觉,让他好好睡一会。”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别这样,你坚强点。” 徐大问道:“坚强什么?” 王七麟沉重的说道:“你不要骗自己了,操爷已经死了!” “操爷没死啊,他只是昏睡了过去。” 徐大将怀里的杜操递到他跟前,此时杜操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但确实有气息。 他竟然真的只是睡过去了?! 悲痛之情顿时化作兴奋之情,王七麟有心情去继续处理案子了。 他看向钟有寿道:“钟族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比我清楚吧?这位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处理,你也清楚吧?” 徐大笑道:“你跟个傻子说什么呢?” 王七麟冷笑:“你我或许是傻子,他可不是傻子!” 他继续冲钟有寿说道:“上一位族长是个厉害人物,那么他下一任的族长得是个傻货,于是你就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傻。如愿以偿,你成了这一任的族长,这样下一任族长又得是个厉害角色——” “你孙子就挺厉害的。” “走一步算三步,活一代算三代,钟族长你才是个厉害角色啊!” 钟有寿一张老脸皱巴的更厉害了。 王七麟喝道:“现在这案件内情你比我们更清楚,你说我要是将案件一五一十上报给朝廷,朝廷会怎么做?” 彻查! 满门抄斩! 诛九族! 转世重生是有伤天和的大邪术,有损人伦,皇家都不得去碰触此道。 结果乡下小地方竟然有人精通此术,朝廷一旦得知,肯定会以最为严酷的手段来处理。 这下子钟有寿的脸上再没有以往的憨厚与迟钝,他猛的跪下说道:“请王大人高抬贵手,这妇人怀里的孩子我明日、不,我即刻就处理掉,请王大人放过我钟氏一族啊!” 王七麟沉默了一会,道:“处理掉那怪胎,案子的事绝口不要再提!” 案子告一段落,他让徐大去开门,杜操需要房间来休息。 没有什么门是徐大一脚踹不下来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脚! 大门一开,徐大立马往旁边躲闪。 清冷的月光照进来,外面什么都没有。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了?” 徐大讪笑道:“没什么,我以为外面又会有人用黑狗血泼我。” 他出门一看指着山下叫道:“踏马的,你们钟氏真没种,见祠堂有鬼竟然连夜跑路啊?祠堂不要了、前族长葬礼不办了,连你这现族长也不管了?” 王七麟跟着去看了看,山下路上有一条火龙,钟家人举着火把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跑了。 钟有寿跺脚道:“回头老夫一定整顿家风!” 气急败坏的骂了一通,他又悄悄的将那金刚铃塞给王七麟:“大人请笑纳。” 王七麟皱眉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钟有寿小声道:“大人误会了,草民不是要贿赂您,而是把这诡异物件交公!” “以草民猜测,我们钟氏祖宗修习的转生邪术肯定跟这物件有关,并且这不是个什么铃铛,这是个钟!” “我们钟氏祖上姓田,钟是改姓而来,正是以这青铜钟为姓氏,前朝时期还以此为家族图腾来着。” “不过它有什么古怪,却只有我那位祖宗才知道,因为寻常人等都见不着这钟,我也是百般考察才得到这么点消息。” 王七麟问道:“寻常人都见不着它,你怎么还能查到消息?” 钟有寿道:“谁会防备个傻子呢?” 刚下了山的田氏一族又被叫了回来,钟有寿直接安排人去给那少妇引胎。 王七麟想去监察,然后猛的发现青铜钟不见了。 他看向识海,造化炉下火焰滔滔,可是没有炼这青铜钟。 此时铜钟待在炉子里面,而不是浮在炉子口上被炼化。 徐大过来找他:“你发什么愣?” “没什么,”王七麟压下关于青铜钟的疑惑先去叮嘱徐大:“这案子的内情你万万不能跟别人提起,否则不光整个钟氏要被诛九族,咱们作为知情人也会被杀了灭口!” 徐大点头道:“这个我知道,这事咱得保密。泄密一时爽,全家菜市场!” 他们两人一个力士一个游星,对朝廷来说渺小如蝇虫,帝王家可不会冒着转世投胎这种大邪术会被泄露出去的风险而保住两人。 钟有寿将青铜钟送给他也有这方面考虑,他就是要让王七麟跟这秘密牵扯上关系。 现在不确定的是杜操的口径。 14.十年功力 但实际上杜操最不用担心。 回去后他一连昏睡两天,王七麟没办法把他送去了张氏医馆。 张神医一番操作猛如虎,杜操醒了,然后进行了灵魂三拷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他完全失忆了! 张神医能名震乡里是有原因的,他第一时间表态:杜大人魂魄受损,我们医家只能治身上疾病不能疗魂魄伤损,自然也不能伤人魂魄—— 总而言之:雨蛙无瓜。 徐大着急了,赶紧跑去县城找他们的直属上司大印石周山。 王七麟留下照顾杜操,他去找张长庚。 张神医见了他急忙摆手:“杜大人变成现如今这样跟我没关系,你们将他送来的时候,他阴气盛于上、下气熏上而邪气逆,以致阳气乱、五络闭结而不通,其状若尸、形如尸厥……” “停停停,我不是来找你担责的。”王七麟摆手,“我找你打听点事。” 张长庚道:“王大人请讲。” “你家祖上是前朝药师,那是否知道一味叫天官赐福的丹药?” “天官赐福丹?当然知道,王大人您有天官赐福丹?” “我在问你!” 张长庚言简意赅的说道:“天官赐福丹是灵丹,对寻常人它能通脉络、肉白骨,对修道者能提升修为,据说一枚天官赐福丹能增加一年修为。” “那它珍贵吗?” “老夫行医坐诊已有一甲子却从未亲眼见过,您说它珍贵否?” 王七麟惊叹:“张神医已经行医六十年啦?那您今年贵庚?您真是保养得当,看着也就五十多岁。” 张长庚脸上的表情凝滞了:“老夫、老夫五十八岁。” 王七麟给他滑稽一瞥。 张长庚尴尬的说道:“行医多年,习惯夸张的说话了。” 王七麟说道:“那你上次给我们的九草大补丹珍贵吗?” 张长庚傲然抚须:“当然珍贵,这吉祥县能炼出九草大补丹的唯独我张氏一家。” “那一枚大补丹多少钱?” “一枚金铢!” 王七麟惊呆了:“给我来十枚。” 神医也惊呆了:“啊?” “今天我照顾你生意,给我拿十枚。”他掏出个小布袋拍在桌子上,里面叮当作响。 张长庚老脸堆笑,道:“王大人对我医馆有恩,您如果需要说一声,何须提钱?” 他看王七麟要收起钱袋又急忙补充:“只是鄙馆是小本营生,送您十枚丹药送不起,不过能给您一个成本价,五枚金铢。” “十枚就是十枚,”王七麟道:“我王某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入职听天监的时候在心底发过誓,绝不贪百姓一钱一饭、绝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一定要做一名两袖清风、光明磊落的好官!” 张长庚肃然起敬,弯腰拜上:“王大人高洁!” 他拿出一个锦盒恭谨的递过去,王七麟将钱袋递给他。 张长庚试了试重量觉得不对,打开一看里面是十枚雪白的银铢在晃他眼睛。 王七麟提笔写下一张欠条拍给他,表情真挚:“有生之年王某一定会来还上,若王某还不上,那有子存焉,犬子来还,犬子还不上,那子又生孙,孙又生子……” 张长庚怔怔的看着手中欠条,然后知道自己又多了一样传家宝。 狗官! 钟氏祠堂一战,王七麟一共斩杀了九个婴灵,如今有九道赤红烟柱缠绕在造化炉上。 他将九颗大补丹送入其中,一道道烟柱化作烈焰。 剩下一枚大补丹被他贴身收好。 下次再杀一个鬼,那他就又可以多上一年修为了。 前去县里的徐大迟迟没回,王七麟在医馆练刀。 这可是保命的本领,还是勤快点吧。 九枚天官赐福丹出炉,他的内力飙增到十年! 太阴断魂刀再度挥舞,破空声刺耳! 沉迷练功,时间飞逝。 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好刀法!” 王七麟回头,一个红光满面、身材魁梧的壮汉矗立在门口冲他点头。 这人阔口高鼻、眉毛粗硬,一身玄衣上绣着松纹,正是听天监在吉祥县总统领,大印石周山。 石周山身后是徐大,徐大探头探脑,给他一脸哲学的笑容。 王七麟急忙拱手:“游星王七麟拜见石大印。” “免礼,杜小印呢?”石周山威严的挥手。 王七麟带他去去看杜操,石周山让其他人出去,自己跟杜操相处一番。 不多时他推门走出,面色难看:“把案子给我说一遍。” 王七麟跟徐大已经对好口风,便不疾不徐、仔仔细细的将婴灵案说了出来。 他省去了钟有福转世重生这段,只说钟氏常年溺杀女婴导致婴灵复仇,除此之外其他的实话实说。 石周山听完后怅然叹气:“你们轻敌了,十几个婴灵就是我也不敢独自应付。杜小印吃了大亏,凶神与婴灵同归于尽,他神魂受损,没了记忆。” 他在医馆院子里负手走了一圈,突然抬头看向王七麟:“徐力士说最终是你斩杀了那些婴灵?” 王七麟道:“徐力士谬赞,实际上婴灵被凶神爆裂后化成的阳火灼烧,我只是捡了个漏。” 石周山皱眉:“婴灵凶残,即使被阳火灼烧也不好对付,你能对付的了它们?” 王七麟道:“卑职自幼勤学苦练,身上功夫尚可。” 石周山点点头道:“好……” 话音落下,他猛的双臂大张如恶虎跳山涧、凶悍扑来! 人未落地,一拳挥出。 王七麟没有持刀在手,太阴断魂刀无招可用。 但还好他新增十年内力,眼疾手快,下意识的一拳迎了上去。 两拳相遇,强者胜! 王七麟感觉自己被寺庙的钟槌给撞了一记,一股巨力从拳头冲击全身,将他往后撞得连连倒退! 石周山没有追击,他收回手臂笑道:“反应很快、功夫不错,竟有斗力三品,很好!” 王七麟知道他在试探自己,便拱手道:“卑职莽撞了!” 石周山猛的又收起笑脸,他厉喝道:“清明之后妖邪横行,我们听天监现在正缺好手,我没法给你们伏龙乡补充一名小印,那么——” “游星王七麟听封!” “卑职在!” “即日起你交出游星官职,升为小印!” 王七麟猛的看向石周山,惊呆了。 有点草率吧? 旁边的张长庚立马拱手:“恭喜王大人高升!” 徐大却急了,他对石周山叫道:“石大爷,我这兄弟资历尚浅……” “我意已决,其他人无需多言。”石周山威严的摆手,“我先将杜小印的血木印移交给你暂用,等上头批复了你晋升的公文,我再把你所属的血木印和官服送来。” 王七麟迟疑的看向徐大道:“大人明鉴,卑职入职听天监不过数日,而徐力士却……” 石周山道:“你没有异议就行,我还有要事得先离开。杜操我带走了,他不能再留在听天监,让他提前告老还乡吧。” 他将杜操腰间所挂的血木小印交给王七麟,又给杜操雇了个车,风风火火的离开。 王七麟还没反应过来呢,他拿着血木小印看向徐大,满脸尴尬。 昨天我还当你兄弟,今天就当你上级了。 想了想,他对徐大说道:“我请你吃焖羊肉。” 徐大叫道:“我要吃聚香楼!” 王七麟道:“那就聚香楼!” 徐大并不高兴,苦着一张大黑脸唉声叹气。 见此王七麟也不高兴了,他说道:“老徐这可不是我贪功,你如果觉得在我手下做事别扭,那……” “那个屁啊,你以为我嫉妒你升职?” “难道不是?” 徐大跺了跺脚道:“你真该请我吃聚香楼,这个消息除了我怕是没人会告诉你了!” 他上来一把搂住王七麟低声道:“你命在旦夕,成了替死鬼!” 15.秘辛 王七麟和徐大离开,张玉宁狐疑的看向爷爷:“刚才徐大人搂着王大人,叫他死鬼?” 张神医严肃道:“静坐沉思己过,开谈莫论人非。两位大人的事你勿要多谈,多年后这或许能成为我朝一段佳话。” 张玉宁还要说什么,一个汉子鬼鬼祟祟的走来冲他招手:“宁少爷,昨晚……” 张神医看过去,张玉宁抢先说道:“是傻大胆,他又来拿药了。” 听闻这话老头皱眉:“让他悠着点,补药不能多吃!也是怪了,他一个单身汉吃这么些补药做什么?” 说完他回过头去,站在门口继续遥望两人远去的背影,依稀看见了那年夏天…… 曾有少年不知羞, 曾有少年不知愁。 后来少年总害羞, 从此少年难忘愁。 伏龙乡的乡上地头面积不大,就是围绕东西和南北两条交叉的主街建起了几家店铺,聚香楼是最大一家。 酒楼是二层小楼,进去后徐大便像模像样的紧了紧腰带。 他知道王七麟出身贫苦没进过酒楼,于是想在他面前装个逼。 结果王七麟进了酒楼一看却露出失望之色:“我在家里的时候就听说过伏龙乡的聚香楼,还以为多豪华,原来不过如此。” 准备装比的徐大觉得口风不对,问道:“你以为多豪华?” 王七麟指了指屋顶道:“这里好歹悬挂一盏两尺口径的琉璃灯,墙上挂上有名画师所绘制的菜肴图,弄俩漂亮丫头站门口,有人进来就说‘欢迎光临’、有人出去就说‘谢谢惠顾’。其中这俩丫头要穿紧身的丝绸长裙,裙子开叉到大腿根……” “你说的这地方是哪里?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去看看名师画的图。”徐大向往。 “在梦里。” 掌柜的放下账本亲自出来招待两人,徐大道:“老规矩,猪蹄四法、干蒸肉、糖醋大鲤鱼、王八汤。” “猪蹄你给我上大的,鲤鱼也给我上大的——算了,我自己去挑。” 伏龙乡外有一条伏龙河,据说有鲤鱼在这条河中修炼得道,东流入海跃过龙门化为蛟龙,河流和乡里的名字都是因此而来。 这种乡野传闻没人当真,不过伏龙河中确实盛产金鳞鲤鱼且个大肥美。 聚香楼活鱼活养,后院有两个水池,一个水池养金鳞鲤鱼,一个水池养草鱼、鲫鱼、鲢鱼等杂鱼。 几人到了后院,打眼一看杂鱼池里有条鱼正在蹦跶,跳出水面要往鲤鱼池里跳。 见此王七麟赞叹:“这条鱼还真是有上进心,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谁说鲤鱼池里只能住鲤鱼?”徐大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今天轮到我草鱼住鲤鱼池了!” 涟漪波动,草鱼一甩尾巴终于跨过命运的禁锢跳进鲤鱼池。 徐大指着它道:“草鱼化鲤,好兆头,给我把它跟最大的那鲤鱼一起做了。” 鲤鱼池中一片动荡,随着草鱼跳进去,十几条大鲤鱼在水池里又是拼命游动又是往水面窜,搅和的水池一片浑浊。 小二操作一番愣是抓不到那草鱼,徐大接过网兜亲自下手,在池边一阵搅和最终才得手。 这草鱼在水池里的时候活蹦乱跳、翩若游龙,进了网兜却不动弹了,浑身梆硬,看起来死了。 徐大很失望:“真是晦气。” 他把草鱼扔回水池中,草鱼硬邦邦的漂在水面上。 但王七麟眼神敏锐,看到这草鱼的腹鳍在缓缓划动,它分明是靠悄悄划水而漂在水面上! 仰泳草鱼? 这条鱼不大对劲! 他对小二说道:“烦请小哥找个瓮帮我把这条鱼放进去,我有用。” 接下来他抱着水瓮、徐大抱着酒瓮上了二楼。 掌柜的给他们安排了最大的一间雅间,里面的大圆桌配了十六张太师椅,东西墙壁上全是字画,南边窗口有梅兰竹菊,这绝对是贵宾待遇了。 徐大纳闷:“你弄条死鱼干什么?草鱼啊?” 王七麟不答反问:“你刚才说我命在旦夕是怎么回事?” 提到这个徐大拍开酒坛子先灌了一碗酒,他的眉头皱巴在一起,满脸苦色:“先前石大印封你做小印,我说你资历浅不能胜任,你是不是以为我嫉恨你升职快?” “难道不是吗?” “是个屁!”徐大又灌了一碗酒,“伏龙乡小印是个催命符,这官职被诅咒了,每年七月半鬼门大开,时任小印就要被恶鬼杀死!” “还有这事?” 徐大闷哼道:“不信你去问掌柜的,是不是在操爷之前这伏龙乡的小印到了七月半就要换个人?” 稍候外面响起敲门声,小二推门来上菜。 先上来的是一道豆腐汤菜,小二一边放下汤盆一边唱了个喏:“吃饭先喝汤不用请药方,二位大人先尝尝我家的王太守八宝豆腐。” 汤盆里是细碎的嫩豆腐,雪白的豆腐碎滑润如脂,里头混杂着香菇、瓜子、松子、火腿丁等配菜,汤水浊白像豆浆,热气腾腾,有一股鸡汤的鲜美滋味往人鼻子里钻。 王七麟道:“等等,我们有点这道菜吗?” 徐大说道:“有,王八汤啊。” “王八呢?” “王太守八宝豆腐,简称王八。” 王七麟苦笑,道:“好吧,小二哥,我还要请教两句……” “大人客气了,您是要问这道菜是吗?嘿嘿,大人听我细细道来,我家这八宝豆腐可是不凡,里面八宝放的是双荤双素双干果,这没什么稀罕的,妙就妙在鸡汤一锅……” 看小二得意洋洋的要长篇大论,王七麟摇头道:“我是问你过去十年,伏龙乡的小印换了多少?” 小二一怔,道:“这我记不清了,好像是一年一换?” 徐大给他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同时火速挖了一碗豆腐汤吃了起来。 嘶嘶。 啧啧。 嘿嘿。 等小二离开,王七麟问道:“上头为什么不把伏龙乡小印的位子给撤掉?” 徐大冷笑:“谁跟你说没撤过?撤过的那年倒是没有小印死掉,可上头的大印死了!这吉祥县不能不设大印吧?接着上任的大印便是石周山,他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重新调拨了一个小印来伏龙乡管事!” 王七麟又问道:“但操爷没事,对吧?我的本事你见到了,操爷对付不了的婴灵,我能对付的了,那操爷能镇压那恶鬼……” “第一,谁跟你说以前的操爷是现在这样子?第二,谁跟你说操爷镇压了那恶鬼?”徐大打断他的话,“你没见过操爷刚来伏龙乡时候的手段,那时候他背上是两个凶神!” “可是去年七月半之后,他背上就剩下一个凶神了,另一个凶神给他抵了命,恶鬼可没有空手而归,只是被骗走罢了!” 说到这里徐大又迷惑的挠挠头:“另外有件事我想不通,操爷的凶神能耐的很,它怎么会奈何不了几个婴灵?这事有古怪,未必不是跟诅咒有关。” 王七麟又问道:“那这诅咒到底怎么回事?” 徐大吸溜着醇厚的鸡汤道:“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以前伏龙乡的小印办了一桩大冤案,冤魂变恶鬼,年年回来复仇——嘿,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把大爷最爱吃的糖醋鲤鱼给送上来?” 他推开门去喝骂了两句,小二急急忙忙的将一盘糖醋鱼送来。 徐大一看就怒了:“这不是我抓的那条鱼,样貌不对!” 王七麟仔细看鱼脸,什么也没看出来。 小二却主动告饶:“大爷恕罪、大爷恕罪!” “我钦点的那条鱼呢?是不是被哪个狗大户给抢了?”徐大怒喝。 小二苦笑道:“大爷,说来您不信,您那条鱼——它自己没了!” 16.纸上蛤蟆 听见楼上喧闹,掌柜的愁眉苦脸赶来说道:“大爷我实话跟您说,您选了鱼后我便安排厨房紧急下锅了,但那鱼装入盘中后厨师转个头的功夫,没了!” 徐大森森道:“怎么回事?莫非你酒楼里闹鬼?” 掌柜的先去关门,然后苦涩一笑:“确实闹鬼了,最近半个月来,我厨房的菜肴时不时就会丢失,你说这不是活闹鬼是怎么了?” 王七麟问道:“那你们怎么不去我们听天监报案?” 掌柜拱拱手道:“七爷恕罪,本店虽然小本买卖,但丢几道菜却是能承受的住,可要是闹鬼的事传出去搞的没人敢来吃饭,那样小店就承受不住了!” 老话说,店的名人的影。 人没了影要死,店没了名要倒。 徐大一拍桌子道:“妈了个巴子,这什么鬼敢在我听天监的地盘上闹事?我看它是活腻歪了,办它!” 王七麟下意识走去水瓮看草鱼。 草鱼急忙仰泳。 他觉得这事跟这鱼有关系,但看这草鱼呆头呆脑的样子又不像。 徐大去厨房转了一圈,带着一嘴油回来了:“我含着冰台珠看过了,确实有几分阴气。不过我只听说过鬼偷人气,还没听说过鬼偷菜,你说这鬼又不吃菜肴,它偷了干什么?” 王七麟道:“鬼不吃人吃,如果是有人御鬼来偷菜呢?” 徐大顿时笑了:“那这人真是没有出息,他能偷菜就能偷钱,为什么不去城里找大户人家去偷钱?那多合算?” 王七麟心里一动,他问掌柜道:“最近你得罪过什么人?” 掌柜的委屈道:“小老儿向来与人为善,一直小心翼翼的与人交往,哪敢得罪人?” 徐大笑道:“笑话,你这老倌最吝啬,不谈钱还能与人为善,要是牵扯到钱,你怕连天王老子都敢开罪。” 掌柜的更委屈了:“大爷您也知道,我这店铺开在乡下小地方,全靠精打细算能赚几个钱,我要是不仔细点,那这店也开不下去。” “不说这些,”王七麟道:“先不吃了,趁着阴气还有残留我们含着冰台珠去追踪一下。” 当官必须有责任心! 三把火,烧起来! 冰台珠在厨房里头的时候变得凉爽起来,两人顺着这感觉推开窗户跳到后面巷子里,继续追踪。 转了两条巷子没察觉到鬼影,倒是看见几个衣衫破烂的孩童坐在地上和泥玩。 看见两人一身玄黑锦衣出现,几个孩童赶紧贴着墙根站好。 弱小可爱乖巧。 王七麟走过去盯着他们看,一个女童咧开嘴吓哭了。 “你吓唬个孩子干嘛?赶紧追鬼呀。”徐大不满的嘟囔了一句,然后掏出一把炒花生分给他们,很快哄着几个孩童开心起来。 王七麟看向女童的胸口道:“看这里。” 徐大顿时怒了:“看个屁,兵将女眷和娃娃的便宜绝不能占!谁敢干这个,大爷我捏碎他卵子!” 王七麟气的想劈了他:“你脑子里整天想什么?我让你看她衣服!她衣服上这是沾了什么?” 女童身上是打了补丁的粗麻布短衣,上面沾满尘土,其中她胸口位置有四五块油渍很显眼,最大一块上面趴着两只蚂蚁、还有一只苍蝇在嗡嗡的飞。 徐大顿时明白过来。 看几个孩童打扮就知道他们家里贫困,哪能吃得胸口落上油渍?而且这油渍还吸引了蚂蚁苍蝇,估计混有糖渍,这就更古怪了。 他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蹲下跟孩童们一起分花生、玩泥巴,开始打探消息。 分完了花生,孩童们便不怕他了,等他们一起玩起泥巴,这时候已经能说到一起了。 孩子没心眼,徐大几句话套出消息:这四个孩子来自两个贫民家庭,平日里要吃个粗米饱饭都难,可是最近几天却有大鱼大肉可以享用。 他们聊了一会,泥巴变得干巴起来,徐大借机甩甩手准备闪人。 结果孩童们对他观感很好,竟然还想跟他一起玩,一个男童站起来说道:“黑脸哥哥不要走,咱接着玩泥巴。” 徐大笑道:“不能玩了,它已经干啦……” 随着他说话,男童掏出家伙什开始撒尿。 。 男童一边自己尿一边招呼他:“黑脸哥哥你也来,你尿多,和泥更多。” 王七麟笑着去敲门,徐大脸色惨淡的跟上,嘴里念叨:“童子尿,辟邪的!” 破烂板门被拉开,一个面容憔悴的妇女问道:“你们是——啊,官爷!” 看清两人官服样子,妇女立马跪下了。 见此王七麟心里有数了,他说道:“大姐无需害怕,我知道你家近几日来吃到的菜肴不是自己偷来的,所以绝不会追究你们责任。” 妇女连连磕头:“官老爷明察秋毫、官老爷明鉴,这大鱼大肉确实不是草民偷的!” 王七麟扶起她道:“你不要害怕,把事情原委给我说来。” 事情很简单,妇女的丈夫死于五年前伏龙河抗汛,留下两个幼子和一个重病的婆婆,平日里日子过得苦,有时候婆婆的买药钱都出不起,只能求仙佛保佑子女健康、家事顺利。 然后大约十天前,家里供桌的盘子上忽然来了半只卤猪脸,之后隔着一两天盘子里便会多一道菜,有时候是鸡鸭、有时候是烧鱼…… “草民没舍得吃,都给婆婆和孩子吃了,草民知道这鱼肉来路不正,可家里孩子老人,着实缺油水呀。”妇女胆颤心惊的说道。 徐大问道:“你怎么知道它来路不正?你供奉神仙却不信神仙会显灵?” 妇女委屈的说道:“草民供奉的是佛爷,佛爷可不吃荤腥,他要是赐给草民银钱倒是正常,结果赐的都是鱼肉,这不对劲呀。” “而且,随着鱼肉来的还有一张纸。” 妇女拿出纸来,上面画着一只穿了道袍的蛤蟆,寥寥几笔,神韵尽出。 王七麟看后又问道:“除了你家,还有谁家出现了美味佳肴?” 妇女畏畏缩缩的看了他一眼,王七麟便笑道:“大姐尽管放心,我乃听天监本地小印,只求满身正气、为民做主,绝不会制造冤案。” 听了这话妇女安心一些,嗫嚅道:“草民不敢欺瞒大人,还有我家前院的十五哥家里也是这样。” 王七麟对徐大点点头,徐大去把那十五哥也叫了过来。 十五哥姓杜,家族十五个后辈里排行老大,能干活能吃苦,年轻时候任劳任怨给家里忙活。可大家长偏心,十五个孩子宠了十四个,就不把他当回事。 于是街坊就以此调笑,叫他杜十五。 这人年轻时候光景很好,后来身子垮了,成了潦倒汉子,媳妇都跟人跑了。 王七麟看这些人都是一脸困苦,便说道:“各位不要害怕,我不会找你们麻烦,相反,我要请你们去吃顿饭呢。” “吃牢饭吗?”杜十五问。 王七麟笑道:“不,是去聚香楼吃一顿午饭。” 他带着两家四口大人、四个孩子去了酒楼,然后又加了几道菜。 王七麟加的菜都是鸡鸭猪头肉这些硬菜,菜一上桌,几个人顿时风卷残云。 但谁也抢不过徐大。 王七麟等他们吃过一阵拿出画有穿道袍的蛤蟆像,杜十五默默点头。 他家供桌每次出现菜肴,也有这么一幅画。 王七麟问掌柜的:“你有没有得罪过道士?” 掌柜的下意识摇头,旁边伺候的小二提醒道:“前些日子那个瘸腿少胳膊的老道士?” 王七麟看向小二,小二讪笑道:“前些日子有个道士上我们门来讨饭,结果让我们掌柜的给赶出去了。” 掌柜的也讪笑:“那老道士是个残废,难道还是个高人?” 王七麟懒得回答,只是摇摇头道:“掌柜的,你把路走窄了!” 17.夜拍门 饭桌上王七麟一番询问得知,杜十五等两家得到的菜肴比聚香楼丢失的要少许多。 显然,伏龙乡里还有一些得了道士好处的人家。 吃过饭后,王七麟对两家人和掌柜的说道:“下午开始你们对外去宣传,就说最近家里多了菜肴的事是伏龙乡新晋小印王七麟以法术所为,那画上的道袍蛤蟆是他养的玩物。” 徐大冲他咧嘴笑:“你倒是会占便宜。” 王七麟道:“你以为我想占他这名声?”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不过你如果这么想,那我目的就达到了。”王七麟笑了起来,“另外你让你那些杂七杂八的朋友去查一下这道士的下落。” 老道士御鬼从酒店偷出的菜肴都分发给了周围人家,那他人应该也在附近。 伏龙乡是小地方,路东有人放屁声太响路西的人就能听到。 所以没有两三天,王七麟使用法术给贫苦人家送菜的善举便传遍了乡里和周围几个村子。 同时村里乡外都知道了,伏龙乡现在来了个新小印叫王七麟,修为高深、豪爽大方。 三月下旬,夜色如水。 王七麟坐在驿所大堂里往瓮里撒了一些嫩草茎,那草鱼在水里翻白肚皮不动弹。 死的很豪横。 他看了一会书又扭过头来看向水瓮,草鱼依然翻着肚皮漂在水面,但草茎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一条从草鱼嘴里露出半截。 这鱼给人看着跟不看着完全两种形态。 王七麟想起梦中在地球书本上看到的一种怪猫,二者性质相仿。 这是一条薛定谔的鱼。 他正在沉思,很突兀,房门缓缓打开了。 夜风立马呼啸着吹了进来。 没有虎皮的身影。 ‘哗啦’。 一道水花溅了出来,薛定谔的鱼又变了状态,开始在水潭里惊慌的游动起来。 寒风呼呼的吹,让人遍体生寒。 外面是一望无垠的漆黑,让人心里发冷。 王七麟握起腰刀走到门口。 门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卧房里隐隐亮着一点灯光,那是徐大在里面看黄书。 一切如常,他关上门回去准备继续看草鱼。 就在他刚回到案桌后面的时候,门外陡然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很有节奏感。 草鱼又开始胡乱游动。 王七麟没有去开门。 敲门声便一直响:“咚、咚咚,咚、咚咚……” 节奏自始至终没有变化。 王七麟就是不去开门! 屋内灯花跳动了几下,突然轻轻地炸了一声。 就在此时,敲门声停了下来。 但短短几个呼吸之后,敲门声猛的变得响亮起来:“砰砰!” 王七麟抽出了腰刀。 接着门外响起徐大的驴叫声:“老七老七,你在屋里头没有?” 王七麟气急:“你在外面干什么?” “我、我在外面敲门啊!” “滚进来!” 徐大推开门一脸贱笑的走了进来,他一只手背在身后,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王七麟问道:“刚才一直是你在敲门?” 徐大茫然道:“什么一直敲门?我就拍了两下,怎么了?” 王七麟问道:“那你出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门口有人?” 听到这话徐大明白过来:“没有,又出现异常了?” 王七麟摇摇头道:“还好,你来干嘛?” 徐大给他一个挑逗的眼神:“嘿嘿,当然是有好事找你,嘿嘿,你猜我今天弄到了个什么好东西?嘿嘿,最近我不是让弟兄们追查那老道士的踪影吗?老道士没找到,倒是找到一幅很古怪的画!” 他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手里是一卷古色古香的画卷。 “这画里面是个特别媚的娘们儿,给我画的那弟兄说它很诡异,如果你跟画里的娘们儿有缘,那她会走出来让你透……” 不等他说完,王七麟接过画卷将它一把给掰断了,接着又倒上火油点燃扔了出去。 徐大傻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王七麟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这肯定是一幅邪画,得当机立断将它毁掉。如果你说的是假的,那就说明你弟兄在设计逗你,也应该毁了这幅画以免中计。” 徐大一时无法反驳,只好叫道:“那我弟兄明天来找我,你让我怎么说?” “就说不用谢,我是本地小印,除魔卫道是我本分。” 画卷燃烧后火焰极大,而且是诡异的青色并隐隐有女人哀怨的啼哭声! 王七麟看向徐大:“你那弟兄应该没糊弄你,这确实是一幅邪画,不过现在我已经把它烧掉了,你安全了。” 徐大不甘的说道:“可惜,可惜,你好歹让我透一次再烧!” 青色的火势渐小。 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咚、咚咚……” 徐大因没能透而心头火起:“谁啊?” “是我呀。” 一个干巴巴的声音响起。 徐大迅速反应过来,他惊愕的看过去。 王七麟点了点头。 不用问,他懂。 徐大道:“你正面牵制他,我去包抄!” 话音落下,他一个箭步推开后窗跳了出去。 一阵穿堂风如一支利箭穿过。 阴气飒飒! 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有一个弯着腰的道士出现在门口。 他那一身靛蓝道袍上补丁摞补丁,头上尽管梳着个发髻可头发还是乱糟糟的,一张脸惨白、脸颊带着古怪的红色,阴风一吹脚不沾地,轻飘飘的飞了进来。 草鱼疯狂转动,简直把水搅出一个漩涡。 王七麟沉声道:“你是谁?” 道士缓缓的歪着头看向他,面带诡笑:“王大人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王七麟正要问话,一声爆吼从门外响起:“装神弄鬼!吃我一脚!” 绕路杀来的徐大开大脚踢了进来,势若奔马! 但道士仿佛不受力,风一吹他便换了个位置,徐大一脚踢空没稳住,嗤啦一下子滑倒在地。 王七麟阴沉着脸看着他:您搁这儿给我表演劈叉呢? 道士随着夜风在屋子里转了起来,口中阴笑连连:“王大人沽名钓誉又口出狂言,那给贫民百姓送菜送肉的善举,当真是王大人所为吗?那蛤蟆,是王大人所养?” ‘养’字落下,尖锐的笑声响起,道士身影陡然一晃,变了方向轻飘飘荡荡的冲着王七麟飞来。 王七麟左手拍案桌腾空跳起、右手拍刀柄腰刀斜刺里劈出! 雪亮的刀光闪过! 案桌上油灯的火苗猛的跳动一下! 太阴断魂刀,夜黑风高! 一道暖流从他丹田贯彻奇经八脉,十枚天官赐福丹增添了他十年修为。 同样是一刀夜黑风高,但今夜的风可比前些夜里的风更黑更高! 结果刀光闪过、刀风呼啸,飞上来的道士奇怪的向后退,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这极快的一刀。 王七麟讶异,道士修习的功法很诡异,他刚才后退不合常理,仿佛身体没有重量一样,前冲的惯性说消失就消失,刀风刮过他这个人竟然随着刀风而后退。 刀影如麻,一刀又一刀接了上去。 刀风如龙卷风,带动王七麟衣服猎猎鼓荡,声音闷响像是藏着滚雷! 道士的身影随着他的刀影而急剧的晃动,笑声越发嚣张、越发尖利! 一记铁拳从后突兀袭来! 王七麟猛然转腕收刀,长刀化作风车般旋转,四处飞散的刀风全数收回。 回绞的风力像绳子一样绑住了道士身影,徐大一拳,正正命中! “给我开!” 徐大怒喝一声习惯性装比,然后道士真被他一拳给打穿了! 身躯挂在了他手臂上…… 18.游星 徐大气沉丹田迈开马步,右拳打开了天化身为龙! 老道士轻飘飘的挂在他粗壮的手臂上,小腹破开但没有血更没有内脏流出,只有一圈破纸片。 苍白的面色、浓艳的腮红、呆板平白的五官、僵硬的肢体。 王七麟惊呆了。 这是个纸人! 徐大也惊呆了,保持姿势不动弹。 王七麟凝重的说道:“老道士本事不小!” 他曾经听说过九州大地有神秘的纸扎人,扎出来的纸牛能耕地、扎出来的纸人能干活。 但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扎的纸人会说话、会打斗! “是不小,但你先把我扶起来,”徐大哀鸣:“我刚才抻着腿了,这会胯骨不大得劲。” 王七麟将纸人扔掉,扶着他去太师椅上坐下。 徐大双腿大开,这一仗真是惨烈,打的他合不拢腿。 穿堂风吹的油灯火苗摇晃不休。 火光恍恍惚惚、忽起忽落。 地上的被打碎了胸腹的纸人猛的翻滚了起来。 王七麟下意识要抄刀,却发现纸人只是被夜风吹的翻滚。 老道士能御鬼偷菜、能御使纸人,展示出来的本事让他极为忌惮。 于是他郑重其事的对徐大说道:“老道士肯定在附近,所以明天你给我发动能发动的一切力量,把他找出来!” “你看我现在还怎么动弹?”徐大成了捂裤派。 王七麟怜悯的瞥了眼裤裆问道:“你二哥安好?” 徐大道:“幸亏我有临阵缩卵的习惯,否则你以后在皇宫就有人照应了。” 让他这么一说,王七麟顿时遗憾。 还好上次买的大补丹还剩下一枚,这东西活血化瘀能力极强,晚上服下早上徐大就能拖着腿走路了。 他去找乡里泼皮们搜索老道士,有泼皮见他这幅样子便惊叹道:“大爷你昨晚莫非见着那画里的小娘皮了?” 徐大紧了紧腰带:“七次!” 干架我不行,装比第一名。 道士没有找到,下午一辆马车来到了驿所,两个杜家家奴来给杜操收拾东西。 王七麟让他们随意收拾,别的东西都好办,就狸花猫虎皮不好抓。 最后还是他上手帮忙,用徐大的袜子为引才把它抓到手。 一个小厮惊叹:“这袜子真厉害,味道像臭鱼、硬的像个干鱼。幸亏王大人拿出这么个宝器,否则还真抓不到这猫,我们回去没法交差了。” 另一个小厮说道:“对,这猫是我家大人的心头肉,他特意叮嘱过别的丢了不要紧,这猫不能丢。” 王七麟客气的回应,但一道灵光在脑海闪过:“等等,是杜大人叮嘱你们将这只猫带回去?” “是的。” 王七麟沉默下来。 杜操当初他下马岭回来便昏迷,送去医馆才醒来,醒来便失忆了,然后被石周山带走了,期间从未醒着回到过驿所。 那问题来了,他关于虎皮的记忆是哪里来的? 日升日落,又是晚上。 一天一天,月底到来。 徐大带人在外面翻找好几天,帮乡里人找到走丢的鸡鸭若干、找到被野猫叼走的衣裳裤衩若干、找到谁家汉子藏匿的私房钱若干,但就是没找到老道士。 可是他们在一处荒废茅草屋里找到一具尸体! 发现尸体的消息旋风般传遍了伏龙乡,闲在家里的人纷纷跑来茅草屋看热闹。 徐大带着几个泼皮堵在门口,王七麟走出来阴沉着脸说道:“是一个老道士所为!” 这话一下子引爆了现场,围观百姓顿时开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接着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响起:“王大人厉害,不光会沽名钓誉,还会栽赃陷害!” 王七麟猛然扭头,看见茅草屋顶斜躺着个老道士。 这老道士一身靛蓝土布道袍,头发乱糟糟、胡须乱糟糟,正是前几天晚上那纸人的样子。 现场更炸了,好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叫道:“这道士是什么时候上去的?” 有人反应快,叫道:“就是他杀人?” 王七麟做吃惊的样子:“谁杀人了?” 一个泼皮傻愣愣的说道:“七爷,刚才不是你出来说杀人的事是个老道士所为?” 王七麟笑眯眯的说道:“我说的是这里有道术,这道术是个老道士所为。至于杀人?哪里有人杀人?” 乡民们得知发现尸体是假消息,便失望的离开。 老道士坐在屋顶俯瞰他们说道:“王大人为了逼我出来,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行吧,现在我出来了,王大人来抓我吧。” 王七麟道:“谁说我要抓你?” 老道士抚了抚胡须淡然道:“你不是要抓我?那你弄出这么大动静来找我干嘛?” 王七麟说道:“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老道士的淡然变为好奇,道:“给我讲故事?什么故事?” 王七麟说道:“说是有个乡下人在集市上卖梨,梨的味道香甜,但价钱很贵。有个衣着破烂的道士去车前伸手向乡下人乞讨……” 这个故事是他在梦中看动画片时候看的,叫《种梨》。 故事讲完他笑道:“道长,你说这故事里谁错了?” 老道士道:“自然是那卖梨汉子错了,人家只找讨一个梨子解解渴,又不是要吃他一车梨,他为何那么小气?” 王七麟问道:“我弱我有理、我穷我应该?只要我弱、只要我穷那我就可以问人讨要东西,不给我就是小气,是吗?” 老道士正要说话,王七麟又拱手道:“那请道长将御鬼偷菜的法术教于我。” 老道士明白他的意思,又笑道:“我只道王大人刀法高明,没想到还伶牙俐齿。不过你说这些没用,我就是小气又能怎么样?” 王七麟道:“不怎么样,其实道长不光小气,还喜欢仗势欺人、欺负弱小,莫非道长修的道叫做强盗?” 笑眯眯的老道士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他厉声道:“王大人怎么血口喷人?我怎么欺负弱小了?” 王七麟道:“对你而言那酒楼掌柜的不是弱小?你没欺负他?对道士而言卖梨的乡下人不是弱小?你那同门没有欺负他?” “我算是明白了,你们修道的都是强盗!” “今天你从一家酒楼里盗取菜肴视作正常,以后有比你厉害的人从你身上抢夺秘籍法宝也会被视作正常!” “难怪当今圣上要管你们修行之人,如果任凭你们胡作非为,这天地之间,哪还有公道可为?!” 这一番话说的一句快过一句,语气一句重过一句,说到最后王七麟愤怒的挥手,衣袖扫过竟隐隐有雷声! 听到这声音老道猛的一惊,他辩解道:“那天我上门只是找那掌柜的讨一碗水、一碗剩饭,可他……” “可他为什么要给你?他给你是情分,不给你是本分!你有讨要的权力,他也有不给你的权力!”王七麟厉声打断他的话。 老道士不争辩了,他叹口气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印,老道说不过你。这样,我暂时身上没钱,等我去弄一些钱来给酒楼那掌柜的,是不是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王七麟道:“你怎么去弄钱?又用你的五鬼搬运术去偷钱吗?” 老道士羞恼:“莫要看不起人,老道五行命理、堪舆风水、捉鬼辟邪、求雨免灾之术无所不通,要赚些钱还不容易?” 王七麟笑道:“其实有一份赚钱的工作就摆在你面前,如果你有心还人掌柜的钱,那做这份工作便是。” 老道士问道:“什么工作?” 王七麟道:“我伏龙乡小印下还缺一个游星,月俸二十银铢。” 老道士顿时大笑:“原来大人设了个圈套在等我钻呢,可惜老道无拘无束多年,不习惯去给人当下属。” 王七麟握紧刀柄道:“那你准备坐牢吧,徐力士,用法术盗取百姓之财,按本朝律例应当怎么判?” 徐大迈前一步森然道:“当斩!” 王七麟惊呆了:“这就要斩了?” 徐大目不斜视:“不用,我吓唬他呢。” 王七麟猛翻白眼,他对道士说道:“你如果不愿意戴罪立功,那我就必须拿你去判刑。” 老道士悠然的看着他道:“你觉得你能拿下我吗?” 王七麟道:“我拿不下你,可听天监能!” 老道士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他看,同时伸出左手掐着手指算起了什么。 然后他突然笑了,一拍屋檐跳了下来:“也好,那我就在王大人麾下赚点俸禄,反正就是三个半月,熬一熬总能过去。” 现在马上进入四月,四月到七月半正好三个半月的时间。 19.爹上门 联想徐大的告警,王七麟问道:“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道士抚须道:“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 徐大撇嘴:“还田鸡呢,你咋不说蛤蟆?” 老道士做吃惊的样子:“咦,你怎么知道老道的名字?” 徐大一头雾水:“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 老道士又抚须笑道:“对呀,你怎么知道老道的名字是蛤蟆?” “你叫蛤蟆?”徐大恼了:“老头你敢戏弄大爷?” 老道士捏法印唱了个喏:“无量道尊,老道什么时候戏弄过你?老道的名字正是蛤蟆,谢蛤蟆。” 王七麟恍然:“难怪你会在纸上画上一个穿道袍的蛤蟆,原来那是你的标记。” 老道士又掐了个法印冲他微微弯腰:“正是。” 王七麟又问道:“你说的‘三个半月’到底什么意思?” 谢蛤蟆还要摇头,王七麟补充道:“我命令你回答!” 听了这话老道士无奈一笑,道:“王大人何必问我?您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 王七麟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如果说之前他还只是对徐大的话将信将疑,那经历了杜操装失忆辞职和谢蛤蟆算命两件事,现在他对伏龙乡小印的诅咒已经深信不疑。 他加入听天监是想延年益寿,结果却要夭寿,这算什么事? 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他前些天还笑话聚香楼掌柜的把路走窄了,他倒好,把路走死了! 接下来乡里没什么事,他准备细查诅咒的内幕。 还没等他下手,刚收了谢蛤蟆的第二天,四月初一,有人忽然来敲门。 王七麟和徐大正在院子里吃午饭,听见敲门声他便问道:“谁啊?” 外面响起一个粗声粗气的回答:“你爹!” 徐大勃然大怒,摔了筷子就要杀出去:“草他娘,敢上我听天监来耍流氓?老七你别动,看我怎么出去弄他!” 王七麟苦笑:“别乱说,他娘是我奶奶。” 他去打开门,一个头包老汗巾、身穿灰色土布大褂、脚上踩着草鞋的老汉在缩着脑袋咧嘴憨笑。 这正是他的父亲,牌坊乡大王村的老农王六五。 牌坊乡和伏龙乡都属于吉祥县,但两地相隔挺远,得有六十里。 看见老爹风尘仆仆的样子,王七麟问道:“爹,你怎么来了?” 徐大凌乱的往左右看看,然后夺门而去。 谢蛤蟆坐在窗口哈哈大笑:“徐力士,你胆子真大,竟然想做王小印的爷爷。” 说完他伸出残缺的右手一挥袖子,整个人斗转星移突然出现在了两人面前:“老道谢蛤蟆见过王家老丈。” 王六五被这一幕惊呆了,又是手忙脚乱、又是惶恐。 见此谢蛤蟆衣袖一挥,整个人又消失不见。 王六五惊叹连连:“这位大人、你这同僚、这位高人,他他他,小七,这是个高人呐!这高人是谁?” 王七麟说道:“你儿子的下属。” 王六五瞪大眼睛:“你的下属?啊呀我的天老爷,崔碎嘴子不是胡说,你真做小印啦?” 乡村地带交通不便,官家邮差半月才走一趟,王七麟升为小印后没来得及将消息传给家里,不过乡民之间口口相传,这消息显然已经传到他们村里。 王七麟叹气道:“对,真做小印了。爹,你大老远来伏龙乡,就是为了确认这消息?” 王六五咧嘴笑道:“不光是为了这个消息,还是想给你送个信,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趟?族老给你相了个亲,你得回去看看。” 王七麟大感头痛:“我这事业刚起步呢,然后就要结婚?” 王六五瞪眼:“那当然了,圣人都说,男子汉大丈夫成家立业,你得先成家呀。” 他看清儿子一身玄黑官服,一时又有些畏怯,便补充道:“你要是不想急着成家,那就先回去看看,咱不能驳了族老的面子不是?” 王七麟点头道:“是,那这样吧,这两天我恰好没什么事,请个假跟你回家一趟,正好把刚发的俸禄给你们送回去。” 王六五顿时大喜,他挺起胸膛道:“这敢情好,回去爹领你去祠堂、去祖坟好好祭拜,得多多感谢祖宗保佑,咱王家竟然出了个官!” 王七麟想想小印诅咒,觉得祖宗也没怎么保佑自己。 院子里的石桌上摆放有残羹剩饭,一大盆白米饭、一盘炒鸡、一盘红烧鳝鱼和一碗猪油炒咸菜,王六五眼巴巴的瞅了瞅,吞了口唾沫赶忙转头做没看见的样子。 儿子现在当官了,他当爹的可不能给丢脸。 王七麟有些心酸,道:“爹你先坐,我去给你拿个碗盛饭,你还没吃午饭吧?” 王六五干笑道:“吃过了、吃过了,你看我出门的时候你娘给我煮了红薯,穷家富路,我吃的饱着呢。” 这时候门口探进来一张大黑脸,徐大弱弱的说道:“老七、老叔,咱去聚香楼吃,我刚才过去订好桌了。” 王七麟道:“这样也好,今天算我请,正好咱还得去聚香楼跟掌柜的谈谈赔偿问题。” 他喊上谢蛤蟆,一行四人进了聚香楼。 谢蛤蟆跟掌柜的打了个照面,两人一个尴尬一个心虚,掌柜的知道他已经做了游星,便抢先赔礼道歉,说自己有眼无珠。 王七麟摆手道:“掌柜的,给我们准备个桌,这次来我其实是来算账的,前些天……” “前些天的事咱就不提了,不提了。”掌柜的赔笑道,“这事是我有错在先,我祝某人有眼无珠、有眼不识泰山了。” 谢蛤蟆一瘸一拐的走进门说道:“祝掌柜无需如此,这事是老道错了,老道自会负责。你放心好了,前些天丢的菜价值多少钱,我会一一赔偿给你。” 最大的包间已经给一家为孙儿庆生的乡绅包下了,王七麟主动要了个小包间。 结果他们这边刚上菜上酒,乡绅主动过来敬酒了,并为占了大包间的事向众人连连道歉,一连干了三杯酒。 小二利索的上菜,照例有三菜一汤,另外还有一只烧鸡、半只炖大鹅,全是硬菜。 看着桌子上热气腾腾的鸡鸭鱼肉、闻着扑鼻而来的香气、回忆着先前乡绅的客套,王六五忍不住感叹:“真好,真好啊。” 20.衣锦还乡 吃过饭,王六五喝的醉醺醺,回去倒头就睡,嘴里梦话连连:“真好啊,草他吗的。” 王七麟伺候父亲躺好,出门看见徐大拦住谢蛤蟆推到墙边,伸出长满汗毛的长臂来了个壁咚。 他默默的回到房间,耳朵贴在门口。 “老道士,我问你个事。” “什么事?” “有一桩好买卖想跟你谈谈,嘿嘿,你上次做了个纸人来对付我俩,那纸人怎么做的?” “老道做那纸人可不是要对付你俩,只是想吓吓王小印而已。怎么,你想学纸扎人法术?” “你会就行,我看你扎的纸人跟真人一样,那你扎上几十个女人,然后我去县里开个窑子,咱联手赚他一笔!” 空气忽然安静。 王七麟探头往外看,看见谢蛤蟆目瞪狗呆。 徐大得意:“怎么样,你是不是没想过还有这样的商机?” 谢蛤蟆惊骇:“老道走过南闯过北,四海之滨喝过水,昆仑山巅断过腿。自诩也是老江湖,还以为走遍了山、看遍了贱人,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一人更比一人贱,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贱人?” 徐大不满:“你这蛤蟆嘴里吐不出珍珠,我也是为你着想,你不想早日赚钱去给人家聚香楼还钱吗?” 谢蛤蟆忍不住了:“你滚,好吗?麻溜的滚!” 徐大不死心:“这真是个好生意啊,财源滚滚啊。” 谢蛤蟆甩手,整个人遁地而去。 听天监里没什么事,第二天他雇了一驾马车回村。 正好他是清明入职的,这次回去一是探亲二是祭祖。 相亲的事顺便看看。 要是小娘子生的好看,嘿嘿嘿。 徐大和谢蛤蟆要跟着。 他们也想看小娘子。 上午出发,中午赶到。 牌坊乡是因为一个大贞节牌坊而得名,这牌坊出现于宋代,是当时朝廷为了褒奖他们乡里一位寡妇而建,历经蒙元,一直耸立到如今新汉朝。 马蹄哒哒哒的在路上敲打着,徐大看见一溜高楼亭台后来了兴趣:“嘿,老七,那就是将军府?” 神游天外的王七麟回过神来,道:“对。” 牌坊乡出过一位勇将军,将军年迈后告老还乡,朝廷感其为国奉献,在乡里给他修了这座将军府。 徐大问道:“我听说这黄将军有个孙女貌美赛天仙,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要跟她相亲?” 王七麟摇头:“我现在对女人没兴趣……” 徐大立马说道:“黄将军好像还有个长的赛潘安、比宋玉的孙子?” 王六五被这番话吓得差点尿车上,他急忙压低嗓音说道:“可不敢乱说,不敢乱说!徐力士,祸从口出!” 他又对王七麟道:“忘记给你说,这次你去相亲的是陆家庄陆财主家的女儿。” 徐大顿时对他挤眉弄眼。 坐在车顶翘着瘸腿优哉了一路的谢蛤蟆好奇的说道:“按照规矩,王老丈你能相中他家女儿不就得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 王六五小心的看了儿子一眼道:“小七从小有主意,这样的事还是让他自己决定为好。” 王七麟笑了笑没说话。 因为经常灵魂出窍去地球的缘故,他从小孤僻,跟家里人关系不是很密切,平时父母、姐姐见了他都有些心惊胆颤,不敢给他随便拿主意。 下了乡里的官路不到两里地就是大王村,看到有马车进村,田里劳作的村民纷纷行注目礼。 一些孩童追着马车唱童谣,村里人在街上碰见了就打招呼。 王六五端正身子坐在车把式身边,他老实了一辈子,即使儿子做了官可依然老实。 他们回家后热闹了,乡邻得知当官的王七麟回来,纷纷上门来看热闹。 徐大本想来看热闹,结果被人当成了热闹: “看那黑脸膛的,真壮实啊,跟牛一样。” “你说他耕地的话是不是比牛还好使?” “这块头,饭量能顶十个人,拉一次屎能喂饱全村的狗!” 成为村里同族的焦点,王六五骄傲。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铜铢,递给车把式当赏钱。 面子必须撑起来。 纵览王家族谱,他们这一支迁徙到当地后还没有出过官呢。 王七麟的母亲王陆氏和四个没出嫁的姐姐闻讯赶忙出来接他们,徐大诧异:“你家人丁挺旺啊。” 谢蛤蟆道:“不是一般的旺,王小印还有两个出嫁的姐姐不在家吧?” 王七麟钦佩:“厉害,你算出来的?” 谢蛤蟆道:“你爹路上说的。” 村里的族老和大户们纷纷上门,王陆氏将他们带回来的蜜饯干果一一摆放好又赶紧泡了茶,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喝茶言欢、其乐融融。 王七麟在旁边冷眼旁观。 谢蛤蟆问道:“王小印怎么不去搭话?” 王七麟道:“无话可说,以前我们家穷,孩子太多,村里人看了我们当看见瘟神,过年拜年的都要绕着走,农忙时节我爹娘去给人家帮忙,回过头来却没有个给我们帮忙的。”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听见这话众人尴尬。 族老咳嗽一声道:“小七,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你现在当了官,为人要大度,宰相肚里能撑船嘛。” 徐大回过头来说道:“我家乡有句俗话,叫劝人大度遭狗骑。” 几个大户脸色大变,徐大一拳敲在身边木墩上,结实的木墩裂作碎块。 王七麟哈哈大笑,捡起木墩进厨房:“娘,我帮你烧火。” 晚上少不了一顿招待,他们家养的鸡倒霉了,一共喂养了十五只鸡,有一半亡命刀下。 徐大被叫来杀鸡,他捏着鸡脖子让鸡头对准族老和大户:“别恨我啊,你记住他们,是他们想吃了你们,以后要报仇别来找我。” 族老手一抖,茶水撒了。 他们这些人只能欺负老实人,一个横行乡里的混子就能让他们噤若寒蝉,而乡里混子被徐大吓得恨不得将鸡儿缩进前列腺,徐大面对村里人简直是血脉压制。 不光要杀鸡,积攒的鸡蛋、过年好不容易省下的咸肉、缸里养的几条鲫鱼和草鱼全拿了出来。 很快,半个村子弥漫着让人嘴馋的香气。 十多个孩子扒拉在门口垂涎,徐大拿了干果零食去分给他们,照例以极快速度赢得了孩子们的欢心。 老母鸡炖汤、小公鸡炒来吃,咸肉炒去年秋天晒的干野菜,今春的新鲜野菜拌凉菜,鲫鱼红烧、草鱼用老汤卤来吃,还有用猪油炒成油汪汪的过冬大白菜…… 王陆氏绞尽脑汁凑齐了一桌子能过得去的菜肴。 她和丈夫一样都是本分人,把家里存货都用上了却还是觉得难为情,绞着手说道:“家里光景不好,给你办个宴席都办不了,爹娘没啥用,小七,你只能靠自己。” 王七麟将刚领的五十个银铢里数出四十个塞给她,笑道:“娘很厉害了。” 在听天监当差面对的是妖魔鬼怪,环境险恶,朝不保夕。 所以朝廷给他们待遇很好,俸禄都是提前发放,像王七麟连着领了游星和小印两份俸禄,一共有七十个银铢。 四十个银铢是王陆氏这辈子接触的最多钱,粗糙的手里抓着这么些钱一时茫然。 21.陆氏 老母鸡炖的火候十足,汤汁粘稠,上面飘着一层黄澄澄的油。 看起来油腻。 但乡民村夫肚子里没有油水,就喜欢油腻。 准备上菜的王七麟看看鸡汤又看看忙活的母亲和姐姐们,犹豫了。 见此徐大接过汤盆倒了半盆汤出来,又把鸡腿捞出来放进盘子里说道:“给你娘她们吃。” 王七麟的六姐王六巧小声说道:“没有多少汤了。” 徐大顺手捞了个水壶往里倒了半盆水。 炒的公鸡就没办法弄虚作假了,不过这公鸡里有芋头一起炒,于是徐大专门挑出来一些鸡块,又把王陆氏挑出来的鸡头和鸡屁股放回去。 王七麟伸手搭在他肩膀笑,徐大又冲他挤眉弄眼。 但村里人不傻,筷子往菜里一扒拉就清楚怎么回事了。 有人想要抱怨,徐大那边却全力开动,筷子翻飞专挑鸡肉,鸡头、鸡屁股也不嫌弃,节奏带的飞起。 见此其他人顾不上说什么,赶紧哄抢。 第二天一早,王七麟先跟着王六五去祖坟烧纸上香,然后就要准备去陆家庄见姑娘了。 王陆氏的娘家便是陆家庄,二十七年前被王六五用五斤稻米做嫁妆娶回家来。 提到往事,王六五蹲在地上感叹:“你要娶人家陆小姐,怕是得用五斤铜铢。” 王七麟端了一盆水放在地上准备洗脚,盆里清水恍惚的波动,他一时精神恍惚。 盆中清水倒映出一张青年的脸庞,平平无奇。 但他梦里去地球的时候在电视上、书报上见过几张相似的脸庞,那些脸的主人有的叫杨过、有的叫项少龙、有的叫古仔。 这让他每次看见自己的样子便会陷入短暂的迷茫中。 庄周梦蝶式迷茫。 莫非那是自己的前生后世? 徐大走过来抢走水盆胡乱抹了几把脸:“你们这里的水怎么有点味儿?” 王七麟说道:“可能因为这是个洗脚盆。” 正在漱口的谢蛤蟆一口盐水喷了出去。 陆家庄跟大王村之间只隔着两个村子,不远。 陆财主具体名字被人淡忘了,他们家祖上一直很阔,半个陆家庄的土地都是他们家的,所以他们家每一任当家的都叫陆财主。 满村茅草屋中,财主家的青砖红瓦大院分外气派,他们家里还跟县城的大户人家一样养着管家 王六五去敲开门,戴着四方巾的管家认出他来,然后从头到脚的打量王七麟,道:“你就是大王村那个进了听天监做游星的青年?” 王七麟道:“小印。” 管家没明白他的意思:“啊?” 王六五习惯性的陪笑道:“我儿子现在不是游星,他升官当了小印!” 最后语气要加重。 游星和力士就跟衙门里的衙役一样,不算官,顶多算是胥吏。 可小印往上就是正式官员了,其中小印是正九品,这官职听起来很小,却足够在县里横着走,更别说这乡村里头。 新汉朝吏治严苛,敢冒顶官职者处以重刑。 所以管家没疑问,赶忙弯腰屈膝请他们进门,自己快步跑着去通告自家主人。 王七麟正要往里走。 半开的门口嘎吱嘎吱的慢慢打开,门槛摇晃了一下。 吹进来的风带着一路没有过的森寒之气。 他立马警惕的回头。 什么也没发现。 这时候管家又哼哧哼哧跑回来了,很殷勤的伸手招呼:“官爷里面请,赶紧去坐下歇息,我们老爷正在劈柴,他擦把手就出来!” 村里地主就这样,农忙时节还得自己下地干活。 父子两人去了客厅,很快,个头不高但身板粗壮结实的陆财主风风火火的进来。 他正要说话,身后响起一个妇女的声音:“王六五,你儿子当官啦?这是真的?你不是来寻我两口子开心吧?” 王六五急忙起身:“不敢不敢。” 王七麟第一次见到陆财主,一看他那五短身材和小眼大嘴就失望了。 当爹的这个丑样,女儿要想生的漂亮,那当娘的得多好看? 他满怀希望的看向陆财主身后,然后一个人高马大的老娘们杀了出来。 肩膀宽广、胸襟豪迈,腰粗腚大、五官狂野,王七麟真想当场站起来抱拳说一声:再见。 难怪他爹刚才一听人家问话赶紧起来回应,怕是回答晚了惹人家不满,一拳头撸上来能把他小肠给撸成苦肠。 王六五似乎知道儿子心里所想,他小声说道:“别急,我打听过了,陆家小姐是个大美人,而且喜欢舞弄笔墨,她今年元宵节去县里灯会一趟,然后迷了两个书生回来呢。” 王七麟脸色一正:“爹你想哪里去了?儿子讨媳妇看中的是人品,相貌身段都是过眼云烟,红颜一瞬皆是枯骨,这道理我能不懂?” 陆财主夫妇坐下,然后财主夫人俩眼睛就跟雷达似的开始扫起了王七麟。 我要从南扫到北,我还要从白扫到黑。 可能是错觉,王七麟觉得她眼神色眯眯的。 介娘们可不像个好银呐! 陆财主是见过世面的人,他没有直接提儿女婚事,而是先喝着茶跟王六五聊起了农活。 氛围被他们聊轻松了,财主夫人作不满的样子甩了个白眼,用手帕捂着嘴嗔道:“你们两个光顾着聊地里的活,是不是也该聊聊孩子的终身大事?” 王七麟依稀听到门外有一声干呕。 他正要细细查看,陆财主招呼他说道:“夫人所言极是,我怠慢王大人了。这样,夫人你去带媛儿出来跟王大人见个面,让他们年轻人也聊聊。” 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临了。 王七麟举起茶杯喝水,借助茶杯盖掩护眼神。 财主夫人进了内宅很快出来,她身后跟着个身穿红白长裙的年轻姑娘。 这姑娘算不上多美貌,但眉眼清秀、脸颊粉白,双眸流转之间带着羞赧浅笑,倒是有大家闺秀麻生希的味道。 然后就在他深情的凝视中,姑娘垂手站在门口,一个矮胖姑娘蹭蹭蹭进来了。 陆财主加上财主夫人再除以二,这就是王七麟对后面姑娘的印象。 用不着介绍,谁是正主一目了然。 王六五生吞了口唾沫,然后小声说道:“儿子呀,老祖宗说过,贱儿丑女好养,歪瓜裂枣好吃。这陆家小姐丑是丑点……” 这时候陆小姐含羞带怯的坐在他们对面,王七麟急忙低声对父亲说:“爹,丑不丑无所谓,主要是我喜欢枯骨,这个肉太多了!” 门口风吹,恍恍惚惚的飘进来两声笑。 这笑声像是有人捏着嗓子发出的。 但外面院子空空荡荡,绝对没人! 但这不是王七麟的错觉,王六五、陆财主和俏丫鬟纷纷下意识的往外看。 王七麟下意识往外走,财主夫人误会他意思了:“站住!你进了我家门还想往哪里跑?” 几个人愕然,财主夫人急忙改口:“咋了,一句话不说就想跑?看不上我女儿?当官了就嫌弃我家女儿长得丑?呵,男人!” 她一开口就停不下:“我能不了解你们男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娘们嘛。是,我家女儿不漂亮,你想要漂亮的那去找黄将军的孙女!” “不过我提醒你,你要想娶黄家孙女得快点,她被鬼缠了,克死了家里好几个人,你去晚了怕是只能娶个鬼……” 听到这里,陆财主面色大变:“闭嘴!你这婆娘怎么什么都敢说?快给我闭嘴!” 母亲的话让陆小姐大惊,赶紧吃了两个苹果、一块甜饼来压惊:“娘,你别说了,人家害怕。” 王七麟安慰她道:“陆小姐不必害怕,你这一身阳气浩浩如炉火,即使有鬼也近不了你的身。” 22.同人卦 婚事指定谈不成了。 财主夫人一开口,王七麟就知道她是个老祖安人了。 他才不想找个祖安人丈母娘。 陆财主倒是明事理,一看事不可为便和和气气将他们送走了。 出门的时候他还说道:“王大人,我家婆娘管不住嘴喜欢乱说,你别把她的话当真。” 从他嘴里显然问不出将军府的内情,于是上路后王七麟问王六五。 可惜他一介老农,跟将军府扯不上一点干系,并不知道这件秘闻。 两人回到家里后,徐大和谢蛤蟆不见踪影。 王六巧细声细气的说道:“你们走后两位大人便结伴出门追你们去了,他们没有追上你们吗?” 王七麟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半晌之后,徐大和谢蛤蟆回来了。 正在修理锄头的王六五抬头问道:“两位大人去哪里来着?” 徐大要说话,谢蛤蟆抢着笑道:“我们在田野里随便转了转,欣赏了一下当地风景。” 王六五继续修理锄头,同时说道:“今天不怨我儿子挑剔,陆家小姐实在生的不好看。” “何止不好看,简直是丑出了特点,哈哈。”徐大心直口快的笑道。 谢蛤蟆也要笑,但随即反应过来。 被套路了! 窗口破烂窗纸后面,一张阴沉的脸在盯着他们。 谢蛤蟆冷静的说道:“我如果说,我用奇门八卦术算到了陆家小姐的相貌,王大人你信不信?” “我说我信,你信不信?” 徐大反应过来,对王六五叫道:“叔你算计我?” 王六五没反应过来:“算计什么?刚才的话是我儿子让我对你们说的。” 王七麟愤怒的走出来说道:“你们俩竟然跟踪我?当时陆小姐出来,在外面笑的是你们两个对不对?” 徐大指着谢蛤蟆说道:“是这老蛤蟆笑了,我可没笑。” 甩锅大会正式开幕。 谢蛤蟆说道:“是徐力士逼着我用藏身符跟着你去看热闹的。” 王七麟问道:“藏身符?你还有这样的宝贝?” 谢蛤蟆哀叹一声,道:“这道符也是我机缘巧合下所得,结果今天被徐力士给逼着用了,可惜,真是可惜!” 王七麟冷笑:“你猜我信不信你的鬼话?” 谢蛤蟆干脆利索的伸出残存的左手指着天道:“我若是说了假话,让道祖放天雷劈了我!” 修道者的誓言跳不出五行,不能乱发。 王七麟要气死了:“就为了去看个地主女儿长什么样,你们竟然用了这么珍贵的道符?!我草,我要杀了你们两个!” 徐大急忙道:“你先别生气,我们这趟可不是光偷看了,还得到了一样有用信息。” “将军府闹鬼!黄家的小姐黄轻云被个很厉害的鬼给缠住了,这鬼借她的手害死过人了,现在整个将军府愁云惨淡!” 王七麟问道:“是那对财主夫妻说的?” 徐大点头道:“对,你们走后财主就骂他婆娘管不住嘴什么都往外说。将军府闹鬼的事还一直在压着,财主家闺女跟黄家小姐是闺中密友,所以才探知到一些消息。”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正色道:“王大人,你以为我耗费一张藏身符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吗?” “难道不是?” “不仅仅是。早上时候我给你算过一卦,算到的是《周易-同人卦》,所以我才愿意答应徐力士要求,用藏身符来跟踪你,看看你怎么来应卦。” 王七麟缓缓说道:“《周易-同人卦》,同人,同人于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贞?” 谢蛤蟆道:“不错!” 王七麟沉思。 字面理解,周易的同人卦说的是一大群人一同出现在原野上,这样利于涉越大河巨流、利于君子守持正固。 引申而言这一卦说的是借势,欲成就凡人不能之成就、解决凡人不能解决的麻烦,必须要借势。 放到自己身上就是他要解决小印诅咒需要借势,而具体去哪里借势,他今天的遭遇可以给予提醒。 联想在财主家里打探的消息,王七麟道:“看来我们应该去将军府走一趟?” 谢蛤蟆点头。 徐大一拍手道:“那犹豫什么?走,趁着还没到晌午我们赶紧去,说不准还能混一顿午饭呢!” “徐力士真是好出息!” “出席?什么席?” 王七麟摆手道:“你们两个先别闹,将军府都治不了的妖邪肯定非同一般,我们得做好准备才行,起码得先回驿所拿刀。” 徐大不屑道:“堂堂将军府,还能没有刀给咱用?” 王七麟摇头道:“咱听天监的腰刀都是精铁锻造,将军府的刀未必有咱的刀好使。” 徐大道:“这倒是,特别是你每次斩鬼都要毁去一把刀,普通刀还真不够你折腾。” 谢蛤蟆抚须道:“王大人,你要斩鬼用普通刀可不行,说来也巧,老道恰好知道你们牌坊乡有一把好刀,你如果能拿到这把刀,嘿嘿,那定然是如虎添翼!” “什么好刀?”王七麟好奇起来。 谢蛤蟆道:“你们乡上有个屠户叫牛二,他手里有一把屠刀。” 王七麟摇头:“屠户用的刀子杀的是六畜,不沾怨气、不留煞气,没什么用。” 谢蛤蟆抚须道:“牛二杀猪宰牛的屠刀当然没什么特殊的,可他家里还珍藏有一把刀,那刀是他祖上所留,你们知道他祖上是干什么的吗?” “前朝吉祥县的刽子手!他们家里珍藏的那把刀乃是断头刀!” 王七麟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谢蛤蟆大笑道:“老道云游天下,还有什么是老道不知道的呢?” “我老婆姓甚名谁、现在哪里?”徐大问道。 谢蛤蟆一怔:“我、我不知道。” 牌坊乡是小地方,屠户只有这么一家,所以牛二在乡里也是个名人,到了乡上后王七麟很快便打听出来。 不过他们运气不好,到了屠户家里后门上挂着铁将军。 王七麟很失望,准备去找邻居问问怎么回事。 徐大抽了抽鼻子说道:“里面家里有人,我闻见油渣出锅的味道了!” 王七麟上去敲门,结果屋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徐大推开他道:“进个屋费这么些劲干什么?” 他大脚开踹,大门顿开。 听见门被踹开的声音,屋子里果然有人冲了出来。 一个肥胖的汉子紧握着一把剔骨尖刀冲他们厉声道:“好一群强盗,竟敢强闯民宅,朗朗乾坤下这是没有王法了吗?不怕我报官吗?” 徐大道:“王法?大爷我说的话就是王法!你要报官?官在这里。” 他让开,王七麟露面。 肥胖大汉愣了愣:“你们听天监的大人?” 玄黑锦衣,上达天听! 徐大傲然:“不错。” 王七麟拱手道:“对不住,牛二哥,我这兄弟脾气火爆,一不小心踢坏了你家大门,不过请你放心,这朗朗乾坤之下当然有王法,我们肯定会给你赔偿修门的损失。” 认出他们身份,牛二大感惶恐。 他急忙扔掉剔骨刀说道:“大人客气了,不知道诸位大人来是为了什么事?” 王七麟想了想,没想到什么好话题,便索性开门见山:“牛二哥,我听说您家里有一把祖传的好刀……” “没有,”牛二急忙打断他的话,“我哪有什么祖传好刀?” 谢蛤蟆笑眯眯的说道:“别否认了,你藏着它不是什么好事,那是一把吃人血长大的刀,多年来你只给它吃猪血牛血,以为能喂饱它吗?” 一听这话牛二慌了:“三位大人,咱们有话进屋说,请跟我进屋里来。” 23.我答应 屋里香味飘荡,很纯粹的猪油香味。 徐大的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 牛二立马钻进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个大海碗,里面是满满一碗油渣。 这油渣刚刚出锅,色泽金黄,还带着亮闪闪的油星子。 牛二递给他们说道:“大人们如果不嫌弃就吃两口,不过这会有点腻,等它愣了撒点盐巴味道才好!” 徐大心都化了:“这样就行,大爷不挑。” 王七麟捻了一块油渣进嘴里。 喷香! 不过正事是买刀,他正色道:“牛二哥,本官是听天监小印王七麟,这次来找您的目的您已经清楚了,不知道您能否将您的祖传宝刀割爱?” 牛二苦着脸道:“哪有什么宝刀……” “那当然不是一把宝刀,那是一把破刀、妖刀!”一个妇女走出来大声说道,“什么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我跟你说,家里这么多事就是因为那把刀!今天听天监的大人来了,我无论如何都要说道说道!” 王七麟心里暗喜,急忙冲妇女拱手:“这位是二嫂?见过二嫂。” 妇女对自己丈夫泼辣,但见了官也慌张:“不敢当,大人言重了,我一个只会拔猪毛、炸猪油的妇道人家哪当得大人称呼为二嫂?” 牛二瞪眼如牛眼,冲她吼道:“你也知道你是个啥都不懂的妇道人家?给我滚回……” “要滚你滚!”妇女比他脾气还大,“我要是真滚了,你自己陪着那把破刀过日子吗?等你病了老了,让那把破刀来给你煮药给你收拾?” 这话把牛二给噎住了。 妇女对王七麟道:“这件事我做主了,王大人,我刚才听见你们在外面的话了。你们里面有高人,知道那把妖刀的古怪,如果你们真心想要,那只要帮我个忙,我能做主把刀送你们!” “请说!” “我要你毁了我们乡里的一个赌坊,把聚赌的人都给抓了,救出我家幺儿!” 事情很简单,牛二一共有二子一女,其中大女儿出嫁、大儿子夭折,如今就剩下一个宝贝似的幺儿。 可这幺儿不学好,竟然好赌! 牛二家里祖上三代操持屠户生意,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家底在乡里算是丰厚的了。 但自从牛家幺儿接触牌九、骰子,他们家的钱便跟流水一样流进了赌坊。 到了今天不但家里没了存款,反而欠了赌坊好些债务。赌坊的泼皮为了讨债使尽了下流手段,牛二不得不关停摊子甚至大白天给锁了家里大门,以此来避祸。 等妇女说完,王七麟背着手去院子里转了转,然后回来说道:“给我们准备两件寻常衣裳。” 来时谢蛤蟆就把利害给他说过了,牛二家这把刀对于普通人没什么用处甚至有害处,可是对要跟妖魔鬼怪打交道的人来说却是神兵利刃。 所以如果仅仅是毁掉一个赌坊就能得到这么一把刀,这真是无本万利的好生意。 徐大问道:“咱们怎么操作?换了衣服去了直接砸?” 谢蛤蟆笑道:“不得如此,这样会惹上麻烦,你们听我安排,这赌坊我恰好了解内情……” “你了解内情?”王七麟猛的看向他:“你怎么这么了解牌坊乡?” 谢蛤蟆哈哈大笑:“老道在这里混过,自然了解。” 新汉朝禁赌,乡里治安管理松弛,牌坊乡的赌档赫然就在一座茶馆里头。 茶馆门口聚集着几个泼皮,看见三个陌生面孔,他们便堵住了门口。 徐大冷脸道:“好狗不挡道,给大爷滚一边!” 领头的泼皮吊着眼睛道:“诸位来我们茶馆是有何贵干?”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玩博戏。” 那泼皮跟着问道:“玩几把?” 徐大猛的伸出大手掐着他脖子拖到跟前,挥拳就开始揍:“你它娘好贼胆!竟敢骂我家大哥?嗯?你让我家大哥玩什么?好胆再给我说一遍!” 他们本来就是来找麻烦的,这方面徐大是行家,泼皮一个口误被他逮住结果就给揍了。 徐大出手狠辣,几个横行乡里的泼皮很没种的跑了,泼皮头子惨叫:“摇人!” 赌坊养着打手,打手不比泼皮,这是真能下狠手的! 一条精瘦的汉子从二楼冒头,看见徐大在操练泼皮头子便跳下来一刀砍上去! 王七麟没有刀在手,无法施展《太阴断魂刀》,但他有十年功力,眼力劲、速度和力量远超常人,当打手凌空扑下他拧腰一拳轰出! 这打手是个高手,身在空中如游鱼般滑动,手中快刀闪烁连劈他三刀。 谢蛤蟆正要出手相助,徐大拎着泼皮头子当棒槌砸向死士,两下给砸翻在地。 见此谢蛤蟆收回手道:“老道倒是小看徐力士了。” 王七麟则去抢刀。 快刀在手,天下我有! 打手让人砸成猪蹄,赌坊老板藏不住了。 一个打扮光鲜的中年人堆着笑脸出来打招呼:“这位兄弟饶命、饶了这小子的贱命,小人马秋,道上兄弟都喜欢叫我诨号麻球,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诸位兄弟呀?” 谢蛤蟆扫视中年人,看见他手上的一个玉扳指后笑了。 王七麟道:“你没得罪我,是你这兄弟得罪了我,我想进去玩玩,你这兄弟却辱骂我。” “这瞎了眼的杂种!”马秋咬牙切齿的拉起那软在地上的泼皮头子,给了他两巴掌后将他送进了茶馆中。 王七麟没多看,他拎着刀悠悠然走进茶馆。 里面泼皮横眉怒目,敢怒不敢言。 一群赌徒上来看热闹,不怕死。 马秋陪笑:“大爷,您想玩点什么?想怎么发财?” 王七麟道:“靠博戏还能发财?” 马秋笑道:“这是当然,老话说,小赌养家糊口,大赌发家致富!” 王七麟又问道:“我可没听说过有谁靠博戏发家致富,倒是听说有人输的倾家荡产。” “兄弟此话差矣,”马秋又笑了起来:“谁家小孩夜夜哭,哪里有人天天输?是不是这个道理?有人输有人赢,这博戏自古就是有去有回的活计嘛。” 有人叫道:“一点没错,吃喝玩乐都是赔,只有博戏有来回。” 茶馆赌坊里花样众多,死物局有意钱、关扑、骰子戏、打骨牌,活物局有斗草、斗蟋蟀、斗鸡等等。 谢蛤蟆冲西北角一张桌子点点头,王七麟走了过去。 “官爷要玩骰子戏?”马秋笑问道:“那不知要玩投琼还是彩战?” 琼是骰子的古语称呼,投琼就是扔出骰子然后赌大小、猜数字。 彩战的“彩”来源于骰子上的赤、黑二色,这个玩法就比较复杂了。 王七麟也笑了起来:“我不玩这个,我玩鬼!” 马秋一怔,习惯性堆笑。 徐大撸起袖子坐下:“大爷来玩!” 24.斩赌鬼 徐大能号令伏龙乡诸多泼皮、混子,不光靠拳头硬,还靠他三教九流无所不通,黑白两道无所不知。 他玩的是最简单的,投琼,猜大小。 这也是最快、最过瘾的,骰盅一开,输赢立判! 短短一炷香时间,十五六轮赌局就下来,他的面前铺满了银铢和铜铢。 他立马赢得了半数赌徒的心。 徐大伸手搓着银铢嘿嘿笑:“大爷又能去城里救济那些没爹娘的姑娘了,老七,你说我这次能积多少阴德?” 王七麟抱着快刀笑而不语。 有点心动啊。 有一次揭开骰盅,四点、四点、五点,双数同,开大! 徐大身边围着的赌徒又是欢呼。 一桌之外的马秋放下茶杯挥挥手,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取代额头冒汗的庄家去摇盅。 徐大和他对视一眼,一时之间惺惺相惜。 棋逢对手,针尖对麦芒! 骰盅晃过,书生拍下,他轻声吟道:“一片寒微骨,翻作面面心。自从遭点染,抛掷到如今……” “啪!” 徐大挥手在桌子上拍了一记:“咱这是考秀才呢?怎么还吟诗作对上了?别废话,赶紧开盅!” 书生脸色一变说道:“买定离手、不得再碰桌子!” 徐大不耐:“开盅!小!小!小!” 杀红眼的赌徒跟着嚎:“开盅!快开盅!”“小小小!” 书生打开骰盅,四点四点一点,双数同,开小! 赌徒又开始欢呼,徐大洋洋得意的向左右抱拳:“这次买双小,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 马秋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书生这次甩盅应该是四四六开大,徐大拍那桌子一下将一个六点拍成一点。 就从这一招他便看出来,自家手下不是这莽汉的对手。 不过他不着急,悠然的转动了拇指上的玉扳指。 一道模糊的黑影从墙角钻了出来。 赌鬼! 来前谢蛤蟆说他了解这赌坊内情,了解的便是这赌坊养鬼! 鬼能吸人的阳气和运势,赌鬼尤其擅长此道。 马秋养了个赌鬼,只要发现有人起势就放鬼去吸他的运气,这样不用出千赌场就能源源不断的赢钱。 除非鬼愿意显形,否则寻常人看不见鬼,按理说养鬼吸运势比出千要隐蔽的多。 但王七麟不寻常。 鬼影出,刀影现! 刀光闪过,雪亮刺眼! 太阴断魂刀至阴至柔至快,一刀起十刀出,往后一刀更比一刀快。 王七麟反手握刀转身贴墙壁追上那赌鬼,如屠夫劈砍猪排骨,咣咣咣就是一顿操作,将赌鬼安排的明明白白。 赌鬼是小鬼,只会吸人运势,面对源源不断的太阴断魂刀,它身躯扭动、惶恐逃窜。 而快刀得势不饶人! 王七麟人如虎跳、刀在人前,漫天刀光席卷阴气四处翻飞,阴暗的茶楼里像是吹进了混着雪的冬风,吹的众人衣衫哗啦啦的飘荡。 赌客叫:“这风好怪,脱我衣服!” 马秋见此吓得目呲欲裂,他扔出玉扳指大叫:“收!” 一条长臂舒展,一只大手拦截:“好嘞,那大爷不客气了,收下了啊。” 徐大抓住玉扳指塞进怀里。 当官美滋滋。 黑影冒出红雾,王七麟一刀快过一刀追着它狂砍滥斩。 最终一记力劈华山剁下,快刀崩裂,黑影化作一条红色烟柱。 造化炉飞出,后面的事王七麟不用管了。 赌客们聚集在一起拥抱取暖,普通人看不到鬼影,但他们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看见自己好不容易养成的赌鬼烟消云散,马秋当场爆炸:“日里粮!弟兄们给我上,把他们给老子剁喽!” 王七麟脱掉牛二的外衣拿出血木印拍在桌子上厉声道:“听天监办案,谁敢上前?” 正要蜂拥而上的泼皮打手们看见他露出的玄黑锦衣急忙停下脚步,有个傻子茫然的问:“大兄,怎么都停手啦?” 王七麟冷酷的说道:“按照新汉朝律令,私开赌坊是什么罪?” 徐大狞笑:“按律当斩!” 马秋脸色惨白,颓然坐下:“大人言重了,我这茶楼只是有些博戏而已,哪里称得上是赌坊?而且、而且我在茶楼摆博戏是跟县令和窦捕头打过招呼的。” “我是听天监,跟县令和捕头没有关系!” 马秋赶紧叫道:“但听天监跟地方事务有关系吗?” 听天监不是万能机构,按照皇帝立下的规矩,只管妖魔鬼怪,不得掺和地方人事。 王七麟一笑:“你如果不养赌鬼,还没什么关系,你竟然敢碰鬼?给我拿下!” 徐大立马一个饿虎扑屎。 泼皮们转身逃跑。 马秋急忙讨饶:“大人饶命、大人放我一马,这位大人,你你收了我的死玉,这可是个宝贝,你放我一马!” 徐大怒视他道:“什么屁话?你看大爷像是贪赃枉法的狗官吗?” 马秋叫道:“那你把死玉还给我!” 徐大道:“我凭本事收的玉,凭什么还给你?” “你不还我就是贪赃枉法!” “贪赃枉法?狗屁,贪赃枉法的事大爷不干!大爷只是收了你的玉没给你办事,这只是贪赃而没有枉法,哇哈哈哈!” 听见这话,逃跑的泼皮暗暗佩服。 果然厉害的泼皮都让朝廷收去了。 牛二的幺儿被关在厢房,王七麟将他救出来,带着他回家。 看见儿子回来、马秋几个人被绑着拖去见官,牛二不胜感激,然后爬上屋顶掀开房梁,从中拿出来一把鬼头刀。 这鬼头刀约莫半人长,刀身宽、刀背厚、刀尖弯,入手沉重,显得有些粗重笨拙。 它的刀柄弯曲,末端雕有鬼头,可惜多年未用、保养不当,刀身上下长满锈蚀。 王七麟持刀在手,大中午的天他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一股森寒气息从刀柄传到他肩膀一直传遍他全身。 夏天有冰水喝了! 他又看向刀面。 斑斑锈迹中,几张狰狞的鬼脸一闪而逝。 谢蛤蟆在小牛的额头点了一下,小牛突然精神萎靡。 他对茫然的牛氏夫妇说:“我家大人不会占你家便宜,小牛三魂中的幽精受我震荡,之后一年精力不佳。但幽精管欲,这样他一年里对什么都不会有太强的欲望,这样便能戒赌。” 牛二嫂真性情,跪下磕头:“官老爷慈悲为怀、佛爷转世!” 牛二最后问道:“那我儿的幽精魂能自己恢复正常?” 谢蛤蟆点头:“能,如果你想让他恢复的快,那就给他吃些猪鞭牛宝之类,这个你家不缺吧?” 牛二憨笑:“不缺不缺……” “不缺你吃,不能给这小兔崽子吃,就让他老实一年!”牛二嫂说道。 徐大抹了抹下巴道:“那个,能不能给我弄点吃?” 牛二急忙道:“大人稍等,恰好我家有一幅新鲜牛宝牛鞭,都给你们。” 王七麟摆手:“我不用、不用。” 徐大道:“没让你用,让你吃!” 25.黑龙抬棺 申时,残阳西斜。 天色将暗。 徐大将马秋一行送去县里衙门又回来,王七麟三人才去上门。 他用麻布包裹了鬼头刀绑在后背,出门前对着水缸看了看。 嗯,更像那个叫杨过的人了。 将军府隔着牛二家里有点远,它独立于乡外一片荒地中,高宅大院、白墙琉璃瓦,阳光照耀褶褶生辉。 朱红大门高有两丈,门口左右却不是蹲坐着寻常的石狮子,而是两只异兽。 左边一只状若狸猫但长有粗壮虎爪,右边一只更怪,竟然长着两个牛头和八只脚。 见王七麟打量的仔细,谢蛤蟆诧异问道:“第一次来?” 王七麟点头:“对,这片地方有点邪,你看西北看全是土山,据传那全是上古大墓,里面藏着诸多妖鬼邪佞。” 谢蛤蟆往西北的土山带里看了看,目光幽深。 两人聊的热切,徐大却不说话,只是盯着红漆朱门看。 王七麟问:“你看什么?” 徐大沉声道:“这个门,我怕是踢不开!” 王七麟翻白眼道:“你要是敢踢开将军府大门,那咱三个就可以一起去地球旅游了。” “什么?” “没什么,敲门!” 朱红大门上镶嵌着光可鉴人的铜镜,两个门环为铜虎口衔着,威严森然。 自家六个姐姐,一个铜镜都没有,而人家却用铜来装饰大门,王七麟忍不住感慨。 人跟人的差距,比人跟狗的差距还大! 大门缓缓拉开,一个白眉白发、皮肤粗糙的老汉露出脸问道:“来者何人?” 王七麟拿出血木印道:“下官听天监小印王七麟,特来拜见黄将军。” 老汉接过血木印道:“诸位先请进,我去禀告我家老爷。” 听天监小印九品官,而黄家老将军黄化极以镇国将军位上退下来的,镇国将军是从二品,帐下给他擦军靴端尿壶的官都不止九品。 所以老将军会不会见自己,王七麟心里一点没谱。 还好,白发白须老汉去而复返找招呼道:“王大人,我家老爷有请。” 徐大也要跟着去,谢蛤蟆似笑非笑的拦住他道:“去哪里?将军请的是王大人!” “那大爷我呢?” “哪暖和哪待着!” 谢蛤蟆一挥袖子,整个人飞上了门楼。 逍遥自在一散仙。 王七麟之前见过最大的宅子就是伏龙乡的张氏医馆,但那不过是两进两出而已。 将军府才是真正的豪门大院,进门便是花园,四周围墙高耸、连绵成片,里面楼房高低错落、鳞次栉比。 他们穿过两个拱门后看见一片开阔操场,上面有石锁、有刀枪剑戟,远处还有骏马嘶鸣声传来,想必里面还有马厩。 王七麟暗暗感叹,自己以后吹牛逼有话可以说了。 不过这将军府大归大,人烟却不多,很冷清。 所以如果让他选是住冷冷清清的将军府还是住家里温情洋溢的茅草屋,他选择将军府。 真不能昧着良心选茅草屋。 老将军在会客厅等候。 他衣着简单,一套麻衣,头上白发以一根布条简单的绑着,这幅打扮一点不像大将军,倒是像乡间的老木匠,相貌和气质上也没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这位可是王大人?真是青年俊杰啊,快快看座。” 老将军开口后终于有了名将风采,他声音洪亮、语气坚定,说出来的话斩钉截铁、不容反驳。 丫鬟送上清茶,老将军把持话题跟他聊了起来,但聊的都是家事和听天监见闻。 聊的时间不短,但迟迟不入主题,等老将军转变口风,却是下逐客令了。 王七麟急眼了。 这还没有办正事呢! 他顾不上什么礼道,直接说道:“黄将军,下官得到一件消息,说是您的府上有些不安稳,需要我来查查。” 黄化极问道:“哪里来的消息?” “有人偷偷给我写了一封书信……” “书信在哪里?” 王七麟说道:“这说来就古怪了,下官看过那封信后它便自己燃烧掉了。正是这点让下官生疑,几番犹豫之后决定上门来冒昧拜访。” 他的汗水里没有说谎的味道,没人猜到他在胡说。 再就是刚才老将军主导着话题已经把他的家底子掏出来了,知道面前这是个刚入职听天监不足一个月的土鸡。 一只入职听天监之前都没出过乡的小土鸡,在个二品大员面前有什么心眼?敢说什么谎话? 可惜他不知道王七麟在地球待过,地球上谎言随处可见,王七麟亲眼见过一个姑娘躺在床上气喘吁吁的说自己在跑步,还是穿着拖鞋跑。 黄化极皱眉思索了一会,缓缓说道:“黄某一生光明磊落,不屑谎言,所以我告诉你,这是真的。但你管不了,得靠老夫自己解决。” “将军小瞧人了……” “送客!” 老将军是敞亮人,临行前送他一件礼物,一把边疆强兵所用的长柄苗刀。 “我看王大人没有带兵器,就送你一把防身,在听天监当差可得小心,刀剑不能离手啊!” 王七麟伸手摸向后背道:“我有……” 一摸一手空。 鬼头刀不见了。 不知什么时候又被造化炉给吸进去了。 他谢过黄化极将长刀背了起来,失望的出门。 看见他出现,徐大问道:“怎么样?” 王七麟摇摇头。 徐大失望:“黄家小姐的美貌也是谣传?” “谣传你个头啊,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没指望,老将军说府上的事是家事,外人不能插手。” 王七麟说完看向门楼:“道长你下来,小心被人当刺客给射成刺猬。” 谢蛤蟆站在门楼上极目远眺,他又眺望了一会才落下来:“大人,你猜我在上面看见了什么?” 徐大期盼的问道:“两条大肉虫子打架?” 谢蛤蟆冷笑一声:“跟我来。” 绕过将军府的院墙,一片乡野出现在他们面前。 早春时节草木还未青翠,荒野上大片枯黄。寒风一吹草木含悲,其声瑟瑟。 吉祥县是一片山岭地带,牌坊乡内和伏龙乡内都多有小山丘,将军府的西北便是这么一大片山丘,此时在山丘深处穿梭着一支送葬队。 这支送葬队有些怪异,没有唢呐奏乐没有纸钱开路也没有人恸哭,只有一个人举着个招魂幡,后面跟随着八个人抬着一个红漆大棺材。 更怪异的是,抬棺材这八个人不是穿着孝服、披着孝布,而是穿着一身黑衣,隔远了看打扮跟王七麟等人一样。 徐大问道:“咱同僚?” 谢蛤蟆摇头:“不,这是黑龙抬棺。” “什么意思?” “黑龙一到,生死难料。他们是黑瑶族人,这是抬棺游天,黑瑶族你们或许不知道,是西域一个民族,他们有个风俗,就是人死后要抬棺游荡多地、游荡多日。” 徐大恍然:“难怪西域的部族被叫游墓民族,原来是有这习俗。” “黑瑶人不是游牧民族,”谢蛤蟆看向黑瑶族送葬队的身影,眼睛眯了起来:“有趣,竟然有黑瑶人去世了,将军府的事,怕是大事啊。” 26.看我眼色行事 黑瑶族在西域六十四国中名声不显,因为他们人很少且分散而居,像新汉朝控制的西北之地便有他们的身影。 黄化极当年曾经领兵征战西北,他的亲兵中有黑瑶人很正常。 黑瑶部族颇为神秘,他们信奉无生大黑天神,多有孩童含着玉石出生,生来不哭而是大叫,据传这种孩童的第一声叫与虎骨折断声一样,极能辟邪。 而这种孩童长大后能通灵,天生有镇邪驱凶的本领。 谢蛤蟆说道:“将军府碰上诡事,黄将军没有找听天监,必然如他所说,这是家事甚至牵扯到家丑,家丑不可外扬。” “但这诡事不可能不解决,我猜黄将军就是让他的黑瑶人亲兵去镇邪,现在看起码有一名黑瑶亲兵因此而死,那么这事一定很难办。” 王七麟道:“那我们要去看看吗?” 谢蛤蟆忽然谨慎起来:“不,咱回去。” “啊?” “能做黄将军亲兵的黑瑶人肯定不是凡夫俗子,他都镇不住将军府的诡事,咱们去干嘛?送人头吗?所以为今之计,咱赶紧跑吧。” 徐大抬头看看天:“这个点回去还能赶上晚饭。” 王七麟不悦道:“卦象不是说,咱们得给将军府解决这麻烦吗?” 谢蛤蟆严肃的说道:“我可能算错了。” 王七麟郁闷,先前遥望西方的徐大忽然说道:“不对呀,这黑龙抬棺,两队人?嘿,死了两个黑瑶人?不对,好像又是一队人?但我先前分明看见是两队!” “什么?” 王七麟跟着往西北眺望,此时黑龙抬棺队伍已经深入荒丘之中,踪影变得若即若离。 他遥望抬棺的队伍,慢慢的,当抬棺队伍越过一片小山丘往下走了的时候,山丘另一面又出现一支满身黑衣抬着棺材的队伍…… 后面的黑衣抬棺队,赫然就踩着前头那队伍的路线在走。 谢蛤蟆面色凝重:“是山里精怪在作祟,这支抬棺队遇上麻烦了。还记得我刚才说黑瑶人生来含着一块玉吗?他们死时也要含着这块玉,这玉叫六步气玉,对妖魔精怪来说可是好宝贝。” “六步气玉?名字真古怪。”徐大说道。 谢蛤蟆道:“也叫先天玉,这名字简洁明了吧?之所以叫六步气玉是因为黑瑶族讲先天时有句话,叫做‘六步之气,生长化收藏,皆先天时而应至也’。” 听到这里,徐大瞪眼:“这就是先天玉?据说里面藏着一口先天之气,一旦炼化便能从后天进先天?” 谢蛤蟆徐徐点头。 徐大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追啊!不能让精怪抢走大爷的先天玉!” 谢蛤蟆拉住他道:“先天玉固然宝贵,但生命价值更高。” 徐大鄙夷:“老道士我发现你怂的很啊。” 谢蛤蟆冷笑:“老道只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而且咱们一旦跟黑龙抬棺扯上关系,怕是会跟将军府扯上关系……哎哎,你们俩干嘛?” 王七麟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去看看。” 谢蛤蟆看着两人的背影忍不住轻轻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就你懂的多!以前的教训都忘了?” 此时已经夕阳西下,残阳瑟瑟,风也瑟瑟。 漫步走在荒野中,面前的草木土石被夕阳光照成恍惚的红色,一步下去,如踩血水。 小土丘上长着些许柳树、槐树,风一吹,枝叶摩挲着‘沙沙沙’的响。 走在背阴面再去看这些树木,树枝摇曳,如同憧憧鬼影。 王七麟正寻觅抬棺队,没看到人影,却听见侧前方一声惨叫。 徐大顿时甩腿如鸡奔,一边跑一边嚎:“听天监办案,咳咳咳!” 一阵山风打着旋吹过,呛着了。 又绕过两个小土丘他们看见了抬棺队,这时候红棺材被放了下来,九个汉子惊慌的聚集在一起。 见他们没事,徐大高兴的拍着胸膛说道:“我们是听天监的人,你们不用怕。” 三人走过去,这九个汉子却不开口,只是盯着他们看。 日落西山。 夜幕降临。 在荒山野岭中被九双眼睛盯着看…… 徐大大咧咧的走上前说道:“几位兄弟别怕,都是自己人,看见我身后那位了吗?听天监最年轻的小印,江湖人称翻天麒麟的王七麟王大人!” 九个汉子还是不说话,他往前走,汉子们往后退。 王七麟警惕喝问:“你们什么人?” 领头的汉子扛着招魂幡走上来张开嘴。 王七麟下意识后退。 徐大嘿嘿笑:“老七你怎么这么胆小?这弟兄是让你看他的嘴巴,古怪,他竟然没有舌头?难怪不能说话!” 他又问其他八个人道:“你们都没有舌头吗?” 八个人张开嘴。 里面空荡荡的。 只有两排白森森的牙齿。 “这算什么事?”徐大倒吸一口凉气:“难道黑瑶人天生就没有舌头?老道士刚才也没说呀。嘿,老道士呢?” 王七麟也诧异:“他怎么还没有追上来?” 他们此时位于两片土丘之间的凹地,抬头往四周看,夜色覆盖了这片地方。 太阳落山落的很快。 山丘上多有枯木杂草,徐大升起一团篝火,问道:“老七,咱怎么跟他们沟通啊?” 王七麟道:“这个不急,得先找到道长。” 徐大不屑:“可能他胆子小,就没跟咱过来!” 王七麟摇头:“不,他追咱了。” 夜风吹过,篝火猛的闪烁了两下。 王七麟回头,看见那九个人呆呆的坐在棺材四周凝视着两人,脸上表情木然。 这一幕,让人有点打怵。 徐大烤了烤手后问道:“喂,你们不过来一起烤烤火?” “嘿嘿,徐力士胆大,是人是鬼都敢攀关系?”谢蛤蟆的声音顺着夜风漂来,他一瘸一拐的身影出现在东边的山丘上。 徐大愕然:“你怎么才来?” 谢蛤蟆说道:“老道得先护住抬棺人才能过来,已经来的够快了。” 王七麟转身跟徐大背靠背盯着棺材旁九个人道:“抬棺人不就在这里吗?” “这里?”谢蛤蟆冷冷一笑:“嘿嘿,谁跟你们说,这里的九个东西是抬棺人?” 徐大反应过来,立马一把抄起一根烧火木棒:“卧操!” 九个人又扭头看向山丘上的谢蛤蟆。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两位大人怎么知道,这东西就是你们那同僚呢?” 大红棺材缓缓打开,里面站起来一个穿道袍的男子。 夜风吹拂,他的宽大衣袖猎猎飘动、头上发丝随风摇曳,整个人站在棺材中却不显诡异,而是渊渟岳峙、仙气飘飘。 男子露面,冲着谢蛤蟆微笑:“妖孽,终于等到你了!” 一听这话,夜风更冷! 徐大懵了:“怎么个意思?” 王七麟低声道:“别说话,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徐大看看漆黑的天色,更懵了! 王七麟缓缓的伸手摸刀。 一摸一个空! 刚到手的战刀也被造化炉给吞了? 我日昍晶? 这是个吞金兽吗? 王七麟当场骂娘! 27.鬼藏宝 他急忙闭上眼睛去观摩识海中的造化炉。 一把长刀漂在炉口上。 看造型赫然就是先前老将军赠与他的军中苗刀。 听名字苗刀像是苗家人用的刀。 但并非如此,它是刀身修长偏直形似禾苗才得以如此命名,乃是地道的汉家战刀。 王七麟转身错开徐大视线。 心里一动,长刀入手。 整体来看这就是一把苗刀,刀身四尺、刀柄一尺,长有五尺。 但又跟黄化极送他的战刀不同,它的刀柄末端咬着一个鬼头,抽刀出鞘,刀身不是单纯闪亮的银白,而是银白中分布着一道道血色锈迹。 王七麟明白了,造化炉将鬼头刀和战刀熔炼为了一把刀! 徐大向他靠了半步问道:“怎么办,老七,咱到底信谁?” “有个医生曾经说过,人一定要靠自己。”他紧握刀柄沉声道:“所以咱谁都不信,信自己!靠自己!” 徐大问道:“这个医生是谁?现在在哪里?” “在阴曹地府,他后来死了,死的还挺惨。” “干!” 三方人站在三个方向。 三足鼎立。 谢蛤蟆样的人高声问道:“王大人,你不信我吗?是否要核验一下我的身份?” 棺中道士随风飘起,他站在棺材边缘冷笑道:“你这妖孽一定吃了我那道友,得到了他的记忆,所以才敢在这里口出狂言!” 王七麟沉默不语。 他凝视着棺材旁边一行人。 哪里不对! 徐大举着个火把走出去说道:“要不这样,两位给我个面子,你们谁是妖孽就承认了吧。这大晚上的咱赶紧开打,打完收工各回各家。” 本来挺阴森诡谲的情景,让他这么一搞忽然有些喜庆起来。 棺中道士眨眨眼,一时不知道该说啥。 见此王七麟猛的明白哪里不对了! 眼睛! 棺材周围那九个人一直没有眨过眼睛! 这时候徐大走向棺材问道:“道长,你看你能不能给我这面子?” 棺中道士嘴角抽了抽。 徐大猛的将火把扔向他又大吼:“不给我面子?老七砍他!” 妖刀出鞘! 五尺长刀化作一条银龙,王七麟双手握刀快步上前,修长笔直的刀身大开大合,直接将苗刀化作开山斧! 月光撒下,刀光雪亮。 刀身上的红斑锈迹扭动起来,如同血流。 妖异! 诡谲! 见两人动手,山丘上的谢蛤蟆同时飞了下来,两个宽大的道袍袖子甩动,连续有符箓如利箭般飞上来。 棺中道士没有反击,而是一甩袖子飘走了,那八个本来围在棺材旁边的人则纷纷四肢着地往周围逃窜,就像一群野兽。 王七麟以为要有一场血战,毕竟棺中道人看起来很有高手派头。 哪知这货跟徐大一样都是银样镴枪头。 都是装比好手。 谢蛤蟆一瘸一拐的走过来说道:“可惜,让这些妖孽给跑了。” 徐大埋怨道:“你刚才跑哪里去了?” 谢蛤蟆气道:“老道瘸了一条腿,你们跑那么快我怎么追的上?何况我还得去救护那队抬棺人。” “你真去救他们了?” “我不去救还能靠你去救?” 王七麟绕着红棺材转了一圈,道:“它们是什么东西?” 此时走近了看能发现漏洞,这红漆棺材应该是从地下挖出来的,漆色已经脱落了。 他们用的招魂幡问题更大,已经破烂,指不定是从哪个老坟头子捡来的。 谢蛤蟆摇头:“我也不清楚,荒山野岭逢夜半、鬼哭人嚎神不见,这种时候、这种地方,古怪的事多的很。走,我们先去汇合抬棺队。” 抬棺队隔着他们还有两个土丘。 他们选了个背风面,周围是大片的林子,这样能挡风。 一伙人如今放下了棺材,正围在一起点了篝火烤干粮。 徐大给王七麟一个眼神。 藏着六步气玉的棺材就在面前。 王七麟道:“别乱来,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先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九个人对谢蛤蟆很是恭谨,看见他出来立马有人让出位置。 王七麟在篝火旁坐下观摩手中长刀,刀柄上也有锈迹,一条条锈迹斑驳交叉组成两个字: 斩马! 谢蛤蟆看到他手中的刀后倒吸一口气。 王七麟知道他要询问这刀的来路,便率先岔开话题问道:“老徐,你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有问题?” 徐大一怔:“我不知道啊。” “那为什么让我砍它?真就因为它不给你面子?” 徐大咧嘴笑道:“当然不是,我是信任这个老道士。” 谢蛤蟆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他笑道:“为什么信我?” 徐大道:“老子不信自己人,还能信外人?” 谢蛤蟆一怔,失笑道:“如果我也是妖鬼假扮的呢?” “那就一起砍了!” 谢蛤蟆击掌大笑:“没毛病!” 听到这番对话,一个浓眉大眼的黑衣汉子问道:“道长、两位兄弟,你们也遇到怪事了?” 王七麟反问道:“你们遇到什么了?” 汉子们脸色都不好看,九哥皱眉道:“刚才我们看天色晚了,便卸下了棺材准备扎营。结果分发干粮袋的时候,有个兄弟没分到!” “我们一共九个人,将军府给准备了九个粮袋,可最后发完了却有一个人没有粮袋。” “但是让大家伙把粮袋放回来数一数,结果还是九个!再发,还是有个人没有粮袋!” “我们互相清点,人数没问题,就是九个人!” “我又让大家报数,最后一个兄弟喊的竟然是‘十’!我们当中,多了一个!” 一阵风从山丘之间穿流而过,篝火快速摇晃。 一个汉子低声道:“荒山野岭、深更半夜最好别说诡事,人在听,鬼也在听啊。” “怕个鸡,”徐大一脸不屑,“大爷在听天监当差,什么鬼没见过、什么怪事没经历过?” 九哥问道:“原来是听天监的官爷,那我们今天遇到的这种怪事你经历过吗?这是什么鬼在作祟?” 徐大:“柴太少了,我去捡点柴。” 谢蛤蟆抚须说道:“你们有没有这样的经历?有一样东西随手放在了某处,可再回去找,怎么也找不到。等到不找了,某天却会突然出现。” 众人急忙点头。 谢蛤蟆道:“这叫鬼藏宝,你们今天这事就是鬼藏宝,具体什么鬼不好说,但多是没什么危害的孤魂游鬼。” 最后这句话没能安慰到九个人,这九条汉子缩了缩脖子又互相靠的近了一些。 油饼被架在篝火上炙烤,烙进饼里的猪油被烤了出来,千层面饼变得油汪汪,在火光下显得分外诱人。 徐大率先拿了一块咬了一口,他说道:“不如这样,你看我们现在隔着将军府还不算远,你们晚上回去歇息,我们三个给你们看着这棺材,怎么样?” 好几个人看向九哥,毫无疑问,这九哥是带头的。 九哥抱拳道:“多谢兄弟好意,但我家将军已经下了军令,我们得抬棺行走百里才能回。” “你们明天再回来继续抬呀。”徐大道。 几个人眼睛一亮,但有人小声道:“将军最近这些日子脾气变得暴躁易怒,我们要是回去?” 众人打了个寒颤,顿时脸色黯然。 王七麟听出他们是外地口音,便问道:“你们是黄将军的亲兵?” 九哥摇头道:“我们是军户子弟,并没有当过兵。” 徐大咧咧嘴道:“我说呢,咱新汉的虎狼们要是就你们这胆量,那还怎么去戍守边塞、开疆拓土?” 这话有点侮辱人了,几个人对他怒目而视。 徐大拉开衣襟露出黑铁般强硬结实的胸膛和好像野草似的胸毛,几个人顿时低下了头,但也有人目光更热切了。 吃过饭,一个汉子去解手。 这人没敢走远,去了旁边的林子里。 结果不多会林子里响起一声嚎叫:“救命!救命!” 28.山傀 随着叫声,他从林子里跌跌撞撞的冲出来。 王七麟一把抓起刀快步上去扶住他问道:“怎么了?” 大汉满脸惊惧:“坟、坟,好、好多的坟啊……” 王七麟冲徐大甩甩头,徐大拿起一根火棍当火把进了林子。 这片山丘上长了许多树木,都是粗有成人大腿的老树,繁茂的枝杈互相交叉,形如华盖,遮天蔽日。 所以尽管今晚夜色很好,林子里却阴暗晦涩。 徐大举着火把走进去,王七麟一刀斩下一束粗树枝,遮天蔽日的枝杈漏出个空子,顿时,雪白的月光如同利剑一样劈开夜幕照了进来。 月光之下林子里全是人腰高的土堆。 土堆前立着高高的石碑。 正是一个个坟茔! 在这阴森的黑夜里忽然看到这么片乱坟堆,谁的心里也发毛。 徐大往地上吐了口痰,骂道:“真是晦气,你们竟然选了个乱葬岗过夜。” 王七麟皱眉:“没听说过乡上还有个乱葬岗。” 后面进来的谢蛤蟆端详周围地势,他习惯性伸手掐指算了算摇头道:“走,这是囚尸地,活人是不能多待。” “囚尸地?” “对,你看这里的树,什么树?” 王七麟往周围看了看发现不大对劲,这里的树很多,却只有一个品类:槐树。 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全是槐树! 谢蛤蟆说道:“看出来了吧?全是招鬼树!” ‘槐’字是木头旁边站着个鬼,所以道家将之称为鬼木。 谢蛤蟆继续说道:“这里栽招鬼树,为的是不让坟里的鬼四处游荡,为什么不敢让鬼离开这里?这些坟里埋的死人都是凶尸,都是有问题的!” 徐大狐疑:“坟上栽个槐树,就成囚尸地啦?” “哼,无知,你看看这里的环境再看看那些墓碑,有没有异常?” 王七麟举着火把仔细查看,确实有异常。 虽然时节问题,土山上还没有长出来野花野草,但外面山地里保留着许多干草,而林子中的坟茔上却光秃秃一片,寸草不生。 再看墓碑,矗立在坟前的墓碑不管高矮,上面通通一个字没有,就是块光板石碑! 谢蛤蟆缓缓的说道:“你说你在牌坊乡活了二十年没听说过这里有乱葬岗,那显然这乱葬岗存世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年,这里囚禁的都是老鬼啊。” 离开林子,九个人火速架起了棺材换地方。 可是再往前走还是林子。 这一片土丘地是乡间禁地,常有鬼怪传闻,所以多年没人敢深入进来。 没有人的破坏,林木繁衍茂盛。 等到篝火再生起来,众人结伴去周围林子里搜索了一下。 这次没有发现坟墓之类的东西。 王七麟正要回去,徐大悄悄靠近他用手戳了戳他又指向两人后面。 见此他回头看,看见谢蛤蟆蹲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反复摸索。 王七麟便试探的问道:“道长?” “嗯?”谢蛤蟆抬起头来。 “你在找什么?” “找树叶。” “找树叶?” “嗯,我想拉屎,找点树叶擦屁股,怎么了?” 王七麟狂翻白眼。 两人等着谢蛤蟆捡好树叶离开,结果谢蛤蟆捡了一片又一片,迟迟不走。 徐大不耐:“你要找多少叶子?” 谢蛤蟆也不耐烦,道:“要找许多,怎么了?” “没怎么,准备这么多,你待会除了要擦屁股还要擦嘴吗?”徐大好奇的问。 “滚!” 他去大号,王七麟去小号,从两个方向进了林子。 这片树林里也是盘根错节的槐树。 地上落叶缤纷。 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烂肉上。 王七麟随便找了个地方闭着眼开始放水,撒尿到一半正舒服的想呻吟一声,忽然感觉有什么捅了他后背一下。 深山老林里被捅,王七麟急忙转身。 这一转身吓一跳,尿了一手! 这把他气坏了,他一边把家伙往裤子里塞一边喝问:“谁?”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穿着粗布白褂子的汉子站到了他身后槐树阴影里。 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样子。 这人一句话不说,只是站在阴影里。 一动不动。 没有人息,不像是个活人。 有此发现后他凑上前去仔细一看。 顿时有些惭愧。 他的胆气还是不够壮,原来这汉子是个石头雕像。 只不过雕刻太逼真,恍若活人。 可是,这石雕哪里来的? 王七麟看向周围,树林里幽深黑暗,风一吹树枝哗啦啦的摇晃。 石雕静静的矗立在槐树阴影里,他想了想,刚才急着撒尿并没细看这里环境,可能没注意到这石雕。 但事情诡异,他赶紧走出林子。 谢蛤蟆良久才提着道袍出来,见此徐大露出坏笑要调侃他,但老道士更狠:“你要是开口,信不信我有法术能在嘴里塞上点热乎的?” 徐大立即捂上了嘴。 王七麟将石雕像的事说给谢蛤蟆听,谢蛤蟆听后脸色立马肃穆起来:“有这种东西?带我过去看看。” 三人又进了林子。 夜里视线很不好,刚才王七麟又是随便找了个地方撒尿,所以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地方。 地上树叶上还有水渍。 但石雕不见了。 谢蛤蟆面色凝重:“这片荒地还真是邪门,难怪你们乡里当禁地。” 王七麟冷静的问道:“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我猜是山傀……” 他正要细说,夜风吹进来,带着一道像是刻意压着嗓音的呼声:“王大人、王大人,谢道长、谢道长……” 谢蛤蟆急忙闭嘴,三人侧耳倾听。 呼声轻飘飘、软绵绵,断断续续。 徐大听后面色阴沉:“这是谁在叫唤?为什么没有叫我?” 王七麟想砍他一刀:这种事也要攀比? 谢蛤蟆急忙道:“别答应,可能是野鬼唤魂!” 他们没有答应,风声中这股捏着嗓音的呼唤声慢慢便停了。 王七麟挥手,三人先赶紧撤出去。 夜晚老林绝不是谈鬼的好地方。 结果他们一走出林子来,抬棺的汉子们纷纷围了上来,有人甚至流下眼泪:“你们总算出来了,刚才叫你们结果不答应,还以为你们也失踪了!” 王七麟郁闷:“刚才是你们在叫我们?” 谢蛤蟆是老江湖,他关注到了重点:“谁失踪了?” 九哥陈九铁青着脸说道:“一个叫苏耀金的弟兄,老软你来说。” 老软就是流泪的汉子,他说道:“你们进林子不久,小金哥也想解手,九哥怕出事让我跟他一起去,我俩也没走远……” “别废话!”王七麟沉声道。 老软急忙说道:“好好好,就是小金哥进林子蹲在一棵老树后面,然后他忽然说了一句‘你是谁’,然后就没声音了,我喊他名字,然后他没应声,然后我们去找,发现他不见了!” “你们找对地方了?” “找对了。” 王七麟冲谢蛤蟆说道:“我看到石像的时候,也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九哥问道:“王大人、谢道长,怎么办?” 徐大嘀咕:“怎么不问我?” 谢蛤蟆沉吟一声道:“他有没有衣物行李留下?” “没有衣物,倒有个粮袋。” “拿过来。” 谢蛤蟆从怀里抽出一张黄表纸在粮袋上摩挲一番,然后用一只手娴熟的折出一个纸鹤,手指转了转指向鹤头:“风起,疾!” 纸鹤随着夜风便飞了起来,但接着便燃烧起来。 见此谢蛤蟆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的生气没了。” 老软不负其名,双腿真是软,直接跪在地上哭了起来。 陈九一脸沉重的问道:“死了吗?” 谢蛤蟆想回答,但摇了摇头:“你们还是别知道了。” 众人纷纷打了个寒颤。 那就是比死了还可怕。 陈九看向剩下的七个弟兄,决然道:“抬上棺材,返程。” 谢蛤蟆冷冷一笑:“山傀封路,走不出去了,这时候不能动,以不变应万变!” 29.黄家小姐 夜已深。 汉子们抬了半天的棺材已经累了,逐渐的都睡了过去。 鼾声此起彼伏。 营地里响声很杂。 风吹树枝摇曳摩擦发出哗哗哗声 篝火烧的噼里啪啦。 还有徐大时而磨牙、时而放屁、时而说一句梦话。 不知道他梦见什么,王七麟听见他说了一句‘三扁不如一圆,大爷今天过年’。 现在营地里就他一个人醒着,汉子们太累熬不住,他们醒着也没用,于是谢蛤蟆跟他和徐大商量,三人轮流守夜。 徐大说他能熬夜,他每次去倚翠楼都要一夜不睡。 谢蛤蟆信不过他,让王七麟来守上半夜他守下半夜。 徐大感觉被小看了很生气,他赌咒发誓要跟王七麟一起守上半夜。 结果这会梦话就他最多。 一个人无聊的时候,时间消逝的会很慢。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王七麟听见有人在树林边陪笑道:“王大人、王大人,您能陪我去解个手吗?” 听见这话,他猛的抬头。 一个黑衣大汉抱着小腹半蹲在林边嘶嘶的倒吸凉气。 好像肚子疼憋不住了。 王七麟问道:“你什么时候过去的?” 大汉陪笑道:“我刚才肚子疼醒了,下意识就往外跑,到了林子边上才想起这地方危险,然后就想找您陪同一下。王大人,麻烦您了,我实在是肚子疼的受不住!” 王七麟将斩马交到左手,起身道:“走。” 大汉弯着腰、吸着气转身往林子里窜去。 王七麟脚步转快,左手往后一甩、手往前挪,刀鞘顿时向后飞射而刀柄被他握住,他右手顺势握刀再度加快脚步,斩马由上往下一刀劈出! 虽然我十年内力是吃出来的! 但这终究是十年内力啊! 抬棺人只是普通壮汉罢了,怎么能在他无知无觉中走到林子边上? 他出刀极快,从后面追上汉子后便是劈头一刀! 一声夜枭般嚎叫,汉子继续往前跑了两步,接着上身下身分成两截跌落在地。 造化炉立马出现。 但王七麟顾不上去管造化炉,这时候他的头顶响起了破空声! 对方不知什么来路,比他预想中要高明。 他以为对方想冒充抬棺人近距离偷袭他,其实人家仅仅是要把他引到树林旁就会动手。 太阴断魂刀中途转势,大夜弥天! 斩马妖刀带着诡异的呼啸声迎头撩上,可是这一刀却撩了个空! 树林两旁有几个黑影分从左右冲他扑来,如狼扑羊,悍不畏死! 王七麟心里一沉。 来不及变招! 两块燃烧的木头从他身后飞了过来,当头扑上的两个黑影眼看要撞上木头,赶紧手脚并用的减速转身以避开这着火的木头。 这一个空隙争取了机会,王七麟抽刀回劈! 刀锋比寒冬夜风更冷,他一步迈出不退反进,浑身上下斗志冲霄。 内力从丹田冲向四肢百骸,血气旺盛好像地下迸射的岩浆,王七麟蓄力挥刀! 一刀挥出寒光闪烁、血光流淌,斩马妖刀千军辟易,势不可挡! 唰唰唰! 快刀切开空气带出隐隐的音爆,王七麟连续几刀斩出将扑到近前的一个阴影给劈成碎片。 连绵的内力汹涌澎湃的顺着双臂经脉涌入斩马妖刀之中,妖刀刀刃极速的颤栗,一道寒光破刀而出! 刀芒! 它像一道激光般倾泻射出,只见王七麟挥刀如流星闪电,冲到他跟前的黑影连同空气都被撕碎。 带起的刀风席卷地上的枯叶枯枝飞起,刀芒掠过,枝叶化作零散碎片纷纷飞。 后面连续有燃烧的木头飞过来,火焰被刀芒撕碎,甩在黑影上便是一团火! 林子深处响起一声尖利的嚎叫,燃烧的黑影纷纷四肢着地飞奔而去。 穷寇莫追。 徐大扔掉手中的木柴不屑的笑道:“大爷就知道他们半夜要搞鬼,草他吗,没有创意!” 王七麟收起刀笑道:“原来你没睡。” 徐大道:“都说了我能熬夜。” 谢蛤蟆去林子里一看,找到一个断成两截的石头人。 看着光滑的切面,他惊异的看向斩马:“这把刀……” “我用牛二的家传宝刀跟黄将军换的。”王七麟含糊的说道。 谢蛤蟆欣然笑道:“那你赚了。” 他又面色一整:“果然是山傀!你起初碰到那石人的时候是不是用尿洒在它身上了?” 王七麟道:“好像是吧,当时我感觉身后有人急忙转身,应该洒在它身上。” 谢蛤蟆给他大有深意的一瞥:“幸亏你还是个童子,否则会有大麻烦!” 但山傀麻烦更大,被他一口气斩杀了四个,当夜再没有妖魔鬼怪现身。 六步气玉诱惑力显然没有被杀死的震慑力大。 朝阳升起,他们带上棺材原路返回。 路上谢蛤蟆问道:“你们要走一百里,那就围绕着乡里转上一百里,干嘛进这片荒山丘?” 陈九苦笑道:“我家将军怕吓到乡里百姓,让我们去人烟稀少的地方。” 看见抬棺队回来,黄化极大为诧异。 陈九将昨夜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得知自家隔壁的这片荒山丘中竟然隐匿着大诡异,黄化极更为诧异。 得知王七麟三人救了手下八个军户,老将军拱手施了一礼:“王大人青年俊杰,好身手。” 王七麟回礼道:“黄将军谬赞,其实昨晚妖孽现身,我当时害怕极了。幸好我兄弟及时援助,然后将它们给杀了个溃不成军。” 徐大昂起头等待夸赞,老将军却误会了,转身又冲谢蛤蟆拜了一拜。 这把徐大气死了:“莫欺少年穷,” 谢蛤蟆笑道:“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莫欺老年穷,死者为大?” 黄化极为表感谢领他们去吃早饭,将军府早饭却很简单,是玉米饼、白米粥、咸菜丝老三样。 徐大很失望:“还不如找个茶摊去吃。” 然后他吃了五个脸那么大的玉米饼、喝了五海碗白米粥,咸菜丝全给他搂光了,最后厨娘只好切了咸菜疙瘩给他们送上来凑数。 他们吃完饭又被请去待客厅喝茶,黄化极的儿媳黄姚氏亲自给他们奉茶。 这黄姚氏生的面色桃红、五官端庄,走起路来风姿摇曳、如踩莲步,真是满身风情。 但随后,一个青年扶着一个更有风情的姑娘慢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姑娘身段高挑、腰细腿长,一头黑发用一根红色细带绑着披肩而下,瓜子脸上五官秀美,真如外面说的那样是个罕有的俏佳人。 只是可能妖鬼缠身,她的面色苍白、娥眉紧蹙,但这让她多了几分温雅娇柔的气质,当真是举手投足黯然销魂,抬头回眸楚楚可怜。 徐大顿时捂住心头:“老七,兄弟怎么突然心疼了?” “去找张神医看看,我猜是心脏病。”王七麟关心的叮嘱他。 扶着姑娘的青年相貌与她有七分相似,只是阳刚气更重,长得面如冠玉、目似朗星,英俊的相貌竟隐隐能逼的上王七麟。 看见两人进来,黄化极点点头,黄姚氏上前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姑娘就是他的孙女黄轻云,青年则是他的孙子黄流风。 徐大听了介绍后面色古怪,他看看黄流风又看看管家,然后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 王七麟也看出来了,将军的孙子竟然跟管家有点像…… 但黄化极那边已经切入正题,他说道:“云儿,你来把梦里的鬼跟三位大人说说。” 30.跳塔姑娘 看见弱柳扶风似的黄轻云,三人都以为她是个病美人。 但她的言谈却有着不合气质的强硬:“爷爷,我梦见的是天将哥哥,不是鬼!我没事,这几天只是有些累罢了!” 姑娘说话声音不大,语气却是斩钉截铁般的坚决。 这点跟黄化极很像。 站在她身边的黄流风哀叹一声道:“阿姊你什么都不知道!唉,爷爷,阿姊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我不许阿姊有事。爷爷你说句话,你快说句话呀……” “给我好好说话,”黄轻云脸色一板,“守着外人的面,你给我拿出黄家子弟的风骨来,娘们唧唧、哭哭啼啼,像个男人吗?” 黄流风双臂抱胸转身嘟起嘴:“哼。” 黄轻云一拍桌子道:“你再给我做这娘们样子我便打断你肋骨!” 三人目瞪口呆。 王七麟大开眼界,难怪说每一个姐都是弟弟的劫。 这黄轻云看着打不开水瓶盖,其实掀得开弟弟的天灵盖! 黄姚氏柔声道:“云儿,你先收起你的脾气,把梦中的事跟三位大人讲讲。” 黄轻云娇喘两口气道:“有什么好讲的?我在梦里被一群鬼给缠住了,有个天将哥哥将我救出,送我回家,我不是讲过几十几百遍了?咳咳。” 不过连续说了几句话,她的身子骨便有些受不住,脸上泛起红晕。 谢蛤蟆站起来道:“黄将军、黄夫人,以老道观察,您这孙女现在邪气侵入、阳气大损,魂魄飘零,故而身子才会变得这么虚弱。” 黄流风急忙点头:“对,我阿姊身子很虚弱,以前她很强壮的,五十斤的石锁……” “咳咳。”黄轻云咳嗽一声。 黄流风急忙捂住嘴。 谢蛤蟆拿出一张符箓甩进黄轻云的茶盏中。 符箓无火自燃,进去后杯中清茶出现一个八卦。 谢蛤蟆脸上露出一分傲然,道:“请小姐饮下这杯茶水,让老道来为小姐扶正去邪,暂补阳气!” 黄轻云看了眼茶水摇摇头:“谁爱喝谁喝,我不喝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正要装逼的谢蛤蟆傻眼了。 王七麟笑道:“黄小姐是怕我们在茶里下毒,所以不敢喝吗?” 黄轻云温婉一笑,拿起杯子便喝了下去。 为了证明自己一无所惧,她连茶叶渣都给吞下去了! 王七麟真想拱手说一句:是条好汉。 茶水入肚,黄轻云苍白的脸色顿时重现血色,原本要依靠着椅背和桌子才能坐稳的她也能自己站起来了,她惊叹道:“你给我喝的是什么?” 谢蛤蟆冷笑道:“谁爱说谁说,我不给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黄流风悄悄冲他伸出大拇指,满脸仰慕。 汝甚迪奥! 王七麟以为黄轻云会发怒,哪知她瞪了瞪眼睛却忍住了怒气,说道:“你先前说这茶水能扶正祛邪,那我真是邪气入体了?” 谢蛤蟆抚须道:“入体?是入膏肓了!阳气不聚、阴气满身,你被鬼害了,若是没人来救你,你顶多还有几天可活!” 黄轻云下意识的叫道:“那苏郎骗我?” 黄化极猛的看向身边管家,那管家问道:“小姐,什么苏郎?” 黄轻云沉默了一会,慢慢说道:“大约是半个月前我开始做一个古怪的梦,梦里起初我出现在一个到处黑暗的地方,然后我会向着一个方向不由自主的走……” “一连七天都是这样的梦,第七天我看到了一扇门,并推开了它。” “我不该推开那扇门!” “门后是一个我不该去的世界!” “我推开门走出去是一条街道,两边全是做生意的,这是鬼市。” “鬼市里有人卖糖葫芦,有人卖骨头汤泡饼,有人卖炒下水,有人杂耍……” “但糖葫芦是用人眼珠子串成的,骨头汤是用人骨头炖的,卖的下水是人的心肝脾肺肾,杂耍的人摘下自己的头换上了个狗头……” 黄流风打了个哈哈道:“你们聊,我有事先走。” 黄轻云跟捏小鸡仔一样捏着他脖子将他摁下,面色不变:“我进了鬼市起初没事,但逛了一会看见有两个大鬼在欺负一个衣衫褴褛的小鬼,见此我很生气,便去跟它们理论!” 谢蛤蟆倒吸一口气:“你知道它们是鬼,还敢去招惹它们?” 黄轻云淡淡说道:“鬼怎么了?我该怕它们?” “不该吗?” “当然,既然人死之后会化作鬼,那我顶多被他们害死也变成鬼,到时候我继续跟他们斗就是了!若我斗不过它们那还有我黄氏的满门忠烈呢,谁在九泉下还没有几个亲朋好友?到时候大家伙一起并肩子上,怕它几个野鬼?” 黄流风鼓掌:“阿姊豪迈!” 黄轻云瞥了他一眼道:“阿姊要是还敌不过它们,就上来拉你一起下去跟他们打!” 黄流风眼含热泪。 黄轻云一拍桌子道:“出息,阿姊肯定是化作鬼也会护着你!” 黄流风:“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我提前感动的落泪了。” 姐弟之间的小闹剧让王七麟三人失笑,黄化极却脸色铁青,他开口道:“苏郎?” 管家点头道:“是苏新安吧?他又是怎么回事?” 黄轻云道:“你们老打断我,我本来都要说到了!” “我跟两个大鬼打了起来,结果满街的鬼忽然全围了上来,这些混蛋竟然要拉偏架,一起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这时候苏郎出现,拉着我逃出鬼市,并焦急的问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哪知道我怎么出现在这里?苏郎说这是地府,人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于是他带我又跋涉了好长一段路……” “你没有问问他为什么出现在地府吗?”管家问道。 黄轻云道:“问了,苏郎说他乃天将转世,受十殿阎王委托看护鬼市……” 黄化极一拍桌子站起来:“一派胡言!” 管家急忙上去给他顺气。 王七麟看向他。 老将军为何如此激动? 黄轻云自顾自的说道:“苏郎还说我魂魄误进地府,时日长了就回不去了,于是他带我去了一座佛塔。” “这佛塔是地府和阳世的一个通道,他带我从佛塔跳下去,跳到底魂魄便会回到阳世。” “但古怪的是,我们从塔上跳下去后却不是一下子跌到底。” “而是慢慢的往下跌。” “一夜只能跌下去一层!” “下跌的过程像是爬楼,很难很累,我这些天气力越来越小,就是因为在跳塔途中太累!” “现在,我们已经从跌到第六层了。” “下面,还有五层……” 听到这里黄化极冷哼一声,管家苦笑道:“小姐,这事你前几天怎么没说?” 黄轻云道:“说这些做什么?反正我快落到底了,还有五天就要回来了。” 谢蛤蟆冷冷一笑:“还有五天你就要死了!而且死后——” “不得超生!” 黄流风哇的一声哭了。 31.闺房候鬼 谢蛤蟆这一句话说的森然。 黄轻云却不怕:“爷爷,把咱族谱拿出来,如果我死了,我就点齐咱们黄家英烈,去地府闹他个天翻地覆!” 黄化极脸色阴沉,恍若未闻。 黄姚氏看着他欲言又止。 黄流风带着哭腔说道:“阿姊你莫说这丧气话,你不会有事的,大武叔已经快马加鞭赶去京城找爹了……” 黄化极突然用手拍了拍桌子,管家叹了口气道:“苏新安死了,被砍头了。” 满室皆惊! 黄轻云猛的抬头看向管家:“你说什么?” 管家说道:“苏新安是逃犯,将军将他捉拿送去了县衙,审讯之后砍了他头。” 黄流风捂住嘴,不哭了。 黄轻云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爷爷:“你胡说!你没有这么做,他是天将转世……” “他是鬼。”谢蛤蟆打断她的话说道,“你的阳气便是被他吸走了,还不明白吗?你去的那鬼市里面都是鬼,哪有什么十殿阎王派天将看护?鬼话连篇,哼!” 王七麟不说话,看他们表演。 他在思索那座一夜只能掉一层的塔。 这塔诡异。 黄轻云没理睬他们,只是盯着黄化极:“他在骗我!” 黄化极挥手道:“我亲手砍了他脑袋!” 说这话的时候,老将军一脸冷酷。 王七麟暗暗心惊,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愧是杀人如麻的疆场悍将! 黄轻云俏脸含煞、目光如霜:“黄、化、极!你怎么能这么做?” 黄流风畏畏缩缩的说道:“阿姊,爷爷这么做肯定是……” “你滚出去,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黄轻云叱道。 黄流风捂着脸哭着往外跑。 跑到门口他停下喊道:“阿姊,我跟你相识二十载,你跟那苏秀才相识不足二月,你却为了他让我滚?你为了他这么对我?” “哼,我以后再也不理你啦!再也不让你欺负啦!” 听了这话徐大目瞪口呆,然后伸手猛挠手臂:“我身上痒痒。” 王七麟道:“回去撒点杀虫药,肯定是跳蚤太多的缘故。” 黄氏祖孙还在对峙。 黄轻云咬牙切齿的问道:“为什么你要害他性命?” 黄化极闷哼不语。 丁管家解释道:“因为他犯下了滔天大罪!这贼子仗着一身好皮囊、好嘴皮,从京城到九州各地,不知道多少姑娘被他蒙骗、被他侮辱甚至被他拐卖,他是朝廷要犯!” 黄姚氏悄无声息的离开又回来,回来的时候她拿了一张卷纸放开: 卷纸上面是个英俊男子的画像。 上头四个字:海捕悬赏。 海捕令是新汉朝缉拿重犯的最高通缉令,缉拿普通犯人只写个‘告示’,缉拿要犯则是用‘缉拿榜文’,只有缉拿重犯才会用海捕悬赏。 看着画像上的男子,黄轻云的脸色顿时通红。 黄姚氏柔声道:“公爹发现这所谓的苏秀才其实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后……” “不要说了。”黄轻云一把将海捕令给拍飞,“我要自尽!我现在就变成鬼去找他!我要把他挫骨扬灰,让他魂飞魄散!给我、给那些被他拐骗的姑娘一并讨还公道!” 黄姚氏急忙去追她。 尽管不是亲生的,但母女情深。 王七麟看的眼神发直:这将军家的姑娘,当真是性烈如火! 另外她背影真好看,纤腰大长腿的。 黄化极面色凝重的说道:“我这孙女小小年纪便没了娘,她爹又在京城为官,我一介武夫不会带孩子,把她宠坏了,唉,没想到惹出这些麻烦。” 王七麟道:“现在看来,缠着小姐的鬼就是那苏氏贼子?” 黄化极缓缓点头:“应该是他。” 王七麟又问道:“黄公子刚才进来的第一句话,说黄小姐‘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这起诡事中,还有什么古怪的事情?” 黄化极叹了口气道:“王大人果然是拨草瞻风、洞察秋毫,不错,有些事我们一直在瞒着云儿。” “云儿精气神每况愈下,我知道她被鬼缠住后便去县里找了一名天师,但那天师当晚就死了,见此我又赶紧将我一个黑瑶族部下找来。” “我了解我部下的本事,可是他也压不住这邪事,于四天前夜里死去。然后我亲自给他守灵三天后,于昨日按照黑瑶族的规矩以黑龙抬棺之法,送他灵魂升天。” “这就是昨天王大人来了要帮忙却被我拒绝的原因,我不认为你们的本事能比我那部下更强……” “实际上我们就是没有他强,告辞。”谢蛤蟆拱手准备跑路。 徐大一把拉住他:“别丢了咱听天监的威名!” 王七麟没说话,他注意到一个小细节,悄悄的打量老将军。 接着黄化极又说道:“如果三位大人不想管,那我大门敞开,你们随时可以走。但如果三位大人能救我孙女摆脱苦难,以后三位有任何需求,只要我黄某人能办得到,万死不辞!” 王七麟明白了,谢蛤蟆之前所算的卦象还真准。 《周易》同人卦说的就是贵人扶持。 黄化极将是他的贵人。 于是他抱拳道:“黄将军放心,这件事我们听天监接了!” 谢蛤蟆愁眉苦脸的说道:“王大人,这件事不那么好接!” 王七麟道:“不好接也得接,今晚我们跟黄小姐一起,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在兴风作浪!” 徐大道:“不错,大爷我今夜亲自去试试它的斤两!” 黄老将军是讲究人,中午和晚上款待他们吃了大餐。 将军府上人其实挺多的,只是房间众多、面积庞大,导致看起来有些冷清。 不过黄化极的血亲家人不多,他一共两个儿子,大儿子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二儿子则在京城国子监做官,只留续弦的妻子和前妻的子女在家乡伺候老将军。 一天时间很快流逝。 夜幕再度降临。 三人被恩准进入将军孙女的闺房。 不过是在外间。 徐大要求去内室,黄将军握着刀问他要不要跟着上床。 其实只能进外间徐大也很兴奋,这正儿八经可是大家闺秀的闺房! 但进去后他失望了。 黄轻云不愧是将军带大的,她的闺房没什么女儿家东西,特别是外间更是简陋,除了家具便是墙上挂的刀枪硬弓。 其中北面墙上赫然挂着一个狼牙棒! 男人用的狼牙棒。 徐大失望:“这里多点臭脚丫子味不就是咱俩的房间了吗?咱房间通通风,也能叫闺房啦?” “鬼房差不多,里面全是你冤死的子孙。”王七麟冷笑。 谢蛤蟆不说话,一脸担忧。 徐大拍拍他肩膀道:“就是一个不甘心被斩了头的小鬼回来捣乱而已,小意思,我就能把它给办了!” 谢蛤蟆斜睨他道:“一个小鬼能反杀一个黑瑶族的通灵圣童?” 徐大说道:“有可能那苏氏贼子懂什么邪术,变成鬼之后有点厉害;也有可能那游墓民族的人名副其实,只是吹嘘的厉害。” 谢蛤蟆愁眉苦脸的说道:“但愿如此吧。” 月色穿过窗纸照了进来。 洒在青砖地上,清冷如霜雪。 时间流逝,将军府上下安静起来。 王七麟眼观鼻、鼻观鸡,内心平静如寒冬腊月结了冰的湖面。 逐渐的,他的耳朵中只有三人的呼吸。 粗重急促的是徐大。 轻缓悠长的是谢蛤蟆。 还有—— ‘咚咚咚!’ 32.侯门如海 敲门声忽起! 王七麟一个箭步到了门口要去开门。 窗户纸半透明。 他打眼一看没发现外面有什么踪影。 起码不是人在敲门。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说道:“装神弄鬼罢了,真正凶的才不会搞这一套,都是推开门直接干!” 有了这话垫底,王七麟便上去拉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寒风呼啸。 一张张黄表纸像雪花般随着寒风飞了进来! 谢蛤蟆双手捏法印,口中低喝:“疾!” 翻飞的黄表纸顿时落在了地上。 三人看向黄表纸,上面字迹猩红: 都去死! 谢蛤蟆拿起一张纸嗅了嗅,脸色顿时阴沉的厉害:“是人血!” 王七麟扭头正要说话,打眼往后一看: 闺房内室房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披头散发的站在门口。 双眼紧闭。 嘴唇紧闭。 黄轻云! 见此他急忙给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扭头一看纷纷露出骇色。 王七麟心里同样惊骇。 开门没声音…… 走路没声音…… 太诡异了。 而且对方竟然夜游?这点很重要,却没人跟他说! 黄轻云在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如常的迈着脚步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外门哗啦一声自动关闭了起来。 徐大恼怒:“又是这一招?” 他上去拉门。 果然,拉不开门了。 屋子里的气温开始降低。 但按理说屋门关闭,夜风吹不进来,屋子里不该这么冷。 但偏偏屋内很冷。 一种深入人骨子里的冷。 阴森的冷! 王七麟下意识要抽出斩马,谢蛤蟆却是面露喜色。 徐大看的心里发毛给他一个眼神:“老道士不会是吓疯了吧?” 谢蛤蟆瞪了他一眼道:“蠢材,是有鬼来了!” “鬼来了你高兴什么?” “这鬼是个小角色!”谢蛤蟆又是一笑,猛的从袖子里弹出来一张符箓。 符箓飞出化作千百张符纸在屋子里乱飞,接着诸多符纸聚集于一处缠在一起,竟然缠出个人形。 刀鞘落地,斩马出鞘! 王七麟双腿开弓鞋底摩擦青砖发出‘嗤啦’一声响,长刀劈刺、人随刀走,瞬间冲到了符纸纠缠的鬼影跟前。 鬼影不甘受制,猛的拉长化作巨蟒般形态扭转开来。 王七麟迎头而上,斩马刀掠过,月光泼洒在刀刃上爆发出冰冷寒光—— 夜黑风高! 至阴至柔至快的太阴断魂刀连环斩出,丹田内力迅疾的涌入四肢百骸,如大江洪流,源源不断、滔滔不绝! 原本想伏击三人的鬼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它也算是个聪明鬼,吃了太阴断魂刀后知道可怕,竟然卷起桌子砸向王七麟! 实木圆桌轰然飞起! 王七麟面色坚毅、目光如铁,他不躲不避继续迎头冲上,双脚践踏地砖,力量从双腿延续全身—— 手中斩马妖刀挥舞,圆桌悄无声息化作四块飞往四方! 但鬼影目的达到,它以此拖延时间,抓住机会带着符纸撞开窗户窜了出去。 竟然就这么被打跑了! 徐大往嘴里塞了一颗冰台珠:“跟我追!” 他一脚踹在门上,两扇门飞了出去。 听到喧闹声,等候在隔壁的黄将军和管家等人纷纷现身:“王大人,怎么回事?” 王七麟厉声道:“随我抓鬼!” 他一声吼出,双手持刀重重斩出! 内力汹涌澎湃灌入妖刀,冰冷刀芒嗖然喷射出来。 鬼影闪避不及被斩了一道,大蓬的血雾往外飞溅! 鬼影奔逃速度猛增,王七麟又是一刀斩出,这一刀却是斩在一张石桌上。 刀芒掠过,石桌轰然化作两截。 见此黄化极目光一缩:“神兵!” 鬼影被追的跟兔子一样狂奔,徐大甩开大腿跟鸵鸟似的狂追不舍,追着鬼影冲进一个院子又踹开门冲进一间屋子。 屋子里猛的响起妇人尖叫声:“救命!救命!” 王七麟紧随其后进屋,一个姿容秀丽、身段窈窕的妇人慌张的跑到了墙角瑟瑟发抖。 衣衫不整,香肩半露。 徐大急忙捂住眼睛,手指缝分开老大。 王七麟进屋又赶紧退了出来,惊鸿一瞥他已经认了出来,妇人是黄化极儿媳黄姚氏。 退出屋子他急忙扫视四方,叫道:“徐大,鬼呢?” 徐大吞了口口水叫道:“就在这屋里,就逃进了这屋里!” 黄化极等人随后赶到,管家大声道:“这是夫人的内院,你们赶紧出来。” 王七麟双手拄刀插在地上,道:“我也想出去,但那鬼怎么办?不管了吗?” 管家问道:“鬼逃进了这里?” 徐大严肃的说道:“不错,正是逃进这里后不见的!” 管家道:“大人,这可不能乱说。” 这时候披着外衣的黄姚氏惊慌的跑了出来,她无助的看着众人道:“你们干什么?你们要、要干什么?” 谢蛤蟆一瘸一拐的进了院子,他笑道:“夫人,养鬼为患啊。” 黄姚氏颤栗着叫道:“他们说什么、他们这是做什么?公爹大人为我做主啊。” 谢蛤蟆笑道:“夫人不必演戏啦,这一套在我们面前没有用,你竟然敢在我听天监面前御鬼?这是小瞧我们听天监的实力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管家低声道:“大人,这话不能乱说。” 谢蛤蟆掐了个法印,一张张符纸从屋子里飞了出来,落在地上就像铺了一条路。 见此,黄姚氏一下子瘫坐在地。 符纸从门口铺到梳妆台前。 见此王七麟挥刀劈了上去! 梳妆台分成两片,一道黑影嗖然扑了上来。 王七麟举刀向前,步步为营、刀刀凶狠! 黑影被砍得连连后退,它根本挡不住斩马妖刀的刀芒,身上血雾翻涌,几乎不见黑色。 但它似乎知道穷途末路,并不逃跑,抓住机会又扑了上来。 “好胆!” 王七麟长啸向前,双手持刀劈出,一刀又一刀,没有技巧,只有速度!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黑影再度幻化如巨蟒想要缠上王七麟,王七麟后退一步蓄力化招——万家灯火! 诸多技巧融作一起,万家的光亮汇聚成一点寒芒! 刀芒如蛇吐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嗖嗖嗖的突刺在鬼影多处。 鬼影抽搐化作红色烟柱。 造化炉飞出,将之吸走。 这时候谢蛤蟆慢慢悠悠的走到梳妆台旁伸手摸了摸,很快摸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人偶。 他把人偶递给王七麟,王七麟又递给黄化极。 这人偶雕琢的很精致,相貌活灵活现,正是海捕令上的苏氏贼子。 见此黄化极看向管家,管家道:“夫人,你解释一下吧。” 人赃并获,黄姚氏不做挣扎,她冷笑道:“我来解释?我解释什么?不错,苏新安的鬼魂是我操控的,黄轻云那小婊是我收拾的,但她罪有应得!” 管家叹气道:“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有什么罪?你可是她的娘亲啊!” 黄姚氏声音尖利:“她没有罪?她把我当过娘亲吗?我肚子里的孩子、真正要把我当娘亲的孩子是怎么没的?你们都忘记这些事了?” “是她毁了我一切啊!我若是能生下孩子、我若是还能生孩子,老爷他会把我丢在这穷乡僻壤之地吗?” “本来该留在京城伺候老爷的应该是我!现在呢?是一个青楼的贱婢占了我的位子!以后她生下个一儿半女,还要占我主母位子!” 徐大一怔:“草,信息好多。” 谢蛤蟆抚须长叹:“一入侯门深似海。” 徐大点点头道:“你也见过这名器?喉门似海是真带劲,不过咱不是办公吗?不谈风月、不谈风月啊。” 33.看,飞刀 黄化极凝视儿媳妇,脸上皱纹在夜风吹拂下越加清晰。 黄姚氏怒视他,一脸怨恨。 站在庭院的黄流风双手在小腹上使劲的拧着,眉头紧皱、嘴唇哆嗦,看起来左右为难。 徐大关心的拍拍他肩膀道:“兄弟尿急?” 黄流风摇摇头又咬了咬红唇,然后终于鼓起勇气走了出去:“二娘,原来您一直怨恨当初补汤放蛊致您小产的事。您以前说已经忘怀,是假的?” 黄姚氏凄厉一笑:“忘怀?一个娘被人害掉了孩子,你让当娘的怎么忘怀?我这次引这淫贼小苏来府上,本来只是……” “你引那贼子来府上?!”黄化极大喝道,“原来他跟云儿相识不是偶然,是你的阴谋?” 黄姚氏愣了愣,然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不过事到如今她是掸子没毛光棍一条,已经看开了。 她并不狡辩,说道:“不错,是我引来的,我本想坏掉那小婊的清白,谁知公爹你倒是看护她看护得紧,那贼子漏出一点马脚就让你抓住了……” “二娘,那年补汤中的蛊虫,是我放的。” 黄流风忧愁的说出这么一句话。 黄姚氏的话说不下去了,猛的看向他。 黄流风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当年不光我阿姊跟那苗疆夫人学蛊,我也学了。但我是偷偷学的,阿爹没给我蛊盅,我无处养蛊,看到有一罐温鸡汤能养蛊虫便用了起来。” “本来我想拿回卧房去养,我不想害你,我都不知道那鸡汤是给你补身子的。结果、结果我就出去一趟再去厨房,鸡汤已经被你丫鬟拿走了。” “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我当时害怕,看见你那么疼,我怕被阿爹打,于是找阿姊哭,阿姊就替我背了罪……” 黄姚氏身子晃了晃,像是腿软似的贴着房门滑倒在地。 黄流风想上前搀扶她,但黄姚氏指着他叫道:“别靠近我!你别靠近我!你骗我,骗我!” “二娘,对不起。”黄流风含着泪说道。 黄姚氏失笑一声,然后又大笑起来:“你骗我!就是轻云这丫头干的!就是轻云干的!从我进府开始、从我进府,这丫头就找我的茬,就是她,哈哈!” 王七麟摇摇头,要是再让他选一次茅草屋和将军府,他愿意去住茅草屋了。 谢蛤蟆叹道:“这就是人生。” 黄化极给管家一个眼色,管家走来冲三人叉手说道:“三位大人,我府上要处理家事,你看你们?” “我们看我们的,你们处理你们的,我们不插手。”徐大说道。 “管家不是那个意思。”谢蛤蟆瞪了他一眼。 管家点头。 “他问我们怎么看,”谢蛤蟆接着说道:“我们站这里看。” 王七麟一人给他们一拳:“咱们去看看黄小姐!” 他觉得黄家这丫头挺惨的。 她弟弟坑她、她后娘坑她,人家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是一个姑娘一堆坑啊。 这么多坑,就是拉稀也用不了! 徐大磨磨蹭蹭的说道:“老七,你说咱仨是两根筷子夹骨头——三条光棍,这大半夜去找人家小姐,怕是不好吧?” 王七麟没好气道:“别废话,跟我走。” 他们出了内院往外走,夫人小姐不对付,所以两人的院子相隔甚远,中间甚至隔着奴仆的外院。 走到外院徐大忽然‘咦’了一声,然后往一条小路走去。 王七麟恼怒:“你怎么那么爱看热闹?” 徐大委屈道:“不是,老七,怎么这边有阴气?冰台珠变凉了。” 谢蛤蟆急忙挥手甩出一张符箓:“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 符箓化作几十个小光点,迅速的向一处偏院飞去。 三人急忙追着光点跑去。 偏院门口倒着两个汉子,其中有一个是他们昨晚认识的陈九。 两人胸口洞开,心脏不见了。 王七麟往院子里一看,里面摆放着一口红漆大棺材,此时棺材盖子被拍开,谢蛤蟆快步过去探头一看叫道:“无量道尊,六步气玉没了!咦,不对啊?他死的古怪!” 徐大甩开双腿狂奔。 王七麟紧随其后。 “王大人……草,又不等老道!” 两人速度快,冲到西北角墙壁的时候看见一个黑影在爬墙。 老将军戎马一生,习惯了军旅要塞的生活,将军府墙壁建的跟城墙似的,又高又厚还插了铁蒺藜、三角钉之类,这黑影爬墙爬的很辛苦。 看见有人追来,黑影加快速度,硬生生趟过铁蒺藜遍布的墙头跳了下去。 徐大也去爬墙。 王七麟拉开门率先追出。 这里有个偏门。 黑影狂奔,王七麟冲出去转身一圈将斩马妖刀给甩飞了出去。 长刀化作一道标枪。 流星赶月! 黑影四肢着地跑的很快,但飞刀更快,它不得不往旁边翻滚一圈躲避。 王七麟甩着双臂以最快速度冲上去,靠近妖刀后他伸手往前抓住刀柄顺势一撩—— 大蓬的沙土飞了起来,凌空笼罩住了黑影。 黑影怪叫一声回身一记鬼爪! “妖魔!” 王七麟气贯丹田口爆雷音,双手持刀一刀劈上! 内力如大江流水顺着手臂涌入刀中,随即有凄冷刀芒呼啸而出! 黑影大惊失色急忙又是翻滚躲避。 王七麟双脚迈出像巨兽踏步,踩在地面上震得沙土松动,他快步追上黑影挥舞长刀化作风车,刀刃团团乱转,刀芒扫过地面就像铁犁耕地,下去便是一道沟! 野外没有遮拦,月光尽情泼洒在刀刃上。 太阴断魂刀全力施展,寒芒凄冷、刀光滔滔,黑影一步让、步步让,只能一个劲往后往周围躲避,否则就是一刀两断! 但此刀乃是夜战神刀,其疾如风、侵略如火! 在王七麟面前退让是饮鸩止渴,两杯毒酒摆在了鬼影面前:要么停下被一刀两断、要么多退几步受尽折磨后再一刀两断,二选其一! 鬼影逃命心切愣是找出第三杯酒:它竟然转身露出后背硬生生扛了一刀! 然后借着这一刀之势做孤注一掷的加速…… 数十道刀光化为一道寒光! 王七麟手腕一甩! 爷会飞刀! 惊喜不?意外不? 四尺长刃穿入鬼影就像竹签穿过山楂,将它一下子给钉在了地上,化作一道石人。 造化炉飞出吸走一道红烟柱。 王七麟拉开它的衣服,一片在月光中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圆形玉片出现在他的面前。 六步气玉! 先天玉! 他拿起这玉石准备待会交还给黄化极。 结果玉石在他手中没了! 他急忙看向识海。 造化炉上缠绕着五道火焰,但没有炼这六步气玉,玉石和他从钟氏得到的青铜钟一起被放在了炉子里面。 怪了! 徐大跑过来翻找石人全身,抬头愕然:“老七,先天玉呢?” 王七麟不知道怎么把造化炉中的东西取出来,他又不能暴露造化炉的存在,于是只好苦笑道:“我不知道啊。” 徐大狐疑的看着他。 “我真没拿。”王七麟立马脱掉外袍甩了甩,又脱掉靴子倒了倒,最后脱内衣。 后面跑来的谢蛤蟆看到这一幕惊呆了,他吞了口口水默默的转过身往后走:夜战之后野战,现在年轻人真会玩、真敢玩,生冷不忌啊。 34.案子没结束 还穿着黑衣的石像被抬了回来。 管家在向黄化极汇报情况,他沉重的说道:“我清点了人员,少了老软。他昨夜应该跟小金一起被山精害了,回来的是假货。” 王七麟惊怒:“这山傀到底是什么玩意?变化为老软的山傀跟咱们相处了一天一夜,竟然愣是没人认出他是个冒牌货?太狡猾了!” 管家道:“它的确狡猾非凡,我验过了老九的死亡时间,正是咱们去追鬼的时候,它趁着府里大乱动手的。” 谢蛤蟆说道:“山傀是山精水怪的一种,它们收的是人的魂魄,留下的是躯壳。就拿这个老软来说,回来的是他也不是他,而你昨晚斩杀的那个,怕就是小金。” 黄化极愤怒的一拍桌子:“可惜我离军多年,否则定然引先登营尽斩这些鬼崽子。” 事情算是完美结束了,三人被送去客房歇息。 王七麟诧异,黄化极竟然没管丢掉的六步气玉? 这不对吧? 徐大也注意到这点,他冲两人冷笑道:“难怪咱没找到玉,原来这黄化极自己私藏了!” 谢蛤蟆道:“如果棺材中没有六步气玉,那山傀鬼怪们为什么追着这棺材?” 徐大挥手道:“肯定是昨天时候放在棺材里来着,回来后取走了。” 谢蛤蟆点点头,这个解释说的通。 但他又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凑上来低声道:“通灵圣童死的古怪,中毒死的!” 王七麟眉头皱了起来,他思索了一下说道:“天色已晚,先睡觉。” 一夜好眠。 清晨他正睡的香,黄流风忽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人、大人,大人快起床,快去看看我阿姊,我我我阿姊她不对,她、她好虚弱。” 王七麟汇合徐大和谢蛤蟆,迅速赶去黄轻云的闺房。 黄轻云已经醒过来了,但面如金纸、双眼无神,白天还算殷红的嘴唇变成灰白色,已经连坐都坐不起来了。 谢蛤蟆甩道袍道:“不该如此,纠缠她的鬼已经被斩杀了……” “道长,昨天那种符水?”黄流风着急的打断他的话。 谢蛤蟆道:“那符水是扶正祛邪、大补阳气的,按理说鬼被斩杀她体内就没了邪气,不该继续虚弱下去。” 说着话他又在一盏茶中施了一张符。 八卦符水再度出现。 黄化极急忙喂给孙女,谢蛤蟆拦住他道:“甘露扶正符用一次效力减弱一次,你给她少喝点,这不是治病良药。” 但符水见效比良药还快,黄轻云喝了两口脸色便又红润起来。 黄流风心疼的问道:“阿姊你在梦里是不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了?” 黄轻云轻轻摇头道:“没有呀,还在下落,降到第五层了。” 谢蛤蟆站起来背着手开始转悠:“这不应该呀,怎么会这样?” 王七麟捂住脑门,好像有事儿在发愁。 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个刚入听天监不足一个月的菜鸡而已。 将军府这种案件不该由他来负责,他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烦恼和压力。 谢蛤蟆猛的停下问道:“轻云姑娘有没有夜游的习惯?” 黄轻云的丫鬟花儿摇头:“没有。” “从没有过?” “从来没有!” 谢蛤蟆使了个眼色带徐大和王七麟出去,道:“坏事了,先前夜游的不是这姑娘,是她阴魂!难怪她会这么累、阳气会损耗这么厉害,我以为是被鬼给缠了,其实是她阴魂离体!” 老话说,阴魂离体,命不久矣。 徐大恍然:“难怪她走路没有声音,难怪当时那么冷!但她阴魂怎么会离开身体呢?” 天有阴晴、地有阴阳,人有肉身和魂魄。 谢蛤蟆知道王七麟懂的少,便解释道:“有个词叫失魂落魄,这丢了魂或者魄都常见,也都有办法治。但一起丢了可就不行了,三魂七魄合而为阴魂,不过在人身子里的时候它更应该被叫做精气神。” “正所谓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精气神,所以正常来说精气神怎么会丢呢?只有死人才没有精气神,明白了吗?” 王七麟点头:“那黄轻云的阴魂怎么会离体呢?” 谢蛤蟆迷惑摇头。 王七麟还想查线索,他回去又问黄轻云道:“黄姑娘,你仔细回忆一下,梦里除了见到那苏氏贼子,就再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了吗?” 黄轻云道:“要说诡异,那塔里的东西有些诡异,里面全是佛像。” “浮屠塔里供奉佛像有什么诡异的?” “我说的是,里面全是佛像!每一层从窗口落下的时候我往里看,发现里面全是佛像!我从塔顶开始掉下,到现在一共看了六层,这六层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佛像!” 王七麟正要问话,黄化极忽然惊慌的站起来,还‘咣当’一下子带倒了椅子。 众人齐齐看向他,他故作沉稳的说道:“里面都是佛像?这么古怪吗?” 王七麟继续问道:“黄姑娘你记错了吧,不是从塔顶掉落的,或者你见过的不是五层。” 黄化极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 王七麟笑道:“塔都是单数层,三五七九十一都有,但按照黄姑娘所言,她从塔顶跌落,昨天她落到了第六层,那就是今天跌落到第五层,她又说她已经看了六层,那这塔岂不是有十层?” 黄轻云说道:“你算术真不错,这塔就是有十层呀。” “十层?你确定?”这话却是黄化极抢着问的。 黄轻云道:“当然能,我每天晚上只会下落一层,非常无聊,早就将塔层数的清清楚楚,怎么了?” 谢蛤蟆脸色越来越难看。 黄化极脸色也很难看,他带着管家离开,不多会管家回来说道:“三位,苏氏小鬼已经被你们斩杀,府上诡事至此结束了,多谢你们援手,假以时日我家老爷一定为你们请功。” 事情不对! 王七麟摇头:“恕我直言,丁管家,案子没有结束。” 徐大沉声道:“不错,而且你们是把我听天监当成什么了?这年头你就是去青楼叫姑娘也不能喝之即来、挥之即去,何况我们听天监?” 谢蛤蟆凑上去对他说:“你留在这里也没有先天玉了。” 徐大很忧伤。 丁管家苦笑道:“王大人,老夫托个大,希望你能叫我一声叔。请给丁叔一个面子,我府上近来发生的事太多了,我家老爷很难受,有事以后再说,行吗?” 谢蛤蟆也拉了他一把道:“王大人,既然主人家已经说话了,咱们先走吧。” 见此,王七麟深深的看了黄家姐弟一眼,又看了管家一眼,抱拳道:“丁叔,那我们告辞了。” 他有一些猜测但没有证据,所以不便说出。 而且这事涉及二品大员镇国将军,他区区一介小印,也不敢多说。 男人都知道,酒喝多了屁股疼,话说多了脖子疼。 黄化极并没有撸完嫌人丑,还是给他们准备了礼品。 特别是得知王七麟家就是牌坊乡后,丁管家直接给他备了一辆马车。 车上有绫罗绸缎、粮食酒肉,甚至还有个姑娘家的梳妆台,全是农家生活所需。 马车有将军府标识,它摇摇晃晃行进大王村,王氏的族老赶紧带人前来接待。 35.外甥 王六五正带着家人在地里忙活,得知将军府差人给他们家来送礼把他惊到了。 他对来报信的汉子摆手道:“阿招,别来开我的玩笑,我儿当官了,你们不能再欺负我。” 汉子赔笑:“六五叔,我哪敢开你玩笑?过去都是我不懂事,您是长辈,请万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如果我得罪过你,你就当我是个屁,把我给放掉。” 王六五道:“那你不是开玩笑?” “真不是开玩笑,马车就停在你家门口,将军府的总管都来了!还有小七、王大人,他一起回来的!” 王六五带着两脚泥要回家,昨天刚回门的大女儿直起身说道:“爹,你带黑豆一起回去吧,他、他也想他舅舅了。” 一个三两岁的孩童抬起黑乎乎的小脸道:“娘,豆不想。” 他说完又低下头抠起老鼠洞,妄图从里面抠出点老鼠冬粮。 “不,你想。” “不,我怕舅舅。” “那你怕不怕娘的鞋底?” 孩童垂头丧气的拽着王六五衣服往后走,看到门口大马车,他陡然欢呼雀跃起来:“外公,大马、大车、大马车!” 街道两边站了不少人,有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的汉子、有洗着衣服出来后的妇人,最多的是孩童少年,众人脸上又是好奇又是敬畏,看见王六五出现纷纷行注目礼。 王六五习惯性的谦卑,冲着周围点头哈腰。 看见老爹带着外甥回来,王七麟甩手将妖刀插进地里笑道:“咦,爹你从哪里捡了个孩子?” 幼童赶忙用王六五的衣服擦擦脸冲他讨好的笑:“舅、舅舅,是我呀,我是黑豆,过年的时候你还抱过的黑豆呀。” “九九九是谁?”王七麟问。 幼童眨眨眼。 “那我抱过你吗?” “抱过、抱过,当时你把我吓尿了,尿你一身。” 王七麟叹道:“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记起来了。” 孩童有些怕他,加上周围人多他害羞,便抱着王六五的大腿将脑袋塞进他衣服里。 王六五跟管家见礼,然后把孩童拎出来说道:“黑豆你这是作什么?忘记你娘跟你说过什么了吗?” 黑豆努力想了想,道:“忘、忘记了。” 王六五咂嘴:“你这孩子,忘记你娘教你说,见到舅舅说什么吗?” 黑豆赶紧点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说什么?” “你见了舅舅要有、有礼貌,要跟他亲热,要对他说好话。” 徐大、谢蛤蟆哈哈大笑。 王六五无奈道:“这傻孩子,唉,你赶紧说好听的话啊。” “舅舅,”幼童绞尽脑汁想了一番,道:“祝你寿比南山,早生贵子。” 王六五要瞪眼,徐大上来笑道:“别再吓唬这娃了,嘿,小子,看看这是什么?” 他张开手掌,里面是一把沾着盐粒子的炒蚕豆。 幼童顿时咧嘴笑了。 “你叫黑豆,这是蚕豆,喏,黑豆吃蚕豆。”徐大逗着他说道。 幼童高兴不已,用衣服兜着蚕豆蹲在徐大脚边嘎嘣嘎嘣吃了起来。 吃了两个想了想,又赶紧去给王六五和王七麟分一个。 王七麟挽着袖子冲父亲说道:“爹,我去帮黄将军办了点小事,将军客气,一定要给你和娘亲姐姐他们带一些礼物来。” 王六五小声问道:“你现在本事怎么这么大了?能给大将军办事?” 王七麟道:“我去给他掘粪耕地来着,这点本事我总有吧?” 王六五讪笑:“你别调笑你老子。” 他开门去收拾厢房,王七麟带着徐大搬东西。 谢蛤蟆坐在门口晒太阳:“老道手脚都不便利,就不去帮忙啦。” 徐大道:“你就是懒。” 谢蛤蟆甩出一张符来说道:“要不然这样,王大人,我折一个纸人来代劳,如何?” 王七麟笑道:“免了,能吓死人。” 徐大腆着脸道:“你折个女人出来呗?别照黄轻云和她二娘的样子折,兵家女眷我不碰。” “我给你折个母猪出来!” “能吃吗?要是能吃的话你折猪折牛羊也行,咱不开青楼咱开肉铺啊。” 谢蛤蟆认输。 他想自己余生不会再见到比徐大更贱更不要脸的人了。 礼品搬下来,管家告辞。 在王六五这等老农眼里,将军府的管家可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于是见人家要走就把家里男丁全叫过来送客:“黑豆,快过来。” 王七麟介绍道:“丁叔,这是我外甥,别看他傻,其实他可聪明了,来黑豆,叫人。” 黑豆努力装作聪明的样子:“丁叔。” 王六五尴尬的笑道:“错了错了,黑豆,这是你丁家爷爷,给你丁家爷爷行个大礼。” 黑豆立马跪下:“丁家爷爷好。” 咣咣咣,三个响头! 王七麟仰头闭上眼睛,不忍卒视:“用不着这么大的礼,你这是准备把你丁爷爷送走呢?” 丁管家赶紧摸了摸怀里,摸出来一枚银铢递给他。 王六五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 丁管家道:“应该的,磕头钱。” 黑豆拿到银铢惊喜,然后看向来看热闹的人,众人赶紧散去。 中午头王陆氏和女儿们回来,看见厢房里又是盒子又是箱子的,女人们大喜过望。 顾不上洗手王六巧先去摸梳妆台:“哎呀,娘快来看,这上面还有面铜镜哩,这台子真好看。” 王六五喊道:“洗手,都快洗手,看看你们这一身泥,跟一群土猴子一样。” 老大王巧娘给儿子收拾了一下,她问道:“给舅舅问好了吗?” 王七麟笑道:“问了,差点祝我长生不老。” 黑豆嘻嘻笑,偷偷把蚕豆塞进娘的怀里:“快吃,你快吃,别让爹看见。” 王巧娘出嫁得早,跟他有些生分,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不知道说什么便去帮忙收拾东西。 王陆氏看着一筐筐的绫罗绸缎满脸欣慰:“小七这一当官,钱也有了东西也有了,这下好了,咱家终于有嫁妆了,老三老四好好拾掇一下先嫁出去。” 这话说的心酸。 王家六个闺女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还有点诡异,弄的是家里又没钱又没地位。 断断续续的,六个闺女只嫁出去两个,剩下四个没人家肯要。 王六五骄傲的看了眼儿子说道:“你不用急,小七现在当官了,这媒婆子马上就要踢碎咱门槛了。来,今天将军府上给送了些鸡鸭猪羊肉,中午咱做一桌好菜。” 黑豆急忙跑进厨房翘着脚尖用胳膊撑着灶台往上瞅,吞口水跟喝水似的。 王七麟过来问道:“你想吃什么?” 稚童一溜烟跑了。 36.满院飘香 将军府知道乡下人终年吃不上几口肉,为了表达谢意丁管家特意送来好几挂肉。 黄牛、水牛要耕地,少有屠宰;猪肉下贱、狗肉上不得台面,鸡鸭肉块头小显得不够气派,所以唯有羊肉最合适,他送的肉最多的便是羊肉。 王七麟放下菜板将一条羊腿放了上去,说道:“娘,丁管家给送了芝麻,你去炒芝麻,炒熟以后用石臼把它捣成糊糊,咱们涮肉吃。” 王陆氏问道:“涮肉吃怎么还用芝麻呢?” 王七麟道:“按我说的做。” 王陆氏不吭声了,去把已经清洗干净的芝麻拿回来放在锅子里炒。 王七麟拿过菜刀来切肉,他试了试,感觉菜刀不如妖刀顺手。 他把妖刀抽出来往羊腿上比划了一下,妖刀上的红锈顿时更浓,腥味弥漫。 它不想切肉! 王七麟换上菜刀先剔肉,把骨头放进锅里炖汤,然后快刀蹭蹭蹭跳动,厚薄均匀的羊肉片被被切了下来。 黑豆翘脚趴在灶台上看,连连吞口水。 王七麟注意到他做到一件很牛的事,竟然一口气连吞了五口口水! 普通人做不到这点。 他诧异的看向黑豆,黑豆跟小狗一样跑了。 干柴放入灶台,大火熊熊燃烧,烈焰舔着锅底,清水煮开,羊骨汤开始出味。 黑豆又像小狗一样跑了回来,扒拉着门口仰着头使劲吸气。 过了一会他垂头丧气的说:“还是饿。” 王七麟笑,他把羊肉片下锅,几个呼吸后便捞了上来递给他。 黑豆又跑了。 徐大走进来:“你老吓唬娃娃干嘛?嗯,羊肉真香,让大爷先来两口。” 王七麟:“我给我外甥煮的。” 徐大:“舅舅。” “干!” 他菜刀耍的好,一扇羊骨头进锅炖汤、肉全给切成片,堆在一起很惊人。 王六五心疼:“怎么切了这么多?” 王七麟道:“你不是说中午吃肉过个瘾吗?” 王六五道:“我说说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掉过头来他又心疼:“浪费了,我和你娘一辈子没吃这么些羊肉。” 芝麻炒熟用石臼碾成芝麻糊,王七麟去看了看说道:“继续磨,还有家里要磨粮食吗?赶紧搬出来啊,有牲口不用多浪费。” 正在拉石碾的徐大给他一个眼神杀。 徐大天生神力,比骡子还能干,很快将芝麻糊碾到出油,这时候加上水慢慢便调和成了麻酱。 王七麟家里有个老坛,里面存放着几块祖传腐乳,他把腐乳汤倒了出来,放入麻酱里尝了尝,味道挺好。 这是他在地球上学的吃法。 他在院子里吊起一个小铁锅,往里面加上煮好的羊骨汤,将羊肉端出来说道:“把肉放入汤里面涮一下,然后蘸着麻酱吃。” 蒸汽郁郁翻滚,羊肉鲜香滋味随着风能吹遍半个村子。 王七麟舀了一碗羊汤吹了吹喝下。 满口滚烫,香味打着旋的在嘴里翻滚然后进入肚子里,肚子里顿时不光香喷喷还暖洋洋。 一行人围着火堆坐下,正好天气还有些凉,被火一烤身上热乎乎。 王六五端着一摞碗过来说道:“这不是乱坐吗?不合礼数、不合礼数。” “穷讲究。”王六巧说道。 王六五瞪了小女儿一眼,往碗里舀麻酱和豆腐**,然后挨个分。 王七麟接过碗说道:“谢谢爹。” 王六巧接过碗说道:“谢谢爹。” 黑豆接过碗说道:“谢谢爹。” 王六五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你叫我什么?” 一行人哄笑,黑豆慌忙道:“对不起,外公,谢谢外公。”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没事,兄弟,都是自家人。” 黑豆眨眨眼,吓得几乎要哭了。 羊肉片下锅,王七麟抓了些过冬葱和香菜片扔进锅子里,道:“立马就能熟,赶紧吃。” 他夹了两片放入黑豆碗里,黑豆蘸着麻酱塞进嘴里,然后:“哈、哈。” 王七麟问道:“怎么还吃笑了?” 黑豆眼睛突然红了,开始流眼泪。 王七麟郁闷:“怎么又吃哭了?” “被你吓哭的,嘶嘶,好吃,嘶嘶,啧啧。”徐大捞肉飞快。 黑豆流着泪说道:“不是,是这个太好吃了,怎么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真香!” 王七麟道:“所以以后舅舅送你去念书,你要好好念书做大官,做了大官好好的治理天下,让百姓都能吃上肉,好不好?” 黑豆点头,嘴巴空不出来了,全力咀嚼。 王六五举起酒杯嘬了口酒,眯着眼品味道:“这将军府的羊肉就是不一样,嗯,这味道真是绝了。嘿我说你们别光吃肉啊,听我说话——你娘!” 锅子里筷子划拉的跟赛龙舟时候的船桨一样。 他赶紧放下杯子也开始划拉。 徐大吃了一会有些丧气:“这完全发挥不出来我的战斗力啊。” 王七麟安慰他道:“是我爹娘姐姐他们战斗力也很强。” 没人说话,都在努力捞肉。 将军府送的是肥山羊,得有七八十斤,一挂就是半只羊,剔下来的肉有二十斤,结果全进了众人肚子里大家还不饱,王六巧最后徒劳的用筷子在里面翻找。 王六五不满:“你挽起裤腿进去捞吧,好不好?我再给你弄个笊篱?” 王七麟笑道:“六姐等等,还有呢。” 他又去拎出一挂羊肉继续切。 王陆氏看向自家男人:“你怎么不心疼了?怎么不劝他省着点了?” 王六五为难的说道:“我原本想劝阻他,但这羊肉实在太好吃了。” 王陆氏擦擦手去给儿子打下手,同时找了个空说道:“你大姐的男人不是个东西,没有钱还乱来,他不知道从哪里找了个不三不四的女人,竟然领回家里去了。” 王七麟点点头:“大姐就为这事回来的吧?” 王陆氏叹了口气:“你有出息了,你大姐就能有个指望了。你要是没有出息,你大姐受了气也不敢回来说。” 王七麟没吭声,王陆氏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又叹了口气。 又是一大盆肉进锅里,黑豆还在努力的夹。 王七麟问道:“好吃吗?” “好吃,真好吃,比娘烙的面饼还好吃。” “那你不要爹了,要舅舅行不行?以后跟着舅舅天天吃肉。” 黑豆想了想,小心的看着他问道:“能不能不要爹,也不要舅舅?然后还能天天吃肉?” 王七麟笑了:“能,不过那你每天吃的就是炒肉了。” 黑豆欣喜若狂:“炒肉我也喜欢……” “竹板炒肉、扫帚疙瘩炒肉、鸡毛掸子炒肉,你喜欢哪个?” “我、我喜欢舅舅。”黑豆的小黑脸上挤出一点笑容。 生活终于对我下手了! 37.消失的人 家里姐姐多就有这好处,吃完饭收拾起来干脆利索。 王七麟决定把大姐接到驿所去住,正好驿所里需要个能管厨房、管卫生的女人。 王巧娘没意见,她没什么主见。 得知此事王陆氏高兴的不行,一边给他们收拾东西一边说:“难怪人家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把她们娘俩接过去最好,不受气,黑豆还能吃上饱饭,好!” 王七麟苦笑:“娘,这话你们不能说自己。” 王陆氏满不在乎:“嗨呀,乡下人矫情什么?咱这些庄稼人还不如人家豪门大院里的鸡和狗呢,我听说人家少爷小姐把狗当孩子养,不知道真假。” 王七麟沉默。 地球上有些人把狗当爹娘养。 这个是真的,可惜不能对人讲。 王陆氏习惯了他突然的沉默,给他打理了一个包袱,里面放的是自家腌的咸菜。 酱瓜、酱生姜、风瘪菜等等,这都是他平时喜欢的下饭菜。 中午饱饱的吃了一顿羊肉,下午他们便返程回伏龙乡。 王七麟出门,王六五在晒干肉。 瘦肉切成薄片做风吹日晒,现在阳光还不烈,天气不暖,所以晒过的肉不会臭掉。 王六五看看肉片,满是丘壑的黑脸上挂满幸福:“等晒好了我给你送一些去,你大姐会做哩,用来炒干菜可下饭了。” 王七麟有心想劝慰他自己吃,但他不太擅长跟亲人沟通,便只能笑笑。 全家人送他们出门,脸上洋溢着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笑。 王七麟心头却沉甸甸的。 伏龙乡小印诅咒压在他心头,这个威胁不除他就开心不起来,这不光关乎他的性命,还关乎一家人的未来。 几个人出村,族老带着家族有头有脸的人来送他们,还特意派了一辆骡车来送他们。 叮叮当,叮叮当,骡铃响叮当。 黑豆眼睛亮晶晶的,他想骑骡子。 但小孩很懂事,知道这不可能,便依偎在母亲怀里只是畅想。 徐大对他招招手:“过来骑大马。” 黑豆骑到了他脖子上,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王七麟倚着妖刀看的很好奇:“你怎么这么有孩子缘?” 徐大说道:“可能我也是个孩子。” “二百斤的孩子?” “侮辱谁呢?二十斤零着三千两而已。” 黑豆还没有出过乡里,从牌坊乡到伏龙乡,这距离对他来说可能跟出国一样,进了伏龙乡后他又是紧张又是好奇,于是在脸上蒙上了一件衣服,抠开一个眼偷偷往外看。 王巧娘要揍他:“本来挺小个窟窿眼,我缝两针就行,现在让你弄成个破洞,又得多一个补丁了。” 回了乡里是傍晚了,王七麟带他们去吃焖羊肉。 车把式来过伏龙乡,听说过焖羊肉的名声但从来没舍得吃。 这次有人请客他也不好意思多吃,就吃了一碗。 黑豆吃了两大碗。 见此车把式又加了一碗。 王巧娘注意到这点后随手抄起了扫帚,黑豆急忙摆手:“焖肉、涮肉都行,不要炒肉!舅舅,舅舅!” 王七麟低着头继续吃肉,装没听见。 “祝舅舅长生不老!” 王七麟道:“大姐,放他一条狗命吧。” 王巧娘吃了一碗肉,最后把他和儿子的碗涮了涮水悄悄喝了下去。 徐大照例吃了四碗。 王七麟吃了一碗。 徐大很奇怪:“你今天怎么吃的少?” 王七麟:“因为我付账。” 一行人心满意足回到驿所,不多会几个泼皮突然联袂而来。 黑豆急忙往母亲怀里窜,他对这种气质的男人太熟悉了。 徐大展示了他的威风,当头给泼皮一人一记拳头:“直娘贼,卡着点来的吧?埋伏在哪里偷看着我吃完饭才敢上门,是不是?” 泼皮头委屈的说道:“大爷恕罪啊,小的们怎么可能短你吃的?是刚打听到你回来啊。” 徐大道:“算你小子有良心,那算你们欠我一顿饭啊,明天补上。” “不是吧?” “对对,不是,还有接风洗尘宴,两顿,你们欠我两顿饭。” 泼皮头子还要说话,后面小弟捂住他的嘴:“大哥你可闭嘴吧。” 徐大喝问道:“你们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一个泼皮慌张道:“大爷,傻大胆找不见了。” “哦,他没有来找我。”徐大道。 泼皮道:“我们知道他没来找你,可是,画!” 徐大猛的皱起眉头,他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王七麟开门说道:“大姐,我带你去熟悉一下驿所。” 到了正厅推开门,他打眼一看,桌子的水瓮口伸出来一个鱼头。 水花四溅,鱼头不见了。 王七麟很诧异,这鱼还能脱离水面呼吸?又或者它是听到声音探头出来看热闹? 他去看草鱼,黑豆爬上椅子也去看,黑脸堆笑:“一条大鱼,娘,明天咱吃炖鱼。” 仰泳草鱼,再度现身。 黑豆更高兴了:“这条鱼死了,太好了,娘,省去杀鱼的麻烦了。” 水面有细微波纹。 草鱼在瑟瑟发抖。 谢蛤蟆随后也看了鱼一眼,诧异道:“大人这条风水鱼还真是非同一般。” 王七麟送大姐去歇息,回来问道:“怎么非同一般?” 谢蛤蟆道:“大人是要考验老道的本领?这鱼极有灵性,是条非同一般的灵鱼。我猜它有过什么机缘,或者吃了帝流浆、或者吃了天材地宝、或者得过大能点拨。总之,你在哪里发现它的?那地方可能有天材地宝。” “聚香楼后院的鱼池子里。” “打扰了。” 徐大风风火火走进来打断他们的交谈:“麻烦来了。” “怎么了?” “还记得你烧掉的那幅画吗?送画给我的伙计不见了!” 王七麟问道:“你是说他被那幅画里的妖女给抓走了?不会吧?他给你画的时候人是在的吧?然后画就被我烧掉了,按理说那妖女也被我烧死了吧?” 徐大肃然道:“怪就怪在这里,有人看见我那伙计家里又有了那么一幅画!” 王七麟道:“让见过那画的人进来,我有话问他。” 几个泼皮畏畏缩缩的全进来了。 徐大道:“他们全见过。” 王七麟问道:“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傻大胆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 “最后一次见到他家的画呢?” “也是前天晚上,昨天再去,他连人带画都没了。” 王七麟又问道:“傻大胆给过徐大一幅画,你们见过吗?” 众人纷纷点头。 “两幅画像是一样的吗?” “一样。”“对,胸雪都这么大。”“腿这么长。”“那小娘皮长得老带劲了。” 王七麟一拍桌子:“本官在问案,你们乱七八糟说些什么?” 泼皮们哗啦啦跪下了:“大人息怒!”“大人恕罪!” 这就是听天监之威。 王七麟厉声道:“再问你们一遍,两幅画像一样吗?” 泼皮们不敢说话但一起点头。 王七麟道:“那两幅画的背景是否一样?” 这次泼皮们没有反应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泼皮头目为难道:“大人,我们没太注意背景。” 王七麟下意识皱眉,泼皮头子以为他要发火急忙辩解:“不是我们不细心,是那娘们穿的太少了,露出那么些肉来,谁还顾得上看画的背景?” 38.意外来客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沉吟一声道:“大人为什么问画的背景?” 王七麟道:“我曾经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有个书生得到一幅画,画的是个倾国倾城的女人。每到夜里这女人便出来与他同床共枕。” “后来这书生不见了,家里人怎么都找不到,偶然情况下有人注意到他挂在家里这幅画,发现这幅画不光画了一个女人,还画了一群男人,只是用作背景,很难发现。” “其中,失踪书生的画像就在这群男人里面!” “栩栩如生!” 一群泼皮颤颤发抖。 谢蛤蟆道:“江湖上有个门派叫生花楼,据传他们一支妙笔能画尽苍生,能把人画进画中也能把妖魔鬼怪画进去,我想大人说的那幅画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王七麟道:“去傻大胆家里看看。” 傻大胆是个绰号,他本名叫什么没人知道,只知道他姓沙,天生胆子大加上有点憨乎乎的,于是得了个傻大胆的绰号。 有个叫侯俊的青年跟傻大胆从小一起长大,他说道:“这傻大胆从小就什么都敢干,小时候夏天晚上我们躲迷藏,他带着一把铁锨,你们猜是干什么?” “玛德大人是来查案的,不是来猜谜的,你有屁快放!”徐大瞪眼。 “是、是,这小子用铁锨挖开半个坟躲进去!” 又有人点头:“这种事他后来也干过,有次他躲债便是躲在个坟堆里,还从坟里摸了人家牌位。” 王七麟道:“这样的人倒是适合到咱听天监当差。” 谢蛤蟆说道:“有一个就够了,那不就是吗?” 徐大在左张有望。 傻大胆住在乡里一处老宅里,宅子破破烂烂,厢房塌了半边,墙壁东倒西歪,如同废墟。 时值傍晚,夕阳西下。 余晖照在破残老宅上有种阴暗的荒凉。 谢蛤蟆进门后抽了抽鼻子:“不对,院子里有古怪的臭味!” “尸臭味?”王七麟问道。 侯俊讪笑道:“傻大胆家茅房塌了,他平时就在院子里方便。” 谢蛤蟆嘴角一抽,想吐。 徐大很关切的给他拍背:“怎么干呕成这样?有了?谁的?男娃女娃?不对,刚才吃焖羊肉你又加辣椒又加醋,这是儿女双全啊!” 他刚才听见谢蛤蟆埋汰他的话了。 大爷报仇不隔夜。 屋子里乱七八糟,破衣服、破鞋子随处扔,用完没刷的碗筷堆在个盆子里,床上几床又破又脏的被褥互相纠缠,王七麟也是在穷人家长大,可还没见过破落成这样的人家。 但这家里虽然脏乱差,却有几分烟火气。 他掀开锅子,锅里有冷粥,徐大让他看窗台,窗台上放着半只啃得凌乱的烧鸡。 侯俊拿起搭在床脚的青布衣裳给他看:“王大人,这就是傻大胆平时所穿的衣裳,你看他衣裳在这里、吃的烧鸡也放在家里,说明这个人没远走,对吧?他要是远行,肯定得收拾一下吧?” 徐大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子:“你他么把能说的都说了,让王大人说什么?” 侯俊委屈道:“小人心急了。” “光凭这些还不能断定他有没有出行,”王七麟扫视周围:“傻大胆家里有没有钱粮?” “粮食有点,都在瓮里,钱没有,他倒是做梦都想有钱,但他整天游手好闲,哪里能有钱?”泼皮们笑道。 王七麟惊呆了,你们好意思笑话自己伙计游手好闲? 不过照目前分析,傻大胆确实不像是离家远行了,所以难怪混混们见他和画都没了,就急着去找徐大。 徐大含上冰台珠摇摇头,屋子里没有阴气。 谢蛤蟆凝重道:“这房子里面有古怪,让我感觉很别扭,但具体是哪里古怪,我还说不上来。” “反正,闲杂人不要再轻易进来了!” 屋子漏风,阴风嗖嗖。 泼皮们争先恐后的跑了。 回了驿所王七麟问道:“你说他那房子古怪,大概是哪方面古怪?咱们一起琢磨一下。” 谢蛤蟆道:“我是糊弄那些泼皮而已,不能让他们感觉咱没有本事。” 王七麟:┓(′?`)┏ 这事也是怪了,后面三四天他带着徐大、谢蛤蟆发动了乡里泼皮去寻找傻大胆,但一点消息都没有找到。 倒是有人来上门找他了。 当时王七麟在屋子里喂草鱼吃草,然后看见外甥迈着小短腿飞奔进来,激动的黑脸更黑,话说不利索:“有有有人……” “有人怎么了?” 黑豆冲他伸手比划,双臂使劲张开。 “有人在天上飞?” 黑豆摇头,拉起扫帚跨在上面开始跑。 “有人骑着扫帚在天上飞?” 徐大道:“有人骑大马!” 黑豆使劲点头。 骑马到来的人出乎王七麟的预料,但又在情理之中。 黄化极。 他胯下的战马长得高大,一身黑毛油光发亮,四个蹄子有碗口那么大小,跑起来鬃毛舞动、声势骇人,一看便是一匹千里良驹。 黑豆扒拉着门板伸出一只眼睛偷偷看它,然后慢慢收回脑袋,闭着眼睛双腿夹着扫帚在院子里跑。 想象自己骑马啸傲疆场。 迎面而来的风,甚为喧嚣啊。 跑了几步他撞到了一座山,睁开眼睛一看。 是他亲娘。 确认过眼神,是打不过的敌人。 黑豆扔下扫帚狂奔,跑的比马还快:“舅舅与天同寿!” “大姐,上茶。” 老将军拦住他道:“不必上茶了,王大人,老夫有事相求。” 王七麟道:“将军言重了,有什么话您但讲无妨。” 老将军叹了口气,说道:“云儿昨晚一直睡到先前才醒来,醒来她说,她到二楼了,明晚就要落到地上。” 王七麟问道:“落到地上会怎么样?” 老将军苦笑道:“我不知道,但我不能让她落到地上,我不能让她冒这个险。” “所以?” “所以我要你去那座塔里瞧瞧,如果还有鬼缠着云儿,那鬼应该是藏在塔里。” 王七麟惊喜的问道:“那你知道那座塔在哪里吗?我也猜测过那座塔有问题,但我回来后查过典籍,没有查到过有十层的塔。打听过一些人,也打听不到那塔的位置。” 黄化极颓然,几次欲言又止。 见此谢蛤蟆一甩道袍道:“王大人,你当然没查到那座塔、也打听不到它的位置,因为寻常来说没人能见到一座倒向地里建的塔!” 黄化极猛的瞪着他厉声道:“你知道什么?” 谢蛤蟆缓缓的说道:“黄将军莫怕,我不知道你在保守的秘密,不过我知道十层无极塔是怎么回事。” “正所谓数有单双、有阴阳。天数为单数、为阳数;地数为双数、为阴数。天在上,向天发展要用单数,所以佛塔都是单数层,三层、五层、七层、九层。” “以此类推,那十层的双数塔是怎么建的呢?” “它是向着地下建的!” 听到这里,黄化极脸上露出惊骇之色。 “无量道尊。”谢蛤蟆手掐道印唱喏,脸上挂着深藏不露、神秘莫测的微笑。 你以为你看到了第二层,你把我想在第一层。 实际上我在第五层! 39.十级浮屠 听过谢蛤蟆的话,黄化极缓缓坐下。 一段秘辛娓娓道来。 乡里人都说,狐死首丘、落叶归根,所以黄将军告老还乡后回到牌坊乡。 其实并非如此,他回来是要看守一座邪塔! 将军府是在三十多年前建起的。 三十多年前新汉朝多地诡事频发,听天监总统领青龙王问天寻策,发现阳世出现了一条新阴路,地府诸多恶鬼正是顺着这条路逃脱出来,在各地作恶。 这阴路的起点便在牌坊乡内! 于是听天监监理、兵部调集一支边军在将军府的地址上建起了一座无极浮屠。 但全乡没人见到这座塔,因为这塔是倒向地下建的,它的任务是朝向阴路起点,镇压住地下邪祟! 就像谢蛤蟆说的那样,地数是阴数、是双数,所以这座塔一共是十层。 并且为了镇压邪祟,塔里塞满了天师高僧施过法的道家神雕和佛雕。 “从这座塔开始建起到结束,期间诡事频发,但有高人坐镇没出什么乱子,可到了最后一步,乱子还是来了!” 塔是向着地下建的,塔尖在下、塔底在上,这点跟阳世的塔正好相反。 所以阳世的塔最后一步是封顶,无极浮屠塔的最后一步却是封底。 “塔底无论如何封不上,它是用一块块石板嵌合起来进行封堵的,本来这些石板尺寸都是算计好的,按理说正好能堵住塔底,可是偏偏却堵不上!” 黄化极的脸色开始难看。 “起初最后几块石板个头太大嵌不进去,工匠重新测算后切割了石板,结果这些石板又太小,全掉入了塔里!工匠多次测算,却怎么也测算不准!” 听到这里谢蛤蟆沉声道:“阴路天成,哪有那么容易镇压?这是地下的鬼在作祟,它们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来阳世间的通路,怎么甘心就此被封堵?” 黄化极苦笑道:“谁说不是?谁说不是?嘿嘿,谁说不是?” 连续三句‘谁说不是’,语调连续三变,最后一变竟带有哭腔。 “你们猜,我们最后怎么压住的地下邪祟?” 谢蛤蟆双手合十道:“无量寿尊,一定是哪位天师或者高僧舍身成道,坐化镇邪!” 黄化极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阴鸷,他眼角下垂、嘴角上挑,连连冷笑:“嘿嘿,道长想的真好,什么天师高僧、什么大儒大能,到了生死关头都是假的!他们竟然将我偏将关入塔中,以他阴魂镇邪!” “可怜我那偏将忠君爱国、满腔热血,对朝廷赤胆忠心、对上司尊崇有加,一生为人更是坦坦荡荡,最终却落得横死阴路的下场!” 看着他满腔悲愤的样子,王七麟轻轻摇头。 徐大被老将军的满腔悲愤所感染,怒道:“玛德,这帮牛鼻老道、秃驴和尚真够缺德,他们是要打生桩啊。” 黄化极怒道:“打生桩岂能跟封阴路相比?封阴路那是要跟恶鬼凶神朝夕相处,日夜战战兢兢,只有等上天封了这阴路,才能去阴司报道,落入轮回!” “可是上天什么时候会封这条阴路?即使封了阴路,这阴魂的身上沾满恶鬼凶神的孽障,还不是会被阴司当做恶贯满盈给送入地狱折磨?” 王七麟悚然:“这么可怕?” 黄化极点头。 说出无极浮屠秘闻后,众人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黄轻云所去的鬼市便是无极塔下的阴路入口,那里聚集恶鬼众多,从而形成鬼市。 真正纠缠她的不是苏氏小鬼,而是无极塔下镇压的大凶邪祟,所以要解救黄轻云,仅仅是斩杀苏氏小鬼没用,得去镇压塔下邪魔。 到了这里,黄化极说道:“请大人出手,再去镇压邪魔!” 王七麟还没说话,徐大先笑了:“开玩笑吗?我家大人哪有这个本领?来,道长,送客。” 谢蛤蟆怒视他:“你是力士我为游星,殊途同归、官阶一致……” “一致对外!” 谢蛤蟆一甩袖子,对黄化极说道:“老将军,请吧。” 黄化极起身后满脸失望,道:“老夫还以为王大人少年英雄、一身正气。” 徐大摆手道:“用不着拿话来压人,我家大人确实少年英雄、一身正气,但也不能去送死吧?” 王七麟点头,知我者,徐大爷。 黄化极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本金黄色经书道:“不是去送死,甚至不必跟妖魔打交道,只是去佛塔下送一本经书而已。” 徐大斜睨他:“这么简单你怎么不去?你府上那么多亲兵,怎么不让他们去?” 黄化极道:“因为我偏将的阴魂还被锁在塔中,进入塔中难免要跟它打交道,所以得仰仗王大人这般高手。不过偏将的阴魂没有大修为,不足为惧,如果三位大人有所顾虑,那老夫愿意一同前往。” 王七麟沉默不语。 谢蛤蟆挥袖子:“请吧,老将军。” 黄化极陡然说道:“如果王大人愿意帮老夫这个忙,那老夫愿以千枚金铢相赠,府上宝马神兵,若有所需可以自取,更会上书朝廷表彰大人。” 王七麟皱眉道:“黄将军这是把本官当成什么人了?” 黄化极继续说:“另外,王大人,我听说你还是单身未娶之人,如果能把云儿救回来……” 四个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色胚们,我们见面了。 王七麟起身道:“黄将军勿要多说,为官一任,庇佑一方,这件事我义不容辞。” 黄化极此行是志在必得,他还带了随从带了马,一声令下有三名随从将马牵过来交给三人。 王七麟无奈道:“我不会骑马啊。” 徐大摁着马鞍翻身跳了上去,姿势豪迈潇洒:“大爷带你?” “我骑你脖子上吗?” “滚!” 最终徐大在乡里找了一辆板车,套了一匹马,让马拉着板车、板车拉着王七麟,他们一起赶往将军府。 没隔着几日,三人再度回到将军府。 将军府面积广阔,其中后院占了一半。 王七麟跟随丁管家走了进去,跨过后院门的时候他低声道:“道长待会随我入塔,老徐你在外面给我守住门,我不出来不准关门!” 徐大道:“这你放心,你不出来我肯定不让他们关门啊。” 王七麟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在他耳畔说道:“除了咱们自己人,你谁都不要信!一定给我把入塔的大门守好,一定要小心!” 徐大看看左右低声道:“有鬼?” “大鬼!” 40.入塔 看到他们停在门口,丁管家回头问道:“三位大人?” 王七麟笑道:“我看你们门口这幅画有些意思,这是画的什么?” 丁管家说道:“就是寻常的神荼和郁垒两位门神,王大人如果喜欢,等今天事了我送您几幅。” 王七麟摆手道:“看看即可,送就免了,本官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后院的四周高墙壁垒,地上铺着厚实的青砖,砖缝之中不知道浇灌了什么,修的简直是铁板一块。 另有东南和西北两个角落用硬木修筑了两架风车,风车中心位置缠绕着一圈圈粗如儿臂的铁锁链,也不知道平时怎么保养的,竟没有一丝铁锈。 黄化极指挥着几条大汉摇动了风车,有粗重的铁链从地里收回。 后院中央位置的一片青砖地面从中间裂开,缓缓的立了起来。 就像是有巨手从地下推开了两扇青砖拼接的大门! 谢蛤蟆面色凝重,伸出手来掐指算了算。 徐大问道:“算到什么了?” 谢蛤蟆摇头:“我没算。” “你没算你掐手指干什么?” “缓解压力。” 黄化极走向地宫入口冲他们招手,王七麟将妖刀交在左手道:“走!办正事!” 地宫入口是长宽各有一丈余的方形,一排石阶螺旋通往下方,没入黑暗,不见终点。 丁管家拍拍手,有汉子上来递给他们油灯。 徐大道:“怎么不用火把?” 黄化极道:“下面空气太稀薄,火把会与人争夺空气,还是油灯合适。” 王七麟问道:“那我们不用等一会,让地宫换换气吗?” 黄化极一怔,拍了拍额头道:“对,得让它换换气,老夫心急了,竟然差点误了大事。” 风吹了一阵,三人估摸着差不多了,提灯走入黑暗。 石板台阶僵硬冰冷。 王七麟踩在上面走了几步,冷意便穿透鞋底。 脚掌变得冰冷。 他运转丹田中的内力,随着暖流涌入四肢百骸他才感觉舒服一些。 这地宫很不正常! 王七麟家有地下室,地下室应该冬暖夏凉,即使不暖也不会这么冷。 油灯晃晃悠悠,灯火摇摇晃晃。 离开地宫开口后,光芒迅速变得晦涩微弱,仅仅能照亮他们脚下的石板台阶。 身后有人捅他。 他回过头去,谢蛤蟆无声的指了指墙面。 王七麟举起油灯看向墙壁。 一张狰狞凶残的苍白人脸在冲他不怀好意的笑! 整个墙壁上都是这样的石质人脸。 很逼真。 谢蛤蟆低声道:“钟馗像。” 王七麟点点头。 越往下走,地宫空间越大。 而且地宫竟然挺深的,他们足足走下去一百道石阶才走上平地。 前面带路的黄化极笑道:“你们要紧随我,咱们马上就要进塔里了。” 顿了顿他又凝重说道:“当年我那副将的阴魂还在塔里,你们小心,他如今变得凶残成性,一旦发现有异常请二位大人不必留情!” 王七麟意味深长的一笑,道:“放心,他跑不了。” 可惜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到了这里他们已经是处于无极浮屠的底层,也是最接近地面的楼层,进去后有螺旋台阶,沿着台阶往下走,就是二层、三层直到顶层。 顶层在地下最深处。 黄化极就要把镇邪经书送到顶层去供奉。 此时他们走到了无极浮屠跟前,王七麟举起油灯上前细看,发现这石塔表面没什么出奇的,就跟普通的塔一样,仅仅是石板、石块、青砖建成罢了。 石塔的门很矮小,三人得弯腰钻进去,它实际上没有门板,只有一道黑色门帘。 王七麟伸手一碰,发现这也不是一道门帘,而是无数垂下的细线。 他下意识摸了摸这些线,却感觉手感像是—— 头发! 这时候黄化极低声笑道:“王大人知道这是什么?” 谢蛤蟆沉声道:“龙日垂髫!” 龙日是端午节,一年中阳气最盛的一天。 垂髫是对稚童头发的称呼,男童未曾破身,阳气旺盛。 而头发是从人体最顶上长出来的,最近太阳,阳气更盛! 黄化极说道:“我们在这里很安全,没有阴魂恶鬼敢靠近这里,龙日垂髫之于鬼,如同烈焰之于人。” 进门后王七麟发现自己猜错了。 这些头发不是做了个门帘,而是里面有个通道,通道上垂下来的全是这头发! 干枯冰凉的头发扫在人的身上…… 王七麟感觉像是有无数小手在身上挠痒痒。 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还好这通道只有两步远,王七麟感觉头顶一空后下意识松了口气,但随即这口气又硬生生憋在了喉咙里! 他下意识想快步往前走以离开龙日垂髫通道,可是往前迈出一步,面前黑暗中突然模模糊糊出现一堆脑袋! 油灯举起。 全是佛像! 一座座佛像倒垂在屋顶上—— 不对,王七麟随即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才是踩在屋顶上,无极塔是往下建的,地面在他们头顶,佛像是正常站在地上。 诸多佛像或宝相庄严、或怒目金刚、或开怀大笑,不知道它们脸上涂抹了什么颜料,极其逼真。 它们身上则写满了梵文,王七麟凝神看去,依稀听到耳边响起了念经声。 抑扬顿挫…… 余音袅袅…… 恍恍惚惚…… 妖刀冰冷的让人握不住。 王七麟下意识握紧刀柄,随即也回过神来。 他扭头一看,谢蛤蟆在他身边半眯着眼睛咧嘴微笑,竟然沉醉其中。 见此他急忙晃了晃谢蛤蟆,谢蛤蟆闷哼一声:“好厉害的佛陀阵!” 黄化极举起油灯笑道:“王大人果然是高手啊!不过越往下阵势越厉害,大人们要更加小心!” 昏黄的焰火半明半亮的照向周围,照得黄化极那苍老的面容有些死气沉沉。 往后照的灯光受阻,一个黑影从黑暗中飘荡出来,出现在他身后。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道:“我注意了一个细节,黄将军不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极为善谈,可是一旦跟家人在一起就不太说话了,怎么回事?” 黄化极道:“什么怎么回事?老夫脾气如此。” 王七麟又问:“你说你黑瑶族部下死于阴邪,可几日前他棺材被山傀给掀开了,我怎么发现他是死于中毒?” “还有,将军二品大员,要找人下这无极塔陪同,应该有的是人员可以调动,怎么非得来找我一介小印?是不是这黑瑶族部下发现了什么,让你不敢再去接触相熟的厉害人?” 黄化极喝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黄将军又是怎么回事?今天在我驿所时你表现的可真是激动,但此前哪怕你孙女要死了,你都没有这么激动过!”王七麟缓缓拔刀。 黄化极面色难看:“我为我那偏将不值……” “我又没说你为什么而表现的激动,你怎么一下子就想到了你那偏将?”王七麟笑了起来。 “看你身后!” 黄化极转身。 一道黑影在他身后缥缈的摇曳。 “这才是真正的黄将军吧!”王七麟冷森森的说道,“偏将大人,你漏出的破绽太多了!” 从上次被黄化极驱赶他就怀疑这老将军有问题,但这种事事关重大,他不敢随意提出。 此时在地下只有他们三人,他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41.阴路关 谢蛤蟆长袖飘荡,一白一黑两道灵符飞了出去。 灵符飞出相遇后如雌雄蝴蝶般互相吸引,贴在一起飞快转动,随即化作一个八卦。 八卦比哪吒还厉害,不见风也能长,很快变成一把大伞挂在他们头顶。 摇曳的人形黑雾样貌大变,竟然变成一个满脸凄凉的精瘦老头。 跟旁边的黄化极一模一样! 王七麟心里暗道一声:果然这样! 黄化极被八卦大伞笼罩住后却猛的变得恍惚起来,他眼神呆滞的晃了晃,一道阴魂从身躯中走出。 这阴魂长得剑眉入鬓、鼻如悬胆,面目英俊、虎背蜂腰,竟然是个外貌极为出色的中年人。 只可惜这人眼睛狭长、嘴大唇薄,气质狠戾,让人看了心里难以生处好感。 王七麟诧异,这人跟黄流风竟然有五六分的相像! 一个猜测出现在他心里。 黄将军只有一位儿子,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难怪副将发现黄轻云被苏贼纠缠后便怒不可遏的将他给斩了。 起初王七麟以为是黄化极纵横沙场手腕冷酷,原来副将是在守卫自己孙女! 这是亲孙女。 副将阴魂现身后立马往后退去,他躲入一片黑暗中悲怆狂笑:“听天监名不虚传,我就不该让你们插手我家内事!只是没想到,一名小印竟然也有这番本领!” 王七麟缓缓抽刀。 斩马出鞘,血色锈迹挣扎扭曲。 副将厉声道:“王大人,我自认对你不薄,你为何非要跟我作对?” 王七麟道:“我说为了正义和公道,你信不信?” “正义?公道?我不信!不信!” “世间只有强权,哪有正义与公道?若有正义与公道,我为什么会被镇压在这邪塔之中?为什么?” 副将阴魂厉声狂笑,塔里顿时掀起一阵阴风。 若有若无的敲木鱼诵经声又开始响起。 王七麟看向头顶诸多佛像,愕然发现他们的嘴巴竟然在眨动! 好像真的在念经。 太极图的光亮逐渐消弭,又化为一黑一白两道灵符并慢慢燃烧。 谢蛤蟆肉疼的哆嗦:“两仪归真符啊,我师傅就给我留了这么一张!这可是价值万金的神符!” 灵符消失,塔里又归于黑暗,只留下三朵昏暗的火苗。 火苗猛的摇曳。 一道阴风席卷而来。 王七麟甩手将刀鞘向风卷来的方向扔去,却双手持刀拧腰反向劈了一刀! 声东击西。 叼虫小鸡! 金石之声,其音铮铮! 妖刀劈中一块寒冰,逼得王七麟后退两步。 阴风同时消失。 副将阴魂后退,尖利声再度响起:“王氏小儿,为何非要与我作对?如果你真要主持公道,那为何不予我公道?” 王七麟暗道去你娘的公道吧,你还真信老子是这样的人? 他之所以要揭穿副将阴谋,其实是怕他在无极塔里搞鬼! 副将阴魂能抢占老将军身躯,便能抢占他的身躯。 而老将军的身躯已经老化腐朽,他的身躯却是青春充满活力,并且还是一名听天监的小印,虽然自认长得平平无奇,但还是有几分小帅的。 反正如果他是副将阴魂,肯定迟早选择他的身躯。 整个牌坊乡和伏龙乡,没有人的身躯比他更完美! 现实不给他自夸的时间。 敌暗我明,情形危急。 王七麟低声道:“道长,带老将军走,我断后!” “哪里走?” 阴风嗖嗖的吹了过来,像数九寒天夜里拉开了窗户。 这次王七麟不再防备左右,他双脚使劲蹭地,往后退的身影猛然改为向前。 后军变前锋! 后撤改前冲! 他说要走是诱使副将阴魂来袭,果然,副将阴魂怕他们进入龙日垂髫过道中,立马着急的发动攻击。 太阴断魂刀,晓行夜宿! 他脚步极快将双方距离缩短,斩马妖刀横向劈出中途变招改为上撩,刀风如狂浪般逆转撞击上阴风! 一人一阴魂,短兵相接! 油灯火苗疯狂摇曳,火光闪烁,照出佛影在地上晃动。 塔中没有月光,太阴断魂刀无法威力尽显。 但王七麟觉得这阴魂不是很厉害,刀法连环绞杀,他能感觉到自己一刀又一刀的劈在了阴魂身上。 副将阴魂凄厉惨叫起来,声音像一蓬钢针塞入耳中。 王七麟感觉耳膜剧痛,眼前一黑。 同时一记硬拳正中他胸口,冰冷的寒意像蛇一样钻进他胸膛灌入他全身,运转流畅的内力顿时凝滞了! 紧随寒意之后是爆发的力量,这一拳将他打的倒飞起来,几乎失去反手之力! 就在此时一道道梵音响起。 他感受到的痛楚迅速消失,体内寒意如汤沃雪,内力再度运转起来,他的视野不再黑暗,头顶亮起朦胧柔和的光芒。 佛雕的光头在发光? 副将阴魂清晰起来,王七麟不再被动挨打,一个鱼跃跳起来拖着刀两个箭步冲上去便开劈。 凌厉的刀锋从阴魂上划过,十年内力全力翻涌,王七麟一口气劈出十几刀。 刀刀不留情! 副将阴魂挥拳出招,一拳一拳正中妖刀,竟然正面扛住了刀锋! 梵音越来越响亮,一些古梵字飘荡在黑暗中,将副将给包裹住了。 副将阴魂的攻势一时停滞,王七麟抓住机会内力灌入刀中,寒冷清冽的刀芒冷飕飕的迸射出来,他以夜黑风高转万家灯火—— 杀招频发! 底牌全出! 副将阴魂被劈的全身扭曲,最终刀芒斩落,它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啸化作烟柱。 梵音声调更高压住了啸声,造化炉随即飞出,将烟柱给吸入其中。 王七麟松了口气,他想仔细打量塔中布局,结果恍惚朦胧的光芒消失了。 塔里再度陷入黑暗。 完全黑暗。 油灯已经被阴风和刀风吹灭了。 王七麟一边往外退一边感叹,厉害了,塔里的灯是智能化控制。 社会社会! 他退到龙日垂髫通道口后低声道:“道长,你们在哪里?咱们现在先撤出去……” “王大人,我们已经出来了。”谢蛤蟆的声音从塔外传了进来。 王七麟差点气死。 谢蛤蟆竟然没给他掠阵,而是自己先跑了! 黄化极虚弱的坐在地上,他阴魂离体多日能保存下来全靠这无极塔的奇妙,但他终究没有什么大修为,失去无极塔的力量支撑,他便陷入虚弱状态。 王七麟将他背了起来,三人赶紧爬了出去。 看见黄化极满脸疲态,丁管家大吃一惊:“你们在地下遇到了什么事?” 王七麟正要冷笑,黄化极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摇摇头:“我累了,需要休息。” 丁管家往左右叫道:“还不去找架床?其他人把门关闭。” 黄化极又是勉强的摇了摇头:“不必关上了,下面阴路十余日前关闭了。此道阴路关闭,不知哪里又有阴路洞开,我朝又要百鬼夜行了!” 辨认着他说话的腔调,丁管家呆若木鸡,随即缓缓的跪在了地上。 黄化极轻声道:“老丁,扶我回去吧。” 丁管家老泪纵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辈,哪有脸面接触将军?只求将军好心,给老头子解答一个疑问。” “当年决定将我大兄的阴魂关入塔中的人里,有你吗?” 黄化极轻声道:“老丁,我们是兵,军令如山!” 42.双鱼玉佩 得知又有新阴路出现,王七麟皱眉。 难怪这段时间区区一个乡里头都有这么多诡事连续出现! 阴路。 只是这么个称呼。 其实这并非是具体的一条路,而是代表阴间与阳世之间又开了一条通道。 阴邪鬼怪只要进入这通道,它们具体去往哪里不好说,可能与执念相关、可能是随机出现,正所谓通幽曲径、百鬼夜行,人有人道、鬼有鬼路。 所以要想堵住阴路,就得在根源位置下功夫。 王七麟让徐大去通知石周山。 他不去了。 因为这货坑了他,他怕见面后忍不住拔刀砍他。 这还无所谓,他怕砍不过人家,那样岂不是尴尬了? 当初在医馆时候,石周山对他的试探一拳让他记忆犹新。 自己不是石周山的对手,这点他清楚。 这次将军府的事彻底解决了,王七麟要去告辞。 黄化极倚在床头问道:“王大人这么着急要回去吗?不如在府中歇息一晚,好歹让老夫招待一二。” 但他身体虚弱,多说两句话便忍不住咳嗽起来,就在他弯腰咳嗽的时候,一本金黄色佛经掉落出来。 看到佛经,黄化极愣了一下。 王七麟以为他不知道这佛经来源,便解释道:“这是那位……” 黄化极举手示意他不必多说,道:“我都明白。” 轻轻抚摸经书,他递了上来:“王大人,这经书是你们听天监交由我的,乃是佛道名师孙禅师所留,有辟邪戮魔之功效。” “本来这经书是要放入塔顶,这样当阴路断绝,经书可以将留在塔内的阴魂鬼邪给诛杀。只是我没放,我不想让他魂飞魄散,所以这次阴路关闭,他便跑了出来。” “现在塔内阴魂已经被你斩杀,它已经无用,正好我苦恼于该送你什么礼物来表达谢意,这样我就将它赠予你吧。” 王七麟沉默了。 苦恼于该送什么礼物?千枚金铢、宝马神兵,还有大长腿孙女,这些都可以啊。 当然他最想要的还是关于伏龙乡小印诅咒的真相和破解方式。 现在老将军给他这本经书很可能就跟破解诅咒有关,因为这经书出自孙禅师之手。 孙禅师是个有通天大能的异人,他是新汉朝少有的道佛双修名家,当年一朝悟道便以绝伦风姿踏海去了东瀛。 毫无疑问,这种人身上的虱子都比人多一分仙气,更何况遗留的经书? 随后黄化极也给他介绍道:“据当时将经书交给我的玉帅所言,此书内藏有一招大威能功法,只是要想参透得需要机缘和悟性,希望你能参透它。” 王七麟心头大喜,接过经书连连道谢,转身离去。 黄化极又叫住他:“王大人,你没有疑问吗?” 王七麟有很多疑问,比如他的阴魂怎么被替换、比如他的阴魂怎么会去了无极塔、比如他怎么把黄轻云的阴魂带入阴间、比如黄轻云为什么一夜只能从无极塔跌落一层。 但他没问,只是摇头道:“好奇心能害死鬼。” 黄化极失笑:“你是个聪明人,王大人,我想你以后能在听天监立下一番功业。” 他带着经书离开,徐大已经借了将军府一匹快马赶往县城了,这样他和谢蛤蟆坐着板车返程。 路上他把经书拿给谢蛤蟆看:“黄化极说这本佛经是孙禅师留下的,里面藏着非常厉害的一招,你看看是什么?” 谢蛤蟆随便掀开一看,指着里面的图像笑了:“这不是佛经,这是一本道经,《抱朴子》!” 王七麟诧异:“这是用梵文写的吧?用梵文写的道经?” 谢蛤蟆大笑着将道经归还给他:“孙禅师此人,放荡不羁、天真烂漫,或许是他开的小玩笑吧。” 两人都不认识梵文,他把道经收了起来,然后闭目看向识海。 造化炉将能将《八卦归魂刀法》炼为《太阴断魂刀法》,他猜也能炼化这本道经。 出乎他的预料,此时造化炉已经火力全开了,只见炉子下火焰熊熊,但燃烧的不是红色火焰,而是一道赤青色烈焰!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火焰。 不用说,这火焰是斩杀了副将阴魂所成,这阴魂比他以往碰到的鬼怪都要厉害许多。 如果不是无极塔中满天神佛相助,他这会已经躺在棺材里等待黑龙抬棺了。 炉子上炼制的正是前段时间得到的六步气玉,玉片在炉口上缓缓的翻滚,本来晶莹剔透的玉片如今出现了一道道鱼纹。 等到车子走到半路,他的怀里多了一枚玉佩。 一黑一白两条鱼口尾相衔,太极鱼,双鱼玉佩! 高级鬼魂炼化出来的先天玉,王七麟知道它肯定有大威力,但具体有什么威力他还不清楚,反正佩戴了这块玉佩后他感觉身上暖洋洋的。 初春的寒风,变得如娇媚少妇般温柔。 此次在无极塔内与阴魂交锋让他进一步意识到了自己水平的不足,他决定再去买几枚九草大补丹练一练。 之前他斩杀了五个山傀和一个苏氏小鬼,已经积攒了六道赤红火焰,可以炼六颗天官赐福丹。 于是他先把《抱朴子》道经放到一边去,打算先用造化炉炼天官赐福丹。 回到驿所他看到黑豆孤零零的蹲在门口柳树下玩泥土,地上掏了两个洞,掏出许多土来。 小盆友在伏龙乡没有伙伴,只能自己玩泥巴。 王七麟想到了自己的童年,心里一软:“黑豆,你在做什么?” 黑豆回头,灰头土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在挖老鼠窝。” “小心被老鼠咬了。” “才不会,我又不是一两岁的小娃娃。” 他说完失望的站了起来:“舅舅,你们这里怎么那么穷呀,老鼠窝里一点粮食都没有,跟我家一样穷。” 王七麟笑道:“我们这里不是穷,而是老鼠不存粮食,它们存钱。” 黑豆震惊,随即飞一样冲进院子去找了个烧火用的小铁铲,激动的又跑回来准备开挖。 王七麟拎着他衣领把他拎走,他大叫:“放开我,我还能挖……” 抽了抽鼻子,他又好奇的问:“什么味道?我闻见芝麻的香气啦。” 王七麟服了,他们离开将军府的时候厨房正在烙芝麻饼,于是他要了几张用包袱给裹了起来。 将外甥拎进屋后他打开包袱,烙的焦黄酥脆的芝麻饼露出面容。 一张张饼还温乎乎的,薄薄的饼子上撒了芝麻粒和红糖,麦香味、芝麻香味和甜甜的滋味融合在一起,黑豆张开嘴要欢呼,结果流出口水来。 “洗手,回来吃。” 黑豆飞奔出去,又飞奔回来。 “脸呢?” 黑豆急忙指着腮:“在这里,舅舅在这里。” 王七麟翻白眼:“我是说,脸怎么没洗?” 二话不说,孩童又飞奔出去。 终于拿到芝麻饼,黑豆赶紧掰下一点边放进嘴里,然后再度飞奔出去。 很快他又飞奔回来:“娘说,先给舅舅吃。” 王七麟摇头:“舅舅不爱吃,你吃吧。” 黑豆再度飞奔出去。 王七麟也饿了,闻见饼的香味更饿,他对谢蛤蟆招招手说道:“趁着徐大不在,走,出去吃。” 卧房里头,正在缝补衣服的王巧娘看着儿子举起来的芝麻饼问道:“不是让你先给舅舅吃吗?” 黑豆认真的说道:“舅舅不爱吃,豆先给娘吃。” 王巧娘抚摸着他的冲天辫说道:“舅舅怎么会不爱吃呢?他是舍不得吃,去,豆要懂事哟,还是先去让舅舅吃。” 黑豆使劲点点头:“先给舅舅吃,豆懂事。” 他跑回去一看,屋子里没人了,然后挠着头跑出门去,看见王七麟和谢蛤蟆的身影消失在街头拐角。 见此他急忙追去,等他拐过街头看见了一家铺子,他舅舅正坐在八仙桌旁夹起一块软颤颤、香喷喷的大羊肉…… 烙饼一下子不香了! 43.再查医馆 徐大骑着一匹黄骠马回来。 春风得意,一脸浪荡。 黑豆躲在门口悄悄往外看,然后回过头来先确认了一下娘没在院子里,再然后他骑着扫帚闭上了眼睛—— 沙场的风儿,依然喧嚣! 王七麟把玩着妖刀问道:“你怎么把马骑回来了?没顺路给人家将军府送回去?” 徐大理直气壮的说道:“不顺路啊,而且老将军不是说办完事奖你一匹马、一千金铢吗?” “奖励的事不要再提,回头我告诉你原因,”王七麟摇头,“反正你该把马给人送回去。” 徐大分析:“就算我们不要奖励,那你看,我们帮了将军府大忙吧?大爷把马送回去再回咱们伏龙乡,将军府不能让大爷走着回来吧?他们会让大爷骑着马回来,这样大爷骑马回到乡里,到时候再送回去、再骑回来……” 说到这里他一拍手:“死循环!” 王七麟道:“也有可能人家弄个马车把你拉回来。” “爷们只骑马,不坐车!”徐大义正言辞的说道,“不过我这次去县里也干了正事,我托我县里的朋友打听了一下傻大胆,没有他的消息,你说他到底去哪里了?” 王七麟也觉得古怪,只能摇头。 他问道:“我让你盘查他的人际关系,你有没有安排人去做事?” 这一招是从地球上学的。 徐大愁眉苦脸的说道:“盘查了,但傻大胆没有什么古怪的关系。他就跟那几个怂货混在一起,偶尔去聚香楼混点剩饭剩菜、去寡妇门口偷瞄两眼,哦,俊哥儿说他前些日子时不时去医馆。” “去医馆?” “对!” 桌子上还有黑豆没舍得吃的芝麻饼,徐大鼻子好使,嗅到后捞出来开始啃。 黑豆耳朵好使,听见咔嚓咔嚓的声音急忙惊恐的跑回来。 徐大满脸无辜:“我本来不想吃的,可是这饼太香了。” 黑豆露出弱者的假笑:“我不爱吃,大爷吃。” 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将我疑惑解开…… 王七麟脑海中灵光一闪,猛的想到了医馆里的食气鬼…… 食气鬼能嗅妖鬼,在阴间专门给阎王守关。它们来到阳世的原因多种多样,但有一个原因便是阴间发现有鬼邪作恶,食气鬼来寻找它们。 那么,如果那个食气鬼来到医馆的原因,并非是简单的想来吸食病人阳气进行修炼呢? 或者,它可能犯了全天下食气鬼都会犯的错误:本来不是想来吸人阳气修炼,只是碰到了一群重病人,忍不住就吸了他们最后一口阳气…… 王七麟猛的站了起来,他说道:“医馆可能有问题,我得再去探探!” 他等待太阳下山后才出发,从医馆卧室方向爬墙跳了进去。 今夜他是搜查官。 一身黑色紧身衣。 下场也和搜查官一样—— 王七麟落地后前面就是卧房,他小心往前走了几步,门口灯笼摇晃,一间房子里猛的响起一个声音:“谁?” 被人发现了! 一道身影潇洒的伸手往窗户上一撑便跳了出来,夜风吹动他两鬓的发丝,雪亮的月光照在他的白色长袍上,当真是翩翩美公子。 不过他五官死气沉沉的耷拉着,看起来没什么生机,这很减分。 张玉宁! 王七麟心里一动,他想到了当初被坑的经历。 那会他怀疑过这张玉宁有问题,怀疑过他故意骗自己说不知道有健康人被食气鬼给吸了阳气而死的事。 可是后来看对方得知弟弟死讯后的痛苦悲怆不像作假,他也就没怀疑。 说时迟那时快,脑海中回忆起这段经历仅仅是一瞬间,随即他快步向张玉宁冲去,作歹徒架势持刀像他劈去。 张玉宁冷笑,他脚步如踩滑轮,身姿一晃避开了这一刀,白袍在夜色中飘荡,自有一股风流倜傥的味道。 两人近距离交错而过,互相看清了彼此样貌。 张玉宁的俏脸上五官古怪的扭曲了一下,随即他连退几步冷静的说道:“啊,是王大人?我还以为是哪个小毛贼想进来偷东西呢。” 王七麟没有追击,他微笑道:“张公子,好身手啊。” 张玉宁道:“什么身手?你是说我刚才避开的那一下?哦,草民自幼跟随爷爷和爹爹修习五禽戏,身手还算敏捷。” 刚才那一下可不只是敏捷,王七麟已经确定这小奶狗有问题。 但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点点头道:“这样最好,你们医馆最近可不安稳,刚才本官巡街的时候看见有人在墙头鬼鬼祟祟,所以才爬墙进来看看。” 张玉宁冲他抖了抖眉毛问道:“有吗?” “本官还能骗你不成?”王七麟不悦,“还有你冲我抖眉毛干什么?” 勾引本官? 这有点不尊重人,他王七麟像是好男风的人吗? 张玉宁急忙拱手:“王大人息怒,我不是要质疑您,只是、只是这太可怕了。” 王七麟道:“也没什么可怕的,现在天色黑了,有可能我眼花了。不过今晚你们小心点,尽量不要住在医馆里了,我明天带人进来搜查一下,看看是否藏着歹人。” 张玉宁又拱手:“多谢王大人,王大人恪尽职守、揽辔中原,伏龙乡有您管制,真乃百姓之幸!” 王七麟得意的摆摆手:“都是本官该做的,另外本官最近遭受了一些跌打伤害,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治跌打损伤的药?” 张玉宁道:“当然有,跌打酒、七厘散、正骨水……” 王七麟摇头道:“我这人碰不得酒,也不想用散药,有没有药丸?” 张玉宁微笑道:“当然有,百宝丹、舒筋丸。” 王七麟还是摇头:“这些我知道,见效太慢了,有没有见效快的?” 张玉宁道:“我家另有祖传神药,九草大补丹……” “那就这个吧,给我弄几个用用。”王七麟说道。 张玉宁暗骂一声狗官,脸上陪着笑去给他拿药。 但他一笑,眉头带着眼角一下子耷拉下来。 王七麟惊讶的指向他的脸。 他赶紧捂住眼睛郁闷道:“抱歉,王大人,近来春风料峭,我的床头靠着窗户,晚上被吹了几次,好像得了吊线风。” 王七麟叮嘱:“那你好好治啊,另外多拿几颗大补丹,徐大人最近肾虚,我顺便拿两粒回去给他吃。” 他已经确定了,张玉宁这小奶狗上次绝对坑了他。 所以这次他要坑回来。 我王七麟做官光明磊落,绝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但也不能被人白坑了! 张玉宁拿出了五粒大补丹,王七麟失望:“就这些?徐大人肾比较虚啊。” “这已经是我手头上所有存货了。”张玉宁面无表情的说道。 王七麟收下药盒笑道:“行吧,那我先走了。” 他又爬墙跳了出去。 张玉宁阴沉着脸离开。 王七麟出去后便给徐大和谢蛤蟆使了个眼色,离开医馆后他说道:“里面绝对有鬼……” “又有鬼?这到底是个医馆还是个坟场?”徐大惊呆了。 王七麟改口:“里面有问题,老徐你弄几个人去惹事把人都引出去,咱们趁机上屋顶,看看是怎么回事!” 44.脸呢 食气鬼! 诡画! 失踪的傻大胆! 丰神俊朗又神秘莫测的张玉宁! 另外谢蛤蟆曾经说过,江湖上有个古怪门派叫生花楼,门内弟子妙笔生花,一支笔能画天下万物。 从生花楼这名字和他们做的事就能判断出来,这个门派做的事跟绘画有关,门人中男子风流倜傥、女子妩媚可人,非常在意个人形象。 那么把这些元素综合一下呢?一个推测出现在王七麟脑海中: 张玉宁不知道怎么拜入了生花楼门下,在医馆中绘制鬼画。 傻大胆因为性情憨傻,被他所利用,只是不知道他利用傻大胆做了什么、现在又把傻大胆怎么样了。 谢蛤蟆给他一个推测:傻大胆可能已经被他绘入画中,做成了一幅诡画! 当然这些还不是事实,实情如何他们得在今晚探知。 先前王七麟说明日带人来医馆搜查是给张玉宁施加压力,让他赶紧转移有问题的东西。 这叫打草惊蛇! 不多会之后,几个泼皮捂着头、包着脸的来到医馆,他们进来后便开始嚷嚷,张神医出门一看他们全受了皮外伤,便赶紧带着徒弟处理。 张玉宁没有出现。 见此泼皮们便执行了B计划,他们在医馆里又打了起来。 听到喧闹声,张玉宁终于从卧房急急的赶了出去。 王七麟三人立马悄悄的翻墙而入。 张玉宁的卧房就在前面不远处。 房门半掩,门口挂着一盏灯笼。 夜风吹的灯笼摇晃,里面的灯光也在晃。 王七麟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他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往左又往右。 第一次来医馆过夜时候的回忆涌上心头。 他突然想到了那些无人点亮而自燃的灯笼,便拉了谢蛤蟆一下低声说了出来。 谢蛤蟆想了想,拿出一张黄表纸折了个纸鹤,然后咬破中指在上面点了两个眼睛、潦草写了一个符。 接着他手掐请神法印口中快速念道:“人手一张纸,鬼眼一座山,千山能飞过,百鸟自快活。疾!” 黄纸鹤抖动翅膀飞了起来,先是高飞到灯笼上方,又徐徐降落下来。 王七麟盯着灯笼看,灯笼中隐约伸出一支纤细的小手要去抓那黄纸鹤…… “嘶,怎么回事?” 谢蛤蟆正要解答,一阵夜风恰好吹了过来。 灯笼摇晃,纸鹤燃烧,带着红灯笼一起燃烧。 这下子谢蛤蟆顾不上回答,他低声道:“快点上房,机会!” 王七麟压下心头疑问,借着徐大肩膀悄然而利索的跳上屋顶。 谢蛤蟆腿脚不利索,结果爬墙倒是快,跟壁虎似的几下子蹬达上了屋顶。 徐大则重新爬墙跳了出去。 他今天是支援兵种。 灯笼燃烧,张玉宁很快回来了。 时值三月下旬,月亮弯如一道弓弦,夜色不甚清晰。 他抬头扫视墙壁,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秀气的面容有些阴鸷冷漠。 后面有人跑来问道:“宁哥,怎么了?” 张玉宁低头道:“没什么,灯笼烧了。” 那人随意道:“刚才有一阵风吹的大,可能灯笼摇晃火烛倒了给引燃了,门口有一个灯笼也烧了。” 张玉宁道:“是吗?我过去看看。” 等两人身影消失,谢蛤蟆爬到王七麟跟前小声道:“他肯定跟生花楼有关系,医馆所用的都是纸灯笼,里面绘有小皮鬼,能点灯、能监视四周。” 王七麟恍然:“今天发现我的不是张玉宁,是灯笼里的小鬼?” “对。” “但那天我们含着冰台珠,怎么没有发现这些小鬼?” “小皮鬼算不上鬼,是小孩走丢的魂所化,能力很弱,鸡鸭都不惧怕它,更没什么阴气。” 王七麟点头。 家有一老,真的很叼。 他找了个位置藏好,掀开瓦片抠开封泥弄了个缺口,一只眼睛贴上去后—— 下面一盏油灯在飘忽飘忽的闪烁。 张玉宁这卧房很宽敞,用屏风隔成几个区域。 王七麟记得张玉宁走之前在书桌位置来着,于是他找到书桌爬了过去。 从上俯瞰,他能看到书桌上有一张画,上面画的是一只狸猫,这狸猫眼睛大张、前爪翘起,好像要扑抓什么东西。 极为逼真,栩栩如生。 前院的喧嚣声渐渐平息,外面响起轻盈的脚步声,张玉宁回到屋子里。 他进屋后先挨个去窗口拿下一张小纸片,看到纸片的位置都没有变化,这才松了口气。 屋顶上的王七麟暗暗心惊,这小奶狗很谨慎啊。 接下来张玉宁掀开床板开始捣鼓起来,从中拿出了一卷又一卷的画。 显然,王七麟的小计谋得逞了,这货准备连夜转移。 将画卷全搬出来后,张玉宁打开一卷挂在了墙上。 王七麟定睛看去,这是他的自画像,上面的张玉宁白衫飘飘、握着折扇在踏青。 画像更是逼真,画纸上的他抬腿要踩到草地上,仿佛下一步能从画里走出来。 收拾出东西张玉宁站在书桌前拿起笔又开始泼墨,他继续在猫扑图上绘制,绘制完后拿起来欣赏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就给撕碎了。 图纸撕碎的时候,王七麟隐隐听见下面传来一声猫叫。 邪门! 屋子里张玉宁坐了下来,看着书桌开始发呆。 这样就无聊起来,王七麟没事干看向识海,造化炉已经将五枚九草大补丹炼成了天官赐福丹,他取出来放入怀中。 可惜现在不是服用良机,否则又可以多几年内力了。 发了一会呆,张玉宁起身去打开了屏风,屏风有夹层,里面还有画。 他拿出一幅画来看了一会,叹了口气:“得快点动手了,要来不及了!” 喃喃了几句他将画放到了书桌上,王七麟定睛看去,结果这不是一幅画,而是一张空白的纸! 张玉宁又拿从墙上挂的画里摘下两幅在上面涂抹起来,但涂抹之后就会不满意的摇头去撕掉。 其中一幅山水画撕碎后,王七麟看见有一道流水落在地上。 快到午夜时分了,张玉宁看看天色站到了书桌前,拿起一支笔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空旷的房间里没什么家具,夜风透过窗缝吹进来在屋子里回旋,呜呜有声。 豆苗大的烛光不住的跳动。 王七麟偶然间瞥了眼墙壁上的张玉宁自画像,图像中他踩在草地上要往前走。 不对! 刚才图中人迈出了一步,那一步没有踩在草地上! 这时候一直静默的张玉宁开始持笔挥毫,笔走龙蛇在图上画出了一张浓眉大眼、咧嘴憨笑的面容。 画好后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放下图像并随手放下一样东西。 王七麟下意识以为他放下的是笔。 可他随后一看—— 是一张脸! 赫然就是张玉宁的脸! 王七麟全身汗毛一下子炸了起来,食气鬼、张玉宁自画像、白天时候他控制不住的面部表情…… 真相浮出水面…… 就在他弄清真相的瞬间,屋顶震动、瓦片碎裂,谢蛤蟆猛然的动手了:“妖孽敢尔!” 声音响起之前,一道火符飞了出去。 张玉宁听到响动一边伸手去摸那张脸一边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预料中的白板脸没有出现。 王七麟看到了一个仰起来的后脑勺! 45.合半颅 这不是张玉宁,这恐怕也不是什么生花楼弟子。 这是个邪魔! 谢蛤蟆凌空扑下,道袍迎风展开如同大鸟。 一道火焰符拖着熊熊烈焰直飞而去,大鸟再振翅,又是几道火焰符飞出。 顿时,半个房间上方烈焰滚滚! 邪魔临危不惧,他仰头直面谢蛤蟆也挥动手臂。 桌子上的画纸飞了起来,并且变长变宽变大。 火焰冲撞画纸,画纸又迅速的变黑变硬。 被烧焦了。 但火焰终究被挡住了。 邪魔又是挥手,墙上一张画纸飘动,一条吊睛猛虎从中奔袭而出,仰头就是一声虎啸! 屋顶再度破碎,一道人影穿过熊熊火焰杀了下来,踏焰而至,声势骇如杀神。 长刀劈出! 猛虎抬头! 虎头被从中劈成两截,这猛虎顿时消失,墙上的画也燃烧起来。 可怜百兽之王,只来得及装个逼叫了一声就被人给劈了。 王七麟落地翻滚,左手拍地面身躯打横着飞向前方,右手握住妖刀嗖嗖嗖三刀飞出! 邪魔又是挥手,屏风爆裂,一张白纸飞出来化作一道白床单一般飞向谢蛤蟆。 谢蛤蟆落地顺势后退,连连甩手放出符箓抵挡这白床单。 王七麟直面邪魔,三刀斩落他站稳身改成双手握刀,一刀劈出,孔雀开屏! 几十道刀影连绵成排的扫向邪魔,邪魔身影闪现竟然全数避开。 王七麟心里一惊。 邪魔身影再度闪现,一步到了他跟前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森寒气息狂虐的顺着肌肤涌进他身躯,他的心里陡然出现一股残酷、暴虐、怨恨的情绪。 双鱼玉佩中的太极鱼开始游动,邪魔掐在他脖子上的手一下子燃烧起来,他的身影再度闪现,急忙后退。 火焰接着森寒气息涌入王七麟身躯,将冰冷感全给烧掉了。 王七麟恢复正常,他知道这邪魔辣手,便迅速的运转内力逼出刀芒,身影旋转如流风,追着邪魔一刀接一刀的斩出。 刀芒杀了邪魔一个措手不及,它身影后退避开了刀刃却差之毫厘被刀芒扫中。 血一般的红锈在刀刃扭曲,邪魔身上顿时被划了一道口子,浓烈的红雾喷了出来。 趁你病要你命! 王七麟步步紧逼,邪魔身影一闪出现在一道屏风后面。 谢蛤蟆一张椅子甩了上去。 椅子要撞上屏风的瞬间化作一只山狸。 山狸利爪撕开屏风,但屏风下是一道冰盖,顿时将山狸给冰封了起来。 接着冰盖延伸要将他们给一起冰封。 王七麟一刀斩出,冰盖出现裂纹但没有破碎。 劲风扑面。 他抬头一看,一个后脑勺隔空而至,苍白的大手冲他拍下。 气焰嚣张。 王七麟急忙后退。 身后也出现了冰盖,大手已经挥到了面前,王七麟不得不调动十年内力全力冲邪魔劈出。 刀刃劈中手掌。 邪魔向后飞、王七麟往后退。 接着邪魔身躯在空中诡异一晃,再度劈手冲他飞来。 旧力枯竭,新力未生! 王七麟暗暗叫苦翻滚躲避,怀里有东西在晃动,他迅速想到了先前炼化出来的天官赐福丹。 这真是几颗懂事的灵丹! 反应过来后他起身,同时抓出一枚药丸子塞进嘴里。 入口即化。 新生的内力源源不断的涌入他四肢百骸。 邪魔紧追不舍,王七麟扭腰一记回马刀! 更强劲的内力如岩浆般一飞冲天,涌入妖刀后刀芒如毒蛇吐信般闪烁不定,猛增一尺! 这打了邪魔一个措手不及,它等于送上门来,刀芒从它头上划过,一蓬乱发被切断,化作满天血雾。 邪魔后退,王七麟追逐,他一手持刀猛砍一手从怀里掏药丸子往嘴里塞。 新力生出! 新力生出! 新力又出来了! 妖刀化作无尽刀影将邪魔层层缠绕,它不管往哪转都有刀光在等候着! 血雾冲霄。 万家灯火! 寒意凛然的刀芒猛然洞穿了邪魔,邪魔闪现的身影凝滞不动,随即化作一道粗大的红色烟柱。 造化炉飞了出来…… 短短几个回合,王七麟感觉有些虚,他等造化炉出现后便拄着刀蹲在了地上猛吸气。 与此同时,徐大一声厉喝在门口响起:“何方妖孽,让大爷来会会你!” 卧房外面人声鼎沸,张神医的惊恐叫声、泼皮们兴奋的讨论声,当然还有徐大威风赫赫的咆哮声。 内力运转一个小周天,王七麟站起身走出去说道:“肃静!” 张神医踉跄着冲他跑来,叫道:“王大人,这是做什么?” 王七麟道:“捉鬼!” “不是鬼,是精怪,这是个合半颅!”谢蛤蟆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说道。 张神医期盼的看着两人道:“那我孙儿……” 谢蛤蟆轻声道:“节哀顺变。” 张神医两眼一翻就要倒地。 王七麟想到了墙上那幅诡画,道:“应该没死。” 张神医踉跄一步赶紧往屋子里冲:“没没死?宁儿?宁儿!” 屋子里一片凌乱,到处是碎裂的桌椅纸片,但没有人。 没有活人也没有死人。 张神医祈求的看着他问道:“我家宁儿没有在屋里,对不对?” 王七麟带他走到张玉宁的画像前道:“你孙儿应该被封印于此了。” 张神医以为他在胡言乱语,正要绝望的叫,结果画像中的张玉宁很慢的眨了眨眼睛。 这把老神医吓一跳,赶紧往后退:“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谢蛤蟆道:“你孙子在这两个月有没有去什么古怪的地方?” 老神医连连摇头:“顶多去乡下村里看诊,绝没去古怪地方呀。” 谢蛤蟆问道:“没有去乱葬岗、老坟地、杀人场这些地方?” 张神医说道:“没有,他没去。” 谢蛤蟆抚须皱眉:“怪了。” 王七麟也觉得古怪。 他知道合半颅,这妖邪乃是被斩落的首级或者被敲碎脑壳所化,当人的首级、碎裂的脑壳带着怨念聚集在一起,又有小鬼附着于上,合半颅就出现了。 按字面理解,这妖邪就是两个一半的脑袋合在一起,其实也可能是好几块脑袋合在一起,所以有时候一个头上没有脸,有时候有好几张脸。 这是比较少见的妖邪,所以王七麟猜测它可能是从新阴路跑出来的。 他又问谢蛤蟆道:“道长,这合半颅怎么会生花楼的法术?” 谢蛤蟆摇头:“不晓得。不过或许这不是生花楼的法术,只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怕妖邪难对付,就怕妖邪会法术。 这时候正在屋子里收拾画的徐大忽然叫道:“傻大胆?” 泼皮们要往里挤,王七麟知道情况不会很好,便对徐大说道:“维持秩序。” 徐大将一幅画递给他,然后一步冲到门口抓住挤的最积极那泼皮,一把给掼在地上! 简单粗暴,有效。 王七麟看这幅画,正是先前合半颅在桌子上画的那张脸。 他说道:“我知道了,这合半颅想用傻大胆的脸。” 徐大挠挠头道:“那它是瞎了眼吗?能看中这么一张脸?张家少爷的脸不好吗?除了老七,伏龙乡里就他长得帅气。” 张神医怒视他! 王七麟想到了傍晚见面时候张玉宁那无法控制的面容,道:“张少爷的脸应该是用不了多久了,如果我猜测不错,一张人脸它不能用很久。” “一张脸不能用很久,但他可以再画一张,”谢蛤蟆摇头:“所以它看中的不是傻大胆的脸,而是傻大胆的身子。” 徐大更疑惑了:“馋他身子?” 说完他笑了起来:“唉呀妈,这口味也太独特了。” “蠢材,”谢蛤蟆沉声道,“前些日子你那弟兄说过,这傻大胆天生憨傻,他可能是生来就魂魄不全,这种人很容易鬼上身、妖邪附体。” “但又听你弟兄说他从小敢去荒坟并且没事,那他应该是阳气重、火气旺,所以妖鬼不能近身。” “可是这傻大胆前些日子却得到了一张能出来妖女的诡画,王大人将这画烧掉后,他家里又出现了一张,怎么回事?” 王七麟也分析出来:“合半颅一直给他这种诡画。” 谢蛤蟆点头:“不错,不光给画还给他补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王七麟道:“肯定不是房事扶贫。” “对,是为了榨取他阳气、浇灭他阳火!” 王七麟道:“我明白了,他只是暂用张玉宁的身份,因为不能占用张玉宁的身躯,他只能不断给自己画脸。而一劳永逸解决这问题的办法就是,去侵占傻大胆的身躯!” 谢蛤蟆看向画像:“这也是他一直将张玉宁封锁在画里而不是杀了他的缘故,要使用画脸秘术需要人的血气。” “同样道理,傻大胆也活着,也被封进画里了!” 46.真言 果然,他们继续在画卷中翻阅,找到了封印了傻大胆的画。 张长庚绝望的问道:“王大人,这怎么办?” 王七麟安慰他道:“你先别怕,小郎君在画里性命无虞,我会尽快想办法把他带出来。” 张长庚紧紧抓住他手腕道:“王大人,您一定要费心呀,我、我现在就六个孙子啦……” “这么多?还以为你就一个了呢。”徐大道。 张长庚剜了他一眼:“张某人孙子虽多,却没有一个是多余的,一个不能少。” 王七麟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将他给救出来。” 张长庚哆嗦着手说道:“王大人,你一定要想办法呀。那个、那个老夫无以为报,家里还有几枚九草大补丹……” 王七麟一甩手道:“张神医把本官当什么人了?” 张长庚反应过来,猛点头:“对对,两袖清风,一琴一鹤。” 除了将张玉宁画像留下,其他画卷都被搜罗起来带回了驿所。 谢蛤蟆特意将屏风夹层中一张纸给抽了出来,他说这是异兽皮硝制而成,具体什么兽不好说,肯定是好东西。 于是王七麟就将这张纸给收了起来。 徐大道:“刚才老头要给你大补丹,你怎么不要?” 王七麟摇头道:“那岂不是索贿?我不干那种事。” 老神医又没坑过他,这时候他怎么能要人家的九草大补丹?否则岂不成了趁火打劫? 王大人是个有底线的人。 他要是需要大补丹,那他宁愿写一张欠条去赊也不会收人贿赂。 原则! 造化炉炼化了五枚丹药后还留有一道火焰,今晚他又得到一道火焰,所以此时有两道火焰。 回到驿所,王七麟将孙禅师手抄的《抱朴子》贴身放好,他想了想,又把新得到的这张不知道什么异兽的皮所硝制而成的纸给一起放入怀里。 他想看看能不能一次炼两样不同的东西。 造化炉干活,他去睡觉了。 自动化的炉子就是得劲。 清晨起床他听见院子里响起姐姐的叱责声,便推开窗户打着哈欠往外看。 一轮朝阳升起,柔和的霞光照耀着老娘打儿子的场景,很温馨,很柔和。 王巧娘握着扫帚敲在地上吓唬黑豆,黑豆一个劲抹眼泪。 王七麟拿着牙缸去水缸里舀了一杯水漱了漱口,道:“大姐,教育孩子要有耐心,你不能老是揍他。” 黑豆狂点头。 王七麟好笑的看向他问道:“你小子又犯什么错了?是不是尿床了?” 黑豆使劲摇头:“没有,舅舅,没有,豆昨晚出来尿的。” 王七麟问王巧娘:“那你为什么揍他?” 王巧娘欲言又止。 王七麟皱眉:“咱们一家人,有话直说。” 王巧娘说道:“昨晚他出来撒尿,是在水缸里尿的。” 王七麟看看牙缸又看看水缸:“这个吗?” 黑豆皱巴着小脸辩解道:“我睡迷糊啦,以为这是尿桶。” 王七麟摸了摸他的翘天辫说道:“不用多说,舅舅都懂。走,咱先吃早饭。” 黑豆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 王七麟又对王巧娘说道:“吃完饭再揍他,那时候有劲!” 笑容逐渐凝固。 早饭是水饺,荠菜猪肉水饺。 现在这节气荠菜蓬勃,绿油油、嫩乎乎的很惹人爱,此时的荠菜也是最好吃的,滋味清香鲜美。 农家女儿谁没有一手操持厨房的好手艺?掺了高粱面和地瓜面的水饺不甚白,但形状饱满滚圆,盛在盘子里像是一个个小黑胖子。 王七麟先虔诚的去供了供:“保佑弟子破解身上诅咒啊,要不然以后你们没有饺子吃了。” 他回来后,黑豆迫不及待塞了个水饺在嘴里,小黑脸上顿时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王七麟问道:“好吃吗?” 黑豆习惯性使劲点头:“娘包的饺子,好香。” “那你就多吃点,吃饱了抗揍。” 他惊恐的想放下碗不吃了,可饺子太香,他光是这么想想就有泪水不争气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算了,挨揍就挨揍,先吃饱再说。” 四月初的荠菜水饺有着春天的味道。 清新。 王巧娘包水饺的时候往里加了铁锅炼出来的板油,加上荠菜出水,饺子里有汤汁,这汤汁最是鲜美,鲜的人舌头都麻酥酥的。 吃完早饭他回到房间闭目看向识海。 造化炉真是夺天地之造化,不光自动化,还能多线化: 炉口上有一本金灿灿的佛家经书和一张图画在飘荡。 之所以能确定这次的经书是佛家的,因为经书上有个霸道威猛的佛像,这是明王像。 明王像左边竖排写了一行字:降三世三昧耶会。 右边则是一个大字:临。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拿出经书后打开,里面出现了一幅幅图像:不动明王大手印! 图像之后是一段繁杂的佛家咒语:金刚萨埵心咒! 看完经书王七麟明白了,这经书中记载的是佛道两家修行之精华。 ‘临’字真言! 道家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中的‘临’字真言。 本来这九字真言是道家秘术,孙禅师却以通天大能将道佛两宗的秘法结合,九字真言每一个字结合一个佛家大手印和一段佛家法咒,它们融合在一起拥有了无上大威力。 拿‘临’字真言来说,它结合的手印是不动明王印,结合的法咒是金刚萨埵心咒,一旦使用能让人定力无穷、不动不惑,任何妖邪不能侵蚀其心与意志。 另外,它一旦施展,使用者可以暂借天地灵力。 这就很霸道了。 如果使用者所处之地灵力充沛,那临字真言将能使他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震惊,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宝贝?王七麟看完后眼眶都红了! 放下佛经,他又拿起了那张图。 图上画的是一个面目身形极尽狰狞、极尽彪悍的佛。 只见这尊佛头戴白马头,满头长发蓬乱如狮鬃,他颈挂骷髅头,腰围虎皮裙,面有三眼,三眼怒睁,生有八条手,每条手臂分别持骷髅碗、绳索、大蛇、骷髅杖等。 王七麟见过类似的画像,那就是杜操背上的凶神。 他凝神看向这幅画,依稀有一尊怒佛大踏步而出,冲他做忿怒咆哮:“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救苦救难,若有违本心,本金刚定斩不饶!” 王七麟急忙甩甩头从幻象中走出来,这不是凶神,这是佛教护教大金刚,马头明王! 马头明王的忿怒形相是为降魔除障所生,是为了利益众生而现,其背后是对众生之悲心,而并非忿怒与嗔恨心。 这也不是一幅佛图,它是一张镂神图。 镂神图是一样神物,新汉朝把纹身和刺青称为镂身,镂神的名字由此而来。 这种图上真有一缕神念,贴到背上后顺着纸上图像纹下来就会将神念藏于身体中。 杜操背上的凶神就是这么来的。 当然,王七麟手中的镂神图可比杜操用的珍贵许多,杜操背的是邪神,这可是佛教大金刚,乃是正神。 可是要背马头明王比背凶神还要危险,马头明王嫉恶如仇、光明磊落,背着他的人若是一生所行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那马头明王能庇佑他万邪不侵。 不过若是这人做了坏事,那马头明王会亲自将他送入地狱! 比如刚才马头明王一出现,就喝令王七麟去将困于图中的张玉宁解救出来,因为他已经承诺人家了。 所以有好东西在手里,他也用不了。 他这辈子不可能无愧于心。 徐大和谢蛤蟆更用不了,这两个货指不定干了多少亏心事。 这样他只能将镂神图先收拾起来,然后准备练临字真言。 开练之前,他照例朝着祖坟方向跪拜:“祖宗保佑,保佑不孝子孙练成临字真言,只要我能练成,那以后你们的香烛我包了!” 47.邀请函 “嗡班则尔萨垛吽……” 心中默念金刚萨埵心咒,王七麟双手十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接着双手内缚、两食指竖合,随即双手作金刚拳、右拳上仰、左拳覆其上…… 临字真言有大神通,但很难学。 金刚萨埵心咒是梵语,照着念一遍都很难,更何况将整个法咒全背下来? 而不动明王印更难,它不是一个手印,而是有十四个根本印: 独钴印、宝山印、头印、眼印、口印、心印、甲印、狮子奋迅印、火焰印、火焰轮止印、商佉印、剑印、羂索印、三钴金刚印! 这些根本印姿势迥异,毫无联系,但要发挥真言威力就得将之一一给施展出来。 并且念咒、结印速度越快,真言威力越强。 如果只是一字一顿的念咒或者一下一下的施展大手印,那临字真言没什么威力。 但如果能激流般念咒和幻影般施展大手印,那临字真言的最大威力可以贯通天地、全借灵力! 这和有些事一个道理,慢了不行,必须要快。 王七麟读了一遍金刚萨埵心咒就记住了,练了一遍不动明王印便学会了。 这堪称奇迹。 不过他已经猜出来了,造化炉凝练出功法后会将之镌刻在识海中,所以不管是《太阴断魂刀》还是临字真言,他都是看一遍就学会了。 造化炉牛逼! 当然他只是学会了,距离精通还远得很呢。 临字真言跟太阴断魂刀法不一样,这个真得熟练了才有用,所以他必须不断练习。 练习大手印有个好处。 手指变得很灵活,学乐器简单了。 照例,他学会了临字真言后,金黄的佛经便化作一道烈焰灼灼燃烧。 王七麟大步走出门。 心头畅快,真想仰天长啸! 但这真言对他以后应对诅咒有帮助,对于解救诡画中人毫无帮助,谢蛤蟆说要将里面的人救出来,除非有大神通,否则只能进去拉人。 他们都不知道怎么进入画中,更不知道怎么往外救人。 于是王七麟想去问问石周山,顺便打听一下自己身上的诅咒。 他不能再犹豫了,得赶紧去调查诅咒、解决诅咒。 就在他生出这想法后,石周山竟然当天派遣麾下游星向威给他送来了一张请帖。 徐大拿到请帖对他笑道:“你莫非跟石大印心有灵犀?石大印要请你去县里一聚。” 向威说道:“不错,黄化极将军亲自去找石大印为你请功了,他说你救了他们一家,除掉了一个很厉害的怨煞。这让石大印大为高兴,正好你成为小印后还没有跟同僚们见过,于是他召集咱们吉祥县五名小印一起吃个饭。” 黑豆晃晃悠悠的上来送茶。 大人的恶趣味发作,向威故意吓唬黑豆:“听天监还有童工?小孩,你娘不要你了?” 黑豆眨眨眼,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见此他正要笑话两句,王七麟收起请帖道:“麻烦向大人了,帖子我收到,明天一定按时去县里拜访石大印。另外我有一件事想问问您,您是我在听天监的前辈,还望您能指点一二。” 向威目光游移,问道:“什么事?” “关于我们这伏龙乡小印的职位,好像有个不太好的传闻?” 一听这话向威仰头大笑:“哈哈,哪有什么传闻?即使有你也别放在心上,只是传闻而已嘛。” 王七麟不死心,还想再问,但向威就是打哈哈,滴水不漏。 他明白从这个老油子嘴里得不到内幕消息,就抱拳道:“行吧,看来大人很忙,那您忙,我不留您了,咱们明天见。” 向威一怔,这小印挺尿性啊,不管饭? 他只好抱拳离去,到了院子看见黑豆扒拉着门板看自己的马,于是又生出调侃之心:“你娘不要你了,你跟我走好不好?” 黑豆咬咬嘴不说话。 王七麟低声道:“别怕,骂他,舅舅给你撑腰。” 黑豆便探出头去说道:“你媳妇儿也不要你了,她要徐大爷。” 乡下孩子都知道,骂小孩要骂爹娘、骂大人就骂丈夫媳妇。 这就是所谓的,打人专打脸,揭人就揭短。 向威的妻子是个美少妇,徐大听了这话感觉美滋滋:“算大爷没白疼你。” 误打误撞,这话碰到了向威的逆鳞。 他媳妇年轻靓丽,听天监一群大老粗总想占点便宜,所以他一向很反感被人拿媳妇说事。 黑豆的话让他脸色一沉:“你这小孩好没礼貌,竟敢辱骂官员?” 黑豆怯怯道:“我没有骂你,要是骂你我就不这么说了。” 向威怒笑:“还狡辩?那你骂我你会怎么说?” 黑豆想了想跳出来说道:“你娘不要你啦,她要道长爷爷,然后你多了个爹爹。” 向威真被这话给气到了,挥舞马鞭竟然要抽下来。 但马鞭一挥出,一道寒光嗖然闪过。 两截马鞭落在了地上。 向威惊骇的看向正在徐徐收刀入鞘的王七麟,忍不住失声:“好快的刀。” 王七麟沉声道:“向大人怎么不讲理?大家都听到了,是你让他骂、他才骂的。” 说完他又摇摇头:“像你这样的要求,我这辈子没听过。” 向威见他出头,知道讨不到好处,便一夹马腹悻悻然离开,临走前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句:“明日午宴或许开席很早,请王大人莫要迟到。” 看着他背影远去,谢蛤蟆摇头:“王大人,这向威不知道黑豆身份,所以才欺负他,你怎么不解释两句,反而直接拔刀?” 王七麟道:“我不是冲他拔刀,是冲他主子拔刀。我之所以还剩下三个月的命,全是他主子坑害!” 恨屋及乌。 谢蛤蟆明白过来,道:“那你应该抽刀砍他的鞭而不是他的鞭子!” 农历四月,万物欣欣向荣,草木逐渐茂盛,春风习习。 一条宽阔的大河横亘在大地上,湍流滚滚但还算清澈。 王七麟跳上一块石头看向河底,飘摇的水草也长出了新叶,河中出现了嫩绿色。 他脚下的石头摇晃,几尾小草鱼慌张的窜了出来,看到王七麟的倒影后又受惊的钻了回去。 这让他想到了驿所那条有些修为的草鱼,它的胆子也这么小。 一艘渡船划了过来,船上老汉乐呵呵的笑道:“一人一枚铜铢就能舒舒服服的过河,大家伙还不快来?” 这里是伏龙河,王七麟带着徐大前往县里去应约参加宴请。 他上船递给老汉两个铜铢,老汉看了眼他的官服急忙堆笑:“不敢不敢,听天监的大人坐船不用给钱,老汉能给你们撑船是三生有幸。” 徐大粗鲁的摆手道:“收着,我们是清官,不干欺侮百姓的事。” 王七麟在船头坐下,他将妖刀插进板缝里当靠背倚靠上去,悠悠然的看着河中风景。 徐大也在看,他看了一会失望了:“没有看见大金鲤,要不然咱就有口福了。” 王七麟道:“石周山有钱,他请客你还担心没有好菜?” 徐大想想道:“也是,唉,那我早上不应该吃饭的。” 因为占便宜少了,他很懊恼。 老汉舞篙,渡船缓缓离开码头。 一名挎着包袱拎着竹篮做探亲打扮的妇女问道:“船家,你终年在河上往来,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 老汉笑道:“有趣的事不多,吓人的事不少。” “说来听听。”有人起哄。 老汉说道:“伏龙乡的事大家都了解我就不多说了,我说说小水乡的一件事。” “前些日子小水乡淹死一个妇女,可这妇女的浮尸却是趴在水面上!” “老话说得好,伦理正常、女下男上,乱了纲常、男下女上。放在河里这句话通用,若是女人浮尸脸朝下男人浮尸朝上就是正常,女人浮尸脸朝上,那就是被水鬼给害了,这样的浮尸不能捞,得让河里鱼虾鳖将它吃了。” “妇女的家里人明白这道理,不敢去碰那女尸,只能准备立一座衣冠冢。可在头七那天准备封棺了,有人往棺材里一看……” “这妇女躺在了棺材里!” “睁着眼睛!” 48.吉祥县 小水乡的小印叫侯德才,年纪大约四十岁,据说养有一名祖传的家神,靠家神庇佑来解决诡事。 水鬼回棺这起案子王七麟知道,听天监内部信息互通很及时。 跟他经历的下马岭钟氏转生和将军府阴魂换体两件诡事相比,水鬼回棺这事不值一提。 里面没什么弯弯绕绕,侯德才请家神抓了水鬼,这事就结束了。 死去妇女一家很高兴,本来要立衣冠冢,现在好歹有个全尸能落入祖坟。 但撑船老汉是个人才,把这么一件清水似的案子说的波云诡谲。 船上的大闺女小媳妇儿瑟瑟发抖。 因为徐大在带节奏,他时而大呼小叫,时而往人家身边凑。 大闺女小媳妇儿们被他吓坏了。 王七麟看着江水沉思,他以前在村里也听说过一些诡事,但没这么多。 很显然,新阴路诞生的影响逐渐显现出来了。 渡船乘风破浪,河面晃晃荡荡。 王七麟的影子在水中摇曳晃动。 逐渐的,他感觉自己影子变得淡了起来。 而水下有个黑影在逐渐的深重了起来。 就像是这黑影在吸食他的影子。 下意识的,他开始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嗡班则尔萨垛吽……” 同时双手手指转动,一套根本印开始安排。 他再细细查看,发现水中没什么异样。 不过既然使出了临字真言,他索性盘腿坐在船头开始练了起来。 沉迷修炼,岁月如梭。 渡船剧烈晃动了一下,靠岸了。 大闺女小媳妇们慌忙拿起行李下船,徐大不甘的叫道:“姐姐妹妹们,我也有个乡间传闻,你们不听吗?这个可是真事,哎哎,别跑啊,小心磕着。” 女人全走了,徐大懊恼回头。 一个老爷们倒是跟在他身后陪着笑:“大爷,我听,你讲给我听呗。” “滚!” 王七麟收起刀上岸,这里有骡车送往县里,价钱倒也便宜,两枚铜铢一个位子。 吉祥县是一座建立于隋朝年间的老城,历经近千年时光,它饱受风吹雨打、刀劈火烧,迄今以更雄伟的姿态挺立在大地上。 一圈厚重的青石城墙环绕着小城,四周开有四门,分别为东华门、西华门、文曲门、武曲门,城内最高建筑是一座鼓楼,若有战事,鼓声会毫无阻碍的传遍全城。 城墙雄伟坚固,它用了山石砌筑,砌墙所用的灰浆是用石灰、桐油、糯米汁等混合而成,灌铸的坚若铁石,抵御着风雨侵蚀和刀兵来袭。 城门口有四名身穿皮甲的士兵在值守,新汉朝立国至今,国力强盛、海清河晏,所以守卫并不森严,官兵看一看乡民的脸就让他们进去了。 到了王七麟这一车的时候守卫官兵甚至没多耽误,看到他和徐大的玄衣立马放行。 入城后热闹起来,街道跟这座城池一样已经上了年头,铺路的青石被车轮碾碎又铺上了青砖,砖石相间不甚整齐,但相比乡下已经很有格调了。 无尽岁月下来,无数车轮脚步在进城的路上压过踩过,留下一些痕迹。 根据新汉朝律例,城墙内外五十尺之内不得有民居,以防止起了战事的时候耽搁往城墙调兵遣将。 但新汉立国之后吉祥县再没有经历过刀兵之乱,所以这条律例执行的不太严格,一座市场在城内铺开了,牲口市、粮市、肉菜市都在这里。 有人扛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木棒子在门内转悠,看见有小孩出现便到跟前叫卖两声。 可惜百姓艰苦,养活一家子人口已经不容易,多数没有闲钱再去给孩子买些零食,所以门口聚集了一些衣着陈旧的小孩在眼巴巴的流口水。 糖葫芦便宜,一个铜铢能买两根。 徐大很阔气的甩出五枚铜铢,小贩急忙低头哈腰:“大人您要几根?” “那边的小孩,一人一根。”他指着孩童道。 小贩早就注意到了这里孩童是八个,他以为自己占了徐大便宜,屁颠颠跑去挨个分了一根准备走。 徐大伸手又薅了三根下来。 你可能小赚,但我永远不亏。 徐大分给王七麟一根,王七麟看了看糖葫芦上只挂了点糖霜,一点糖浆没有,难怪便宜。 再往县里走,道路两侧出现了民宅小院。 这都是老百姓住的地方,道路阡陌、屋子矮小,有臭水沟、有垃圾堆,很有生活气息。 几个大乞丐在追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其中一个一边追一边喊:“孙子别跑!” “不跑的才是孙子,追我的也是孙子!”少年反唇相讥。 “看我不把你肠头捶出来!” “你还是给小爷嘬出来吧。” 王七麟往前走了两步抽出妖刀亮了亮相,乞丐们面如土色,转身狂奔。 少年竟然不怕,他看着乞丐们逃跑的身影露出吃惊的表情:“刚才追我的时候,他们竟然还留有余力?” “当然了,得留下力气揍你。”徐大笑道。 少年不领情,歪头看看两人后吐了口痰,拔腿就跑。 徐大气的大骂:“这孙子!” 再往县城中央走就出现了一些独门独院的清雅房屋,然后是茶楼酒肆、医馆布坊之类的店铺。 在这里王七麟看到了名闻全县内外的倚翠楼,可惜他们来的太早,人家关着门,只能闻见脂粉香气。 王七麟下意识驻足观看。 徐大贱笑:“骚动了?” 王七麟严肃:“不,这里杀气冲天、冤魂无数,不是个好地方。” 再跨过两条街就是府衙,府衙旁边是听天监的驿所,独门独院、门可罗雀。 没人想跟听天监发生关系,所以有人从门口经过就会步履匆匆,恍若逃命。 王七麟走到门口后觉得自己可能猜错了,驿所周围笼罩着一股每个男人都很熟悉但不愿意闻的味道,他捂着鼻子道:“里面有人在对天喷射?” 徐大道:“是石楠开花了,四月嘛。” 石楠树因为花香味独特,被道家认作是阳气最足的树,很多地方的驿所和道馆都会种这种树。 县里驿所院子里便有一排石楠树,所以这个季节空气里的味道就比较带劲了。 一个两鬓斑白的玄衣汉子推门而出,看见两人后笑了:“徐大,这位小兄弟莫非就是你们伏龙乡的新任小印王兄弟?” 王七麟抱拳:“在下王七麟,见过侯大人。” 这个貌不惊人的玄衣汉子就是吉祥县内五名小印之一的侯德才,他们先前坐渡船刚听船家提起他来。 侯德才不像官,倒像是个老农,他笑眯眯的抱拳回礼并让开路。 但王七麟注意到,他偷瞥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 侯德才在听天监混迹时日长久,他肯定知道小印诅咒的内幕。 王七麟心里一动,拱手问道:“侯大人,我有件事想请教……” 不等他说完,侯德才满脸歉意的说道:“对不住,王大人,我还有事在身,先不能跟您聊了。” 看着他的背影,王七麟又生气又无奈。 侯德才老油条,显然猜到他想问什么事而故意离开的。 说一下更新,求一下推荐票 首先,今天是劳动节,一段美妙的假期开始了,不过今年大家休息的都够久,估计不是很想放假了。反正无论如何,弹壳祝福大家节日快乐。 其次,说一下这本书,很多人说这是弹壳转型之作,其实也不算转型,只是换个题材讲故事,风格和以前差不多。 想写这本书的初衷,主要是想讲点故事,这和种田文不一样,种田文重要的是意境,是感觉,是氛围,故事性要削弱,氛围和意境要有韵味。 弹壳写了太久的种田文,有点不会讲故事了,所以赶紧换个题材来尝试着讲讲故事,看看还能不能写出好玩的故事。 再次,说一下更新,这本书章节都比较大一些,两千五百字左右,所以如果维持上架前三更,那可能到了上架字数就太多了,导致一些问题。 所以弹壳在五月进行三更与两更交替的更新方式,单号三更,双号两更,希望大家理解。上架后更新会快一些,现在得掐着字数。 最后,弹壳求一下推荐票,嗯,成绩比较烂,不过意料之中,弹壳第一次写古代背景的武侠作品,确实不是很顺手,但确实也在用心写,以后应该会积攒经验,内容逐渐写的更好一些。呃,但愿如此。 爱你们的弹壳留—— 我真的爱你们,所以你们能不能爱一下我?表达方式用推荐票来展示就行。 49.我替陛下分忧 听天监院子宽阔,地面半边青石半边泥土被用作演武场,石周山麾下几个游星和力士正在练功。 看见他们两人到来,向威笑了:“王大人来的可真早,这是怕误了时辰吃不上饭,特意提前半天来吗?” 王七麟一怔,半天? 但他没有去问,他去搭腔掉价。 徐大喝道:“提前半天?什么意思?你不是说……” “石大人请的是晚宴,你们不到中午就赶来,这不是提前了半天吗?”向威得意的笑。 王七麟明白了,自己是被这人给坑了。 请帖只写了赴宴日子,没写具体时间,但向威临走之前说过是午宴。 这就是自古以来不能得罪领导身边人的原因。 徐大愤怒,提着拳头就上去了:“你这贼皮子竟然敢戏耍大爷?” 几个游星和力士停下手中的活,纷纷站到向威身后。 目光挑衅。 笑容轻蔑。 徐大又走了回来。 他为人粗鲁但不莽撞,面对肯定会吃亏的局自然不会出手。 向威笑了起来,他得意洋洋的看向王七麟,笑容含义不言而喻:这是我的地盘! 王七麟拖着刀往前走。 石周山坑他,他没办法,这向威竟然也来坑他? 那必须得用拳头好好说道说道! 听天监是强者为尊的机构,他要是受人欺凌而不反抗,那只会让人看轻,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去欺凌他! 这绝对不行! 昨天向威见识过他的快刀,看他走近心里有些发毛便问道:“王大人,你要做什么?” 王七麟道:“我看你们在这里练功很勤快,帮石大人考校一下你们的本事,看看你们是不是在装腔作势。” 一名膀大腰圆的力士捏着拳头越众而出:“好,那洒家先来。” 这力士自称洒家又头顶铮亮,王七麟以为他是佛家弟子。 不过他不光没有头发,也没有胡须、没有眉毛,只有一脸横肉,所以看起来有些怪。 徐大在后面叫道:“白虎,这里是大爷跟向威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叫爷什么?”力士大怒,他一记箭步跨出两三丈,下沉马步拳头开砸! 风声呼啸,势大力沉! 向威在后面提醒道:“小心他快刀……” 王七麟压根没有拔刀,他左手结根本印、心里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同样一步向前挥臂直拳! 十五年的内力,闹呢? 狭路相逢,两拳相遇! 没有技巧,强者为王! 内力如江水般浩荡冲向右臂经脉,王七麟一拳撞上,内力顺势蓬勃放出! 白虎力士只有几分蛮力,他跟王七麟一样都没有修习内家功法的机遇,所以他没有内力。 天生蛮力哪扛得住十五年内力? 力士袖子如遇劲风,呼的一下子往后刮,他整个人则被一拳打了个趔趄。 “再来!” 王七麟心如止水、面沉如老僧,右拳收回张开捏狮子奋迅印,左手又握拳轰了出去。 院子里的天地灵气从全身每个毛孔往里钻,这让他气势更足! 后面的力士看到白虎后退便知道不妙,急忙抢上来接应。 四个游星对视一眼,有人想要抽刀,向威一把压住:“别动刀也别让他动,他快刀是我生平仅见!” 王七麟听到这话感叹一声,这货不傻。 但徐大更不傻。 对同僚自然不能抽刀,可是演武场的兵器架上有竹刀! 王七麟挥拳挫开冲到近前的力士,逼退他们后徐大一声叫:“七爷,接刀!” 长刀在手,太阴断魂! 王七麟冲几个人诡异一笑,向威脸色就变了。 刀影幻化,他拧腰错步杀了上去。 一把竹刀飞速转动如光轮,裹挟长风簌簌,冲进人群便四处劈砍。 几个力士压根看不清长刀的套路,只能咬牙靠硬功夫来顶。 刚上来的游星们就惨了,被竹刀砍的鸡飞狗跳。 其中向威算是厉害的了,他也是拿着一把竹刀出手的,面对闪烁刀光他还能咬牙应付几下,挡住了砍到身上的竹片。 但好戏不长,徐大浑水摸鱼上来一把从后面搂住他脖子给摁倒在地,然后两人在地上翻滚起来。 侯德才回来后被这一幕给惊到了,他赶紧厉声道:“都给本官停下!” 王七麟收刀后撤,他不想把场面弄的太难看。 力士和游星们倒吸着凉气往后退,向威听到侯德才的命令后也停手了,可徐大没停手,趁机在他肋下掏了两拳,把他掏的裤裆里直哆嗦。 这牲口下手贼狠! 王七麟收刀在手挽了个刀花,面色阴沉、声音狠戾:“你们整天练的是什么玩意儿?花拳绣腿!朝廷用银铢养着你们整天吃干饭吗?” 一个力士怒道:“你算老几,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们。” 王七麟反手将竹刀往地上一戳,桐油浸泡又经过烈日炙烤的坚硬竹刀居中而断:“咔嚓!” 一行人顿时眉头乱跳。 扔掉竹刀,他向皇城方向双手抱拳:“本官当然不算什么,可朝廷呢?看到朝廷花费钱力物力竟然就培养你们这一群蛀虫,本官实在意气难平!” 徐大补充:“王大人忠君爱国,一心想为圣上分忧解难、处处为圣上着想,咋滴,你们不满意啊?” 日您亲娘,一群人在心底骂了起来。 但王七麟官职比他们高,这话又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他们无话可说,只能满腔怨愤的暗自骂娘。 向威反应很快,他冷笑道:“我们是蛀虫,那徐大算什么?刚才他偷袭我还被我打的只有招架之力没有还手之功呢。” 王七麟看向徐大,徐大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都是同僚,没好意思下狠手。” 向威一口气憋在胸口,两眼发黑。 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呢? 王七麟冲他说道:“向大人的本事不错,这点我非常佩服。” 向威以为他要示好,便冷笑一声。 结果他继续说道:“王某人自愧不如,所以不如这样,我这个小印让出来给你坐吧?” 向威立马急眼了,他回身道:“看什么?大家伙继续练!王大人发话了,我们功夫不到家,加把劲继续练!” 石周山没有在驿所内,据说县衙门最近有点诡异,他特意过去看看。 王七麟拖了一张椅子监督向威一行人练功,徐大去街上买了蜜饯、糖冬瓜、瓜子、炒栗子之类零食,两人一边看一边吃。 有人想歇息,王七麟就拎着刀过去问:“朝廷给你发银铢,是让你歇着玩吗?给我练!” “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 吃过午饭后石周山才回来,看见手下人汗流浃背他满意的点头:“今天练得不错,晚上一起去鼎盛楼。” 聚香楼是伏龙乡最好的酒楼,鼎盛楼则是吉祥县第一酒楼。 二者之间的距离,比县和乡的距离更大。 下午其他三个小印断断续续赶来,分别是管辖石山乡和狼山乡的常规之、管辖牌坊乡的孙缪、管辖七仗乡的崔旺。 常规之和崔旺见了他都很热情的寒暄,毕竟听天监终日与鬼邪打交道,时不时就得互相助力,都乐于搞好关系。 孙缪对他态度就不冷不淡了,王七麟对此没意见。 黄化极来县里给自己请功相当于打了他的脸,自己越界去人家地头上办事,人家不爽也能理解。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 万家灯火逐渐亮起,千百户民宅的烟囱开始飘荡起烟雾,吃饭时候到了。 50.案件互换 只看中心区域,傍晚的县里比白天时候还要热闹。 街道上马车来往、人流如织。 士子们读了一天圣贤书,晚上光线不佳就出来喝个花酒散散心。 商人们宴请宾客,也去喝个花酒联络感情。 乡下的豪绅地主呼朋唤友,他们更要去喝花酒,来了县城不能喝花酒那不是白来了? 所以晚上的青楼是真热闹,规模最大的倚翠楼更是人头攒动、挨山塞海,花灯从楼顶一直亮到下水道,整个四层木楼灯火辉煌。 一行人从街道上走过,上百号男人在倚翠楼门口涌动,就跟听见开饭信号的猪娃子一样,互相推搡拥挤,口中还嗷嗷叫唤! 侯德才连连摇头:“红粉亦枯骨,佳人终骷髅,为了几个女人疯狂成这样,这些人真是吃得太饱。” 徐大偷偷对王七麟说道:“人老了说话就是硬气!” 石周山笑道:“是我们出来的时辰不对,每月的五、十日的申时和酉时交接时候,倚翠楼都有花魁来抛绣球,谁能抢到谁就有资格做花魁的入幕之宾。” 侯德才问道:“不花钱吗?” 一群人都用看乡巴佬的眼神看他,王七麟不明所以,也用这眼神跟着看。 徐大拱手:“大人虽然英明神武,可玩姑娘还是要花钱的。” 石周山笑道:“对,怎么能不花钱?只是倚翠楼四大花魁可不是有钱就能约到的……” 他还没解释完,门口的男人忽然亢奋的嚎叫起来:“蕊姑娘、蕊姑娘!”“蕊姑娘出来了!”“蕊儿看我一眼!”“蕊儿哥哥今晚一定要……” 三楼临街的阳台窗户打开,一道娇柔的身影娉娉婷婷的走了出来,她的黑云秀发挽成坠马髻在脑后,发髻上插着金步摇,走一步晃三晃。 徐大捂着心口陶醉了:“七爷怎么回事?我心慌。” 王七麟关心的问道:“那你去找张神医没有?你的心肯定有毛病,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还心疼来着。” “滚。” 实际上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这花魁脸上挂着一道白纱巾,只露出两只眸子,她的眼皮上抹了金粉,眨眼之间顾盼生辉。 街道被堵住,一行人只好停留下来看热闹。 花魁身边的侍女讲明规则,又有一队小厮吹来连吹带拉,然后花魁将绣球抛了起来。 众人争抢,人群大乱。 这时候一个青年在里面连闪带避、不能闪避就冲撞,像一头灵活的花豹似的将绣球抢到了手。 听天监的人懵了:“王大人?” 抢到绣球的正是王七麟,向威冷笑:“王大人够心急啊,不想喝热汤想要吐热浆呀。” 徐大斜睨他道:“咋了,你想喝热浆?” 王七麟抢到绣球后高高举起:“十个银铢!十个银铢这绣球就是他的了!” 听天监这边更懵了。 徐大眨眨眼,这么有生意头脑的吗? 一个肥胖的青年冲过去塞给他一把银铢,抢走绣球跑进了倚翠楼。 王七麟得意洋洋的回来,男人的钱就在这时候最好赚。 十个银铢可不是小钱,几个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咬耳朵商量起来:“这是条发财的路子啊。” 鼎盛楼一样是四层,一楼是大堂,二楼是雅间,三楼是包厢,四楼整个只有一桌。 石周山在吉祥县里吃的很开,他定的就是四楼,而且看他那样不打算出钱,因为如果花钱的话就他的俸禄在这种地方请一顿饭可不大行。 听天监的威风在鼎盛楼这等顶级酒楼里更是显露无疑,他们一群人穿着玄衣劲装一进去,大厅里吵吵闹闹的声音立马没了,不少人看到他们后便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掌柜的立马迎上来带他们上楼,楼上有汉子正堵在楼梯口耍酒疯,看见这么一行人上楼,汉子的额头猛的见汗了,赶紧推开雅间门钻了进去。 一行人落座不久,一道道冷盘就送了上来,上一道菜报一个菜名:“鼎盛白切鸡!”“碧螺大虾仁!”“云家咸水火腿!”“枣泥拉糕!” 凉菜只是开胃,正戏是热菜: 什么伏龙金鲤、铜钱包、清炒栀子花、春笋炒肉、鼎盛童鸡、蜜汁火方、虫草母鸭,什么叫化公鸡、油爆大虾、火腿蚕豆、伏龙鲫鱼汤,洋洋洒洒一大桌子。 王七麟跟徐大对视一眼,战意高昂:中午没吃饭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房间里面有清秀可人的姑娘负责端茶倒酒,但石周山的酒杯是向威负责的。 酒水入杯,石周山起身道:“诸位同僚下午都已经熟悉了,那石某在此不做多说,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诸位同僚,为我们的相遇干杯!” 众人起身举杯。 徐大一边喝酒一边去抢公鸡腿。 但他筷子伸过去后发现鸡腿不见了。 在王七麟的盘子里。 不动明王大手印岂是白练的? 石周山对王七麟表现很热情,频频将话题转向他让他讲述将军府断案秘闻。 王七麟没有推辞,他一五一十介绍了一下,然后顺势将话题转向合半颅,又把画中封人的问题说出,问道:“诸位大人可有解决良策?” 一行人纷纷摇头,石周山沉吟了两声后说道:“画中封人应该跟生花楼有关,季虎,你二哥仲虎拜在了生花楼门下,那你应该了解此中之道吧?” 一个游星冲王七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他抱拳道:“大人明鉴,卑职二哥虽然拜入生花楼,但我跟他修习方向不同,对此了解不多。” 了解不多,而不是不了解。 那么他不说就是不想说了。 王七麟看向董季虎,董季虎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 侯德才说道:“季虎,你如果有法子那就说出来,这是咱们吉祥县的案子,可不是王大人的私事。” 董季虎为难的看向向威和其他同僚,这些人面有不甘。 白天白让他给揍了? 向威脑子灵活反应快,他说道:“不错,王大人手头的案子是咱吉祥县的案子,但季虎手头上也有一桩案子,同样是咱吉祥县的案子。” “那么季虎帮王大人是应该的,只是不知道王大人?” 王七麟冲董季虎点点头道:“你手头上有什么案子?” 董季虎叹了口气。 他正要讲述,这时候牌坊乡主管小印孙缪举杯道:“既然你们互相有需求,那不妨私底下去聊,石大人说了,咱们今天是来加深感情的,酒桌上不谈公事。来,诸位,我先走一个!” 51.周家屯子 天色大亮,太阳高悬。 时间早就进了四月,春风暖和,大地升温。 可躲在自家茅草屋里的周小河两口子却满身寒意。 茅草屋一圈是土胚墙,房门是捡来的两扇门板。 一扇门是木板,另一扇门也是木板。 一扇木板有斑驳的黑漆,另一扇是沉重的红漆。 曾经有屯里的老人跟他说,他捡的红漆木板是棺材盖,对此他嗤之以鼻。 棺材盖还有用平板子的?这老头肯定是想吓唬他扔掉,然后自己再捡回去。 乡下套路多! 但他现在后悔了,他该扔掉的,这木板上的红漆有些诡异,让人看了心里哆嗦。 特别是如今屯子里遇上了诡事。 屋外阳光有多灿烂,屋内就有多阴冷。 入春刚糊上的窗棱纸白惨惨的,风一吹哗啦啦的响,更让人心里哆嗦。 现在他看哪里都觉得邪异。 一个面皮皲裂、满脸灰垢的稚童从床上打满补丁的被褥里探出头来:“爹、娘,什么时候能……” “嘘,六儿别出声。”周汪氏赶紧上床去将儿子搂在怀里。 稚童惊慌的问道:“娘,怎么了?” 周汪氏不说话,只是使劲搂着儿子流眼泪。 周小河则壮着胆子将脸贴在门板上仔细听。 风吹过门缝有嗖嗖的声音,风吹动晒在院子里的衣服有猎猎的声音,还有—— 啪踏,啪踏,啪踏…… 很轻缓的脚步声。 像是有小孩猫着腰悄悄的走向他家门口。 周小河感觉全身的汗毛一下子都竖起来了。 这种脚步声他很熟悉,小时候他和小伙伴们若是偷偷去接近什么,就是这么小心翼翼的走路,发出这么轻缓的脚步声! 可是他知道,现在没有孩子来他家的院子。 屯子里已经没有小孩了! 看着丈夫陡然面色惨白,周汪氏更使劲的搂紧了怀里的稚童:“她来了?她来了?是不是小妮儿?” 周小河嘴唇哆嗦了几下,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敢往外看! 啪踏。 啪踏。 啪踏。 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 周小河猛的冲到正厅北面,冲着墙上挂的道君像拼命磕头。 ‘砰!砰!砰!’ 地上有泥土崩了起来。 脚步声变轻了,似乎正在远去。 周汪氏惊喜的看向丈夫,她放下儿子也跑去磕头。 脚步声消失了。 两人更用力更虔诚的磕头。 脚步声又重新出现了。 外面的东西没有离开。 它在悄悄的绕着屋子转圈…… 道君没有庇佑他们! 或者说道君也无法驱离这邪秽! 两人一时心若死灰,这时候儿子忽然指着窗户说道:“娘,姐姐在外面,她叫我出……” 周汪氏像老鹰一样扑向儿子,抱住儿子泪流满面:“别说话!” 周小河掉头冲儿子指的窗户看去,跪地又是磕头:“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不是小妮儿,放过我儿子放我全家,我周小河从没做坏事,我没干坏事,没坏良心啊!” 脚步声又消失了。 本来该透过窗棱纸照进屋子里的阳光也消失了,地上出现了个阴影。 有什么东西趴在窗户上往里偷偷的看。 周小河低头看着这阴影,遍体生寒。 ‘砰,砰!砰!!’ 拍门声忽然响了起来,由轻转重传进屋里。 周汪氏用被子捂住儿子嚎哭道:“你要带人就把我带走,带走我呀,别带走我儿子!你带我吧!” 稚童沉闷的声音在被子下响起:“爹娘有人在拍咱大门,你们怎么不去开门?” 已经崩溃的周小河猛的反应过来。 这不是有人在拍屋门,而是拍院子的大门,只是他吓呆了,没有反应过来。 又有一个粗糙跟驴叫似的嗓音远远的传进他耳朵里:“让开,大爷来开门。” 透过窗棱纸照在地上的阴影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周小河壮胆看向窗户,空荡荡的。 伴随着一道大门被踹开的响声,似乎春日的阳光也被踹了进来。 屋子里顿时暖和了两分。 外面有人喊:“周小河、周汪氏,家里有人吗?” 周小河急忙开门扑了出去,抬头一看是屯里的管事大哥周金带着两名一身玄衣劲装的青年进了院子,还有一个牯牛似的汉子在扶着门板:“你家这门,也忒不结实。” 一名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玄衣青年瞪了壮汉一眼,掏出几个铜铢递给他:“你是周小河吗?这钱给你,赔你家门的。” 周小河傻了,他愣愣的接过铜铢,愣愣的眨眨眼,麻木的脑子反应不过来。 周金怒视他道:“你个龟儿子傻了吗?听天监王七麟大人的钱也敢要?大人们是要来解决咱屯子里鬼、那啥的,他们是来救你娃命的,你还收人钱?” 周小河赶紧把钱塞给面前青年,又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 额头淤青。 王七麟伸手摁住他肩膀道:“无须多礼,你先起来。” 周金又问:“刚才我们在外面喊了好一阵,你家里有人怎么不出声?” 周小河一怔:没听到叫声啊。 徐大道:“原来是个哑巴,真可怜。” 一个妇女听到他们对话后从门里扑了出来,她踉跄跑来跪下道:“不不,不是,我家男人不是哑巴。大人,大人恕罪,大人救命,大人救救我家娃,救救我家娃!” 王七麟道:“你们起来,董大人在路上把事情始末给我讲过了,但我要你们再讲一遍!尤其是细节,细节明白吗?” 周金要说话,王七麟摇头:“嫂子,你来讲。” 妇女哆嗦着嘴唇说道:“好,好,我们这里叫老周屯,屯子里一共五六十家住户,都是周家佃户,租周太爷的地给他种田……” 董季虎不耐要打断她的话。 王七麟挥手示意他耐心。 “屯里的人天南海北都是破落户,都受周家恩典才活下去,所以都改姓了周。然后,然后大约从、从十天前,对,十天前,屯里孩子开始丢了,一天丢一个、一天丢一个,丢了六个,找不回来了。” 说到这里妇女猛的抬起头,转身往屋子里跑。 屋子里响起一声悲绝的嚎叫:“六儿!” 王七麟赶紧进屋,屋子里只有正在疯狂掀被褥的妇女。 周小河推开他冲到床上,他看看床下又看看空荡荡的屋子,突然吼了起来:“儿子呢?儿子!你不是一直搂着他吗?你出去干什么?” 徐大立马含上冰台珠说道:“有阴气,我去找找。” 董季虎却掏出一枚枣核样小东西塞进一侧鼻孔,道:“跟我来!” 徐大惊讶:“嘿,冲龙玉?你有鼻神?” 人为天地之灵,身躯看似单薄,但内藏神灵,从上到中再到下,共有二十四景神。 其中鼻神曰冲龙玉,它不是一块玉,只是叫这么个名字。 众所周知,人的鼻子能嗅到的世间味道千百种,鼻神只能嗅到一种。 不属于阳世的味道! 有了鼻神就简单了,董季虎使劲抽鼻子跳墙而出,王七麟紧随其后。 斩马妖刀蓄势待发。 52.童子煞 吉祥县全境多有丘陵,平原比较少,其中最大一块平原建成了县城。 为保障民生,新汉朝立国之初鼓励农民在丘陵、高山、荒漠地带深耕细作,并且太祖皇帝还下了诏令,荒地开垦出的耕地隶属于劳作者。 周家便是以此发家,他们家族是外地迁来的,但没有躲在县城给人打散工,而是倾家而出在县城外的丘陵地带开垦荒地,筚路蓝缕,最终挣下了这偌大基业。 后面又有逃难的人来到这片地方,或者卖身给周家、或者租田地做了佃户,他们围绕周家建起茅屋草房,就这样周家屯就出现了。 王七麟追出屯子后看到几座小山丘彼此依偎,董季虎抽了抽鼻子指着西方道:“这边,快!” 两人踩着农田翻过一座山丘,下面出现一个快速移动的稚童。 古怪的是,这稚童虽然在移动却不是在跑,他双腿笔直的耷拉着,脚踮起只用脚尖着地,然后双臂张开,就像是一个纸人似的被风吹着移动。 王七麟在梦里看电影时候见过这场景,有个鬼婆子就在一艘大船上摆过这样的造型。 另一边董季虎却是一惊:“鬼抬人?不是一个鬼?!” 所谓鬼抬人就是说两个鬼从人的两边架住其身躯带人飞奔,有古籍记载这种事,曰:鬼抬人,涉水则身不沉,履水如地。翻山则舁行如飞,履参差乱石如平路。 既然要抬起人,自然就不是一个鬼能做到的,所以他们面对的至少两个鬼。 徐大面色如常,他不屑的说道:“看这鬼抬人的速度,顶多是两个孤魂野鬼,不足为惧!” 越是厉害的鬼,抬人的速度越快,横死的厉鬼抬人飞奔能须臾百步,像这种被普通人奔跑追上的鬼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徐大往下冲。 董季虎急忙道:“不要莽撞,那是至少两个鬼!” 王七麟道:“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就会白给!” “所以!” “妖魔哪里走!” 气沉丹田内力冲出化作一声厉喝,他转身抽出斩马挥臂甩了出去。 妖刀像一支标枪般飞射。 阳光照耀在刀刃上有寒芒闪耀,如同晴空一霹雳! 长刀落下,正好插入孩童前面不足两尺。 刀光凛然! 孩童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董季虎一边往下跑一边诧异的说道:“王大人这把刀非同一般呀,竟然能威慑鬼邪。” 王七麟道:“你的冲龙玉也非同一般。” 说到这个董季虎有些得意:“这是我家二哥特意向一位道爷求的,实不相瞒,我能谋得这份差事全靠我这宝贝儿。” 孩童落地后醒了过来,看见率先赶来的王七麟和董季虎他吓得赶紧往后爬,结果面黑脸凶的徐大出现后他却不怕了,冲着徐大伸手。 徐大手里有一把烤到焦香的蚕蛹。 他们回到屯子里,看到失而复得的儿子后周小河夫妇大喜,先是猛磕头又赶紧泡茶迎客。 王七麟道:“不用忙,我有事问你们。” 周小河挨个给他们上茶,道:“大人问,小人一定什么都说。” 王七麟先问稚童:“小六,刚才是谁带走你的?” 稚童不说话,躲在母亲身后吃蚕蛹。 徐大出面,稚童说道:“是头巾姐姐呀,头巾姐姐从窗户伸手拉我出去,说带我去一个能吃饱饭、有许多伙伴的地方……” “头巾姐姐?”没等他说完周汪氏一下子瘫在地上:“是小妮儿,就是小妮儿,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就是小妮儿啊!” 周小河哭丧着脸道:“怎么能是她?就算是她,可咱没对不住她的地方,那天出殡,还是我给她抬的棺呀!” 王七麟看向董季虎:“这小妮儿是谁?” 董季虎苦笑道:“我不清楚,周金,你来说。” 身板魁梧的周金抱拳道:“遵命,这小妮儿是周麻子的闺女,生的乖巧又懂事,平时我们大人下地,她就给我们看娃,所以屯子里大人小孩都稀罕她。可是,唉!” “这娃命不好,生下来脸上有个胎记,不好看,她爹不稀罕她,说她以后嫁不出去是个赔钱货。然后十几天前她又丢了,被狼还是什么畜生给叼走了……” “是二十天前,二十天了。”周汪氏纠正道,“小妮儿丢的那天周太爷孙儿正出殡,现在马上要烧三七了,我昨天才去宅子里给帮忙置办了行头。” 听到这里,王七麟笑了,有人家出殡,孩子恰好丢了?这么巧吗? 周金又说道:“对,这苦命的孩子丢了三天,后来被找到已经死了,尸首都让畜生啃了,只能草草下葬。” 听到这里董季虎说道:“童男童女冤死或者横死以后会化作童子煞,难道这次兴风作浪的是个童子煞?” 王七麟没回答,他反问道:“这么大的事,之前你不知道?” 董季虎苦笑道:“王大人,这不是我的责任,没人跟我说这回事!” 王七麟又问道:“还有周太爷孙子烧三七,也就是说这小少爷也是近期刚死?他跟案子有没有关系?” 董季虎尴尬的搓了搓手:“我、我,这也没人跟我说,而且,应该没关系吧?周太爷孙子都死了二十天了,是吧?” 一问三不知! 王七麟脸色一沉,董季虎只敢赔笑。 他又问周氏夫妇:“周氏,你刚才说你猜到这作祟的是小妮儿?为什么?” 周氏道:“大人,我们屯不是丢了七个孩子吗?我们算过的,就是从小妮儿死了七天后,第八天开始丢孩子,一天丢一个,丢了七个,所以屯里猜跟小妮儿有关。” 王七麟点点头,童子横死七天,若是阴差没能拉走阴魂,那就会化作童子煞。 但他不信几个人的话。 董季虎在屯子里调查多日都没查到关于小妮儿的信息,要么是大家在掩饰什么,要么是他很蠢。 他感觉这周家屯有古怪。 如果今天不是恰好碰到稚童六子被鬼带走,关于小妮儿的信息还会被继续掩饰下去。 显然,小妮儿是个关键点。 喝了两碗茶,他挥挥手道:“我要四处看看,先去小妮儿家里,再去周太爷家。” 53.守夜 周家屯只有四五十户人家,四五十座简陋房屋凑在一起,面积很小。 一路走来王七麟问周金:“你们屯子下地干活的劳力不少,怎么没见着女人和孩子?” 这不正常,佃户家里多有孩子,特别是男孩多,这代表着劳动力。 周金道:“屯子里这来了个拐孩子的鬼,谁家还敢把娃留在屯里?都让婆娘带着投奔亲戚了。小河家是逃难来的,一直人丁不旺,在外没有亲戚,所以逃不了。” 小妮儿的家跟周小河家只隔着一条巷子,很快就到了。 大门反锁,徐大又要抬脚。 王七麟赶紧拦住他:“没钱赔人家的门了!” 周金上去敲门,很快屋子里响起一声干脆利索的回应:“来了,别敲了。” 门板吱嘎一声打开,淡淡的脂粉味伴随着一个梳着倾髻的少妇一起出现。 少妇不算漂亮,只能说清秀,长得娥眉上挑、鼻梁高悬,看起来有股乡村妇女的泼辣劲。 周金将王七麟三人给介绍出来,王七麟问:“周麻子呢?” 少妇施了个礼说道:“回禀大人,我男人他地里找草去了,您要是有什么事我去把他喊回来。” 王七麟道:“周金你去喊他,你留下,我有话问你。” 周麻子家比周小河家要富庶许多,草屋虽然外面看起来破残,里面家具却还算齐全。 客厅正北有一张供桌,供奉着一套孩童衣裳和几样粗糙简陋的小玩意儿。 香炉里炊烟渺渺,长明灯烛火微弱,另外还有一盘苹果和几块面饼。 看到王七麟目光注视供桌,少妇眼圈慢慢的便红了,她惨然一笑道:“我家妮子刚过世不些日子,家里头没什么好东西供她,只能不断了她的香火。” 王七麟问道:“她怎么过世的?” 少妇抹了抹眼睛道:“都说是让山里的畜生叼去了,可我们屯四周都是耕地,隔着县城没几里地,哪里来的大畜生?” 他们没问几句话,一个麻脸汉子急匆匆跑了进来。 汉子面皮黝黑、脸上麻子更黑,偏生长了一张马脸,着实是丑。 看见自家婆娘跪在地上,麻脸汉子也赶忙下跪,满脸慌张:“大人在上,草民周俊拜见大人。” “你叫周俊?”董季虎笑了,“这名字起的好。” 王七麟摇头,什么时候还去嘲笑人家相貌? 自己能成为小印不光是石周山要找替死鬼,其实也是实力使然。 石周山麾下小印力士不少,但除了向威还有点脑子,其他几人长着脑袋都是为了看起来更高一些罢了。 这样来看,董季虎没查到关于小妮儿的消息,还真可能是因为他太蠢。 但他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讯息。 周俊夫妻说他们闺女平时很喜欢周家小少爷,前些日子小少爷爬高不小心摔死,闺女从姥姥家回来后得知了这消息极为伤心,就跑了出去。 当时周家两口以为闺女是去找地方哭了,便没有在意,可是到了晚上还没有回来,他们害怕了。 当天晚上全屯子出去也没找到小妮儿,后面又找了两三日,最后在一处去年冬天新挖的引水渠里找到了她的尸首。 “你们确定找到的是女儿尸首?”他狐疑问道。 周俊笃定:“是的,自家女儿能不认得?” 周氏抹眼泪:“我倒情愿不是。” 问过周家夫妇,王七麟又去了找屯子的地主家。 地主家孙子出殡,小妮儿丢失,说二者没有关系他是不信的。 周家能养得起四五十家佃户,这绝对是大地主了。 但他们家宅子却极为简朴,仅仅是一座青砖红瓦平房。 屋子里家具倒是成色崭新,王七麟进屋后扫了一眼,发现这里的家具跟周麻子家的样式、木材差不多,应该都是便宜货,这地主家里很节俭。 周家老太爷接待了他们,这是个身体高大魁梧的白须老头,粗手大脚、脸上肌肤被风吹日晒的糙如粝石。 他的精神很不好,嘴唇干裂、双眼无神,一开口嗓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 一个妇女哀愁道:“自从我家闵儿走了,我公爹的魂也被带走了,他这几天茶饭不下,精神状态很差,若有招待不周还请各位大人海涵。” 王七麟拱手道:“夫人客气了,你家几位少爷?” 周太爷悲恸的苦笑道:“庄户人家算什么少爷?我有四个儿子、有两个孙子,但现在只有一个儿子了,嘿嘿。” 王七麟动容:“怎么回事?” 周太爷悲怆的说道:“四个儿子有两个出去经商闯荡没了,一个去赶考没了,剩下一个在家种地的总算保住了。两个孙子,都没了!” 他的大孙子已经过世五年,小孙子闵儿二十日前调皮爬上了屋顶,结果失足落下也没了。 问了一番,王七麟一样没有问出什么消息。 没辙,他只能说道:“今晚我们留宿在屯里,那鬼既然缠上了小六,必然不会轻易罢手,我们等它露面,直接拿下它。” 徐大摩拳擦掌:“大爷打头阵!” 气势汹汹的样子很吓人。 一行人待在了周小河家里,周家特地杀鸡待客。 董季虎当做理所当然,王七麟私下里给了五十个铜铢。 这让他很心疼。 所以开吃之前他想先去捞个鸡腿出来回回本,结果去了厨房一看,徐大和六儿一人一根鸡腿正吃的嘴角流油…… 王七麟: ̄へ ̄ 晚上草草吃过饭,夜幕降临。 今晚风大,云彩过境,月影时不时被遮蔽。 于是,院墙的影子、门外的树影乃至墙边农具的影子时隐时现。 王七麟坐在院子里安静的擦刀。 斩马刀上红锈隐去。 似乎是怕被擦掉。 又是一团阴云被吹的罩住了月亮。 天地之间,漆黑。 夜风吹的屋顶茅草沙沙作响。 风声与草叶声中,屋后隐隐传来小孩阴阴沉沉的嬉笑声: “亲娘井,娘亲病,娘亲上来直挺挺。天上闪星星,地上风声定,娃娃叫声轻,呀,娘亲没了命!嘻嘻!” “六儿出来一起玩,嘻嘻!” 周氏夫妻哆嗦着将儿子搂进怀里,王七麟快步翻墙而出冲到屋后。 几个白晃晃的小影子一闪而逝。 徐大道:“老董,冲龙玉!” 董季虎尴尬:“我、我的功力一日只能用一次。” 徐大一脸鄙夷的含上冰台珠。 王七麟道:“你们去追,我留守,得小心调虎离山。” 他目送两人离开,先进屋去安慰周家三人。 屋子外荒凉孤寂。 屋子里冷冷清清。 过了一会六儿缩在母亲怀里说道:“娘,我冷。” 王七麟也感觉到了这股独特的寒意。 这是阴气的阴冷。 蹲在地上的周小河忽然哆嗦起来。 王七麟问道:“这么冷?” 周小河偷偷指向地上。 月光透过窗棱纸照在地上呈斑驳的光影,光影中有个清晰的影子。 像小孩脑袋的阴影! 王七麟手掐根本印、默念金刚萨埵心咒,然后猛的跨步冲出门外。 一只猫头鹰受惊,迅速飞走。 见此他松了口气:“没事,一只夜猫子。” 说着话他转身扫了眼大门口。 有个东西躲在门外,露出半边脸阴嗖嗖的偷偷看他! 这半边脸。 鲜红如血! 54.小鬼风 风吹着树枝沙沙沙的响。 王七麟和门口那鲜红的半张脸对视着,一时谁也没动。 慢慢的,门口的头往外伸了出来。 它露出了整张脸。 可偏偏乌云飘荡,月亮被遮住了! 黑暗之中王七麟看不清它的面目,只是隐约的发现这张脸半边鲜红另半边正常。 在乡下,这种面容叫阴阳脸。 太阴断魂刀隐隐颤动,吹进来的夜风冷的诡异。 王七麟知道自己猜对了,这鬼先前派出小鬼只是想调虎离山。 此次这鬼出现却不进院子,只是在门口逗留,显然想引他出去。 但他就不出去! 见他老是不动,一只手臂伸进来冲他招了招手。 王七麟笑了,他还是不动。 稳如老苟。 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便伸出手指冲那鬼勾了勾:“你过来啊!” 语气抑扬顿挫,态度睥睨嚣张。 那鬼却慢慢的将脑袋收到了门后,逐渐消失。 吹进来的夜风不再那么森寒。 王七麟感叹:鬼怕恶人,古人诚不欺我。 可是吓走鬼后他并不轻松。 不管食气鬼还是婴灵都是没有面容,只是模糊的人形黑雾。 这鬼有相貌,它跟普通的鬼不一样。 抽出斩马妖刀,他小心翼翼的出门去看了看。 门外夜风拂树晃晃悠悠,没了鬼的气息。 他转身回院里,院墙阴影中站起来一个小孩冲他伸手说道:“哥哥一起来玩。” 王七麟笑了。 这鬼以为自己没脑子还是它没脑子? 他握着妖刀走过去笑道:“好啊,哥哥陪你玩……” 脚步迈近他丹田内力迸发,妖刀寒光闪烁便要劈上去。 刀风带起夜风,森寒! 小孩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王七麟收住了刀。 刀刃已经挨到了小孩的手掌上,他手掌上是泥弹子。 “六儿?” 小孩点点头:“哥哥,给你玩。” 王七麟以刀别住他的手臂快速伸手在小孩额头上抹了一把。 温热! 他身上一下子冒出冷汗! 如果不是自己出刀快带起了刀风…… 他将铸成弥天大错! “你怎么在这里?”王七麟急忙抱起他进屋。 屋里原本看孩子的周家夫妇面目呆滞的坐在床沿,双眼无神。 这是被迷魂了。 王七麟大声念金刚萨埵心咒。 佛家法咒最能破迷幻。 果然周家夫妇身子晃了晃清醒过来,王七麟问道:“你们怎么了?” 夫妇两人满脸迷茫:“不知道啊,就是突然之间迷糊了。” 六儿说道:“纱巾姐姐叫我出去玩呢。” 王七麟想到了那鬼招手的一幕,或许它能制幻? 幸好他没事的时候就会默念金刚萨埵心咒来练习,否则他可能也会陷入幻境中! 周小河反应了过来,他颤抖的问道:“是不是小妮儿,她、她又来了?” 王七麟回去道:“没看清是不是孩子,只看到是个阴阳脸。” 周小河立即问道:“有半边是红的?” 王七麟点头:“对。” 周小河苦涩一笑:“是小妮儿,她那不是阴阳脸,她脸上有个胎记,不好看,于是从小就会带个红头巾挡住这边脸,所以屯子里的娃都叫她头巾姐姐。” 两炷香时间,徐大和董季虎气喘吁吁的回来。 王七麟没说话,又回到门口椅子上默念法咒、掐不动明王印。 徐大忍不住说道:“你不问问我们经历?” 王七麟道:“不用问,你们追丢了。” 徐大讪笑:“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哼道:“但凡有所收获,你们两个能是这熊样?” 两人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起。 一个是熊包,另一个也是熊包。 王七麟又说道:“明天去小妮儿的墓地看看。” 小妮儿或许化成了童子煞。 今夜来的不是普通的鬼。 早上周氏夫妇起的很早,先给他们忙活早饭。 徐大到厨房一看,乐了:“给我们下面吃吗?” 周小河憨笑:“家里没啥能招待大人的,正好剩下点豆面,给大人们做个面。” 面条出锅,徐大要去抢,董季虎拦住他对王七麟客气的说道:“大人您先请。” 王七麟摇摇头:“你们先吃,我等你们吃饱再说。” 董季虎冲他拱手:“王大人高洁。” 等他们吃饱放下碗筷,王七麟揭开一个倒扣的瓮,下面是个海碗,里面有昨晚他克扣的鸡汤,然后他愉快的吃上了鸡汤面…… 吃过早饭,一行人出了屯子走进农田,但绕过了祖坟。 周小河解释道:“大人,周太爷怎么会允许一个凶死的女娃子进祖坟?自然是找个腌臜地方挖个坑草草埋掉。” 徐大问道:“那你能找到?” 周小河说道:“我是屯子里的抬八仙,村里就是埋条狗我也了如指掌。” 徐大肃然起敬,原来还是个人物。 抬八仙可不是谁都能做的,必须要八字过硬,有些地方将之称为八大金刚。 不过小妮儿的墓隔着祖坟不远,倒不是周太爷大发慈悲,而是屯子周边的地多开垦为了农田,只剩下一块好风水的荒地做坟地,小妮儿也只能葬在周围。 这墓地在一座土丘的脚下,它的背阴面墓碑林立,有几十座坟头高低起伏的散布在上面。 此时祖坟里正有人家在烧纸,王七麟认出周太爷和周家夫人的身影,周小河也说道:“是太爷在给小少爷烧三七。” 小少爷的坟茔周围有一圈大墓拱卫,如七星拱月,墓前有贡品、有纸人纸马,还有人在烧纸钱,人气十足。 小妮儿的墓则孤零零的待在个荒丘脚下,只是一座小小的坟茔。 风吹过,到了坟茔前突然来了个回旋。 像是被什么挡住了。 本来被风吹动贴着地面的干草枯叶猛的飞了起来,绕着坟茔开始打圈。 灰黑的草叶轻飘飘的,像是纸钱。 徐大沉声道:“小鬼风!” 坟地和终年阴森之地若是平白无故出现旋风,这是有小鬼在御风拦路。 它带起沙土草叶这是在讨上路钱,要是带起石头蛇鼠之类,那就是讨命! 董季虎立马掏出冲龙玉。 王七麟拦住他道:“先上冰台珠。” 徐大含住冰台珠后走向前去,打旋的小鬼风消失,枯草败叶落回地上。 他绕着坟茔转了一圈迷惑的摇头:“没有阴气。” 董季虎摇头道:“不对,如果是童子煞,那她尸首处一定有阴煞气。莫非咱们猜错了,不是童子煞?” 说着他又摇头:“可刚才有小鬼风拦路,说明这坟茔不干净啊,怪了!” 王七麟看向周小河道:“你确定小妮儿埋在这里?” 周小河使劲点头:“大人你信我,就是埋在这里,那天我亲自下的棺材埋得土。” “小妮儿有棺材?” “对。” 王七麟冷笑一声,不对劲。 农村情况他清楚,普通人家孩子死了都是用草席一卷埋入地下,条件好点的就用木板钉个薄板箱子,只有像周家少爷这样的大户人家孩子死了才会有棺材。 因为一口棺材可不便宜! 周麻子普通一个佃户哪有闲钱给孩子打棺材? 而且周汪氏说过了,小妮儿面有胎记为他不喜,他会为这样一个闺女浪费钱?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那你见着小妮儿尸首了吗?” 周小河摇头:“没见着,我只见着她棺材。” “她棺材哪来的?”王七麟立马问道。 周小河想了想说道:“周家给的?据说周太爷刚死了孙子,见不得屯子里再死孩子,他可怜小妮儿死无全尸,特意恩赐麻子一口童棺。” 王七麟笑容更冷。 这是鬼话,他既然这么好心,怎么不让小妮儿葬入坟场? 徐大也想到了:“有古怪,嘿嘿,你们说过这周家小少爷平时很喜欢跟小妮儿一起玩是不是?那要是周家怕他们小少爷到了阴间孤单,没有玩伴……” 剩下的话不必多说! 董季虎脸上露出惊骇之色:“周家不会让小妮儿给他孙子殉葬吧?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王七麟道:“不必枉测,开棺看看不就知道了?” 55.天怒人怨 新汉朝有墓葬风俗,新坟三年不动土。 所谓动土有两个含义,一是挖开坟茔为其换土、二是迁坟。 形成这风俗有原因,易经有云:三三不尽,六六无穷。 易经单卦由三爻组成,重卦由六爻组成,二者演之方有太极,太极再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 新坟三年内动土会破坏三爻,为大凶之兆! 所以,得知听天监要挖开小妮儿的坟茔,周俊夫妇带着好些农户赶来阻拦。 周俊跪在了坟前,他媳妇则趴在坟头上痛哭:“青天大老爷,你这不是要我们家的命吗?祖辈说了,三年不动土,动土添新坟呀。你大恩大德,饶我家一命!” 周太爷也从祖坟赶了过来,他愠怒道:“大人这是要干嘛?” 王七麟说道:“本官怀疑屯子里丢的孩子和这墓地有关,所以要开棺。” 周太爷大为激动:“大人三思,这不合祖宗规矩!” 他说着跪了下来,跟随而来的百姓纷纷跪下。 王七麟冷漠的看着他们道:“实话告诉你们,我昨夜看见那鬼了。不是个普通鬼,怕是已经成煞了。它现在号令孤魂野鬼架走小孩是要修炼,等它成了气候,哼,你们整个屯子不管男女老幼,它鸡犬不留!” 董季虎道:“王大人没有吓唬你们,一旦童子煞成了气候,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魂飞魄散!” 乡民本就惧怕听天监,听到以后事情会牵连到自己更是害怕,有人不动声色的让开了位置。 见依然有人跪着,董季虎面色一沉:“你们要是愿意跪就跪吧,周小河,你点人出来开坟!” 周小河顿时缩卵:官爷,你想要我命啊? 王七麟道:“抬八仙出来,你们命硬火旺,最适合开新坟。” 周太爷怒目叫道:“大人!” 董季虎怒:“要不然把你一起埋进去?” 听天监之凶,更胜恶虎! 周小河怯懦的偷瞄了周太爷一眼,唯唯诺诺。 王七麟说道:“下一个是你儿子。” 一听这话,周小河重拳出击:“狗子、老四、老五、大贵,你们愣着什么?没听见大人们的吩咐吗?” 这次轮到抬八仙几个人缩卵了。 周小河说道:“四哥、五哥,你们的孩子可是也丢了哇,大人们给咱来找孩子,咱还要违抗他们命令吗?” 几个汉子犹豫的站了起来。 王七麟发现不对,他问几人道:“你们都有孩子丢了?你们都是抬八仙?” 汉子们点头。 这事跟他们抬八仙有关! 王七麟怒视董季虎一眼:“丢失孩子的人际关系你没有查吗?” 董季虎很茫然:“什么人际关系?” 这是个蠢货! 王七麟懒得多说,他指向坟头道:“挖!” 汉子们挥舞锄头要挖坟,周俊突然叫道:“大人不用开棺了,其实我家闺女的尸首没找回来,下面葬的是个空棺!” 一听这话一行人全愣住了,董季虎下意识反问:“空棺?” 周俊哆嗦着叩头:“大人,草民以性命发誓,下面就是个空棺。我一直没有找到闺女,屯里人都为此而费心费力,我过意不去,就……” “就个屁,”王七麟笑了起来:“你抬起头来看着我说!” 周俊惊恐的抬起头,王七麟猛的抽出半截妖刀。 阳光照在雪亮的刀身上。 寒光刺眼。 周俊惊恐,一下子瘫在地上。 “挖!” 王七麟阴沉着脸拄着长刀站在坟前。 主要是摆谱,否则镇不住人。 另外他也在思索。 这坟里肯定有古怪,刚才小鬼风拦路,下面怎么可能是个空棺? 黄土被挖开,一具黑色棺材露了出来。 周小河等人越挖手越抖,等棺材露出大半几个汉子扔掉锄头头往后退: “不对!棺材变了!”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有鬼,这里有鬼!” 王七麟踏步上前喝道:“慌张什么?有鬼正好,本官斩了他!” 周小河也有些惶恐,他说道:“王大人,我们当日埋在这里的是个童棺,这这这、你看这口棺材,这是一口大棺材!” 董季虎惊道:“实地换阴宅,这童子煞好厉害!” 王七麟看向周俊夫妇,夫妇两人傻眼。 见此他沉声道:“开棺!” 但几个乡民无论如何不敢动手了。 徐大骂了一句捡起一把锄头将剩下的土挖开,伸手将棺材盖给推开了。 棺材盖打开,现场炸了! 压根不是空棺,不但不是空的,反而有好几具尸体! 全是童尸! 每一具尸体双手指甲都崩裂了,面容扭曲、极尽恐惧。 徐大翻开棺材盖,盖子上有不知道多少血印子! 开坟的汉子们扑上去嚎啕大叫:“小马儿!” “麻生,我的麻生啊!” “小二子、小二子,我儿子呀!我儿子怎么这样呀?!” 徐大震惊了,他瞪大眼睛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保持面沉如水。 其实他也很震惊。 董季虎失神道:“我的案子算解决了,丢的孩子找到了。可是、可是,他吗的,这不对啊,这童子煞得有多凶?它怎么这么凶?” 随即他反应过来,掏出冲龙玉道:“这里横死孩子如此多,不可能没有阴气!老徐你冰台珠有问题!” 王七麟抽出刀指向周俊,语气森冷:“说,你女儿到底怎么死的?!” 刀芒吞吐,妖刀摄魂。 周俊裤裆湿润起来,他吓得趴在地上猛磕头:“大人饶命大人明察我真不知道,我发誓我不知道啊闺女就是找不到呀!葬了个空棺就是个空棺我我我我要是说谎让我死让野狗叼我骨头……” “透你个狗透的!”一条汉子冲他扑去,“麻子你还我儿的命!” 王七麟摁住那汉子,他厉声喝问周俊:“当真没找到孩子尸首?” 周俊涕泪交下:“真没有找到就是个空棺呀要是一句虚言大人你就一刀砍了我的头!” 老四、老五、大贵等人还要上去打他,徐大只好从中拦住,但他一个人拦不住,就冲董季虎喊道:“老虎,你发什么愣?” 董季虎回过神来,他伸手指出去说道:“王大人,这里真没有阴味,可是那里的阴味很大啊!” 王七麟跟着看去,看到荒丘的一片坟地。 祖坟。 周家死掉的小少爷。 找不到的小妮儿。 凶狠的童子煞。 …… 一条线连起来了,王七麟看向祖坟对几个汉子说道:“你们要是想给孩子讨还公道,那就继续给我开坟!” 56.满门抄斩 越过田地,走上土丘。 周太爷父子带人拦在了小少爷周闵的墓前:“王大人,您若是要开我孙子的墓,那就先把我给葬了!”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说道:“老太爷敢死那我敢埋,虽然你这不情之请让本官为难,但谁让本官是本地父母官呢?来人,帮老太爷一把,给他送葬!” 徐大风风火火的上来要抓人:“老头,你自己选块风水宝地吧。” 周福康傻眼了。 套路,这不按套路啊! 他赶紧挡住老爹,口中大叫:“不要动我爹,也别动动我儿的墓!谁敢动我就去告官!你们这算盗墓!” “县里的官不管,那我就去府里告!府里还不管,那我上京告御状!” 这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气贯长虹,抬八仙们不敢动手了。 见此徐大把手里锄头递给他:“那你来挖。” “什么?”周福康一愣。 徐大道:“你来挖你儿子的墓,这不就不算盗墓了吗?” 董季虎倒吸一口凉气:“人才啊。” 周福康吼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挖自己儿子的墓?” “你不挖那只好我们来挖。” “谁敢挖?你挖我儿子的墓试试!” 徐大挥舞锄头飞快,拿出了挖墙角的力气:“你们都听到了,他自己说让我挖他儿子的墓来试试,那我试试就试试。 大蓬黄土被挖的飞起,周太爷气急攻心一下子站不稳,捂着心口倒下了。 周福康夫妇大惊,赶紧去掐老爷子人中。 王七麟给抬八仙使了个眼色,抬八仙趁机下手。 有徐大这人形牲口做主力,挖个童墓还不容易?很快一具五彩棺材便露了出来。 这棺材很大,四四方方,外面绘有云纹瑞兽、仙子飞天等彩图,大气奢华。 徐大诧异:“哟呵,还用上了椁?” 看见棺椁露出,刚睁开眼睛的周太爷一口气没捋顺又翻了白眼。 王七麟点头,徐大用锄头将椁盖给撬开了。 厚重结实的木盖子划开,椁中露出一副黑漆童棺和…… 一具尸体! 椁中赫然有一具童尸跪拜向棺材,她穿了一身孝服,孝服上有片片黑斑。 但王七麟三人知道这不是黑斑,这是干涸多日后的血迹! 看到这一幕,徐大目呲欲裂:“谁干的?” 王七麟用刀鞘挑开孝服上血迹最多的地方,女童双手双腿被用铁钉钉在了木椁中,难怪她能保持住这个姿势! 抬八仙对视一眼,发现彼此吓成一个鸟样。 他们以为自家孩子死的够惨,但现在一比才发现,还有更惨更可怕的! 周俊踉跄着趴到墓穴口一看,随即吓得连连往后倒爬:“啊啊啊!” 董季虎喃喃道:“难怪会有童子煞!难怪童子煞这么凶!” 徐大一把抓起周福康给他一拳:“竟敢殉葬?还是这么残酷的方式?你家比秦始皇还凶啊!等死吧!全家等死吧!” 周太爷扶着儿媳站起来,他激动的冲周围叫道:“老夫没有殉葬!不是殉葬,老夫这么做是为了求一个公道!” 周围的人纷纷往后退,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恐惧。 太狠了! 周太爷老泪横流:“我就一个孙子了,为什么这死丫头不肯放过他?平日里我看她还算乖巧,让孙子跟随她去玩,这是造孽,悔不当初啊!” “这死丫头去她外婆家里拿回来个纸鸢,带着我家闵儿放纸鸢。可纸鸢缠到了树上,她竟然、她竟然让我的娇娇闵儿爬上树去摘!” “若不是如此,闵儿怎会摔死?若不是如此,我家怎么绝后?!” “死丫头让我周家绝后,我让她偿命,这是公道、这是……” 徐大挥手给了他一巴掌,将他抽的横着给飞出去两步远。 算他命好,他已经没有牙齿了,所以不会被打掉牙。 周家夫人尖叫着冲上来挡住徐大道:“你竟然打老人?” 徐大摇摇头:“我不打老人,只打老狗。” 周福康急忙去扶起父亲,他冲徐大吼叫道:“我一定会去官府告你,县衙不管我就去……” “你告什么?”王七麟冷笑,“你父亲刚才鬼上身了,徐大人那一巴掌抽的是鬼,他把那小鬼给抽走了,你应该感谢他才是!” 董季虎点点头:自己没看错,王大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是个老阴比。 周福康气的直哆嗦。 王七麟冷静的说道:“另外,你最好去县衙告状,你不去告我会去告,私设刑堂、活人殉葬!刚才你爹说的对,你们周家确实要绝后了!” 徐大狞笑:“等着满门抄斩吧!” 周福康夫妻脸色顿时惨白。 棺椁重封,徐大亲自看守现场,董季虎回县衙去调遣官差来拿人。 徐大那一巴掌抽的太狠,周太爷被抽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被扶回家后在床上一躺不起。 衙门调遣官差带着枷锁赶到,但到了后他们也没辙。 老头子躺在床上快不行了,他们不敢动人,一旦这人死在路上或者死在衙门里,他们可就有麻烦了。 赶来的官差由吉祥县捕头窦大春带队,这窦大春体格像徐大,长得也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他面色黑如锅底,满脸猪鬃毛似的络腮短须,从卖相上来看端的是一条铮铮铁汉。 捕头是正八品的官,比王七麟的小印还要高一级。 但听天监是天子卫,独成一个系统,且平时跟鬼神打交道,手段阴狠、出手无情,所以即使高官也得卖他们面子。 窦大春见了王七麟很客气的拱手:“王大人,这主犯看起来快死了,怕是不敢带他进府衙。不如这样,我先安排两个弟兄将他们一家看守起来,你看?” 正在沉思的王七麟回神道:“哦,好的,窦大人做主就好,我们听天监只负责查杀鬼邪事宜。” 他刚才在思索的便是这方面的事。 既然小妮儿变成童子煞,那为何不来找周家复仇,而是去迫害无辜的孩子? 而且,它为何先从抬八仙的孩子下手? 衙门将棺椁带走,徐大回来。 看到王七麟眉头紧皱,他问道:“怎么了?” 王七麟没回答,他说道:“你把家里丢了孩子的叫过来,我要问话。” 董季虎说道:“还管他们干什么?我们得想办法解决童子煞!” 王七麟道:“我就是要想办法,我们得找到童子煞藏身之地,否则怎么解决它?” “何必去找?我们设下陷阱,让它自投罗网岂不妙哉?” “怎么弄?”王七麟觉得这货的脑瓜子其实差点事,不怎么靠谱。 董季虎微微一笑:“童子煞是童子所化,怨气大、阳气重,所以比寻常鬼怪更难对付。但咱听天监有虩砂,专门能克煞。这样我们就用它生前喜欢的玩物做诱饵,将虩砂抹到童子煞生前喜欢的玩物上,引它来抚摸,那就能重创它!” “等到童子煞重创,到时候王大人再带我两人动手,还不是三指捏田螺,手到擒来?”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好,你去部署陷阱,我继续查查这案子。” 说到这里他皱皱眉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57.谁告诉它的 听天监和县衙官差的出现让屯子里风声鹤唳,家家户户不敢下地了,都躲在家里。 徐大把死掉孩子的父亲全叫了过来,加上周小河,一共八个人站在了周家祠堂里。 王七麟徐徐扫视他们,用威严的表情震慑他们。 看见八人畏畏缩缩的低下头,他才满意的开口:“本官问你们,除了周小河,另外七家是否都有孩子丢失?” “是、是。”众人急忙点头。 王七麟又问道:“你们是抬八仙?” “是、是。”众人又急忙点头。 周小河猛的说道:“不是,石头不是抬八仙。” 几个人看向一个愣头愣脑的青年又一起点头:“他不是、他不是。” “怎么回事?”王七麟问皱眉。 周小河道:“大人明鉴,石头不是抬八仙,屯子里的抬八仙除了我们七个,还有金哥,就是周金!” “对、对。”已经吓傻了的几个人继续点头。 周金家里也有孩子,但没有孩子被童子煞迫害! 问题来了! 王七麟一挥衣袖,道:“带周金!” 他将妖刀往地上一顿,祠堂里八个汉子齐刷刷的矮了一截。 好威风。 徐大领着周金到来,周金一进门看到八个人跪在地上,他二话不说也先跪下了。 懂事的人少挨揍。 王七麟喝问道:“周金听问!你是抬八仙之一,当初为什么没给周闵抬棺?” 周金叩头道:“大人明察,我确实没给他抬棺,因为我们当初准备抬起棺椁的时候,我隐隐听见里面有动静,大家伙都听见了,对不对?都听见了!” 另外七人脸色惨白。 王七麟看向他们,他们惶恐的点头。 周小河困难的说道:“大人,我们当时真没想到周家能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压根没往这里面想!” 周金说道:“对,大人,谁会往这里想?我以为是小少爷发出的声响,就想他之前是不是假死然后在棺材里活过来了?” “于是我去找太爷邀功,可太爷听了我的话却把我大骂一顿,还把我从抬八仙里给剔除了,让石头来替了我,所以给小少爷抬棺没有我的份儿!” 众人现在已经知道了当初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跪在祠堂中,寒风刺背脊。 一行人又忍不住的开始叩头。 王七麟这才明白小妮儿从抬八仙家孩子下手的原因,尽管这八人无知,可却也算是帮凶,她自然不肯放过这八个人! 所以,它还会来拖走小六子。 这样吃过晚饭,三人便在周小河家的茅草屋里埋伏起来。 看看夕阳还未落山,童子煞此时不会出现,王七麟心头还有几个疑问,便打开地窖入口跳了下去。 地窖黑洞洞的,一掀开门有股潮湿的霉气往外拱。 周家三口藏在里面,听见地窖口响周小河就惊恐的叫道:“谁?” 王七麟小心的避开洒在地上的五谷说道:“是我,别怕。” 为了护住一家三口,他让三进了地窖,并在地窖中撒了五谷。 五谷养育人,又是吸收太阳精华长成,故而略带阳气,可以让妖邪不适。 另外五谷也用来祭奠神灵与阴鬼,颇有神性,三口人置身在五谷之间要安全许多。 看见王七麟的身影,夫妻二人松了口气。 周小河小心的问道:“不知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王七麟摆摆手道:“吩咐谈不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问你,昨天晚上我听见有小鬼在你家屋后唱一首歌谣,好像是跟娘有关……” “亲娘井,娘亲病,娘亲上来直挺挺。天上星月定,地上风声静,娃娃叫声轻,呀,娘亲没了命。”六儿说道。 地窖之中黑暗阴沉,终年封闭让里面充满陈旧的味道。 此时只有一盏油灯在燃烧,火苗如黄豆,驱不散黑暗,只能亮上一圈。 随着六儿说话,不知道是不是他吐出的气流吹到了火苗,小火苗忽然抖了三抖。 周氏浑身颤栗,赶紧抱紧他说道:“不准念、不准念这个!” 王七麟问道:“这童谣说的是什么?” 周小河叹了口气,道:“唉,这算什么童谣?就是不知道谁编的顺口溜,说的是老辈时候我们屯里一件惨事,有一家的妇人生了病,但没钱看郎中呀,她不忍拖累家里,就跳井自杀了。唉,当娘的,唉!”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王七麟想了想道:“这跟小妮儿的事好像没关系?” 周小河说道:“对,没关系。” 王七麟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多了,他自嘲一笑,世界哪有那么复杂? 见他沉思,周家不敢打断。 但他沉思了好一会,周小河忍不住说道:“王大人,如果没什么事你要不上去?你看这地窖里头乌漆墨黑,外头发生点啥事你也不知道……” 听到这话,王七麟一下子愣住了。 是啊,他在地窖里看不见外面,所以外面发生什么事他也不知道。 可小妮儿呢? 她当时也是被关在了棺椁中,她怎么能知道抬八仙是谁? 抬八仙当时由周金换成了石头,然后童子煞就没有对换掉的周金动手而是对石头动手了…… 即使小妮儿在送葬中途化为了童子煞,可出殡是在白天,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它当时不敢离开棺椁,只能躲藏在里面。 那她怎么知道抬八仙换了人? 是不是—— 有人告诉它了? 是不是—— 童子煞有帮手? 王七麟下意识的想到了周俊夫妇! 他立马出去说道:“我有急事要查,你们两个先在这里监视。” 徐大愕然:“老大,天黑了啊,童子煞随时能来,你现在出去?” 王七麟道:“小妮儿的父母恐怕帮了童子煞,如果是这样,他们给咱的玩具未必真是小妮儿所属,这样白白浪费了虩砂,咱们的陷阱压根没用。算了,一时解释不清,我尽量快去快回。” 他正要走开,犹豫了一下又回头:“如果童子煞来了我没回来并且出现变故,那你别莽撞,你往周家大院跑,那里肯定有一样东西能克制童子煞,否则他们早死了。” 看着王七麟离开,徐大的脸阴沉下来。 他咬咬牙下定决心,对董季虎说道:“老虎,你先在这里看着,我跟王大人先去办点事。” 本来说好的三人组就剩下自己,董季虎傻了。 他只能在身上盖上更多的茅草。 我是茅草人,谁也看不见。 58.童谣 王七麟出门直奔周俊家而去。 今晚夜色很好,没什么云彩。 但月色却不好,月亮周围有隐隐一圈白芒。 这让本该皎洁的月亮有些朦朦胧胧的。 周俊家漆黑一片,院子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王七麟喊了两声,屋子里没人答应。 他推开门闯入进去,门板晃悠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 屋子里同样黑漆漆、静悄悄,只有供桌上一盏长明油灯在摇曳着细小的火光,照耀着一个小小的牌位。 夫妇两人没在家。 下午董季虎来拿供奉的小玩意儿时候应该碰倒了牌位,王七麟随手想摆正,他拿起牌位看了一眼,看到牌位背面的生卒日子。 这个卒日不对,他暗暗的想。 周俊当初刻的是小妮儿走丢后第三天用空棺下葬的日子,其实她走丢当天就已经被关入棺椁中去世了。 这念头是他随意想到的,可是出现后却像一道雷一样击中了他! 周小河的媳妇曾经说过,屯子里之所以怀疑丢失孩子是小妮儿捣鬼,原因便是从小妮儿下葬之日起,过了七日屯子里开始丢失孩子。 也正是因此,董季虎猜她变成了童子煞! 但实际上小妮儿如果变成了童子煞去迫害孩子,那不应该等空棺下葬七日,因为那已经是她去世的第十天了! 一瞬间,王七麟浑身冰冷。 他的想法有错误,可能不是周俊夫妇告诉了童子煞抬八仙的身份。 而是不存在童子煞! 是这个鬼自己亲眼看到过抬八仙抬着棺椁的场景,所以它才知道抬八仙的具体身份! 他从头考虑,屯子第一次闹鬼、第一次丢了孩子是空棺下葬七日后,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空棺下葬那一日、小妮儿死后第三日,屯子里确实是死过人! 正是这人死掉七天后回魂成鬼。 而且死的人很关键,以至于周家不得不把小妮儿死亡消息放出来,用这消息来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他猛的冲出去敲开邻居家的门,一个忠厚汉子畏畏缩缩的问道:“大人……” “小妮儿死讯出现的那天,就是给她空棺下葬那天,屯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大事!”王七麟急促的问道。 汉子紧张的说道:“大、大事?没有大事呀。” 王七麟微笑道:“大哥你别紧张,你仔细想想,特别是你家这邻居,那几天除了丢了孩子还有没有别的变故?” 汉子道:“那是有的,周太爷说麻子丢了闺女以后还要再生娃,就把他身边的丫鬟巧莲赐给他做了妾,还给他一套家具陪嫁呢。然后这事把花娘给气坏了,气的她回了娘家一直到现在没回来。” “花娘?” “对,就是妮儿的亲娘……” 剩下的话不用再听了,一首歌谣出现在他脑海中。 “亲娘井,娘亲病,娘亲上来直挺挺。天上星月定,地上风声静,娃娃叫声轻,呀,娘亲没了命……” 随着夜风,歌谣飘飘荡荡的进了董季虎的耳朵。 董季虎心里暗骂,这它娘哪个狗透的孩子大晚上唱这东西? 唱起歌谣的声音起初清脆,逐渐拉起了长调,这让声音显得很怪异,让人一听心里拔凉拔凉的。 董季虎也是江湖老手,他迅速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可能是童子煞的声音! 可是这声音好像融入了夜风中,飘飘荡荡,摇摇晃晃,有时候从东边传过来,有时候从西边传过来。 歌谣来自哪个方向,童子煞就在哪个方向! 于是他掏了掏耳朵凝神倾听,想听出声音从哪里传来的。 “咣当!” 他身下猛的一声响,窗户突然开了。 董季虎被吓得差点从茅草下窜出来! 屋子里没人了啊! “喵呜!”一声凄厉的猫叫,周家的老猫炸着毛窜出来跳上墙头。 它奶辣隔壁的,他看着猫消失的方向在心里忍不住的骂,忘记周小河家里还养着一只猫了。 不过,这猫在怕什么? 他惴惴不安的想着,扭头又看向门口。 一张半红半白的脸探出门板,正打量着屋子门口的几样小玩意诡笑。 董季虎又是猛的一惊,差点再一次从茅草下窜出来! 童子煞来了! 他怕童子煞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赶紧先闭上眼睛,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西天佛祖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十二金仙董家祖宗们保佑保佑保佑啊保佑弟子平安保佑这鬼怪赶紧中计…… 满天神佛和从高祖那一辈一直到他爷爷辈被他念叨了个遍,但他没听到预期中童子煞被虩砂所重创发出的凄厉叫声,于是他偷偷的睁开眼睛—— 屋檐上仰着一张脸,半边包着红纱半边惨白如石灰的鬼脸! 两只漆黑的眼睛在直勾勾看着他。 惨白的半边脸在对他邪邪的笑。 这下子他忍不住了,终于从茅草下窜了起来:“听天……” 一只手猛的伸出来掐住了他的脖子! 听天由命吧! 就像寒冬腊月被人往衣领里塞了一块冰。 从脖子凉到了卵子。 一瞬间的事! 他眼前一黑,魂飞魄散。 就在此时一声爆响出现:“徐大小心!” 随着吼声响起,头包红纱的鬼猛的消失不见。 “……监办案,妖魔退避!”董季虎哆嗦着嘴唇把剩下的字喊出来。 这是规矩。 王七麟推开门冲了进来,看到董季虎躺在屋顶上他松了口气:“那鬼还没有来吗?你怎么出来了?出来了你就下来,咱们推测有误,不是童子煞,是小妮儿的亲娘化为厉鬼了!” 董季虎打了个哆嗦反应过来,赶紧从屋顶跳下来,他拉着王七麟的手几乎要哭了:“当然不是童子煞,那玩意儿这么高,快到我鼻梁骨了,什么童子能这么高啊?” 王七麟心里一紧:“那鬼来过了?又去哪里了?徐大?徐大!他呢?” “你问我?他跟你跑了你问我?”董季虎这一刻无比委屈,“你们这俩不靠谱的玩意儿……” 王七麟想起自己临走那句话,赶紧往周家大院狂奔。 董季虎叫道:“你又要去哪里?我没骂完呢,让我发泄一下啊!” 王七麟:“来不及解释了[],快跟上!” 小妮儿的死让徐大极为悲愤,他恐怕想破掉周家大院的庇护,让小妮儿的童子煞去复仇。 童子煞去了执念,有可能会消弭煞气重新变为普通鬼魂被阴差带去阴间进轮回。 可是来的不是童子煞! 即使是童子煞那解除了执念也入不了轮回。 它已经杀害了七个无辜孩童! 进入阴间,等待它的是十八层地狱! 59.因果,如是 周家大门虚掩,里面有女人的哭喊声。 王七麟推开门冲了进去,看见徐大在冷冷的看着院子。 院子里一个穿着粗布衣裳、面目粗糙黝黑的妇女跪在地上,白天时候奄奄一息的周太爷站在内屋的门口,周福康夫妇站在两侧。 周太爷面目狰狞,周福康一脸愤怒,周氏失魂落魄。 妇女跪在地上冲周太爷爬了两步叫道:“老太爷、老太爷您行行好,让我见小妮儿一面,让我见她一面。” 周太爷低下头说道:“你说什么呢?你要找小妮儿出去找,在我这里哭什么?她又没藏在我家里!” 周福康甩手驱赶:“你赶紧回家,赖在我这里做什么?” 妇女冲两人猛磕头:“老太爷、大爷您二位行行好,行行好,我都知道的,我知道的,您们放了小妮儿吧?这事与她无关的,她跟我说了,不是她让闵少爷爬树的,是闵少爷……” “闭嘴!”周太爷忍不住的吼道,“别说了,你回家去吧,别再提闵儿了!” “公爹,你不要跟这妇人一般见识,你先回去歇着,这三天来你也是累坏了。”周氏打断他的话说道。 妇女猛的抬头看向三人,她哆嗦着嘴唇道:“太爷,太爷您让小妮儿给闵儿干啥了?太爷,太爷,太爷,您您没有,您没有对不对?” 周太爷不说话。 妇女像是散了架,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地上,她茫然的看着三人,手里握着一面洁白的纱巾捂在胸口上。 门又一次被推开,满身尘土的周麻子跑进来跪下扶住了妇女:“你来这里干什么?” 妇女摇摇头,喃喃道:“周金哥没听错,他没听错,我不该存着幻想,不该有幻想呀。” 念叨了两句,她猛的抬头看向周太爷:“老太爷,一切都晚了,是吗?” 周太爷沉默一下,道:“不晚,麻子正好也来了,我跟你们说个事,小妮儿找了三天也没找到个人影,那还是别找了,兴师动众的,现在春忙时节,大家都没空呢。” “这样,我给你们准备了一副棺材,你们俩就说她已经找到了,回去直接下葬吧。童子不用停灵,当天下葬,你俩把棺材带回去,再去坟山脚下挖个坑,让抬八仙抬去葬了。” 他推开门,一副棺材出现在屋子里。 周麻子大惊:“太爷,这、我,这,要不然我们夫妻自己找?” 周太爷冷冷的说道:“有那功夫去耕两垄地多好?别找了,麻子,我知道你稀罕我家里的桌椅橱柜这套东西,正好我前些日子找木匠刚打了一套,这一套给你吧。” 周麻子大喜:“真的吗?” 他们说的热烈,妇女不言不语,只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在手心里划拉了起来。 白纱巾沾染上鲜血,像是绣了朵朵红梅。 在手心划了几道印记,妇女猛的将刀子刺进胸膛又拔出。 鲜血往外喷! 她用白纱巾捂住了胸口,冲着周太爷一行诡异一笑:“既然你想找人陪着你孙子,那我给你多找几个人。” 看着白纱巾刹那间变成红纱巾,周麻子下意识惨叫着往后爬。 周太爷也吓一跳,但他当家多年定力非凡,便故作威严的叫道:“慌什么?你个没种的,她愿意死就让她死!” “这是我老婆啊。”周麻子惊恐的叫道。 周太爷冷冷的说道:“你换个老婆就是,我把巧莲许给你,你不是早就想这事了?别当我不知道,她晒的骑马布哪里去了?还不是让你偷去了?” 妇女惨淡的笑着,她看向王七麟方向,一边绝望的笑一边冲他爬来,爬到近前她伸手叫道:“我不想死了,救我,救救我。” 王七麟轻声叹道:“对不住,听天监来的太晚了。” 话音落下,他伸手甩飞刀鞘。 斩马妖刀,如龙出海! “破!” 一刀劈出血锈浮现,依稀有鬼脸要从刀刃上钻出来,它们呲牙咧嘴就去撕咬那妇女。 妇女忽然化作一块块碎片,就像打碎的瓷人! 王七麟不管不顾,冷脸继续飞刀狂舞。 ‘咔嚓咔嚓’、‘咔嚓嚓’! 刀刃明明扫的是风,却像是打破了一个水晶世界! 光明远去。 黑暗降临。 一个半边脸蒙着血红纱巾的鬼影腾身后退,像是有人牵动的风筝。 王七麟没去追击,而是反手将斩马插在地上,双手快速幻化掐不动明王根本印,双眼凝视女鬼心中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嗡班则尔萨垛吽,玛奴巴拿呀,班喳萨埵低罗巴……” 心境清明,并有灵气绵延如雾水般附着他全身缓慢流淌。 鬼影张开嘴发出幽然刺耳的诡笑声,它落地后晃了晃,突兀的出现在王七麟背后! 左手继续掐根本印,王七麟单手握刀凭空劈出,刀影幻化作一道寒光撕裂了夜色。 太阴断魂刀,唯快不破! 血雾喷出,鬼影惨叫一声加速后退。 灵气涌入体内、内力运转流经四肢百骸,此时王七麟浑身上下战意高昂、血脉贲张。 看到鬼影想跑,他手中所掐根本印越发的快,右手握刀转身追击横劈而去。 妖魔哪里走! 灵气翻涌,王七麟身影越追越快,脚下气流滚滚像踏云而行,一步冲出、快刀化长虹,当真是神挡杀神! 血纱女鬼双手挥出,夜风鼓荡、煞气澎湃,吹来的夜风像是夹带着冰雪,寒意森森! 王七麟丝毫不惧,借着灵气灌体正面杀入,瞬间数十记长刀席卷四方,夜风发出哨声般锐鸣,仿佛被刀刃撕裂! 女鬼不料他能勇猛如斯,一招错、招招错,一步失、步步失! 刀芒连环闪烁,她的肩头、小腹和大腿全有血雾喷涌。 女鬼转身,四周全是刀影! 它咬牙正面搏杀,却正好落入太阴断魂刀的套路中! 王七麟手掐法印速度有多快,他的心就有多冷静。 面对女鬼他双眼一眨不眨,快刀毫不留情撕扯而过,女鬼身上血雾不断喷涌! 又是一记夜黑风高扫过,又是一道血雾喷出。 女鬼清晰的身影开始模糊,它口中不断发出凄厉怨毒的嚎叫声,最终一下子撕掉头上的血纱扔了出来。 血纱迎风而涨,王七麟左手放弃掐根本印,改成两手握刀全力猛劈! 吸入体内的灵气与丹田涌出的内力兵合一处,透过他双臂灌入刀中,一道雪亮悠长的刀芒如怪蟒般探身冲出! 刀芒硬撼血纱! 只听电锯切割冰块般的嗤啦声响起,血纱居中被切开。 女鬼又是一声惨叫,身躯猛的碎裂开来…… 造化炉出现,随后王七麟识海中又是烈焰滚滚。 让他失望的是这女鬼看起来很猛,竟然只供应了一道赤焰,他还以为能得到一道青焰呢! 徐大叹气道:“这个当娘的,太惨了。” 王七麟道:“最惨的难道不是那些无辜的孩子?” 若是丢失的孩子活着,那他必然对花娘手下留情。 可那些孩子死的那么凄惨,那他就得辣手无情! 花娘鬼魂化作朱颜煞后就没有理智了,只有报复的执念和暴虐嗜杀的本能。 他斩杀了朱颜煞,幻境逐渐破碎,随即屋子里传出来惨叫声。 60.我愿受罚 为了避免屋内人跑路,衙役点了好几根粗如儿臂的蜡烛。 反正烧的不是他们家东西。 大亮的烛光中,周家太爷正骑在一个女人身上掐她脖子把她摁在地上。 床头倒了一个人,胸口正往外冒血。 是周福康。 地上的女人是周氏。 看到这一幕徐大惊了:“老头子为扒灰先把儿子给捅了?心情这么迫切吗?” 他最痛恨周太爷此人,所以落井下石的很积极。 王七麟道:“别胡扯,快去把人拖开。” 徐大跟拖狗一样将周太爷拖开。 下面的不是周氏,是周家的丫鬟、周俊现在的媳妇巧莲。 巧莲胸口正在流血。 还好她胸口厚实,周太爷一剪刀没有捅进心脏里。 见此徐大感叹:“老祖宗说得好呀,丰胸化吉啊!” 周太爷醒了过来,他看看瘫在床头的儿子又看看地上惨叫的巧莲,脸色灰白:“这是怎么了?我我,我,大人,这不是我干的……” 徐大道:“就是你干的,我都看见了。” 老太爷又惧又怒又急,徐大又安慰他:“我这人有个缺点,心直口快,所以说的不好听太爷你也呢往心里去。” “你想说什么?”周老头问。 “我想说你现在啥也别怕,反正死罪难逃了。” 董季虎推开一扇门,内室还躺着一个人,周氏。 周氏不够凶,心脏中刀已经死了。 这个真不是周太爷干的,一道身影正踉踉跄跄的从院子往外跑,被守门的衙役一脚踹翻了。 周俊。 王七麟沉声道:“这女鬼很厉害,她能制造幻境。” 说到这里他看了徐大一眼。 女鬼突然能进入这宅子里,肯定是这货捣鬼了。 徐大明白他的意思,道:“从小我爹就教导我,犯错了受罚。但这次呢?罪魁祸首躲起来避难,无辜孩童受牵连而死,如果我们不给他们主持公道,谁能?去指望县衙?” 说到这里他摇头:“我信不过那帮官老爷,他们还没有鬼来的公正。” 王七麟沉默不语。 他也想这么干。 可惜周太爷没被鬼折磨死。 一夜无话。 早上吃了饭他们正要出发。 几匹快马旋风般进村。 “来者何人?”有衙役大喊。 一枚比血木小印要大一倍的黑色木印扔了过来。 衙役噤若寒蝉。 吉祥县大印石周山来了。 石周山风风火火的闯进屋子里,看到王七麟等人安然无恙他松了口气:“我来的还算及时,你们没事。” 董季虎问道:“大人,怎么了?” 石周山面目严肃的说道:“这屯里横行的妖邪不是童子煞,你个笨蛋还准备了虩砂,虩砂对它没用!” 顿了顿,他抬起头傲然道:“你们三个都太粗心了,开棺后没有检验里面的女尸吗?她身上被下了锁天门符,天门既锁、魂魄不出,怎么可能会化为阴煞?” 董季虎钦佩的说道:“大人高见,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即使我们查看了那尸体也看不出问题来,我们哪知道什么是锁天门符?只有大人这般见闻广阔才能有这般眼力劲。” 石周山道:“你们认不出锁天门符很正常,这符是黑茅秘传符箓,寻常很少见。不过很可惜这下符的人碰见了本官,嘿嘿,本官要跟他好好斗上一斗!” 他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董季虎也笑了:“那他可惨了,吉祥县内哪有大人的对手。” 石周山摆摆手道:“这话我们可以说说,传出去就贻笑大方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王七麟懵了。 大清早的就吹上了? 吃饭了吗? 喝汤了吗? 徐大悄悄对董季虎说道:“老虎,你前天谦虚了,其实你能当游星靠的不是冲龙玉这种外物,你靠的是自己的本事。” 董季虎不理他,继续仰慕的倾听石周山讲话。 石周山说了一大通然后才切入主题:“将屯子里的案子再给我细细说一遍,你们碰到那鬼了没有?我怀疑这案子是有人做局。” “碰到那鬼了。” “说说,它什么样子?你们竟然能从它手中全身而退,看来王大人还是很有一手。” “王大人确实很有一手,他把那鬼斩杀了。”徐大笑呵呵的说道。 石周山瞪大了眼睛。 他是真诧异了。 王七麟也很诧异,他以为这案子已经结清了,但联系周家贴的护宅符和石周山说的‘锁天门符’,这本来浮出水面的案情似乎又沉入了水中。 他们都是局中棋子,执子下棋人还没有露面。 石周山以欣赏的眼光看向王七麟,上去拍了拍他肩膀:“很好,王大人你很好。不过虽然鬼被斩杀了,这案子却不算完结,把涉案人员控制好,带回驿所,我还要继续查。” 董季虎讪笑道:“回禀大人,相关人员死的差不多了。” 石周山大怒:“什么?” 董季虎硬着头皮道:“昨夜那鬼进入了这里,将主导案件的一家三口给杀了两口,只剩下一个老头还变得疯疯癫癫了……” 石周山一甩手喝道:“不可能!这屯子里闹鬼的事已经有至少十日,那鬼一直进不了这宅院,肯定是宅院中有什么东西克制了它!那它昨晚怎么能进来?” 他怒视三人,目光赫赫。 王七麟心里暗叹,石周山能成为大印应该不是靠关系,这是个厉害人物,他甚至还没有了解案情,一句话就命中了案件要害。 “你们,谁动了那东西?!” 石周山面色阴沉的像是刷锅老抹布,掐一把能掐出水来。 徐大昂头走出去,掏出一张符道:“回禀大人……” “是卑职让徐大人将这张护宅符揭下来的,卑职想引诱那鬼进院子来围杀它,没想到它的厉害超出我的预料。”王七麟说道。 石周山一步迈到他跟前厉声道:“你想?你预料?王大人,涉案人因你而死,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错?” 王七麟抱拳道:“卑职清楚,所以卑职愿意接受大人惩罚,请大人将我革职查办!” 董季虎暗暗的竖起大拇指:妙啊,这王大人年纪轻轻,没想到是个非同一般的老阴比,竟然能阴石大人。 石周山的嘴角抽了抽。 他定定的直视着王七麟,然后一把拿走符箓说道:“王大人言重了,你虽然犯了大错,却也立了大功,这样功过相抵,没有奖赏了。” 王七麟急忙道:“石大人,卑职觉得这案子的功劳是卑职和徐大人、董大人所属,而过错却是卑职一人造成,功不抵过……” “本官说功过相抵,那就是功过相抵!”石周山扶着他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门口的衙役和看热闹的百姓见此大为感动,有人赞叹道:“相敬如宾、鼓瑟和鸣,两位大人的感情真让我等百姓感动。” 61.舅舅要奖你 周家屯孩童失踪案查清,轮到董季虎帮王七麟解决画中封人的难题。 他主动说道:“王大人,这画中封物独有门道,我曾经听我二哥讲过,这每一幅画其实都是一个阵法,所以得有懂阵法的人进去并带上人出来,靠蛮力和修为是不行的。” “我天资不行,不懂进出这画的法子。但我二哥肯定可以,我愿意修书一封,您只要托人将书信和画交给他,我二哥一定会将画中人带出来。” 王七麟很失望:“我们自己做不到?” 董季虎坦诚的摇头:“就像侯大人所说,您的案子就是咱吉祥县的案子,如果咱能解决,石大人不会坐视不管,因为这事解决不了打的也是他的脸。众所周知,县里石大人修为第一,可他都没办法,其他人更没办法。” 王七麟叹了口气,问道:“你二哥现在在哪里修行?” 董季虎道:“北海有座山叫做神来山,生花楼在神来山上设了个分舵,我二哥便在那里修行,只要您托人找到神来山,一定能找到生花楼。” 他已经写好了信,而且毫不避讳让王七麟观摩。 信写的很实在,用重笔浓墨讲述了持信人对他的帮助,恳切请求他二哥出手相助。 但王七麟不满意,他收好信说道:“当初我接下帮你的案子,说好的是你给我救出人来,现在你只是给我一封信,这有些说不过去吧?” 董季虎无奈道:“大人,我确实竭尽所能了。” 王七麟摆摆手:“听天监只要功劳不要苦劳,你确实没有按照预期那样帮到我。” 董季虎问道:“那王大人您说吧,怎么办?” 王七麟道:“补偿我一下,关于我那小印的诅咒案,到底怎么回事?” 董季虎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无助的说道:“这案子我也不清楚,王大人,我真的不清楚,如果你要打听案情,我给你指一条路,你去找县衙捕头窦大春,他是吉祥县地头蛇,没有他不知道的案子!” 徐大冷笑道:“去你娘,这条路还用你来指?” 董季虎说道:“徐大人,这诅咒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你们自己去找窦大春那肯定什么消息都得不到。我要告诉你们的是,窦大春手上也有一件重案,王大人以这案件切入,应该可以撬开他的嘴。” 这桩重案也是一桩奇案,县里连续有儒生死亡。 董季虎告诉他们,现在查出来的死者还不多,只有四个。 可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读书人的事是大事。 像周家屯有七个孩童失踪,这消息只限于屯子里,外界压根没多少人关注这事。 书生就不一样了,现在死了四个书生已经闹的满城风雨,窦大春压力很大。 他急于有人协助破案。 带着这消息王七麟先返回伏龙乡,还没到驿所呢,他看见一个孩童正撅着腚在路边挖洞。 见此他笑道:“黑豆,你又在挖老鼠窝吗?” 黑豆听到声音打了个哆嗦,扭头看见王七麟后拔腿就跑。 王七麟郁闷了,这傻孩子怎么就这么怕自己? 等他回到驿所进门,黑豆端着一碗鱼汤小心翼翼给他送来:“舅舅喝汤,娘给舅舅留的鱼汤。” 王七麟失笑:“你急着跑回来就是给我倒鱼汤?” 黑豆咧开嘴傻呵呵的笑。 王七麟打开包袱从中拿出一个糖人递给他:“喏,舅舅在县城给你买的三太子。” 黑豆惊喜的举着糖人在院子里飞奔。 徐大去看他的马,王七麟去看他的鱼。 瓮里头没有鱼。 他一下子懵了。 然后看着碗里浓白的鱼汤和鱼肉块,他有不好的预感:“黑豆黑豆!” 黑豆跑来:“舅舅舅舅!” 王七麟问道:“这个瓮里有条鱼,你娘有没有给舅舅炖了?” 黑豆摇头。 王七麟松了口气,他又问道:“那这炖汤的鱼哪来的?” 黑豆指着放瓮的桌子兴高采烈的说道:“我在这里捡的。” 王七麟眼前一黑:“坏了!” 鱼跳出来被炖了。 黑豆努力给他解释:“没有坏,舅舅,豆捡鱼还活着呢。” 他挠挠头做出聪明小孩的样子,用了刚学的一个词来形容:“栩栩如生!” 王七麟坐下沉思。 他怎么才能胖揍这小兔崽子一顿然后还能不让他恐惧害怕恨自己呢? 薛定谔之鱼绝不是凡鱼,他那是准备养了做风水鱼的。 风水鱼养的好了能改命! 结果如今成了一碗鱼汤。 他喝了一口,还怪好喝的,于是又喝了一口,再来一口,最终一碗鱼汤喝完了。 黑豆扒拉着门板偷偷看他,小声问道:“舅舅,你生气了吗?” 王七麟摇头道:“我不生气。” 黑豆努力皱起眉头瞪着他:“那你的眼睛怎么这样?还能这样。” 王七麟微笑道:“舅舅在想事呢。” 黑豆松了口气,问道:“你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怎么揍你会比较心安理得。”王七麟亲切的告诉他。 黑豆扭头看看左右,小黑脸上一时茫然。 王七麟问道:“你不懂舅舅的意思?” 黑豆点点头:“不懂,但豆知道要挨揍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舅舅,豆把前天捡的小猫给你玩,你不揍豆了好不好?你等着。” 不等王七麟反应,他飞奔而去。 不多会他又回来,招手喊道:“道士爷爷,你快点呀。” 谢蛤蟆一瘸一拐的走在后面,他笑呵呵的说道:“好、好,王大人回来啦?” 他跨进门来,王七麟看到他怀里抱着个大瓷罐:“你抱着什么?” 谢蛤蟆说道:“风水鱼呀,我将它藏在了这里面。” 风水鱼没被炖了? 王七麟大喜,这时候黑豆指着门口喊道:“舅舅,快看,小黑猫!” 一只全身黝黑的小猫蹲在门口警惕的看着他,眼睛瞪得像铜铃,射出闪电般的精明,耳朵竖得象天线,能听到一切可疑的声音。 王七麟先去看风水鱼,看到草鱼在里面正常游动他松了口气:“你们怎么把鱼放入这罐中了?还有这猫怎么回事?” 谢蛤蟆笑道:“若不是将这鱼藏入瓶子中,它早被这、这小猫给叼走吃了!王大人我考考你,这小黑猫是什么?” 王七麟本想说小黑猫就是猫还能是什么,可是他看谢蛤蟆一脸得意,便明白他这问题肯定非同小可。 于是他再打量这黑猫,正巧小黑猫站起来在门口溜达,甩动的尾巴比寻常的毛更长,像是屁股上长了个黑鞭子。 黑猫,长尾,谢蛤蟆的问题…… 他震惊的说道:“这不会是一只玄猫吧?” 谢蛤蟆抚须笑道:“然也,王大人好见识!” 得到他的附和,王七麟更是震惊。 地有异兽,天狗玄猫。 他听说过玄猫的传闻,但没想到这异兽真的存在。 故老相传,玄猫毛色为黑中透赤,意思是它的毛发看起来是黑色的,但如果在日月光辉下看能看到红晕。 门口正好有阳光照耀而下,王七麟想过去看看,但他一靠近,这小猫便嗖的一下子窜没了。 速度超快。 王七麟退回来,小黑猫又甩着尾巴窜了回来。 谢蛤蟆笑道:“玄猫最爱的便是风水灵鱼,它是被大人这条鱼给吸引来的。幸好当时它出现的时候碰到了黑豆,黑豆护住了风水鱼,然后把老道喊了过来,老道为了避免玄猫偷走风水鱼,便将它从瓮中取出换到了罐子里。” 王七麟愕然看向黑豆:“原来你小子立功了。” 黑豆只关心一件事:“还揍我吗?” “不揍你,反而奖你。” 黑豆很惶恐:“不要奖不要奖。” 王七麟更愕然:“为什么不要奖?” 黑豆弱弱的说道:“奖不好,娘有时候奖我一巴掌,有时候奖我一脚,有时候奖我一扫帚。” 62.玄猫 成书于战国时期的《穆天子传》记述了周穆王姬满游历天下之事,此书以日月为序、写有七卷,其中为世人所知的是前四卷内容,它记载了周穆王驾八骏西巡天下会见西王母之事。 罕有人知的是第七卷,这一卷穆天子记述了遇见过的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最早关于玄猫的记述便来源于此,这玄猫是穆天子所属。 想想,穆天子坐着马车撸着猫,一路西行去见美人—— 顶呱呱啊! 谢蛤蟆给王七麟讲解关于玄猫的资料,说道:“从《穆天子传》开始,玄猫逐渐登上各种卷宗。其中有很多卷宗关于玄猫的记述都有这么一条,玄猫随大凶而现……” “大胸?哪里有大胸?”徐大兴冲冲的跑进来。 玄猫长尾巴一甩轻巧的跳入门口旁边阴影中,它闭上眼睛,仿佛成了阴影的一部分。 这是玄猫的能力之一:夜隐。 谢蛤蟆怒道:“没有大胸!” 徐大又骂骂咧咧的退了出去。 进进出出,他两次从玄猫身边走过,却始终没有发现猫的存在。 谢蛤蟆继续说道:“都说玄猫见之不吉,这其实是胡说。玄猫禳灾止恶,它们追逐凶兆而出现,所以总是跟凶邪灵异怪事扯上关系。但凡夫俗子本末倒置,以为它们是凶兽。” 王七麟道:“你别说这些了,你就跟我说我怎么能收服它?” 玄猫能感知凶邪、叫声能辟邪、利爪能撕鬼裂妖,乃是不可多得的瑞兽。 如果他能收服一只玄猫为助手,那以后再去捉鬼驱邪可就轻松了,说不准这猫还可以帮他对付诅咒。 禳灾止恶! 谢蛤蟆摇头道:“老话说,神兵异兽唯有德者能之。王大人,你觉得你是有德者……” 王七麟抽出了妖刀横在他面前。 “你觉得你是有德者,我也觉得你是有德者,所以你确实是有德者。”谢蛤蟆继续说道。 王七麟满意的收回刀。 谢蛤蟆又说道:“你要想得到这玄猫的好感也不难,玄猫最好灵鱼,你这里就有一条,如果你喂它吃了,它应该会对你产生好感。” 这可不行,王七麟摇头:“猫,我所欲也,鱼,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事在人为、人定胜天,我就想办法得兼!” 这办法不好找。 玄猫很机灵,人一靠近它就跑,人离开它再回来盯着风水鱼看。 王七麟不敢冲它动粗,这跟追姑娘娶回家做媳妇一样,必须得得到它的心,光要它的身没用。 见他不肯交出风水鱼,玄猫再次隐入阴影中,这次它消失了。 王七麟大为沮丧:“它离开了吗?” 谢蛤蟆安慰他道:“灵鱼可是稀罕物,它应该只是暂时离开,还会回来的。” 果然,不到一刻钟这小黑猫又出现了。 这次它嘴里叼着一条鲤鱼出现的! 鲤鱼个头比它大,体重更是至少有它两三倍。 玄猫力气不是很大,叼着这条鲤鱼颇为吃力,它顺着阴影走一会放下鲤鱼歇一歇,然后再重新叼起这鲤鱼走一会,就这样踉踉跄跄的来到了驿所。 回到屋里它拿出吃奶的力气拖着大鲤鱼上了桌子,将鱼放在桌子上给了王七麟一个眼神:换个鱼? 黑豆追着玄猫跑进来,鼓掌欢呼:“小猫好棒,它又送来一条鱼。” 王七麟明白了:“你娘炖的鱼汤,就是用它拖来的鱼炖的?” 黑豆点头:“对呀,小猫白天和晚上都会送来一条鱼。” 王七麟哭笑不得,它送个屁,人家是来寻求交易的,结果你们黑吃黑! 他为难的看向小黑猫摇头:“不行,不能换。” 玄猫垂下头重重的叹了口气,大饼脸上表情惆怅。 王七麟没招,只能打感情牌。 他用满含柔情的目光看着小黑猫,希望以此打动它。 谢蛤蟆不想浪费时间,他起身道:“大人这样没用,老道不奉陪了。” 这样确实没用,玄猫无聊了,就跳下桌子走出门去晒太阳,同时恋恋不舍的盯着风水鱼所在的瓷罐看。 王七麟亦步亦趋,像极了舔狗。 罐子口悄无声息的露出半个鱼头,这鱼鬼鬼祟祟张望了一下,发现玄猫后它又回去开始仰泳。 我死了,你别想了! 今日阳光很好、玄衣又吸热,王七麟很快出汗了,于是拉开衣领散热。 他一拉开衣领,一直死死盯着罐子的玄猫突然扭头看向他胸口。 王七麟惊喜:难道它被自己的美色给吸引了? 玄猫事关重大,如果自己能魅惑这猫,他愿意为此牺牲色相! 于是他把衣领开的更大了,玄猫眼睛也瞪得更大了。 王七麟感觉很羞耻。 但又感觉很庆幸。 庆幸自己碰到的是一只不正经的猫。 玄猫盯着他胸口看了一会,终于靠上前来冲他伸出爪子。 王七麟身体微颤。 但玄猫的目标是他胸口挂的双鱼玉佩,它用爪拨弄玉佩,口中发出欣喜的叫声:“喵呜。” 王七麟这才反应过来,它不是被自己美色吸引,而是被这块双鱼玉佩吸引了! 见此他就将挂在脖子上的双鱼玉佩拿了出来。 玉佩摇曳,太极鱼活灵活现的游了起来。 玄猫的眼睛亮了,伸出爪子去挠玉佩。 王七麟斜躺着靠在门上举高了玉佩,玄猫跳到他身上去继续抢玉佩。 他趁机轻轻去抚摸玄猫,玄猫有些警惕的往后退。 王七麟把玉佩递到它跟前。 玄猫眨眨眼、舔舔嘴唇,又向前去挠玉佩。 这次王七麟再去抚摸它,它就不躲避了,抱住玉佩一阵猛舔。 谢蛤蟆从门外走进来,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双鱼玉佩对玄猫的诱惑力要超过风水鱼,王七麟将玉佩挂回去又将玄猫塞入怀里,玄猫老老实实的待在里面舔玉佩。 现在它变成舔狗了。 但舔狗舔的值当,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谢蛤蟆愣愣的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王七麟一脸的高深莫测:“感情!” 谢蛤蟆老江湖了,对此嗤之以鼻:“我信你个鬼哦!” 王七麟不想暴露双鱼玉佩,便岔开话题说道:“你来找我干什么?” 谢蛤蟆面色一正,道:“我跟徐大人聊了案子,你们这次碰到朱颜煞了!石周山说的不错,这案子没那么简单,背后有推手,一个小小的屯里竟然出现了锁天门符和御征祥瑞符这两种邪符……” “什么御征祥瑞符?”王七麟诧异。 谢蛤蟆说道:“就是徐大人从那周家地主屋子里揭下来的所谓‘护宅符’……” “你哪里看到的?” “徐大人拿给我看的……” 王七麟猛的叫道:“徐大,滚进来!” 谢蛤蟆也叫:“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63.自是浮生无可说 徐大不愿意进去。 他在门口磨磨蹭蹭、进进出出。 黑豆跑过去扒着门板问道:“大爷你要挨揍了,对吗?” 徐大虎着脸道:“别胡说。” 黑豆说道:“我没有胡说,豆要挨揍的时候,就这样。” 他学着徐大的样子背手在门口磨蹭,小眉头紧皱、黑脸苦巴巴的。 聚香楼的祝掌柜走来,见此他笑道:“哎哟,徐大人这是令郎吗?真像!” 徐大不耐烦的挥手:“滚蛋!” 祝掌柜缩了缩肛,又回去了。 王七麟出去冲徐大招手:“你滚进来!那张符不是让石周山收回去了吗?” 徐大讪笑道:“他收走的是一张普通的护宅符,老头家那张嘿嘿,我觉得不对劲,所以想带回来给道长看看,免得里面有什么玄机,咱又让人给坑了。” 他还补充了一句:“老七我完全是为你着想啊,你看你被合半颅坑过、被石周山坑过,我觉得你五行缺坑,所以老有人坑你。” “你五行多嘴。”王七麟骂了他一句,“拿给我。” 徐大又开始磨蹭。 王七麟道:“别等我找你要赌坊那个养鬼玉扳指。” 徐大急忙将符箓交给他。 这还真是一张怪符,符纸竟然是红色的,摸在手里有些湿润,像是用血浸泡过。 他翻看了一下问道:“这就是什么御征祥瑞符?它有什么说道?” 谢蛤蟆介绍:“这符的名字有讲究,‘祥瑞’取自《地经》中‘祥瑞所在、家宅平安’一话,意思是当家有瑞气千条,那宅邸祥和、家人安康。但它前面有个‘御征’,这样意思就变了!” “何为御?强者支配弱者、上官管制下级,御征就是强行征用。” “所以御征祥瑞符可以让使用者去掠夺周边人家的福报和气运,福报多气运多,自然就鬼邪不侵,只是周边人家就容易被鬼邪侵袭了。” “从这张符就能看出来,周家屯的事是有人在布局!” “周家小孩不是自然摔死,钉死那小姑娘也不是周太爷的主意,小姑娘的母亲自杀同样是背后有人指点!” “一切都是局!目的就是逼小姑娘的母亲自杀变为朱颜煞,并将它养成灾煞!” 听到这里王七麟从头到脚的毛都炸了。 他以为自己破解了一个重案,原来他只是身在局中不知迷而已。 徐大不在意:“这事跟咱没关系了,石周山亲自接管了案子,让他头疼去吧,咱还是想想怎么去查那四个书生死亡的案子。” 但他们今天没法回县里查案。 得知两人回到乡里,医馆张长庚赶紧跑来。 王七麟将解决办法告诉了老神医,老神医决定亲自带书画上神来山。 神来山是一座颇有仙味的名山,那里不光有佛道宗门,还因为盛产药草而有多家医馆和药馆。 很巧,张长庚的小儿子如今正在神来山的药馆学艺,他想去投奔小儿子。 得知他的安排,王七麟劝说道:“吉祥县到神来山所在的北海郡得有千里之遥,你不如找个信使将书画给你儿子送去,让他去找生花楼来办理这事。” 老神医摇摇头道:“我孙儿如今栖息在一张画中,一点火、一碗水、一把力气就能毁了他,我怎么能放心将他交给别人呢?” 徐大慨叹:“可怜天下爷爷心!” 老爷子爱孙心切,当天下午便收拾包裹、带上张玉宁和傻大胆的画像上路了。 经过驿所的时候他特意来拜别王七麟,并给了他一个锦盒。 王七麟打开锦盒,里面是十枚妖娆可爱的九草大补丹。 “这是?” 张长庚道:“王大人对我医馆有大恩,若非您斩杀那妖邪,我医馆上下怕是要尽数被它所害。于情于理,我该向你表达谢意。” “我此去北海,不知道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再与你相见,若是路上有所差池,怕是就不能再见你了,所以就在出行之前将这谢礼赠与你。” 看着手中药匣子,王七麟沉思了一下去找谢蛤蟆: “你有什么辟邪的好东西,给我看看。” 谢蛤蟆取出一个小葫芦说道:“这叫五瑞葫芦,它是葫芦藤攀附桃木所结出,老道在里面放入了天中五瑞的种子。大人知道,不管桃木、葫芦还是天中五瑞皆能驱魔辟邪,老道炼制之后将它们合为一体……” 王七麟道:“好,征用了。” 他拿走葫芦送给张长庚,告诉他葫芦的妙处,将他送出门去坐上驴子。 张长庚大为感激,他在驴背上笑道:“大人无需担心,我少年时为学艺曾经东闯西走,壮年时要采集药草又走遍大江南北。如今鬓已星星,再去游历一番也是美事,总比终日枯坐茅庐中要逍遥自在。” “去也去也!” 驴蹄踏地嘚嘚响,徐徐向前走去。 春风吹起他满头华发,清瘦的背影渐行渐远。 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看着这一幕,谢蛤蟆眼睛湿润了。 徐大纳闷:“你跟他感情很深厚吗?” “没有啊。” “那你难受什么?” “我的五瑞葫芦让王大人抢走送给这老头了。” 王七麟说道:“以后再炼一颗就是,葫芦、桃树、天中五瑞,这些东西还不有的是?” 谢蛤蟆不舍得,还要哭诉。 王七麟又用了切换话题大法:“那啥,玄猫一整天没吃东西,怎么回事?” 谢蛤蟆下意识的说道:“因为你给它吃的是普通东西,而玄猫只吃灵鱼。” 王七麟表情一下子扭曲了:“只吃灵鱼?” 谢蛤蟆道:“放心,它不是只吃你屋里那条风水鱼一样的灵鱼,只要沾点灵气的鱼都算得上灵鱼,最常见的便是被每月十五的月光照耀过的鱼。” 王七麟一拍手道:“那还愣着干嘛?趁着天还亮着咱去钓鱼!” 谢蛤蟆说道:“其实你不用管的,这玄猫能活到现在,自然有办法解决吃喝。”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它现在是我的爱宠,我现在是它的主人,就得给它解决吃喝,让它吃得饱住的暖玩的开心是我的责任,这是责任!” 黑豆赶紧问道:“舅舅,你还缺爱宠吗?” 王七麟摸了摸他的翘天辫说道:“人不能做人的爱宠。” 黑豆:“汪汪汪?” 谢蛤蟆不想去钓鱼,他跑去屋顶上逍遥自在了,于是王七麟带着一大一小俩活宝去往伏龙河。 途经聚香楼,祝掌柜看见他们急忙跑出来招手道:“王大人,找你问点事。今天早上想去找你来着,让徐大人把我给赶走了。” 徐大怒道:“你还敢告我状?” “对不住徐大人,草民错了,你息怒。” “要让我息怒,除非赔一只烧鸡。” 祝掌柜哭丧着脸道:“陪陪陪。” 徐大一瞪眼:“哟呵,你还骂我?那两只烧鸡……” 王七麟踢了他一脚让他先走。 黑豆小心翼翼的对祝掌柜说道:“我也怒了。” 祝掌柜问他:“然后呢?” 黑豆抬头仰望这个大个子,笑道:“没事。” 撒腿就跑。 祝掌柜这才说道:“大人啊,是不是那谢道长又偷鱼了?我家鲤鱼池最近两天丢了好几条大鱼!” 王七麟衣襟里冒出个猫头,小猫看看祝掌柜的脸,又嗖的一下子缩了进去。 见此,王七麟果断说道:“就是他干的,你记到他的欠账上,到时候一起还。” 64.灵官冲厄 乡里的主干道东西分布,东边通往伏龙河。 道路与河流衔接之间是一段碎石路,它是用河里捞的石头铺成,里面混有一些螺贝,黑豆捡了一个花纹螺当宝贝一样塞进裤子里。 他的裤腿扎了起来,能当袋子用。 徐大吓唬他:“快拿出来,那个是咬鸡螺,专门咬鸡儿!” 黑豆很欣喜:“我早就不想要了,因为它会尿床,它尿床后娘不打它,打我!” 王七麟还是第一次看到徐大吃瘪的熊样。 宽阔的伏龙河静静地流淌在大地上,河边全是被水浪冲击上来的碎石,其中大块的石头被推进了水中,有妇女正坐在上面敲打衣服。 晚风荡漾,河面金光粼粼。 今天的夕阳很美。 王七麟找了块石头蹲下,挥舞钓竿准备钓鱼。 徐大弄了个直钩,说道:“弯钩钓鱼,直钩钓鳖,今天兄弟要钓个老鳖回去补补身子。” 王七麟道:“你别补了,你看你手都脱皮了。” “这是春天,天干物燥……” “那你不是越补越燥吗?” 徐大骂骂咧咧的走了。 嗅到河中水汽的滋味,玄猫钻出来蹲在了他膝盖上,聚精会神的看他钓鱼。 王七麟摸了摸它的小脑瓜说道:“我给你起好名字了,我叫七麟你叫八喵,怎么样?不喜欢你就说,不说就当你同意了。” 玄猫眨眨眼。 “嗯,你眨眼代表你喜欢这名字。” 他一边撸猫一边耐心的垂钓,迟迟没有鱼儿上钩,玄猫摇摇头跳了下去,伸出爪子在水里拨拉了起来。 随后它开始梳理毛发,梳理下几根黑毛后它挑入水中。 玄猫的毛对灵鱼有大诱惑,没过多会,一条大鲤鱼愣头愣脑的游了过来。 夕阳光照耀在八喵身上,它的毛梢隐约流露出红芒。照耀在水面这鲤鱼身上,有淡淡的金光在闪烁。 伏龙河金鲤! 这就是灵鱼了。 看到金鲤到来,八喵将长尾巴慢慢深入水中,修长的尾巴轻轻摇曳,金鲤立马兴冲冲的游过去张开嘴咬了起来。 见此王七麟屏息静气。 谢蛤蟆说得对,养活玄猫压根用不着他这当主人的费心。 金鲤努力张开嘴要吞下八喵的尾巴尖。 说时迟曹操快! 八喵的长尾猛的化作黑鞭子,在水中飞速一抖—— 水面浪花飞溅! 金鲤当场就翻肚皮了。 八喵伸出爪子将它给拖上岸来,叼给王七麟抬头冲他喵喵叫:下次再想吃鱼找我。 然后它钻入衣襟中捧起双鱼玉佩继续当舔狗。 王七麟一怔,靠,玄猫这是给他捕鱼吃呢? 还有刚才那眼神、那叫声什么意思? 谁是主子呐?! 徐大钓了许久也没钓到鳖,于是他脱了靴子撸起裤腿下水翻石头捞水螺。 黑豆蹲在河岸上看,很感兴趣。 徐大招手道:“来,大爷教你摸田螺,你娘做了面酱,今晚咱吃酱炒田螺。” 黑豆摇头:“豆会摸。” “那你下来啊,一起摸。” 黑豆继续摇头:“娘说,咳咳。” “豆你要是再敢下水,娘就打断你的腿!”他一手掐腰一手捏兰花指,学着王巧娘的语气。 然后还伸出两根手指补充了一句:“两条!” 徐大笑道:“你娘那是怕你湿了裤子衣服,你把裤子脱掉下水,谁还能知道呢?即使被你娘知道也没事,大爷给你拦着。” 黑豆沉思后激动的说:“大爷你真聪明、真好!” 徐大给他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众所周知的事就别说了,放心,黑豆你跟大爷混,也会变得聪明的。” “嗯,豆会变聪明。”然后他脱掉裤子,穿着鞋子下水了…… 踏着夜色三人回家,王巧娘已经做好了饭,白天的鲤鱼做了红烧,她自己用酱油和面粉做了大酱,准备了一盆子苦菜和马齿苋来蘸酱吃。 看见黑豆一走一个水脚印,她默默的开始擦手,眼睛在扫帚和竹板上切换。 黑豆急忙跑出来叫道:“大爷救命!” 王巧娘冷笑一声:“叫祖宗也不行!” 徐大装没听见。 王七麟过去踢了他一脚道:“你可是许下承诺了。” 徐大转身挥了挥手臂,然后说道:“喏,我拦过了,没拦住。” 王七麟让他给气笑了:“曾子杀猪学过吧?你这样会失去他信任的。” 徐大觉得有道理,便喊道:“大姐你先别揍他,你这样的教育方式不对,不能光打人,打人没用。” 黑豆跑回去学话:“不能打人,打人没用。” 王巧娘冷冷的说道:“怎么没用,打了你我解气,我舒坦。” 黑豆又跑出来对徐大说:“娘说打了能解气,舒坦,怎么办?” “怎么办?”徐大贱笑,“黑豆是个孝顺孩子,既然你娘揍你能解气、能舒坦,那你让她揍吧,为母亲牺牲一下。” 夜风吹过,一个孩子在风中凌乱了。 王七麟帮着说道:“大姐,别揍他了。” 王巧娘愁道:“得让他长记性,他还不到四岁呢,怎么敢下河?” 黑豆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以后不敢了。” 王七麟笑道:“不敢就行了,来,先吃饭。我从城里捎的那块猪头肉呢?拌了没有?晚上你跟豆多吃肥肉,给肚子里添添油水。” 一大盘小葱拌猪头肉端了上来。 绿油油的葱叶、白嫩嫩的葱白、油汪汪的猪头肉,洒上点酱油点上几滴香油,整个厨房都是香的。 黑豆猛吞口水,然后问王七麟:“舅舅,你刚才说谁家杀猪?” 王七麟没回答,他对徐大说道:“老徐你在听天监时间长,你讲个新奇的案子给咱们开开眼?” 然后他给母子俩使眼色:快吃! 徐大的表演人格成为主人格,开始慷慨激昂的讲了起来。 等他酣畅淋漓的说完,低下头一看猪头肉的肥肉挑没了,就剩下瘦肉。 他说出了无数名将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中计了!” 晚上回到卧房,王七麟心满意足的松了松裤带准备炼丹。 十枚九草大补丹,可惜他这次只斩杀了一个鬼,只能增加一年寿命。 结果他往识海中一看,造化炉没有火焰了,一枚符箓在炉子口上转动…… 王七麟这才想起自己白天把御征祥瑞符塞进了怀里,这是让造化炉直接给炼了! 他将符箓取出来一看,原本血红的符箓变成了黑色,上面的字是金色: 居中五个字是‘灵官冲厄符’,左边是‘合户吉祥’,右边是‘家道永安’。 五大八小十三个字金光闪闪煞是好看,这符箓一看就是正道神符。 65.书生惨 炼出一道镇宅符也好,王七麟将它贴在了屋门口。 这样解放了人手,不用再留人守塔,也不用担心被什么妖魔鬼怪给偷了水晶。 三人一同赶往县衙,正好捕头窦大春当值。 得知王七麟要帮他解决书生凶案,这条铁汉差点流出铁水般的热泪:“王大人哎,您可真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您若是能帮我查清此案,那下辈子窦某给你当牛做马。” 他曾经找过石周山帮忙,但石周山也无可奈何。 王七麟抱拳道:“窦大人客气了,王某汗颜,只能鼎力相助,未必能做的比大人更好。看您这么迫切,是不是出现新的谋杀案了?” 窦大春摇头:“没有,不过距离县太爷给我们规定的破案时间,只剩下两天了。” 王七麟迟疑了一下:“两天?恕王某能力低微,实在不敢夸口……” “没事没事,”窦大春给他一个眼神,“兄弟们已经找了个死囚跟他商量好了,两天期限一到,他就把黑锅给背好。” 徐大、谢蛤蟆对视一眼,微微一笑很贱。 王七麟明白里面的猫腻,他皱皱眉头不赞成这么做。 有罪必拿、无罪不罚,这是最起码的公道。 窦大春能做捕头可不是光靠胸脯上那二两肉,他是个人精,一看王七麟表情便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低声道:“咱不是不查了,只是暂时找人背个锅,一是应和上面、二是安抚民心。” 安抚民心很重要,据说本县儒生们正忙着收拾包裹准备跑路。 家里有马的已经骑着马跑了,家里有牛的也坐着牛车跑了,还好这不是冬天,要不然书生们就是用狗拉爬犁也得跑路。 王七麟点头,让他重述案情。 窦大春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县里先后死了四个书生,都是死状可怖,最轻的头身分离,最严重的一个被分成了几块,他爹娘早上推开门一看,老两口当场抽了。 王七麟问道:“四个书生的大概死亡事件是什么时辰?” 窦大春道:“这个仵作断不出来,反正都是晚上,因为这四个书生都是早上被家人发现了死讯。” 王七麟问道:“为什么到了早上才会被家人发现?四个书生都没有成家?或者习惯自己睡?” 窦大春苦笑道:“不是,他们四个晚上攻读课业。” 王七麟忍不住轻声一叹:“原来还是四个勤奋用功的书生,可惜了,我新汉朝痛失四个栋梁。” 徐大笑道:“什么勤奋用功?书生都喜欢晚上读书,白天要四处寻欢作乐、饮酒踏春呢。” “你当时也这样?”王七麟揶揄。 徐大拂袖道:“大爷怎么可能这样?大爷白天饮酒作乐,晚上勾栏听曲。” “那你什么时候读书学习?”谢蛤蟆问道。 王七麟不屑的笑:“就他?学习?学个屁!” 听到这对话,窦大春黑锅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徐大人是?” “没错,是秀才。” 窦大春的眼珠子顿时暴突。 这夯货长得比自己还高、比自己还粗,一双大手满是茧子,一张口就喷粪,用后眼都能看出是个老粗胚,结果竟然是秀才? 谢蛤蟆无奈的挥了挥袖子道:“咱们不在谈案情吗?” 王七麟道:“对,咱们继续谈。这四个人都是无声无息死的?案发现场、就是他们死亡的房间有没有什么诡异之处?” 窦大春道:“自然有,否则也不敢劳烦听天监插手。” “这四起案子有个共同之处,就是因为现在天气还冷,书生们的书房都是门窗紧闭,都从里面插了栓。我检查过了,门窗没问题,屋顶没漏洞,地下也没有通道,可偏偏人死了。” 王七麟点头,密室杀人案。 谢蛤蟆沉声问道:“四个书生的死亡日子,都是哪天?” 窦大春掰着手指数道:“从本月初四开始,初四、初六、初八、初十,而今天是十二了。” 难怪县衙着急,这妖邪杀死书生显然是逢双数动手,今晚很可能又有一个书生要死。 谢蛤蟆再问道:“四个书生死状凄惨,但应该还是有所不同,你按照他们死亡时候的样子给我描述一下。” 窦大春说道:“死的第一个书生叫赵杭,他是最轻的,头被砍掉了。死的第二个书生叫花小乙,他死的也算轻,肚子开了、掏心挖肝。死的第三个、第三个……” 到了这里他眼神直了。 “怎么不说了?” 窦大春悚然道:“这位道长不提,我还真没注意到这点,这四个书生死的是越来越惨!最后一个简直成了人棍!”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道:“老道有一些猜测了。” “死的都是书生,这是古怪之一;书生被杀时间恰好隔着一天,这是古怪之二;书生的死相越来越惨,这是古怪之三,那么……” 王七麟接话道:“真相只有一个,道长说出来吧!” 谢蛤蟆说道:“应该有山精潜藏来了县里,它在吸书生的才气修炼!” “你们看,这妖邪从初四开始隔一天杀一人,你们以为它是特意选逢双数的日子下手吗?不!它是隔一天杀一人,因为它每次杀人吸走才气后,要花费一天时间来修炼,将才气收为己用!” 窦大春狐疑道:“它要是吸才气杀人,那为什么还把人砍头分尸?而且越往后下手越凶狠?” 谢蛤蟆冷笑道:“这就是那妖邪的精明之处,它若是只吸走人气,那么书生面目如常、身无伤口,岂不是等于告诉别人是妖邪作祟?” “它越往后手段越狠,应该是见血后性情开始越发狂妄凶残。” 窦大春忍不住鼓掌:“道长寥寥数语便理清了本案,真是厉害。” 王七麟也鼓掌:“高手,这是高手!” 谢蛤蟆单手捏法印唱喏:“无量寿尊,老道也不过是多活了几年、多吃了几碗饭、多走了几座桥罢了。”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王七麟忍不住笑出声来,“我们连现场还没看呢,就凭这点讯息你就能推测出这起案子?你当石大人是吃干饭的呢?” 如果不是见识过石周山的厉害,那他或许会相信谢蛤蟆的推断。 可如果这事真这么简单,石周山帮忙还搞不定? 他抄起妖刀说道:“窦大人,麻烦您安排手下带我们去受害书生家里瞧瞧,同时再麻烦您一件事,请您对县内百姓做个调查,看看还有没有类似死法的受害者。” 窦大春道:“没有了,老百姓家里出现非正常的死亡是会通报我们府衙的。” 王七麟道:“那就去查不是老百姓的人家。” 66.街头 吉祥县不算大县,但在府内乃至郡内还算有名气,因为它是标准的新汉朝城池,市政建设、功能布局仿的是国都长安,岿然大气、井然有序。 国都布局遵循左祖右社、前朝后市的规矩,即东边是宗庙,西边是社稷坛,城池的前端是朝廷宫殿,后面是市场。 吉祥县布局类似。 它以两条主干道东西南北的贯穿了整个城池,衔接了四大城门,然后在县城内部还有一圈宽阔的道路,这条道路首尾衔接,将内城和外城分割开来。 县衙在内城正中,倚翠楼、鼎盛楼等也在这里,再往东是庙宇、往西是学社,南端是官员富豪的居民区,北边则是市场、店铺。 像平民住所、各种作坊之类则分布在外环。 书生密室连环殒命案是县内所有案情的重中之重,所以窦大春亲自带他们去查看现场。 他们出了府衙往北走,徐大问道:“不应该去西边吗?” 窦大春解释道:“西边住户都是有功名的老爷,这四名书生还没有取得功名,他们有三家住在北城,还有一家住在外城,咱先去北城看看。” 整个北城是县城内最热闹的地方,每一条街道都有店铺分布,每一个街头都有摊位。 其中一处街头围了一些人在看杂耍,他们到的时候正巧有个姑娘在表演倒立行走、一个小老头在表演缩骨功。 这一幕吸引了徐大,他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那姑娘说道:“老七,我有一个非同一般的姿势,啊不,想法,我有一个非同一般的想法。” 窦大春挤到他身边低声道:“百合开锁?双头蛇?” 徐大肃然起敬:“窦大人行家啊。” 两人一开口就知道彼此都是老嫖客了。 王七麟脸色一沉,不怒自威:“捣什么乱?” 徐大解释道:“我刚才嘴瓢了,我想说的是,会不会有懂杂技的人利用缩骨功进了那屋里?他开的是小窗,我想窦大人没有检查小窗的开合吧?” 王七麟道:“先去看现场,别的不说了,无所谓的猜测只会影响我们对事实真相的判断。” 还有一处街头散布着几个摊位,有老道士算命、有麻衣汉子看相、有祖传神医治病。 围在这些摊位前的人不少,窦大春指着一个长须飘飘的老道士说道:“大人,咱去那边。” 老道士摊前地上铺着一张白布,布上是姓氏方阵,百家姓算是全了。 他的身旁立着两个幡,各有两列字,第一个上面写着:免开尊口,便知贵姓。另一个写着:算年灾月降,看富贵贫贱。 见此谢蛤蟆不屑的冷笑道:“街头骗子罢了,窦大人信这个?” 窦大春又指着一个围观的中年人道:“不是,还记得第一个死的书生赵杭吗?那是他爹。” 此时老道士正在给一个汉子算姓氏,他给了汉子大约二十张小木牌,每张木牌上都有二十多个姓氏,然后说道:“小哥找到自己姓氏所在的神牌抽出来,再到布上找到你姓氏所在区域,将神牌放置其上。” 汉子大大咧咧的抽出一张木牌,在布上找了找后盖在一个姓氏方阵上。 老道士盯着他的面容开始掐指,很快他微微一笑。 见此汉子旁边的人问道:“道长,你算出我彭兄弟姓什么了吗?” 围观的人顿时哄堂大笑,汉子的伙计满头雾水:“笑什么?” 老道士微笑道:“他们在笑你被朋友所骗,你这朋友对你说自己姓彭吗?非也非也,他实际上姓聂!” 汉子和朋友对视一眼,面容大惊:“果然是大师。” 有人问道:“那汉子,你真姓聂?” 汉子点头。 有人狐疑:“不会是唱双簧吧?或者老道士你认识他?” 街头米铺的小二说道:“聂大哥是南国来的贩子,他跟我家掌柜是老相识,在这城里却没什么熟人,更不会跟一个游方道士唱双簧。” 聂姓汉子不管别人质疑,他掏出一枚银铢道:“道长,请你给我算算子嗣。” 老道士抚须笑道:“这个何须算,你其实想找我求子嗣吧?” 聂姓汉子激动,他叫道:“道长真神人,请道长帮我生个儿子。” 徐大吃惊:“哟呵,还真碰到高手了?” 谢蛤蟆冷笑一声,招手将他叫过来低语几句。 听完后徐大恍然,然后拱开一行人抱着膀子挤到前面说道:“你要是想找人帮你生儿子,那找我要比找这老头靠谱,不过你老婆年轻漂亮吗?” 聂姓汉子听到这话大怒,他提着拳头转身站起,看清徐大打扮又松开拳头转身坐下。 徐大从地上拿起木牌挑了一张,拍在姓氏方阵上说道:“老头,你来算算我的姓。” 老道士看见他一身云纹黑衣后两腮跳了跳,然后他一番端详,道:“大人可是姓王?” 徐大冷笑一声又拿起一块牌子,放到了另一个姓氏方阵上。 见此老道士明白了,他苦笑着拱手说道:“大人饶命,老夫年迈,膝下无儿无女,只求这一方摊子混一口饭吃。” 谢蛤蟆斥道:“靠行骗混到的饭你也敢吃?这是沾着因果的饭,不怕噎死?” 老道士叹息道:“噎死总比饿死强。” 聂姓汉子以为他们仗势欺人,就愤愤的说道:“大人们欺负一个老人,不怕有损听天监威名吗?” 徐大冷笑道:“真他娘好言难劝想死的鬼!老子在救你的钱袋子呢,你还不识好人心!” 他冲汉子的朋友说道:“你选个牌子放下。” 聂姓汉子的朋友选完,徐大对照着看了看说道:“你姓丁?” 两个大汉对视一眼,迷糊了。 徐大道:“一群蠢货,还没想明白?木牌和姓氏区域都各有二十个字,但能重合的只有一个。你选出的木牌上有你的姓、放入的区域也有你的姓,人家只要盘算出这个字是什么,不就知道你姓什么了?” “原来如此。”围观百姓纷纷恍然,。 聂姓汉子皱眉问朋友:“你明白了?” 他的朋友也皱着眉头,但赶紧说道:“当然明白,你不明白?” 聂姓汉子笑道:“哈哈,我也明白了。” 王七麟问米铺的小二道:“这位南国来的商人,是不是做生意老赔钱?” 小二道:“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道:“我也会算命。” 老道士有心想跟他们缓和关系,便赔笑道:“大人能给我算算吗?” 王七麟很讨厌骗子,便冷冷的说道:“我算到你死后还有一劫,这一劫你怕是躲不过去。” 老道士一听这语气,赶紧卷起白布收拾东西跑路,徐大看向旁边一个摊位。 摊位后的老汉惶恐道:“大人,我是点瘊子、挖鸡眼、割痔瘻的,不是骗子,我有真手艺,不信我给你现场弄个活?大人你有鸡眼痔瘻不?我现场给你整了!绝对利利索索、漂漂亮亮的!” 67.哪里不对 江湖骗子被赶走,围观人群便散了。 这时候一个憔悴的中年人突然冲王七麟跪下:“青天大老爷,您有真本事,求您行行好为草民做主!” 王七麟道:“你是儒生赵杭的父亲赵武?不必多礼,我就是为了令公子的案件而来,带我们去你家看看。” 路上的时间他没有浪费,了解了赵武的家庭情况。 这赵武家世居吉祥县,靠祖辈传下来的几座楼收租过活,日子倒也轻松自在。 但他知道如今这世道要改变家庭阶级,要么有天资去拜入门派大宗之中,成为有大能耐的修士为朝廷所用;要么捐躯沙场搏一个前程;要么就是考取功名。 总之,当官改变命运。 很可惜,他们全家只是普通百姓,跟佛道宗门没什么关系;让他儿子去上战场那等于是白给敌军送一颗人头,于是他就供养儿子读书,希望靠儿子能博取功名,光宗耀祖。 介绍到这里,赵武悔不当初、老泪纵横:“我不该让杭儿晚上用功的,不该呀。我对他要求太严了,总想让他早早考取功名,却没想到这害了他啊!” 王七麟问道:“事发的夜里,你在干什么?” 赵武抹着泪说道:“那天我刚收了租子,心里高兴,就跟三五老友去飞仙阁喝小酒听小曲,哪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若是知道能有这样的事,即使是仙子下凡尘也留不住我,无论如何我得回去救我杭儿啊!” 王七麟久久不语。 什么爹啊! 俗话说笨鸟先飞,有些懒鸟自己不想飞,它们会生个蛋,然后逼着这个蛋去努力的飞,到时候带着自己和鸟巢一起飞,不用说,赵武就是这么一只鸟。 但赵武确实有资本来享受,他祖辈留下的家产颇丰,自己住的一座二层楼宽宽绰绰,还带有花园,其中赵航的书房便在花园后面。 书房没有查封,就那么敞开着,而且里头已经收拾过了,一尘不染。 见此王七麟忍不住叹气。 现场被破坏了。 赵武惶恐道:“是不是我们收拾的不干净?” 王七麟没回答,只是让他和窦大春将当时书房情况指点给自己看。 徐大含上冰台珠转了一圈,然后冲他摇了摇头:“没有阴气。”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这里有妖气吗?” 谢蛤蟆也摇头:“没有。” 这时候一直待在他怀里的八喵却冒出头来,它伸出脑袋往周围打量一番,突然仰头冲他喵的叫了一声。 王七麟激动了,玄猫刚跟了他就要立功? 不能小瞧玄猫的厉害,它们一族终生追逐凶兆,对妖邪气息最是敏感。 他将玄猫放了出来,玄猫悄悄的跳到了阳台上伏下不动弹。 几个人屏息静气。 然后王七麟听到好像确实有个隐约的动静,窸窸窣窣的很轻微…… 兔起鹘落,玄猫猛的窜了出去。 它钻进一处柜子底下,下面立马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很快八喵钻了出来,拖着一只个头跟它差不多大的大耗子出来的。 窦大春:“草!” 八喵却得意洋洋,它摇晃着屁股拿出了吃奶的劲,拖着大老鼠回到王七麟跟前,将老鼠扔在他脚下给他看。 王七麟的笑容很灿烂:真棒,崽真棒。 玄猫天生开心窍,聪慧如孩童,它能从人的表情读出很多信息。 看到王七麟真心实意的高兴,它越战越勇,钻到柜子底下不断往外拖老鼠。 徐大怜悯的说道:“这窝老鼠昨晚肯定没有做好梦。” 一窝十余只老鼠全给拖出来了,王七麟把它们从小到大排列起来,一大家子齐齐整整。 八喵坐在老鼠跟前冲他叫:“喵喵。” 王七麟很欣慰:自家养的猫会抓老鼠了。 这种成就感不下于自己养的猪会拱白菜了。 其他人都懵了,徐大说道:“老七,咱是来抓鬼的,不是来抓老鼠的!”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我知道,但搂草打兔子,顺便抓个老鼠也好,都是为民除害。而且,万一是老鼠精呢?” “那是老鼠精吗?”窦大春问。 王七麟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耗子很遗憾的摇了摇头。 赵杭的书房没有异常。 王七麟离开,临走前对窦大春说道:“你把门封了,结案之前不要让人再进去。” 窦大春出来的急,没带封条,但屋子里有的是纸,可以现场制作。 他撕开一张纸想写字却没找到镇纸,便让徐大帮忙摁着,然后徐大嘲笑他字丑。 窦大春不服气,放开毛笔让他来,徐大潇洒题字:“以为老子的秀才是走后门拿的吗?” 从内城到外城,他们上午把四户人家走遍了,但没有任何发现。 八喵倒是掏了好几窝老鼠。 就此王七麟明白,黑豆以后有伙伴了。 四家书房都是门户大开,有一户还做了法事,哪有什么现场可言? 这样走一户王七麟便封一户,到了最后一户看过后窦大春照例去贴封条,然后诧异道:“你这书房里怎么没有毛笔?” 这户人家条件困苦,书生是随着哥嫂过日子。 听到窦大春的话,他大哥下意识的说道:“啊?不可能。” 书生的大嫂苦笑道:“我家兄弟节俭,都是毛笔坏掉不能用了,才会再去买一支新笔,这次他当天刚跟我提过买毛笔的事,结果,唉!” 说到这里,泪水忍不住流下:“早知道我应该痛快点答应给他添一支新笔的事。” 书生的大哥叹了口气。 王七麟盯着他看。 不太对劲。 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已经是中午了,几个人一起下馆子。 到了馆子里坐下后,窦大春郁闷了:“怎么会没有一点异常?” 王七麟说道:“有异常,怎么可能没有异常?” 窦大春满怀希望的问道:“什么异常?” 王七麟斟酌了一下,道:“这四个书生之前没有交集,从他们父母和朋友透露的信息来看,四人甚至不认识,那为什么他们四个会被杀呢?这是个异常点,他们四个之间肯定有交集,而这交集很可能就跟凶手有关!” 徐大严肃的说道:“那我要求今晚去青楼查探消息,以我的经验,男人交集往往是女人。” 窦大春道:“你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我去帮忙。” 王七麟拍了拍桌子道:“别它娘的给我捣乱,正儿八经讨论案情。” 徐大无奈道:“咱们没有头绪怎么讨论?四个男人、四个书生之间交集多了,可能去同一家酒楼吃过饭、去同一个书馆买过书、睡过同一个姑娘,甚至路上骂过同一个乞丐,这怎么统计?” 同时他不忘吃的:“店家,包子好了没有?怎么这么磨磨蹭蹭,赶紧给大爷端上来,大爷饿了!” “来喽。”店家拉着长腔端上一摞笼屉,“几位大人,你们要的大肉丸包子。” 他们正要开动,一个捕快快步走进来:“头儿,查到消息了。” “什么消息?”王七麟问道。 捕快冲他拱手,然后凑上来低声道:“大人您说的不错,这城里不止是四个书生凄惨身死,还有人也这么死了,但是却没有报官!” “谁?” “狗鼻子!” 68.第一次会审 狗鼻子是吉祥县里一个惯偷,他小时候流落到县城被一个老乞丐收留了。 但这人很上进,不甘心一辈子做乞丐,少年时便找贼头跟着学本事成了个梁上君子。 捕快喝了碗水说道:“我找花斑狗去打探消息,本想让他给我查查最近县里还有谁家古怪的死了人,结果看他面色不对,嘿嘿,我仔细一问,原来他手下就有人这么死了!” 说到这里他钦佩的冲王七麟抱拳:“王大人厉害。” 王七麟无视他的奉承,起身道:“花斑狗呢?” “现在在府衙候着呢。”捕快得意的说道。 “走,去府衙。” 徐大看着雪白软和、喷香温热的大包子着急了:“啊?” 王七麟道:“带走,查案要紧。” 徐大端着笼屉就走。 店家急眼了:“大人,您这这这……” “回头来衙门端笼屉。”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包子铺里的外地商户摇头道:“本地的官吏连笼屉都要贪污?太狠了。” 中午衙门歇着,但有人在跪在堂下。 王七麟走进衙门抬头看去,头顶是一面牌匾,上面描着四个大字: 正大光明! 窦大春指着县太爷的官位道:“王大人请上座。” 王七麟坐上官椅。 屁股上传来一阵陌生又奇怪的感觉。 爽! 他看向堂下众人。 心里也出现了一股陌生又奇怪的感觉。 掌控着权力的爽! 他的面前是惊堂木,但他没有动这块木头,而是将妖刀往桌子上一拍沉声喝道:“堂下何人?” 一个身材矫健壮硕的汉子战战栗栗的抬起头,露出一张长着白癣的脸:“回、回禀大人,小人苟盛,江湖朋友抬爱,叫叫小人花斑狗……” “问你大名,不是小名!” 王七麟以为他不配合,直接将妖刀抽出来扔在他面前。 花斑狗探头往妖刀一看,隐隐有鬼脸在刀刃上扭动。 他也算是有胆量,只是吓得尿了两滴没有太失态:“大人饶命,小人姓苟,草句苟,名盛,小人大号就叫苟盛。” 徐大吃着肉包子呵呵笑道:“你爹是多怕养不活你啊?” 王七麟说道:“抬起头来看着本官,给本官一五一十交代,如有隐瞒、如有伪报,我听天监自有百般手段来对付你!” “小人明白。” “那还不快说!” 花斑狗看着他道:“说什么?” 王七麟脸色一沉,徐大蹲下给他看肉包子:“我家大人可不是吓唬你啊,听天监手段多的很,你看,这是什么?” “肉包子。” “这肉包子就是两种手段,一个是撑死你,一个是饿死你!别怪我吓唬你,不管撑死还是饿死,这滋味都不好受。就拿撑死来说,嘿嘿,这肉包子用铁杵往你喉咙里塞,撑死你之前,你嘴巴喉咙已经烂了……” “大人饶命、饶命,”花斑狗哭丧着脸道:“小人不敢隐瞒,绝不隐瞒,可是大人您想知道什么?我不知道您要问什么啊!”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 第一次坐堂没有经验。 不过他反应很快,随即厉声道:“你还是不老实,衙门的大人把你叫来,没跟你说让你干什么?” 花斑狗恍然,道:“狗鼻子?我知道了、知道了,大人息怒,狗鼻子,是这样的,就是我想想我想想,大前天,对,初九,初九的时候狗鼻子死了。” “但真不赖小人啊,狗鼻子缩在他房里睡觉,结果早上不见人影,我托人进他房间一看,他已经被人给弄死了!” 王七麟立马问道:“你怎么知道是被人弄死了?” 花斑狗茫然道:“身子断成两截,这不是被人弄死的还能是被鬼弄死的?” 王七麟又问道:“那他死后,你为什么不来衙门报官?” 花斑狗道:“大人,我们这些人都是贱命一条,死了就用席子裹起来扔到乱葬岗便是,哪用得着报官?而且狗鼻子死的太惨,我怕衙门当凶杀案来办理,到时候找不到凶手,很有可能我就是凶手啊!” 王七麟看向窦大春。 窦大春捂着鼻子咳嗽一声。 这还真是他的行事风格。 王七麟问道:“若你跟他的死亡无关,本官会为你主持公道。说,他是怎么死的?” 花斑狗道:“腰斩!就跟菜市口处刑一样啊!”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一动,猛的想到一些东西: 书生赵杭被砍头。 这是枭首。 书生宋志清被掏心挖肺。 这是剖腹。 书生钱玉被大卸八块。 这是车裂。 惯偷狗鼻子被腰斩。 嗯,这就是腰斩。 总之,都是前朝的酷刑! 王七麟招手让谢蛤蟆上前,道:“初九死了一个惯偷,你前面的猜测全是错的。” 徐大抠了抠鼻孔:“还老江湖呢。” 谢蛤蟆尴尬但疑问:“这可奇了怪,书生和贼,他们怎么能扯上关系?” 王七麟又把联想说了出来,问道:“有没有什么妖魔鬼怪的,跟这些酷刑相关?” 谢蛤蟆皱眉道:“我想一想。” 王七麟继续问道:“苟盛,本官问你,这狗鼻子最近有什么反常之举?” 花斑狗绞尽脑汁想了一阵后摇头:“没有。” 王七麟又是脸色一沉:“是不是本官没有动手,你以为本官温柔?” 花斑狗使劲摆手道:“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没有隐瞒什么,真的,狗鼻子照常每天出去偷窃,他没有反常,很正常啊。” 徐大道:“你管踏娘的每天偷窃叫做正常?” 花斑狗无奈道:“他一个小偷不出去偷窃,那还能干啥?” 王七麟一拍桌子探身道:“有没有干跟书生或者跟读书写字相关的事?” “跟读书写字相关的事,”花斑狗挠挠头思索起来,道:“他曾经去一家书斋偷过东西,这算不算?” “算,”王七麟问道:“哪天去偷的?” 花斑狗想了想说道:“初九,也是初九!初九早上天不亮他钻窗户爬了进去,结果听见动静,看见大清早的竟然有书生来了,便随手捞了几方笔砚啥的跑了回来。” 惯偷偷了笔砚…… 书生和笔砚…… 第四户书生哥哥提到毛笔时候的异常…… “哪家书斋?” “这个狗鼻子没说。” 王七麟不再询问,站起来厉声道:“窦大人,你速速带弟兄把全城的书斋先控制起来,不许进不许出!” “老徐,你去把四家书生的家人带来,这案子应该跟笔砚和书斋有关。” 窦大春一头雾水:“这笔砚还能杀人?” 谢蛤蟆抚须道:“笔砚能做的事可多了,不过这次杀人的应该不是笔砚,只是跟它们有关。” 四户人家被一气带到公堂,这次王七麟没有坐在桌后,而是拄长刀站在桌前。 他觉得这样更有气势。 第四户书生的大哥一到,王七麟便盯着他看。 书生大哥当场跪下。 “说说吧,瞒着我什么。”王七麟用缓慢凝重的语气说道。 书生大哥慌了:“大人明鉴,我没有瞒着您的地方啊。” “在你家的时候,你明显欲言又止!” 书生大哥松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大人,我当时是听了捕头大人说我兄弟书房里没有毛笔,觉得不应该,因为我前些日子刚给我弟弟买过一支毛笔和镇石。” “可我家婆娘为人小气,不愿意在我兄弟身上花费钱财,所以我在家里没敢直说。” 买过毛笔?但书房未曾发现…… 狗鼻子偷过笔砚…… 王七麟立马问道:“你在哪家书斋买的毛笔?” 书生大哥道:“回禀大人,是‘不知晚斋’。” 王七麟看向其他人,其他家长满脸茫然。 有当爹的倒是知道儿子去哪家青楼,可去哪个书斋买过笔墨纸砚是真不知道。 69.它们想出去 不知晚斋是一栋二层木楼,门口左右以一句诗为对联:日露东方催人醒,不如晚霞懂我心。 但它名字与对联无关,而是取自本朝大儒程岩程公望所说的一句话:饮酒,不知晚也;读书,不知晚也;做文章,不知晚也。 王七麟阴沉着脸走了进去。 这个表情俗称司马脸。 他故意摆这架势,否则太年轻容易被人所看轻。 无翅乌纱帽、玄衣劲装、五尺妖刀,面色阴翳。 书斋老板和小二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就跪在地上。 王七麟很满意。 此时,一只奶猫头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老板等人顿时脸色怪异。 这位大人卖相倒是严峻冷酷,可是怀里塞着一只奶猫算什么事? 王七麟默默的将八喵塞了回去,把玉佩塞进它嘴里,就像给婴儿塞个奶嘴。 八喵抱着双鱼玉佩又舔了起来,一边舔一边偷偷往外看。 徐大凑上来低声道:“感觉到了没有?这书斋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王七麟不动声色的问道。 徐大咂咂嘴道:“具体说不上来,进来后就像光屁股上街一样,很不自在,你没感觉吗?” 王七麟摇头:“我没有光屁股上过街,所以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谢蛤蟆道:“这里阴气很重,小心为妙。” 书斋里头东西很多,最多的是书本字画和文房四宝,另外还有镇纸、笔架、书架、笔洗、印章、书阁等等。 店铺不算大,但样品齐全。 王七麟猜测这里毛笔有问题,就招手对徐大说道:“你含上冰台珠去看看笔。” 他又把店老板叫过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老板拱手道:“回禀大人,学生叫张全,请问我这书斋是犯了什么事?” 王七麟道:“你书斋里头有没有奇怪之处?” 店老板毅然摇头:“没有。” 王七麟冷笑一声,没有就见鬼了,自己一问这老货想都不想就回答,当他傻吗? 徐大也说道:“怎么可能没有古怪?这书斋里头阴气非常浓重,跟乱葬岗似的。” 窦大春顿时狞笑:“儿郎们,把他给我拿下,先带回衙门吃一顿板子。” 张全昂起头坦然的说道:“大人且慢,学生有功名在身,乃是太祖朝二十年的秀才,你们不能对我用刑。”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在新汉朝犯法起码要挨板子,但秀才可以免除这一罪,县官无权处罚秀才,如果秀才违法需要惩戒,还得请他们的先生出面来打人。 而先生打人也不是像地球那样什么抽耳刮子、鞋底抽屁股、连掐带拧、一脚飞出好几米,最多只可打手心。 对此王七麟清楚,他皮笑肉不笑的看向几个店小二问道:“诸位也有功名在身吗?” 窦大春黑锅脸一冷,撸起袖子露出一手黑毛准备亲自去拖人。 他最喜欢打板子,板子抽在人屁股上那个声音和触感,带劲。 店小二瑟瑟发抖,有人扛不住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家书斋到了晚上确实有些诡异之处。” 王七麟伸手去撕扯张全的衣领。 张全告饶:“大人恕罪,学生真是不知,学生不住这书斋,而是另有宅子。是我这些伙计住书斋,若有诡事,我让他们作答。” “说!” 一个店小二说道:“这书斋也没有大诡异,就是到了夜里便会有人敲门。但是询问,没人回应;开门,外面没有人影。可是回来躺下了,然后又有人敲门。” “断断续续能敲一夜,敲到第二天天亮才会停下。”另有店小二心有余悸的补充。 谢蛤蟆猜测道:“像是有什么邪秽来讨要什么东西啊。” 王七麟含上冰台珠,满嘴清凉。 但查不出问题所在,他们只能晚上住在书斋里,等等看是谁敲门。 得知他们要驻扎在书斋里等鬼上门,张全愁眉苦脸的说道:“大人,你瞧我这店里的书本字画、瓷器木架都是轻巧物,你们晚上要是碰到鬼打起来,难免有损伤,所以能不能让学生趁着现在白天,把一些易碎东西先带回宅子?” 徐大道:“你真是要钱不要命,现在你这里有东西跟鬼相关,那鬼一直敲门,便是来求这东西,你竟然还想将它们带回家?” 王七麟却有其他想法:书斋东西繁多,那鬼总不能样样皆求吧?可以让掌柜的逐样搬出去,他们来看看店内阴气有没有变化,如果有变化说明搬出的东西有问题。 于是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们可以搬东西,但得一样一样来。” 张全大喜,伙计们开工: 我们不生产书画,我们只是书斋搬运工。 结果快搬到家徒四壁了,室内阴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浓郁! 问题来了! 王七麟猜测道:“会不会是这宅子下面有古墓?墓主人求的是这间房子,跟里面东西没有关系?” 谢蛤蟆摇头:“若是如此,那它何必去杀害书生?” 王七麟心里一沉,道:“有可能敲门的和杀了书生的不是一样东西。” 他这猜测若是准确,那就是两起案子了。 问题变得复杂起来。 不过现在距离太阳下山已经不远了,他们索性等候真相到来。 夕阳缓缓落下。 霞光一寸寸消失。 东边天际挂上了月牙。 夜色在不经意间降临了。 窦大春给他们送了一些吃食,有烧肉、有卤菜、有烤鸡,还有一罐老酒。 然后他磨磨蹭蹭的说道:“那啥,我老婆她姨家的儿媳今晚临盆,我得……” “你害怕那你不用留在这里。”徐大故意激他。 窦大春松了口气:“你早说嘛,我就不用找理由了。” 然后他紧了紧衣服跑了。 什么脸面,什么威严。 三十六计,苟为上计! 王七麟撕下一块卤猪腿肉吃了起来,徐大跟谢蛤蟆又吃又喝,八喵探头探脑。 见此他说道:“少喝点,晚上有正事。” 徐大满不在乎的说道:“七爷你放心,大爷我越喝酒越清醒。” 一罐老酒见底,他搂着谢蛤蟆含含糊糊的说道:“小心肝,你腰又细了……” 书斋里暂时没有异样,王七麟闭眼假寐。 时间流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屋子里温度开始降低。 王七麟睁开眼睛。 谢蛤蟆捏出符纸。 徐大打起了呼噜。 几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书斋里。 没有什么征兆。 他们像是凭空出现的。 四个书生、一个面目憨厚的青年。 这些人脸色煞白,双眼紧闭,步履无声。 王七麟下意识想到了黄轻云。 谢蛤蟆也低声道:“阴魂!” 俗话说阴魂不散。 其实阴魂没有那么容易散落。 憨厚青年的阴魂出现后习惯性抽起了鼻子,往东抽抽往西抽抽。 狗鼻子! 八喵学着它的样子也去抽鼻子。 王七麟满意的撸了撸它的小脑瓜,我家崽真好学。 他这会明白了,阴魂入夜则出、日升而殁,狗鼻子那日偷偷潜入书斋碰到的不是人,而是阴魂! 但他做贼心虚,看到人影后就赶紧收拾东西逃跑了。 店里伙计却看不见,因为他们下楼之前先喊话又点灯,阴魂被人气冲散了。 当伙计们回到楼上,他们才会重新聚合。 就在他思索之中,阴魂们走向门口,排着队开始敲门: “咚咚咚!” 敲门声不是来自屋外,而是来自屋内! 不是什么东西要进来,而是阴魂被困住,它们想出去! 难怪这屋子里阴气这么重。 五个阴魂被困在里面,阴气能不重吗? 但阴魂不是厉鬼,正常来说没有攻击性,所以王七麟并不紧张。 他看向谢蛤蟆问道:“怎么回事?这些人被杀后,阴魂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谢蛤蟆茫然道:“对啊,阴魂怎么会困在这里?难道这地下真有个大墓?我倒是知道有些墓地能困人阴魂,这是用来对付盗墓贼的手段,将盗墓贼困死后收取他们的阴魂来守墓……” 王七麟反应过来:“历朝历代的律法对盗墓都极为严苛,抓到盗墓贼便处以极刑!枭首、剖腹、车裂、腰斩!” 谢蛤蟆猛的一拍大腿:“无量天尊,镇墓兽!是有镇墓兽在作祟!一定是这店里有冥器来自墓地,被人偷出来放在店里售卖,镇墓兽追了过来,谁买走这冥器,镇墓兽便把他当盗墓贼给杀掉!” 说到这里他又纳了闷:“这冥器是一支毛笔?还是不对,镇墓兽哪知道是谁买走冥器?它又不是食气鬼,不会追踪气息……” “如果被买走偷走的就是这镇墓兽呢?”王七麟已经想到了。 钱玉的哥哥不光给他买过毛笔,还买过镇纸! 70.方相氏 月上柳梢头。 张全看着满满当当一屋子文房四宝、书本字画叹了口气。 所有的货都搬回来了,屋里装不下,外面院子里还有笔筒笔洗镇纸之类不怕湿气和雨水的瓷器。 生意肯定要受干扰了。 张氏端来一碗茶,他喝了一口道:“这两年书斋越来越多、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我本来就没有多少客人了,现在让听天监一闹腾,等到书生们知道我店里闹鬼,他们更不会来上门买东西了。” 孔夫子云,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在出仕之前曾经干过给人家主持丧礼的活,后来齐景公想重用他,但宰相晏婴阻挡,说:“夫儒者滑稽而不可轨法;崇丧遂哀,破产厚葬,不可以为俗……” 就因为他干过跟鬼神相关的事,差点做不了官。 于是《论语·雍也》中记述了他一句话:“务民之义,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 孔圣人教育弟子,对于鬼神要敬而远之,君子当以正道在心、以正念做主。 所以儒家弟子入世出仕之前,都很忌惮与鬼神扯上关系。 张氏轻声道:“你当初跟那伙土夫子谋事之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地下先人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张全叹气道:“我没办法,夫人,我想拒绝他们的,可他们给的价钱太低了。君儿又需要钱,你也知道,我没办法。” 他们的宅子临街,后街有脚步声、有商家叫卖声隐隐约约的传进来,此时已经入夜,可还有人在为了生存而奔波忙碌。 这样张全又指向后街苦笑道:“你听,这世人慌慌张张,还不是为了碎银几两,就是这碎银几两,折损了世人志气。我本一介书生,最终却沦落的为……” 他说到这里,忽然感觉夫人捏了他手一下,于是他便下意识抬起头。 看到的是夫人一张娥眉紧蹙、面色惶恐的脸。 “怎么了?”他改口问道。 张氏握住他的手茫然道:“刚才、刚才有个影子从门外飘了过去。” 张全急忙看向门外。 实木屋门的门樘子上贴着今年新换的麻纸,薄而韧,雨打不烂、风吹不破,能隔风防寒还很透亮。 清灵的月光像水一样洒下来,透过麻纸照在地上,如同铺就块块薄霜。 什么都没有。 张氏讷讷道:“我眼花了么?但我确实看见了,那影子很怪,高大魁梧,但走起路来没有声音,飘飘荡荡过去了,而且它头上好像还长着角。” 张全心里咯噔一声。 因为接触一些土夫子、发丘中郎将,故而他对阴宅坟墓颇有研究。 据《周礼》中记载,世间有妖邪曰方良,好干扰亡者清净,世间又有妖邪叫魍象,好吃死人肝脑。 但也有一种叫方相氏的神兽,它有四只黄金色的长角、身蒙熊皮、穿红衣黑裤,能驱方良、吞魍象。 有大能者将方相氏困于墓中,让它来守卫亡灵,可是被困住的方相氏没了灵气就不是神兽了,而是镇墓凶兽! 他正阴沉着脸思索,环境逐渐悄然。 然后,一个貌似外门被推开的声音传进他耳中。 接着,静悄悄的院子里响起缥缈的脚步声。 吧嗒。 吧嗒。 吧嗒。 听到这脚步声他猛的想到一回事:自己这宅子临街,现在不过才戌时,怎么会这么安静? 而且他记得刚才还听到过外面有商家叫卖声,现在怎么没了? 冷冷清清。 一片死寂。 连风声都听不见。 他扭头看看左右,漆黑的屋子像是个坟墓,摆放在四周的文房四宝等物…… 像是陪葬品! 这个想法吓得他一哆嗦,赶紧握住胸前的小豆子。 他又去仔细倾听,外面脚步声消失了。 慢慢的,一个阴影出现在门口麻纸上。 张氏赶紧依偎到丈夫怀里,丈夫的身体跟筛糠似的在抖。 这一刻,张全很后悔,他不该图便宜从土夫子们手中拿货的! 丈夫指望不上了,张氏鼓起勇气问道:“谁在外面?” 阴影摇摇晃晃,没有声音。 张氏惶恐的看向丈夫,却发现丈夫已经提前惶恐的看着她了。 她咬咬牙站起来,从发髻上抽下簪子悄悄走到门口。 一处麻纸逐渐湿润,忽然破了个小洞,有清凉的夜风嗖嗖的吹进来。 接着,一个黑白分明的眼珠出现在这小洞后。 张氏浑身发麻,咬牙挥手将簪子从小洞里刺了出去。 麻纸被撕开,一阵惊呼传进他耳中:“哎呀娘咧!” 张全听到这声音迟疑的说道:“林东?” 张氏拉开门,一个短衣打扮的青年惊慌的倒蹲在地上,正是他家店铺的伙计林东。 看见她开门,林东喊道:“嫂子,你是要戳瞎我的眼?” 张氏生气道:“你还先怨我?那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做什么?你进来怎么不出声?” 林东叫屈:“我怎么不出声?我在门外叫了好久没有动静,推开门进来又叫了好几声,不信你问邻家的田大婶,大婶听见我叫声还出来看来这。” 张全急忙走过来问道:“你来做什么?” 林东看看左右后赶紧进来将他们推进屋里,然后低声道:“掌柜的,白天听天监的大人们来问案,其实有一件事我没跟他们说,这会来跟你商量商量。” “什么事?” “唉,掌柜的你知道,我老娘前些日子大厥,我需要钱来买药。然后当时有人来买镇纸,我将那一方雕有瑞兽的高端镇纸卖与他了。可是第二天又有人来买镇纸,我发现昨日卖出那镇纸又出现了。” “但我以为自己记错了,就又卖给了这人。” “第三天,唉,第三天我特意看了一下,这镇纸竟然再次出现在咱店里!” 听到这里,张全脸色都变了:“你怎么不跟我说?” 林东为难的说道:“掌柜的恕罪,我实在缺钱,看这镇纸古怪的会自动回来,便偷偷留了下来,有人来买镇纸,就把它给推销出去,想赚几个钱给老娘治病。” 张全哆嗦着嘴道:“那你知不知道近些日子来,县里频频有书生死亡的事?” 林东一怔:“不知道。” 张全怒道:“那方镇纸现在在哪里?你放家里了?” 林东道:“我不敢从店里偷东西,平时都是放在店里的,下午一起搬到你家里来了,这会就在院子里呢。” 张全差点流泪:“我的祖宗哎!你是想要我命哇!在哪里?快找出来!” 他站起来要往外走,打眼一看,门口的麻纸上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人形,头有鹿角…… 看见这踪影张全的头皮一下子炸了,他下意识就大叫:“哎哟亲娘唉!” “砰!” 一声巨响,门被踹开。 徐大晃了个趔趄:“狗透的,夜不闭户啊?” 王七麟一脚踢开他杀了进去,目光穿过院子,看到屋子门口一个人形异兽要推内门。 这异兽头顶四只大角,身上黑衣、腿上红裤,月光照耀,大角隐隐有金光,但脸和身体却是虚无一片。 跟进来的谢蛤蟆沉声道:“我果然没有猜错,盗墓的它娘的把镇墓兽给盗出来了!” 71.大人请留步 镇墓兽没有看他们,而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它像人一样穿着衣裤,却没有人一样的手臂,它用来推开门的是两把利刃般肢体。 屋子里传来‘啊啊啊’的声音。 很刺激的样子! 王七麟护民有责,甩掉刀鞘持刀冲入,二话不说先劈出一刀! 他不知道这镇墓兽的深浅,出手便是全力一击! 越发纯熟的内力洪流般从丹田流入四肢百骸,双腿更有力、双臂更灵活。 内力涌入刀中便是一道犀利狠毒刀芒! 长刀摇晃、刀芒吞吐。 如毒蛇吐信,择人而噬。 镇墓兽身影闪烁消失在王七麟面前,这一刀竟然劈空了! 一刀落空,他立马拧腰—— 回首掏! 吃我一记回马刀! 但他猜错了,镇墓兽没有出现在他跟前,而是出现在张全身后。 谢蛤蟆厉声道:“它将掌柜的当做了盗墓贼,要杀死掌柜的拖走他的阴魂!” 镇墓兽冷酷的挥舞肢体利刃,眼看张全要被枭首。 王七麟来不及救了! 张全却猛的从胸前拽下个小豆子扔在地上,瞬间地上凭空站起一个满身金甲的天兵。 谢蛤蟆惊异:“撒豆成兵?” 天兵持方天画戟,往张全身上一撞竟然神奇的穿过了他的身躯,直面镇墓兽一戟挥出,扛住镇墓兽的利刃跟他打在了一起。 张全手忙脚乱往王七麟身边连滚带爬:“大人救命!” 王七麟一脚踢开他,趁着天兵缠住镇墓兽,双手握刀力劈华山! 快!准!狠! 镇墓兽一条肢体出现一把甜瓜锤拍在天兵的方天画戟上,又回身竖起一把盾牌格挡。 妖刀如开山斧般重重的斩落在这面黑色盾牌上,一道轰鸣响起,盾牌猛的崩裂成碎片扫向四方。 碎片扫过,砍瓜切菜一样将书架字画切成碎片。 张全抱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早知道不把东西搬回家了,你说我图什么?” 一道黑影从王七麟胸前闪过。 八喵纵身如虎跃,四个小jio利爪齐出,扑在镇墓兽头上重重划向它的大角。 长尾甩出像铁鞭,抽在镇墓兽头上发出一声脆响:“pia!” 一条长角被切断,血雾喷出! 镇墓兽被长尾抽的抽搐一下,随即全力撞向那天兵。 天兵手持方天画戟不擅近战,被一下子撞出去真是推金山倒玉柱,木架桌子咣当当的响,笔筒、笔洗和砚台等跌落在地碎成几块。 张全伤心的脸都要扭曲了:“完蛋喽完蛋喽!” 镇墓兽倒地头颅一甩,剩下的长角刺进天兵下颚,天兵化作一道光消逝,镇墓兽四肢撑地像蛤蟆一样跳起,依然扑向张全。 谢蛤蟆挥出一张符纸,符纸像赌神手里的扑克牌一样幻化开来成一条长鞭,卷住张全拖了过去。 王七麟双腿迈出、身影幻化,几步冲到镇墓兽跟前持刀纠缠。 刀刃舞动像风车转动,夜晚玄阴之光洒在刀上带起道道雪影。 刀光前后衔接,只见室内狂风呼啸、雪光绵绵,如天降瑞雪,铺天盖地! 镇墓兽强悍接招,行踪飘忽不定,出招凶悍犀利。 但太阴断魂刀以套路见长,镇墓兽落入了它的套路中,王七麟改成单手持刀,左手不动明王根本印,心里是金刚萨埵心咒,天地灵气纷纷涌入他身体。 一刀更比一刀快。 一招更比一招强。 镇墓兽逐渐跟不上太阴断魂刀的速度,浑身有血雾往外喷涌。 八喵眨眨眼,跑到窗台开始吃瓜。 徐大厉声道:“你主人在舍生忘死?你怎能置身事外?老七别怕,我来助你!” 他抓起八喵扔了上去。 八喵:喵喵喵? 但玄猫不是吃素的,落地后便攻击镇墓兽的下三路。 十四根本印运转火焰印,王七麟的内力涌入妖刀中,迸射出的刀芒猛的变为通红,像一道烈焰吞噬镇墓兽! 不动明王火焰印。 至刚至强! 至威至猛! 王七麟化作威猛先生,刀刃的太阴之气森寒、刀芒烈焰滚滚! 镇墓兽化作困兽,浑身血雾喷涌,最终冰火两重天化作一点万家灯火,刀芒从镇墓兽头顶切到裤裆! 造化炉飞出。 完活! 张全坐在门口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面露微笑:“还不如让这方相氏把我给杀了。” 谢蛤蟆在地上找什么东西,没找到后他回头冷笑道:“你既然认识这镇墓兽,自然明白它为何找你,也明白城内书生为何而死,是吧?” 张全颓丧,不言不语。 历朝历代盗墓都是重罪,他完蛋了,秀才功名是保不住他了。 徐大去找窦大春,在屋后大喊:“捕快,出来收尾了!” 张全夫妻和店里伙计林东全被抓走送入大牢,他们一个是造成县城血案的根源,一个是罪魁祸首,都免不了牢狱之灾。 窦大春看看天色道:“这个点了,我给三位大人找个客栈先住下?” 徐大道:“去什么客栈?见外!” 窦大春为难:“可我家里也住不下太多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倚翠楼呢?” 王七麟阴沉着脸道:“老老实实去客栈睡觉!” 他今晚一场硬仗累的虚脱,这时候去倚翠楼?那他岂不是只能看不能吃? 绝对不行! 窦大春引他们去客栈,为表谢意,他特意安排进了吉祥县最大的同福客栈。 客栈莫掌柜亲自送他们住进上房,一人安排了一间。 王七麟住的是上上房,他进屋后对掌柜的说道:“这房间很好,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我来关。”窦大春笑道。 王七麟伸手扣住了他,道:“你留在这里。” 莫掌柜一怔,随即麻利的拉上门跑了。 溜了溜了,官老爷的秘密还是知道的少点为妙。 站在黑洞洞的屋子里,窦大春跟王七麟独处一室,觉得心里有点发毛。 王七麟放下妖刀坐下撸猫,口中问道:“窦大人,吉祥县内案子没有你不知道的吧?” 窦大春得意的昂头道:“那是自然,你别看我老窦……” “伏龙乡小印诅咒案,怎么回事?” 窦大春脸上的得意之色就跟被冰住一样,一时之间只会眨眼。 王七麟道:“我可是帮你解决了一件棘手大案,窦大人不该表示表示吗?” 窦大春弱弱的说道:“这个案子,王大人你去问石大人好像更合适?” 王七麟把玩着手中妖刀说道:“那窦大人是看不起我王某人了?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窦大春瞄了眼雪亮的刀身,有鬼脸狞笑。 他无奈道:“王大人,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案情,但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这起案件的一半,不,一小半,详情我并不了解!” “那就说一小半。” 窦大春叹了口气,道:“这算是一起冤案了,事情得从大约十年前说起,我猜那时候时间跟现在差不多,也是个春天……” 72.那件案子 自古以来,九州大地的百姓都喜欢指腹结亲。 如果各生有男女就结为姻缘,如果同生为男或者女,那就让孩子结为兄弟或姐妹。 当然,如果他们或她们愿意结为姻缘也行。 庸水县曾经有个姓曾的大户人家,他在吉祥县有买卖,买卖上的伙伴姓罗,都说上阵父子兵、买卖不兄弟。 可这两人却因为一起做买卖而意气相投成了好友,恰逢两人的妻子同期怀孕,于是两家就指腹为亲。 结果茶楼说书人最喜欢的桥段来了,姓曾人家生了个儿子,罗姓人家生了个女儿,本来一桩美事,可男方父母在做生意的时候遭遇劫匪全死了,家道中落! “罗家夫人性情强势,想要悔婚。但这罗家主人却是个君子,不想坏了与朋友的诺言。而罗家姑娘更是贞烈知礼,她赞成父亲的话,决议要嫁与曾家公子。” “罗家主人心想自家夫人无非是因为曾家穷困,所以反对,于是想找来曾家公子,借他一笔钱,让他去置办家业,然后风风光光娶了自家女儿,到时候再引他随自己做买卖。” “曾家公子也是个知情懂礼的人,罗家主人以前来看过他几次,给给他和家里老人送过钱粮,于是自己第一次上门,他知道不能空手,就去找堂兄曾怀恩借钱。” “这曾怀恩名字挺好,可人却不是个玩意儿。他知道罗家小姐美貌,竟然先想办法拖住了曾家公子,然后第二天自己带了礼物冒名顶替上门了。” “曾家大人死后,罗家主人只上过曾家几次门,曾怀恩和曾家公子相貌相近又是晚上上门的,罗家主人竟然没认出来,然后还真把他当未来女婿给招待了。” “曾怀恩手段老辣,灌醉罗家主人后假装不胜酒力,把罗家小姐给睡了。” “后来曾怀恩回去,他很有手腕的骗了曾家公子,将从罗家带回来的钱借给了曾家公子,并装作为他考虑一样指点他去做买卖,说等他赚到钱再去上罗家的门。” “曾家公子也是天真,还真信了这番话,美滋滋的跑去外地倒运果蔬了。曾怀恩这狼心狗肺之徒,就时不时去享用罗家小姐。” “一来二去,罗家小姐怀孕了!” “这样罗家想找曾家公子负责,结果找不到人了,就把他给告上公堂。到了夏天这曾家公子做生意赚了点小钱回来,他还没有上门呢就被听天监给抓了。” “曾家公子冤枉,不承认跟罗家小姐苟且,还以为这是罗家欺侮自己,在公堂上大骂罗家。” “罗家小姐贞烈!听了这事后心灰意懒,竟然自杀了!但她是个有主意的女子,不甘心就此被玩弄,她用了一种秘术自杀,死后化作了厉鬼!”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等等,你说的厉鬼,是真的厉鬼?” 民间喜欢将厉害的鬼叫做厉鬼,但官方不是,新汉朝将鬼大概分五个等级,小鬼、大鬼、恶鬼、厉鬼、凶神。 小鬼是孤魂野鬼,没什么可怕的。 大鬼修为有成,各有手段,能迷人心魄、能害人性命,王七麟碰到的几乎都是这种鬼。 再往上是恶鬼,他在无极浮屠中碰到的偏将阴魂差不多已经修炼到这个级别。 当时王七麟在偏将阴魂手下走不过三招,由此可知它们的厉害! 如果这罗家小姐化作的是厉鬼…… 王七麟想回家洗的干净点,这样死后也能体面一些。 窦大春道:“都是这么称呼它,具体我也不了解,反正凶的很。因为官府将曾家公子下狱,本想择日叫上罗家父女再审,结果没等到这一天,罗家小姐化作的鬼当日就来到牢狱将曾家公子给弄死了!” “踏马的!”说到这里窦大春骂了一句,“你说说,好一桩姻缘就让曾怀恩这狗透的烂批养的给坏掉了!” 王七麟心烦意乱,道:“继续说。” 窦大春摊开手道:“说什么?没了,我知道的案子到这里结束了,反正不知道怎么回事,罗家小姐和曾家公子结合为一体开始对你们伏龙乡的小印进行报复。” “你想想,本来一段天作好姻缘,结果最终罗家小姐冤死、曾家公子冤死,这样他们俩合在一起还不是翻了天?” 王七麟愕然道:“可这跟我们伏龙乡小印有什么关系?” 窦大春说道:“王大人你没仔细听我说吗?曾怀恩那狗透的就是那一任的伏龙乡小印!” “你说过吗?” “我没说过吗?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些,王大人,这事不归我们衙门管,所以我知道的真的少。刚才我绝无隐瞒,如果我有所隐瞒就让恶鬼吃了我。” 王七麟道:“我信你,不过这曾家公子和罗家小姐叫什么名字?” 窦大春慌张的摆手:“说不得说不得。” 王七麟皱眉:“还成神秘人了?” 窦大春凑到他跟前低声道:“这案子非常邪门,敢说出两人名字的人七月半一定会遇鬼!这不是传闻,这是真的!” “那你给我写下来。” 窦大春一愣:你这么机灵的吗? 但他还是不肯,说道:“这不是自欺欺人吗?王大人,老话说欺山莫欺水、欺人不欺鬼,你放我一马行吗?” 王七麟道:“那你告诉我曾公子名字中第二个字,再告诉我罗姑娘名字中第一个字,总不能这鬼跟天子一样还要讳字吧?那不是反了它!” 窦大春拱手:“我服了,王大人,我第一次看到能跟鬼讨价还价的。不过,您为什么不问曾家公子名字里第一个字?” “怀。” “你怎么知道?”窦大春大惊。 “堂兄弟两人一辈,已经有个曾怀恩了。” 王七麟为吉祥县百姓的安危大感忧虑,这捕头没有脑子啊。 窦大春看向他的目光跟看偶像似的:“王大人真是有勇有谋,我有预感,伏龙乡这诅咒要在您身上破灭了。” “德才兼备的德。” 曾怀德! “罗家姑娘的名字跟她出生情景有关,她出生的时候恰逢雪花飘落,所以就叫……” “罗雪?” “不对不对。” “罗雪花?罗花?” “是飘啊!” 隔壁的徐大推开了窗户,默默的监视他们。 我听见了。 嫖…… 案子告破,他们便可以返程回伏龙乡。 案件剩下的就归石周山管了,盗墓也是听天监的活。 这个盗墓团伙不会很好对付,因为张全昨夜救命的天兵豆就是盗墓头子给他的。 这伙人有能耐,里面绝对有修士。 他们赶到伏龙河码头上,渡船已经进入视野,等着过河的人纷纷站起来。 船公停靠,然后叼着烟袋锅说道:“诸位恩客且让老汉歇一歇,人终究得服老,老汉没力气折腾喽。” 谢蛤蟆感叹道:“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做豆腐,古人诚不欺我。” 王七麟看着悠悠江水道:“不对,人生三苦的第一苦是得不到;第二苦是千辛万苦得到了却觉得不值当;第三苦是忍受不了痛苦放弃了才知道这东西那么重要。” 一个穿着长褂、打着青绿头巾的中年人走过来拱手笑道:“在下冒昧了,看这位大人英俊潇洒、谈吐不凡,一定是伏龙乡的小印王七麟王大人?” 王七麟拱手回礼:“阁下是?” 中年人笑道:“草民张成山,我曾经在我父亲张长庚写来的书信中听他提过您的威名,所以才冒昧的上来与您交谈。” 王七麟恍然大悟:“原来是张郎中,您是要去坐诊医馆?我曾听您父亲说过。” 徐大闲不住,不知道他跟船公说了句什么,船公喊道:“过河的恩客上船喽。” 结果上了船王七麟发现,划船的变成了徐大。 徐大有两膀子力气,船桨在他手里轻飘飘的,小船一个劲往前冲。 船公笑道:“大人划船很有天分,天生是划船的好手。” 徐大道:“那是当然,大爷最喜欢划船了。等有朝一日随我家大人杀尽天下邪魔,我就回这伏龙河来渡人过河。到时候渡人渡己,岂不美哉?” 73.蜃炭镇秽 船到对岸,船公很感谢徐大的帮助,无论如何要送他们几尾鱼吃。 两尾鲤鱼、两尾白鲢,另外还有一串鲫鱼,都是活蹦乱跳。 王七麟拎着鱼走在回去的路上,脚步轻盈。 关于七月半的诅咒终于有了头绪,虽然对头很厉害,但他也很厉害,还有玄猫帮忙。 这次对战方相氏,八喵给他很大帮助。 想到这里他将八喵从怀里掏出了:“么么么!” 八喵睡眼朦胧:(~o~). 一行人从聚香楼前走过,祝掌柜的看见他们拎着鱼便出来打招呼:“王大人,去钓鱼来吗?” 徐大得意洋洋的说道:“不,我们去县城来着,这鱼是我给船家划船赚的工钱。” 祝掌柜的一脸失望:“哦,我还以为是谢大人钓到的鱼呢。” 谢蛤蟆老江湖了,他不耐道:“我欠你的菜钱迟早会还上,你何必催的这么急?我还能跑了?” 祝掌柜赔笑:“不能不能,我就是问问。” 徐大看看谢蛤蟆又看看王七麟手里的鱼,他将两条鲤鱼拿出来递给了祝掌柜。 祝掌柜一脸惊喜:“哎哟,可不敢可不敢。” 不敢什么他也不说,反正他顺手把鱼接走了。 徐大说道:“这两条鱼一条你给我红烧了送去驿所,一条先寄养你这里,哪天我馋了再红烧。” 驿所门口,黑豆鼻子上塞了两个棕色的杨树飘絮在自娱自乐。 看见王七麟后他咧嘴笑,跑过来对着他张牙舞爪、摇头晃脑。 王七麟问道:“抽筋了?” 黑豆急忙摇头。 徐大翻白眼道:“这是在舞狮子!” 黑豆眉开眼笑,急忙点头。 王七麟心里不是滋味,听天监凶名在外,老百姓畏之如畏虎,这导致没有孩子敢跟黑豆一起玩,他只能自己玩。 不到四岁的孩子,孤孤单单的自己坐在门口,这场景他想想就难受。 因为他亲身经历过。 于是他把八喵掏出来给黑豆:“喏,你们两个一起玩。” 黑豆抱起八喵用脸蛋使劲磨蹭,磨蹭的八喵生无可恋。 回到家里后他又把八喵放到地上,然后自己趴在地上张牙舞爪、摇头晃脑并大叫:“我是大狮子,你是小老虎!” 八喵冲王七麟投去求助的一瞥。 王七麟装没看见,他只能在心里感叹:有孩子的家庭真不能养猫,对猫不好。 鲫鱼炖汤,白鲢用花椒和酸菜一起炖,中午的时候驿所院子里弥漫出来鲜香的滋味。 这下子黑豆不去折腾八喵了,他在厨房内外忙活:给娘抱柴火、给娘擦汗、给娘送水。 八喵似乎对酸菜花椒鱼的香味很感兴趣,跳到了灶台上去凑热闹。 王巧娘切大葱,很快八喵又泪眼汪汪的跑了出来。 王七麟前来帮忙,问道:“黑豆他老子,有没有来找麻烦?” 他的姐夫是个二流子,连乡里混子都算不上,只会吼儿子打老婆,王七麟很看不上他。 但没办法,当时能看上他们家的男人只有这个水平。 王巧娘笑道:“他哪里敢来驿所?” 快到饭点,鲫鱼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浓白的汤汁在锅子里翻滚,鲜美的滋味让人垂涎。 八喵又跑了进来。 但对大葱望而生畏。 中午全鱼宴,一条红烧大鲤鱼、一盆鲫鱼汤、一锅酸汤鱼。 这样王巧娘又炖了一些小杂鱼,顺便在铁锅上贴了一圈的玉米小饼。 小饼烤炙的金黄,用来泡鱼汤最是美味。 王七麟咬了一口饼子拿了一根大葱蘸甜面酱吃,八喵对此肃然起敬:这么可怕的东西都能吃,厉害厉害。 它也有位子,趴在桌子上舔鱼汤。 这时候王七麟才知道,八喵不是不吃鱼,它是不吃生鱼,吃熟的! 徐大将它的盘子端到地上:“谁家的猫还上桌呀?咋不上天?” 八喵眼睛眯起、两腮鼓鼓,一爪将盘子拍向徐大,然后兔起鹘落钻进王七麟怀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徐大手忙脚乱的擦身上的鱼汤:“这兔崽子啊不,猫崽子,看我怎么办你。” 王七麟笑,然后又把它的盘子放到了桌子上,八喵跳下去伸出软绵绵、毛茸茸的小jio在桌子上划了一下。 硬杨木桌面上出现一溜的爪痕。 王七麟帮忙翻译:“它想问你,是你脸硬还是这桌子硬?” 徐大悻悻道:“你就惯着它吧。” 黑豆用手捅了捅他的大腿,徐大低头看去,黑豆小声道:“大爷可以惯着我。” 吃过午饭,王七麟说要回屋睡午觉,实际上他准备回去炼丹再添加一年修为。 结果眼观鼻、鼻观鸡的陷入识海中后,他发现造化炉又没有火焰了,倒是炉子口上漂着一个白色雕像。 雕像站在一方拳头大小的石印上,人形、虎面、有角,很像昨天斩杀的镇墓兽方相氏。 这让他一愣:不对呀,自己什么时候得到过可以炼化的东西? 他琢磨了一番,猜测是斩杀方相氏的时候造化炉出来将它给一起吸进去了。 昨天看到阴魂那会他推测出是有人将封印了方相氏的镇墓兽当做了镇纸送入不知晚斋,从而造成一系列惨案。 谢蛤蟆认可他这推测,当时还寻找过镇纸但没有找到,以为王七麟斩杀了方相氏后,用作封印主体的镇纸被摧毁了。 结果是被造化炉给吸走了。 他拿出这石印雕像一看,印章底下有四个小篆:蜃炭镇秽。 正好谢蛤蟆在院子里晒太阳,他便打开窗户亮出这石印雕像问道:“道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蛤蟆懒洋洋的回头看了看,乐了:“这不是咱们猜测的被当做了镇纸的镇墓兽吗?原来被大人先行拿走了,难怪我找不到。这东西你收好,以后等你百年了放到自己墓地里,就不用担心会被盗墓了。” 王七麟道:“不,这不是那镇墓兽,是个石印,上面有四个字是蜃炭镇秽。” “蜃炭镇秽?蜃炭镇秽符?!”老道士猛的来了个蛤蟆翻身又来了个蛤蟆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窗口。 拿到石印他翻看一番后问道:“大人,这是哪里来的?” 王七麟说道:“是我跟随衙役们去张全家里抄家时候找到的,我当时猜这东西就是你要找的镇墓兽,所以带了回来。” 谢蛤蟆摇头:“这不是镇墓兽,这是一枚符种!好东西啊!” “大人知道,诸子百家中符箓自成一家,像老道修的便是符箓派。老道算是小有天资之人,但也是修习了两纪才有所小成,能自己绘制符箓。而要有所大成,怕是得用毕生精力去修习才行。” 一纪是十二年,两纪是二十四年。 他继续说道:“符箓派难以修习,于是有大能创作出了符种这一神物。顾名思义,符种就是符箓的种子,种下这种子灌入内力或灵气,它就能成长为一枚符箓。” “这就是一枚符种,你将内力灌入其中然后印刻在符纸上就能制作出一枚符箓。当然,这样的符箓效力要比我们符师亲手炼制的效果要差,它的好处是可以让一个外行人也能炼符。” “符种有珍贵有常见,你这枚符种比较珍贵,因为它材质独特,是用蜃炭做成,所谓蜃炭你知道吗?” 王七麟摇头。 他是个菜鸟。 谢蛤蟆笑道:“蜃就是能制作海市蜃楼的那异兽,炭是木炭,蜃炭是将蜃的骨架烧制所得,能驱邪镇祟。” “《周礼·秋官·赤犮氏》有云,‘掌除墙屋,以蜃炭攻之。’它说的是要驱逐藏在屋子里的污秽,就要用蜃炭来攻击。而《左传·成公二年》有云,‘天子驾崩,始厚葬,用蜃炭。’这个简单了,说的是天子死了要厚葬,墓地中多有蜃炭。” “这个符种就是蜃炭材料,它制作出来的符箓带有蜃炭成分,所以能镇邪镇秽。” 74.客上门 王七麟找谢蛤蟆要了一张符纸。 他双手握住符种印了下去,内力走奇经八脉进手中,就像能灌入妖刀中一样涌进符种。 提走符种,符纸上留下四个字:蜃炭镇秽。 看着这张符纸他百感交集,这是自己的处子符,以后自己也能炼符了。 可惜驿所已经有了灵官冲厄符,这张符的功效要比蜃炭镇秽符强大许多,所以符种对他来说意义不大。 不过谢蛤蟆说蜃炭镇秽符也是平安福,带在身上能庇佑平安。 于是王七麟给姐姐和外甥各印了一张,还准备多印几张托大姐回家时捎回去。 尽管新阴路已洞开,但小地方污秽邪异的事还是少,王七麟空下手来开始在乡里调查当年的案件。 根据窦大春所说案子是当年伏龙乡小印所办,那乡里肯定有知情人。 这一调查没查到跟当年案情相关的消息,倒是查到了一起诡事:乡路上出现了一个讨命鬼。 从前几天这讨命鬼就出现了,乡民走夜路会碰到这么一个人,他晃着一袋子金铢问一些类似‘我以xx钱换你x年寿命行不行’的话。 乡里人都知道这是孤魂野鬼,便会低头走自己的路,这鬼倒不去纠缠什么,并没人因此而丧命。 这就是讨命鬼出现日子不短却没人来驿所告状的原因,对老百姓来说只要不出事他们尽量不会跟官差打交道。 官差猛于鬼! 查到案子就得办理,上午时分,王七麟正在院子里跟谢蛤蟆和徐大商量案情,黑豆忽然飞奔进院子抄起扫帚冲他而来。 王七麟吓一跳:这傻孩子要造反? 结果黑豆骑着扫帚在他身边转圈,见此他明白了:“又有人骑马来了?” 黑豆激动的狂点头。 这孩子对马有着异样的偏爱和狂热,王七麟忍不住问王巧娘:“大姐,你是不是在马厩里生的黑豆啊?” 王巧娘笑道:“怎么会?我是在猪圈里喂猪时候临盆的。” 马蹄声拉近,一阵清脆的女声响起:“吁吁吁!” 黑豆扔掉扫帚躲在门后往外看,眼睛很亮。 徐大眼睛更亮:听声音就知道来了个美人,冲鸭! 王七麟走出去一看是黄轻云姐弟到来,他抱拳道:“黄小姐、黄少爷,好久不见,哪阵风把你们吹到我这小小驿所来了?” 黄轻云抬腿下马,笑道:“王大人你得改口了,我和我弟弟改姓了,改成姓丁。” 她今天将乌黑秀发编成许多小辫,鹅黄外衣下是一身白衣劲装,显得一双美腿更是笔直颀长,整个人英气勃勃,小辫甩动,让她身上充满了异域风情。 徐大竖起大拇指:顶呱呱啊。 王七麟明白原因,点点头不语。 丁流风问道:“你不好奇吗?” 王七麟道:“好奇,但有些事我还是不知道为妙。” 丁流风钦佩的鼓掌:“难怪我爷爷说你为人成熟,还说……” 丁轻云拍了他后脑勺一把道:“你什么时候也能成熟起来?” 丁流风不悦的梳理了一下秀发:“阿姊好讨厌,把人家的发型打坏了。” 丁轻云蛾眉倒竖作势发怒,丁流风急忙拍马跑开。 黑豆很羡慕的躲在门后看,丁轻云指着他问道:“你儿子吗?” 王七麟失笑:“是我外甥。” 丁轻云走过去蹲下问道:“外甥,你想骑马吗?” 黑豆怕生,转头跑路。 闭着眼跑的。 风儿迎面而来,他感觉自己在纵马逃脱一个姐姐的追杀。 这个姐姐很强壮,胸肌比舅舅和大爷都要大。 丁轻云站起来说道:“王大人,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感谢诸位大人的救命之恩。” 徐大含情脉脉的说道:“云妹子太客气了,那都是大哥应该做的。” “徐大哥高风亮节,但我总归得有所表达。”丁轻云从马上拿下一支狼牙棒。 正是当初她挂在墙壁上那一支。 “这支狼牙棒是神都天机阁所出,所用精钢来自昆仑铁脉,开山裂石轻而易举,我看它跟徐大哥是绝配。”丁轻云挥舞了一下狼牙棒。 破风声猎猎。 徐大接过去眉开眼笑:“哈,大爷我终于有趁手的家伙什了。这腰刀不行,跟灯笼草一样。” 他随手扔掉腰刀,丁轻云捡走配在了腰上。 鹅黄长衫迎风鼓荡,雪白劲装干脆利索,再搭配这一把长刀,此时她当真是英气逼人。 她还给谢蛤蟆带了礼物,一摞印着云纹的符纸。 丁流风介绍道:“这是我爷爷托他在神霄派的朋友得到的符纸,据说很珍贵。” 谢蛤蟆笑得合不拢嘴:“珍贵、珍贵,这是神霄派秘用的云霄素笺,好东西。” 王七麟赶紧请他们进屋,黑豆看到大家伙离开了门口,便自己跑过去抱着门板看大马。 丁轻云看到后笑道:“外甥,姐姐府上有一匹刚下的小马驹,以后给你带来做礼物。” 黑豆:“姐姐真美,人美心更美!” 驿所上下,迅速被收买。 王巧娘本想坚持一下,但人家小姐给了她一个美玉镯子。 她决定将这镯子做传家宝。 王七麟目不斜视,等待属于自己的奖励。 结果丁轻云红唇上挑,冲他嫣然一笑,眉眼间有少女的妩媚在荡漾:“至于给王大人的谢礼,那就是我——我想拜入您麾下,听从您的调遣。” 王七麟吃惊:“什么意思?” 丁轻云面色一肃,抱拳冲他行礼:“大人在上,卑职丁轻云前来应征,无论游星还是力士都能胜任,望大人应允!” 王七麟摆着手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丁轻云正色道:“我不是玩闹,你别小看我,我虽然不像你们听天监当差的一样能修炼神功道法,但我也是天生神力,少年时候就随军操练,又能识文断字,做个力士和小印绰绰有余。” “五十斤的石锁!能扔到屋顶!”丁流风傲然道,“有一次踹了我一脚,我飞出去十二步距离!” 说到后面这里,他隐隐心痛。 王七麟道:“但我手下已经没有编制,你们姐弟二人……” “没没没,不关我的事,是我阿姊想要加入你们听天监。”丁流风赶紧解释。 王七麟道:“反正我手下满员了,你们要是感兴趣可以暂时留在这里。” 丁轻云盘靓条顺,又有将军府的背景,倒真是个好手下。 这时候正在门口看大马的黑豆忽然再度跑了进来。 王七麟看向大门,有两个泼皮在探头探脑。 75.讨命鬼 看见这俩泼皮,徐大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机会来了,于是他威风赫赫的指着两个泼皮喝道:“看尔等獐头鼠目,定然不是好人,给大爷滚过来!” 两个泼皮点头弯腰的跑来,徐大拉开架势准备一人一拳,结果俩泼皮了解他脾气,抢先跪下了。 只要我投降的快,那就没人能战胜我! 徐大恼怒:“忒没骨气,你们俩给我站起来。” 俩泼皮摇头,站起来要挨揍的,当我们傻吗? 一个叫侯俊的泼皮说道:“大爷先别动手,我们俩是来报案的。” 王七麟问道:“报什么案?” 侯俊哭丧着脸道:“大人您最近不是在查那乡路上的讨命鬼一事吗?我们俩兄弟想给大人和大爷分忧,于是昨夜就在乡路上转了转,结果碰见那鬼了。” 另一个泼皮补充道:“还遇上了鬼打墙,在乡路上绕来绕去不知道怎么绕进了一处山地里,这是刚刚跑出来。” “当时我们俩就走在路上,然后讨命鬼出现了,然后它问我们说,二百金铢换二十年寿命可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不对劲可还是情不自禁的答应了!” 说到这里,侯俊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谢蛤蟆道:“这就叫鬼迷心窍,不过你们没拿它的钱,倒也没事。” 侯俊流着泪举起一个小袋子。 王七麟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枚枚黄表纸叠成的纸铢! 侯俊哭着说道:“它当时给的是金铢啊,我们俩检查过的,所以当时还没有很怕。可是鬼打墙绕到了早上,太阳出来再一看,全是纸钱!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年阳寿,你说万一我只能活四十五年,岂不是……” “明年今天就是你出殡的日子。”徐大可怜的看着他说道。 侯俊哭的更厉害了。 徐大安慰他道:“别怕,该吃吃该喝喝,遇事别往心里搁。这不还有一年时间吗?到时候大爷亲自去给你抬棺,纸钱从门口撒到坟头,一路连吹带打,纸娘们给你烧三十个,绝对敞亮、绝对气派!” 一听这话,侯俊直接泣不成声。 另一个泼皮也哭:“我不想丢了这些寿命。” 吓了两人一通,徐大懒洋洋的说道:“行了,我逗你俩呢,你俩的阳寿丢不了,估计碰上的是个孤魂野鬼罢了,都没在你们身上感觉到什么阴气。” 送走两个泼皮,王七麟跟谢蛤蟆商量讨命鬼的事,徐大则给丁轻云献殷勤。 但丁轻云也想去讨论案情,于是她给弟弟使了个眼色。 丁流风是出色的僚机,接到指令后立马将徐大叫到一边低声道:“大爷,你是不是想追求我阿姊?” 徐大道:“小老弟,你不用叫我江湖尊称,叫我大哥就行。大哥不是想追求你姐,是月老把你姐送到我面前,天作之合!” 丁流风苦笑一声:“大哥你看走眼了,不是月老把她送来的,我告诉你实话吧,我阿姊喜欢女人,她、她不喜欢男人!” 徐大一愣,然后面露决然:“喜欢女人怎么了?喜欢女人更好,你瞧,她喜欢女人,大爷我也喜欢女人,这是个共同爱好,这是缘分啊。对了,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丁流风干笑道:“我、我随便,不挑。” 徐大顿时骇然。 孤魂野鬼好办,只要碰到它将它驱散即可。 他们人太多,阳气太旺,孤魂野鬼可能不敢露面。 于是王七麟安排人手,他对丁轻云道:“今晚我们分批次出行,你初来乍到要小心,就跟着谢道长吧。” 徐大急忙给他使眼色。 王七麟无奈道:“我看见你了,你跟着我,我还能把你落下不成?” 晚上要办案,于是他们提前吃晚饭。 丁轻云的到来改善了他们伙食,将军府有钱,她直接请一伙人去下馆子解决了午饭和晚饭。 吃过晚饭后她看丁流风魂不守舍,便生气的说道:“你要是不想待在听天监就先回家吧,记得回去跟爷爷说一声我暂时留在这里,过几日再回去。” 丁流风上马狂奔。 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丁轻云微微一笑:“王大人,我们还不跟上去?” 今晚月色颇佳,一轮明月挂在夜空。 丁流风骑在马上抬头看,月光皎洁,可惜没有多少星光。 见此他在心里感叹:“月明星稀,古人诚不欺我。” 月光雪亮,乡间小路倒是不算黯淡,勉强能看清道路。 可是丁流风胆小,特别是被夜风一吹他心里打起了哆嗦。 路边栽种着好些树木,让夜风一吹它们的枝杈甩动、树影招摇。 丁流风拉住马缰沉思:“不对啊,阿姊平时最喜欢折腾我,这次怎么会轻松放我回家?” “而且她拖到晚上才让我回去,晚上容易见鬼啊……” “都说鬼怕恶人喜阴人,会去纠缠阴气重的人……” “这整个乡里好像没有哪个男人比我阴气更重了吧?” “睡汝娘的!中计矣!” 他调转马头往后狂飙! 然后和王七麟四人在后头的乡路上碰面了。 那场景挺尴尬的。 丁流风直接炸了:“阿姊,你又坑我?!” 丁轻云不承认:“坑什么?你胆子这么小,不敢走夜路啊?” “阿姊你又坑我!” “你说什么呀?你不是回家了吗?” “阿姊你又坑我!” 王七麟最讨厌家长里短、亲戚撕逼,于是拖着徐大先走:“道长,你调解一下他们姐弟关系,我俩去办案。” 没有诱饵了,这样他们两个成了诱饵。 乡里庄户人家累了一个白天,晚上早早睡下了。 这会夜晚降临不久,王七麟走在乡路上四处观望就看不到灯火了。 四野之外黑黢黢的,唯有面前的路被月光照耀的惨白。 几只夜鸟扑棱翅膀飞过。 咕咕的叫声被夜风吹出很远。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脚步声在夜风吹拂下有些零散。 也不知道在乡路上走了多会,突然之间,八喵拱了出来努力想往后看。 王七麟向后看去。 徐大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身大红寿衣的人。 这人走路无声无息,他们两人竟然都没有发现。 讨命鬼出现了。 月光照在王七麟脸上,徐大看到他的表情后明白了怎么回事,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嘀咕着往前走。 这一招却瞒不过讨命鬼。 它轻飘飘的走上前来用干巴巴的声音问道:“后生,给你五百金铢换你五十年寿命,可否?” 徐大想了想问道:“我今年二十,再还给你五十年寿命,那我岂不是七十岁啦?你想给我五百金铢,换我变成七十岁,对不对?” 讨命鬼干巴巴的笑:“对。” 徐大说道:“那我不愿意,不过你可以找我爷爷问问,他今年七十一,应该挺乐意用变成七十岁换你五百金铢。” 准备抽刀的王七麟愣住了。 讨命鬼也愣住了。 过了几个呼吸,它又走向王七麟,继续用干巴巴的声音说道:“后生,我给你一千金铢,换你五十年寿命,可否?” 王七麟学徐大的样子问道:“我今年刚十八,你想用一千金铢换我变成六十八岁?” 讨命鬼迟疑,没有回答。 王七麟继续说道:“我倒是愿意,不过你能不能再等几年?等我七十岁了,我再回来找你换这笔钱,好不好?” 徐大惊呆了:高手,这才是高手!阳寿没丢自己还把钱赚了! 76.人没啦 这一刻,夜风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讨命鬼没有回应。 它没碰到过这种事。 以往碰到它的人要么惊恐逃跑、要么答应条件,结果今天碰到的跟它讨价还价了。 王七麟等得不耐烦,准备抽刀开干。 徐大伸手拦住他:“等等,七爷,这次让我来。” 他将扛在肩膀上的狼牙棒举了起来。 讨命鬼茫然的抬起头。 当头棒喝: “吃大爷一棒!” 狼牙棒轰然落地,乡间路面愣是被砸出个土坑。 讨命鬼烟消云散。 造化炉没有出现。 意料之中。 这讨命鬼靠近两人冰台珠却没有发凉,说明它确实是个孤魂野鬼而已,造化炉只吞噬厉鬼。 徐大紧握棒子面色威严,像是刚从阴间鬼市杀了个七进七出,而不是驱散了一个孤魂野鬼。 实际上对付孤魂野鬼都用不着他们动手,阳气旺盛的男子不要怕它,冲它连喷三口热气就能将它给赶走。 所以这次遇到鬼王七麟不但不害怕,反而有点想笑。 听到棒敲路面的闷响,远处响起马蹄声。 两匹马一前一后奔袭而来。 丁轻云俏脸生寒纵马在前,丁流风和谢蛤蟆同乘一匹马跑在后面。 徐大刚才一狼牙棒砸出个土坑,骏马跑来不防备,差点马失前蹄。 丁轻云马术出众,伸手在马鞍上一拍顺势跳落在地。 落地后她抽出腰刀问道:“鬼呢?” 徐大傲然道:“已经被徐某斩杀。” 丁流风震惊的问道:“真的有鬼吗?” 徐大不悦道:“鬼神之事岂能拿来开玩笑?当然有鬼,就是一名讨命鬼。刚才它悄悄跟在了我身后,以为我不知道,嘿嘿,我早就发现它了,然后引它到了这里,大爷我趁机出手跟它力战一番,最终将它打了个烟消云散!” 谢蛤蟆扔出一张符箓来,这张符在风中燃烧着。 见此他点头道:“确实有鬼出现了。” 丁轻云很失望:“我竟然没赶上,还以为今晚也能为守护百姓贡献一分力量呢。” 徐大冲她抱拳道:“云小姐不必懊恼,今晚斩杀这讨命鬼也有你一份功劳,我正是用你给我的这狼牙棒将它给诛杀,如果不是有这狼牙棒助阵,今晚我跟它怕是得有一场苦战。” 王七麟帮腔道:“不错,军功章上有老徐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丁轻云情绪依然低落。 她是个要强的姑娘,小时候打弟弟的时候弟弟不哭,她就使劲打,一直打到他哭。 今晚没能亲手交锋恶鬼,她大为遗憾。 事情解决,一行人回程休息。 丁轻云要住在驿所,丁流风不愿意,他嫌弃驿所条件简陋:“连个铜镜都没有,也没有掺了花露的胰子,更没有软绵绵的褥子,我才不住在这里呢。” 鬼已经被斩杀,他便不再害怕,自己骑上马要连夜赶回将军府。 王七麟理解,有洁癖的人宁愿在自己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床上睡一个时辰,也不愿意在猪圈里头待一宿。 对丁流风来说,驿所跟猪圈区别不太大。 一夜好眠。 王七麟早上起床后练刀,看见丁轻云竟然也起床了,她在给骏马梳理毛发。 黑豆扶着水桶站在旁边,丁轻云每次将毛刷放下来他就赶紧接过去到水桶里去清洗,然后再乐颠颠的送上去。 听到王七麟脚步声,黑豆回头看,黑脸笑成一团:“舅舅,这匹马叫踏黄沙。” 王七麟问道:“你喜欢它吗?” 黑豆使劲点头:“最喜欢!”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最喜欢这匹马,第几喜欢你娘?” 黑豆说道:“最喜欢!” 丁轻云笑道:“可是一个人不能同时最喜欢两样东西。” 黑豆想了想说道:“看见踏黄沙就最喜欢踏黄沙,看见娘就最喜欢娘。” 丁轻云问道:“那你第几喜欢我呢?” 黑豆伸出手指掰了一会,说道:“第四喜欢。” “才第四?那第三喜欢谁?” “道士爷爷。” “第二喜欢谁?” “大爷!” 王七麟哈哈大笑,问道:“那你第几喜欢舅舅?大声说出来!” 黑豆跑了。 王七麟大恨:“外甥狗,外甥狗,吃饱了就要走。” 早上他们喝粥吃包子,王巧娘天不亮就起来包包子,早上蒸了一大锅,一拉开锅盖便有浓密的雾水往外冒。 锅子里面的包子是白面皮,刚出锅的包子皮白白嫩嫩,弹性十足。 包子馅是春野菜调和鲜猪肉,撕开包子皮后鲜香的味道往外窜,让人看在眼里馋在嘴里。 八喵跳出来也想撕扯包子吃,可这包子刚出锅,它的小粉爪碰上去后便惨叫一声:“哇嗷!” 王七麟一看,粉嫩嫩的肉垫烫的通红! 他赶紧带八喵去冲凉水,八喵整个上午用三条腿走路。 中午的时候又有马蹄声传来,黑豆兴奋不已:每天都能看到大马,太棒了!真是神仙日子啊! 王七麟以为是丁流风骑马来了,丁轻云却摇头:“不是踏雪飞的声音。” 果然,到来的是一名家丁。 马背上挂着两个大包袱,他是来送行李的:“将军说你们要在驿所暂住,于是差我给小姐和少爷送来行李。” 丁轻云皱眉道:“流风竟然这么娇气了?不知道自己把东西带来吗?” 家丁下意识的说道:“风少爷不是跟您一起住在驿所吗?他怎么能自己回去带……” 丁轻云的脸上瞬间挂上一层寒霜! 她急忙问道:“小五,怎么回事?流风昨晚上不是回府上了吗?” 家丁着急道:“他没有回去!” 王七麟回去喊道:“老徐、道长,出来!” 谢蛤蟆一甩衣袖从屋顶飞了下来,他沉声道:“我听见了,事情不对,我们赶紧顺着乡路去找找。” 徐大道:“未必是讨命鬼所为,昨晚不该让他回去的,七爷,我记得你们牌坊乡的四月有红颜鬼车找**的说法,他不会是碰上那传闻中的红颜鬼车了吧?” 王七麟摇头道:“不会,红颜鬼车只拖走人的魂魄,会留下尸体,如果丁流风是在路上碰见了它,那不可能整个人消失不见。” 谢蛤蟆诧异:“什么红颜鬼车?” 王七麟道:“回头再给你讲,先找丁家少爷。这样,你跟丁小姐骑马去追踪丁少爷的马蹄印,我和徐大再去查一下讨命鬼的案情,丁少爷应该还是碰到了讨命鬼。” 他昨晚忽视了一点: 侯俊两人说他们曾经被讨命鬼迷了眼引去了一片荒地中,这说明他们碰到的讨命鬼不是普通的孤魂游鬼,起码有鬼打墙的本领。 昨晚的讨命鬼让徐大一棒子给夯死了,本领可能没有这么强。 也就是说,乡路上不止一个讨命鬼! 百鬼夜行,终于开始了! 77.黑猫上坟 徐大带路,两人风风火火的闯进一间屋子。 推开门王七麟就闻见了酒肉味,同时听到有人在笑:“……别看俊哥儿平时吆三喝四、咋咋呼呼,当时碰到那讨命鬼他吓迷糊了,你们猜当时他冲我说啥?” “说啥?”好几个声音在问。 “他说童子尿辟邪,他以后要用童子尿洗衣服!” 一阵大笑声响起,徐大一脚踹开内门。 不用他开口,一看这开门架势泼皮们就两股战战:“大爷您来了? 徐大厉声道:“俊哥儿、老牛,你们两个给我出来!” 昨天跟侯俊一起来的酒槽鼻子大汉赔笑起身道:“大爷,俊哥儿喝晕乎了,您有啥事吗?” 徐大一把将他撕扯过来扔给王七麟,他自己拖起趴在桌子上的俊哥儿一记大巴掌甩了上去。 王七麟沉声问道:“你们碰到那讨命鬼什么样子?事关重大,别给我说假话,否则我让你去县里驿所见识见识听天监的手段!” 老牛双腿一软差点倒地,他嗫嚅道:“大人,当时晚上没有光呀,我们看不清它样子,真看不清。” “衣服样式呢?” 老牛搓搓脸说道:“跟书生一样,穿了个袍子!对,身上个白袍子!” 王七麟看向徐大。 果然不是一个讨命鬼。 昨夜那鬼穿的是下葬时候的寿衣! 王七麟问道:“那你还记得撞见鬼的地方吗?” 老牛点头如捣蒜。 见此他便对徐大吹了个口哨,两人带着老牛赶紧往外走。 侯俊捂着脸迷迷糊糊的醒来:“爷们几个,刚才我梦见有人揍我,你们赶紧睡觉,过去给我帮个场子!” 见他醒来,徐大回身将他一起拖走了。 看着他们身影消失,一个泼皮咋舌道:“俊哥儿这个场子找不回来了。” 将军府家丁小五骑马等在驿所外,他跟老牛共乘一匹马、徐大拖着侯俊上了他从将军府白嫖的黄骠马。 这四人骑马,王七麟运转内力到四肢百骸,拔腿奔跑跟了上去。 内力源源不断灌入双腿。 他感觉身躯像是没什么重量了,双腿力量一波一波接踵而来,大风带着他摇摆,梦在燃烧,心在澎拜,不用徘徊…… 离开乡里大约七里地,老牛指着一棵老歪脖子树叫道:“大人,就是那里,我们俩走到那里的时候,树荫下走出来了那个讨命鬼。” 王七麟吐出一口浊气徐徐引导内力归于丹田,他问道:“那讨命鬼没有跟着你们?它是在这里等着你们?” “对,然后我们被吓得跑进了田里。” 这也是两个讨命鬼的不同之处,他们碰到的那鬼是跟在徐大身后。 乡路外头是农田。 田地里麦穗迎风摆荡,王七麟走进地里遥望四周。 如果昨晚丁流风骑马进入农田中,那肯定会践踏麦秆留下马蹄印。 但麦田里没有马蹄印。 他正要回到乡路上,陡然心里一动:不对,侯俊两人曾经被讨命鬼以鬼打墙之术逼进田地里,这麦田不该如此平整,起码会有他们脚印才对。 既然田地里没有脚印,那就是被人平整过了! 他冲徐大打了个响指道:“去把这边农田里的人全叫过来。” 徐大办事雷厉风行。 不多会几个农户惶恐的被带到了歪脖子树下。 王七麟问道:“诸位今天是不是扶过田里的麦子?” 农户们纷纷点头: “是的,大人。” “眼看这麦子快收成了,不知道昨晚被什么牲口给折腾过,倒伏下好些呢。” “就是,马上小满了,麦子抽穗抽的多好呢,现在被踩下多可惜。” 王七麟心里一喜,问道:“请诸位告诉我倒伏麦苗的方向通往哪里?” 几个农户凑在一起聊了聊,指向西北方向。 “那麻烦诸位再重新把麦田平整一下,我得进去办案,对不住了。”王七麟拔脚走了进去。 乡外的土地并没有都被开拓为农田,还有大片荒原存在。 他们走过农田踏上荒地,王七麟看到了清晰的马蹄印。 顺着马蹄印一路追寻,一座土丘最终出现在他视野中。 一匹白马正在土丘下慢慢悠悠的游荡,走两步低下头啃两口草,倒是不疾不徐。 正是丁流风的坐骑,踏雪飞。 见此,王七麟的心暂时放下。 绕过这土丘,一片又一片的墓碑出现了。 土丘背阴面罗列着一座座坟茔。 这是附近一个村落的祖坟。 祖坟修缮的很好,野草都被收拾掉了,王七麟打眼扫了扫,立马看到了倚在土丘顶上一块高大墓碑前的丁流风。 有洁癖的小少爷这会坐在满是泥土灰烬的地上、倚着墓碑呼呼大睡,嘴角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梦里不知道是碰到了娇媚的少女还是碰到了威猛的壮汉。 王七麟上去推了推他,丁流风还是昏睡。 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 丁流风至少是丢魂了。 他一直在昏睡,醒不过来。 这时候就看出谢蛤蟆的重要性了。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找道长他们过来。” 徐大笑道:“七爷你对咱听天监还是不够熟悉啊。”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炮仗握在手里,点燃后举过头顶。 一道尖锐的鸣镝声凄厉的响起,天空中炸开一团黑云般的烟雾。 听天监唤兵箭! 八喵跳出来蹲在墓碑上盯着丁流风看,看了一会它又跳下来绕着墓碑开始转圈。 王七麟以为它有什么新奇发现便激动的看着它:崽啊,加油,给爹争脸的时候到了。 八喵绕着墓碑转了几圈后,竟然撅着腚冲着墓碑跪下了,好像是在叩拜! 看到这一幕,徐大头皮发麻:“坏了七爷,黑猫拜月、必有大邪!这坟里有大邪秽!” 王七麟紧握着妖刀说道:“别乱说,八喵不是在拜月,大白天哪有月亮?” 徐大说道:“那它在拜坟啊,黑猫上坟、必有冤魂,这坟里起码有个冤魂。” 王七麟不语。 他想到了辗转在乡路上的讨命鬼。 这些鬼为什么要讨命?是不是它们生前有冤屈不肯进轮回,所以如今趁着阴路重开就重回人间? 八喵自己跪拜了几下,又歪过头给他眼神示意:愣着干嘛?赶紧过来跪下! 王七麟走过去抽出妖刀插在坟前。 王某人跪天跪地跪爹娘,绝不屈服强横! 其他人随后赶来。 看到倒在坟前的丁流风和插在旁边的妖刀,丁轻云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我害了我阿弟!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我不该让他,不该的,我不该的,我真蠢……” 谢蛤蟆拉住她道:“别着急,他没死呢,只是丢了魂。” 王七麟问道:“你能给他唤回魂来吗?” 谢蛤蟆傲然道:“大人放心,此等小事,老道十拿十稳!” 78.养猪妖 家丁小五要去搀走丁流风,丁轻云默默的推开了他。 她独自将弟弟扛了起来,用自己衣服铺地,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 王七麟登高望远,看见正北有村子,然后带徐大赶了过去。 这个村叫祝家庄,聚香楼祝掌柜就是这村的人。 此时刚过午饭时光,村里人收拾了家伙什正要去田里,看到两人到来赶紧有人去通知族老。 很快一名长袖大褂打扮的老人带人急匆匆赶来:“听天监大人来访,草民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王七麟温声道:“老丈客气了,下官是本乡听天监小印王七麟,不知道老丈是?” 老人道:“小老儿叫做祝满顺,二位大人的威名早有耳闻,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多次提过二位大人,每次提到都是赞不绝口。” 徐大说道:“聚香楼的祝掌柜,是吧?” “是的,他就是犬子。哦,不知道二位大人来我们村是所为何事?” 王七麟指向坟丘方向问道:“那边的祖坟是归属于你们庄子的吧?” 祝满顺道:“对。” 王七麟问道:“你们祖坟有没有出过什么诡异的事?还有最近你们村子有没有遇到什么诡异的事?” 祝满顺拱手道:“草民不敢欺瞒大人,祖坟倒是正常,但近些日子村里人走夜路,时不时会遇见孤魂野鬼。” “你们遇到的是讨命鬼?” 祝满顺摇头:“不是讨命鬼,就是孤魂野鬼在飘荡,不等人靠近就会远去,不害人。” “是在乡路上遇到的吗?” 祝满顺又摇头:“不,是在村子附近,农田晚归、夜里窜门子、晚上找鸡找狗,都遇到过。” 王七麟道:“这有点频繁了吧?你们没有想过原因?” 他看满村人都是一脸不在乎,心里颇为震撼:自己这是来了酆都的村子? 另一个村里人很敬重祝满顺这个族长,看到他跟听天监接触,村民纷纷回家避嫌。 对此祝满顺苦笑道:“确实有些频繁,我们也猜想过原因,但猜不到。” 听他们一直聊,徐大有点不耐烦了,他捂着肚子道:“王大人,你们两个先聊,我肚子疼,得去解个手。” “懒驴上磨屎尿多,去吧。”王七麟皱眉。 他又拉着祝满顺聊了起来,当然聊不出什么东西,地方宗族势力对中央集权总是充满抵制情绪。 不过一边聊着一边在村子里走,他倒是发现了一个异常: 街里街外没有鸡狗的身影。 好不容易在一家门口树下看到了几只鸡,可它们却被用红绳绑着。 用绳子绑着猪狗牛羊他能理解,绑着鸡? 而且还是用红绳绑着? 红绳可是辟邪之物,不会随意用在禽畜身上。 注意到这些,王七麟随意的说道:“老丈,你们村庄里头五畜不旺啊。” 祝满顺道:“对,好些年了,养了牲畜不是走丢就是无故死掉。所以村里也有人猜测,说我们风水有问题,养不了活牲口,这段时间总是有孤魂野鬼到来也是这缘故,它们是来偷牲口魂魄的。” 王七麟问道:“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会不会是祖坟有问题?” 祖坟是每个家族的天。 一听这话,祝满顺急忙摇头:“不会不会,我们祖坟怎么会有事?” 但先前八喵冲着祖坟最顶上的大墓又跪又拜,起码那大墓有问题。 半个时辰时间,徐大溜溜达达的回来了。 一回来他就冲祝满顺笑:“老爷子,你们村里闹猪瘟?怎么回事呐?” “没有,没闹猪瘟,”祝满顺急忙否认,“大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谁在乱嚼舌根?你跟我说,我去问问。” “你怕是问不了,”徐大提了提裤腰道,“我是在茅厕里蹲坑的时候,听旁边的几头猪说的。” 祝满顺:??? 徐大继续说道:“那几头猪告诉我说,多年以来村里容易走丢禽畜,然后这段时间突然又老是死家禽家畜,村里人都说发猪瘟了,就是一个叫祝凯歌的人在家里养猪妖,搞的村里猪狗不宁!” 祝满顺慌不迭的摇头:“没有此事、没有此事,这是谣传!” 徐大斜睨他:“猪还能传谣?” 祝满顺愣了愣,茫然问道:“猪还能说话?” 徐大傲然道:“我听天监能人辈出、秘术万千,听懂个猪语还不简单?” 王七麟打断他们的交谈说道:“村里有没有叫祝凯歌的人?” 祝满顺犹豫起来。 王七麟脸色一板,道:“带路。” 祝满顺迟疑的说道:“王大人,真没有猪妖……” 王七麟温和的说道:“老丈,我一句话下聚香楼就得倒闭,您明白吧?” 祝满顺愣愣的看着他,良久后长叹一口气。 祝凯歌家在村子一角,看到他们走去,村里不少人悄摸的跟来看热闹。 路上徐大低声道:“祝凯歌是祝满顺的亲侄子,我打听过了,村里人说他家养猪妖,空穴不来风,这户人家肯定有问题。” 大白天的,祝凯歌家里锁着门,走到门口先闻见一股浓烈的猪屎味。 祝满顺去敲门,敲了一会没有回应,他回过头来满含歉意的说道:“对不住啊,大人,他家里应该没人,要不等他回来了……” “让开。”徐大甩甩手。 祝满顺走到一边。 一只大脚飞起,两扇门全落下来了。 院子里有老母猪带着小猪崽在啃草根,门板飞起吓得它们乱窜。 一辆驴车堵在门口,徐大又是一脚,驴车带着驴飞了。 更多的村民赶来围观,有人在吆喝:“大胖家里开门了,听天监的大人来抓猪妖!快去看热闹!” 院子里面一片狼藉,正屋连个屋门都没有,就用一排木头钉了个栅栏似的东西挡住门口,防止猪拱进去。 屋子里头黑漆漆、阴恻恻,王七麟拉开栅栏走进去,冷冷清清,不见人影。 灶台里有草木灰,他想通过这些灰烬来判断一下上次开火时间。 但这不好判断。 他拨拉开草木灰,看到些许焚烧残留的骨渣。 厨房里菜刀炊具齐全,可是柜子上的碗筷已经蒙尘。 他伸手在床上抹了一把。 全是灰尘。 徐大推开厢房,退出来摇摇头。 王七麟屏息静气去推开厕所门。 门打开,一个肤色惨白的胖汉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后。 厕所四周封闭,只在顶上有个半开的天窗。 午后的阳光隐隐约约的从天窗照下,这胖汉恰好避开了这层光芒。 他站在阴影之中,脸色晦暗、眼袋发青下垂、两眼无光,有着说不出的阴翳。 两人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祝满顺踮着脚尖看了进来,他惊讶道:“啊,小凯你在这里?我喊你好几声,你怎么不说话?” 祝凯歌憨憨的笑了起来:“拉屎。” 王七麟看了看茅厕,这茅厕反常的干净,地上铺着一层细土,也没什么臭味。 祝满顺冲他招手道:“你快出来,听天监的大人有话要问你,你脑袋灵光点,好好说话。” 徐大走过来,他吸了口气后说道:“你家真怪,这厕所比院子还香?” 他嫌弃院子臭一直憋着气,这会使劲换了几口气。 然后他又皱起眉头:“喂,你家种了石楠吗?” 白胖汉子呆呆的问道:“什么石楠?” 发青的眼袋、憔悴的面容、石楠花味…… 王七麟问道:“你媳妇在哪里?” 祝满顺急忙道:“他哪有媳妇?嘿嘿,他以前倒是在县里帮工的时候认识过一户人家的闺女,但人家看不上他,所以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媳妇儿。” 徐大又抽了抽鼻子:“这不对啊,还有猪油炒香椿的味道,你在茅厕吃饭?” 王七麟随即想到了落满灰尘的床铺和碗筷,他走进茅厕跺了跺脚,尘土飞扬:“给我挖!” 白胖汉子猛的发狂,冲上来就要推他。 徐大眼疾手快一下子摁住他肩膀,厉喝一声将他摁倒在地。 突然的变故把祝满顺给惊呆了,他手足无措的叫道:“这是怎么了?这是干什么?” 徐大也诧异的看向他,王七麟说道:“这不是个茅厕,下面有问题,你不是擅长找洞吗?给我找出下面的地洞来。” 79.唤魂 王七麟推测没错。 这间茅房不是茅厕。 徐大扫掉一层土后,一张带着拉环的石板暴露出来。 祝凯歌发疯一样往上扑,王七麟不手软,妖刀带鞘劈了上去。 白胖汉子被劈翻在地。 祝满顺赶紧去扶住他,脸色煞白。 石板拉开,一股夹杂着饭菜味、花草香、雄性气味的古怪味道涌了出来。 徐大拎着狼牙棒跳了下去,很快他爬了上来,摁着祝凯歌开始胖揍。 祝满顺叫苦不迭:“别打了、别打了,大人,再打要出人命了!” 徐大反手一巴掌将老头抽翻在地,抓住祝凯歌的脖子又继续揍了起来。 王七麟下去一看,地下挖出来好大一片空间,不知道从哪里通风,地下并不憋闷。 与地上屋子里相比,这地下室更像是住人的地方。 有床有被褥,有碗筷有水桶,有酒有女人,还有一条条猪肠衣! 不过这女人的情形未免太惨。 她披头散发的被绑在床上,嘴巴微张、口水流淌,昏黄的烛光照耀下,她的肌肤依旧苍白。 王七麟想到了祝凯歌那诡异的肤色。 那是常年[]接触不到阳光才有的苍白! 就像他猜测的那样,他在这里囚禁了一个女人。 他用被子盖住女人想问问她话。 但是问不成。 这女人表情痴傻、目光呆滞,微张的嘴巴里没有舌头。 王七麟默默的爬上去拉开徐大,徐大怒道:“别拦着我,我要揍这畜牲!” “你先歇歇,换我来!” 女人被搀扶上来,她现在已经成了行尸走肉。 见此祝满顺一下子瘫了:“怎么会这样?小凯不是个好孩子吗?族里就他经常去祭拜先人,他是好孩子啊。” 村里人这时候明白了祝凯歌的古怪,议论纷纷: “难怪他整天锁着门不让人进来。” “我以前听见过他屋里有惨叫声,一定是这可怜闺女发出的。” “还以为他是养猪妖呢,那他怎么把这些猪养的肥肥胖胖的?也没见他怎么打猪草啊。” 祝凯歌的作为虽然天怒人怨,但跟诡异的祖坟没有关系。 王七麟倒是破获了一起妇女拐骗案,可是讨命鬼夜行和丁流风丢魂的原因依然没找到。 他让祝满顺安排人去县衙报官,祝满顺叫苦不迭:“大人稍等,先让我安排人把这些猪给看起来。” 祝凯歌犯得是要下大牢的罪,家里养的猪自然也保不住了,村里人都在争抢。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上前掐腰喊道:“都抢什么?这些猪你们也敢碰?这是罪证!祝满顺你全给我绑起来,找人用驴车给我拉去驿所,我们得保留罪证!” 说到最后,口水不小心流出来了。 有人祈求道:“大人,我们不要他家的猪,我们配合你们查案,但你们能不能在审讯大胖的时候问问他,他到底有啥养猪秘方?他家养的猪长得快、长得肥,怎么做到的?” “就是,我家养的猪一年不能卖,他家养的猪半年就能卖了。” “前些日子他刚去卖了两头大肥猪,唉,他不怎么打猪草又没有养猪妖,那猪怎么会长得这么快?” 已经准备离开的王七麟闻言又停下脚步,他沉吟了一下问道:“他不打猪草,养的猪还长得快?” 堵在门口的村民急忙点头:“对,所以我们猜他养猪妖。” 王七麟想到了先前在灶台里灰烬中发现的那些骨碎…… 他将草木灰收集了起来交给徐大,低声道:“你给我镇守在这里,等到窦捕头的人来了告诉他们,对这祝凯歌言行逼供,他拐过的女子恐怕不止这一个!还有,让他们把这个屋子翻个底朝天,一定能找到其他女人在这屋子里存在过的证据!” 徐大:“啊?” 王七麟继续道:“这些猪不能要,恐怕是人肉养肥的啊。” 徐大看看手里袋子中焚烧过的骨渣,脸色都变了。 小五骑马去驿所拿了一张草席和一床被褥,此时丁流风躺在席子上盖上了被子,晒着阳光睡的正酣。 看见他回来,丁轻云满怀希望的问道:“我听那村里有动静,大人有什么发现吗?” 王七麟摇摇头:“发现了一起妇女拐骗案,跟咱们无关。” 丁轻云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王七麟安慰她道:“别太担心,等到晚上道长喊魂,一定会把风少爷的魂魄喊回来。” 丁轻云点点头,面色又坚毅起来。 等到太阳开始西斜,谢蛤蟆走过来说道:“今晚喊魂分四个时辰,分别是戌时、亥时、子时、丑时,我以八卦推衍过了,昨日戌时、亥时主乾卦,乾对西北,所以丁小姐在戌时冲着西北方向来喊令弟的名字。如果昨晚他是戌时丢的魂,那一定是逃往西北了。” 话说完,他将下午从村里要来的油灯放在了丁流风的额头上。 一甩长袖,一点黄豆大小的火焰亮了起来。 谢蛤蟆说道:“这是引路灯,给令弟魂魄找路用的。” 他又拿出黄表纸给回来的徐大,道:“等丁小姐开始喊魂的时候,你就要燃烧这些纸钱,这是给过路神鬼的好处钱,它们拿人的手短,到时候即使碰到风少爷的魂魄也不会为难于他。” 随后他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请摘下官帽抽打风少爷的身体,人有三把火,两肩并头顶,头顶这团火烧的最旺、阳气最足,帽子长期跟这团火接触,它也带有阳气。” “而且大人的是官帽,沾有我朝龙气,如果有孤魂野鬼上了风少爷的身,那官帽抽在它身上就像火鞭子抽在人身上,疼痛难忍,它自然会逃跑。” 阳光徐徐消失。 夜月从东方升起。 戌时到来了。 王七麟先用官帽拍打了一下丁流风的身躯,就这么随手一拍,一道黑影扭曲着从他身上窜了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有孤魂野鬼占了丁流风的身体! 事发突然。 但王七麟反应快,他左手拍地腾身而起、右手将官帽扔在了丁流风身上顺势抽出妖刀。 斩马出鞘! 冰冷的月光照在刀身上,流光如雪! 黑影似的厉鬼似乎知道情况不妙,拔腿赶紧跑。 王七麟已经一刀劈出! 刀锋扫夜风,一声呼啸响起! 势开山岳! 徐大厉声道:“大爷来助你一臂之力!小鬼吃爷爷一棒!” 谢蛤蟆叫道:“时辰已到,让王大人自己解决它,我们开始!” 厉鬼黑烟似的双臂撑开架住王七麟要劈落的长刀,此时太阴断魂刀没有发动,这一刀竟然没有伤了它。 双方陷入短暂的僵局,但接着王七麟胸口窜出来一道黑光! 八喵前爪伸出,如虎扑羊! 它跳到厉鬼身上就是一阵挠,挠的厉鬼浑身血雾喷涌! 王七麟趁机运内力灌入妖刀,抽回刀来一个箭步冲上去。 近身!沉腰!刀芒逆斩! 厉鬼压根没防备还有辟邪玄猫这一对手,先前挡住了王七麟却被玄猫挠了,这会去撕扯玄猫又被王七麟给阴了! 刀芒斩落,厉鬼化作赤焰。 这时候徐大点燃黄表纸,丁轻云柔声喊了起来:“丁流风、黄流风、阿弟、小面团……” 从名字到绰号全叫上了。 随着燃烧的黄表纸被夜风吹的四处飞,旁边祝家坟地上出现了一个个身影…… 玄猫抬头,王七麟下意识看去: 几乎每个坟上都站着一个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有的穿鲜红寿衣。 有的穿麻衣大褂。 有的衣衫褴褛。 全是鬼! 80.群鬼拜祭 王七麟急忙拉了一把谢蛤蟆,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满脸惊骇。 但这坟上出现的却不是厉鬼。 它们出现后只是站在坟头。 背对众人,只有身影。 并无动静。 丁轻云和徐大面朝西北还没有看到这一幕,王七麟回去坐下,八喵跑回来爬到他肩膀上蹲下舔起了小爪爪。 不过它时不时还会看看坟头,每次看过去的时候都是两眼圆睁、颈后毛炸起。 老凶了! 谢蛤蟆凑上来低声道:“怎么会这样?祝家先人死后阴魂都没能下阴间?都没去投胎?” 王七麟也低声道:“你老江湖都不知道,我能知道?” 谢蛤蟆道:“以我的江湖经验,它们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扣在了这里。” 丁轻云一直呼唤,丁流风的魂魄不见踪影。 谢蛤蟆走过去说道:“小姐停下吧,等到亥时你再喊。你现在慢慢转过身来,不用怕,有我和王大人在一定能保你安然无恙!” 徐大不满的回头:“还有大爷我——窝草!” 整个坟山上都是鬼。 一个坟头一个鬼。 这场景着实震撼人心。 丁轻云不愧在军中长大,她并不怎么害怕,只是忧心弟弟安危:“我阿弟的魂魄呢?” 谢蛤蟆说道:“他们没有在戌乾卦的方向,所以听不见你的声音,待会再喊。” 丁轻云担心的问道:“如果四个时辰都喊过了,却没有喊到他的魂魄……” “那绝不可能。”谢蛤蟆断然道。 他没有解释,态度坚定,倒是让丁轻云大受安慰。 地上的黄表纸燃烧殆尽,有鬼慢慢的走向他们:“后生们,你们要不要卖几年阳寿?” 八喵猛的一声叫,眼睛瞪得跟小铃铛似的。 这鬼跑了。 玄猫辟邪驱鬼。 王七麟道:“看来游荡在乡路上的讨命鬼都是从这祝家祖坟里走出来的?” 可惜他们现在忙着给丁流风招魂,否则一定要仔细研究这件事。 他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要点。 亥时依然是乾卦,依然要朝着西北方向喊魂。 但依然没有结果。 这时候丁轻云倒不像先前那样着急,她怔怔的看了会西北,然后朝东仰头看天,紧紧握着拳头低声道: “如果阿弟有三长两短,我以性命起誓,一定要踏酆都、清阴间、砸碎阎罗殿,杀尽天下……” 夜空中猛的漂来一道阴云,云彩之上还有雷声隐隐。 谢蛤蟆大惊,赶紧去拉了丁轻云一把。 云彩又很快散去了。 丁轻云神色恍惚的问道:“怎么了?” 王七麟感觉到了古怪,也问道:“怎么了?” 谢蛤蟆道:“刚才丁小姐险些许下太上忘情大宏愿!” “什么?” “太上忘情大宏愿,这是跟天道许下的承诺,天道会给她助力,但这等信诺一旦许下,此生不能悔改,必须完成。如果悔改会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如果完不成那就魂消魄丧,不入轮回!” 王七麟惊讶:“太夸张了吧?” 谢蛤蟆冷笑道:“夸张?这可是太上忘情大宏愿啊。” 王七麟道:“我是说,这个大宏愿的起效太夸张了吧,就随便许下诺言,天道就听到了?” 谢蛤蟆道:“所以我刚才说了,这是太上忘情大宏愿,丁小姐许愿的时候断七情、无六欲,三魂七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按理说这信诺是很难出现的,哪怕你恨极了的时候,也有七情之恨,丁小姐刚才竟然能险些喊出太上忘情大宏愿,这真是古怪,古怪至极!” 说到这里他又问丁轻云:“丁小姐,你刚才怎么了?” 丁轻云有些茫然:“我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心里很烦躁,很想让流风的魂魄归来。然后、然后,好像有一尊菩萨出现了,问我有什么愿望。我记不太清了,刚才那一会,我脑子好像坏掉了。” 谢蛤蟆看看周围,脸上露出一丝担忧。 子时,坎卦,魂归正北。 徐大再次点上黄表纸,丁轻云又开口叫了起来:“丁流风,黄流风,阿弟……” 前方黑暗荒地里依然毫无动静。 可是八喵却抬头盯着北方荒地看。 王七麟知道它这样肯定是有异常,于是也跟着仔细看。 有鬼! 不对,不是鬼,是丁流风的魂! 众人先前都在冲着正北翘首以盼,谁也没注意看地上,但丁流风的魂就趴在了地上、混入了杂草中,它一下一下、小心翼翼的往这边蛄蛹。 怂到家了! 王七麟急忙示意,丁轻云大喜尖叫:“阿弟阿弟,快回来!” 丁流风的魂魄转身消失。 丁轻云着急要去追,谢蛤蟆赶紧拦住她说道:“别乱来,此时它没有灵智,只有本能!” 徐大弱弱的说道:“那么它刚才趴在地上往这边靠近,是本能的怂吗?” 丁轻云激动的眼睛通红:“怎么办、怎么办?” 谢蛤蟆说道:“风少爷摆明是害怕你啊,所以你一叫它就跑了。唉,失误了,应该提前找个他亲近的人才对,我以为你们姐弟相依为命,他会很亲近你。” 丁轻云黯然道:“我以前欺负他太厉害,不过你要找个它会本能亲近的人是吗?” 谢蛤蟆点头。 丁轻云看向了徐大。 徐大惊呆了。 他指向自己的鼻子,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丁轻云道:“我和弟弟从小生活在军营中,弟弟对强壮的男人比较……” “别说了,没时间了,徐大人,请吧。”谢蛤蟆打断他的话。 丁轻云小心的补充道:“徐大哥,你对我弟弟温柔一些。” 徐大哭丧着脸叫了起来:“丁流风……” 这次丁流风走丢的魂站了起来,不过还是猫着腰,它小心翼翼的随风走来,向着烛火走去。 等进入烛火照耀的范围后,魂影逐渐淡然,最终消失。 躺在地上酣睡的丁流风下意识伸手拍向额头,将油灯拍掉后坐了起来:“阿姊、阿姊!” 丁轻云冲过去紧紧的抱住了他:“阿姊在这里,阿姊在呢。” “阿姊,我做噩梦了,不对不对,我遇见鬼啦!”丁流风惶恐的叫道,“王大人和大爷骗人,他们没有杀掉那讨命鬼!” 王七麟友情提示:“你最好挡住他眼睛,别让他看到坟丘。” 丁流风问道:“坟丘?什么坟丘?坟丘有什么?” 他下意识的想要探头看。 丁轻云掏出手帕给他遮住了眼睛。 让丁流风看到坟丘场景,那他们还得再喊一次魂。 王七麟看着这一荒丘的鬼说道:“怎么处理它们?全砍了?” 这些都是孤魂游鬼,对付起来很轻松,妖刀砍它们就跟砍瓜切菜一样。 谢蛤蟆摇头:“它们没有威胁,先留下吧,要调查它们不能去阴间的原因,肯定得用着它们。” 王七麟扭头看看身边,突然发现八喵不见了。 时辰是子时,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刻。 坟丘上的孤魂游鬼跪下开始磕头。 风从荒丘上吹下来,很冷。 最顶上的大墓安静的耸立着。 孤魂游鬼正是在冲着它跪拜。 玄猫也跪在了大墓的墓碑前头,撅着毛茸茸的胖腚拜的起劲。 四个人看得浑身发冷,下意识的凑在一起: “它们到底在拜什么?” “那墓里埋了什么?” “明天又要挖墓吗?” 81.墓碑 坟丘顶上的大墓古怪。 祝家下葬在此的人竟然都未能踏入轮回,阴魂全被束缚在了坟地里。 它们一时跑不了,一行人先回了驿所。 丁流风这次倒是不嚷嚷着要回将军府了,但他也不肯睡驿所脏兮兮的床。 宁愿在客厅枯坐半夜。 所以有洁癖是真牛逼。 天亮后,王七麟没有着急带人赶往祝家庄祖坟。 他在等衙门对祝凯歌的审讯结果。 上午时分,丁轻云骑着快马赶回来将一份供案呈交给他。 王七麟没打开,直接道:“说。” 丁轻云强压怒气说道:“这祝凯歌简直猪狗不如!他在过去十余年,拐了几十名妇女禁锢在地窖中,先做、先做坏事,等到玩够了,便将妇女杀死剔肉喂猪、骨头焚烧填埋!” 丁流风捂着嘴:“好可怕啊。” 徐大扼腕叹息:“昨天我应该打死那畜生,替天行道!” 然后他又奇怪:“县里一共多少人口?丢失这么些妇女,竟然一直没有风声?” 丁轻云道:“有风声,可是谁会想到村里一个养猪汉能有办法悄无声息的拐走这么些妇女?” 徐大道:“对啊,他一个养猪汉怎么做到的?他会什么妖术?” 这话是问谢蛤蟆的。 谢蛤蟆沉吟道:“秦晋符、桃花劫术、红娘三点头,拐骗妇女的妖术太多,但一个猪倌哪会有这本领?嗯,或许他用了什么迷药?” 丁轻云摇头道:“这就是古怪之处,他不会法术也没有用迷药,而是等这些妇女上门!” “胡扯。”徐大笑了,“这不可能,我都等了二十几年了,连母狗母狗都没等到一只!” 王七麟摸了摸怀里八喵的后腿,他也没等到过。 丁轻云说道:“他不是等这些妇女上家门,而是会在梦里梦见某年某月某地会出现一个妇女,他只要到时去这地方等那妇女到来,然后妇女便会痴痴傻傻的跟他回家。” 众人都惊呆了。 丁轻云道:“对于这说辞,我本来是不信的,但窦捕头打板子的水平不容易质疑,祝凯歌肯定没有说谎话,你没看到他当时那样子,真是太惨了,他恨不得把自己心肝都掏出来。” 谢蛤蟆纳闷了:“这是什么道理?老道行走江湖这么些年,可没听说过这种事。” 丁轻云道:“祝凯歌说这是他祖宗给他的赏赐,因为他经常去给老祖上坟,填土焚香、上供烧纸,每次所求只有一件事,便是得到女人,然后隔着一段时间他就会做这样一个梦。” 王七麟猛的想到昨天祝满顺说过的这样一句话,他说这祝凯歌是好孩子,原因便是不忘本,是村里唯一会经常给祖坟上坟的人。 所以,一切根源还是那坟丘大墓! 他带上三人再度赶往祝家庄。 现在祝家庄里有衙役看守,王七麟进去后点了两个衙役和两个壮汉,又叫上了祝满顺和村里老人,一起去往祖坟。 坟丘在土丘阴面,杨柳风吹面而来,吹到阴面终究有些森寒。 一个个坟茔井然有序的坐落在地上,联想昨夜每个坟头都背对他们站着个鬼的情形,走在里面多少让人有些压抑。 祝凯歌所说的老祖大坟就是坟丘最顶上的大墓,这墓已经有一两百年历史,他是祝家一脉前来这里时候第一任族老。 到了墓前,八喵又跳出来趴在墓碑前开始叩头。 有钟氏教训在前,王七麟先问祝满顺道:“你们族里关于这个祖宗有没有什么传说?” 祝满顺急忙摇头:“现在村里只有他的名号,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消息。” 王七麟迈前一步森然看着他道:“你可知道你那侄子犯了什么罪刑?现在你还敢欺瞒本官?” 祝满顺跪地叩头:“大人明察,小人万万不敢欺瞒您呐。关于我们那老祖确实没什么消息,只知道他名讳为长远,是个石匠,此外真不知道其他消息。” 徐大道:“那闲话少说,七爷,开墓吧,看看里面有什么鬼。” 祝满顺和一干老人满脸绝望、浑身颤抖,他们自然不希望被人挖了祖坟,但他们也知道自家后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所以此时不敢回绝,只能在地上磕头。 王七麟看向衙役和村汉,四个人却不敢动手,他们为难的看向墓前,一只黑猫正在拜坟。 见此他上去拎起八喵的颈后皮,八喵顿时一动不动。 这是它命运的颈后皮。 可是落地后它却还想回去,这样王七麟便小声说道:“乖崽听话,你不能再在这里跪拜了,明白吗?” 八喵转了转眼睛自己舔起了爪爪,王七麟一扭头它又跑了。 这次八喵跑到了墓碑后,然后再度趴下磕头。 一个衙役为难的说道:“王大人,这……” “别说话。” 王七麟看着这一幕突然福灵心至: 昨夜叩头的鬼魂…… 讨命的孤魂游鬼…… 祝凯歌上坟时候的祈求…… 丁轻云昨夜说有一尊菩萨问她有什么愿望…… 一个念头击穿了他的脑海:“大爷、道长、云小姐,昨夜坟丘上的阴魂都在叩头,对吧?” “对。” “这尊大墓上的阴魂也在叩头,或者说这尊墓上没有阴魂了,否则我们应该能看见这墓上站着个阴魂,对吧?” 三人想了想纷纷点头。 王七麟指着八喵说道:“它不是在冲着墓地叩头!它是在冲着这墓碑叩头!” 徐大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谢蛤蟆道:“蠢!墓没有问题,碑有问题!” 王七麟厉声问一行村老:“你们老祖这墓碑哪里来的?” 祝满顺等人满脸迷茫。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把墓碑挖出来。” 村老们顿时开始鬼哭狼嚎。 徐大挥舞锄头挖地,足足有一人高的石碑被放倒,古怪之处出现了—— 墓碑地上部分没有问题,可是地下埋藏一端却是有弧度的,不光有弧度,两个角上还各有一个狰狞兽头小石雕。 谢蛤蟆惊愕道:“无量道尊,这是个供桌的桌面啊!” 一切顿时说通了! 不管坟丘孤魂还是八喵,它们叩拜的都不是墓中人,而是这张供桌。 这供桌以前不知道供奉的是哪位神佛,也有可能是妖魔,总之定然是有大威能。 结果祝家先祖不知道是无知还是有意,竟然将它的供桌石桌面给拆下来做了墓碑。 供桌沾染了神佛灵性加上受供奉的久了也有威能,祝家祖坟这些孤魂怕不是被困住了,而是主动留下叩拜供桌想得到神佛庇佑。 这下子他想通了:“难怪祝家孤魂都变成了讨命鬼,它们起初是向这供桌乞讨,而鬼能讨什么?自然是讨命延寿。可供桌没有这么大的本领,于是它们修为渐升后便离开坟地四处游荡,但执念还是讨命,于是成了讨命鬼。” 82.炼骨境 这张供桌被拖了回去,墓地没有问题,无需再开墓了。 祝家族老们欢天喜地、额手称庆。 被挖了墓碑总比要开了祖坟要强。 鲁迅说: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墓碑有问题,必须挖出来,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挖了祖坟,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挖墓碑了。 王七麟没碰供桌,造化炉昨晚刚得了一道鬼焰,他怕造化炉会吸走供桌把它给炼了。 光天化日之下供桌桌面消失,那乐子可就大了。 桌面暂时被谢蛤蟆存进案牍库里,并将风水鱼摆放在上面。 因为玄猫对供桌的执念,谢蛤蟆推测说它当年供奉的不是正道仙佛,而是山精水怪,这样风水鱼可以镇压其邪性。 风水鱼上桌后却误会了,还以为把自己当祭品摆在上面了! 它顿时不装死了,露出光秃秃的脑门来瞪着一行人拼命的用尾巴拍水:我还活着还活着,别把我给供了啊喂! 它着急的看王七麟,使劲闹腾:你有了新宝贝,就不要旧宝贝了吗? 八喵这边也在闹腾,扒拉着门一直想进去跪拜。 还好王七麟有阴阳鱼玉佩这个杀手锏,他拿来逗八喵,八喵抉择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钻进他怀里揣着小手手去舔玉佩。 这里暖和舒服,相比下对着墓碑磕头头会疼。 怎么选择,任何一个聪明喵都清楚。 王七麟炼化了一枚九草大补丹,服下丹药后,内力增长到了十六年。 内力提升,他在院子里练刀,刀风呼呼、刀影耀眼,丁轻云看得如痴如醉。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修炼功法去斩妖除魔,这个要看天赋。 绝大多数人没有修炼的天赋,即使苦练神功那究其一生也顶多入个门罢了。 王七麟只知道自己天生阴阳眼,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修炼天赋,他的一切都是靠造化炉。 看他练完刀,丁轻云问道:“王大人你的功力是什么境?” 王七麟摇头道:“我不清楚,或许是一品斗力,石大人曾经试过我功力,当时说我是斗力巅峰。” 新汉朝释儒道武等将修行分为后天和先天两个大等级,对王七麟这样平平无奇的凡人来说,先天境只是传说,后天才是他们的路。 后天境有九品,其中一品是斗力,二品是炼骨,三品能通窍,四品可以御气。 之后还有五品熬精、六品坐照、七品化元、八品入神、九品通天,通天之后窥得天机,才可以进入先天境。 修为进入先天境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说他们是陆地神仙可不过分。 丁轻云见多识广,她摇头道:“你必然不只是斗力,至少已经进入炼骨境。” 她拿起一块砖头递过去说道:“一拳击碎它!” 王七麟引内力入手臂,深吸一口气挥拳击出—— ‘啪’! 一声闷响,砖头四分五裂。 丁轻云点头道:“这就是炼骨境,你的骨头受内力锤炼,已经坚如铁石,如果你在斗力境,那绝对无法靠肉身击碎砖头。” 王七麟大感兴趣,他问道:“我这就进入炼骨境了?” 丁轻云道:“对,你浑身骨头都已经坚如铁石,如果你以为能打碎砖头仅仅靠力气大,那你可以用砖头拍头试试,必然是砖头碎裂而你头无恙。” 王七麟毫不犹豫,捡了一块砖头冲额头拍了上去。 额头疼痛,但不算剧痛。 砖头断为两截! 他换了一块砖头想再使点劲,看看能不能像拳头打碎砖头一样将它碎成几块。 徐大正好要来找丁轻云献殷勤,看见他拿着砖头咬牙切齿往头上拍,赶紧上来拦住他:“七爷别生气,是砖头的错是砖头不对,咱不跟它一般见识,咱放它一马。” 王七麟哭笑不得:“什么呀?我在练功!” “铁头功?”徐大狐疑,“练铁头功可以,你别练铁裆功啊,我曾经有个朋友,他就练了铁裆功,然后以为自己行走江湖、天下无敌,后来……” “后来怎么了?” “后来他攀上了一位公主,飞黄腾达了。” 王七麟点点头道:“我信,这次你说的朋友肯定不是你。” 徐大没理他,而是一脸淫笑的看向丁轻云:“云丫头,看大哥给你带什么来了?” 丁轻云了无兴趣的摆摆手:“不看。” 转身走了。 王七麟笑道:“可怜的舔狗,到了最后它一无所有。” “少说酸话,”徐大怒视他:“云丫头是不是看中你了?” 王七麟摇头道:“人家不喜欢男人的,我已经死了这条心了,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徐大怅然若失。 但很快他又开心起来,他看看周围后凑上来低声道:“案子解决了,要不要跟着大爷去县里救济一下那些误落风尘的可怜人?”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我得解决小印诅咒这件事,现在对其他的没有兴趣。” 这就是他郁闷的地方。 目前为止关于小印诅咒他只查到了明面上的案情,关于案子内情还满头雾水。 徐大咂咂嘴说道:“这事不好办,听天监上下摆明想让你做这替死鬼,他们都不肯把内幕消息告诉你啊。” 说起这个,王七麟心头火起:“我从没有得罪过他们,他们为什么非要我死?” 谢蛤蟆悠悠道:“这事就怨石周山,所以要是你有办法能除掉他上位去做大印就好了,到时候你看谁不顺眼,让他来做这小印,让他做替死鬼,这样你不光会安全,还可以趁机铲除异己。” 王七麟无奈:“道长,你什么时候变得跟老徐一样站着都能睡觉了?” 徐大瞪眼。 谢蛤蟆意味深长的笑道:“太极是圆的,什么事也可能发生,说不准过几天石周山死于妖邪之手,然后上头提拔你做了大印呢?毕竟你上任之后可是漂漂亮亮的破了好几件案子,又有将军府的关系。” 王七麟心里一动,老道士是世外高人,这点毫无疑问了,他现在逐渐明白了,谢蛤蟆来到他身边绝不是偶然,他说这话应该也不是无的放矢。 不过他暂时不做这个念想,现在还是先搞清楚小印诅咒的来龙去脉更重要。 要主动出击! 吉祥县的知情人都不愿意告诉他真相,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他去庸水县调查案情。 已经是四月底了。 四月结束是五月。 距离七月半,时间越来越短。 王七麟准备出发前往庸水县调查一下,这两个县分属不同的府,相隔至少五百里,他要去的话得向县里请假。 这样不能留丁轻云继续待在驿所了,他把情况告诉了丁轻云,让她先回将军府。 丁轻云问道:“县里听天监的大印小印知道你这诅咒的内情,但却不愿意告知与你?为什么?你得罪了他们?他们怎么会非要至你于死地?” 王七麟说道:“不错,我没得罪过他们,所以我也很疑惑。” 丁轻云想了想说道:“那牌坊乡的孙缪孙大人,他是否知道内情?” 王七麟道:“我不太清楚,但我猜他多少知道一些。” 丁轻云一拍手道:“妥了,你救我一命,我理应报答你,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现在我知道了。” 王七麟失笑道:“丁小姐客气,救你是我职责所在,我怎么可能挟恩图报?不过如果你能帮到我,那我真是感激不尽。” “你等我好消息吧,我给你把孙缪带过来。”丁轻云吹了声口哨,门口正在接受黑豆爱抚的踏黄沙打了个响鼻,做好了出征准备。 《周易》同人卦,卦象终于应验。 83.秦晋劫 丁轻云做事风格与她性格一样,雷厉风行、大刀阔斧。 当天下午她带着孙缪来了驿所。 因为将军府一案,孙缪对王七麟颇有怨言。 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只公老虎和一只母老虎。 一乡也不容两小印,大家伙都是要脸的人,都有自己的地盘,被别人在自己地盘办了案子,这在听天监是大忌。 轻则会让人当做笑话,重则会让人视作无能。 王七麟理解这事,所以当孙缪板着脸进入驿所的时候,他很热情的亲自端了一杯茶送上去。 他对孙缪有感情。 当然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感激之情。 孙缪在他家乡当差,关于他的传闻在乡里传的有鼻子有眼,王七麟对他很是钦佩,牌坊乡也发生过不少诡事,多亏孙缪守护,否则乡里指不定死多少人。 所以这次丁轻云将孙缪请到了伏龙乡驿所,他表现的很客套。 孙缪是实诚人,有不爽他直接表现在脸上,而不会去明面上与人虚与委蛇,背地里暗暗捅刀子。 王七麟展现出来的客气让他心里舒服许多,表情不像刚来时候那么难堪。 丁轻云做中间人,将事情直接摆开来说。 孙缪喝着茶不言不语。 徐大说道:“孙大人,咱又不是来相亲的,你看看你,怎么还害羞上了?” 孙缪知道这货的嘴巴厉害,哼了一声不说话。 王七麟站起来说道:“孙大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应该知道我做这小印是被人坑了,对吧?” 这话敏感,一边是他一边是石周山,回答的好会得罪其中一个,回答的不好会两个都给得罪了。 于是孙缪不回答,还是只喝茶不说话。 茶杯很快喝干,王巧娘要去倒水,徐大摁住水壶不让她过去。 王七麟继续说道:“我当初之所以去往将军府,并非是有心打你脸,而是去寻求帮助,只是恰巧碰到了一起案子。所以如果你因为我破了你所属的一个案子,就想要看我送死,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话说到这份上,孙缪不能再不说话了。 他放下茶杯缓缓的站起来说道:“王大人,你误会我了,我确实不想在这件事上帮你,原因与你在哪里办了什么案件无关,而是我不想牵扯其中!” “你根本不知道这诅咒的厉害!”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脸上肌肉跳了跳,“你根本不知道它有多邪!” 王七麟道:“我知道,说出涉案人的名字会受到迁怒,是吧?” 孙缪闷哼道:“嘿,那算什么?只是七月半的时候容易撞上孤魂野鬼罢了!这诅咒真正厉害之处在于——它是因果劫!” 听到这里谢蛤蟆也猛的站了起来:“因果劫?这诅咒是秦晋劫!” 徐大同样站了起来,面色骇然。 本来趴在阳台上揣着小手手晒太阳的八喵同样傻乎乎的站了起来,它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大家都站着那自己也站着肯定没错。 孙缪诧异的看向谢蛤蟆道:“道长知道秦晋劫?” 谢蛤蟆问道:“是或不是?” 孙缪沉重的点头。 谢蛤蟆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小小乡里竟然有秦晋劫!你们听天监竟然不来解决它?” 孙缪道:“能解决它的人无暇到来,能来的解决不了它,只能处理一下。” 徐大感叹道:“秦晋劫太厉害了。” 王七麟问道:“什么是秦晋劫?” 徐大像模像样的摇头叹气,提着水壶出去烧水了。 谢蛤蟆正色道:“王大人肯定知道秦晋之好这词语,普通姻缘可用不上它,能用上的都是大家族联姻甚至两国和亲。那王大人也知道姻缘劫吧?” 王七麟点头。 与感情相关的劫难就叫姻缘劫,最常见的是桃花劫。 谢蛤蟆道:“一段大姻缘若是和和美美就叫秦晋之好,若是出了差池就会成为秦晋劫,这个劫难以秦晋两国的国号为名,你应该能理解它有多恐怖。” “这秦晋劫肯定是有人处理过了,否则可就不是一年死一个小印那么简单!要我猜,应该是有高人将秦晋劫封进了当事厉鬼体内,所以它只能在七月半鬼门大开之时出来发泄一番怨气!” 王七麟早就把从窦大春处得来的消息告诉他了,可他一直没往秦晋劫上想,原因便是这小印诅咒还不够凶。 孙缪钦佩的冲谢蛤蟆拱手道:“道长大才,敢问道长道号,您也是高人!” 谢蛤蟆笑道:“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寒江孤山,一介破落老道,怎能当得起高人的称呼?” 孙缪道:“但您一定明白我为何不愿意帮助王大人。” 谢蛤蟆冲王七麟苦笑道:“秦晋劫是因果劫,有因必有果,孙大人若是无缘无故帮了您,等于也沾了这劫难,到时候或许不会因此而丧命,但怕是少不了吃一番苦头。” 王七麟明白了,难怪他之前在县里问谁谁都不肯搭理他。 另外他又心里一动。 既然别人帮他都会沾染因果,那杜操可是在这位子上做过一年半之久的! 他之前没有意识到,杜操虽然已经辞职,但并没有从这场劫数中脱身! 所以,他其实可以去找杜操咨询消息,杜操做了一年半的伏龙乡小印,而且还和秦晋劫交过手,他才是知道相关讯息最多的人! 这时候谢蛤蟆又说道:“不过只要孙大人不是无缘无故帮你那就没事了,不妨这样,孙大人,你手头上可有什么棘手的案子?我家大人愿意出手相助,到时候你再帮助我家大人就不沾劫难因果了。” 孙缪一怔,问道:“还有这说法?” 谢蛤蟆抚须笑道:“老道士绝没有坑你,这就是化解之法。” 孙缪迟疑。 丁轻云一拍桌子道:“我欠王大人一条性命,若是不能在此事上为他分忧解难与他两清,那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以后我男人要是因为你见死不救而殒命于什么秦晋劫,你猜我会找孙大人要个什么交代呢?” 王七麟扭头看向她。 可惜这姑娘不喜欢男人,否则他愿意。 孙缪苦笑道:“关于这秦晋劫我知晓也不算多,不如这样,王大人你先把你知道的告诉我,然后我们再聊。” 王七麟痛快的将从窦大春处得到的消息告诉了他,孙缪听后说道:“那我知道的你七七八八都知道了,而你不知道的最重要的一个消息应该是,当年亲历秦晋劫的一名游星活了下来。” “我帮你办一个案子,你告诉我这个人的信息。”王七麟道。 孙缪举起茶杯。 徐大立马颠颠儿的上去倒满水。 “成交。” PS:日子过糊涂了,竟然没意识到今天是单号,最近码字熬夜搞的身体有点虚,脑瓜子有点懵。唉,上了年纪,男人就不中用啦。抱歉抱歉,赶紧补上一章。不过有没有兄弟在等啊?可千万别少更一章也没人在意,o(╥﹏╥)o 84.香客 “你自小在牌坊乡长大,那一定听说过朱颜阴车吧?” “牌坊乡的乡路上、村庄小路上,每年阴月都会有一辆朱颜阴车出现,它由一匹成了气候的纸马拉拽,横行乡间夜路,据传车里有个年轻貌美的鬼新娘,她寻找心仪的人,找到后就会将车停在那人家门口,将人的魂魄带走。” “朱颜阴车由来已久,但是今年它出现次数极多,很是反常,几乎每夜都有人碰上它。现在是月底,阴月马上要结束了,如果你能帮我找到朱颜阴车解决它,那我就告诉你我所知晓的关于秦晋劫的所有事!” 孙缪说道。 徐大捏了捏拳头道:“好,要抓朱颜阴车是吗?我早就想见识见识车里的鬼新娘了!” 他又冲王七麟挤挤眼:“据说那鬼新娘很美,你见过没有?”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鬼新娘只跟她选中的鬼丈夫见面,我要是见过它,现在坟头草早就老高了。” 丁轻云茫然道:“等等,你们说什么?什么阴月、什么鬼车、什么鬼新娘鬼丈夫?” 王七麟给她解释道:“阴月就是这个月,四月。《阴阳杂记》有云,四月,阳虽用事,而阳不独存;此月纯阳,疑于无阴,故亦谓之阴月。” “而朱颜阴车和鬼新娘是我们乡里一个传闻,没人给你说过吗?” 丁轻云摇头:“我以前有点、有点瞧不上乡村的小地方,对你们的传闻和风土人情没有兴趣。” 伤人! 王七麟进一步介绍道:“我们当地有传闻,四月的夜里有一辆纸马拖拽的鬼车在乡路上游荡,里面有个鬼新娘,她会找心仪的男子做鬼丈夫,一旦被她盯上,她会将车停在这人家的家门口,然后勾走人的魂魄带回阴间地府。” 说来也巧,前两天丁流风夜里走丢,徐大曾猜测是朱颜阴车所为,结果现在他们就要解决这个鬼车难题了。 丁轻云又好奇问道:“怎么解决呢?” 王七麟一拍妖刀说道:“自然是杀它个魂飞魄散!” 孙缪拱手道:“那我在这里预祝王大人马到成功了。” 王七麟问道:“你要做甩手掌柜吗?” 孙缪倒是不脸红,他坦然道:“我一直未能解决这朱颜阴车,便是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你知道,我是一名香客,焚香请鬼、探查吉凶我所擅长,追寻鬼踪、杀鬼诛邪就有些为难我了。” 这些王七麟自然知道,孙缪家里有本祖传的《佛陀二十四香谱》,通过焚香查看香火燃烧情况能预知吉凶、能请鬼辟邪,很是神奇。 他心里一动,道:“孙大人,那你能不能施展你看家本领来预测一下我们此行的吉凶?” 孙缪痛快的说道:“可以,你们跟我来。” 王七麟让王巧娘去收拾东西,他们要返回牌坊乡,正好让王巧娘回去走一趟娘家。 丁轻云和孙缪都是骑马来的,回程中他们用一匹马拖了个板车,然后王巧娘、谢蛤蟆等人就坐在车里。 马车走得慢,王七麟正好趁这段时间来学习骑马。 他问丁轻云道:“云小姐,你能教我骑马吗?” 徐大走过来说道:“这点小事何必麻烦人家姑娘?大爷教你。” 王七麟叹气,这踏娘是报复自己呢。 他的黄骠马来自将军府,已经驯的很温顺了,只要不紧张、不去瞎鸡儿秀操作,即使一个少年也能骑着跑。 王七麟听徐大教导学着用双脚踩住马镫,胯下轻触马鞍,靠双腿和马鞍的力量一起撑住身体。 “身子重心要随着马儿的颠簸来起伏,别傻乎乎的坐在马鞍上不动弹,我有个朋友骑马的时候怕被马颠下去,上了马竟然气沉丹田,简直是蠢的让人心疼。”徐大说到最后笑了,“其实骑马就跟骑女……” 王七麟一听他要开黄腔,赶紧打断他的话问道:“然后呢?你朋友把马压坏了?” 徐大笑道:“没有,那马照样颠簸,最后把他裤裆给磨碎了。唉,你不知道这有多惨,他后来很长时间只能劈着腿走路,就这样。” 他岔开腿撅着腚摇摇晃晃的走路,学的惟妙惟肖。 王七麟怀疑:“你姿势这么娴熟,不像是学的,你是不是自己也有经验?” 徐大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再度回到牌坊乡,王七麟让徐大驾车送王巧娘和黑豆先行回家,他跟谢蛤蟆、丁轻云进了驿所。 牌坊乡的驿所建筑布局跟伏龙乡一样,但里面笼罩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孙缪自己担着游星的活,他手下只有两名力士,是一对兄弟,叫做宗龙、宗虎。 宗龙给他们开门,一座大青铜香炉出现在院子里,里面插着一捆儿童手指粗细的立香,整个院子上空炊烟袅袅。 他们走进院子,温度骤降,浑身冰凉。 要知道时间已经进入夏日,一路走来暖风吹的人额头见汗,所以这很反常。 王七麟将八喵贴身塞进怀里,胸口就像挂着一个小暖炉。 丁轻云搓搓手问道:“院子里怎么会这么冷?地下藏着冰块吗?” 王七麟低声道:“是阴气太丰沛,院子里藏着许多鬼。” 院子里燃烧的立香是给过往的孤魂游鬼所准备的,白天鬼魂躲了起来,所以烟柱能腾空飘荡,如果到了晚上这些烟柱压根飞不出院子,会被鬼魂给分食。 这就是香客驱邪的法门,他们燃香引鬼,相当于供奉着这些鬼,遇到难题就请鬼去解决。 鬼魂们常年享用香客特制的香火,遇到问题只要能解决,它们会愿意帮忙。 当然如果遇到的是大问题,它们自知解决不了就会跑路。 香客和供奉的鬼魂是合作关系。 推开内门,客厅供桌上还有一个香炉,这香炉蒙着红布,正是香客的炼法香炉。 孙缪对这炉子很是爱护,一进屋先告诫他们:“进来后几位随意,但绝不可碰触我这炉子。” 王七麟心里一动,装作随意的问道:“你这炉子很宝贵?难道这就是什么造化炉?” 孙缪道:“当然不是,天地造化炉是天子炼化苍生的法宝,我这小炉子与之相比是萤火之光不敢与艳阳争辉。” 王七麟想继续问造化炉的信息,但孙缪去洗手了,准备给他们焚香占卜。 洗了手、换了衣服,孙缪手持一把立香在香炉前站定。 谢蛤蟆扫了一眼后低声对王七麟说道:“他的功夫不到家,只能驾驭十支香。” 王七麟问道:“最多能驾驭多少支?二十四支?” 谢蛤蟆道:“我曾经见过一个独眼老妪,她能驾驭七十支香。” 王七麟一愣:“不可能啊,这法门叫二十四香谱,怎么能有人驾驭七十支香?” 谢蛤蟆哼道:“佛陀二十四香谱是孙家家传香谱,在它上面还有天罡三十六香谱和地煞七十二香谱,据说天罡地煞香谱炼成后合二为一就是诸天星宿一百零八香谱,靠一百零八支香能上知苍穹、下晓黄泉!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孙缪开始施法,只见他右手恭谨持香、左手往香头上一扫—— 十支香无火自燃。 他将其中三支插入了香炉中,另外七支握在手里拜了三拜。 三支香燃烧极快,就像是有人深深吸了口气,烟雾消失,三支香从左往右按照从低到高排列。 孙缪脸色一喜,他将手中剩下的香插了上去,随后手掐法印口中说道:“功行全备,神灵庇佑!功德香!竟然是功德香!” 王七麟问道:“怎么说?” 孙缪笑道:“你们这次要是能处理了朱颜阴车将是功德一件。” 随着十支立香继续燃烧,他表情慢慢凝重起来:“此行危险,朱颜阴车绝不好对付,从香谱来看你们面临有大凶恶,要是处理不好,不但没有功德,反而……” 后半句话不用说,大家都懂。 王七麟又问道:“那孙大人能不能再帮我测一测秦晋劫的吉凶?” 孙缪断然道:“恕我无能为力,而且我曾经在我大哥灵前发过誓,绝不会去接触秦晋劫,这次我与你合作已经有违我的誓言了,还请王大人不要过分逼迫。” 85.阴车 “十年前秦晋劫降临,吉祥县当时六个乡有六个驿所,这六个驿所只逃了一个外地探亲的游星。其他六个小印、六个力士、五个游星连同住在驿所的家人在内,鸡犬不留!” 这是孙缪告诉王七麟的第一个消息。 “你们往东走,香谱显示今夜东方有大阴邪。” 这是孙缪告诉王七麟的第二个小消息。 带着这两个消息,傍晚他准备出门。 今天是四月廿八,小满。 辛巳月,癸亥日。 出门之前,王七麟看了看老黄历。 宜祭祀、破屋、坏垣、余事勿取,诸事不宜 然后他就把这老黄历给撕掉了。 孙缪有些心疼:“我这黄历好好的,你撕它干什么?” 这时候天气已经炎热起来,算是进入夏日,晚风拂面,湿润潮热。 今天天色阴沉,像是有一场雨在酝酿。 也不知道现在太阳是否下山,反正,王七麟回头看驿所。 院子里头影踪隐约。 那是诸多孤魂游鬼前来吸食香火,以此修炼。 将军府新管家等候在驿所门外,看到他们出来就把丁轻云给叫了回去:“小姐这几日一直没有回府,将军很是想念,还请小姐随卑职回去看看将军。” 丁轻云有心拒绝,但管家说如果她不肯回去,那下一步就是黄将军亲自来找她。 她只好悻悻的随着管家离开。 走的时候她很过意不去,这让她有当了逃兵的耻辱感。 王七麟也很过意不去,是他偷偷找人去跟黄化极说今晚要对付的厉鬼凶恶,所以黄化极才执意让她回家。 没办法,这朱颜阴车不知道什么情况,从香谱来看胜负一瞬间,王七麟必须轻装上阵,可不敢让丁轻云来拖后腿。 阴阴沉沉的天色下,牌坊乡的小水河有隐隐约约的光亮。 吉祥县有小满祭二车神的风俗。 这二车神是水车神,在传说中它是一条白龙,祭拜的时候人们在水车上放鱼肉、香烛和一杯白水,祭拜结束将白水泼入田中,以祈求风调雨顺、水砚涌旺。 其中牌坊乡还会顺便祭拜朱颜阴车。 鬼车肆虐已久,多年来不少人家的亲人被鬼车拖去了阴间地府,老百姓又是恨又是怕,所以祭拜车神的时候也会偷偷祭拜它。 这是一种无奈之下的服软,老百姓斗不过它,只能祈求它看在祭礼的份上法外开恩,不要找上自家。 吕老实皱巴着眉头蹲在小水河河岸上,嘴里叼着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 天色黯淡下来,他的面前火星隐现。 每当这时候他有种小窃喜,好像自己跟听天监和江湖里那些能人异士一样,有了控火的本领。 可惜他没有,否则去年朱颜阴车停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他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大儿子死去。 小水河宽不过四五米,但水流湍急,是伏龙河的主要支流。 河水冲撞岸边石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天气热乎了,花草里面的小虫发出吱吱的叫声,远处还有夜鸟啼鸣,这些声音混在在一起让人听了心里不踏实。 吕老实借着火星看向河边,两个模糊的身影在向着河里祭拜。 那是他的二儿子和三儿子,两人在祭朱颜阴车,也在祭他被鬼新娘拉走的大儿子。 希望鬼车不要缠上我这两个儿子,他默默的想道。 “老实,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你咋在这里呢?你家老二老三在祭什么呢?不是祭鬼车吧?”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蓦的响起。 看着儿子们背影出神的吕老实吓了一哆嗦。 他回头一看是同村的半傻子吕包子,便不悦的说道:“你个傻货瞎说什么?他俩在祭我家老大呢,咋了,不行?” 鬼车终究是邪异鬼物,老百姓们即使是祭拜也不敢放到明面上。 吕包子道:“你才傻呢,我看他们在祭你。” “滚!”吕老实骂了一句,“再胡说打烂你的嘴!” 吕包子怏怏走开,他过去跟吕家老二老三说了什么,老二老三迅速收拾东西站起来冲着他这边喊道:“爹,咱们回家吧。” 吕老实摆摆手没说话,他想在这里陪一下老大。 吕包子也祭拜完了,他挎着篮子往回走招呼道:“老实,走了。” 吕老实没说话,眼神被小水河给粘住了。 他沉浸在了回忆中,满脑子都是大儿子的身影。 后面夜风慢慢冷了,这两天天色不好可能要下雨,夜风又冷又湿,吕老实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后清醒过来。 此时整条小水河河畔已经没有人声了,只有水流哗啦哗啦。 吕老实想看看天色,乌云压顶,看不出什么时辰。 他往周围看去,到处都黑漆漆的,他像是被黑给包围了,唯有他的烟袋锅里还有透红的火星。 这让他有些心慌,赶紧穿上鞋子走到路上去。 远离小水河,他心里不但没有安稳下来,反而越发惶恐。 在河边的时候好歹有水流汩汩声,到了路上只剩下风声。 四周一如既往的黑暗阴沉。 如同老辈人和说书人口中的阴间地府。 他像是被阳世给抛弃了。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他喘了几口气继续往前走,还故意使劲踩地面发出声响来。 但脚步声没有响起来,倒是有一阵别样的声音顺着夜风吹进他耳朵…… 吧嗒、吧嗒、吧嗒…… 像是马蹄声! 吕老实内心大惶,赶紧加快脚步。 但怎么能有马跑的快呢?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他依稀还听见了车轮压过路面发出的吱吱声! 这声音像催命符一样催着他,他感觉自己后背上一下子生出来一层白毛汗。 明明四月底了,可风一吹却全身冷的让人打哆嗦。 马蹄声和车轮声逐渐拉近,最终出现在他身后。 如影随形。 如蛆附骨。 他跑的快,马车追的快。 他跑不动了,马车也放缓速度。 他躲进小路,马车跟进小路。 山一样的压力让他从身体都精神都开始崩溃,最后他哆嗦着下定决心:回头看一眼!就算是鬼车也没什么大不了!大不了去地下跟大儿团聚! 抱着这念头他猛的转过头来。 一匹大红马的大长马脸几乎贴着他的脸! 马脸上没有马眼,只有两个黑洞。 夜风吹拂,马脖子后的鬃毛一动不动,就像是用红血水画的一样。 马后面是一辆大红马车,车上吊着一个白灯笼,车前盖帘门上贴着个喜字。 白惨惨的喜字! 一只比白字还要苍白的手掀开了盖帘门,有个幽幽的声音响起:“吕老实,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赶紧投胎去。” 这话就像一桶凉水兜头泼下,吕老实顿时浑身发冷:投胎?我?我、我?我去投胎?那—— 我死了? 他脑子像是忽然被火把点亮了: 对,被鬼车从家里拉走的是自己,不是久病在床的大儿子。 对,大儿子没死,是自己死了,自己死了。 对,吕包子能看见自己,他是村里的守村人,天生阴阳眼…… 这念头把他一下子击垮了,他浑浑噩噩的走在路上,直到面前被三个人挡住了。 其中一个提着狼牙棒的壮汉冲他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大爷今天又要开张了,七爷,别跟我抢啊。” 一个老道士说道:“这是个新死的阴魂,你对付它干什么?” “新死的阴魂能有这么浓的阴气?我嘴里冰台珠快成冰凌子了!” 一个扛着长刀的英俊青年沉声道:“所以它肯定死的不一般,或许跟鬼车有关,你们跟着它!我沿着阴气往前追!” 86.鬼新娘,鬼丈夫 独自上路,王七麟运气于双腿,速度更快。 他按照孙缪指点一路往东快步疾驰,口中的冰台珠越加冰凉。 穿过一处村庄外的树林子,一点隐隐的光芒出现在他前面。 朱颜阴车! 他继续往前追,鬼马踏地声和阴车压路声隐隐约约的灌入他耳中。 今夜阴云密布,月色不佳。 空气越来越潮湿。 一场雨水在酝酿。 王七麟只看到隐约一点光,看不清鬼车的样子。 就在他快追上的时候,天地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雾了。 湿润的雾气飘飘荡荡。 鬼车的光芒却变得更亮了一些。 挂在车前的灯笼跟他正面相对。 这鬼车掉头了! 马蹄声骤然加急,浓密雾气中有一道朦胧白光在摇晃。 王七麟随手将妖刀往路边湿地上一插,左手捏不动明王印、右手反握刀柄往外抽—— 利刃出鞘! 朦胧白光猛的灭了! 天地之间再没有光芒,一片漆黑,雾气迷蒙的黑! 王七麟看不清迎面而来这鬼马车的样子,他甚至看不起其色泽,只隐约感觉到有一道阴影冲自己而来。 阴车未至,阴气先行。 一道森然阴气迎面席卷,潮湿的水汽像是被冻成了冰渣子,随着阴气从正前方刺向他全身。 冰冷! 诡异! 王七麟面色木然,心里急速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左手手指幻化带残影,乡间的灵气迅速变得凝实起来。 迎面吹来的阴风一头扎进灵气中,灵气翻腾,挡住了冰冷阴气。 模糊的鬼车阴影撞到了他面前,他双脚跺地腾身而起,力贯刀刃、甩臂挥出! 妖刀今日终斩马! 他这一刀曾在医馆中劈死了一头猛虎,可是斩落在马头上后却不能深入。 反作用力下,王七麟身躯被震得往后倒飞。 鬼马和阴车奔袭带来的阴风像寒流,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在里面,他像是陷入了冰雪龙卷风中。 阴阳鱼游动,一股暖烘烘的热流从他胸口传遍全身。 八喵发现异常探头要杀出来,但猫怕冷,它脑袋被阴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又退了回去。 还是爹的怀里暖和,不出去了! 王七麟翻身落地,鬼马紧接着跟到,黑影晃动,依稀是鬼马抬腿欲踢! 夜色太差,视野太差,王七麟受到限制极大! 他索性不依赖眼睛,拧腰切入鬼马身边从太阴断魂刀中随便找了一套就用上了。 快刀接快刀,威力强无敌! 管它有没有用,只要进入我的套路里你就会被我丰富的经验所击败! 太阴断魂刀不可谓不快,可惜没有月光加成杀伤力不足,在他让开路后鬼马狂奔,竟然跑了! 王七麟一套刀耍完,鬼马阴车都不见踪影了! 他含着冰台珠还想追,结果周围阴气浓重,他没法确定方向。 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香谱推衍没错,这红颜鬼车不好对付! 他垂头丧气往后走,一只荧光透亮的纸鹤跟他碰了头。 这是谢蛤蟆用纸鹤给他引路,将他引入小铁庄村头一户人家门口。 看着他到来徐大开始挽裤腿,王七麟赶紧拦住他道:“你又要踹人家门?” “不啊,”徐大一脸莫名,“我走路走的有点热,通通风。” 王七麟松了口气,道:“那你去敲门吧,是这家?” “没错,大爷眼睁睁的看着老头进去的。” 徐大一拍门板,门开了。 一条大黄狗凶狠的窜了出来准备开嗓,然后看到了比自己更凶的徐大。 它夹着尾巴默默的钻进了院里的牛车底下。 有妇女听到开门声出来问道:“谁啊?” 徐大道:“听天监办案。” 妇女赶紧招呼儿子出来接待三人:“这是我二儿二锤和三儿三锤,还有个老大叫大锤,但他曾经摔过腰,行动不方便只能躺在床上,大人您看?” 王七麟温和的说道:“不必惊扰大哥,我们来咨询点事就走。” 这户人家知道王七麟,所以很配合,二锤说道:“大人是来询问朱颜阴车的消息吧?” 王七麟点头,道:“看来朱颜阴车最近来过了。” “是的,”二锤惊惧的说道,“前几日不是下了一场雨吗?我家屋顶漏了,于是我爹上屋顶去修理,结果那鬼车就来了。我爹被吓到了,失足从屋顶上掉下来当晚死了!” 王七麟问道:“你也看到了?” 二锤道:“嗯,我当时踩着梯子给我爹送茅草。” “它什么样子?” “就是个红马拉的红车,前头挂了个白纸糊成的马灯,好不吓人。” “后来它还来过吗?” 吕家人纷纷摇头:“没有再来。”“那晚上它一直停在外面,唉,太吓人了了。”“它把我家老头子的魂给勾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谢蛤蟆问了一句:“车上有什么人吗?” 二锤下意识说道:“有啊,就是那个鬼新娘。” “你看到了?”他接着问道。 二锤道:“看不见,就看见红马拉着红车,车上挂着白纸糊的灯。” 谢蛤蟆若有所思的皱起眉头。 王七麟问他道:“怎么了?” 谢蛤蟆道:“你们乡里的传闻说这鬼车是鬼新娘出嫁,说它在找鬼丈夫,可是它要是找鬼丈夫,怎么会来找一个老头子?” 徐大道:“有些人的帅气是不分年龄的。” 他看了看二锤和三锤的面容后笑了:“别多想,大爷不是说你们的父亲。大爷从不非议逝者,这点公德心还是有的。” 谢蛤蟆摇头道:“我们最好能找到鬼车看看,它不像是在找鬼丈夫,倒像是……” 说到这里他快速瞥了吕家母子一眼,像是有点忌惮,没有再说下去。 二锤却说道:“它就是来找鬼丈夫的,因为我爹从屋顶跌下来后还没有死,当时昏迷了还没死,然后我们把他抬到了床上,临死前他嘴里反复念叨一句话——” “我不愿意,我不跟你去,你找别人!” 阴云浓浓,夜色深沉,听到这么一句话还真让人毛骨悚然。 王七麟又问道:“那还有别的异常吗?还听到过别的声音、还有别的事发生吗?” 吕家人摇头,三锤道:“哦,当时屋子里很冷,按理说现在算入夏了,可当时我家屋子里冷的像三九寒冬一样,让人打哆嗦。” 这是阴气。 谢蛤蟆拧着眉头道:“阴气这么重,不好对付啊。” 吕氏吓得哆嗦,她怯怯的问道:“官爷,那我们家是不是、是不是不能住人了?” 王七麟拿出一张蜃炭镇秽符递给她道:“别怕,我看过了,屋子里现在没什么阴气,你们收下这张符贴到这个门口,这样不管有什么鬼都不会再侵犯你家。” 吕家三人惊喜,吕氏当场跪下要磕头。 对于贫家小户来说,这也算因祸得福了。 87.一定有隐情 盘问结束,王七麟离开吕家。 出去后他问道:“道长刚才想说什么?” 谢蛤蟆道:“我猜这鬼车不是在找鬼丈夫,而是找冤魂替命。” “我曾经见过几辆阴车,车上有冤魂驾驭,往往是出了事故的马车所化,车上亡魂成了地缚灵,不能离开车子去投胎,于是只有找到下一个冤魂来替代自己,它才能被阴差带去地府。” 徐大道:“肯定不是,如果是阴车索魂替命,那吕家老头的阴魂怎么会跑掉?咱们可是撞见来着,而且你也听见了,吕家老头死前一直在拒绝什么,难道阴车替命还可以商量?” 谢蛤蟆说道:“你说对了,阴车替命就是要商量,要是强行索命,那车上的冤魂可就不能投胎了,而是要去十八地狱受尽折磨。” 徐大纳闷了:“要是可以拒绝,那谁愿意去车上做冤魂?” 谢蛤蟆道:“有许多人舍不下阳世间的牵挂,比如妻子年轻、子女年幼、父母年迈,又或者有其他执念,他们不愿意去投胎,倒是宁愿上阴车,留在人世间。” 他又问道:“你们乡里关于鬼新娘嫁娶这个传说,是哪里来的?” 王七麟摇头道:“这个传说很久远了,在我出生前就有了,我记事开始父母就会用这传闻来吓唬不听话的孩子。” “你爹娘吓过你吗?”徐大很关心。 王七麟又摇头:“我倒是吓到过他们。” 徐大很失望。 谢蛤蟆道:“趁着夜色浓,我们不如再四处转转?” 王七麟摇头道:“没用,我们随便乱转能碰到鬼车的几率比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几率还要小。话说孙缪能用香谱推测鬼车的位置,道长你不是精通风水堪舆吗?你算不出来?” 谢蛤蟆苦笑:“他能推算出来是因为他对鬼车足够了解,我对鬼车毫无了解,怎么推算?” 徐大说道:“你这样,道长,你推算一下这附近最漂亮的姑娘在哪里。你看,红颜鬼车带着红颜两个字,里面新娘子肯定很漂亮。” “滚。” 今晚天气实在差,大雾之后就有降雨,小雨迅速变大雨,三人只好临时找了家农户借宿。 农户惊恐,早上特意起来给他们炖了一锅鸡。 王七麟投桃报李,给了这农户一张蜃炭镇秽符:“符箓不落,你家绝不会受到妖邪鬼怪的侵扰。” 这一张符换二十只鸡绰绰有余! 徐大嘬着鸡头说道:“哎,七爷,我忽然又有了个发财的点子。” “求别说。” “这次是正儿八经的,你看你扣个印章就能出来一张符箓,这多省事?那咱去县里开个符箓店,一天卖一百张符,一张符卖一百个银铢,娘咧,无本买卖啊?” 王七麟不耐:“内力不要钱啊?” 早上还在下雨,小雨迷蒙。 三人冒雨回到乡里驿所,推开门后有阴风打着卷吹来。 阴天没有太阳,院子里的小鬼们还没走。 王七麟抽出了妖刀,徐大一棒子砸向前。 阴风又打着旋回去了。 孙缪递上干毛巾,问道:“昨晚有收获吗?” 王七麟道:“碰头了,干了一架。” “你们将鬼车给斩杀了?”孙缪震惊。 徐大露出很遗憾的样子:“算它命大,我当时没在,让它给跑了。” 孙缪撇嘴:是你命大,老子又不是没跟鬼车交过手,还能不知道这鬼车的厉害?你这样的要是在场,早被鬼马给踢死了,跑都跑不了! 王七麟坐下喝了杯热茶,然后问道:“这鬼马阴车实力非凡,它们存在多久了?” 孙缪道:“最少三十年。” 徐大问道:“这么久你们驿所都没能解决它?” 孙缪含糊道:“它不怎么害人,与其冒险惹怒它,不如跟它和谐相处。” 王七麟问道:“你能确定这阴车里有个鬼新娘?我家游星说有可能是替命阴车。” 孙缪道:“里面就是有个鬼新娘,我和我哥曾经御鬼去擒拿它来着。” “结果呢?” 孙缪摇头不语,心有余悸。 昨晚他在驿所将鬼车资料整理了出来,王七麟拿去跟谢蛤蟆两人商讨。 朱颜阴车不是乡民给起的名字,而是一名游方僧人告诉乡民的。 那时候鬼车出现不久,有僧人游历而来,想要超度鬼车获取救民苦难的大功德。 结果僧人差点被超度了,他侥幸逃得一命,出来后告诉乡民这是一具红颜鬼车,极为凶险,最终留下一句‘非有缘人不可为其超度’后跑路了。 从资料统计来看,以往历年阴月朱颜阴车出现次数不多,有时候整个月只有三两次有人家报案。 但这个月情况变了,几乎每晚上都有人甚至不止一个人撞见红颜鬼车! 看到这些,王七麟用指节敲了敲桌子道:“这个月肯定有什么问题,导致红颜鬼车频繁出现。” 徐大道:“新阴路开放?” 王七麟摇头: 以前每年阴月,鬼车会在几户人家门前停靠,从中拖走人的魂魄,报案人也就是看到鬼车的人都是受害者的家人,很少有不相关者碰到鬼车。 今年阴月变了,鬼车频繁在路上游荡,今年整个月的受害者是四个人,可是报案人却有几十个! 他分析道:“明白了吗?它的频繁出现跟新阴路开放无关。新阴路三月打开,但它三月没有出现,依然是四月份出现。” 他仔细看受害人统计卷宗,今年的庚午年,关于鬼车的第一次记述是庚子年,整整三十年了! “庚子年四月初二,新庄孟六九自乡里赶马车返家,遇鬼车,车翻人殁,享年三十五。” “庚子年四月十八,东孟村孟良生于家中逝,妻儿在门口见鬼车,享年七十二。” “辛丑年四月初一,小铁庄吕英厚于家中逝,孙女在门口见鬼车,享年六十五。” “……” 王七麟一连翻到了今年,然后摇头道:“不对,道长说的有道理,鬼新娘不像在找丈夫。” “你们看,受害人的年纪十有七八超过七十岁,鬼新娘怎么会挑选这样年纪的人做鬼丈夫?而且这个年纪的人了,与其说是让鬼给害死不如说是高寿去世吧?” 徐大说道:“七爷我跟你说,我有一个朋友,他就喜欢年纪比自己大个十岁八岁的女人。” 谢蛤蟆哼笑道:“你这个朋友,怕是叫徐大吧?” 徐大怒道:“胡说,大爷用情至深、为情至纯,非常专一。” “你专一?” “当然,大爷专一的喜欢桃李年华的姑娘。” 王七麟不耐的拍了拍桌子道:“破案呢,你们胡扯什么?鬼新娘在找的一定不是什么鬼丈夫,她也没有胡乱害人,她找的这些人一定有共同点!” “找到这个共同点,这案子破起来应该就好办了!” 旁边的孙缪听不懂,问道:“这怎么还破案?你直接找到鬼车将它给斩杀不就行了?” 王七麟摇头。 这就是听天监的最大问题,听天监上下把自己当除魔卫道的能人异士,他们认为天下没有什么诡事是斩杀一个妖邪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斩杀一个。 但他认为每件诡事背后都有一段隐情,找到这段隐情不光能更轻松的处理妖邪,还能还现实以公道。 88.东孟村庄 放下案卷,王七麟道:“孙大人,帮我把往年的受害人家属和今年报案人都叫到驿所来,我要开堂。” 自从在县衙开了一次堂,他有点上瘾了。 权力果然是男人最大的瘾。 孙缪道:“没有这个必要吧?” 王七麟道:“我昨晚跟鬼车交过手,鬼新娘没有露面,仅仅是一匹鬼马我便应付的很吃力。所以,这鬼新娘很可怕。” “但三十年来乡里因它而死的人并不多,这说明它并没有滥杀无辜,只是在有目的的找一个人或一样东西。” “可是今年它表现很反常,好像已经没有耐心了,你说,一旦她彻底失去耐心,选择在牌坊乡大开杀戒,你到时候怎么办?” 孙缪沉默了。 思索了一会,他拱手道:“我这就带宗龙宗虎去叫人。” “我们也去,”徐大看了看这些人的名单后说道:“一共四十六个报案人,我负责三十二个,怎么样?” 谢蛤蟆诧异:“徐大人今天怎么变得这么积极?” 他打眼扫了扫报案人卷宗记述,顿时大怒:“东孟村一个村庄就有三十二个报案人?你是只打算跑一个村呀?” 徐大争辩道:“你误会我……” “等等,东孟村有三十二个报案人?” 王七麟拿过卷宗看姓氏和籍贯地记述,果然如此,这个月见到鬼车最多的便是东孟村人,几乎每天都能在村里村外看到。 他立马反应过来:“鬼新娘要找的人或者东西应该在东孟村!” 但他又皱起眉头。 以鬼新娘的能力她可以屠戮整个村子,可她没那么做,为什么? 村子里有什么辟邪物让她不能动手?但东孟村一样有过死于鬼新娘手下的人。 或者这人、这东西不在东孟村,她只是去缅怀什么? 另外她依然在外害人,勾走人的魂魄,这又是为什么? 诸多谜题出现在他脑中,他沉默下来,皱眉苦思。 孙缪等人动作很快,各自分了几个村,然后就下村去找受害人家属了。 上午时分,百多口子人被叫到了听天监。 门外停着一辆辆马车牛车驴车,牛吼驴叫倒是热闹。 王七麟诧异问道:“你们都回来了?这么快?” 徐大道:“我去通知的几户人家几乎都有牲口有板车,我让他们坐车过来的,当然快。” 宗龙宗虎点头,谢蛤蟆回过味来了:“家里都有牲口、有板车……” 他看向王七麟,王七麟看向二锤叫道:“二锤,你过来。” 当众被听天监大人叫了名字,二锤深感荣耀,胸脯挺的老高。 “你爹会不会驾车?” “会呀,当然会,我家有个牛车……” “你爹死的那晚你看到了鬼车,鬼车上没有车夫,是不是?” “是。” “查这个点!” 果然,问了一下死去的人家全都有或者有过牲口车。 死者也都会赶车,其中有几个就是名闻乡里的车把式。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道:“鬼新娘从来不是找什么鬼丈夫,它在找车把式吧?” 孙缪一头雾水:“它找车把式?找车把式干嘛?这不搞笑了吗?再说了,乡里会驾车的人不少,它为啥偏偏害死这些人?难道它找车把式还看投不投缘?或者看八字?” 王七麟也只是做出这么个猜测,他同样觉得这猜测很扯。 不错,鬼新娘找车把式干嘛? 可这是死者的最明显共同点,他是根据这共同点做出的推测。为了做出更靠谱的推测,他寻找死者的其他共同点。 共同点不是那么好找,他找了一阵发现最相近的地方是逝者多为老人,根据案宗记载,这些人十有七八都是七十岁以上死的。 这算是高寿了! 又一个猜测出现在他脑海中,他问道:“你们说,会不会鬼新娘没有害死人?它没有那么可怕,或许它知道这些人的死期。是这些人要死了,它也去了,然后被人给误会了?” 孙缪拂袖道:“胡扯!” 王七麟暂时放下后面的猜测,说道:“我觉得它应该就是出来找车把式的,阴车上缺车把式。另外还记得吕老实临死前一直说的那句话吗?二锤,我先问一句话,然后你把你爹的话重复一遍。” “我缺一个车把式,你跟我走,去做我的车把式,吕老实,你愿意吗?” 二锤说道:“我不愿意,我不跟你去,你找别人!” 这对话毫无漏洞! 孙缪听不下去了,他失笑道:“王大人你到底要干什么?这太荒谬了!我告诉你,鬼新娘就是出来找鬼丈夫的,不是找什么车把式!我哥哥当年用香谱推算过,它就是在找一段阴缘!” 阳世男女的婚配缘分叫姻缘,阴间的则叫阴缘。 徐大道:“不冲突,鬼新娘要出嫁,那马车得有车把式。” 孙缪冷笑道:“还得有吹拉弹唱的呢,怎么着,她后面还要再凑一个唱戏班子?” 听到这话,二锤双腿一软跪下了。 “怎么了?” “我我我是乡里红白事的唢呐手。”二锤哆哆嗦嗦的说道。 徐大将他拖起来道:“孙大人随口一说,我们只是想猜出这鬼新娘到底想干嘛。” 王七麟道:“她到底要干嘛,现在都是猜测,不如这样,我们去东孟村看看,或许去了能找到答案或者线索。” 鬼新娘几乎每晚[]上都要去东孟村一定有原因。 还有昨晚鬼车就是一路往东行驶,那正是东孟村的方向。 也就是说,如果不是他阻拦,鬼新娘还是会去东孟村。 见他要出门,孙缪的怒火压不住了:“王大人你就这么走吗?你让我把这么些人叫来,是戏耍我还是戏耍他们?”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也对,这么多人不能白来。” 他走向院子大声道:“我问你们一件事,你们都仔细考虑——如果你们有一辆车,驾着车去了外地,然后还在当地要找个车把式,这是为了什么?” “钱太多烧得慌?” “为了排面,上次我去县里学堂给儿子送铺盖,就是在县里又找了个车把式,总不能让我儿的同学知道我是个赶车的吧?” “太累了,换着赶车,让我来歇歇。” “不熟悉当地的路,找个车把式来领路。” 回答千奇百怪。 王七麟一一分析答案,寻找里面有用的信息: 为了面子。 为了替换。 为了领路。 …… 最终他汇聚信息做出一个新的推测:“根据孙大人兄长卜算,鬼新娘是来找阴缘。如果,它不知道这段阴缘在哪里呢?车把式常年走村窜寨最了解乡情,那会不会是鬼新娘想要借助他们的见识帮自己找关于阴缘的线索又或者是给自己带路?” 听到这里孙缪捂着头蹲在了地上。 脑壳疼。 宗龙宗虎更是满头雾水:这都说什么呢,直接去找鬼车砍它不就行了? 见此徐大轻蔑一笑:一群棒槌。 他产生了智商碾压的快感。 无谓的推测毫无意义,王七麟借了一辆马车,让徐大赶车三人去往东孟村。 阴车留恋这村庄,必然有原因! 东孟村是个寻常村子,小路阡陌、农田片片,村外一圈树木,里面有一间间茅草屋井然有序的排列。 谢蛤蟆大概看了一下后说道:“阳宅风水讲究背山傍水,以山为屏障、有水流环绕为最好,其中水最为重要,正所谓未看山时先看水、有山无水不寻地。这村子虽然没有高山依靠,却有一座土山来遮邪风挡阴雨,村前有小河流淌,不错不错。” “村子里也没问题,宅子整齐、街道方正,生气聚集、阴阳气畅通,《地经》有云,气聚气畅民多稠,气散气堵民多离,总之这村子风水尚可。” 徐大道:“有点阴气,应该是阴车频繁往来所残留,不过不浓密,对村里人的运势和身体影响不大。” 王七麟点头,直接去找族老,然后让族老将村里老人和见过阴车的人都喊到了一起。 PS:弹壳家狗子死了,弹壳得回去看看怎么回事,提前更新,谢谢理解。 89.找到正主 此时已经是下午。 连绵了一个晚上和大半天的雨水总算停了下来,乌云散开,阳光照耀。 八喵从王七麟怀里钻出来,揣着小手手趴在他肩膀上晒太阳。 晒的舒服了,它眯着眼睛开始咕噜噜的念佛。 有孩子好奇,壮胆上来挑逗两下。 它睁大眼睛喵喵叫,然后跳到了王七麟的头顶:你再来摸我呀,摸到我爹的头让爹打你们! 孩童不敢冲王七麟脑袋伸手,徐大却敢。 他无聊的想抱下八喵来撸猫,结果八喵面对他的大猪蹄子毫不客气来了一爪。 徐大赶紧缩手,气的大骂:“陌生小孩摸得,我摸不得?七爷,你这猫没有规矩啊。” 王七麟将八喵摘到怀里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长得獐头鼠目,让它误会了呢?”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村里祠堂门前,八喵看到人多有些害羞,就又钻进了王七麟怀里。 人来齐了,王七麟先跟族老孟周林和一些老人拉了拉关系。 他算是当地子弟,村里不少人跟他们村都有点关系,跟他爹王六五相熟的更是不少,所以村里人对他很热忱。 这样不必拐弯抹角了。 寒暄过后他直接问道:“孟伯,我是为红颜阴车而来,我想解决这件事,所以还希望你们能帮帮我。” 孟周林高兴的说道:“哎呀,你要帮我们忙呢,你问,小七大人,只要咱村子里知道的事,我保证没人给你隐瞒,更没人敢撒谎。” 王七麟问道:“阴车这个月出现的好像很频繁?” “几乎天天夜里都要来。”孟周林郁闷的说道。 “那前些年呢?” 孟周林道:“前些年——唉,我不瞒你了,小七大人,其实前些年到了四月它也来,比别的村要频繁。”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这回事?” 孟周林苦笑道:“这事被我给压下去了,毕竟不是好事,我怕外面风言风语,所以平时不让大家伙谈论,就当没看见。今年没法子了,它天天来,压不住了。” 王七麟道:“据案宗记述,乡里第一次出现这阴车是三十年前,那三十年前村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跟嫁娶有关的大事?逼死人的那种。” 孟周林苦恼的说道:“三十年前啊,这日子也太久远了,当时就算发生过啥事,现在也记不得啊。” 一个衣裳板正的老人拱手道:“大人,草民说句心底话,其实从阴车频繁出现在我们村开始,我们大家伙就在寻思这事来着。可是真没有想到过谁家委屈着新娘子的事。” 其他老人跟着点头:“真没有呀。” “小七,你来给俺村解决麻烦,俺们不能瞒着你。” “瞒也瞒不住,你看这村就这么点人、跟旁边村子隔不个三里两里,要是有啥事肯定能传开来。” 王七麟也疑惑。 新娘子能成鬼新娘还驾驭一辆阴车,这得多大怨气、多大本事?他确实从小到大没听过村里有这种事。 排除村里跟鬼新娘有关的可能,那村里应该跟鬼丈夫有关了。 于是他问道:“那你们再思考一件事,这些年来村里有没有男人移居他乡?特别是三十年前离开村子的,出去做生意的、学本事的也算。” 一行人又摇头。 这年头家家户户有田有地,朝廷又不鼓励人口流动,老百姓很少有离开家乡的。 “去了县里给人家做工的算不算?”一个汉子壮胆问道,“不过他不是移居,他就是给大老爷家收拾园子,到了清明、重阳、年根还是会回家乡来。” 孟周林说道:“二子,你说的是你小木叔?可他出村都四十年了,也不是三十年,再说他不是一直干木工吗?” 汉子摇头道:“不是,小木叔没有一直干木工,他后来去县里窦老爷府上管花园了。不过他从没把这事往外说,村里人都不知道,还是今年清明小木叔回来上坟,才跟我说了实话。” 孟周林给王七麟介绍道:“我们说的人叫孟友木,年少时候去外地学木工来着,唉,他当初去学木工的时候还是我赶车送的他,那年我才刚冠岁,时间真快,三十多年啦。” 一行老人顿时感慨起来。 光阴似箭。 王七麟没时间陪他们回忆往昔,他得到孟友木信息后便直奔县城而去。 孟友木所在的窦家就是捕头窦大春家里,这是吉祥县一个大家户,县里的粮行、铁器行有一半是他家的。 三人赶到窦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窦府高门敞开,王七麟进去后有小厮上来问道:“呀,是听天监的大人?” “我找孟友木,他在哪里?” “老木头?这几天他不舒服,现在这个点应该在后宅花园的厢房里头歇着吧?” 王七麟挥手:“速速带我去找他。” 小厮为难道:“大人能否稍等一下,我先去通知我家老爷,让他来接待您。” “小树墩你且退下,我来招呼三位大人。”一个头包青方巾、穿大褂的利索中年人快步走来。 中年人是窦府管家,叫做窦过年。 得知三人找孟友木,他便试探问道:“三位大人,这孟友木[]是犯了什么事吗?” 王七麟道:“没有,我们只是想请他帮个忙。” 窦过年松了口气,道:“我猜也没有,老木头一年到头除了回家给先祖上个坟,其他时候都待在我们宅子里,他没有作奸犯科的机会。不过你们要找他帮忙怕是难了,他身子骨一直不大好,这几天都起不来床了。” “起不来床了?”王七麟感觉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他快要死了,对不对?” 窦过年苦笑:“这种事,不好说。” 王七麟目光炯炯的看向谢蛤蟆两人:“今年阴车反常的原因找到了!鬼新娘要找的人快要死了,如果他死了,那阴魂会被阴差带去阴间,这样鬼新娘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徐大想了想道:“还真有这可能。” 谢蛤蟆正要点头,却又猛的想到一个不对的地方:“它怎么会知道鬼丈夫的死期?” 王七麟摇头:“这点不清楚,反正它就是知道,我之前就猜测,很可能并不是它害死了车把式,而是知道了车把式的死期,提前上门去等待,否则解释不了为什么死的几乎都是老人这回事。” 其实无需猜测,他们已经快找到正主了,答案快揭晓了。 窦府是正儿八经大门大户,三进三出,里里外外花园多,孟友木住在内宅一座花园旁边的厢房里。 推开房门,一个清瘦的老先生勉强从床上扭头看来。 老先生垂垂老矣,窦过年将他扶了起来,柔声道:“老木头,听天监伏龙乡驿所的三位大人来找你。” 孟友木虚弱的问道:“伏龙乡的大人?敢问大人们找小老儿做什么?” 王七麟问道:“孟老先生,你知道你家乡朱颜阴车的事吗?” 孟友木说道:“倒是听府里下人说过几嘴,具体不太清楚。” 王七麟问道:“那你年轻时候,是不是曾经有个相好的姑娘?” 孟友木吃惊:“你怎么知道?” 90.候阴车 那时年少。 孟友木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去,父亲身体不佳,故而自幼家贫。 为了以后有个活命的本事,他父亲送他去了临县云天乡一家木工房去跟师傅学手艺。 “就像茶楼说书的故事一样,师傅家里有个小女儿叫静娘,她是个好姑娘,漂亮、温柔、懂事。月老爷对我真好,他让静娘看上了我;但月老爷对静娘真不好,他竟然让静娘看上我。” “师傅也是个好师傅,师傅说我能吃苦、老实,那让家里准备下彩礼,就把静娘嫁给我。” “可我家,嗨呀,哪有彩礼?”说到这里老爷子苦笑一声,“我来学工的钱都是爹跟族老借的,爹有消渴症,连买鲜地黄来煎药的钱都没有,只能天天去找马齿苋泡水当草药。” “静娘跟师傅说,就要嫁给木头。师傅就说,那不要彩礼啦,木头回家请个轿子把媳妇抬回去吧。没有轿子的话,那找一辆马车也行呀,总得把新娘子接回去。” 老爷子说到这里凄然的闭上眼睛:“月老爷对我好,天老爷对我却不咋样,我回家想跟爹商量,爹实在没有钱能去雇个马车,他本来身子就不好,又着急又难受,没两天过世了!” “我爹过世是族老和长辈帮忙操持的,人家没找我要钱,族老还舍了一副棺材给我爹,你说我还能再找他们来出钱帮我娶媳妇吗?有那个脸吗?” “给爹守孝之后,我托人捎了一封书信给师傅和静娘送去。我没有福气娶她,跟着我,她只能受苦受累……” 王七麟问道:“或许她不怕吃苦受累。” 老爷子黯然道:“这话骗的了外人,能骗的了自己吗?谁不怕吃苦受累?大人要是喜欢个姑娘,舍得让她跟着自己来吃苦受累?” 徐大道:“可是孟家老爷子,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要是真心喜欢那好姑娘又不想让她吃苦受累,那怎么不去拼了命的干活赚工钱?” 老爷子想抽手臂,却身体虚弱抽不动。 窦过年帮他将被子掀开挽起袖子,右手齐腕而断! “去拼命了,可命不好啊,怎么也拼不过天老爷的安排。”老爷子眼角逐渐湿润,“这下子连田都种不了了,幸亏窦府招花匠,静娘又喜欢花草曾经教过我伺候花,于是我就在窦府待了下来。” “我不要工钱,不嫌弃我残疾能管个饱饭就行。我没福气娶静娘,但有福气跟静娘最稀罕的花花草草在一起,也算是了却个念想。” 王七麟问道:“那你后来再没有去看你师傅?” 老爷子轻轻摇头道:“还回去做什么?我跟静娘有缘无分,既然做不成夫妻,我就不去打搅她的日子了。师傅手艺好、认识人多,总会给静娘找一户好人家的。我不能再去人家眼前晃了,否则那不是喜欢她,是想害她。” 徐大嘟囔道:“老爷子您是纯爷们,徐某一生没几个佩服的人,您算一个。若有来生,相信您肯定能跟静娘再结好合。” 老爷子惨然一笑:“多谢大人祝愿。可是算了吧,人间很好,有山有水,有风有月。但若有来生,我不想再来啦。” 屋子里沉默下来。 好一会,王七麟说道:“你应该回去找找她的,她一直在找你,找了你至少三十年。” 老爷子苦笑道:“怎么可能?我每年回家都打听过,师傅一家没有来村里找过我。” “她找过你,一直在找你,只是她没法去村里跟人打听。”王七麟说道,“她变成鬼了。” 朱颜阴车里头的新娘子,应该就是静娘。 孟友木连雇个马车去接亲的钱都没有,于是她自己驾着马车来找他了。 无论如何,我都愿意嫁给你呀。 只是孟友木说错了,月老对他也不好。 阴差阳错。 阴阳相隔。 他将朱颜阴车说给孟友木听,然后问道:“如果你不怕,我将阴车叫来见你,行吗?” 孟友木浑浊的眼睛亮了几分,道:“我怕什么?你带我回去,我去见她。” 王七麟看看他这身体状况,还真不敢带他出门。 从县城到东孟村又是乡路又是过河,一路颠簸,孟友木很可能熬不过去。 一旦他提前去世,阴魂定然会被阴差带走。 那么到时候让鬼新娘知道了这回事,会不会迁怒于他? 王七麟已经惹上秦晋劫了,可不敢再惹鬼新娘。 孟友木又说道:“我不成了,我知道。所以你们把我带回去吧,我不能死在府上,活着净给人府上添麻烦了,不能死了还给人家添麻烦。” 窦过年是个好人,安慰道:“老木头你别这么说,老爷要是怕你死在府上,还会一直留你吗?早把你赶走啦。” 孟友木坚持道:“那我去门外,我不能留在府里!”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 王七麟让徐大和窦过年来安置孟友木,他带上谢蛤蟆回东孟村等阴车。 孟友木叫住他道:“大人,你拿上我腰上挂的这块牌子,车里的娘子若是静娘,那看了后她会跟你来的,否则您就不必费心了。” 窦过年从他腰上结下来一块巴掌大小的木牌,上面雕刻有繁密漂亮的花纹,中间是孟友木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谢蛤蟆要过去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又还给王七麟。 离开窦府他叹道:“阴车里的鬼新娘就是静娘,难怪她有如此神通,孟友木拜的师傅不简单,那是鲁班术传人。” 木工干的是苦力、赚的是苦钱,无权无势,凭的就是卖力气、卖手艺吃饭。他们被分派在五行八作,经常为人所轻贱、欺辱。 祖师爷鲁班深知此中门道,于是留下鲁班术一道,里面的方术自成一脉,威力不可小觑。 两人踏着夜色赶到东孟村,刚刚歇了不多会,远处村路上出现一盏朦胧白光。 昨夜将雨下完了,但已经是月底,夜空只有一弦残月。 月色依然不佳。 王七麟猜到是阴车到来了,却依然看不清车马的样子。 随着车马走近,天地之间又飘荡起了雾气。 模模糊糊。 朦朦胧胧。 事到临头,王七麟忽然想到一个关键:“呃,道长,我们跟鬼新娘怎么交流?” 谢蛤蟆笑道:“这交给老道即可,老道还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白纸灯笼光芒微弱,王七麟不知道鬼新娘待在车里怎么能看到孟友木拜师时候的腰牌,便用刀鞘挑着腰牌线将它举了起来。 今夜无风,腰牌却摇晃不停。 有森寒阴气滚滚而来。 阴气倒卷成阴风,将腰牌给卷走了。 91.我猜错了 谢蛤蟆见此心里有数了,他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拿出一张符箓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符箓扔出去,立马燃烧。 一张又一张符箓扔出,谢蛤蟆转过了身来:“车内正是静娘,她要我做车把式去找孟友木,现在就走。” 王七麟沉声道:“且慢,你有没有让我跟她说话的法子?我有些话要问她。” 谢蛤蟆道:“能,我暂时拍灭你肩膀两把火,削减阳气,这样你就能跟她交流了。” “好。” 谢蛤蟆抽出一支小刀在他两边耳垂上各轻轻划了一下,随即伸手从中抽出一点血滴收了起来。 王七麟猛的感觉全身冰凉,一种从内往外流淌的凉。 八喵炸毛了,猛的冲出来要护主咆哮。 老凶了! 但王七麟又把它给塞了回去,它倔强的跳出来: 我要保护你! 车内飘出来一道缥缈清灵的声音:“通灵玄猫?先生是天子五坊的大人还是御兽一脉的传人?” 王七麟道:“都不是,本官乃是听天监小印,姓王。” “原来是王家大人,王家大人有什么话要问吗?” 王七麟双手握着刀柄将妖刀拄在地上,道:“你一直在找孟友木,那我将他的位置告诉你,以后你不要再回到牌坊乡了,行吗?” 鬼新娘好奇道:“好的,但我想请你们引路,不行吗?” 王七麟道:“待会我们不一定还会活着。孟友木在吉祥县窦府门外,你找到他,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鬼新娘更好奇了:“王家大人,我听不懂你的话。” 王七麟说道:“本官有事询问你,据听天监卷宗统计,牌坊乡三十余年来死于你手的人有上百人之众,实际上怕是更多。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死于你手?” 鬼新娘没回答,而是问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王七麟紧握妖刀道:“于公,本官是听天监小印,有斩妖除魔的职责;于私,我是牌坊乡子弟,有守土护乡的职责。如果他们确实是你为了寻找孟友木所杀,那本官今夜放你不得。” 鬼新娘轻轻笑了起来:“我明白了,王家大人,若是我杀了人,那今夜要么你斩杀我,要么我斩杀你然后自己去找孟郎,是吗?” “不错。” “谢二道长呢?” 谢蛤蟆唱喏:“无量天尊,老道既然在王大人麾下当差,自然听凭大人调遣。” 鬼新娘笑了起来,笑声飘飘摇摇,阴风朔朔。 王七麟手中的刀越握越紧。 但笑过一阵后,鬼新娘轻松的说道:“那很幸运,他们不是死于我的手上,我是知道他们死期,于是日子到了我就去接他们。” “你也知道孟友木的死期,他的死期也到了?”王七麟立马问道。 “不错,我把前后真相告知王家大人吧,我一直在找孟郎,可我只知道他是东孟村的,我去村里找过,问过村里人的鬼魂,但他们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在一些节日的时候会回村里扫墓。” “于是我想,他必然不是走着回来的,出行总得搭车,或许乡里的车把式们跟他聊过,知道他的去向。这样我就在车把式们死前去等候他们阴魂离体,让他们带我寻找孟友木。” “可是车把式们却不愿意上车,偶尔有愿意上车来的又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总之,我这些年一直没有找到。” 王七麟道:“你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死期?” 鬼新娘轻笑道:“因为我是阴差呀!” 通红的布帘掀开一条缝,一只雪白的小手伸了出来。 手掌空白,并无掌纹。 接着手掌挥舞,阴风大起! 冰冷刺骨! 八喵赶紧往王七麟身上爬,轻车熟路钻进他怀里。 谢蛤蟆叫道:“泥犁手!这就是泥犁手!你真是阴差!可牛头马面、黑白无常……” “我是马面罗刹,罗刹身就在你们眼前呀。”静娘又笑了起来。 鬼马甩了甩头。 王七麟惊呆了。 这也行? 他下意识叫道:“你是阴差怎么不知道孟友木的去向?你是阴差你怕孟友木死后鬼魂被带去阴间做什么?” 鬼新娘道:“阴差又怎么会什么都知道呢?而且谁告诉你我要找他的鬼魂?我要的是他的人呀,他不能死!” 王七麟明白了,他猜错了! 静娘怕的不是孟友木死后亡魂被阴差带进阴间,原来怕的是他死掉变成鬼魂,所以才着急! “没有疑问了吗?那我们上路可好?”静娘说道,“谢二道长请为本官赶车。” 王七麟好奇,这阴差为什么叫谢蛤蟆为谢二道长? 谢蛤蟆没有解释,他上来甩手在王七麟耳垂上各弹了一下。 初夏夜晚的热意重新包裹住了他的身体。 八喵钻出来仰头迷惑的看着他,小小的脸蛋上有大大的问号。 阴车出发,王七麟快步跟在后面。 从东孟村到吉祥县窦府,阴车不急不慢的从入夜走到了深夜,王七麟觉得太慢,索性提前赶到。 窦府后门有个小屋子,本来是给为府上送菜的菜农临时歇息所用,此时用来安置了孟友木。 见此王七麟后背有冷汗:阴差到来,发现生前恋人住狗窝,一声令下,十万阴兵奔袭而来…… 不过现在不能再折腾了,孟友木快挺不住了。 阴车悠悠然赶来。 王七麟正要进去搀扶孟友木,这时候小木屋的门被推开,孟友木从中走了出来,飘然迎了上去。 徐大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王七麟道:“这是他阴魂出体了!” 谢蛤蟆下车去掀开了阴车的门帘,一个满身大红霞帔新娘轻缓的从车上走了下来。 脚上的绣花鞋分外红。 她头戴凤冠,有垂丝穗遮面,徐大眼巴巴想一睹真容,却什么也看不到。 孟友木与鬼新娘四手相握,互诉衷肠。 但王七麟这会阳火旺盛,什么也听不到。 最终两人并排向着他鞠了个躬,谢蛤蟆上来又灭了他肩膀上的两把阳火。 静娘笑道:“多谢王家大人成全。” 王七麟抱拳道:“阴差大人客气。” 静娘又说道:“大人帮了本官大忙,本官无以为报,只能告知你两个关于你的消息。” “请讲。” “第一个消息是大人身上缠着一段怨气浓郁的劫难,请你一定要小心,以你现在修为绝不是这劫难之主的对手,但大人官运冲天、浩气四塞,想必能逢凶化吉。” “另外,这窦家府上照顾我孟郎多年,本官想请王大人帮忙转达一个消息做谢礼。窦家鬼气弥漫,应该跟他们府上一个当差的有关,请你让他速速抽身,否则会害了整个窦家。” 说完这话,静娘手一挥阴车门帘打开,她率先回到车中。 孟友木在此冲王七麟鞠躬行礼:“大恩不言谢,王大人,吉祥县幸亏有您这样的官员!” 王七麟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也抱拳回礼:“孟先生过誉,望未来贤伉俪一切如意。” 鬼马掉头,阴车远去。 最后夜空中飘来静娘的声音:“王大人真沉得住气,你不好奇我要告诉您的第二个消息吗?” 王七麟诧异,第二个消息不是窦府要出事吗? 静娘继续说道:“王家大人请勿要为未来而过于忧虑,我曾经听一位大士说过,牌坊乡里有一位叫做王七麟的男子有一段很美好的大姻缘,我想这位男子一定就是王家大人您了。” 92.古怪少年 阴车消失。 王七麟打开小木屋的门,他以为会看到一具尸体,结果里面空空如也! 谢蛤蟆笑道:“你当阴差要的是鬼丈夫吗?她要的是神仙眷侣。” 说到这里他又感叹:“难怪孙缪的香谱说这个案子做好了是大功德一件,做不好却要遇上大凶险。如果不是大人侦破一切,那咱们三个一起动手对付阴差也未必是对手啊。” “但不管是不是对手,咱们一旦跟它动手都是问题,打输了要被阴差给弄死,打赢了会被地府给弄死。” 王七麟昂首挺胸、微微皱眉做威严状:你们可能不信,老子是对阴差抽过刀并将它打跑的男人。 他有点膨胀了。 然后他又想起来,其实阴差也未必都是很能打,比如当初在下马岭钟家碰到那阴差就被一群鬼婴吓跑了。 徐大道:“七爷,现在天色这么晚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你即使装逼也没人看啊,咱们还是找地方睡觉吧?” 王七麟打了个哈欠道:“这几天确实没休息好,走吧,咱们去……” “倚翠楼?”徐大问道。 王七麟坚定的说道:“我绝不去这等烟花之处!” 阴差可是说他有一段很美好的大姻缘呢,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憧憬起来,烟花柳巷那些庸脂俗粉已经不能吸引他了。 “那我和道长去。”徐大道。 听到这话,窦府的后门忽然嘎吱一声拉开了,一张大黑脸冒了出来:“去哪里?” 突然看到这么一张脸、听到这么个声音,三人都吓一跳:“窦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冒头的正是捕头窦大春,他讪笑道:“我听管家说今夜能见到一个痴情鬼,于是特意偷偷躲起来看热闹啊不,开开眼界。不过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啊?就看到一层浓雾。” 王七麟没回答,他说道:“先进你家,有点事要告诉你。” 窦大春问道:“啊?不是去倚翠楼吗?” 王七麟按着他的胸口往里推:“还去倚翠楼呢,我问你件事,你们窦家是不是就你在衙门当差?” 窦大春道:“是啊,怎么了?” “刚才我们见的不是普通的鬼,而是阴差,阴差让我给你带句话,你遇上命中大磨难了,速速抽身,否则不光你要出事,整个窦家都会受到牵连!”王七麟冷冷的说道。 徐大笑道:“七爷你可糊弄不了他,窦大人……嘿,窦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们表演个劈叉啊?” 窦大春听完这话后愣了愣,随即猛然张开腿坐在了地上。 吓瘫了! 王七麟明白了。 静娘不是故弄玄虚,她的话很靠谱。 这让他心里美滋滋的:一段很美好的大姻缘哦,这是真的哦。 窦大春那边心态崩了:“王大人,救命啊。” 王七麟问道:“你遇上的是什么事?” 窦大春哭丧着脸道:“不是我遇上了事,是衙门遇上了事,而且恐怕还是个大事!您真是神机妙算,您真是慧眼如炬,您得帮我啊!” 王七麟决定不在他家借宿了,他去住客栈。 转身就跑。 静娘说这一番话的时候语气很认真,窦大春碰到的事绝对是大事。 他才不想管呢,他还有秦晋劫要处理呢。 徐大外粗内细,最是有眼力劲,看见王七麟跑他也跟着跑。 谢蛤蟆气炸了:“你们又把我给扔下了!” 窦大春正要伸手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谢蛤蟆一甩袖子整个人不见了。 窦府后门响起了窦家大少爷绝望的哀嚎声。 不是王七麟冷酷无情,是他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此时再去帮助别人,那他不成圣母了? 他已经做好计划了,明天就去找孙缪问那个唯一从初次秦晋劫中活下来的游星的名字,然后去找这个游星。 晚上他们随便找了一家客栈对付了一下,早上起床下楼到了大厅,客栈小二给他们陪着笑脸送上大肉馅包子、饱满饺子和滑溜溜的手擀面。 王七麟选了包子和面汤,一口包子下去没看见肉馅! 他招招手把小二叫过来说道:“这包子是你们自己后厨包的吗?” “对。”小二小心的说道。 王七麟道:“你们后厨掌勺师傅肯定在昆仑派厨房学过艺,对不对?” 小二迟疑:“这个不太清楚,应该没有吧?” 王七麟说道:“绝对学过,昆仑派在昆仑山上,他们厨房擅长做大包子,这包子有多大呢?就是给你一个铁锨你往里挖,连挖二里地,然后你会挖到一块石碑,你猜石碑上写的什么?” 这是地球上一个老笑话,但在新汉朝还没有诞生,所以小二傻乎乎的问道:“写的什么?” “此处隔着肉馅还有二里地。”王七麟一本正经的说道。 徐大一口面汤笑喷了。 谢蛤蟆悲愤的叫道:“老道以后吃饭再坐你对面,那就让道祖惩戒我下辈子做和尚!” “哪有这样的好事?”一个笑嘻嘻的声音响起,“你们听天监在吉祥县当差的下辈子都要做牛做马,你还想做和尚?去给和尚做坐骑还差不多。” 客栈掌柜被吓坏了,赶紧唾骂道:“你个臭小子滚的远远的,小心老子的拳头。” 徐大很生气:“老蛤蟆你还不赶紧抓他?捶他啊,他诅咒你下辈子做尼姑!” 王七麟扭头看去,一张少年的脸蛋从窗口一闪而逝。 这少年他依稀有印象,当初和徐大第一次一起来县城的时候碰到过一个被乞丐追着打的少年,刚才说风凉话的好像就是这少年。 少年上次就表现出了对听天监的敌意,而上次他还从乞丐手下将他救了下来,结合今天的事来看,少年对他们似乎充满恨意。 他意识到里面定然别有隐情,就对掌柜的招手道:“老板你过来,我问你点事。” 掌柜的解释道:“大人你别跟一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 王七麟摇头:“我不是要找他麻烦,而是听他的意思,他好像对我们听天监有意见?” 掌柜的陪笑道:“怎么能呢?听天监的大人们为了百姓安居乐业没白没黑的与妖魔鬼怪奋战,舍生忘死、殚精竭虑,这份心意可昭日月……” “行行行,那少年什么来头?”王七麟打断他的话。 掌柜的开始苦笑:“我也不知道他是哪来的小乞丐,就是这几日他偶尔跑来讨个包子、捡点剩饭,我看他可怜,偶尔施舍给他一点饭菜,真的,大人,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 王七麟点点头道:“好吧,那你算算账,给我们结账的人来了。” 窦大春嘴里叼着一根油条着急忙慌的跑了进来。 93.周仲生 “得知三位大人在这里,兄弟顾不上吃饭,赶紧赶来啊。”窦大春吞掉油条冲三人拱手。 徐大道:“赶来结账吗?” 窦大春二话不说去柜台拍下一把银铢。 王七麟示意他坐下,无奈道:“我不是不想帮你,窦大人,可我现在自顾不暇。” 窦大春哭丧着脸道:“王大人,我知道、我都知道,按理说我不该来麻烦你了,可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别人能帮忙了。” “石大人呀。” “嗨,衙门的事找过石大人了,就是你们那次在鼎盛楼聚会,就是那天。石大人当时抓了个鬼,说事情妥当了。可是回过头来,衙门问题更大了!”他往左右看了看,凑上来低声道,“说句实话吧,我觉得石大人不如王大人可靠。” 徐大给了他一拳:“净说大实话。” 王七麟喝了口面汤道:“你们衙门遇上什么事了?正大光明的地方,还能有邪祟?” “一堆!”窦大春说道。 徐大揶揄:“一堆正大光明?是一堆整大光腚吧?” 窦大春苦笑道:“徐大人莫要开我们玩笑,县衙的李知县是一名清官,他素来仰慕听天监为名除害的正气,还曾经想要把公堂匾额换成‘除魔卫道’呢。” 徐大说道:“这个可以,我在倚翠楼听说过县衙的大爷都擅长****。” 窦大春没听出他的讽刺,摆手道:“当不起、当不起,要除魔卫道还是得靠你们听天监。唉,我们衙门现在就是不知道被哪门子妖邪给缠上了,碰到了一个厉害鬼……” 他想要详细讲给王七麟听,王七麟说道:“窦大人,我不是不想帮你,是我真抽不出空来。实际上我即使能去,也未必能解决你们衙门的危机,根据昨夜阴差所说,这次事情很邪门,你只能挂冠回家躲避锋芒。” 窦大春呆了。 他枯坐了一会,站起来抱拳道:“那今天叨扰王大人了,本官告辞。” 徐大道:“你回去快点请辞啊。” 窦大春道:“我不能挂冠请辞,徐大人,窦某是个莽夫,但也知道义气二字怎么写。窦某可以挂冠,那手下那帮弟兄呢?窦某有家财万贯,这一辈子不愁吃喝,弟兄们可没有。” “即使窦某养了这些弟兄,可我们全挂冠而去,谁来负责本县百姓的安危、谁来维系本县的治安?老百姓怎么过日子?我能养得起手下几十个弟兄,可养不了全县几十万的百姓!” 他使劲抱拳:“王大人,告辞,窦某若是此去不回,还望大人日后给烧两炷香。” 王七麟喝道:“窦大人。” 窦大春一脸喜色的回过头来。 王七麟掏出之前印好的蜃炭镇秽符递给他:“这是十张驱邪灵符,你试试看。” 窦大春有些失望,不过终究有所得,心情舒畅许多。 三人却知道这些符箓没用。 阴差说衙门招惹的是大邪秽,蜃炭镇秽符驱赶个孤魂野鬼还行,对厉鬼作用不大。 徐大明白这点,看着窦大春的背影他一拍桌子叫道:“店家,拿酒来!” 虽然他认为衙门多有龌龊,很是瞧不上窦大春这伙人,但却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出事。 王七麟摁住他道:“大清早喝什么酒?去雇个车,我们回牌坊乡。” 牌坊乡的听天监驿所中,孙缪正站在院子的青铜香炉前冲着一排立香深呼吸。 随着他一次次吸气,立香燃烧产生的灰白烟雾钻进他鼻子中,香头一次次变得通红。 随着他呼气,又有一道道灰雾从他鼻孔里喷出。 王七麟第一次看到香客修炼,大感新奇。 谢蛤蟆介绍道:“香客又叫鬼客,他们修习之术源自鬼修,孙大人修为不到家,只能吸取香雾进体内走小周天,所以吞吐间隔时间短。我曾经见过一名厉害香客,那人是宗师修为,平时呼吸时就有白色小龙般的气柱在他鼻孔伸缩。” 徐大狐疑:“他当时感冒了没有?” 谢蛤蟆不悦:“没有,那是修炼!” 徐大对王七麟说道:“前些日子黑豆也这么修炼来着。” 谢蛤蟆说道:“我不是开玩笑,吐气化龙就是香客修为大成的代表。” 徐大道:“那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一个人平时鼻子上老是挂两条龙?” 谢蛤蟆道:“不想修炼的时候,气龙自然会消失。” 徐大问道:“是不是呲溜一声消失?” 王七麟忍笑道:“别说了,你真恶心。” 谢蛤蟆唱喏:“无量天尊、无量天尊,道祖有云,不能跟傻逼置气。” 一个大周天循环完毕,孙缪收气结束修炼。 他扫了眼三人淡淡的说道:“王大人,今日可是本年阴月最后一日了。” “朱颜阴车已经解决了。”王七麟也用淡淡的语气说道。 装逼嘛,谁不会? 孙缪眼珠子一下子瞪大了:“解决了?你莫不是糊弄我吧?” 王七麟道:“我有证据,但我怕说出来孙大人面子上挂不住。另外我可以告诉孙大人,那阴车里头不是鬼新娘,而是个阴差!乡里死的那些人不是她杀死的,只是她知道死亡日子,所以会找上门去,由此而被人给误会了!” 孙缪的眼珠子几乎崩出来:“阴差?那是阴差?” 王七麟点头。 孙缪回屋抽出三支立香,甩手点燃插入香炉:“起!” 三支立香迅速燃烧,烧的一并整齐。 “平安无事,化凶为吉!”孙缪惊喜,“平安香!” 看过香谱他回身抱拳:“王大人果然是天纵奇才,困扰乡里三十余年的朱颜阴车一案竟然真让你给解决了。”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驾车的鬼娘子,真是阴差?” 王七麟点点头。 孙缪颓然:“难怪当年我和我大兄联手……咳咳,王大人,我说到做到,第一次秦晋劫席卷了咱们六个乡,只有你们伏龙乡的游星周仲生活了下来,不过他的情况也很不妙,三魂离体、七魄零散,后来便挂冠回乡了。” 王七麟接着问道:“这周仲生家乡是哪里?” 孙缪摇头:“我不清楚,应该是吉祥县的,咱们的游星和力士基本上都是在县内聘用的。” 94.老牛流泪 从驿所出来,王七麟带徐大和谢蛤蟆先回家住了一夜,然后带上姐姐和黑豆雇车返回伏龙乡。 五月初一。 毒月开始。 这个月很邪,被俗称为毒月、恶五月,有诸多禁忌。 早上王七麟看过老黄历后对徐大说道:“这个月你小心点,守身如玉吧,小心犯了九毒日和天地交泰日会遭遇祸事。” 徐大问道:“什么意思?” 王七麟把老黄历给他看:“五月的初五、初六、初七、十五、十六、十七、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为九毒日,五月十四为天地交泰日,这十天夫妻禁止同房,犯者大伤元神并损寿,夭亡奇祸不测!” 徐大问道:“我哪有妻子?” 王七麟不耐:“我说的重点是同房,你关注妻子干什么?” “七爷,我想要个妻子。”徐大嬉皮笑脸。 王七麟道:“行了行了,你别折腾了,你有精力不如去给我打听一下那周仲生的消息。” 徐大道:“七爷,这事我还真放在心上了,昨晚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啊……” “等等,你翻来覆去睡不着?”王七麟笑了,“我可去你的吧,你的呼噜声太响,黑豆半夜睡迷糊了以为打雷了,竟然推醒了我姐让她去外面把晒的衣服给收起来。” 旁边正在开心骑扫帚的黑豆停下点头。 徐大道:“有可能真是打雷啊。” 黑豆摇头:“娘让我出去看了,就是你打呼噜,我给你学学。” “咕嘎!咕嘎!咕嘎!嘿嘿,你哪里跑?咕嘎!咕嘎!啊啊,不要啊!” 巧娘急忙将他拖走。 徐大挠挠脸说道:“那估计下半夜了,我上半夜辗转反侧睡不着,然后就想这个周仲生的事。我觉得要查这人的籍贯地,去县衙最靠谱,窦大春肯定能查出来,可惜现在县衙危险,不能去。” 王七麟斜睨他:“你希望我去帮窦大春,是吧?” 徐大道:“哪能呢,我就是希望七爷你能好,只是咱怎么找这个周仲生?他是十年前在这里当差的,估计乡里记得他的人就不多了,知道他老家是哪里的更少。” 王七麟道:“那就先在乡里打听一下,不行的话我去找操爷,你知道操爷家地址吧?” 徐大一愣:“知道是知道,但找操爷有什么用?他失忆了。” 王七麟笑了笑没解释。 他失忆个屁! 徐大派出了他的泼皮弟兄,王七麟也亲自去乡里消息灵通的人问过了,但知道周仲生的人很少。 这游星倒霉,来了伏龙乡没多少日子碰上了秦晋劫,可能也是这原因才能幸免于难,逃得一命。 找不到关于周仲生的详细消息,王七麟决定去找杜操问问。 杜操不是吉祥县人,他家在邻县高园县的大崇乡。 王七麟去将军府借了马,三人三匹马赶了过去。 出了吉祥县进高园县,不知道到了哪个乡,一处乡路路口的一棵大柳树下围着一堆人。 徐大从马鞍上抬起屁股一看,眼睛亮了:“杀牛的!嘿,少见,买牛肉去吧?咱去操爷家里不能空着手,对不对?” 以前汉朝时期朝廷对牛看管很严格,律书记载:王法禁杀牛,犯禁杀之者诛。 到了新汉朝,朝廷休养生息多年,民间耕牛数量增多,终于不仅能满足耕地要求,还有所盈余。 于是朝廷改了律法,改为“官私马牛,为用处重,牛为耕稼之本,马即致远供军,故杀者徒一年半。然,民间多牛,牛寿有限,十五载老牛可报备杀之。” 也就是说,牛养过十五年就允许杀掉了,另外朝廷每年也会挑时间集中组织民间杀牛,毕竟边疆地区不稳,跟周边各族连年有战事,需要牛皮、牛角还有牛筋这些战略物资。 现在朝廷允许百姓杀牛、吃牛肉,但牛皮、牛角和牛筋不能私自截留,必须得送去衙门。 牛肉是送礼佳品,于是王七麟默许了徐大的提议。 三人骑马过去还没有开口,有人突然冲他们行礼:“大人、大人,请您为百姓主持公道!”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他下马往树下看去,一口大锅支在树下,锅子里有汤水翻滚,浓郁的大料味和酱油味飘的四处都是。 柳树上拴着着一头老白牛,树枝上挂着一块块牛肉,其中最大一块恰好挂在锅的上方,正有一个青年拿刀劈下肉来就扔进锅里煮。 还没等告状的老汉开口,青年抢先谄媚的弯腰屈膝:“大人好,小人叫马大宝,在这里操持卖牛肉的买卖。大人,小人可没有违法,这两头牛都已经活了二十年了,这里的乡邻能给我作证,我昨天也去县衙开了屠牛令,县衙准许我杀牛。” 王七麟拿过屠牛令看了看后点头道:“嗯,没有违法……” 坐在地上的一个瘦小少年忽然冲他扑来,青年上去将他推开道:“小祥子你一边去,万一惊扰到大人,这责任你负的起吗?” 少年被推倒在地,坐在地上开始抹眼泪。 青年利索的磨了磨屠刀说道:“大人您要牛肉吗?您稍等,这牛宰掉半天了,肉不新鲜,我这就宰了这头牛,给您割新鲜的肉回去吃。” 他快步走向老白牛,老白牛一声不吭,硕大的眼睛看着他流泪。 眼泪大滴大滴落下,砸在土里有灰尘飞。 一个老头站出来厉声道:“大宝你有没有良心?你摸着自己的心口问问自己,你哥是怎么把你拉扯大的?还不是靠这两头牛?这两头牛给你家干了二十年的活,养活了你、养大了你,你现在竟然要杀了它们?” 马大宝道:“我家的牛,我有屠宰令,我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你没有良心,你会遭报应的。”旁边有人跟着老人一起骂道。 “这怎么就是你家的牛?这是祥子的牛,我都听你哥说了,家里的鸡鸭牲口都给祥子!” 坐在地上的少年爬起来抱着老牛落泪。 马大宝用鼻孔哼出口气,道:“我大哥说的明明白白,活的给祥子,死的给我。牛死了,那就是我的了。” 围观的乡亲气的破口大骂。 王七麟听明白了,他指了指马大宝道:“这两头牛是你大哥的遗产,留给他儿子祥子的遗产?” 马大宝说道:“大人,我不敢骗您,我哥说的是活物给祥子,死物给我,因为家里的宅子和家具农具都是我爹留下的,也该归我呀。” “然后你就要宰了这两头牛?你可是这两头牛耕的地养大的啊,你能娶上媳妇也是靠的这两头牛啊。”老汉义愤填膺的说道。 马大宝看自己犯了众怒,索性提着刀想先下手为强,直接把生命煮成熟饭。 他冲着牛脖子要挥刀,可他的速度快有人的速度更快! 一道刀影闪过,他手里的屠刀直接被劈掉了一半。 妖刀入鞘,仿佛从未动过一般。 95.举头三尺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说道:“白牛归祥子。” 马大宝鼓起勇气道:“但我哥留下遗嘱了,说死物……” “那你要是变成死物怎么办?”王七麟问道,“是不是这样你也属于祥子、你的东西也得属于祥子?” 徐大说道:“我有个想法,会不会你们当时没听清你哥的遗嘱啊?要不然这样,你再去仔细问问你哥,别听错了,弄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马大宝说道:“我哥死了,怎么问?” “多简单,你哥死了在地府,又不是魂飞魄散了,对不对?那你也死了,去地府找他不就能问了?”徐大拎起狼牙棒,“你要是愿意说一声,大爷送你上路。”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钱,大爷天生热心人。” 看看他那根专属男人的大狼牙棒子。 回想刚才冰冷的快刀。 马大宝吓得眼皮乱蹦跶。 他看看周围没人帮自己,便嘟囔道:“行吧,那我不碰老白了,祥子,老白给你了。” “这牛本来就是祥子的,你还杀了他一头牛。”一直在仗义执言的老人又说道。 马大宝叫道:“死物归我,反正归我,这牛是我的!” 老人怒道:“祥子爹把死物给你,是怕祥子年纪小不能照顾自己,让你这当叔的去照顾他,他真是瞎了眼,所托非人!你照顾他了吗?你这个丧了良心的不但不照顾他,还抢他东西!” “我呸!” 马大宝说不过老人,只好闷着头去处理牛肉。 他的屠刀被王七麟用妖刀砍断了,于是便拿起个大勺子去舀锅里炖的牛肉想看看火候。 锅子底下烈焰喷涌,锅子里汤水沸腾,雪白的水汽往上翻涌,马大宝看不清锅里炖的肉什么情况,于是他只能甩手去扇开水汽,并探头往下看。 就在突然之间,锅子上方的一条树枝断了! 这树枝上吊着好大一块肉! 树枝断开,这肉跟石头一下子砸了下来。 马大宝此时正趴在锅子上想查看炖肉的火候。 于是,肉正好砸在他后脑勺上! 这块肉还带着骨头没有剔完,怕是有几十斤的重量,猛的砸在毫无准备的马大宝后脑勺上,将他整个人砸了个趔趄! 平常时候趔趄一下不要紧,可马大宝这时候正在锅子跟前! 他一头扎进了沸腾的汤锅里。 事发突然,连王七麟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就看着马大宝栽进锅里,牛肉掉落进去溅起好些滚烫的汤汁,马大宝下意识的伸手去推锅子,锅子的三脚支架被推倒,这样他整个人的半截身子又栽进了锅子里去! 围观的人全惊呆了。 傻了。 马大宝挣扎着拔出身子来,他喉咙里发出令人心悸的嚎叫声,像被火烫到的蛇一样在地上疯狂的打滚。 他往哪边滚,哪边的人就往后退。 哗啦啦,大柳树下的阴凉地全给腾出来了。 老先生仰天长叹:“报应,这是报应啊!” 围观的人跟着说: “真是怪了,那树枝怎么就断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啊,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二十多年的老牛,还是把你养大的老牛,马大宝你杀它这是惹着老天爷了!” 有老人甚至当场跪下,冲着西天开始磕头。 王七麟也是震惊,他看向左右道:“你们耍小动作了?” 徐大愕然:“我以为你干的,你刀那么快。” 谢蛤蟆低声道:“这两头老牛有些古怪,刚才这马大宝拿刀去杀老白牛,老白牛一动没动,你们看,它可是没绑着啊。” 徐大问其他人:“先前这个马大宝杀第一头牛的时候,绑着没有?” “没有没有,老马家的两头牛很有灵性,刚才马大宝杀老黄牛的时候,老黄牛只是流泪。” 谢蛤蟆震惊:“就这样马大宝敢下手?他也下得了手?” “他是个泼皮无赖,什么不敢?” 谢蛤蟆唱喏:“无量天尊,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不用救了,这个马大宝自作孽,是老天爷要收他啊!” 买了牛肉的人吓得头皮发麻,赶忙将肉都放到树下。 老白牛泪水流的更多了,它跪在地上看着马大宝,泪水啪啦啪啦的往下落。 谢蛤蟆长叹道:“老牛刚才哭,不是哭同伴被杀,也不是哭自己要死,它是哭马大宝这半个主人要遇上劫难了。” 说完,他走到老白牛跟前,从怀里掏出个瓷瓶跟徐大一人一边去接了起来。 牛眼泪对修行者来说是好东西。 有句话叫‘来生给你做牛做马’,所以凡是轮回做牛马的,多数欠着主人一笔债,它们本不应坠入畜生道,是出于执念才转世投胎为牛马,这让牛马比一般牲畜更有灵性。 老牛灵性更大,据说临死前的老牛能看透阴阳,所以老牛眼泪在阴阳事中能派上大用场。 谢蛤蟆和徐大一人接了一瓷瓶,然后王七麟全给没收了。 拿走牛眼泪,王七麟上去解开捆着白牛的绳子递给少年祥子。 祥子搂着老白牛的脑袋使劲抚摸它的脖子,老白牛伸出舌头舔舐祥子的脸。 马大宝情况极惨。 王七麟看的心里难受。 于是他扭头不看了,这样就不难受了。 有人是从地里赶过来看热闹的,手里还拎着铁锨,祥子过去比划着借走铁锨在路边挖坑。 祥子瘦弱,干活不利索,还是徐大上去帮忙,几下子挖出个大坑来,然后祥子将牛肉、牛皮、牛角全给埋了进去。 大家伙觉得可惜,但没人敢阻止。 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马大宝的下场让他们噤若寒蝉。 谢蛤蟆拦住了少年,他将牛皮和牛筋拿出来,道:“这些得交给衙门,否则衙门会怪罪于你。” 他又把牛角交给王七麟,道:“这两样我们听天监收下了,给你十个银铢。” 说完他又甩了一张符出去,埋着牛肉的土坑里顿时烈焰熊熊。 祥子卷起牛皮牛筋放到老白牛的牛背上,然后跑过来跪在王七麟面前磕头。 这是个实诚孩子,磕头砰砰响。 王七麟拉起他来冲左右说道:“我是听天监小印,能御鬼通神,刚才我走阴去地府见过这孩子的爹了,他爹改了遗嘱,家里财产都归这儿子,谁敢觊觎人家东西,那小心我听天监追究!” 他从煮肉的大铁锅旁走过,众人只听见一声脆响,不见他动手,铁锅化为两半! 这就是勤练大手印的好处,手速更快了。 祥子擦擦眼泪走到老白牛跟前,老白牛趴下,等少年坐上去后它重新起身,迈着缓慢沉重的脚步走进碧绿的田野。 少年偏坐在老白牛背上,抽出一根横笛吹了起来。 初夏的风开始炽烈,清脆的笛声随着风飘摇,有些许凉意。 以往他骑着一头老牛,身后跟着一头老牛。 如今身后只剩下一曲笛音。 谢蛤蟆抚须轻叹:“骑牛远远过前村,短笛横吹隔陇闻。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 96.别演啦 纵马跑在乡路上,王七麟拿出一个牛角问道:“道长,这个有什么用?” 谢蛤蟆说道:“两头牛都是通灵老牛,这牛角是珍稀的道家材料,找行家可以炼成法器。” “什么法器?” “听过鼓角争鸣、鸣角收兵这两个词语吗?通灵老牛的牛角能炼成起兵号和收兵号,这两样号角能统领阴兵!” 自古至今,军旅中使用的号角都是用兽角做成,由于它发声高亢凌厉,常在战场上用于发号施令用于出兵、退兵。 不过现在随着角被广泛使用,制角材料也改用轻易获得的竹木、皮革还有铜角、螺角之类,兽角倒是不多了。 王七麟惊讶:“这两个牛角有如此大的作用?” 谢蛤蟆笑道:“现在还没有,得请道宗大师炼化为法器才行。另外这两个牛角炼化的法器威力或许不是很强,毕竟只是取自家养的老牛。我曾经见过一支由天竺白神牛的牛角所炼成的起兵号,那号角一响能从黄泉起阴兵八百,当真是所向披靡、佛挡杀佛!” 王七麟把玩着牛角说道:“道长见识非凡,怎么会在一个乡下小地方让我给招募了?我运气这么好?” 他这话说的很有深意。 谢蛤蟆大笑:“老道士走的桥多了,见的人鬼自然也多,驾!” 他一甩缰绳,战马飞奔而去。 徐大暧昧的冲他挑了挑眉头:“或许这就是缘分。” 吉祥县与高园县之前相隔二百里之遥,三人虽然骑马赶路,但当天还是没法赶到大崇乡。 主要是徐大太重了,他胯下的黄骠马真是倒了血霉,跑上两炷香就得停下休息,第二天赶到大崇乡后累的眼睛都直了。 王七麟不耐道:“下次出远门不带你了。” 谢蛤蟆的战马最是轻松,他用了道术来减轻自身重量,骏马跑起来跟驮着个纸人似的。 黄骠马要羡慕死了。 杜家是大崇乡名门,孙缪所在的孙家是世传香客,杜家则是世传镂神师。 徐大来杜宅做过客,他轻车熟路去了乡里最大的一座宅子门前。 这宅子院墙往两边延伸上百步,上面是精美的壁画,门口有两人高的石凶神镇宅,派头十足。 一丈半高度的大木门敞开,王七麟到了门口往里一看,院子里有人在树荫下撸猫。 树荫下的人听到脚步声也下意识往外看。 两人对视一眼。 杜操愉快的撸猫生活被打断了…… “操爷别来无恙啊,还记得我不?我徐大啊。”徐大将马放开自来熟的进门。 他的马不用拴,已经累的走不动了。 杜操做迷惑的样子:“徐大呀?徐大,徐大?你是不是那个经常来乡里走家串户的货郎?” 徐大失望道:“不是,唉,看来你欠我那六十个银铢我是要不回来了。” 杜操吃惊:“我还欠你银铢?” “六十、不,一百六十个呢。” 王七麟注意到,杜操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 杜家的小厮进去通知杜家家主,一个六十余岁的瘦削老头走了出来。 老头样子有些可怖,他露在衣服外的脖子、脸上全有刺青,微微一笑已吓得邻家小孩嚎啕大哭。 徐大给双方介绍了一下,老头是杜家这一代的家主也是杜操的大伯,他名叫杜猛,形象看起来就很猛。 杜猛为人却和气,上来很热情的寒暄:“三位大人公务繁忙,还不忘旧友,着实难能可贵。请随我来,正好前些日子我也有旧友来访,给我送了些雨前好茶,还请三位大人去品鉴一番。” 杜操脸上挂着迷茫而礼貌的微笑点头:“我们是旧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王七麟做忧伤状上去拥抱他,然后在他耳畔低声道:“操爷,跟我就别装了,你也忒不地道,碰上危险自己跑路,结果兄弟被石周山给坑了,这是来找你救命啦。” 杜操吃惊的往后退,道:“这位大人说什么?” 王七麟道:“你看你这不就露馅了吗?当初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对你做过自我介绍,你不记得徐大也正常,但不该不记得我啊。看来操爷在老家用不着演戏装失忆,这演技不大过关啊。” 杜操赶紧说道:“对不住,大人,我脑子不大好使了,记忆力变得很差。” “那你还能记得虎皮?”王七麟笑了,“操爷,我不是来找你追究责任的,我就是想找你帮个忙、救个命,我知道你不是冷酷无情的人,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而且据我所知这秦晋劫可是因果劫,你曾经做过小印的,这劫数绝不会放过你!所以,咱得同心协力、共度鬼门关!” 他相信最后这句话能触动杜操。 果然,杜操看其他人已经进屋了终于不再演戏。 他叹了口气苦笑一声,道:“你要我怎么救你?我是泥菩萨过江了!”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石周山真狠啊,竟然提拔你个新人做了小印。小七,操爷可没想害你,我无论如何想不到他会让你一个刚入行的游星做了小印。” 王七麟道:“这个我明白,操爷无需解释,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现在查到一些消息,其中有一样是关于周仲生的,但我只查到了这么个名字,其他信息拿不到,所以来找你询问。” 杜操诧异,道:“周仲生?你能这么快查到他也是不容易,坐下吧,我慢慢与你说。” 他这趟来对了,杜操知道的消息比其他人更多,而且他同样摆脱不了秦晋劫,所以并不怕染上因果。 “这周仲生是吉祥县一名书生,家住在外城牲口市旁边,你去那里打听就能打听到他。他天生阴阳眼,能见鬼能辨认妖魔真身,所以在屡试不中后便做了游星,好歹也算是入了仕。” 王七麟道:“好,我回了县里就去找他。” 杜操哼笑:“你去能打听到他的消息,但找到他?嘿嘿,你翻遍吉祥县也找不到他。我问你,告诉你周仲生消息的人,还说了周仲生什么事?” 王七麟道:“就是说他刚去伏龙乡没几天日子,所以逃过了秦晋劫,不过也在驿所里被折腾的三魂离体、七魄零散……” “胡说,”杜操打断他的话,“周仲生最终的确三魂离体、元气大伤,但却不是待在驿所里被秦晋劫折腾的。” “十一年前七月半刚过中午,他便疯了一样跑去了牌坊乡。牌坊乡有个将军府,当时那将军还没有告老还乡,将军府里面只有几个仆人,这些仆人里应该有高人,他是藏在将军府中避过了劫难!” “秦晋劫之后他元气大伤只留了半条命,没法继续留在听天监就回了家。但回家之后发现,秦晋劫没弄死他却对他父母老婆孩子下手了,满门被灭!” “受此打击,周仲生离开了吉祥县,去了秦晋劫中曾氏鬼所在的庸水县,皈依出家、日夜为劫难受害人诵经,这才安然活到今天!” 97.当道的屋 杜家家大业大,晚上特意安排了一场接风晚宴。 乡下地方没什么精致菜肴,但胜在肉大酒多。 酱肘子、烤乳猪、整烧鸡、炖大鹅,徐大撑的拉肚子。 第二天王七麟照例起了个大早,妖刀在手,一套太阴断魂刀连绵不绝。 杜猛看到后惊讶:“王大人好快的刀,这是什么刀法?” 他虽然蜗居于乡村小地方,但年轻时候也闯荡过江湖,眼力劲非一般人能比,一眼就看出太阴断魂刀法的非同凡响。 世上武学分两种,一种是拳脚功夫、兵器套路,普通人就能练,练了可以强身健体,能对付寻常人,也能对付孤魂野鬼、小妖小怪。 另一种则是玄术功法,非有天资者不能修习。 这些玄术功法就是大能耐了,不出五行、不离三界,行为举止逃不脱天道轮回,专门用来对付妖邪鬼怪。 当初杜操给他八卦归魂刀法是第一种,而太阴断魂刀法就是第二种了。 王七麟客气一番,说自己瞎练。 杜猛老江湖,知道好奇心太强的危害。 见王七麟不想深聊,他就简单的说道:“王大人的刀法非凡,但好像没有相应内功搭配?如果有合适内功辅佐这刀法,那王大人的实力就深不可测了!” 一听这话,王七麟来劲了。 内功比刀法还要珍稀,他想细问,结果杜猛微微一笑跑了。 你现在愿意深聊了?抱歉,鄙人不愿意,鄙人好歹是一介家主,也是又脾气的。 吃过早饭王七麟想早走,杜猛挽留他们吃午饭,说道:“你们昨天走的是一条远路,我指点你们一条近路,走这条近路可以半天回到吉祥县。” 王七麟诧异:“还有近路?我怎么没有打听到?” 杜猛说道:“这是一条丘陵小路,不安稳,普通百姓不敢走,但王大人修为盖世,显然不用怕。” “不过这路上有一家阴店叫‘勿入饭庄’,庄子里头是几个留恋阳世的鬼,它们未曾害过人,所以若是大人遇上了还请高抬贵手,勿要斩杀它们,它们不是恶鬼。” 中午又吃撑了,然后他们拿走杜猛给的地图,离开乡路进入一条小路。 徐大吃多了,黄骠马遭罪,他们只能还是走一会歇一会。 走出差不多两个时辰,天气忽然变差,太阳隐匿,阴云挂空。 很快阴云变成黑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 王七麟骑马上一座土山居高临下往四周看,然后回来说道:“周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咱们还是往后走吧,刚才路口处有一座客栈,今晚咱们要不去那客栈打尖吧。” 谢蛤蟆道:“荒山野岭一客栈,大人,我看那客栈怕是古怪。” 王七麟道:“我也觉得古怪,不过那可能就是勿扰饭庄。里面顶多几个不害人的小鬼,咱们去避避雨就走,不至于会发生冲突。” 徐大挺胸道:“管它有没有古怪,咱怕什么?有鬼咱就斩鬼,有妖咱就收妖,听天监出行,百无禁忌!” 天空中开始飘起了蒙蒙细雨,他们没法赶路,只好快马加鞭回到路口客栈前。 客栈名字有趣,叫做‘当道的屋’,附近还有几十座茅草屋,应该是个小村子。 徐大笑道:“客栈老板这没文化,他想写的是挡道的屋吧?” 客栈牌匾上的字写的扭扭曲曲、如同狗爬,确实有可能写了错字。 八喵探头往外看,又开始咕噜咕噜的念佛。 但徐大含上冰台珠试了试,没有阴气,一切正常。 这时候有小二撑着油纸伞出来接他们:“客官快请进快请进,里面坐,这雨下的急,小心淋湿了。” 客栈不大人还不少,里面六张桌子已经满了一半。 三人落座,徐大喊道:“小二,给大爷来一壶老酒,再上一只肥鸡。” 小二甩着毛巾过来说道:“大爷,老酒咱有的是,肥鸡这会没准备好,毕竟还不到饭点呢,您先来一盘凉菜怎么样?有香豆干、盐水毛豆、素烧鹅、腌万年青……” 吃饭的事交给徐大就行,王七麟只管结账。 他喝着茶水问谢蛤蟆道:“道长,你当初算的那卦真没错,这次的秦晋劫就是跟将军府有关,咱以为是借助将军府的人脉,其实不是,你还记得无极浮屠中的龙日垂髫吗?” 谢蛤蟆道:“龙日垂髫能挡得住秦晋劫?未必啊。” 王七麟诧异:“不能吗?我听杜操说那周仲生就是躲进将军府才逃过一劫,将军府里不就一个龙日垂髫能用吗?” 谢蛤蟆沉思了一下道:“我猜他当时不单单利用了龙日垂髫,还想办法让那偏将阴魂跟秦晋劫给对上了,光靠龙日垂髫怕是挡不住秦晋劫,因果劫没那么好对付。” 王七麟点头道:“有道理,难怪周仲生虽然避过劫难却依然遭受重创,他可能是在偏将阴魂手下吃了大亏。” 酒菜送了上来,谢蛤蟆试了试,竟然一切正常,客栈没问题。 三人喝着淡酒聊着天,后面雨势变大,又有几个行路人进来,慢慢的六张桌子都满了。 王七麟没事干,便默念法诀、掐手印来练临字真言。 后面徐大推了他一把向着楼上使眼色,王七麟扭头看去,一个姿色秀丽的妩媚少妇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上。 少妇脸蛋椭圆、娥眉朱唇,举手投足皆有风情,只是眉头紧皱、面色惶恐,像是遇到了难事。 有伙计上去冲三人指了指,少妇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急忙走来。 徐大顿时危襟正坐,谢蛤蟆翻白眼:“少时,一狼径去,其一犬坐于前。” 走到近前少妇施礼,自我介绍道:“奴家柴娘子见过三位大人,三位大人可是在听天监当差?” 徐大道:“不错,有什么事吗?” 柴娘子为难的用贝齿咬了咬饱满殷红的朱唇,徐大由挺直背改成弯下腰。 “三位大人明鉴,这家客栈是奴家所有,在这路上开了有些时日,靠着来往的商客行人倒也勉强能营生下去。可是前两日开始,我家客栈遇上了诡事,唉。”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面有惧色。 徐大问道:“碰上什么诡事了?说说。” 柴娘子愁眉苦脸的坐下,说道:“大约是四五天前,有客人起夜看见这大厅里坐着几个人,他感到古怪想打个招呼,可是没人回应他,甚至他都看不见这些人的脸,因为所有人都是背对着他。” “这客人走南闯北见识广,他觉得不对劲,第二天便与我说了。于是晚上我安排伙计出来巡视,结果伙计也撞上了这些东西,看不见脸,他们总是背对着人。” “更吓人的是,从前两天开始,有人照镜子或者洗脸的时候,会发现倒影里出现一张不属于自己的人脸!” 98.上门乞丐 说到这里,柴娘子脸上露出浓浓的怯意,娇躯轻颤。 徐大捂着心正要说话,王七麟抢先冲他说道:“心颤是病。” 他又问柴娘子:“你见到过这脸?” 柴娘子颤抖着点头。 “照、照镜子的时候,有时候突然看向镜子,就会看到铜镜中会出现一张男人的脸。这张脸很白很白,就像擦了许多白铅粉!” 王七麟拿起刀说道:“老徐、道长,咱们分开在客栈里转两圈,看看情况。” 柴娘子俏脸上挂满感激的笑:“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王七麟走向后院,后院撑着一张好大的油布,瓢泼大雨拍在上面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他将八喵拎出来放在肩膀上,玄猫对阴气感应极为敏锐,如果有鬼出现,它能第一时间告警。 大雨倾盆。 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阴云压顶,天空毫无光亮。 客栈里点燃了油灯和蜡烛。 站在后院通过过道往前厅看,能看到一团团摇曳的昏黄光芒。 还有一团昏黄的光芒逐渐飘荡而来。 像坟头飘摇的鬼火。 王七麟正要拔刀,一名伙计举着个油灯走出来:“大人,我家夫人说院子里黑布隆冬,光线不佳,让我给你送个油灯。” 放下油灯这伙计急匆匆跑回了大堂。 这种时候、这种环境下没人愿意待在后院这等偏僻地方,伙计们全挤在大堂里听商客行人说笑。 王七麟举着油灯进后院和厨房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院子一角有个茅房,他顺便进去解手。 一阵寒意涌入,王七麟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两下。 爽。 客栈服务很周到,茅房门口放了个净手盆。 王七麟放下油灯舀了些水洗手,他弯下腰随意往盆中一看。 盆中清水反射着昏黄的光,摇晃的水面上有一张扭曲的脸。 这张脸高颧骨、大嘴巴,不是他的样子! 王七麟猛的直起腰,一个肩头搭着白毛巾的汉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 他像是刚从雨里走出来的,水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王七麟看向他,汉子一边用毛巾擦头发和脸一边自来熟的说道:“这雨真大。” “是啊。” “这雨挺古怪的,昨天晚霞满天,按理说今天不该有雨,还是这样的大雨。”汉子继续擦着头上的雨水说道。 王七麟道:“是吗?” “对,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嘛。”汉子拧了拧毛巾,一股水哗啦啦的流入茅坑中。 王七麟想出去,但被汉子挡住了。 汉子打开毛巾又开始擦脸:“唉,要是十五年前也下这样一场大雨就好了。哦,你不知道吧?这庄子十五年前碰上了一场大火,唉,那火真大啊,人在里面烤的汗如雨下、全身瘫软,根本跑不出去。” 他再次拧了拧毛巾,还是有水落下。 衣服裤子上也有水珠往下滴。 “我当时就没跑出去。”汉子用毛巾捂住脸幽幽的说道。 王七麟道:“你这次还是跑不出去。” 汉子猛的拉下毛巾抬起头来,一张焦黑的骷髅脸露出,两个眼眶黑洞洞的—— 王七麟一刀劈了上去。 汉子迅速往后退,先前悄悄贴着门口爬出去的八喵人立而起,像模像样的堵住出口:想跑?没门! 但王七麟还是一刀劈空了。 鬼影破碎。 化作虚无。 八喵徒劳的挥了挥爪子,屁没抓到。 他摸了摸下巴,很不对劲。 八喵学着挠了挠下巴,但前爪碰不到,只好用后jio。 它用后jio挠了两下,忽然发现这姿势跟王七麟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只好怏怏的收起来。 王七麟抱起它来一边挠它下巴一边琢磨。 客栈里头肯定有鬼,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以他现在的修为,如果有鬼能悄无声息的靠近他而不被他所察觉,这鬼得多厉害? 甚至八喵都没有察觉! 如果真有这等修为的鬼,王七麟还怕什么秦晋劫?直接拜这鬼做大哥,估计秦晋劫能变成桃花运。 他端着油灯重新看向水盆,平静的水面上是一张平平无奇、有点小帅的脸。 是他的脸,没错了。 王七麟往外走,院子外又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 他抽出妖刀问道:“还是不死心吗?” 水流声戛然而止,有人慌张的往后退:“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我只是随地撒个尿,不至于动刀子吧?” 王七麟举起油灯一看,原来不是鬼,只是个跑出来撒尿的客人。 他不悦道:“撒尿不去茅厕在外面?这是有伤风化罪,下次再抓到你,没收你犯罪工具!” 这人提上裤子跑路,硬生生把尿憋回去了。 他回到大堂,谢蛤蟆和徐大已经回来了,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都是毫无所获。 六张桌子都坐满了,最后夜晚降临开始吃晚饭了,又有一个拄着打狗棒的老乞丐拖着一个小乞丐在门口畏畏缩缩的往里看。 正给他们端上来一盘豆干的店小二见此便叹了口气,皱着眉头走向门口。 徐大站起来压住他肩膀道:“外面下大雨呢,你们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店小二陪笑道:“瞧客官您说的,正所谓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小店还能往外赶客人?您二位客官快请进,咦,外面还有人呢,这些都是您二位的朋友?” 说话之间他拉开门,一阵寒风吹进来,毫无夏日的温暖,冰冷刺骨! 门外背对着门口站着几个人。 他们低着头踮着脚,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徐大立马要抄家伙。 谢蛤蟆沉声说道:“坐下,别动。” 王七麟也点头,不对劲。 客栈闹鬼的传闻…… 茅厕中的鬼幻影…… 突然到来的乞丐…… 随乞丐一起来的鬼…… 这一切很不对劲,谢蛤蟆的决定很正确,以不变应万变。 两个乞丐走进门来,准备吃晚饭的客人们纷纷皱眉。 老乞丐卑微的点头哈腰、陪笑问好,有人扔给他点剩菜,有人直接嫌弃的呵斥。 徐大一拍桌子怒道:“聒噪什么?找捶呢是不是?” 看到他一身云纹玄衣,桌上的人纷纷缩起脑袋。 听天监,惹不起。 徐大冲老乞丐招手:“你们两个到我这里坐,相逢就是有缘,我送你们一顿饱饭。” 店里伙计看他们不动弹着急了,他指着门外几个人叫道:“这是什么人呀?听天监的大人们,你们快来看啊。” 老乞丐回头喊道:“管他什么人,天大地大吃饱最大,赶紧上菜!” 一边喊他一边给王七麟使眼色。 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端了上来,每一桌都有一小盆炖鸡。 这鸡炖的很见功夫,鸡汤粘稠金黄,香味扑鼻。 徐大想下手,谢蛤蟆拦住他,拿出一张符箓来甩了甩扔进了炖鸡盆中。 符箓燃烧,肥硕喷香的炖鸡顿时变成了泥土捏成的土鸡! 徐大傻眼了:“我干,怎么回事?” 谢蛤蟆冷冷一笑:“碰上黑店了,什么店里闹鬼,这怕不就是个鬼店吧?” 徐大立马问道:“干不干?” 王七麟道:“干!” 不用废话,徐大抽出桌下的狼牙棒砸在桌子上: “砰!” 桌子变成碎片,盆子落地,泥水四溅。 其他桌上的人还在吃饭,闷着头吃的热火朝天,对此不闻不问,场面一时诡异。 掌柜的和两个伙计大吃一惊,掌柜的赶紧走过来问道:“几位客人这是怎么了?” 谢蛤蟆抽出一张符来扔了出去,手掐道印:“谁是我来我是谁,天地交泰始归真。敛欲开头成四肢,虚空粉碎见全身,疾!” 飞在空中的符箓顿时燃烧,接着像烟花般炸开。 快步行走的掌柜突然变成四肢着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他们扑来。 掌柜和伙计们样貌大变,露出棕黄色狗头和两颗血红的眼珠子,变身成体型巨大的豺狗。 谢蛤蟆袖子一甩,一条纸鹤化作一只火鸟飞出。 豺狗知道火鸟的厉害,它扑到一张桌子上借势转身,一个兔起鹘落跳到了二楼。 见此谢蛤蟆失笑:“当道小屋、当道小屋,咱们三个还以为店家写错了字,实际上是咱们三个理解不了人家的深意啊!” “当道小屋,谁当道?豺狼当道!柴娘子,豺娘子啊!” “嘿嘿,原来这是一个殇豺窝!” 99.震妖邪 幼年夭折谓之殇,所谓殇豺可不是幼年死掉的豺,而是吃夭折孩子修炼得道的豺。 殇豺是山妖山精,会人言、懂法术,比厉鬼更难对付。 所以谢蛤蟆虽然是老江湖,但一时不查也险些中计。 另外五桌客人便已经中了殇豺的法术,这边开打了,他们还在闷着头大吃大喝。 徐大快步上去踢翻一张桌子喝道:“蠢货,还在吃,饿死鬼投胎吗?” 桌子上的人猛的冲他抬起头,眼睛跟殇豺一样红。 滴血般的艳红! 一个殇豺口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声,食客们纷纷暴起,冲着一行人便开始围攻。 徐大没有神通、只会肉搏,可这些人全是受害的无辜百姓,他不能拿狼牙棒去敲受害者的脑袋,而受害者们却是疯狂的发起攻击,一时之间将徐大逼了个鸡飞狗跳。 见此柴娘子从二楼走了出来,她捂着嘴笑道:“我还当来了什么高手呢,原来只是几个有些力气的莽汉,本来还想让你们帮个忙呢。” “帮忙?”王七麟抬头看向她问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吧?你知道会有鬼来找你麻烦,恰好我们到来,于是你就制造客栈闹鬼的传闻,想利用我们来帮你斩杀这些鬼,对吧?” 驱虎吞狼! 老乞丐搂着孙子说道:“你们可不是恰好来到这庄子的,大晴天怎么会突然下大暴雨?从你们骑马经过庄子的时候,就被人家给算计啦。” 谢蛤蟆道:“殇豺擅幻,大雨是幻术。” 王七麟终于色变:“这幻术如此之强?” 碰到硬茬子了! 听到他们对话,柴娘子嘻嘻笑了起来:“原来也不只是有些力气,你们还有几分头脑。很好,有头脑的人才好吃,只有力气的肉太柴了。” 说到这里她猛然一挥手:“小的们,给我拿下他们,今晚用大人们的心肝下酒。” 跳上二楼的殇豺露出尖牙森然一笑:“我要他们的鞭!” “我要你娘的批!”徐大被逼的恼了,抓起一个瘦小的客人往二楼扔去。 殇豺后腿踹出将这人又给踹了出去,它正要狞笑,结果这人被踹飞后面紧接着是一道寒光! 斩马妖刀! 王七麟内力运转至双腿,踩着桌子像大鸟展翼飞身而起,借着那客人身体掩护一刀甩出。 殇豺不防后面有杀招跟随,它急忙往后退。 但哪里来得及? 它再快能快的过太阴断魂刀? 刀光电闪,王七麟双手持刀连斩七刀。 空中刀影闪烁像银白孔雀开屏,包裹住殇豺便是一刀接一刀的斩杀上去。 “唰唰唰!” 只听快刀切菜般的脆响,殇豺连连哀嚎,它急忙翻身打滚,可王七麟已经追上了二楼,脚步踏出、步罡踏斗,一刀快过一刀、一招狠过一招。 殇豺像蛇一样在地上扭曲,它身上棕黄色皮毛上鲜血四溅,一瞬间便被开了好几道狰狞伤口。 柴娘子反应很快立马腾身飞来,见此地上的殇豺临死反击,不要命的张嘴咬他的胸膛。 王七麟嘴唇极速翻动金刚萨埵心咒如流水般淌出来,右手握刀劈砍柴娘子、左手掐宝山印,面对殇豺洞开的大嘴他毫无畏惧的捏大手印击出,手掌捅进它嘴里直接深喉! 炼骨之境,手掌如铁掌! 爆! 殇豺眼睛猛的瞪老大,半边脑袋被铁掌挟带大手印之威揭开,让人一甩手臂跟死狗似的甩在了地上。 造化炉飞出来收尸。 柴娘子却是修为强悍,她快速移动过来猛然双臂挥出。 纤纤玉手化作锋利鬼爪! 鬼爪抓住妖刀撕扯,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火星子噼里啪啦往外蹦! 王七麟感觉一阵磅礴的大力从刀身传到全身,他情不自禁往后退,接着猛的眼前一红看到面前场景变了:一片碧绿草地中,丁轻云正在轻轻脱掉白纱衣…… “喵呜!” 一声裂石穿云般的猫叫声传进他耳朵中,王七麟赶紧甩头猛念金刚萨埵心咒,面前场景开始碎化,丁轻云脱掉了衣服,但全身都变成了碎片。 一身马赛克! 这时候楼下响起谢蛤蟆厉喝声:“母殇豺擅幻,王大人还不快快醒来!” 此时楼下已经乱成一团,四五只殇豺围着他和老乞丐团团转。 柴娘子一边对付八喵一边嘻嘻的荡笑:“道长想的真美,你当我这幻境如此轻易能被破除?” 王七麟听她语气自信,便心里一动反手将妖刀插在身边地板上,双手塞进了裤子里快速的结印。 不动明王印! 临字真言施展: 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容,意志不动不惑,万邪不侵! 九字真言都能贯通天地灵气,但唯有临字真言有坚定意志的大威能。 所有人看见他双手在裤子里快速扭动都误会了。 柴娘子面色大喜,她的眼睛突然变成血红怒视八喵,八喵炸毛往后跳,她抓住机会一爪掏向王七麟胸膛。 陡然之间,一声霹雳: “临!” 满腔灵气化作一道气箭冲破咽喉喷出,道佛真言能震慑天下妖邪,灵气化作的临字一出,母殇豺有一瞬间的失神! 说时迟那时快,王七麟抓起妖刀便是一记力劈华山! 真气灌注刀身,妖刀前端刀芒迸射。利刃扫过,森寒冰气带起一片白霜,母殇豺红润的俏脸顿时惨白。 刀芒劈下,母殇豺半边脑袋飞了出去。 红颜化作狗脸! 楼下跟老乞丐和谢蛤蟆激战正酣的殇豺们纷纷哀嚎,一个殇豺看着母殇豺从二楼摔落,难以置信下竟然站住不动弹了! 趁你病要你命,徐大挥起狼牙棒就给了它兜头来了一下子:“吃大爷一棒!” 其他殇豺嚎叫着转身便逃,王七麟抓起八喵扔了出去:“妖魔哪里走!” 谢蛤蟆道袍大袖连连甩动,一道火龙缠住一只殇豺将它困在其中。 火龙首尾衔接像巨蟒般缠绕着它的身躯连连转动,每转一圈殇豺眼睛里的红色便暗淡一分,最终火龙消散,这殇豺眼珠子化为焦炭般的黑色,身躯一软倒在地上。 另外还有一只殇豺窜出窗户要逃跑,门外那五个阴森森的鬼立马将它围住。 殇豺身影幻化利爪挥舞,尖锐嚎叫声中红雾弥漫,五个鬼跟它硬碰硬,任凭它的爪子抓在身上,然后趁机去抓住它的四肢、抱住它脑袋。 五鬼分尸! 造化炉逐个飞出,前后收集到六道阴魂! 但还是没有青色烈焰,全是赤红火焰。 随着殇豺全数死亡,抓狂的食客茫然醒来: “怎么了?” “暴风吹进客栈来啦?” “掌柜的呢?伙计呢?风骚老板娘呢?” 一个鬼跳起来将牌匾摘下来,它伸手在牌匾上抚了一下,牌匾上出现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勿入饭庄。 挂好牌匾,它们又纷纷五体投地的跪在门外。 食客们看着满地狼藉和殇豺死尸后逐渐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事,吓得抄起自己行李往外跑,一个没留下。 王七麟回身冲老乞丐抱拳,道:“还未请教高人的尊姓大名。” 老乞丐搂着孙子从饭桌下爬了出来,满脸尴尬的笑:“老头子哪是什么高人?大人怕是误会了,我们爷孙就是这条乡路上讨饭的。以前我们曾受庄子里鬼先生们的恩惠,今天他们来找我,托我进庄子来向你们解释发生的事,所以我就来了。” 这消息给王七麟的震动比得知这家店是鬼店的消息还要大。 他以为自己碰到了行走江湖、神秘莫测的乞丐大佬,原来这是个真乞丐。 100.雪岭白牛 老乞丐叫臭老头,人家这么叫他、他也这么自称。 好些年前他就在这一片晃悠了,不光乞讨也干活,农忙时节他去给人打短工、平时村里有红白喜事去帮个忙蹭一碗肉菜吃,活的还挺滋润。 “每年清明中秋啥的,我就来勿入饭庄,给里面的鬼上两炷香、烧一把纸钱,它们保佑我健健康康、平平稳稳,所以跟它们算是熟稔。” “前些日子有一伙山精,哦,就是你们说的这个殇豺不知道怎么来占了它们的阴宅,让它们成了孤魂野鬼。今天突然给我托梦,说听天监的大人们被山精的幻术给迷住了,它们说山精很坏,就让我赶紧来提醒大人们,让大人们小心。” “没想到三位大人法术高强,这些山精敢招惹大人们,这真是自寻死路!”老乞丐钦佩的竖起大拇指。 徐大傲然一笑:“大爷还没有拿出十成功力来呢,否则不把它们敲得拉绿屎那是它们最近没吃青菜。” 谢蛤蟆笑道:“殇豺还真不吃青菜,所以我们先前才能吃上小菜。” 殇豺团灭,幻术消失,外面天朗气清,星光灿烂。 客栈收拾的还挺干净,王七麟拿了张凳子坐下,问趴着的几个鬼道:“诸位请起,本官不是碰到妖魔鬼怪就会动手的不讲理之辈,尔等虽然留恋阳世,但既然本地听天监没有剿灭你们,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我不会妄自出手对付你们。” 五个鬼连连磕头: 我们很懂规矩的。 王七麟说道:“今晚我们借宿在此,行吧?” 五个鬼爬起来主动跑掉了: 我们超懂规矩的。 臭老头带着孙子也要走,正在柜台抽屉里搜罗的徐大拿出两枚银铢给他们:“喏,这是你们给听天监通风报信的奖励,我们听天监从不差饿兵。还有大爷说管你们饱饭那就一定管你们饱饭,喏,一只酱鸭、一根火腿,行不行?” 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两个油包,王七麟惊呆了。 难怪黄骠马跑的那么吃力! 老乞丐哈哈大笑:“多谢多谢,大人敞亮!大人慈悲为怀、菩萨心肠!” 接过油包的时候,他用手指点了点徐大的死玉扳指好奇的说道:“这个戒指真大。” 徐大转了转扳指说道:“这可不是戒指,我不能给你,你别看了。” 老乞丐又是一笑,带着孙子愉快的离开。 王七麟冲徐大招手:“把赃款交给我。” 徐大不甘心,却只能将一把银铢递给他。 王七麟用手指随意的拨拉着银铢说道:“唉,这伙殇豺收敛了这么多钱,不知道残害了我多少新汉子孙。” 徐大抱拳:“七爷真是心怀天下,时时刻刻不忘为圣上分忧,佩服佩服。” 王七麟说道:“但新汉朝之患不在妖邪而在官吏,当地听天监干什么吃的?任凭这样一伙山精逍遥法外,按照我新汉律例,该当何罪?” “渎职罪,罪大恶极。”徐大跟着愤愤的说道。 王七麟又看着他眼睛说道:“我怀疑他们是贪污了山精的贿赂,所以才渎职,我新汉朝对于官吏贪污是什么刑罚?” 徐大低下头,默默的掏出一个钱袋递给他:“七爷。” 王七麟打开钱袋看了看继续说道:“对于贪污后死不悔改的官吏,又是什么刑罚?” 谢蛤蟆揶揄道:“徐大人,瞎子刚才都看见金光了。” 徐大又掏出两枚金铢放在桌子上。 王七麟收起钱袋和金铢道:“行了,桌子上的钱你和道长分了,剩下的不能动,要上交国库的。”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修道之人对黄白之物不感兴趣,钱都给徐大人吧,我只要这几条殇豺。” 殇豺皮毛是炼法器的材料,价比黄金! 徐大正义凛然的说道:“七爷,经过你的一番教导,我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这钱是赃钱,我不能要。” 他偷偷捏了捏腰带,里面沉甸甸的。 你们为什么能看到金光?因为大爷要让你们看到。 王七麟欣慰的点头。 三人都以为自己占了便宜,着急忙慌各自回了房间。 王七麟准备炼天官赐福丹。 张神医临行前给了他五枚九草大补丹,但造化炉缺火,一直没炼化他们。 他回到房间看向识海,造化炉烈焰熊熊,一个小瓷瓶正在上面转悠。 装着白牛眼泪的瓷瓶。 王七麟急眼了,赶紧把另一个瓷瓶从怀里拿出来。 造化炉太自动化了,总是胡乱炼东西,一点不听他的指挥。 幸好他斩杀殇豺时间不长,否则这两瓶白牛眼泪都要被炼化掉了。 他不想炼化这玩意儿,牛眼泪顶多能让普通人见鬼,他天生能见鬼,自然不需要牛眼泪。 还好这次收获了六道火焰,炼化一瓶白牛眼泪后还能再炼化五枚丹药。 睡觉之前,白牛眼泪炼化结束。 王七麟拿出来一看,小瓷瓶没有变化,就是外面多了几个字:雪岭白牛汗丹。 他打开瓶塞看了看,里面有一大滴水银似的液体,能流淌,但总是像个球一样聚集在一起,如同丹丸。 这玩意儿他没听说过,所以不敢轻易使用,便收入怀里。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骑马返程。 三人一走,客栈里面阴风阵阵,门窗顿时紧紧关闭起来。 王七麟随意的问道:“道长,你知道雪岭白牛的汗水吗?” 谢蛤蟆道:“当然知道,雪岭白牛是佛家圣地大雪山上的神牛,有降妖伏魔之能、擎天移山之力,它的汗水很是珍贵。你们知道东海有鲛人泪水落地变为珍珠,据说雪岭白牛出汗落地会化为银丹,服下能增添一头黄牛之力!” 徐大哈哈大笑:“胡扯,牛还能出汗?” 谢蛤蟆不屑的说道:“你这秀才是贿赂考官得来的吗?唐柳宗元先生在《陆文通先生墓表》中所说‘其为书,处则充栋宇,出则汗牛马’你没学过吗?没学过这句话,那也知道汗牛充栋吧?” 王七麟傻了:雪岭白牛的汗水这么霸道? 徐大心虚的说道:“就算牛能流汗,可一滴汗能增添一牛之力?假的吧?” “东海鲛人的泪水还能化作珍珠呢,这可是真的,我见过。”谢蛤蟆说道。 徐大将信将疑:“这不是传说?那岂不是谁娶一个鲛女,谁家就发达了?” 谢蛤蟆道:“当然不是传说,我当时游历东海时候见过。你这想法很无知,鲛女只倾心于真正爱自己的男子,如果一个男子惹得鲛女伤心落泪,她们会悄悄离开。” 徐大说道:“又不是只有伤心才能落泪,让她爽的落泪不就行了?她不就不走了?” 谢蛤蟆惊呆了。 王七麟没参与讨论,他趁着没人注意掏出瓷瓶将雪岭白牛汗丹服了下去。 如同烈酒入喉,一道火线从嘴巴一直流淌到丹田。 接着,火线轰然炸开! 他的气血仿佛沸腾起来,一道真气自动从丹田行走四肢百骸,所行之处有火涌动,鲜血变为岩浆,滚烫、汹涌、霸道! 肌肉轻微痉挛,一条条肌纤维像是被撕碎又重新拼凑,王七麟赶紧大口的呼吸,以此镇压从里到外的痛楚。 剧痛之后是充盈的力量感,他使劲一握拳,手指骨节像炒豆子似的嘎巴嘎巴响。 暴力气息很清晰! 伴随着强猛的力量还有滔滔不绝的精力…… 阴阳余阖辟,小大几乾坤。 银海有精力,金函无法门。 这一刻他只想纵马回家乡,然后拖起犁去耕上几亩地! 101.山魈 雪岭白牛汗丹加上五枚天官赐福丹,王七麟的内力达到二十年之雄厚,并有了一牛之力。 如果不是之前阴差告诫过他秦晋劫可怕,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什么都不必畏惧了。 广阔天地,任我翱翔! 回到驿所,黑豆又在柳树下挖着什么,连马蹄声都没顾上看。 王七麟问道:“你在挖什么呀?” 黑豆转过身来露出灰不溜秋的小土脸说道:“挖耗子窝,舅舅说里面有钱。” 王七麟跳下马说道:“不用挖了,看舅舅给你来个倒拔垂杨柳!” 他往手上吐了口唾沫,弯腰抱着柳树开始往上拖了起来。 这棵柳树有年头了,比成年人的大腿还要粗。 于是,装逼失败。 王七麟回驿所歇息后便去给将军府还马,结果黄化极着实大方,直接将骏马送给他了。 骏马可是昂贵资产,价值十个金铢之巨,而一个金铢就够县城一户普通人家过活一年之久! 他又找黄化极打听十多年前周仲生进入无极浮屠的事,黄化极很诧异:“你怎么知道这回事?” 无极浮屠当时是被偷偷打开的,这件事闹的挺大但消息被压住了,神都洛阳的听天监总衙派遣了一名玉帅亲自带队来考核此事,他们担心是什么邪教得知无极浮屠的位置后来开放阴路。 “正是因为无极浮屠被偷开一事,我才提前回来。”黄化极介绍道。 王七麟皱眉:“按照老将军的意思,这无极浮屠乃是隐秘,一个游星不应该得知如此消息,是吗?” 黄化极道:“对,事后你们的玉帅想调查此事,结果进入无极浮屠那名游星提前离开了吉祥县,没能找到他,加上无极浮屠没有出事,这事才算作罢。” 王七麟缓缓点头。 事情恐怕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连听天监当时都没有找到周仲生,那他能找到吗?杜操又是怎么知道他躲在庸水县的一家寺庙里的呢? 整个秦晋劫,迷雾重重! 无论如何他得去庸水县寻找周仲生,这些疑惑只有跟他面对面后才能得到解答。 他要走出将军府,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外传进来,接着丁轻云的声音响起:“好了,到家了。” 随着落地声,一个少女像蝴蝶般飘到了门口,她身着样式古怪的赤红衣衫,像是一整块红纱包裹着身体,纱衣上有一连串的白色小铃铛,但随着她奔跑铃铛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响。 突然看到王七麟,少女吓一跳,纯美的笑容化作惊愕,瞪大眼睛连连往后退。 王七麟摸了摸鼻子:自己很吓人吗? 丁轻云牵着马走进来,看到他后笑了起来:“王大人来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巫巫,我的闺中密友。” “巫巫的婆婆算到我家有劫难,于是让她来救我们,结果她不靠谱,在路上耽误了许多日子。” “我先唔系唔靠谱,而系我一定要得救嗰个兵阿叔。他系一个大好人,顶天立地嘅好汉,如果让厉鬼食了佢,嗰天地之间就冇正义可言啦。”少女躲到她背后争辩道。 说完她又探出头来打量王七麟,忽然笑了起来:“啊,我知了,你系救云儿命嗰个人。” 说完少女跳了出来,她用贝齿咬了咬嘴唇,从背包里掏出一枚贝壳递给王七麟:“你把佢磨掉饮了,可以多活些日子。” 王七麟莫名其妙:“什么?外国人啊?” 少女却不回答了,穿花蝴蝶一样往府里跑:“溜了溜了,云儿快跑,佢身上嘅煞气好吓人。” 丁轻云哈哈笑道:“巫巫来自南荒,能听懂官话但不太会说。” 王七麟看着贝壳纳闷,八喵从他怀里冒出头来试探的去叼这贝壳,一边张嘴一边偷偷打量他反应。 见八喵对小贝壳有兴趣,他便递了上去,八喵用小手手抱起贝壳开始磨牙。 王七麟骑马回到驿所,他还在琢磨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少女巫巫,徐大猛的冲出来拉着他往卧房里钻:“赶紧进来!” 王七麟站定,徐大一拉没拉动他,顿时吃惊。 一牛之力,闹呢! 不过徐大没在意这细节,他低声道:“你赶紧跟我进屋,我给你看个东西,怪了!” 进屋后他张开手放到他面前,八喵用一只爪子捂着鼻子往后退。 徐大这厮不是好人,他经常玩放了屁攥手里的把戏来戏耍小猫。 “你看啊。” “看个屁!不是,我看什么?看你满手冤魂?” 徐大翘起大拇指,王七麟注意到他戴的玉扳指:“噢,这不是你当初从赌坊里弄到的什么鬼玉?” “死玉!”徐大纠正道。 八喵又伸长脖子:喵喵喵?鱼? 徐大伸手转了转玉扳指说道:“出来。” 一道黑烟雾从玉扳指中冒出,落在地上成为一个模糊且黝黑的怪兽。 这兽长得像王七麟在地球见过的猩猩,高大魁梧,足有一丈,它上身极为强壮,可古怪的是下身却只有居中一条腿,另外它身影模糊,看不清是不是长着毛,这样难以界定它是人还是兽。 王七麟惊呆了:“这是什么?” “山魈啊。”徐大诧异,“你不认得?古今第一奇书《山海经》的《海内经卷》提到过,‘南方有赣巨人,人面长臂,黑身有毛,反踵,一足,越人谓之山魈’。” 王七麟问道:“那你从哪里弄到的?” 徐大摊开手道:“我不知道!” 他怕王七麟不信,又解释道:“我真不知道,就是刚才你和道长去送马,然后我闲着无聊想回屋睡觉,这不我嫌死玉扳指碍事吗……” “你睡觉它碍什么事?”王七麟狐疑,“这里没外人,你说实话你趁着我和道长不在家想干嘛?” 徐大叫道:“这不是重点,总之我拿着扳指随口说了一句‘你里面要是有个厉害的鬼就好了,出来给我办点事’。” “然后,这玩意儿就出现了。” 王七麟也想不通,他去把谢蛤蟆叫了进来。 谢蛤蟆果然老江湖,一看便说道:“这是个山公幽浮啊。” “不是山魈吗?”王七麟迷惑了。 谢蛤蟆说道:“是山魈,雄山魈叫山公,雌山魈叫山姑,其中山公力大无穷、奔走如风,山姑能豢养百兽,它们是山林之王,百越和南疆一带多有这种异兽。哦,它们跟八喵一样都是天地间的异兽,你哪里来的山公幽浮?” 人死后为鬼魅,有灵性的动物死后是幽浮。 徐大摊开手道:“我也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有了。” 谢蛤蟆皱眉琢磨了一下,没有头绪。 徐大说道:“这真是古怪的很,以前我也经常把玩死玉扳指啊,还曾经想过抓一个鬼养进去,但我不知道窍门,所以一直没有这么干……” “老乞丐!臭老头!”谢蛤蟆猛的一拍手,“臭老头不是普通乞丐,他还真是一名江湖异人!” “要将鬼或者幽浮养进死玉中,需要接触到死玉,你昨天给臭老头钱和菜的时候,他是不是碰过你的手?” 徐大想了想立马使劲点头:“对对对,他用手指点了点,说我这扳指很好看来着。” 谢蛤蟆感叹道:“你是傻人有傻福……” “你才傻呢。” “那就是这异人一时昏了头,竟然会给你一个山公幽浮,这东西很厉害的,有它帮你,以后你再装逼就不会被吊锤了,好歹能扛一会。” 正在舔小手的八喵听到这话后给了山公幽浮一个不屑的小眼神。 徐大问道:“可是怎么用啊?我跟它说话,它只会傻笑。” 谢蛤蟆说道:“山公好财、山姑好色,你给它一个银铢试试。” “它一个只能呆在死玉里的幽浮要钱干什么?”徐大口里这么说,身体很诚实,拿出一枚银铢递给山公幽浮。 山公幽浮立马接走银铢,徐大说道:“给我展示一下你的本领。” 足有一丈高的山公幽浮一个奔袭冲到床前,挥出比簸箕还大的手抓住床头拎起来砸向屋顶。 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来。 王七麟一声惨叫:“徐大,你给我掏钱修理屋顶!” 徐大嘿嘿一笑:“放心,有人给咱修理!” “谁?” 徐大挺起胸膛道:“窦大春啊,我现在有这么一个强力手下了,应该能帮他摆平衙门里的诡事吧?” 王七麟知道他天生仗义,便没有反对:“我不太看好,不过你去试试水也行。嗯,咱都去县里一趟吧,我去周仲生家里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102.周氏旧宅 三人再次来到吉祥县。 徐大去衙门找窦大春,王七麟带着谢蛤蟆去找周仲生故居。 吉祥县以环城道路分为内外两城,内城东方是庙宇,西方是学社,南方是官员富豪的居民区,北边则是市场、店铺。 根据杜操所介绍,周仲生家住在城西学社一带,到了之后很容易就能打听到。 时间充裕,王七麟决定先去不知晚斋看看。 这座雅致小楼曾经学子络绎不绝,如今门可罗雀。 大门上贴着两张封条,张全给盗墓贼销赃可是重罪,他自己被革去功名打入大牢、妻女被送去教坊司,店里的伙计跟着倒霉,也被关进牢狱等候判决。 西城的商家清楚内情,虽然他们知道张全是罪有应得,平时提起来也鄙夷唾骂,有些还会因为死了个同行而偷乐。 可是兔死狐悲、同仇敌忾,他们很不爽操作了这一切的听天监,所以当王七麟去打听关于周仲生消息的时候,他们吱吱呜呜、推三阻四。 王七麟问了四五家书社,一无所获。 这把他气得够呛。 在秦晋劫这事上,听天监上下欺瞒他,在周仲生这事上,各家店铺又欺瞒他。 他忍不住怀疑,难道徐大说的对,他五行缺坑所以老有人坑他? 还好西城并非只有书社和店铺还有许多人家,他和谢蛤蟆找百姓问了问,算是打听到了周仲生的消息。 周仲生一个屡试不中的书生能住在西城是有原因的,他所在的周家是吉祥县的大家族,虽然比不上窦大春所在的窦家,但也不遑多让,周家世代都是读书人,书香门第。 打听到这消息后他准备去周家,这时候一个身穿对襟褙子的妇女急匆匆而来,问他道:“这位可是听天监的大人?” “在下王七麟,忝为听天监小印。”王七麟很客气的对妇女抱拳,同时打量她的着装。 褙子这衣服有讲究,若是对襟大袖那一般是贵妇穿的,对襟小袖才是普通妇女的便服。 找来的妇女穿的是对襟小袖褙子,不过上面绣着春蝶戏花的图像,应该不是出自普通人家。 听了王七麟介绍,妇女微微一笑,道:“王大人应该也是读过书的?我听您在打听周家三房的二公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伯仲叔季,周仲生上面必然还有个周伯生。 王七麟说道:“我听说十多年前这周仲生家里曾经发生过不测,当时这起案件记录的有些潦草,我有些疑惑想上门来打听一下,看看还能不能打听到消息。” 妇女道:“这事情过去许多年了,怕是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周家二公子家的惨事。恰好我当时在周家做事,所以知晓颇多,王大人若是想要了解什么,那问我好了。” 在商户们面前吃了太多闭门羹、碰了太多软钉子,这会忽然有人主动且热情的来招待他,把王七麟弄的有点受宠若惊。 他想先去周仲生家里看看,问道:“周仲生的房子还在吗?我的意思是,是不是卖给他人了?” 妇女低声道:“谁敢买?连左邻右舍的房子都没人敢碰。” “那还请夫人带我去看看。” “大人这边请,不用叫我什么夫人,叫我穆小娘就行。” 路上谢蛤蟆给他使了个眼色,拉开和穆小娘的距离后他说道:“天上不会掉灵丹,小心有诈。” 穆小娘将他们领到了一座普通宅子前面,她在路上介绍过了,周家家大业大,但周仲生不是嫡出的子孙,他出自不受重视的三房,只有靠读书才能进入周家权力核心,所以上学时候很用功。 “奈何,他不受文曲星老爷的青睐,考了十几年连个秀才也考不上,最后没办法,为了搏一份前程只好去听天监当差,结果这下子可好,老爹老娘、媳妇孩子,一家七口人除了他全死了!” “死的很古怪也很惨!不管大小都是肚皮没破可肚子空了,五脏六腑不知道哪里去了!” 王七麟听着穆小娘的介绍看向周仲生家的宅子,这是一座老屋,青砖残破,黑漆大门斑驳,铁门环锈迹腐蚀,院墙摇摇欲坠,墙头门楼上长着野草。 十多年没有人气,宅子看起来死气沉沉。 有些墓地都要比这宅子更有活力,毕竟那还有盗墓的光顾。 谢蛤蟆上去推开门,今天夏日的阳光颇为炽烈,可是照进院子后只见雪亮不见火辣,像是假阳光。 也像是…… 有什么东西吸走了太阳的热。 院子里的野草有人膝盖那么高,随着门嘎吱嘎吱的打开却没有鸟雀野兔野鼠之类被惊动,很不正常。 两人走进院子,内屋门口顿时打起了小旋风,一团团乱草在风中胡乱摇曳。 屋子的窗棱纸烂光了,有几个黑影在屋子里一闪而逝。 见此王七麟立马追赶:“道长,堵它们!有鬼,有可能是周家人的鬼魂,一个不能放走!” 他拽出八喵先当暗器扔了进去。 谢蛤蟆摇头道:“孤魂野鬼而已,大人,留下它们没用。” 王七麟踢开屋门冲进去,孤魂野鬼已经被吓跑了。 他含上冰台珠,珠子清凉,屋内有些阴气,但很轻淡,就是躲在屋里的孤魂野鬼留下的。 屋子里面阴气森森、灰尘遍布,看起来让人心底打哆嗦,但其实没什么东西。 王七麟希望里面有个厉鬼,好拿来祭刀。 拥有一牛之力后他一直没能施展一番身手,这让他很郁闷。 在各间屋子里转过一圈没有发现,王七麟很失望:“白来了,什么也没发现。。” 谢蛤蟆道:“没有白来,咱们不是发现了孤魂野鬼吗?” “发现它们干屁?” “发现它们的用途大着了,它们的到来代表一件事,当初杀了周仲生家人的不是秦晋劫厉鬼。若是秦晋劫在这屋子里肆虐过,那肯定会留下自己所属的阴气,对鬼魂来说这是一种地盘标记,孤魂野鬼绝不敢来!” 王七麟吃惊:“还有这种说道?” 谢蛤蟆点头:“无需置疑。” 他们出去后想找邻居再打听一下情况,结果两边邻居已经搬迁,屋子全空出来了。 如穆小娘所说,空屋子没人买。 王七麟问穆小娘道:“你知道周仲生去哪里了吗?” 穆小娘摇头道:“不知道,好些大人来打听过,我听周家人说他好像出家了,也有周家人说他失踪了,周家派人去找过他,结果这些人也失踪了,后面周家只能当他死在外面了。” 她说完后看王七麟关门要走,便拦住他嗫嚅道:“大人,奴家有件事想请您帮忙,您能帮帮奴家吗?” 她怕王七麟不答应,又急忙补充道:“不是普通帮忙,是救奴家的命、救奴家儿子的命。”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果然是老江湖,还真让他说准了。 谢蛤蟆问道:“怎么帮忙?” 穆小娘无奈的说道:“奴家家里碰上一件诡事,还请大人们能去主持公道。” 王七麟道:“那你说吧,听天监专管诡事,这不是帮忙,这是我的责任。” 穆小娘闻言大喜:“大人真是好官,您随我来,请去我家喝杯茶,容我将这件事慢慢告知与您。” 103.是不是梦魇 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穆太航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又跟以往一样,他梦魇了。 像是有什么钉住了他的身体,他无法动弹,只能睁开眼睛。 可是太黑暗了,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心里不着急,先默念天子国策:“敬天、法祖、亲亲、体臣、求贤、审官、勤政、爱民、重农、崇俭、礼乐、教化……” 随着天子国策一遍遍念过,他感觉身体被魇住的感觉开始消逝,逐渐的他可以动一动手指了。 从小到大他遇到过好几次梦魇,那时候梦魇只要能动手指或者脚趾,整个人便会醒来。 但这段时间他碰到的梦魇不是这样。 他必须得不断的背诵天子国策才能逐渐拿回身体控制权。 从手指可以动弹到手掌脚掌可以动、接下来又能抬起头,就这样一遍遍的天子国策诵读声中,他终于猛的坐了起来。 “呼呼呼。” 喘气声浓重。 光是夺回身体控制权已经很难了。 他挪动着靠在一处墙壁上歇息了一阵,然后又开始顺着墙壁往旁边摩挲。 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道摩挲到了哪里,他感觉墙壁往外动了一下。 就是这里,这是一扇门,或者是一面可以打开的墙壁。 他像前两天一样用后背靠着墙壁往外顶,双脚使劲蹭地,汇聚全身力气想打开这墙壁。 墙壁逐渐开了一条缝,缝隙很缓慢的扩大,好像力气足够大就能将它给顶开一样。 可惜他只是个书生,气力不足,最终墙壁打开了两指宽后他便失去了力气。 趁着墙壁要弹回来的瞬间他往外看,外面有光芒,还有一节节的红绳子。 这屋子外面应该缠绕着一圈圈的绳子,大门被绳子捆住了! 光明消失,黑暗重临。 穆太航不着急,做学问的人最有耐心。 他平心静气让力气恢复,然后用今天刚从屠户阿虎处学来的发力的法子来重新撞墙。 这次他的姿势是用肩膀顶住墙壁、用双手双脚来蹭地,全身发力于一处,靠爆发力来撞墙! 虽然会很疼,但这样爆发出来的力量是最大的! 猛的深吸一口气,他一下子撞了上去。 重重的撞击后是诡异的无声无息,预料中肩膀撞硬物的巨响没出现,不过这样发力确实行之有效: 墙壁开了好大一条空子。 他欣喜的往外看去,看到半张面无表情的鬼脸! 半张鬼脸上那一个眼睛瞪得很大,没有眼白只有黑眼珠! 狰狞! 凶恶! 冷酷! 巨大的恐慌席卷他全身,他忍不住尖叫出声并赶紧往屋子中央逃窜。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屋子外面有大诡异、大邪恶、大暴戾! 这预感来的是如此突然却又如此真实,他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开始哆嗦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声朗诵《论语》: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无惮改……” 外界只知道儒家读书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说法,却不知道还有‘书中自有正直气、书中自有大威能’! 读书能辟邪! 随着一句句圣人言从口中吐出,穆太航的心情逐渐平定下来,闭上了嘴巴。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 但《论语》的诵读声还在继续。 穆太航突然就崩溃了: 这不是他的声音! 这声音干巴巴、冷森森,没有一点感情! 有人接在他后面诵读《论语》! 这间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的黑屋子里还有别人! 人的崩溃是突如其来的,穆太航撕扯着头发要发狂尖叫,却猛的又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大爷刚来就要立功啊?嘿哟,夫人你开不了门了对吧?让开,大爷给你开门!” “走你!” 轰然一声闷响,穆太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他猛的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穿过房间的窗户照进来。 他从梦里被惊醒。 恐惧之下他顾不上穿鞋子推开卧室门往外跑,跑出屋门后看到娘亲带着一个英挺到过分的年轻人、一个黑铁塔般的壮汉和一个老道士出现在大门口。 双方对视,徐大诧异:“你们家里有人,那怎么不出来开门?” 他又仔细打量少年,看着凌乱的衣衫、满头的汗水、惊惧的神情还有乌青的眼圈,他露出一个很贱的笑容:“我懂我懂,大爷今天莽撞了。嗨呀,我应该能想到的,年轻小伙子自己在家反锁大门还能干什么?” 少年不管他胡言乱语,跑过来搂住母亲便嚎啕大哭:“娘、娘,好可怕,我好害怕!” 徐大给王七麟一个责备的眼神:“今天咱着急了,吓到这孩子了。” 王七麟尴尬:“你说你早不来晚不来,怎么我们推不开门的时候你就来了?” 穆小娘家也在城西,而且路上王七麟了解到她是城西一个不大不小的名人。 这妇人的丈夫曾经是县里官学一名教书先生,年纪轻轻、学问很大,当时的知县对他很是赏识,一心想让他来做自己的师爷。 可惜命途多舛,穆小娘怀孕的时候她丈夫却得了急病去世了,然后穆小娘没有再嫁,而是一把屎一把尿将儿子穆太航拉扯大了,并送去官学读书。 穆太航遗传了父亲读书的天分,刚过舞象之年就已经过了院试考上了秀才,以他的年龄和天赋,考上举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要是穆家祖坟修得正,他最终甚至可能中举。 但这有个前提:他得熬过这次的诡事。 路上穆小娘把儿子遭遇的诡事告诉王七麟了,他们一路说一路走回到了穆家,结果穆家大门反锁,叫也叫不开、推也推不动。 很巧,窦大春去了庸水县,没找到窦大春的徐大打听着他们消息回来了…… 得知是徐大踹开的门,穆太航冲他就跪下了:“多谢恩人救命,多谢恩人救命!” 徐大提了提腰带道:“为官一任、庇佑一方……” 王七麟盯着他看。 徐大咳嗽一声道:“我家大人爱民如子,这都是他应该做的。” 王七麟提着少年的肩膀将他提起来:“你是穆太航?” “是,学生正是。” “刚才又梦魇了?” 少年流下了惊恐的泪水:“不是梦魇,那不是梦魇,那都是真的!” 王七麟进屋坐下,问道:“是不是又发生了和以前不一样的事?说给我听听,放心,有我在,鬼邪辟易!” 104.试探 “……屋子里肯定还有其他人,一定有,一定有!只是我我我以前没发现,太黑了,里面什么也看不见,我不知道有人!一定有人!幸亏我被大人们惊醒了,否则我会死的!我知道,我会死的!” 少年将梦中遭遇说了出来,前面还好,他尚能理清思路,说到今天撞开墙壁看到半张脸开始人就崩溃了。 穆小娘也崩溃了,跪在地上一个劲磕头。 王七麟将她拉起来说道:“夫人你且放心,本官既然来了,自然不会任凭妖邪纠缠令郎,一定帮你们解决这起诡事!” “多谢大人!大人开恩!” 王七麟让少年平复情绪,然后又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 少年说道:“四天之前。” 王七麟道:“四天之前你去过哪里、碰到过什么、看到过什么?把你感觉异常的说给我听。” 少年仔细想过,无奈摇头:“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从早到晚都在书房里诵读诗书和练字,没有出过门,自然没有碰到或者看到什么古怪。” 王七麟又问道:“那关于这件事,你有没有什么猜测?” 少年慌张的说道:“我猜测不出什么,我只是在梦里有些预感,我预感屋子里只有自己、预感自己被困住了、预感只要不离开屋子就是安全的。但我不甘心被困住,一直想要离开那屋子,结果……” 说到这里,泪水又流了出来。 徐大捞了个苹果啃的咔嚓咔嚓响:“别哭,别怕,我跟你实话说吧,你面前这位乃是咱新汉朝第一小印,江湖朋友尊称翻天麒麟。而我呢,是咱新汉朝最强游星,江湖朋友抬爱,叫我顶天山公。还有我身边这个老道士,他就是我们的江湖朋友。” 谢蛤蟆无奈:“轮到我了就这么一句?” 徐大想了想说道:“我们这江湖朋友也是大有来头,你别看他长得坏,其实心眼好……” “算了算了,我一句就行了。”谢蛤蟆更无奈了。 徐大嘿嘿笑,王七麟想踢他,结果这货插科打诨还真有效,听了他的话穆太航来了信心,面色从苍白变得红润。 见此他接着问道:“你为什么有这些预感?” 穆太航困惑的说道:“我不知道,预感不就这样吗?莫名其妙出现在你心里。而且我看到那半个脸后,还预感到他非常凶,非常可怕,绝不能去见到他……” 说到这里他又开始瑟瑟发抖。 王七麟问道:“你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被困进去,醒着的时候什么问题都没有?” 穆太航点头。 “那你在什么地方睡觉都会这样吗?” 穆太航沮丧道:“大人,学生有个毛病就是认床,如果不在自己床上睡觉,学生别说做梦,连眼睛都闭不上。” 徐大问道:“那你以后怎么去府上乡试?背着床去?” 穆太航怔住了。 人生好艰难啊。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道:“你怎么看?” 谢蛤蟆沉吟道:“魇其实是一种小妖灵,喜欢缠着意志力薄弱的人,而人往往极度疲惫的时候意志力最薄弱,所以这时候容易被魇住。” 说到这里他伸出手指点向穆太航额头,然后摇摇头:“他没有被魇给缠上,没有妖气。不过也有可能这魇修为非凡,它平时躲了起来,所以查不到它留下的妖气。” 王七麟道:“应该怎么办?” 谢蛤蟆道:“让他回去继续睡,我们守着看看。” 穆太航摇头:“我睡不着了,大人们,我不敢睡觉了。” 穆小娘搂住儿子抹眼泪。 人是铁饭是钢,一觉不睡累的慌。 她知道儿子的身体快崩溃了,再不能睡好觉他会死的! 王七麟道:“这样,我们今天就在你家里住下了,你想睡觉了随时回去,记住,有我们三个在你身边,你在梦里不管看到什么都别怕,那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穆太航摇头,“我有预感,都是真的。” 王七麟道:“那你有没有预感会碰到一位诡道高手?” 穆太航又摇头。 刀光闪过。 一盏茶杯‘啪啦’从中裂开。 他拿了半个茶杯双掌对搓,茶杯化作瓷粉。 屋里的八仙桌是厚重实木做成,他单手抓住桌角稳稳的提了起来,面色平淡: “你预感是错的。” 穆家母子被他的实力给震慑住了,但穆太航真的被吓到了,一直到日落时分也没有睡意。 他的眼圈越来越黑。 王七麟明白,他精神问题很严重了。 谢蛤蟆老江湖,更是清楚这点,他直接把少年给打晕了,交给穆小娘道:“今晚你们母子一起睡,穆少爷必须得好好休息了,否则他扛不住。” “可他魇了怎么办?”穆小娘惊慌的问道。 王七麟道:“今晚我和徐大睡你儿子的房间,我这道长在你门外,你仔细看好你儿子,如有不对立马叫他进来。” 穆小娘咬牙道:“大人无需避嫌,请让道长进我房间,奴家清誉岂能有孩子的身家性命重要?” 她见王七麟三人可靠,于是招待的无所不周,晚饭特意是去酒楼叫的菜。 王七麟知道一个妇人独自拉扯儿子本就艰难,还要供儿子读书这就更难了,这从穆家陈旧的家具便能看出来,怕是自从穆先生过世,他们家再没有添置新家具。 于是他掏出两个银铢递给穆小娘:“本官不吃百姓一粥一饭,你收下钱,有钱换个家具。” “我换过,有必要的我就换。”穆小娘急忙摇头,王七麟道:“那你别让本官给你断案了。” 看他真起身要走,穆小娘终于接过银铢。 她恭恭敬敬的跪下磕了个头道:“多谢大人体谅,奴家衷心愿大人步步高升、飞黄腾达,若能官至柱国,定是百姓之幸!” 王七麟摆摆手道:“为官一任应该做的,快快请起。” 穆小娘老是不起来让他很着急,徐大已经开吃了! 他娘的,先吃鸡腿! 夜幕降临,他和徐大进了穆太航的卧房。 这房间里头没什么家具,只有一张桌子、四方凳子,此外便是一张陈旧的木床。 王七麟不认床,但他不习惯睡人家的铺盖,于是打了地铺,反正天气已经热起来了。 徐大倒是无所谓,他选择去睡床。 两人轮流值夜,但王七麟对徐大没有信心,于是让他守上半夜:“你什么时候困了什么时候叫我起来。” 徐大冷笑:“你想睡一夜啊?那大爷熬个夜吧。” “少扯犊子,还有你别去床上,你就坐板凳上给我守夜。” 这货上床肯定睡觉,王七麟还能不了解他? 吩咐之后他躺下,念着金刚萨埵心咒很快入睡。 佛家法咒很催眠。 不出意外,半夜被呼噜声震醒了。 徐大趴在桌子上,那哈喇子从桌子边上快挂到地上了! 他气得一脚踢在桌子上。 徐大猛的跳起来:“大爷在此!嘿,大爷的狼牙棒呢?” 王七麟怒道:“不是让你守夜吗?” 徐大眨眨眼,装作深思熟虑:“大爷怕那妖怪不来,所以装睡,结果装着装着真睡着了。不过那妖怪就是没来啊,你看咱俩都睡的这么香……” 王七麟阴沉着脸道:“谁跟你说我睡得很香?谁跟你说我没有梦魇?” 徐大问道:“你也梦魇啦?” 王七麟摇摇头:“没有。” 徐大迷迷糊糊的搓搓眼说道:“那我入睡试试会不会被魇上,你起来那你守夜吧。” 他趴在桌子上继续睡。 呼噜声几乎是立马接上了。 王七麟叹了口气,徐大睡觉能辟邪,妖魔鬼怪不敢近身,他呼噜声太响了,跟雷声似的。 什么妖魔鬼怪敢去听雷? PS:说一句哈,本书六月一号凌晨上架,然后发布一个群号‘272351965’,有兴趣的一起去群里吹牛。最近运营官大佬在帮弹壳众筹白银,如果大家愿意帮上一把,弹壳感激不尽。 105.入梦 好几天来,这是穆太航休息的最好的一次。 尽管他是被打晕的,但后面他的身体状态从晕眩转入了睡眠。 所以什么认床不认床,这都是一拳头就能解决的事。 昨晚一切正常。 谢蛤蟆才是真正守了一夜,老爷子年纪不小了,这怪不容易的。 这一夜白白浪费了精力,压根没有魇的踪影。 早饭吃的是小馄饨配榨菜丝,白白胖胖小团子泡在鸡汁汤里,撒了青菜和几滴香油,赏心悦目。 徐大夹了一根榨菜丝逗八喵:“来,今天咱不吃好的不吃贵的,一起吃个嘎嘣脆的。” 八喵坚定的用小jio推开,徐大还想逗它,它拿出大招一翘腿表示要撒尿。 徐大服了。 别恶心,他比不过一只猫。 穆小娘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大人,我儿子这些天真的遇到了那些古怪的事,一个好觉都没睡不了。” 王七麟道:“不必解释,我相信你们的话,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徐大道:“是不是咱老爷们太多,阳气太旺,不管是鬼是妖它们不敢来?” 谢蛤蟆摇头道:“不应该,肯定哪里不对。” 王七麟道:“再等一天,今晚让小郎君回他房间睡。” 穆太航犹犹豫豫的说道:“大人,我在我卧房吓得睡不着。” 徐大安慰他道:“别怕,你不用入睡,我会打晕你。” 看看他那砂钵一样大的拳头,小秀才热泪盈眶。 我会不会被打傻了? 白天时候没事,徐大又去找窦大春,然后还是没找到。 他回来说道:“这次我仔细打听了一下,窦大春手下一个伙计说,他去外县找周仲生的消息去了。” 王七麟沉默不语。 窦大春如果真去找周仲生的消息,那肯定是为自己去找的,而他不是白白去找,是想让自己欠他一份人情,帮他摆平衙门的事,这样问题就来了: 衙门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吉祥县有大印坐镇,遇到诡事上报听天监就是,大印解决不了可以往上去找铁尉,层层上报即可。 衙门是朝廷管辖,不管遇到多大的事,朝廷还能不管本地衙门死活? 所以窦大春的操作让王七麟一头雾水。 这老哥像是认定他了,非得想让他去帮忙,可如果衙门的诡事连大印都解决不了,他一个小印怎么能解决的了? 他忍不住想到了当初将军府的诡事,当初黄化极坚持找他是心里有鬼,不敢惊动听天监的高手,担心被人看出猫腻。那窦大春坚持找他是什么原因? 想了一个白天他也没想清楚,天色又黑了。 穆太航连续几天没有休息好,昨晚上那一觉无法恢复他的精力,于是入夜后他开始打盹。 王七麟让他回了房间,并让穆小娘和谢蛤蟆陪同,这样穆太航才鼓起勇气回到床上。 他很快睡着了。 穆小娘按照他的吩咐悄然走出,王七麟和徐大进了房间。 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在床上酣睡。 三个男人瞪大眼睛看着他。 八喵坐在窗台上疑惑的摇摆长尾巴,夜风吹来屁股凉,它想了想小心的将尾巴夹了起来。 屋子里点燃两根蜡烛和两个油灯,不说灯火通明但也还算亮堂。 王七麟盘腿坐在地上,妖刀横在双膝。 长刀半出鞘。 月光透过窗子照在刀刃上。 很冷。 不多会,徐大低声道:“七爷,过来看。” 穆太航气息悠长,明显陷入沉睡。 但逐渐的他喘息开始剧烈,他的眼皮抖动起来。 谢蛤蟆掐了个法诀晃了晃手中的符箓,随即疑惑的摇头:“没有妖气啊。” 王七麟正要念金刚萨埵心咒试试能不能稳定穆太航的情绪,这时候一直坐在窗台上的八喵爬到他肩膀上用爪子轻轻挠了挠他的耳垂。 “乖崽自己去玩哈。”他扭头去安抚八喵,却看见八喵抬头仰着毛茸茸的八喵脸在看屋顶。 福灵心至,他也急忙看向屋顶。 屋顶黑漆漆、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但他知道八喵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于是他更加仔细的看屋顶。 终于,他看到了—— 屋顶有个地方忽然闪了一下。 闪烁的这一下速度很快,如果他不是聚精会神盯着屋顶绝不会发现这个小异常。 但小小的变动后屋顶又恢复黑漆漆的平静。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然后他盯着看的那地方又闪了一下。 就那么一瞬间王七麟反应过来了:草,什么闪烁,这是有人眨眼!这是眼皮在张合! 突兀的想明白后,他浑身‘唰’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有人趴在屋顶偷偷窥视他们! 不知道这人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干的! 有可能昨晚他和徐大睡觉的时候,人家就在屋顶这么偷看了他们一晚上! 甚至可能并不是人在窥视…… 心念急转,王七麟反应过来后下意识的就变了表情,他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努力平息脸上表情,说道:“你们先看着,我出去撒泡尿。” 徐大:“懒驴上磨屎尿多。” 王七麟握刀往外走,但走到门口他偷偷往屋顶瞄了一眼后一下子颓了。 那眼睛不见了! 他快步跳上墙头往屋顶一看,上面没有人。 刚才的一切像是幻象。 但他知道这不是幻象,因为他在屋顶上找到了那个小孔。 这时候穆太航突然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要尖叫。 谢蛤蟆一张符贴在他额头上,他愣愣的喘气了粗气,但情绪很快平静下来:“我又进入那个黑屋子里了,大人,我又回去了!救命,你们救救我!这次那个屋子、屋子、屋子大门被拉开了,有什么往里看!” “我有预感,他不耐烦了!以前他等在外面,这次他像是要进来,要进来找我!请你们相信我,我没有……” 王七麟道:“我们相信你,别怕,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这样,你先出去,去找你娘。” 等穆太航离开,谢蛤蟆问道:“怎么回事?” 王七麟道:“我安慰他的。” 徐大翻白眼。 王七麟道:“不过我确实有发现,问题可能不在穆太航或者房间上,而是在床上。我们昨晚没有上床去睡觉,所以一切正常。” 徐大说道:“若是这样那简单了,把这床劈了烧火不就行了?”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这样,我现在上床睡觉试试,你们注意着屋顶,看看那个小孔里有没有眼睛来窥视。” 徐大左手转死玉扳指、右手抡狼牙棒,面带狞笑:“它要是敢来,嘿嘿,管它是人是鬼是妖怪,大爷一定给它松松骨!” 王七麟躺上床。 闭上眼睛再度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助眠。 困意像远处涌来的潮水。 逐渐将他淹没。 然后不知多久,他蓦然醒来! 眼睛睁开,一片漆黑。 没有烛光,没有油灯,没有一点光亮。 没有风声,没有呼吸声,没有一点声音。 他被寂静的黑暗吞噬了。 一种古怪的感觉出现在他心里:孤独,寂寞,清冷…… 就像穆太航说的那样,这里只有自己。 王七麟下意识想要握刀,接着心里咯噔一下: 他动弹不得。 而且妖刀不在身边! 这是梦里! 106.法相镇邪 从成为游星开始,王七麟依仗的都是太阴断魂刀。 有了妖刀后更是如虎添翼。 现在刀不在手中,他感觉心里很虚。 不过他随即又想到,这是在梦里啊! 在我的梦里我还能被人给欺负了? 这么一想,他顿时底气十足。 但他随即又想到不对劲,这未必是他的梦! 他不可能跟穆太航做一样的梦! 心里又开始发虚了。 特别是此时他还不能动弹! 穆太航曾经跟他说过,他每次在漆黑的梦境中醒来便是这样,必须得反复背诵国策才能拿回身体控制权。 于是他努力的开始回想国策。 可是国策是什么呀? 他从小到大没上过官学也没念过私塾,压根不知道新汉朝的天子国策! 绞尽脑汁想了一会,他想到的就是以前在梦里看到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但这不是新汉朝的国策,他最终还是决定默诵金刚萨埵心咒:“嗡班则尔萨垛吽……” 一遍法咒快速念完他正要再来一遍,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获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佛家经法,果然霸道! 他内心喜悦,双手一撑地高高跳起。 ‘砰!’ 一声闷响,他的脑袋撞到了个厚重的木板! 他又趴下了。 这下有点狠。 倒吸凉气缓了缓情绪,他捂着后脑勺往旁边挪。 这压根不是穆太航说的什么八喵屋,屋子哪有这么矮的? 而且这屋子的屋顶,好像是平的?平的木头屋顶? 他心里一动,下意识敲了敲身下地板,也是木头质地。 接着他又挪动着找到了墙壁敲了敲,依然是木头质地。 一个不好的猜想出现在他心头: 这哪是什么屋子? 这是一具大棺材! 一股阴冷的感觉缠绕到他身上,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倚在了墙壁上,接着墙壁往外晃了晃。 见此他顿时想到了穆太航说的大门或者能动的墙壁。 误打误撞,他找到了这个地方。 一种迫切的心情出现了:他想出去,他不想独自待在这个黑暗、清冷的地方。 但伴随着这种心情还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外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旦出去恐怕要碰到什么大灾厄! 体会着这种感觉,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穆太航跟他说过几个预感…… 预感独自一人呆在这小屋里,预感小屋里很安全,预感一旦出去就有危险…… 接着他想要逃出去的信念动摇了。 王七麟猛的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他的感觉,他不该跟穆太航感觉一样! 自己一定是受到什么影响了! 想到这里他便手掐不动明王根本印、口中诵读金刚萨埵心咒,充斥在天地之间的灵气逐渐灌入他身体中,然后他惊诧的发现在这棺材里修炼临字真言的速度竟然更快! 古怪了! 随着临字真言发威,他的决心重新坚定下来: “给我开!” 一声闷吼他抬肩膀撞向身后墙壁! 穆太航那弱鸡都能撞的墙壁开口,那他有二十年内里且有一牛之力,要推开这墙壁自然轻而易举。 事与愿违! 墙壁开了巴掌宽大小的一条裂缝后却止住了,无论如何再也打不开! 裂缝外面是光明,能看到有几条猩红的粗绳索出现在裂缝中。 这种粗绳他知道,上面的红色是抹了朱砂,专门用来捆绑棺材镇压里面邪魔妖孽的! 他正在思索,一张脸从裂缝处贴了上来悄悄的往里看: 横眉怒目、满脸横肉、额头有一点金刚痔、头上黑发盘成莲台状…… 王七麟大吃一惊,他认识这张面孔: 这是慧光的法相! 慧光是不动明王尊下的八大使者之首,尊号圣无动尊童子,有镇邪除魔之威能! 因为他修习了不动明王大手印,所以特意研习过与不动明王相关的知识,对不动明王尊下八大使者慧光、慧喜、阿耨达、指德、乌俱婆哦、清净、矜羯罗、制吒迦的法相都非常熟悉。 他还想仔细看慧光面容,这时候一切忽然变得恍恍惚惚…… 睁开眼睛便是徐大的大脸…… 真大啊! 见他醒来徐大说道:“刚才你入睡后不久就像小郎君一样开始眼皮眨动,另外嘴唇还在蠕动,好像吃什么东西。然后过了一阵道长发现屋顶果然有人在窥探,可惜抓不到它,这东西非常警惕,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消失不见。” “所以,这张床有问题,对吧?” “对。” “那你梦里吃什么?好像很香的样子。”徐大对此表示关心。 王七麟习惯性给了他一脚,道:“我入睡后被关进了一个大棺材里,感觉跟小郎君一样,小郎君当初推动的不是什么门或者墙壁,而是棺材盖。但他推不开,因为棺材外面缠绕着一道道的朱砂粗绳。” 谢蛤蟆一怔:“朱砂绳缚棺?棺材中有大邪祟啊!” 王七麟道:“是的,他所说的外面有个人我也见到了,是不动明王手下八大使者之首的慧光圣无动尊童子,不过应该是它一处法身……” “慧光?” “对!” 谢蛤蟆道:“我明白了,这棺材里当时一定关押了一具僵尸!慧光有镇僵尸大威能,他被专门请来看守并镇压僵尸!” 王七麟道:“但棺材里面没有僵尸了,僵尸哪去了?” 他指向屋顶。 之前偷偷窥探的是…… 谢蛤蟆摇头:“如果附近有僵尸出现,我能感知到,之前在屋顶窥探的怕是慧光的一具法身,应该每次有人躺在这床上于梦境中进入那具镇压僵尸的棺材时,它都会出现。” “它在寻找那具僵尸,探视过后却发现不对,但它只是一具法身,并没有思考能力,所以只好待在屋顶偷偷打探。” 这一切说得通,但为什么躺在这张床上就会进入这样的梦境? 王七麟掀开被褥,露出下面一张紫色偏红褐的床板,跟床架主体格格不入。 谢蛤蟆摸了一把后叹道:“原来如此!” 徐大将穆小娘母子叫来,看到露出的紫红色床板,穆太航吃惊:“咦,我的床板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 王七麟问道:“床板是新换的,对吗?” 穆小娘嗫嚅道:“回禀大人,确实如此,大约是四五天前换的。” “我怎么不知道?”穆太航问道。 穆小娘道:“你的性子我不知道?你说你认床,要是让你知道换过床板,肯定会说自己睡不着。”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换了床板和令公子遇到的诡事有没有关系?” 穆小娘说道:“确实曾经想过,但我在床上睡过觉,没有异常呀。” 王七麟一怔:“你在上面睡觉,没有异常?” 谢蛤蟆指向屋顶说道:“我明白了,那僵尸是男子,小郎君和大人是被慧光法身带入那诡异梦境。应该是慧光法身一直在看守某个僵尸,但僵尸逃跑,它便追寻。” 王七麟也明白了:“可它只是一具法身,只能追查它一直看守的棺材,结果前几天它发现了棺材板出现在这里,于是便等人在棺材板上入睡后,就将其关押在梦境中并继续看守!” “对,它虽然没有灵智,却也能分辨阴阳、男女,但也仅仅能分辨阴阳、男女。这样当床上躺了女人,它就不管,躺了男人,它就要施展神通在梦中把人关起来。”谢蛤蟆点头。 搞清楚来龙去脉,王七麟脸色严肃起来。 问题大发了。 有慧光法身看守的僵尸跑路了! 107.飞僵 得知自己花费大价钱买来的紫檀木床板却是棺材板,并险些害死儿子,穆小娘瘫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哪里知道这是棺材板?我听官学里的先生说,睡紫檀木能醒脑壮气、安神助眠,于是从好几年前就一直留意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紫檀木啊!” 谢蛤蟆安慰她道:“紫檀木确实有这些奇效,可是它也能镇邪消怨,所以往往用来做棺材关押邪祟,以后碰到紫檀木的玩意儿得小心,材料指不定哪里来的。” 徐大咋舌道:“这次是谁大手笔,竟然用棺材板做了个床板?这可不便宜吧?” 王七麟觉得古怪:“不错,紫檀木床板何等昂贵,你怎么买的起?” 穆小娘抽抽噎噎的说道:“当年我出嫁的时候,我奶奶曾经给我一副很好的玉镯。前两年日子难过,我本想典当它,结果找典当铺的何先生看过后却又碰到我夫君一个有了前程的学生。” “学生得知我家里困难,送来二十银铢,缓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于是便没舍得去典当玉镯。” “何先生却看中了我的镯子,心心念念想买,我一直没有卖给他。前些日子他得知我想要一块紫檀木板,于是就拿给我这块床板,用它换了我的镯子。” 王七麟道:“何先生?哪个何先生?” “和为贵典当铺的掌柜,何金宝何先生。” 王七麟道:“走。” 事关逃走的僵尸,他们必须得争分夺秒! 和为贵典当铺也在城西,说来也巧,昨天王七麟打听周仲生消息的时候去找过老板,结果老板草草应和了两句把他给赶走了。 所以这下子王七麟来劲了。 打击报复这种事很不道德、很不光彩,但老爽了。 正所谓打击报复一时爽,一直报复一直爽。 踏着月色,三人直接找到和为贵典当铺,然后徐大就要抬脚。 王七麟拦住他道:“我们是听天监不是拆迁队,要礼貌执法、文明执法、和谐执法!” “那我敲门?” “踹,轻点。” 当铺里面一天到晚都有人,掌柜的和护院吃住都在里面。 徐大踹开门,护院的持刀杀了出来,然后看清三人打扮后又扔下刀钻了回去。 何金宝被带了出来,王七麟将紫檀板往他面前一摆,他就把事情老老实实交代了。 紫檀板是一个叫烂鼻子老四的酒鬼当给他的,当了半年没赎回成了死当,于是被他拿去跟穆小娘换了玉镯。 王七麟帮穆小娘要回了玉镯,他不想再管下去了,便让徐大扛着木板带着何金宝去找石周山。 结果石周山不在,只有董季虎看家,据说小水乡出现了一只水大虫,石周山亲自带队对付那水大虫去了。 这样事关紧急,王七麟还得管,不过烂鼻子老四没在家,他晚上出去喝大酒,早上喝到烂醉才回来。 于是三人在早上堵他,等烂鼻子老四回来,徐大上去拖死狗一样拖走,直接将脑袋塞进了冷水桶里。 满身酒气的老四一下子扑楞着挣扎,徐大不为所动,等他都要挣扎不动了才将他甩了出来。 老四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就开始哭嚎:“大爷、大爷,我哪里得罪你们了?” 徐大说道:“去抠嗓子,吐干净了再过来说话。” 老四颤巍巍的抬起头看向他们,看到他们的衣着打扮和立在地上的紫檀木板后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徐大将狼牙棒扔在他面前:“你自己抠还是我用我的大棒子给你抠?” 老四慌张的跑去墙角吐了起来。 吐完之后他清醒许多,用不着王七麟询问,他一五一十交代了: “这板子是我偷的,在我义兄家里偷的……” “带路。”王七麟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说话越少越能装比,这是他不久前梦境里去地球刚学的。 跟一个叫燕双鹰的学的。 老四的义兄不在县里,他们出了县城闷头往西走,眼看要进入丘陵地带。 徐大不耐了:“你到底醒了没有?这带的什么路?” 老四急忙赔笑:“醒了,大人我醒了,这路没错,前几天刚有个少年找我带路去过我义兄家里,没错。” 王七麟心里一动:“什么样的少年?” 他有不好的预感。 老四说道:“就是普通少年。” 他把少年的情况描述了一遍,还真就是个普通少年。 老四的义兄叫梁柳树,是个生活在山丘之中的山户。 所谓山户就是住在山岭地区的人,靠山吃山,平时猎些兔子、燕雀、在山里采些草药,春天挖野菜、夏天捉鱼、秋季捡野果、冬季烧炭,活的很辛苦。 他们出城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在一片杂树之间看到了个小屋:“那就是我义兄的家。” 小屋在个土丘子的中间,有一条简陋台阶路通上去,王七麟沿着台阶路往上走,头顶出现一个阴影。 一个青年恰好走了出来,他头戴桶高檐短的东坡巾,身穿淡青色的宽博长衫,山风吹过,长袖飘飘,很是高雅。 王七麟抬头看去,青年低头看他,两人打了个照面。 青年相貌很是英挺,剑眉入鬓、鼻若悬胆,双眼中像是藏着清泉,目光幽深而清澈。 但他皮肤不对劲,跟身上衣衫一样,发青。 他的表情也不对劲,没有表情。 谢蛤蟆的声音顿时在他身后响起:“僵尸!” 王七麟甩手将刀鞘飞出,人随刀走,身化飞龙! 以下击上,挥刀撩斩! 见此谢蛤蟆大急:“莽了莽了!这是飞僵啊,咱赶紧跑路才是正经!” 但王七麟的速度不可谓不快,手中妖刀不可谓不快,已经杀到僵尸跟前。 僵尸浑然不惧,抬脚冲他跺了下来。 面无表情,轻轻抬腿,像是踩蚂蚁! 王七麟丹田内力涌动,皮肤筋膜之下肌肉绷起,力量澎湃迸发! “来得好!” 妖刀带着一往无前之势劈上了僵尸踏下来的脚,只听‘嗤’的一声响,他的靴子化作碎块飞了出去。 僵尸腾身跳起,一个鱼跃翻身往后退去。 王七麟只感觉一股大力由妖刀传到他双臂又压向他全身,逼得他连连后退两步。 仅仅一个照面,双方便大约知道了彼此深浅。 生平劲敌! 仰攻不利于刀客发挥,王七麟运力于双腿踩住一块石阶,借着反震力强硬的往上冲。 石阶用山里开采的碎石拼凑而成,内力践踏,碎石爆裂。 僵尸翻身倒退回到了屋门口,他没有上前来继续攻击,而是低头看向脚。 看着破碎的靴子,他慢慢抬起头来,青色的俊脸依然没有表情,但眉皱眼瞪。 火气上来了。 王七麟冲上平地,体内气血震荡、手上掐不动明王大手印,单手持刀一步向前重重劈出。 刀尖嗖的射出一道寒芒! 他的速度快,僵尸更快,他身躯一晃便消失在他面前,接着身后响起破风声。 王七麟中途换刀,转身回马一斩! ‘锵!’ 一声脆响,如宝刀神剑相撞! 火星迸溅,火树银花。 僵尸双手张开竟然挡住了妖刀刀刃,他一手架住刀刃一手劈头砸向王七麟,来势汹汹。 王七麟更是不惧,内心佛家法咒运转如潮,他左手迅速捏十四根本印之剑印,针锋相对与僵尸来了个硬碰硬! 又是一声巨响,一人一僵尸纷纷后退。 剧痛从拳锋传向内心,王七麟心里震惊! 这僵尸可怕,如果不是他机缘巧合得到了一牛之力,那他如今恐怕已经被僵尸的怪力给打退好几次了! 但他如今内力大增、力量大增,试探之后他拿出看家本事一手掐不动明王印一手持刀猛斩僵尸。 双方交锋杀的难解难分,八喵猛的窜出来挥爪扫在他身上。 衣衫破碎,僵尸像是被大鼓撞了一下般猛的往后倒飞。 有八喵助阵,王七麟越战越勇,势不可挡。 徐大放出了山公幽浮,谢蛤蟆挥手放出符箓。 僵尸顿时陷入重重包围,而且已经落入太阴断魂刀的套路中。 王七麟有信心拿下他,就在他准备施展杀手锏的时候,一个身影突然从门里飞奔而来,一下子闯进了他的刀阵! 电光石火,他看到跑出来的是个姑娘。 泪水盈盈的姑娘! 妖刀连绵不绝的斩出,一刀快过一刀,此时他已经控制不住刀势了,这姑娘简直是冲他刀扑来的,眼看就要一刀断头! 108.铁尉万佛子 陷入绝境的僵尸突然摒弃防守,双臂张开扑向姑娘。 妖刀像狂风下的风车般带着残影转动,一刀接一刀砍在僵尸后背上。 ‘铮铮铮!’ 金铁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僵尸后背出现了一道又一道伤口。 至此僵尸抱住姑娘后忽然一甩手,只见他两道大袖飞舞,整个人像大鸟般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了前方屋顶。 谢蛤蟆脸色一变:“果然是飞僵!” 僵尸不可怕,黑僵白毛僵都好对付,但到了毛僵开始就不好对付了,要是变为飞僵…… 逃命要紧! 徐大道:“怕个锤子,管他飞僵还是跳僵,大爷一棒子下去就是铁人也得矮三寸!” 谢蛤蟆骂道:“你懂个锤子,飞僵身体堪比金石——不对啊,这要是飞僵咱们应该已经死了,它的实力不像飞僵啊。” 僵尸怀里是个村姑,不算秀丽更别说是美人,她的面容被阳光晒、山风吹,又黑又粗糙,还没有王七麟的几个姐姐好看。 村姑泪流满面,她站稳后便立马跪下来冲王七麟磕头:“大人,大人,大人饶命啊,我夫君、我家夫君没做过坏事,他不是恶鬼,您饶命啊。” 王七麟惊讶,问道:“你说什么?这是你夫君?你知道他是什么吗?” “知道,他是我家夫君,叫做辰微月。”村姑抽抽噎噎的磕头,一身破残的僵尸站在她身边,照例面无表情。 倒是挺酷。 王七麟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你身边这是个什么吗?” 村姑抹了把泪水说道:“我知道,大人我知道,这是僵尸。他是个僵尸,可他从不做恶,他没有杀人,连鸟兽都不碰,我家里养有守山犬,守山犬都不怕他,他不为恶,从不为恶。” 说着她伸手去拉僵尸的手臂,哽咽道:“跪下,夫君你快跪下。大人大发慈悲,大人饶命!” 僵尸不动弹,只用手抚摸她头顶。 王七麟觉得诡异,扭头看向谢蛤蟆:“这算什么?人鬼情未了?” 谢蛤蟆苦笑道:“人鬼、人妖、妖鬼恋我都见过,不算稀奇。” 村姑很皮实,猴子一样顺着墙壁跳了下来。 下来后她又跪下了,道:“大人您明鉴,我家夫君的确是僵尸,可他从未作恶,真的,你看、你看……嘘!” 她吹了声口哨,一黄一黑两条狗夹着尾巴跑了出来。 它们偷偷摸摸的看向八喵,目光躲闪。 八喵习惯性的舔小手,然后它忘记自己刚刚在地上蹦跶来着,一舔一嘴土,气的它赶紧用小毛腿擦舌头。 村姑流泪道:“大人您瞧,我家养着狗,我夫君从未害过它们,我家屋头还有燕子窝,今年老燕照常回来了,它们都不怕我夫君,我夫君不是寻常僵尸,您饶过他!” “还有还有,您是听天监大人,对吗?您是听天监的大人?” 王七麟点头。 村姑从怀里掏出一张晒干的羊皮递给他:“听天监有大人来过,他也没有杀我夫君,而是写了一些字给我,说以后再有人来为难他,让我给他看。” 徐大接过羊皮纸一看,眼睛瞪得老大:“是铁尉的章子,铁尉来过?他说这飞僵三魂未灭,并非普通僵尸,于民无扰,已经在听天监登记在册,所以不需斩杀。” 王七麟接过一看,羊皮纸上有个黑色印章,上面四个字:佛子铁尉。 听天监从上往下有九级,小印最低级,往上是大印,再往上一级就是铁尉了。 佛子铁尉全名叫万佛子,吉祥县正是他辖内之地。 据说这位铁尉天生金刚怒目,身高七尺、腰围五尺,不言不语就有佛家护法金刚的威仪。 谢蛤蟆恍然:“是不是我们这位大人来了后也跟你夫君打了一场,并且还重伤了你夫君。” 飞僵实力堪忧,这样就能理解了,他应该受了重伤,战斗力十不存五。 村姑摇头:“没有交手,那位大人对我夫君礼待有加,他只是来问了点什么,然后留下这幅字就走了。” 王七麟问道:“他问了什么?” 村姑还是摇头:“我不知晓,那大人没有出声,我不知道他怎么问的。” “他心通。”徐大说道,“万大人是佛家高足。” 王七麟又问村姑道:“那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弄了个僵尸做夫君?” 村姑说道:“大约一年之前有一场大雷雨,雨后我在山里头捡蘑菇,然后看到了他在地里游荡,当时他跟落汤鸡一样,我以为是谁家公子迷路了,正好天色黑了,我便带他回家来暂住。” “回来后我家的守山犬便害怕的躲起来嚎叫,我猜出他不一般,但我也没想他是僵尸。他只是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其他如普通人无异,不过到了每月十五他会对月祭拜,吸取月华。” “逐渐的我就知道了,他是个僵尸。可他不是普通僵尸,他不作恶,不吃人不喝血也不吸阳气,就喜欢看书写字。平时他会帮我一起找点山货,其他时间便自己待在厢房里看书写字,大人,他不是个恶鬼!” 说到这里,村姑又要磕头。 王七麟拦住她道:“本官不是不分黑白的恶官,既然这僵尸从未害过人,那我何必要害了他?你起来吧,再说这也有我上司的命令,我更不会为难他了,刚才都是误会。” 村姑有些怀疑的看向自家夫君。 误会?一个误会你把我夫君差点剁成排骨? 王七麟又问道:“那他怎么成了你夫君?你嫁给了一个僵尸?” 村姑嗫嚅道:“我爹去年年初走了,家里就我自己,我害怕的紧,后来我跟我夫君相遇,相处久了就有感情了,我问他愿意娶我吗?他没有拒绝,于是我就嫁给了他。” 徐大愣了:“你愿意嫁给个僵尸?” 村姑低声道:“他长得这么好看,又会读书写字,我怎么会不愿意?” 嫁给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这是所有乡村少女的梦想。 而且这僵尸相貌帅气、气质翩然,除了肤色发青,此外还真是个翩翩公子哥。 谢蛤蟆插嘴道:“不对呀,你碰到他的时候他在荒野里游荡,那紫檀棺材呢?那紫檀棺材怎么来的你家?” 村姑茫然:“什么紫檀棺材?” 徐大将老四给拖了过来,老四哭丧着脸给村姑见礼:“大侄女,叔叔这厢有礼了。” “说棺材板的事。” 老四急忙道:“好好好,就是一个大棺材板嘛,去年我来你家的时候它就摆放在门口,当时我看你家里没人,于是便把它给偷走了,然后打磨成了个木板送去了典当铺。” 村姑摇头道:“大人明鉴,我真不知道什么棺材板的事,我夫君自从来了我家就睡我爹的老木头床,我从没有见过棺材和棺材板。” 109.衙门那点事 一座紫檀木棺材,缠上了一片疑云。 是什么人或者什么鬼将紫檀木棺材盖放到村姑红秀家门口的? 这个查不出来,飞僵不说话,他们不会他心通。 不过事情有铁尉插手,他们不再担心,赔了两个银铢后告辞离去。 他二话不说将人家僵尸的衣服鞋子全给砍碎了,还把人全身弄的伤痕累累,有点说不过去。 归途中,徐大问道:“老七,你说那僵尸起初是不是出来接咱们的?” 王七麟不说话。 尴尬。 还真有这个可能。 现在他们了解了,村姑红秀每日省吃俭用给僵尸买笔墨纸砚和衣服鞋子,这僵尸三魂犹在、七魄未散,他有脑子、有感情,显然很珍惜红秀给他的东西。 僵尸起初出手很克制,是发现鞋子碎掉后才下的重手。 谢蛤蟆摇头:“我就说莽了,莽了。” 王七麟争辩道:“可是那僵尸也没有解释啊,我冲他挥刀,他竟然要踩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跟他硬碰硬啊。” 徐大掰着手指说道:“你冲人家挥刀,人家冲他踢腿,这不理所当然的吗?” 王七麟道:“你闭嘴,事情办完了,咱们去衙门。” 徐大迟疑的问道:“去衙门?” 王七麟叹气道:“窦大春去庸水县了,那肯定不是查秦晋劫就是查周仲生去了,自然是想帮我。这样我要是再对衙门的事不管不问,就说不过去了。”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说到最后他又看了徐大一眼:“而且你不是一直想要帮助窦大春的吗?” 白天时候衙门很热闹,知县李英一般是上午处理民情民生、下午断案,所以每天下午都有人来打官司。 新汉朝衙门允许百姓围观,监督知县断案,于是每每这时候就有百姓来看热闹,此时公堂内外人满为患。 新汉朝衙役总共分三班,分别是捕快、皂隶、壮班。 其中捕快负责查案、缉拿,皂隶从事站堂和提拘,壮班专司保护仓库、看守牢狱等。 此时公堂之上站了两排二十四名衙役,知县高坐公堂之上,说话之前先拿惊堂木拍桌子,一拍桌子一声响,吓得堂内堂外百姓瑟瑟发抖,端的是威风。 王七麟没有官瘾,但他觉得这样的威风很诱人。 男子汉大丈夫,就得手握权力! 他们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公堂上,于是观察了一下衙门没发现异常后,便去找了个茶楼打听县衙的消息。 但没打听到什么消息,三班衙役都没出事,也没有什么诡事发生。 这样王七麟就知道,县衙肯定发生了大事,以至于他们得把消息死死压住。 傍晚衙门终于休堂,吉祥县的副捕头杨大嘴带着两个班头全来到茶楼。 在侦破镇墓兽杀书生案中,他们已经见识过王七麟的厉害,没见过的也听过,所以对他恭谨有加,见面后便纷纷抱拳行礼。 杨大嘴满怀歉意的说道:“王大人您久等了,衙门最后碰了个复杂案子,不好定罪,所以拖了些时间。” 徐大正无聊,听到有复杂案子便来了兴致,问道:“什么案子?” 杨大嘴很喜欢八卦,立马眉飞色舞的说了起来:“城南赵堡老爷家的小闺女李春娘刁蛮任性,她有个[]闺中密友叫雪梅,两人起了矛盾,然后你猜这李春娘怎么着?” “把雪梅给杀了?”徐大问道。 杨大嘴得意的摇头:“这算什么复杂案子?是她托泼皮表哥找了个流民,想把雪梅引到一处偏方别院去,让这流民强暴她!” 徐大一听勃然大怒:“好心狠的婊子,这种婊子该送去倚翠楼,让千人骑万人跨!不过这贱人心黑披臭,怕是没人愿意去骑她!” 两个班头对视一眼,纷纷表态:我们愿意。 杨大嘴道:“徐大人耐心,听我细说。” “他们计划的不错,可人善人欺天不欺,不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不对。总之他们失手了,这流民不认识雪梅也不认识李春娘,结果两个姑娘到了他藏匿的小院子的时候,说来也巧,雪梅当时肚子不舒服就去了厕所,然后流民看到李春娘就把她打晕给办了!” “雪梅出来后看到发生这事就喊人报官了,所以,你说这巧不巧?” “最后断案的时候不好断了,这怎么判罚?” 徐大沉吟道:“李春娘花钱找男人强奸一个姑娘,结果男人把她给办了,嗯,这花钱被干,不是找鸭子吗?那就按有伤风化罪给判了。” 杨大嘴震惊:“对啊!” 王七麟失笑道:“行了,先不讨论别的案子了,先说说衙门的诡事,我听徐大人说你们衙门碰到了麻烦?” 说到这里,几个人的脸色一起阴沉下来。 衙门碰到了诡事,还不是一般诡事,大诡事! 王七麟狐疑道:“听你们的意思,衙门已经死好几个人了?但我怎么没有得到消息?我今天也打听过了,百姓都说你们衙役没出事啊。” 杨大嘴苦笑道:“王大人,出事的不是我们衙役弟兄,百姓自然不知道,你听我细细说来吧。” “这事最早得从七八天前说起,你知道的,我们衙门晚上得留人值守,然后那天晚上四更时分了,忽然来了个人在门口叫卖。” “当时衙门的打更人要外出打更,结果就碰上了这来叫卖的。但是大晚上怎么会有人来叫卖呢?” “这叫卖的是男的女的?”徐大忽然问道。 众人以为他发现了异常,便一起看向他。 徐大解释:“如果是女的,晚上叫卖那也正常啊。” 杨大嘴道:“是个男的。” 徐大面色严肃的说道:“这绝对不正常了!” “对,而且他叫卖的是帽子、衣裳、鞋袜!”杨大嘴说道。 “打更人觉得不正常,可是摆摊卖的衣帽便宜,于是他便给媳妇买了一顶卧兔抹额!” 抹额就是妇女常用包裹于头上的巾饰,有些地方也叫抹头。 卧兔抹额华贵雍容,富贵之家的女子最是崇尚,她们常用水獭、狐狸、貂鼠等兽皮来制作,因为这种毛茸茸的兽皮暖额围勒在额部时宛如兔子蹲伏,因此被称之为卧兔。 正常只有富商、士绅、官家的妇女才有钱来做卧兔抹额,它动辄就要几十枚银铢乃至花费金铢,普通人家只能眼馋的看看,可没钱买。 “可是当时卖的卧兔只要十枚铜铢,打更人一时忍不住便买了。”杨大嘴说到这里有些懊恼。 徐大要说话,王七麟摇头示意他老老实实的听。 “打更人回去后便欢天喜地的要把抹额给老婆,可是他回家后却看见老婆昏迷在床上,他摇晃了一下老婆的身躯,结果!” “他老婆从额头开始,整个头皮带着头发全掉下来了!” 班头们脸色发白。 杨大嘴嘴巴发干,王七麟递给他一杯茶,他一口全喝了下去: “第二天晚上,那个叫卖人又来了,这次是壮班一个壮士看中一条襦裙,他买下了襦裙想给准备出嫁的妹妹。” “可是等他歇班回家的时候,发现妹妹一直没出来,他让老婆去妹妹闺房,他老婆掀开了妹妹被子……” “她全身的皮被剥下来了!” “第三天晚上……” 110.夜宿县衙 王七麟打听的没错。 衙门的差人都没出事。 出事的是他们家人! 皂隶的班头叫侯矫健,是小水乡小印侯德才的侄子。 他握着拳头低下头说道:“第三天晚上是我当差,衙门里兄弟出的事已经传出来了,我那天晚上便带了两个得力兄弟埋伏在衙门口,等候那叫卖人。” “叫卖人最终来了,我们三个想去缉拿他,可是事到临头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觉得他卖的东西又好又便宜,实在忍不住,我们三个稀里糊涂的掏钱买了东西。” “我给我爹买了一双靴子!” 说到这里,侯矫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徐大安慰他道:“脚没了皮肤虽然痛苦,但好歹……” “不是没了皮肤,是没了皮肉!也只没了皮肉!”侯矫健强忍悲愤说道。 王七麟拿起杯子。 杯子里面的茶水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喝光了。 他想到了阴差对窦大春的告诫:速速从衙门抽身,否则不光他要出事,整个窦家都会受到牵连! 现在衙役们的家人受到牵连了。 很惨。 “窦老大知道了这事后去找石大人求助,石大人当晚埋伏了下来,然后叫卖人再来,石大人以无上大威能手段将它给打死了,他说这是个妖皮子来报仇。” 谢蛤蟆点点头道:“确实像是妖皮子的作为。” 人们总是剥野兽的皮子做抹额、做帽子、做大氅、做靴子,而且为了保证皮子完整性,有些是设陷阱抓到野兽后活剥,野兽死前怨念很可怕,诸多怨念聚集在一起便会化为妖皮子。 但谢蛤蟆接着说道:“可是这次作妖的不是妖皮子,妖皮子卖出皮子得让人戴在头上、穿在身上才能发挥诡异效用。你们却是买下后,家里人就遇上诡事,这不对劲。” 杨大嘴等人一怔:“还有这说法?” 谢蛤蟆抚摸胡须道:“老道行走江湖多年,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杨大嘴苦笑道:“我们信你,道长,我们相信你的话,因为、因为,因为石大人斩杀了那妖皮子后第二天午夜,它又出现了,而且这次它进了我们衙门!” “娘的,它进衙门里来摆摊了!” “那天夜里窦老大就担心事情没有解决,他亲自带队坐镇衙门,带了捕快班子里二十个弟兄坐镇。” “二十一个人,一人买了一样东西!” 杨大嘴忍不住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茶楼包厢里的桌子都是实木所制,他一拳下去桌面崩裂了。 “第二天天亮,窦老大就知道事情大条了,他说这事石大人解决不了,整个吉祥县只有王大人您能解决,您是天纵奇才,连阴差都得卖几分面子的大人物。” “我们想去找您,可窦老大摇头说没用,石大人又来了一次,他说不止一个妖皮子,于是给我们衙门请了两尊貔大虎像。” 听到这里谢蛤蟆又点点头:“貔貅乃是凶猛的瑞兽,凶猛威武,能镇宅、辟邪、开运、化太岁,若是石大人给衙门请了开眼的貔貅像,那不管是不是妖皮子在作祟,都应该会被镇压住。” 八喵特意冒头出来展示一下存在感: 镇宅、辟邪、驱魔、抓鬼,我们玄猫也能呀,我们玄猫还会抓老鼠呢! 杨大嘴苦笑道:“有没有镇压住我们不清楚,窦老大当天就严禁衙门入夜留人,他、他……”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左右,凑到王七麟耳畔低声道:“他不信任石大人,说衙门的诡事只有王大人方能解决,但王大人轻易不出手,除非你能欠我们衙门人情。于是他便去了庸水县,说是去打听个消息,只要能打听到这消息,那王大人肯定会出手相助。” 王七麟知道他应该是去打听秦晋劫的消息去了,便问道:“那你们没有向上反映吗?石大人解决不了这妖皮子,可以请万佛子铁尉出手啊。” “万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窦大人去找来着,可是没找到。”杨大嘴满脸的无奈。 王七麟道:“怎么这件事里全是你们衙役在忙活?知县李大人呢?” 杨大嘴低声道:“窦大人和李知县素来不和,我们衙役遇上麻烦,李知县没放鞭炮就不错了。唉,不说这个,总之我们窦大人又去找听天监的其他大人,大人们都很忙,说是没得到石大人发出的求助消息,他们不便出手。” 皂隶的班头侯矫健闷哼道:“大人们日理万机,自然没空管咱们一个小小的县衙。” 徐大斜睨他道:“多少老百姓受了冤屈想要找你们伸冤,你们还不是日理万机?不对,你们应该是日理一鸡。” 壮班的班头肖十四打着哈哈道:“徐大人明鉴,我们县衙平时确实挺忙的,可如果百姓们碰上了要命的冤屈,我们绝不会放任不管。” 王七麟道:“窦大人把王某看的过于市侩,我起先不知道县衙遇到的案子这么诡谲,否则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明白,窦大春想找的其实不是他,石周山都解决不了的诡事找他有什么用?人家真正想要找的是阴差,以为他能请的动阴差。 但他能请动个屁! 自从石周山给县衙请了开灵貔大虎像,衙门里晚上再没有留过人,所以也不知道晚上是什么情况。 不过衙役们遇到的诡事倒是消停了,按理说这事也算处理了。 但是衙门不可能长年累月不留人,所以王七麟当务之急是今晚进入县衙,看看里面情况。 杨大嘴一行招待他们去鼎盛楼吃了一顿大餐,吃过晚饭就已经是晚上了。 几个人最近精神压力很大,碰到酒就没命的喝,全喝醉了。 看着他们一个劲往嘴里灌酒,八喵还以为酒好喝,于是欣然喝了两口。 也醉了。 最后杨大嘴一行歪歪斜斜的走出来,拉着王七麟的手要送他去衙门:“王王王大人,我送,送你过去,我我,必须招待好,必须照顾好,你,必须的!” 王七麟头疼:“我知道衙门口在哪里,自己去就好,你们回家吧。” 一个削瘦的汉子从阴影里走出来,杨大嘴看见他后欣喜的招手:“大眼儿、大眼儿你过来。” 他又给王七麟介绍:“这是更夫大眼儿,我让他送你过去。” 王七麟道:“好,你们赶紧回家吧。” 杨大嘴笑了:“回家?回个屁!走,去飞仙楼听曲儿!” 徐大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背影道:“我也想去。” 王七麟拖走他:“不,你不想。” 今晚月色又不怎么样,风大云多,总有阴云被风吹的乱飘,时不时的会挡住月亮。 没了月光,天地一片晦暗。 大眼儿将他送进衙门后转身就走,他被吓破胆了,晚上不敢留在这里。 县衙威武大气,王七麟还是第一次进入到内部。 他从大堂走进,白天时候熙熙攘攘的大堂如今冷冷清清,连鸟也见不到一只。 正大光明牌匾挂在大堂正中,四个浓墨重笔的黑字阴沉沉的耸立高处,像四只黑色眼睛冷冷的看着什么。 大堂两旁是议事厅,王七麟推开门,里面漆黑一片。 随着两扇门打开,穿堂风灌入。 夏夜的风很热也很闷。 穿过大堂是个小院子,这是衙皂房,平日里各班衙役就是暂时在这里办公。 再往后走便是生活区了,一条条回廊、一座座厢房,正中有个大花园。 夏日花开正盛,可惜晚上看去花朵不见娇艳,只有阴暗。 再往两边、再往后还有建筑,两边是配房、后头是堂后院落,这前后檐下皆有回廊,走在里面像走迷宫一样。 堂后院落是个重地,县里的小牢就在那里,小牢专门拘禁嫌犯和犯了轻罪只需暂时关押惩戒的人。 王七麟需要熟悉衙门,他在回廊里转了一会,最终转到了堂后院落。 就在他要推开院落大门的时候,这大门自己开了,一盏昏黄的灯火伴随着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 双方打了个照面,老脸陡然狰狞的扭曲起来。 王七麟抽刀:“听天监办案,邪魔避让!” “听天监?”正要张嘴大叫的老人反应了过来:“您是听天监的大人?我叫李老梆子,是县衙的更夫,这没人跟老头说今晚会有听天监的大人来呀。” 王七麟道:“杨副捕头没跟你说过我会来?他可能忘记了,是你的同僚大眼儿送我进来的。” 一听这话,老人脸上表情再度扭曲:“大、大眼儿送你们来的?” 王七麟皱眉:“没听清我的话?” 李老梆子手里的灯笼开始哆嗦:“不是呀,王大人,大眼儿、衙门的确有个叫大眼儿的更夫,可他前两天死了啊!自杀的!他的尸首还停在衙门里头啊,就存放在小牢里,不信你去看!” 111.白布下 恰好阴云蔽月,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王七麟的心跳的有点快。 他回忆一路跟大眼儿的交流,没有交流。 而且这大眼儿出现的也古怪,他们刚出鼎盛楼的门,他就出现了。 像是专门在等他们。 他沉吟了一下,问道:“那杨副捕头知道大眼儿的死讯吗?” 李老梆子说道:“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就前几天离开衙门去了外地的窦捕头不知道,其他人都知道啊。” 在这里分析也分析不出什么来,王七麟道:“你带我去小牢,我要看他尸体!” 他怀疑李老梆子有问题,但谢蛤蟆这会不在跟前,于是便把八喵拖了出来。 八喵打了个酒嗝,睡眼惺忪。 天上黑漆漆,地上黑漆漆,只有李老梆子手里提着的纸灯笼发出不死不活的昏黄光芒。 衙门里不光没有光,也没有多余声音。 王七麟和李老梆子一前一后的走着,脚步声一前一后的响着。 一个清脆利索,一个拖拖拉拉。 四野幽幽,堂后院落比其他地方更阴暗。 八喵探头看了看,哆嗦了两下子又收回脑袋去。 这鬼地方很吓猫。 小牢就是一连串的厢房,用山上开采的青石板垒成,一间房子五步长、两步宽,门是手臂粗细松木钉成的栅栏门,窗是只有人脸大小的老窗。 卫生拾掇的不好,走近了有股骚臭的味道。 李老梆子举起纸灯笼领着他往前走,从东走到西,然后又往后走。 王七麟紧紧的握着刀柄道:“怎么回事?” 李老梆子疑惑道:“不对呀,大眼儿被安置在了天字庚号房,可我刚才走过来怎么没看见这门牌号?” 小牢前后两排各有十二间,前面是天字号后面是地字号,刚才王七麟走过来的时候数过了,没错,就是十二间。 但他也不记得见到过天字庚号房,房号是乱的。 李老梆子嘀咕道:“怪了,这房子还能跑了?王大人你稍等,我再找找。” 王七麟道:“我走前面,你找房号。” 他走到一间牢房门口就贴一张准备好的蜃炭镇秽符,贴了四张符后李老梆子就叫道:“王大人,找到房间了。” 借着灯笼昏暗的光,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牌上有四个朱红小字:天字庚号。 李老梆子一边推门一边纳闷:“刚才我注意来着,怎么没看到这个庚号房呢?” 王七麟道:“可能是鬼把它藏起来了?” 李老梆子笑了,道:“还不如说是有鬼遮了咱俩的眼睛呢。” 王七麟也笑,无声的冷笑。 小牢空间小,里面只有两样东西,木板床、便桶。 庚号房的床上盖着一张白色粗布,白布往下耷拉,勾勒出一个人的痕迹。 李老梆子心里发毛,嗫嚅道:“王大人我……” 不等他把话说完,王七麟手中妖刀一闪,白布已经被挑起来了。 白布下确实是一具尸体。 一个削瘦的汉子闭眼躺在床上,光线很差,看不清他的样子。 即使看清也没用,王七麟先前没注意给他们带路那人的样子,不过从体型来看确实很像。 想了想他把八喵给掏了出来,掀开自己衣服教导说道:“去,掀开他衣服。” 这种环境下去掀死人衣服有些惊悚,说实话他有点怕,但八喵不怕。 八喵冲他摇头。 王七麟冲它微笑:“八喵胆子最大了,八喵不害怕,八喵加油。” 在他鼓励下,八喵倒退到了尸首旁边,用修长灵活的尾巴去掀开了寿衣。 开始腐化的皮肤上有鲜红色的斑痕。 这不对劲! 王七麟看过仵作书,上面说不同的死亡方式会导致尸斑颜色不同。 正常死亡是紫红色,鲜红色好像是中毒死亡或者冻死之类。 这点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他还想再细看,但八喵已经钻回来了。 门外李老梆子念念叨叨的说道:“这就是大眼儿,唉,可怜人啊,光棍了快四十年,好不容易碰了个逃难来的娘们做媳妇儿,结果买了一顶抹额,把媳妇命给卖了,唉,媳妇一走他就不行了,这不昨天自己上吊了。” 王七麟问道:“怎么尸体放到衙门里?” 李老梆子说道:“李知县不信他是自杀,想让仵作给剖了看看,所以先抬了过来。” 王七麟关上门,他抬头看看夜空。 阴云挪开,月亮露出。 月光洒在地上,像倒了一地的雪,白惨惨的。 他又问道:“据杨副捕头所说,这几天到了晚上就有人在衙门里叫卖,你没听过吗?” 李老梆子拿出两块软绵绵的兽皮给他看,笑道:“我用这个堵耳朵睡觉,啥也听不见,啥跟我也没关系,我就是个一辈子穷命的梆子,估计鬼都不屑找我,反正我没遇到过啥事。” “七爷!七爷!” 徐大的喊声从南头的别院传来。 王七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事,便拉上栅栏门后挂了锁,寻着声音快步走去。 除了直通大堂的堂门之外,衙门里还有个正门。 堂门不是正门,除了下午知县老爷要坐堂断案之外,其他时候那扇门是不会打开的。 现在徐大和谢蛤蟆就在正门门口,王七麟赶到后徐大说道:“这就是貔大虎灵像,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大对劲?” 大门内侧一左一右摆放了两尊貔貅石像,都是一个样子,它们身形如虎豹、龙头鹿尾,肩膀长有一对羽翼,其中羽翼收敛、龙头后仰,头生双角,形状劲健雄伟,神态威猛! 看着这两尊灵兽像,王七麟皱眉。 他也觉得哪里不对劲。 徐大蹲在貔貅跟前仔细打量,然后猛的说道:“我知道哪里不对了,我见过貔大虎,它们不是一个角吗?这怎么两个角?” 谢蛤蟆道:“这没问题,貔大虎生一支角的叫天禄,又叫天鹿,谓能祓除不祥、永绥百禄,最是常见,你看到的一个角的就是它们。” “生有两个角的叫辟邪,它们才能诛妖除魔、震慑鬼祟,现在衙门需要的就是辟邪,所以是头顶双角。” 徐大恍然,王七麟还是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过现在他心头还有个更大的疑问:“我刚才碰到了另一个更夫,他说带咱们来衙门的那个大眼儿已经死了,尸体就在后面的小牢里。” 谢蛤蟆断然道:“绝无可能,如果是死人给咱领了一路并且没被老道发现,那要么老道修为坏了,要么死人修为通天,能欺天瞒地!” 王七麟道:“我带你们去找更夫。” 三人重回小牢跟前。 小牢上插着个摇晃的灯笼,但没了李老梆子的身影。 栅栏门的锁开了。 王七麟心一沉,他突然有个预感:天字庚号房里还是有一具尸体,李老梆子的尸体! 果然,从栅栏门往里看,尸体还在。 徐大拉开门又拉开了盖尸布,下面却还是那瘦削汉子。 谢蛤蟆感知了一下疑惑的说道:“这里没问题,就是一具普通尸首,没阴气也没妖气,或者你碰到的真是个打更人?” “那大眼儿呢?打更人要是真的、他的话要是真的,那给咱带路那个是谁?”王七麟问道,“还有你们谁注意了给咱领路那人的样貌?” 谢蛤蟆和徐大对视一眼。 很古怪,两人也没有去注意他的样子。 李老梆子是个关键点。 三人分开去找李老梆子,找到午夜还没有找到。 然后,王七麟听到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卖皮帽、卖抹额、卖头巾,衣裳花裙长裤子,草鞋子长靴子,还有那大氅披风厚实袍子,统统卖喽……” 112.买卖 王七麟抬头,徐大抢先一个鲤鱼打挺要跳起来。 可惜鲤鱼身手不利索,他挺了一下没挺起来。 这让他看起来像个胖蛆蛄蛹了一下似的。 谢蛤蟆站起来问道:“都听见了?” 王七麟点头:“衙门叫卖人出现了,走,去看看怎么回事!” 徐大拦住他道:“让道长先去。” 谢蛤蟆微微一笑,道:“碰到危机先让我去蹚浑水,你现在知道我法力高深了?” 徐大解释道:“不是,你孤家寡人一个,无父无母没有亲人,所以你不管买什么都不怕。” 谢蛤蟆气炸了:“无量天尊,你给老道爬!” 王七麟道:“不要闹了,咱们一起去。不过小心,这邪祟能迷人心窍,它用的是什么法术?” 谢蛤蟆道:“无需法术,正所谓鬼迷心窍,所有的鬼都会迷人,修为浅的迷人五官,是为鬼遮眼、鬼打墙,修为深的就能迷人的心思,那样说道就多了。” “卖皮帽、卖抹额、卖头巾,衣裳花裙长裤子,草鞋子长靴子,还有那大氅披风厚实袍子,统统卖啦……” 就在三人讨论期间,叫卖声逐渐变得清晰。 像是知道三人所在,叫卖人正逐步走来。 王七麟不害怕,他自恃有临字真言,心有无上定力,不怕会被这邪祟给迷了心窍。 谢蛤蟆也不怕,他行走江湖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再说,他家人亲戚都已经死光了,随便。 徐大害怕啊,他爹娘俱在、兄弟姐妹众多。 不过他很是机灵,想了想后找到一个办法:他把山公幽浮给放了出来。 山公幽浮咧嘴傻笑着出现,徐大教导它道:“待会你躲起来看好我,看到我拿起任何衣帽物品都一定要去阻止我,明白吗?” 山公幽浮傻笑。 明白?明白个屁! 徐大又想了想,然后递给它一枚银铢:“我的钱就是你的钱,我的钱只能给你不能给其他人,所以谁想从我手里拿属于你的钱,你一定要去狠狠收拾它!” 山公幽浮凶狠的点头。 明白! 叫卖声到了不远处后便停了下来,声音不大不小、不紧不慢的随着夜风飘荡进他们耳朵里。 听着叫卖声,王七麟下意识的出现一个想法:去看看他都在卖什么。 一生出这个念头,他立马反应过来,急忙手掐不动明王大手印、心里默念金刚萨埵心咒。 随即灌进耳中的声音变得干巴起来,识海心神俱是一片清明。 但徐大被邪祟给迷住了,主动循着声音走去。 谢蛤蟆摇摇头,追上去拦住徐大捏开他下巴将一粒黑色弹丸塞进他口中。 弹丸入嘴,徐大下意识就要咳嗽,谢蛤蟆说道:“闭上嘴巴,将天师剑种压在舌头下面,可别吞下去。” 天师剑是石菖蒲,它可以感知百阴之气,又因它叶片如剑,故而俗称“蒲剑”,正所谓:“五月五日午,天师骑艾虎,手执菖蒲剑,阴邪归地府。” 天师剑种就是石菖蒲种子,但又不是普通的种子,而是五月初五正午时分,用在道观长大的一片石菖蒲中最大的一粒种子所做成。 本来菖蒲便有开窍启智、醒神震魂的功效,这样由一片菖蒲培养出来的天师剑种效力更强,能抵挡邪祟蛊惑人心。 徐大含上天师剑种后便是精神一振,他低声道:“没看出来啊,道长你还有这好东西。” 谢蛤蟆有些肉疼:“你可好好珍藏,我一共也就两枚,另外一枚我得留着应付不时之需,所以你这枚剑种一旦丢失,哼!” 徐大打了个哈哈:“放心,不会丢不会丢。” 三人沿着回廊走到前院,有个货郎坐在地上低着头叫卖,他的面前摆了个摊,摊子上东西真不少,从头到脚齐活了。 三人走到跟前,货郎低着头说道:“客人,你们瞧瞧这里可有什么喜欢的?给家里人买一样吧,给媳妇买个抹额、买个襦裙,给兄弟买个袍子、买个靴子,给老爹老娘添一件棉袄、一双皮靴,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地上放置着的货物没什么问题,王七麟想看货郎相貌,但月亮又被阴云挡住了,而且货郎一直低着头,他无论如何也看不清。 王七麟想让他抬头,便率先说道:“难怪先人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里有人大半夜的还要做生意,唉。” 他悲天悯人的叹气,又和声和气的对货郎说:“本官一心为民,好解民众之疾苦,这样,我掏钱做东,你给你的家人买一样东西吧。” 徐大钦佩:“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大人心怀天下,真乃百姓之福!” 货郎突然没了声音。 很快他带着哭腔说道:“多谢客人好意,小人倒是想给自家兄长买件御寒的袍子,可惜他已经冻死,没有这般好命去接受大人好意。” 腔调很怪异,哭腔完全是拿腔作势。 说罢,他转身冲谢蛤蟆方向说道:“客人给家里人买样礼品吧,你且告诉与我,我给你个好选择。” 谢蛤蟆抚须道:“老道自小父母双亡、皈依三清,如今世上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你说我该给谁买呢?” 货郎不回答,转向徐大道:“那这位客人呢?我看你……” “我给我一个兄弟买个、买一套,对,我从头到脚给他买个全的。我那兄弟叫石周山,你记清楚了,石周山!”徐大不用他推销,蹲下就开始挑东西。 结果货郎伸手摁住了他的手腕:“对不住,客人,我这里的货只卖给要为亲近人买东西的客人,你说的这人可不是你亲近人,那你不能买。” 王七麟道:“我给亲近人买一套。” “给谁?” “给一个缠着我的姑娘,行吗?” 货郎干巴巴的笑了起来:“自然可以,你想买什么?” 王七麟道:“我也给它置办一身,这姑娘名叫罗飘飘,是吉祥县人士,她还有个指腹为婚的丈夫叫曾怀德,一起给它也置办一身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货郎身形陡然抬起脸来厉声道:“客人为难我!” 一张脸上,竟全是符文! 王七麟不为所动,他怒视货郎诡异的面容吼道:“你已经答应给缠着我的姑娘置办一身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答应的事就必须做!” 货郎咆哮:“客人真是强人所难……” “可你是个人吗?”王七麟打断他的话森森问道。 一听这话货郎陡然一甩手,铺在地上的皮具全飞了起来。 狐皮抹额化作火红妖狐、熊皮大氅化作一头蛮横黑熊、鹿皮靴子化作暴躁公鹿、虎皮襦裙则化作吊睛猛虎! 猛虎现身,仰头啸天! 王七麟出刀如长虹贯日,闷热夜风被一刀劈成两截,跟着一起变成两截的还有这猛虎。 可怜百兽之王,还没等着叫唤已经被劈了! 徐大甩着狼牙棒猛砸迎面而来的黑熊,口中大喝:“山公来也!” 然后他被熊罴一巴掌给拍的倒飞出去好几步。 不远处院墙后,山公幽浮只露着半个脑袋在看戏…… 谢蛤蟆甩动长袖化作飞天蝙蝠,整个人腾空飞起。 一只海东青凌空扑下,利爪直逼他的脑袋。 危机迎面,谢蛤蟆却还长笑一声:“孽畜,敢尔!” 一张符箓飞出燃烧,一只火鹤从烈焰中浴火重生! 王七麟盯上了货郎,他一刀劈翻猛虎,抬脚踏前气血鼓荡如岩浆迸射,全身威势迎风见长,不可阻拦! 货郎不退,抬着脸看向他。 顿时,一枚枚黝黑的符文像利箭般飞射出来。 太阴断魂刀,夜长梦多! 王七麟双手握刀柄转动妖刀连绵斩出,刀刀带残影,像一道铜墙铁壁护在他身前! 符文飞射,每一刀都精准的斩在上面,将一颗颗符文给劈成碎片。 货郎不见起身,整个人像坐着滑雪一样倒退了出去。 明明速度不快,可王七麟一步又一步追上去,双方距离却越来越远。 眼看货郎要逃出前院,他甩刀飞出:“妖魔哪里走!” 八喵接着也被飞了出去…… 货郎看到妖刀飞来轻松躲避,可没想到后面有暗器! 还是活的暗器! 八喵再度杀了它一个措手不及,清脆叫声中它四爪挥舞,货郎甩袖挡住了它爪子,却不防还有一条长尾反抽上来! 一声脆响,它一条手臂顿时折断了。 妖刀插在地上,王七麟快步追上单手握刀柄抽出来便冲货郎横劈。 丹田内力一阵阵爆发,像一枚枚炸弹引爆,他的双腿力量无穷,仿佛化身猛兽般扑像货郎连连斩出。 危机到头,货郎竟然选择撕开衣服! 敌羞! 王七麟不管不顾,一刀不中又是一刀,脚步幻化如风,逼近货郎左手捏不动明王印右手甩出妖刀。 但见他全身筋膜、肌肉层层震荡,力量源源不断涌入他手臂,汇聚一牛之力后他长臂带动长刀,像苍龙出洞,随意一刀却有开天辟地之威! 千军辟易! 货郎衣服撕开,更多符文飞了出来。 王七麟不管不顾,横扫千军! 113.有事瞒着我 刀风扫过,落叶纷飞! 符文不敌这一刀之力,纷纷被劲气带的胡乱撞击。 货郎大骇,想要躲避却来不及了…… 不闻声音响。 妖刀划过,货郎双腿迈动跑了出去,可上半身却停留在原地。 奔雷不及掩耳! 诸多符文没有直接消失,而是在空中轻飘飘的晃动着,逐渐的才化作一道道火星飞向夜空…… 露泣连珠下,萤飘碎火流。 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王七麟面容冷峻,缓慢而流畅的收刀。 后面谢蛤蟆已经处理掉了那些变幻出来的妖兽,徐大那边被熊罴追的狼奔豕突,山公幽浮趴在墙头看热闹。 任凭徐大叫唤,它不动弹。 最终他想到怎么回事,赶紧掏出一枚铜铢扔向熊罴。 山公幽浮一拳将一堵墙给拍碎了! 它比熊罴还要高大彪悍,拔腿飞奔杀上来硬对硬将熊罴给撕碎了。 徐大蹲在地上喘粗气:“我我干!忘记了,忘记给它安排的任务了!” 谢蛤蟆轻飘飘走过去揶揄道:“徐大人蹲在这里干什么?哦,拉屎呀,你被那熊罴捶出屎来了吗?” 徐大不跟他一般见识。 今夜是山公幽浮的处子战,它展现出来的强悍让徐大眉开眼笑。 看以后谁还敢说大爷我弱鸡,谁敢说我就用一枚铜铢把他给砸出屎来! 王七麟问道:“这个货郎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道:“它不是东西,是一个恶煞。有人殒身换道——就是用性命和修为跟一个大邪魔换了个恶鬼的身份,以此来对付衙门中人。” “你确定?” “对,他脸上身上的符文就是跟大邪魔签订的书契。我想杨副捕头肯定有瞒着我们的事,修道者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对付他们,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 “而且恶煞还有个厉害手段,那就是能召集附近的恶鬼厉鬼。它们的声音不光能迷人,还能迷鬼,能把鬼给引出来。如果衙门周围有恶鬼厉鬼,那恶煞能把它们引出来一起对付衙门的人!” 王七麟问道:“现在恶煞被我们斩杀了吧?但按照衙门的说法,石周山已经两次斩杀它了,可它还是会再度出现。” 谢蛤蟆道:“这不对,它没有重生的本事,只能说之前两次石周山并没有将这凶煞给斩杀。” 徐大嘲笑:“什么大印?估计是个水货,还不如我家山公幽浮。” 谢蛤蟆摇头:“石周山绝不是水货,但他为什么不能斩杀这凶煞?而且根据杨副捕头所说,这凶煞起初还是在衙门外叫卖,是因为他……” “貔貅灵像不对劲!”王七麟脑海中灵光一闪,“我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徐大和谢蛤蟆看向他。 “貔貅灵像位置不对!它们被放在门内院子里,这等于是它们子啊看门,不让这个恶煞靠近门口,这样恶煞自然就无法离开衙门了!” “它被锁在衙门里了!” 杨大嘴曾经说过,这鬼是石周山第一次出手后进入了衙门,后面就一直游荡在衙门里。 他还说石周山第一次将恶煞给搓死了,但显然并非如此,恶煞没死,而是离开街道进入了衙门。 徐大说道:“会不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娘的,七爷你不会又被杨大嘴给坑了吧?” “他们做了天理不容的事,然后逼的一个修士宁可身陨道消也要报复他们。他们找石周山解决麻烦,结果石周山查出隐情并且很看不下去,于是帮助这凶煞来对付衙门,有这个可能吧?” 谢蛤蟆点头:“有这个可能,如果衙门害死什么人变为恶鬼,恶煞可以将它给引出来,进而复仇。” 王七麟沉默不语。 他牙根发痒。 如果这班衙役真敢坑他,他绝对会辣手无情的进行报复! 第二天天亮,王七麟在衙门口等待衙役们,最早是皂隶的班头侯矫健带着几个兄弟赶来。 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坐在门口,侯矫健大喜:“王大人,昨晚?” 王七麟指向旁边说道:“给我站好。” 侯矫健笑着要打哈哈,王七麟走过去甩手挥刀。 他腰上的佩刀落在了地上。 皂隶们大惊,赶紧老老实实贴着墙站好。 又有一些衙役到来,然后壮班的班头肖十四也来了。 王七麟阴翳的眼神看过去,壮班的衙役吓得恨不得来个缩阳入腹! 最终是杨大嘴啃着肉包子慢慢悠悠走来了。 他没看到坐在门口的王七麟三人,还以为是衙役们不敢进去,于是就生气的吼道:“草你阿母、草你阿妹,你们待在外面干什么?等着老子点将领你们去边疆建功立业啊?” 肉沫喷到了胡子上,他又捋下来塞进口中。 衙役们给他使眼色。 杨大嘴也是机灵人,他赶紧走到门口,看到脸色阴沉的王七麟后赶紧陪笑:“王大人,大清早您坐在这里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十四、猴子,这是怎么了?” 王七麟站起来死死的盯着他,很缓慢的说道:“把瞒着我的,说出来!” 杨大嘴尴尬,道:“我不是有意瞒着大人,昨晚您三位不是要办正事吗?所以我们几个就自己叫姑娘玩了一小会……” “不是这个!”王七麟沉声道,“告诉我,你们衙门做的亏心事!” 杨大嘴懵了。 太多了,你让我说哪个? 徐大提醒他道:“昨晚你找了个叫大眼儿的带我们回衙门,还记得吗?” 杨大嘴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有印象有印象。” “大眼儿呢?” 一个身形削瘦的衙役说道:“我哥哥在家里睡觉,我这就把他叫过来。” 王七麟道:“等等,大眼儿是你哥哥?” 他仔细打量,两人身形倒是相似。 衙役道:“是的,王大人。昨晚回去他跟我说带你们去衙门来着,我哥哥是蠢人,他要是……” 王七麟皱眉道:“等等,昨夜我进了衙门碰到了李老梆子,他说大眼儿已经死了,前天死的。” “李老梆子?”一群衙役脸色变了,有胆子小的直接夹紧了腿。 王七麟喝道:“怎么回事?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杨大嘴结结巴巴的说道:“李老梆子、李老梆子才死了呀,大人你昨夜是见鬼了吧?” 王七麟抿了抿头发:“详细说说。” “李老梆子就是死了,正常死的,寿终正寝呀,他都死了快一年了,大眼儿就是接他的班做了打更人。”杨大嘴说道。 大眼儿的弟弟狂点头。 王七麟皱眉道:“这不应该,李老梆子如果是寿终正寝,我昨晚碰上的那是什么玩意儿?他骗我说大眼儿死了,还带我去小牢看了一具尸体,那小牢里有尸体吗?” 杨大嘴又立马摇头:“绝对没有,大人,这大热天小牢哪里敢停尸?那不是焖臭肉吗?” “小牢哪个房间?”侯矫健忽然问道。 “天字庚号房。” 杨大嘴上来拉走王七麟,肖十四和侯矫健冲衙役们叫道:“还它娘愣在这里干什么?滚进去干活!” 最后只有一个衙役蹲在那里没动弹,肖十四脾气暴躁要去揍他,那衙役哭丧着脸叫道:“十四哥,我拉肚子、拉肚子!” 肖十四倒吸一口凉气:“你它酿被吓的拉裤裆了?” 衙役绝望的问道:“我怎么办?” 徐大阴阳怪气的说道:“怎么办?赶紧回家呀,回家睡热炕,把火烧旺点,躺炕上来个大火收汁。” 他现在很不爽,杨大嘴那几个人竟然自己去喝花酒? 气人! 114.千面郎君 前年腊月,数九寒天。 “那天天气起初很好,我记得很清楚,老大的太阳晒的瘦子冒汗胖子冒油。”杨大嘴用低沉的声音说道,“然后我们捕快得到了你们听天监的消息,发现了千面郎君的踪迹。” 千面郎君是曾经让吉祥县多少丈母娘为之胆寒的存在。 传闻中此人会变脸,而且总是变成俏郎君去吸引大家闺秀、名门小姐,他玩弄闺秀小姐们的娇躯、骗走大家名门的财物,让县里有女儿待字闺中的人家都心惊胆颤。 “其实一切都是传闻罢了,千面郎君不会变脸,他不是修道者,他是个掩面师,很会化妆,还会捏嗓变声,城里乡下不少姑娘曾失身于他,这曾是我们当年第一要案。” 掩面师就是入殓师,丧礼上给亡人打理仪容、整理衣冠,是个很邪气的活。 他们确实很会化妆,能把死人颜容画的跟活人似的,也能把活人画的跟死人似的。 “最终借你们听天监协助,加上他自己不小心漏了马脚,让我们给逮住了。” “抓到千面郎君的时候他正要去一家米铺找掌柜的提亲,所以穿着貂皮袍子、踩着兔皮靴子,又体面又舒服。我们弟兄看他这幅打扮很生气,就把他的袍子和靴子都给脱掉了,并关入小牢……” 听到这里,王七麟猛的想到了小牢里看到的那具身上遍布红色尸斑的尸体。 冻死的人身上,就有鲜红尸斑! 他打断杨大嘴的话说道:“是腊月二十!你们是腊月二十抓到的他!” 杨大嘴点头道:“对,王大人当时听说过我们抓了千面郎君的消息?” 王七麟摇头:“腊月二十晚上,天降大寒!即使第二天出了太阳也很冷,我记得我们村里的狗都翘着腿走路,我们家的鸡更是冻的蜷缩在草堆里不敢下地!” 杨大嘴苦笑道:“一点没错,天降大寒,我们也没料到那么暖和的白天,到了晚上会那么冷!” “千面郎君还没有了袍子和鞋子!” 徐大咋舌:“卧槽,这爷们活活给冻死了啊?你们倒是心狠。” 杨大嘴争辩道:“谁也没想到晚上会这么冷,而且李老梆子晚上每一次出来打更,都看见那千面郎君坐在门口冲他微笑,看起来不像是寒冷的样子。” “人老了怕冷,”肖十四补充道,“李老梆子当时不知道那晚多冷,他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不受冻。第二天还拿这个事跟我们说来着,说他冷的伸不出手来,千面郎君却穿着单衣坐在门口冲他笑。” “但我们去小牢一看,人已经邦邦硬了!” 谢蛤蟆冷笑道:“所以当时冲李老梆子笑的人,是什么?” 王七麟说道:“那我昨晚碰到的就是千面郎君的鬼魂了,难怪他能化作李老梆子的样子,原来这是他生前就有的本领。不过当时我没感觉他有问题,八喵也没有感觉。” 玄猫听到自己的名字钻出来眨眨眼,听清他们谈论话题后又缩了回去。 见此王七麟忽然怀疑,会不会昨晚是八喵喝醉了耽误事了? 他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先分析案情:“千面郎君冻死了,然后最近衙门里来了个卖衣帽鞋袜的货郎恶煞,它们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谢蛤蟆点头:“我觉得有。” 徐大道:“七爷说有那肯定有。” 王七麟问道:“这个千面郎君家是哪里的?他有没有亲人活着?去查一查。” 杨大嘴迷惑的问道:“有必要吗?既然县衙有他的鬼魂,那斩杀了就是,很难吗?” 王七麟反问道:“从千面郎君死了到现在,你们有在县衙里遇到过他的鬼魂吗?” 杨大嘴摇头。 王七麟道:“这不就结了?我来县衙一晚上,却凑巧碰到了他的鬼魂?这里面肯定有原因,给我去查查他的亲人。” 他想起昨晚叫卖人含着哭腔的话:小人倒是想给自家兄长买件御寒的袍子,可惜他已经冻死…… 千面郎君和叫卖人之间,怕是有些关系。 虽然千面郎君落网当晚就被冻死了,但窦大春这人做事查案雷厉风行,他抓到人后当天就过审来着,所以县衙有关于这人的身份信息记录。 千面郎君叫刘大,是县外刘玉村人氏,拿到消息王七麟就带着两个捕快去了刘玉村。 村子隔着县城很近,只有不到五里地,当地以种菜为主,给城里供应蔬菜,百姓日子过的颇为富庶。 有一个捕快跟族老是亲戚,他们直接去找了族老询问刘大的消息。 提到刘大,族老刘阁羞愧的说道:“家门不幸,我刘氏竟然出了这么一个狼心狗肺之徒,真是给祖宗蒙羞!” 王七麟问道:“刘大家在哪里?现在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刘阁道:“刘大落网以后,他爹无颜面对父老乡亲,没两日就悬梁自尽了。他娘连着失去家里两个男人,一下子病倒了,说来不巧,大约十余天前去世了。他倒是还有个弟弟叫做刘二,刘二将他娘伺候走后就离开了村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 谢蛤蟆的话涌上心头:修道者宁愿魂飞魄散也要对付他们,这得是什么深仇大恨? 大哥死于衙门,爹娘死于大哥的案子,这还真是灭门血仇! 另外叫卖人没有害死衙役,而是去害死衙役们的家人,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不是想要让衙役们体会一下,逐渐失去家人的痛苦? 到了这里,案情逐渐明朗。 王七麟又让刘阁带他们去了刘家,这是一座砖瓦房,左右两个院子,颇为气派。 刘家没人,他进屋去查看了一番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他们又去刘氏的祖坟,刘大作奸犯科不能进入,里面只有刘大和刘二爹娘的坟,这两个坟比邻而居,坟墓收拾干净,前面还有刚燃尽的纸灰。 看着清扫过的坟墓和坟前的纸灰,王七麟问道:“是刘老先生安排了扫墓人吗?” 刘阁摇头:“不是我,应该是刘大和刘二的朋友所为,这刘大曾经离乡闯荡过,结识了不少狐朋狗友。这些人倒还算义气,刘大死后经常有人来。” 王七麟问道:“来人的身份你知道吗?” 刘阁又摇头:“不知道,曾经问过,但每次来的人都不一样,记不清呀,所以后来索性不问了。” 王七麟诧异:“来的人不一样?每次能来几个人?” 刘阁说道:“每次就一个人,有时候是青年,有时候是汉子,确实不是一个人,据刘二说都是他哥以前结识的朋友,得知他家里落难纷纷赶来看望。” 王七麟心里浮现出一个猜测:会不会刘大被冤枉了?他根本不是千面郎君,千面郎君另有其人! 回程中他把这猜测说了出来,徐大道:“不能吧?他要不是千面郎君干嘛认罪?你的意思是来看望刘家的是千面郎君?可如果他是千面郎君,那刘二干嘛说他是刘大的朋友?不应该是喊人抓他?” 王七麟皱眉摇头。 他也有许多疑惑,要解开这些疑惑,怕是得找到真正的千面郎君才行。 当然,前提是有真正的千面郎君。 115.阴人 回到县城,当夜,王七麟还是坐镇在县衙。 吉祥县知县李英感谢他们为衙门解除麻烦,亲自送来丰盛晚宴,烤鸡、烧兔、炖鱼,伙食很好。 他还送来一壶吉祥县名酒玉壶春,盖子打开,酒香四溢。 徐大和谢蛤蟆分酒喝,八喵激动的钻进去跟两人三足鼎立,用爪子摁住酒杯一定要来两口。 王七麟赶紧将它给拖回来:“不喝酒、不喝酒,酒有什么好喝的?回家爹给你找羊奶,往里撒点砂糖后味道好极了,八喵喜欢喝羊奶。” “喵呜喵呜!”八喵卖命的叫,它用尾巴卷住酒壶把手,前爪顶着王七麟的手臂后爪使劲挠着桌面。 王七麟拖它,桌子上出现了好几道清晰的爪痕! 于是王七麟改成提它的颈后皮。 顿时,小玄猫乖巧老实可爱。 徐大哈哈大笑:“七爷,八喵还是个小酒鬼呀。你别这么硬来,你这样容易适得其反,这个我有经验,就跟教小孩一样,你得让它心服口服。” 王七麟阴沉着脸给它一个眼神杀,八喵委屈的在桌子上滚来滚去。 它见过黑豆在巧娘面前这么做,一次就学会了。 高压手段无效,王七麟只好施展民主手段。 他将双鱼玉佩拿出来给它看:“你不喝酒,爹给你这个舔。” 八喵翻身而起,蹲在桌子上看一眼双鱼玉佩又扭头看一眼酒杯。 最终它用尾巴卷起酒杯跑过来放在他跟前,用眼神示意:把玉佩放酒里我一起舔好不好? 王七麟拎着它的颈后皮塞进了怀里。 去踏马的民主! 入夜,三个人分开在县衙里走动,王七麟去了堂后院落的小牢。 他静候在堂后院落的门口,遥望远处阴阴沉沉的两排小牢。 如果昨夜他遇到的是刘大的鬼魂,那今夜刘大应该还会再现。 他相信昨夜那不是巧合。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 堂后院落一片黑暗。 寂静无声。 他正扫视院子寻找刘大鬼魂的踪影,突兀的,身后木门忽然‘嘎吱嘎吱’的被推开了。 王七麟立马转身,今晚月光不错,白霜似的月华洒在来人身上,地上有影子,这让他一愣,而来人的身份又让他一愣:“窦大人?” 黑锅脸、虬髯胡、大眼大嘴,赫然是窦大春! 而且地上有月华留影,这竟然是个人,不是鬼! 窦大春说道:“咦,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去?” 他看看天色又嘟囔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一直没听见打更的声音?”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一动:“更夫大眼儿今晚身体不舒服,好像不出来打更了。” 窦大春猛的后退一步,他失声叫道:“大人你说谁?大眼儿?” 王七麟顿时明白了! 他不说话,转身往天字庚号房走去。 窦大春快步追上来叫道:“大人你已经知道了?大眼儿死了呀,他尸首就停在这小牢里!” 王七麟按照记忆走到天字庚号房,可是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 他抬头看向房牌号:天字辛号房! 窦大春追着他问道:“大人你找什么?你刚才说大眼儿身体不舒服?这怎么回事?大眼儿不是已经死了吗?就是前两天刚死的啊!” 王七麟不说话,他从头给牢房贴蜃炭镇秽符,果然再度找到了天字庚号房。 房间小床上还是用白布盖着一具尸首。 他打开尸首,面目不变,正是昨晚那削瘦汉子。 昨晚三人都不记得大眼儿样貌…… 刘大鬼魂一定要提到大眼儿…… 跟大眼儿一般身形很可能也是一般样貌的尸体…… 于是他缓缓回身说道:“刘大,大眼儿才是千面郎君,你被冤枉的,是不是?” 窦大春更吃惊了,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警醒的问道:“你是谁?说什么疯话?谁是刘大?本官乃是吉祥县捕头窦大春!” 王七麟掐不动明王印向他行了一礼:“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今夜我就还你公道!” 他往门外走去,几步后又回头:“昨夜我斩杀了你弟弟,它已经以身入魔成了恶煞,害死了许多不相干的人,还想害我,所以我不得不出手,还请谅解!” ‘窦大春’满头雾水的站在小牢门口,口中喃喃:“你杀了我弟弟?杀了我哪个弟弟?这大人到底是谁?” “真是莫名其妙,唉,我还是找其他人问问去,不过也真是古怪,县衙里怎么没人呢?” 王七麟找到谢蛤蟆和徐大,道:“我看到刘大的鬼魂了,但古怪的是它在月光下竟然有影子,而且没有阴气!” 谢蛤蟆道:“带我去看看。” ‘窦大春’依然在小牢附近徘徊,看到他的身影谢蛤蟆也一时迷惑。 王七麟问道:“它到底是什么?还有小牢里咱昨晚见到那具尸体,这都是什么?” 谢蛤蟆举手示意安静,他怔怔的看了‘窦大春’一会,然后缓缓说道:“我知道了,这不是鬼魂,这是阴人!” 徐大一怔:“阴人?从宫里出来的?那他背景一定很大啊!” 谢蛤蟆道:“不是宫里的阴人,是玄术中的阴人。他已经死了,却不知道自己死了,于是没有成为鬼魂,而是变成了一种不死不活的存在,可以看做是一团执念,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在执念控制下糊里糊涂的存在着。” “那具尸体跟他其实是一体的!他们共同凑成了这个阴人,或者说是这执念,怎么解释呢?可以说这窦大春和牢里尸体都是执念的一部分,如果执念愿意,还可以再变出一个人或者物来。” “昨夜的尸体和现在的窦大春都是有实体的,你若是去摸窦大春,会感觉到他的皮肤是温热的,有呼吸、有心跳,跟活人一样,非常古怪!” “其实我对阴人也不太了解,我曾经听一个高人介绍过,他说世间最玄奇的莫过于人的念头,念头千变万化、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正所谓大道无为、意念无形,意念即是大道,所以执念也是一种大道,它坚定相信的东西,就变成了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 王七麟不去考虑这些复杂的东西,他直接问道:“那这阴人是不是被恶煞给引出来的?” 谢蛤蟆点头道:“对,阴人虽死却不知已死,他们的存在很古怪,跟僵尸一样不在三界内,平时普通人压根看不见他,应该就是被恶煞给引出来的。” 徐大转动死玉扳指道:“那我把它送回去。七爷让开,看我放出我家山公幽浮来灭了他,都隔着远点,小心溅一身血。” 王七麟道:“不要动他,他没有害过人,他甚至不是千面郎君,随我去找真正的千面郎君。” 这阴人的执念就是找到真正的千面郎君。 他要公道! 王七麟今夜就要主持这个公道! 打更人除了出来打更的时辰,其他时候都待在家里。 他不知道大眼儿家在哪里,于是去找杨大嘴带路。 杨大嘴领着他去了西城,此时已经是亥时,巷子里人很少了,他们连续转入好几条巷子才有个腋下夹着个包裹的汉子迎面而来。 双方错身而过,王七麟用余光看到了汉子的背影,随即他转身厉声道:“妖魔,你哪里走?” 汉子慌慌张张的贴着墙看向两边,杨大嘴纳闷:“王大人你……” 王七麟甩飞刀鞘一刀劈向这汉子。 他对这削瘦的背影太熟悉了,光是在小牢里就见过两次! 汉子一甩手将肋下包裹扔出来,妖刀劈过,一面铜锣被劈成两半! 借着包裹掩护,汉子像壁虎一样贴着墙壁爬了上去,王七麟一脚踢在墙壁上,借着这股力道腾身而起。 妖刀再度斩出! 汉子身影极为灵活,他在墙壁上飞奔着叫道:“听天监何必苦苦相逼?” 王七麟不会轻身功法,竟然追不上这汉子。 但他也逃不了,只听一声咆哮,一个庞大魁梧的身影狂风般吹了过去。 山公幽浮! 116.落头氏 一枚铜铢飞出,高大结实的巷子墙壁被山公幽浮一拳头给抡倒。 可大眼儿奔跑速度极快,眼看就要逃之夭夭。 这时候一个金黄大手印从前方猛的冒了出来,大眼儿面露骇然,被逼的只能回来。 他落下地后厉声道:“你是哪一派的?谁派你来的?” 王七麟下意识说道:“我是听天监小印!” 大眼儿叫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听天监的,明人不做暗事,你是哪一派的?” 对方反复问自己是哪一派的,这让王七麟满头雾水。 随即他反应过来对方肯定误会什么,于是就想套话,说道:“我是哪一派的你不清楚吗?石大人让我先行来擒拿你,他稍候就到,我劝你束手就擒。” 大眼儿却猛的大笑:“你这小子反应还真快,原来想套我的话呀,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来找我麻烦?” 一听这话,王七麟知道自己套不出的他话来了,但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马脚。 情况紧急,他索性直入主题:“你才是千面郎君,刘大是你的替死鬼,对吧?” 大眼儿冷笑道:“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我其实是他们兄弟的圆梦人。刘大自己想娶周掌柜家二小姐,我助了他一臂之力想要成人之美,可惜他终究是蠢人,竟然连演戏都不会!既然这样,那就让他背上千面郎君的黑锅好了,反正他死不足惜!” “刘二呢?是你骗他委身饲邪魔,让它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是他一心想要报复衙门,我对他仁至义尽了,在他大哥死后,我可是一直在养活他们母子,奈何他钻进了牛角尖,他只想衙门的人都死,我只好帮他,他可是对我感激不尽!” 说着话,大眼儿的眼睛一直左右乱转,他在寻找逃跑契机。 但谢蛤蟆身影出现在巷子另一头。 大眼儿一看自己被堵住了,急忙又要翻身上墙。 “天罗地网!”谢蛤蟆厉喝一声,袖中飞出两道符箓: 符箓在空中相撞,顿时二变四、四变八、八八无穷,一道闪烁着金光的符箓大网将半条巷子的上空给封了起来。 大眼儿翻身落地,他身影连连摇晃,以极快速度扑向了王七麟。 王七麟左手捏大手印右手反手持刀劈了上去,月黑风高! 月华洒在刀刃上,夏夜的风顿时寒意森森。 体内内力极速翻涌、白牛巨力如海浪爆发,刹那之间,王七麟连挥七刀。 六刀虚招,一刀杀招! 大眼儿扑来的身影顿时一滞,他不知道哪是杀招,竟然一咬牙不躲不避张开双臂要抱住王七麟的手臂。 妖刀掠过,大眼儿胸口顿时多了一条狰狞巨大的伤口! 但同时八喵却猛的探头出来发出凄厉一叫! 它全身黑毛如针芒炸立,眼睛怒张抬头欲扑! 玄猫的直觉! 王七麟没有多想,他相信八喵不会乱叫,于是当即反手就是朝向天空一道迎风斩。 空中一个黑影像陨石般砸了下来,妖刀险之又险的劈中它。 王七麟手臂一沉往后退,黑影也被妖刀撩的重新飞起。 月光之下,竟是一颗脑袋! 谢蛤蟆失声道:“落头氏!难怪会这么多南蛮邪术!” 南蛮百越、鬼方等地有十万大山,里面藏着无数神秘部族。 其中有一个叫落头族,族人自称落头氏,他们信奉天外邪魔、深居蛮荒,其地多有瘴气、毒草、沙虱、毒蛊,外人绝难进入,每个人都懂许多诡谲法术,很不好对付。 但王七麟不管,谢蛤蟆的天罗地网遮住了巷子上空,这颗脑袋飞不走,他便提刀追着猛砍。 落头氏速度极快,它飞起后在空中滴溜溜的转,随即又撞了下来。 王七麟眼疾手快反刀撩斩,内力翻涌进妖刀,一道刀芒如毒蛇吐信般闪烁而出。 眼看要砍到落头氏,结果它再度加速,带着残影出现在王七麟身后。 王七麟骇然:速度好快! 他来不及转身,索性左手捏狮子奋迅印甩臂向后砸出。 咚! 一声闷响,王七麟手臂酸痛,整个人踉跄向前。 落头氏呲牙咧嘴。 不动明王大手印专破邪魔! 那具没有脑袋的身躯并没倒地,它配合向前,挥拳打王七麟胸口。 王七麟踉跄几步已经到了他跟前,距离太近来不及挥刀,他一咬索性聚力于身躯: 硬扛! 但见他全身气血震荡,内力、白牛力齐齐发出,以共工撞不周山之势沉肩撞向了身躯胸膛。 轰! 一声巨响,身躯一拳打空,接着被撞的倒飞了出去。 落头氏又杀了上来,转瞬间便到了王七麟肩膀,张开嘴要咬他。 电光石火一瞬间。 一道黑影从王七麟怀里钻出来,正好扑到了落头氏跟前。 八喵动手了。 不,动嘴。 八喵也张开嘴,正好咬到了落头氏的鼻子! 它扑着落头氏在地上,拖着这个脑袋跟拖着个皮球似的拔脚狂奔。 落头氏目呲欲裂,石板地崎岖不平,任它这颗脑袋千锤百炼,可还是被磨蹭了个够呛。 王七麟运转内力平息气血,他双手持刀追向八喵,见此八喵跳起来用四爪蹬着落头氏向他飞来。 落头氏不可思议的空中转向,但太阴断魂刀的刀阵已经绵绵不绝的杀到了! 它速度快,太阴断魂刀也快。 汲取了月华的妖刀将它层层包裹,它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逃出去,结果墙头又跳下一个黑影: 玄猫扑球! 又把它扑回去了。 王七麟专注眼神盯紧落头氏,妖刀平平无奇的笔直刺出—— 大巧不工,唯快不破! 刀芒吞吐,妖刀与落头氏错身而过。 落头氏得意的咧嘴笑,然后它看见了自己咧开的嘴。 造化炉飞出。 那具无头身躯颓然倒地。 山公幽浮杀过来,提着这具身躯开始捶。 杨大嘴绝望的闭上眼睛。 他这辈子不会再吃肉酱了! 收拾残局是衙门的事,王七麟收刀往后走。 事了拂衣去,千里不留行。 杨大嘴叫道:“七爷,这案子算了结了?” “案子了结了,但你们衙门造的孽没有了结。你们就这么横行无忌下去吧,死后阴间地府有十八层地狱等着诸位。” 杨大嘴叫道:“七爷,这案子我们有错,可我们也没料到那天晚上会突然天寒地冻!我们是想好好查这案子的,我敢发誓,我们没有对刘大屈打成招,我们当时只想关他一夜让他吃点苦头,择日再审!”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以后去跟秦广王说吧。” 杨大嘴倚着墙壁颓然坐下,然后他又问道:“七爷,我们衙门里的刘大怎么办?” 王七麟道:“你请僧人去超度他,算是给自己积点阴德。” 他去了落头氏的住宅。 屋子里有捕头的官服和腰刀,但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用品。 自然,那个自称大眼儿弟弟的衙役就是他自己。 他白天是捕头,晚上是更夫,就这么在吉祥县活动了一年多,竟然愣是没被人所发现。 那么,吉祥县的听天监都是干什么吃的? 117.二牛之力 清晨在客栈起床,王七麟面向朝阳,神清气爽。 连同昨夜斩杀的恶煞,造化炉又有了两道火焰,于是他把剩下的白牛泪给练了。 又增一牛之力! 另外他还有五颗九草大补丹,但他暂时不准备炼丹,剩下的火焰另有他用。 此时天色还早,他没有出门,而是服下了雪岭白牛汗丹。 熟悉的肌肉撕裂感涌向全身,他气沉丹田面朝东方,双臂接连挥拳。 ‘砰砰!’ 空气仿佛被打爆! 雪岭白牛汗丹发挥效力,他的精气神旺盛的要往外溢出,左右两边的腰子里像是各藏有一头大母牛在蠢蠢欲动。 有点牛逼! 上次他感觉能把自家农田给犁一遍,这次他感觉能把全村的农田给犁一遍。 太霸道了! 精力更旺盛、力量更大,对食物的需求量就大。 王七麟下楼吃早餐,大骨面要了五大碗,每一碗里面加了两个卤蛋。 八喵看着黑溜溜的蛋大感兴趣,将一只粉爪爪搭在碗上叫道:“喵呜!” 王七麟夹了一颗蛋给它:“你要吃?” 八喵摇头。 王七麟便塞进嘴里:“那我吃。” 八喵又将另一只粉爪爪搭在晚上,扶着大碗站了起来:“喵呜!” 王七麟夹了另一颗蛋给它:“你到底吃不吃?” 八喵点点头。 王七麟又塞进自己嘴里:“嘿嘿,不给你吃。” 八喵一下子把碗掀了。 王七麟眼疾手快一把拍下。 他本意是摁住碗,可是如今力气陡增没能控制住,一巴掌上去,整个瓷碗被拍碎了:“你玩不起是不是?” 八喵吓得立马趴下了,眉眼低垂、细声细气:“喵喵喵。” 看他一巴掌将碗给拍碎,掌柜的赶紧说道:“大人,账免了,今天的我请、我请。” 王七麟不悦,掏出银铢拍在桌子上:“本官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受百姓一饭一蔬!” 谢蛤蟆和徐大还没有出现,他自己扒拉着大骨面吃的开心,八喵终于混到一颗卤蛋,玩蛋玩的开心。 然后有人走过来坐下了。 八喵很害羞,立马叼着卤蛋钻回了他怀里。 王七麟放下碗诧异的看向面前的少年,竟然是上次趴在客栈窗口骂他们的少年。 他觉得这少年很不正常,别人都是畏听天监如虎,这少年三番两次招惹他们,毫无所惧。 少年蹲在凳子上,一手抓起一双筷子一手将一碗面拖到了自己跟前,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吃的很香。 掌柜的被他吓得胡子要翘起来,随手拎起算盘要来清算他。 王七麟挥手,安静的看少年吃面。 他对这少年很感兴趣。 少年吃碗面拍下筷子说道:“这是你们欠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扬长而去。 王七麟懵了,他没反应过来。 莫非少年也是什么高人? 他回忆双方见面的场景,第一次的时候少年被几个乞丐追着跑,被他救下后却向他吐唾沫;第二次的时候少年趴在客栈窗户上嘲讽听天监。 现在他又吃了自己一碗面,还说自己欠他的…… 或许听天监对他做过什么? 王七麟不想多问,他有预感,要是自己去询问少年,可能又得陷入一桩案子中。 杨大嘴来找他,说一大早就去县里的多闻寺请了禅师来超度刘大,问他晚上要不要去看看。 王七麟对衙门没有好感,不想去看,他现在只对窦大春感兴趣,问道:“有窦大人的消息吗?” 杨大嘴摇头道:“没有,已经三四天没有消息了,上次得到他消息还是他刚到庸水县的时候,然后就再也没有信了。” 王七麟道:“我近期也会去庸水县,应该会碰上他,到时候我会让他回来的。” 县衙的事已经平了,他带上檀木棺材板回乡里。 路上他问徐大和谢蛤蟆道:“你有没有什么功法的秘籍?” 徐大说道:“我没有,我家有一本《龙吟铁布衫》。” 王七麟一喜:“铁布衫?这是外家硬功夫啊,你能不能把你家的秘籍借给我看看?” 徐大无奈的摇头:“我家老爷子把这本秘籍贴身藏着,除非是弄了他,否则拿不出来啊。” 谢蛤蟆出主意:“那咱把他弄了?” 徐大怒视他:“你行走江湖多年,没有本什么功法秘籍?谁信!” 谢蛤蟆傲然道:“老道行走江湖靠的是一手神符,功夫什么的,只是浮云罢了。” “不过,”话锋一转他又说道,“据我所知,窦大人有一手横练外家硬功夫傍身,王大人这次解决了衙门的诡事,你若是找他要这功夫的秘籍,我想他不会拒绝的。” 王七麟第一反应有些狐疑:“道长,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呀?” 谢蛤蟆长笑道:“老道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是什么都知晓一些。” 一甩长鞭,他纵马而去。 晚上,王七麟将床板换成了紫檀木棺材板。 因为有不动明王座下的慧光圣无动尊童子看守,在棺材里练临字真言效果更佳,事半功倍。 而且这样他做梦就不会去地球了。 一举两得。 果然,他入睡后再度进入了大棺材中,这次他不惶恐了,猛练不动明王印和金刚萨埵心咒。 他正练的开心呢,忽然有敲门声将他惊醒。 他皱眉起身拉开门,谢蛤蟆身后出现了杨大嘴大汗淋漓的面容。 “怎么了?”他的话音刚出口,杨大嘴一下子冲他跪下了:“王大人、王大人,都死了,快救命啊!都死了,全都死了,呜呜!” 说到最后,这铁塔般的汉子哭了起来。 王七麟抓着他肩膀将他提了起来,沉声道:“谁死了?” “禅师!和尚!超度刘大的都死了!” 王七麟震惊,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更惊。 刘大已经成了阴人有一年之久,从未害过人,此次县衙给他超度是为他好,那他怎么反而害人? 再说刘大并不算鬼,即使想害人也害不死人! 王七麟急忙穿衣服,道:“肯定哪里出问题了,赶紧去看看。” 快走两步他又问道:“石周山还没有回来吗?” 杨大嘴急忙摇头。 刚刚回到驿所不到一天,王七麟又赶回县里。 过了子时,县里有宵禁,所以他们赶到县城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没人了,城里民宅也没了灯光。 偌大的城池,安静寂然。 只有月光,只有夜风。 像一头死掉的蛮荒巨兽。 他们纵马赶在石板路上,像是奔行在巨兽吐出的长舌上。 赶到县衙,谢蛤蟆抬头望去满脸悚然:“好重的阴气!好重的怨气!吁吁吁!王大人,很不对劲,切莫进衙!” 王七麟抬头看,除了惨白的月光洒在屋顶上,什么也看不到。 谢蛤蟆说道:“白牛老泪呢?你抹到眼睛上就能看到这阴气和怨气了。” 王七麟没说话,他跳下马抓着妖刀去推衙门大门。 杨大嘴叫道:“这门怎么会关上了?我前头出来的时候给推开了的!” 118.聚宅 大门反锁,推不开。 徐大一个助跑来了个飞踹。 门开了。 一股风倒吹了出来,王七麟冻得打了个哆嗦。 即使当初面见阴差他也没见过这么猛烈的阴风! 县衙里头黑洞洞的,月光遍洒大地,但是独独绕开了县衙。 谢蛤蟆面色凝重,说道:“妖魔吞月,县衙里面必有大邪祟!” 王七麟问道:“杨副捕头,里面都有什么人?” 杨大嘴说道:“就多闻寺的和尚,我早上找了个禅师,让他晚上带人来超度刘大。这事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没留人,就我自己接应他们。” “然后他们在小牢前开始念经念咒,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忽然开始哭,哭着哭着双手扶着头颅,头颅就搬家了!” “我吓傻了,一看情况不好赶紧往外跑,我不是贪生怕死自己跑,王大人,你当时没看见,他们头颅全掉下来了,一个不剩,头颅全掉下来了,脖子上的血喷的有三尺高!” 谢蛤蟆问道:“你没事?” 杨大嘴说道:“我没事,哦,当时有些小牢门口挂的符烧了起来,我就一手揭了一个符,拿着符跑了出来,看,烧的还剩下这些。” 他拿出的便是王七麟之前贴在小牢门口的蜃炭镇秽符,好好的符箓已经烧的只剩下符根。 王七麟道:“蜃炭镇秽符能克制衙门里的邪祟?我带着符进去看看。” 谢蛤蟆道:“不应该,这蜃炭镇秽符不是神符,看衙门这怨气冲天的架势,仅靠这符不该护得住杨副捕头。” 徐大道:“咱在这里叨叨有什么用?进去看看不就行了?放心,我有山公幽浮,什么妖魔鬼怪,看我山公幽浮怎么捶它!” 谢蛤蟆冷笑:“山公——哎哎,你们别莽啊!太莽了!太莽了!” 王七麟和徐大已经进入衙门里了。 一门之隔,夏冬之差。 衙门外是闷热的初夏夜晚,衙门内是深入骨髓的冰冷。 徐大搓着手道:“七爷,要不要拥抱取暖?” 王七麟怀里的阴阳鱼开始头尾相衔的游动起来,一股暖流从他胸口涌遍全身,于是他说道:“你去拥抱道长吧。” 谢蛤蟆刚进门就被徐大搂到了怀里,这把他吓一跳:“无量天尊,色鬼上身?” 有哭声从堂后院落方向传来,隐隐约约、凄厉阴森,王七麟听到后心里顿时感到极为委屈。 沮丧,悲伤,难过,懊恼,不痛快,绝望,诸多负面情绪像是被塞进心里一样,他突然就对人生毫无兴趣。 一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活着有什么意义?有什么趣味?死了吧,死了就好了,把头颅摘下来吧,它太沉重了,压迫的人太难受了…… 玄猫探头一声凄厉的嚎叫,尖锐的声音穿云破雾,猛的将沉浸在臆想中的王七麟给震醒了。 他赶紧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又伸手去推徐大和谢蛤蟆:“赶紧含上蒲剑种。” 徐大莫名其妙:“含蒲剑珠干什么?”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你听到哭声后,没有感觉生命无趣吗?” 徐大说道:“哦,感觉到来着,但这不扯犊子吗?那么多好批还没有透、那么多好酒还没有喝,人生怎么会无趣?人生有趣的很!” 王七麟无言以对。 顺着哭声,他们走向堂后院落,推开一扇小门,面前的场景让他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鬼影拥挤的站在院子里,它们衣衫褴褛的站在一起,都是一个姿势:双手举着头颅将脸对向月亮。 嚎啕大哭! 门一开,哭声猛的变大! 徐大终于开始精神恍惚,王七麟踢了他一脚,他赶紧拿出蒲剑珠塞进嘴里,但还是迟疑的问道:“七爷,你说咱为什么要活着?” 王七麟道:“人想活着不需要理由,想死才需要。” 谢蛤蟆倒吸一口凉气:“无量天尊!百鬼哭天!” “这是什么?” “百鬼哭天,难倒神仙!”谢蛤蟆凝重道,“我们先退出去,绝不能跟它们正面相争,这里的都是恶鬼啊!” 他不敢转身,只是慢慢往后退。 还好这些鬼并没有注意他们,只是举着头颅冲着月亮嚎啕大哭。 他们到了衙门大门,有兽形黑影在门口游荡。 貔貅之天禄! 谢蛤蟆低声道:“算石周山运气好,误打误撞做对了一件事。他用来镇守刘二的天禄是行货,如果不是有它们把守,百鬼哭天的声音怕是已经传出去了,到时候死的可不只是几个和尚!” 王七麟不说话,一个疑惑浮上心头:真的是误打误撞吗? 这两个貔貅灵像,真的是用来堵住刘二的吗? 衙门大门缓缓关上,像是地狱大门闭合了。 三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杨大嘴立马迎上来问道:“王大人……” 王七麟伸手撕扯着他衣领拖到了面前,咬牙道:“你们衙门到底干过什么沸反盈天的恶事?怎么那么多怨气浓重的恶鬼!” 杨大嘴慌忙摆手:“王大人,我们衙门不是黑牢啊,起码我来了这十一年,真没干过什么丧天良的坏事!” 谢蛤蟆道:“能养出怨气如此可怕的恶鬼,怕不是衙门所为,这衙门以前是什么地方?得往前查。” 杨大嘴道:“前朝时候这是县里一家大户的宅子,本朝大军与前朝在吉祥县曾经有过血战,战后县里百姓十不存一,会不会跟战争有关?” 谢蛤蟆道:“这个得查,另外明天我们还得干一件事,挖地三尺找聚宅!” “什么?” 谢蛤蟆解释道:“刚才我们碰到了恶鬼,可是这些鬼却没有攻击我们,你们知道原因吗?” 王七麟不耐道:“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直接说。” “恶鬼拥挤在了一起,四周有空地却不去,它们是被禁锢在一个地方了。我所料不错的话,那些倒霉和尚就是在它们被禁锢的地方超度刘大,结果放出恶鬼丢掉了性命。” “所以一定有什么东西能禁锢恶鬼,让它们平时不出现,也让它们出现后不能随意离开,我猜这东西是三尺聚宅!” “三尺聚宅你们或许不了解,但挖地三尺这句话知道吧?这话最早用于朝廷将一户人家满门抄斩!” “真正的大户人家会选吉地建宅,然后又在吉地找地穴所在埋上一个能庇佑家门的风水镇物,这就是三尺聚宅。” “只要三尺聚宅还在,那这家族就不算灭绝,所以以前朝廷要将大户人家满门抄斩,最后一步就是找到这三尺聚宅。” “我猜这户人家曾经在当年的血战中遭到波及,全家被斩首灭门,所以怨气沸反盈天,但聚宅护住了它们的冤魂,将它们全给收了起来,保住它们不被阴差拖走,却也不能肆意离开。” “只是不知道和尚们怎么会触动了这聚宅,竟然误打误撞将禁锢的冤魂全给放了出来!” “所以,要保住衙门,就得找到三尺聚宅!” 119.溺水之案 第二天壮班和皂隶去小牢周边掘地三尺找聚宅,杨大嘴去查县志查衙门背景,徐大去倚翠楼打探消息,八喵去树荫下念佛。 有一只小母猫羞羞答答的来到树荫下,八喵突然炸毛将它吓跑:滚蛋蛋,这是喵爷地盘,你想来抢地盘对不对? 县志之前被人翻过了,弄的乱七八糟,还是王七麟去帮忙查找才找到一些信息。 衙门前身是前朝一名郡候府邸,这郡候姓巴尔虎,乃是前朝贵族,吉祥县、高园县等地都是他家的分封地,所以宅邸修的这么威风大气。 但杨大嘴查到的信息就这么多,郡候家族的情况、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下场等等,县志没有记录,只是说几代郡候都是残暴冷酷,自称猛虎食人侯。 看到这里王七麟大概有所猜测:本朝太祖皇帝起兵反元时对前朝贵族痛下杀手,食人侯凶残,皇朝大军自然不会放过他,肯定是攻下县城后满门抄斩了。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还需要文献记载来佐证,于是他们继续翻找起来。 古怪的是,他们把县里的典籍库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翻到相关记录。 王七麟倒是从中挖出一本武学典籍:《铜人功》。 典籍古旧,字写的歪歪斜斜,一看就有游戏风尘的高人风范。 这让他大为惊喜! 怀着激动与敬畏并存之心,他打开了小册子。 第一页是空白。 第二页也是空白。 往后全是空白! 王七麟纳闷了:难道这是无字天书? 那得好好研究了,说不准自己机缘巧合得到了什么前朝遗留的神功秘籍! “七爷,走,咱该吃饭了,今天我请。” 杨大嘴来找他,看到他手里的册子后笑了:“七爷翻看这东西干什么?看这狗爬一样的字就知道,这是库房看守家的娃娃写来过家家的东西。” 王七麟抽了抽嘴角,很失望:“我还以为这是什么外家硬功夫的功法呢。” 杨大嘴问道:“七爷你想要练外家硬功夫?” 王七麟点头。 杨大嘴斟酌了一下道:“在下倒是有一门外家硬功夫,不过很寻常,叫做十三太保横练,七爷要是有兴趣,我可以送给你,但只能给你手抄本的典籍,原本的我家里不让动,那是传家宝。” 王七麟再次大为惊喜:“你家有十三太保横练典籍?对了,好像窦大人家也有?” 杨大嘴笑道:“窦大人的十三太保横练就是我传授给他的,否则你当我为什么能做副捕头?哈哈,不过我家这十三太保横练可不是什么高深功法,是江湖上许多人都会的外家功夫,七爷能看上?” 王七麟连连点头:“当然,多谢杨副、杨大哥,多谢杨大哥慷慨!” 杨家是前些年才迁来吉祥县的外来户,起初他加入衙门后是壮班一个小壮士,干的是力气粗活。 但他爷爷年轻时候跟着镖局跑过江湖,家传十三太保横练,于是他用十这门功法给窦大春走了后门,加上自己功夫强于其他衙役,从壮士升为副捕头。 吃午饭的时候,他回家把功夫副本拿给了王七麟。 王七麟打开一看,里面倒是有字有画,就是字写的跟狗爬似的,画也画的很抽象。 杨大嘴讪笑:“这是我当初给窦大人传授功夫的时候自己描的,字不怎么样,不过七爷放心,这功夫是实打实的,里面一点错都没有。” 说着他挽起袖子抽出腰刀,一刀砍在手臂上。 黝黑粗壮的手臂上汗毛密集,刀子落下,只有一道小伤口。 杨大嘴骄傲的说道:“我练的不到家,我爷爷说这十三太保横练练到炉火纯青那也是一门顶级的硬功夫,刀砍一道白印,枪刺一个白点!” 王七麟眉开眼笑的贴身将秘籍收好,冲掌柜的喊道:“给我再来两道硬菜!” 杨大嘴正要咧嘴笑,然后忽然陷入沉思:好像是自己结账啊。 下午他们还要再查,皂隶班头侯矫健风风火火跑来:“老杨,有案子、有案子,你赶紧跟我走。” 破案归捕快管,平常都是窦大春带队查案,但窦大春不在那三班班头都能管。 所以杨大嘴纳闷:“有案子你去查就是,我这里忙呢。” 侯矫健愁眉苦脸的说道:“是个不好办的案子,我办不了,得让你去看看。哦,王大人也在,也想请王大人去看看,窦大人曾经说过,王大人可是神捕。” “什么案子?” “有个妇女带着儿子在东塘洗衣裳,结果母子两人和一个青年一起落水,母子两人上了岸,青年死了。” “当时有行人路过,说是母子两人落水、青年去救,结果青年把她们母子二人送了上来,自己淹死了!” 杨大嘴道:“这有什么不好办的?是不是青年家里人要母子两人赔偿?” 侯矫健说道:“没有,但母子两人说他们不是被青年救上来的,而是青年逗她儿子下水,这事她家没有责任,是青年自找的。” 杨大嘴拂袖道:“肯定是妇女在胡说!” “可是这妇女是这两年从沿海迁来的人家,周围人家都知道她有好水性,她家娃娃也有好水性,所以她说自己娃娃即使落水也没危险,自己就能救上来,压根用不着别人来帮忙!” 杨大嘴的嘴角开始赵四式抽搐:“这个、这个也有些道理哈?” 王七麟看不下去了,问道:“淹死青年捞上来了没有?他是不是穿着衣服下水的?” 侯矫健叹了口气道:“他的衣服在岸上,他光着身子在水下洗澡来着。” 这下子案子不好办了。 罗生门! 杨大嘴求助的看向王七麟,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这种案子让十个他也处理不了。 案子牵扯到妇女和孩子,作证的是路人,他总不能打板子来逼供吧? 怎么破? 没法破! 王七麟道:“走,看看去。” 东塘是吉祥县内几个自然水塘之一,位于城东地带,周围有扶风弱柳,此时正是夏季,夏风吹过,柳枝摇摆,分外风情。 水塘的水质清冽,少有水草,岸边常有周围人家来洗衣服,天气热了也有人来洗个澡、冲个凉。 此时水塘岸边围着许多人,有中年夫妇搂着个双目紧闭的青年哭喊:“大柱啊大柱,你睁开眼,睁开眼看看娘呀。” “柱子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呀,爹还要给你娶媳妇呢,你醒来呀!” 一个妇女搂着儿子瘫坐在岸边,围观的人冲她指指点点,她口中喊道:“不关我娘俩的事,不关我娘俩的事!” 王七麟一行人到来,围观的人纷纷避让: “官差来了。” “不光衙门的官差,听天监也来人了。” “听天监又来了?我就说这事古怪,东塘里有水鬼在索命!” 看见他们到来,妇女搂着儿子连滚带爬扑过来:“青天大老爷给俺们母子做主,这事真赖不到俺头上……” “闭嘴,本官自会调查,让你说话你再说话。”杨大嘴厉声道。 妇女瑟瑟发抖,搂着儿子又退了下去。 “过路人何在?本官有话要问。” 一对庄稼汉打扮的父子和一个行商打扮的汉子先后走出来,从他们口中,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今天天气热,这会又已经是中午了,天气更热,一个青年和妇女怀里那孩子下水塘去洗澡。 那孩子忽然尖叫,青年游过去救他,妇女也下了水,结果妇女将孩子拖了上来,青年却消失了…… 妇女叫道:“这是胡说,他们两个冤枉俺哩……” 杨大嘴指着她厉声道:“不让你说话,不准说话!” 他又蹲下看妇女怀里的孩子,露出老鹰见小鸡似的慈祥笑容:“小孩,你说说,那个哥哥是怎么救你的?” 孩童使劲往母亲怀里挤,嗫嚅道:“哥哥在水里扑棱,好吓人,娘将我拉了上来。” 青年的母亲哭着叫道:“丧了良心呀!你们良心被狗吃了!我家柱子是为了救你家儿子死的呀,你竟然、竟然,呜呜,天老爷,这丧天良呀!” 双方各执一词,情况一时混乱。 谢蛤蟆沉吟道:“不如这样,老道略懂回魂之术,让老道将这小哥的阴魂暂时从阴差手里拉回来,听听他怎么说,如何?” 120.金刚横练 谢蛤蟆人未动,宽敞的道袍大袖一甩,一张符纸如利箭般钉在了溺水青年的额头。 围观人群下意识的惊呼:“厉害。” “嘿哟,老道士有一手啊,我还以为他是个讨饭的。” “这老道士睇起嚟扑街,冇想到系真人唔露相!” 谢蛤蟆挥手催动符箓,符纸无火自燃,他凝神肃穆,道:“无量天尊,魂兮归来,急急如律令!” 躺在地上的青年一下子坐了起来。 谢蛤蟆快速问道:“你是何人?” 青年木愣愣的说道:“回禀高人,我叫柱子。” 见此柱子的爹娘惊呆了,两人不哭了,转身要去搂住儿子。 谢蛤蟆使了个眼色,徐大上去架住两人道:“对不住,二位,我家大人要办案。” 王七麟问道:“柱子,你是怎么死的?” 青年又木愣愣的说道:“有个孩子溺水了,我去救他,他娘也去救他,我把他们给推上了岸,我死了。” 听到这里,谢蛤蟆又是一挥手道:“地府开鬼门,阴差来收人,魂兮去也,走!” 符箓燃烧殆尽,青年再度躺到了地上。 搂着孩子的妇女目瞪口呆,围观人群骚动的厉害。 王七麟看向妇女。 杨大嘴等一行衙役也看向他,目光森然:“敢欺骗本官?胆子好大!来呀,给我带回去,大刑伺候!” 妇女吓傻了,她跪在地上使劲磕头:“大老爷饶命、大老爷饶命,这个兄弟他没有说实话,俺俺、草民也没有说实话,他是来救俺家伢子了,但不是俺们害死他的,是水鬼!真的,他是给水鬼害死的!” 衙役们当她满口胡言,上去要上镣铐。 谢蛤蟆问道:“什么水鬼?” 妇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道:“大老爷明鉴,俺儿子会水,所以俺才敢让他下水,可他下水以后出事了,俺和那兄弟一起去救他,然后、然后,那兄弟开始下沉!” “那兄弟很害怕,他说有东西在拉他!俺知道不对,赶紧扎水去救人。可、可,俺一扎水听见一句话:初来乍到,第一天拉一个足矣,勿要贪心!” 说完最后这句话,她陡然瘫倒在地。 王七麟一惊,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冲他点头。 徐大含上冰台珠去摸了摸柱子,也点头。 杨大嘴不信,他挥手道:“给我拖去衙门,这刁民,不见板子不落泪啊!” 王七麟拦住他道:“赶人,最近这里不准再来人了。” 听到这话杨大嘴明白了,他低声问道:“东塘真有水鬼?没听说过啊?” 王七麟道:“这女人没有说谎,她听见的是真的,水鬼刚来,它自己说了,初来乍到。” 看热闹的人群被驱散,王七麟走向妇女,妇女悄悄的拉起儿子裤腿给他看。 稚童纤细的脚腕上有个红彤彤的小手印! 妇女哭道:“俺不敢救那兄弟,这是水鬼索命!” 王七麟盖住稚童的脚腕道:“你起初为什么不说?” 妇女道:“不敢说,官老爷,俺们老家有说道,好狗不挡人道、好人不挡鬼道,水鬼要拖人,绝不能守着它说,否则它晚上会去把说了话的人给拖走!” 其情可悯,其心可诛。 柱子是替死鬼。 孩童阳气不盛,水鬼本来是优先缠住了稚童,结果柱子去救他,却把自己给栽进去了。 妇女怕担上责任,竟然想置身事外。 虽然本质上来说她们母子也是受害人,但妇女的所作所为还是让王七麟感到厌恶。 柱子这个年轻人可惜了。 王七麟问谢蛤蟆能不能把他的魂从水鬼手里抢回来,谢蛤蟆苦笑道:“他是命中有此一劫,阎王叫人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我刚才试过了,他的阴魂早被阴差勾走了,我们哪能从阴差手里夺人?” “那你刚才不是把他的魂魄给喊回来了吗?” 谢蛤蟆继续苦笑:“真是他魂魄回来的话,我还能让你们把他爹娘拖开?刚才是我用了个小道术糊弄了一下而已。说话的是我自己,我知道妇女说谎了,所以故意用话诈她。” 柱子死了就是死了,他们救不回来了。 他们能做的就是为民除害,等晚上水鬼出现将水鬼斩杀。 王七麟将实情告诉杨大嘴,杨大嘴说道:“那我知道怎么办了,我们衙门会给柱子的爹娘一些补偿,也会让这个妇女家里出一些钱,反正不会亏待柱子家里头。” 白天水鬼不会出现,徐大过来想问他去哪里。 王七麟没说话,他盯着还没有散掉的人群看,然后找到一个中年胖妇女问道:“嫂子,请了。” 妇女畏畏缩缩的说道:“大人有啥事?” 王七麟低声问道:“先前我来的时候,听到你说了一句话,‘听天监又来人了’,在我们之前听天监来过人对吗?是不是石周山石大人?” 妇女摇头:“不是……” 侯矫健在前方喊道:“王大人,你还在干嘛?” 王七麟冲他挥挥手:“你们先走,我问几句话。” 水鬼溺人案算是告终了,后面的事衙门处理,用不着他来管。 下午他去了典籍库,怀里的《十三太保横练》变成了《金刚横练》。 造化炉没有让他失望! 《十三太保横练》是江湖上烂大街的硬功夫,《金刚横练》可就不是了。 这是佛家外功绝学,看起来朴实大方,实则威猛霸道。 普通横练功夫只练筋骨皮,《金刚横练》不止外练筋骨皮还要内练精气神,它能将天地万物之精华为己用,练到巅峰,金刚即天地、我即天地! 神功简简单单只有九式,分别是金刚归位、金刚聚气、金刚坐禅、金刚咆哮、金刚劈山、金刚伏虎、金刚降龙、金刚镇魔、金刚不坏。 九式既成,归一为天,成就大威金刚! 王七麟知道不久后会有一场恶战,便立马关门学了起来。 金刚归位。 午后阳光照耀进库房,有一尊怒目金刚矗立在他身后,接着向前一步将他身躯给全部包裹起来。 金刚聚气。 阳光照耀金刚,连带王七麟全身金黄,恍若铜人。 …… 照例,他一口气将神功修炼到底: 金刚不坏! 一尊金刚矗立他身后,不动如山! 最后一招练成,他缓缓睁开眼睛。 金刚睁眼,眸中有太阳金火在闪耀,侵略如火! 神功练成后他以为秘籍会像之前一样烧掉,结果并没有变化,秘籍还在他跟前。 这让他大为惊喜:难道这秘籍可以多次使用? 他翻过秘籍,这才发现底页还有一首诗他没有看到: 大威金刚,佛座童子。 童子身破,其功立破。 王七麟懵了! 童子功! 而且这功夫还坑人,竟然把最重要的一点写在最后面! 他正气急败坏要破口大骂,秘籍燃烧,化为乌有。 骂都没地方骂,只能自己憋着! 121.侯德才 夜幕降临,县城万家灯火。 王七麟站在水塘岸边,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徐大和谢蛤蟆分列左右。 三人在等待着水鬼的身影。 午夜时分。 灯火逐渐熄灭,城市开始陷入沉睡。 旧的一天结束,新的一天开始。 月辉洒落水面,夜风乍起,吹皱一池老水。 纤细的波纹缓慢而有序的激荡,有一条金影忽然出现在湖面上。 一条大金鲤。 金鲤在湖面上撒欢的游动,八喵从王七麟怀里探头往外看,然后冲着金鲤吐了口口水。 看到大金鲤,徐大眼睛比月亮还要亮,嘿嘿笑着就要下水。 谢蛤蟆挥臂拦住了他,道:“徐大人,你真以为这是一条鱼吗?” 金鲤在池塘岸边慢慢的游荡,看起来像是没什么精神头,让人感觉随手一捞就能捞到它。 三人的注意力被金鲤吸引住了,但没有下水,而是在岸边盯着它看。 毫无疑问,这是水鬼所化。 夜风轻轻的吹,小小的波浪拍打着池塘岸边。 不知不觉,岸边变得湿漉漉起来。 谢蛤蟆忽然叫道:“不对,看脚下,地怎么这么湿?” 黑沉沉的夜幕之中,岸上突兀的掀起了一道水墙! 水墙从左右身后卷向三人,留给他们只有一条路:踏入池塘。 谢蛤蟆叫道:“不要进池塘,随我来!” 他挥着长袖钻入水墙想要冲破束缚逃出去,结果水墙闭合化作猛兽形状,张开大嘴里面黑水翻涌,一下子将谢蛤蟆给吞了进去! 王七麟和徐大只好进入池塘,水中传来一声嘻嘻奸笑,有两个黑漆漆的手抓住了他们脚腕。 两人慌张挣扎,却无论如何甩不脱这个看起来单薄瘦弱的手臂,越是挣扎越是往深水里滑。 水猛兽从岸上跃起给了他们致命一击,将两人一把给扑倒在了水里。 湖面顿时风浪迭起! 但逐渐的又平静下来。 月华照耀,夜风轻轻吹,风生水面波纹细。 一艘扁舟从池塘对面划了过来,从中站起来一个人,风吹他颔下胡须飘动,这是一个老人。 他站在小舟前头喃喃道:“石大人说这王七麟是后起之秀让我小心,我看不过如此,连个水大虫和水鬼都制不住,他怎么能斩杀刘二那恶煞?” 一只小黑猫站在地上喵喵叫,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老头贪婪一笑:“果然是一只玄猫啊,嘿嘿,小玄猫到爷爷怀里来,以后跟着爷爷天天有灵鱼吃。” 他跳上岸去抓玄猫,但玄猫很机灵,机警的往路上跑的飞快。 老头盯紧了它的身影笑道:“小宝贝儿,只要你不施展夜隐的本领,那你今晚可就跑不掉了。” “是啊,它怎么不用夜隐的本领呢?”一个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老头果断的转身就跑。 一个大汉扛着个狼牙棒站在他身后冲他不怀好意的笑:“侯大人,去哪里呀?” 小水乡小印,侯德才! 王七麟中午听胖妇女说听天监有人来过的时候,还以为是石周山来了,结果胖妇女摇头,说是个干巴巴的老头,穿着跟他一样的玄衣。 吉祥县这几个小印中,老头只有一个,那就是侯德才。 再联想池塘中水鬼那一句话:‘初来乍到,第一天拉一个足矣,勿要贪心’。 它随口一句话说明它今天刚来到水塘,那它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 真相很简单:有人把它放到这里来的。 谁放的? 小水乡小印侯德才祖辈渔夫,素有一手水上治邪的法术。 会治邪自然会施邪! 想到这里王七麟就明白了,水鬼的出现不是偶然、他卷入这案子也不是偶然: 侯德才放水鬼制造案子,侄子侯矫健带王七麟卷入案子。 所为何事他还不清楚,但他清楚今晚肯定有一场恶战,所以赶紧练了《金刚横练》。 看到王七麟出现,小黑甩着尾巴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侯德才傻了:“王大人?刚才水里的那不是你?”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侯大人是老花眼了吗?怎么连纸人和真人都分不清?” 侯德才心里咯噔一下:“纸人?纸扎如生神术,你一个浪荡老道士怎么会这等道术?” 徐大哈哈大笑:“你还挺好学,咋滴,平日里在河流里遨游,今晚想在知识海洋里遨游?” 侯德才脸色铁青,他说道:“老夫打了一辈子鱼,最后竟然让一条老鱼给骗下了水。嘿嘿,这确实好笑啊,老夫竟然还想用金鲤做饵迷惑你们下水,结果自己却被玄猫这个饵给骗进了你们的陷阱。” “王大人,我小瞧你了!” 王七麟握着刀问道:“侯大人,说说吧,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侯德才眯起眼道:“王大人,有些事你知道的越多,活的日子越少……” “距离七月十五不足两个月,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了,所以我怕什么?”王七麟打断他的话笑道。 侯德才被这话噎住了,他又说道:“王大人,今晚你的表现让我必须对你刮目相看。毫无疑问你是个人才,不如归顺我们怎么样?只要你归顺我们,秦晋劫这种小劫难轻易就能解开,保你一生安然无恙!” 王七麟顺着他的话问道:“归顺你们?归顺谁?” 侯德才笑道:“你先放我走,明日自然有人来接触你。我向你保证,我们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只要你加入我们,保你一生荣华富贵。” 王七麟失笑:“一个小印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还能许我荣华富贵?你们想要造反吗?一个小印竟然要造反?哈哈,这笑死人了!” 侯德才道:“王大人你无需套我的话,我这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你玩心眼能玩过我吗?” 徐大问道:“侯老头,你吃这么多盐干什么?做腌肉吗?” 侯德才隐怒:老子说能给你们荣华富贵,你问我吃盐多了干什么?你是缺心眼还是脑袋里差点事? 王七麟道:“侯大人怎么有脸问这句话?我玩心眼要是玩不过你,这会你怎么出现在我面前的?” 侯德才无言以对。 看到他不再说话,王七麟缓缓抽出妖刀:“侯大人,我有许多疑问,如果你不愿意说,那我只能送你上路,然后去找石大人询问了。我不明白我没有得罪过他,为什么他一心让我死呢?” 侯德才下意识的说道:“今晚石大人没想要你的命,他只想把你留在这里,以防你再耽误他事。前晚你差点坏他大事、昨晚你坏他大事,他现在对你有些忌惮……” 说到这里他猛的一怔。 说漏嘴了! 王七麟却顺着他的话迅速分析:“前晚差点坏他大事,我前晚斩杀了刘二恶煞。昨晚坏了他大事,我昨晚斩杀了一个落头氏……” “刘二恶煞背后是他捣鬼?!” “杨大嘴曾说当初他们能抓到千面郎君有听天监帮忙!是石周山策划的这一切!刘大冤死也是他在捣鬼!” “那落头氏也是你们的人!难怪昨晚我一说是石周山让我来抓他,他就说我漏了马脚,原来你们是一伙的,石周山当然不会去抓他!” “刘大冤魂、刘二恶煞、落头氏!他今晚要把我留在水塘边,我知道了,衙门的变故就是他在布局!他今晚要在衙门做什么事!” 侯德才脸色大变:“竖子闭嘴,你给我去死?” 他的手一甩,袖子中飞出来一幕黑水。 地上泥里的水顿时被剥离,迅速凝聚成一头水形猛兽。 袖中飞水落在猛兽身上,它顿时凶残的冲王七麟扑来。 水大虫! 122.万佛子 徐大和谢蛤蟆要动手,王七麟运内力行金刚横练,一座怒目金刚在他身后凝聚显形并将他身躯包裹其中:金刚归位。 金刚既出,王七麟口出佛偈:“阿弥陀佛!速速退下!” 金刚咆哮! 佛音如雷音,低沉威严,振聋发聩! 水大虫奔跑神速,一个兔起鹘落扑到了王七麟跟前。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水大虫并无具体身躯,它嘴巴一张就是个地狱入口,从上往下将王七麟给吞噬其中。 王七麟不闪不避,背后金刚双手合十、面色傲然:歪门邪道,雕虫小技耳! 金刚坐禅,不惧邪魔! 看到水大虫将他吞噬其中,侯德才忍不住面露笑意。 但接着一刀凄冷的刀影出现在他眼中。 身是金刚定邪魔,刀如惊雷起平地! 王七麟以金刚横练硬扛水大虫的攻击,双手持刀一步迈前,主动迎向水大虫挥刀连斩! 无需太阴断魂刀,妖刀自能诛邪除魔。 大开大合,纵横捭阖! 就像莽夫伐树,一把五尺妖刀在他手里化作大斧。 他挥刀速度极快,妖刀带着残影闪亮,仿佛真的化作了开山巨斧! 水大虫被砍,一蓬蓬血水往外喷溅,它知道了王七麟的可怕,却不愿退后,它的凶性被激发出来,硬扛着王七麟的妖刀撕咬怒目金刚。 内力运转,《金刚横练》一招一式的演练开来。 金刚开山! 金刚伏虎! 金刚降龙! 这才是《金刚横练》的厉害之处,王七麟可以继续挥刀,怒目金刚自己程序化施展大威金刚九式,就像一套盔甲般将他给严严实实的包裹着。 谢蛤蟆惊叹道:“原来前天夜里用佛家大手印阻止落头氏逃脱的是大人,我这两天就在思量谁有本领使出那佛掌!” 水大虫终于害怕了,狂退着想逃跑。王七麟快步追上,左手捏火焰印右手竭力挥刀,数十道刀影化作一招劈刺,火焰刀芒贯穿水大虫身躯。 仿佛烧红的铁器穿水而过,呲呲声音中有水汽蓬勃冒起。 水大虫化作无数水滴炸向四方。 造化炉出现,又是一道火焰到手! 刚到手的看家邪祟被人硬生生给撕裂式斩杀,侯德才被吓傻了:这青年怎么能这么可怖! 他们所有人都小看他了! 王七麟收刀入鞘,厉声道:“拿下侯德才,随我去衙门!” 徐大上去一记黑虎掏心,侯德才被他掏的跪在地上吐胆汁。 他的法术全靠水,他没了水就像孙缪没了香,还不是徐大对手。 徐大用极富技巧性的绳结捆绑了侯德才,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叫道:“给大爷走!” 谢蛤蟆则沉声道:“王大人,我们真要去衙门见石大人吗?要知道他可是大印啊。” 王七麟道:“正是因为他是大印,所以我才没有杀了侯德才,我要去见他,看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你见到他又能怎么样?不听他的调令,那你就是忤逆军令。” “见到他我要抓他,”王七麟喝道:“石周山害死刘大一家、害死柱子,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总之他违法在前,我虽然是他下级,但也能抓他!” 侯德才怒道:“你为什么非得与我们作对?” 王七麟厉声道:“是你们先与公道作对!我在听天监当差,抬头是天道、脚下是阳道、行的是公道,谁与公道作对我就与谁作对!” “刘大一家犯了什么罪?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柱子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了拖住我竟然害了他的命!那些姑娘犯了什么罪?你们伙同落头氏装作千面郎君坏她们清白、夺她们财产!这还只是我知道的,还有不知多少我不知道的恶事被你们掩饰住了!” 谢蛤蟆微笑:“无量天尊,这衙门就是龙潭虎穴,今晚我们也要闯一闯!” 徐大道:“走,闯穴去!” 衙门之中却是一片寂然。 月光轻盈的照下,毫无异常。 石周山并没有出现,整个衙门里一个人都没有。 谢蛤蟆进入后便喃喃道:“不对啊,为什么没有出现呢?” “或许他还没有来?” “我不是说石周山没有出现,是百鬼哭天怎么没有出现,现在已经过子时了,它们该出现了。”谢蛤蟆说道。 说着他又往周围看了看,心里出现一个不好的猜测。 王七麟拄着刀站在后堂院子的门口,里头的地面被挖的坑坑洼洼,好像麻风病人的脸。 白天衙役们已经挖地三尺了,但还没有找到三尺聚宅。 大约到了亥时,衙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有人迈着沉稳的脚步走进衙门:“石山、狼山小印常规之奉命而来,敢问铁尉大人身在何处?” 原本握紧了妖刀的王七麟听到这番话后愣住了。 常规之怎么来了? 铁尉大人身在何处? 常规之看到他们一行后也愣住了:“王大人、呃,侯大人?侯大人怎么被绑住了?” 侯德才正要叫,徐大脱下靴子拽下一条袜子。 当场,老头子落泪了。 这死咸鱼味太猛烈了! 他行走水上几十年,见过的臭鱼烂虾不知多少,可竟然没有能超越这臭袜子的。 话到嘴边,侯德才赶忙改口叫道:“别别,徐力士,我不说话、不说话!” 徐大将袜子挂在侯德才领子口上阴笑道:“你要是敢胡言乱语,嘿嘿,那咱今天不吃好的、不吃贵的,就吃个带味儿的。” 常规之愕然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道:“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常大人怎么来了?” 常规之道:“我接到了铁尉大人的传信,要我今夜亥时务必赶到衙门,说是有要事通告,你们不是吗?” 又有马蹄声响起,这次来的是王七麟的熟人,牌坊乡小印孙缪。 之后七仗乡小印崔旺也赶来了,吉祥县五个小印再度聚首。 面面相觑。 铁尉万佛子给他们发了手谕,内容一样,就是亥时赶到县里衙门。 王七麟没收到。 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是被人无视,恰恰相反,他猜自己一直被人盯着,万佛子知道自己今夜会来衙门。 也就是说,石周山在盯着他,万佛子也在盯着他。 但他此前却一无所知。 他满腔悲愤,感觉自己成了棋子,不光不能掌控命运,还被人利用。 徐大对此沾沾自喜:“我就没被人利用过。” 谢蛤蟆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你太没用,所以才没人去利用你?” 三个刚来的小印更是满头雾水,他们三人凑在一起低声商讨着什么,眼光不时扫光王七麟和被绑着的侯德才。 谢蛤蟆无聊,随意问道:“大人,你的金刚护体神功是什么时候练成的?” 王七麟平淡的说道:“早就在练了,今晚第一次用。” 谢蛤蟆道:“这是什么神功?能护体还能外放佛家大手印阻邪。” 王七麟正要应付,忽然觉得不对:“什么外放佛家大手印?” 谢蛤蟆道:“就是前天夜里那落头氏要逃跑,结果你不是用佛家大手印将他给逼了回来吗?” 王七麟猛的瞪大眼睛:“那不是你做的吗?我看到你去巷子另一头堵他了!” 谢蛤蟆道:“我去的太迟,佛家大手印拦下落头氏是我赶到巷口之前的事!”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名字: 万佛子! 万佛子也在查落头氏或者石周山,或许一切本来就在人家掌控之中,所以当落头氏逃跑,他出手将之拦了下来。 123.斩之为大印(今夜凌晨上架) 王七麟正在沉思,绑在衙门外的军马忽然纷纷嘶鸣。 孙缪和崔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门口走去。 三柱清香烧起,酒红色香头被夜风吹的一闪一烁,有三缕青烟没入夜风。 孙缪秉香在手,心里安定,他率先走到门口,猛的又往后退。 崔旺也往后退。 徐大抡起狼牙棒跃跃欲试:“什么妖魔鬼怪竟然把你们吓成这样?” 一个身穿玄衣劲装的巨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王七麟仰头。 妈咧,这货怎么长的?吃了地球上的化肥尿素吗? 徐大已经够魁梧壮硕的了,可在巨人面前不够看! 春秋战国时候称呼男子汉为七尺男儿,现今一尺比那时多了接近三分之一,六尺汉子已经算是大高个了。 但这巨汉以现在的度量衡来看也有七尺多,肩宽体阔、大眼如牛眼,他往门口一站夜风似乎停滞了。 徐大身高有六尺半,在人群里跟鹤立鸡群差不多,但在这巨人面前就有点小鸟依人了。 巨汉进门来,牛眼徐徐扫视众人,声如洪钟:“都来了?” 孙缪被他盯的头皮发麻,道:“敢问大人可是万佛子万大人?” 小印们没有见过万佛子,只听说这位大人天生佛相、有金刚天王之威猛,也如活弥勒般喜欢游戏风尘,神龙见首不见尾,吉祥县内听天监官差只有石周山见过他。 不认识人可以认玄衣上的官纹,王七麟努力看向巨汉的玄衣。 听天监从上往下职位不同玄衣上的纹路也不一样,除去最高的青龙王,往下八个品级玄衣上各有一道八宝纹。 八宝是道教八仙手持的八种吉祥器物,二品为犀角,三品是龙门,四品玉鱼,五品仙鹤,六品艾叶,七品方胜,八品松,九品则为祥云。 王七麟是小印,他的玄衣上便是祥云纹。 唯独青龙王不一样,他的玄衣上印的是青铜鼎纹。 青铜大鼎,国之重器! 可惜夜色不甚清晰,为了起隐蔽作用,玄衣上纹路又少,只有袖口和腰上有几道,所以他看不清。 不过巨汉将一个令牌扔给了孙缪,孙缪看后立马半跪行礼:“牌坊乡小印孙缪见过万大人!” 其他人纷纷见礼,唯有侯德才挺立。 万佛子看向他冷森森的说道:“这是哪位大人?好大的官威,见了本官竟不行礼?” 侯德才委屈的说道:“我被绑住了,腿也被绑住了,无法行礼呀。” 徐大给了他一脚,他直接跪下了。 大晚上的,他这一跪整的跟上坟似的。 见礼后孙缪抱拳道:“不知道万大人深夜将卑职等齐聚于此是所为何事?” 万佛子道:“所为何事,得等你们石大人出来才能说!石周山,你还鬼鬼祟祟的藏着做什么?好歹是条汉子,敢作敢当,出来吧!” 他声音洪亮,如老刹铜钟,随着他开口衙门里甚至出现回音。 等到回音落下,石周山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从后堂院里响起:“万大人不出现,让石某出来做什么?” 众人纷纷进入后庭院,看到石周山站在小牢屋顶。 俯视着众人,石周山又笑道:“万大人,您既然来了那就别藏头露尾的了,还不露面相见?” 一行人诧异的看向巨汉,结果从巨汉身后走出来一个少年,少年笑嘻嘻的说道:“石大人,我已经露面啦,是你光盯着食人侯的聚宅没有看到我。” 看清少年样子王七麟等人大吃一惊:竟然是他感觉古怪那少年! 崔旺愕然:“这位才是万大人?” 徐大自来熟的打了个招呼,道:“肯定是啊,我们熟人。” 少年倒是给他面子,也回了个招呼:“对,我们很熟,大爷光是揍我的想法就生出两次了。不过大爷咱之前那是误会,你不该想揍我而是应该想揍石周山。” “这个早就想了!”徐大摩拳擦掌。 常规之迟疑的问道:“可是,铁尉大人不是天生金刚法相吗?” 徐大自觉的维护熟人,道:“咋滴,迷你金刚就不是金刚啦?” 王七麟没出声,他看着少年铁尉陷入思索,想通了许多事: 难怪少年第二天跑去莫名其妙的抢了他一碗面,还说什么‘这是你们欠我的’,他当时以为是听天监有对不住少年的地方,原来是少年真帮过他们忙,施展了佛家大手印拦住了落头氏。 难怪少年起初见到他们态度很是轻蔑,他那时候应该刚到吉祥县来调查石周山的事,以为吉祥县听天监上下都跟石周山一丘之貉。 他又想到了飞僵家中的那封铁尉手谕。 当初给他们带路的烂鼻子老四说曾经带一个少年去找过飞僵,但他没把少年和铁尉联系起来,毕竟听天监内传闻说万佛子天生金刚法相、高大威猛。 他正思索,石周山已经开口了:“万大人,我家主人的话您不考虑吗?一旦事成,你就可以重新见到你爷爷了。” 万佛子嗤笑道:“傻瓜才信你的话呢,好了,废话不多说,本大人在这里宣布一项朝廷抓捕令!” 清了清嗓子,他厉声道:“听天监吉祥大印石周山听宣,据百姓状告、本大人亲查,你在任期间鱼肉百姓、亵渎职务、欺上瞒下、投敌谋反,罪大恶极!即日起革职查办,并送去神都天听寺听候处置!” “对于本大人的判罚你可有不服?有的话你憋着,等到了天听寺自有玉帅大人审讯,那时候你把话说与他听就好!” “现在!诸位小印大人听令,给我拿下石周山!” 徐大往手掌里吐了口唾沫,拎起了狼牙棒。 石周山双手背在身后轻松的笑道:“万大人好威风,不过你让本官的人来拿本官,这可能吗?” 崔旺为人机灵,他立马说道:“石大人,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为好。” 石周山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崔大人不愧是我吉祥县官场第一墙头草,这较量还未开始,你就急着倒下,不怕倒错方向被风给吹断吗?” 崔旺严肃道:“崔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只听命于当今圣上,并未倒向任何人。诸位大人,朝廷律令已经下达,我等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还不快快一起去捉拿这案犯?” 他嘴里说的大义凛然,但站的比谁都靠后。 石周山大笑,他用脚一挑,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木盒落在他手里,他举起这木盒笑着问道:“诸位大人可识得此物?” 徐大道:“谁不认识?骨灰盒嘛,佛家高僧坐化后焚烧,就是用这盒子装骨灰。” 谢蛤蟆却面色一变,他看向王七麟问道:“那晚上百鬼哭天,你有没有看清那些人的穿着和相貌?” 王七麟道:“没看清,怎么了?”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说道:“他手里好像是个阴囹圄!无量个天尊,如果是这样那咱就猜错了,哭天百鬼不是被聚宅给收敛的主人家鬼魂,而是被阴囹圄困住的鬼魂!” “可惜我们没看清百鬼面容,那些鬼不是食人侯府中亲眷,而是我汉人!食人侯比咱预想中要残暴的多,他竟以阴囹圄为聚宅,当真是胆大妄为!” 一直轻松嬉笑的万佛子也露出严肃表情,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将这三尺聚宅挖出来的?不可能!我今天一直躲在这里监督,根本没有发现聚宅!” 石周山失笑道:“当然,今天你当然没有发现聚宅,因为我昨夜就拿出来了。” 谢蛤蟆反应过来,说道:“昨夜百鬼哭天并不是被禅师念经给偶然惊扰出现,是你拿到了阴囹圄将它们给放了出来!” 石周山笑容可掬:“不错,老道士倒是见识广博。” 徐大跺了跺脚:“唉,孩子又死了奶才来,鼻涕泡又到嘴里了才知道甩,道长你整什么玩意儿?怎么老是后知后觉?” 王七麟拦住他怒视石周山道:“我明白了,衙门的一切都是你在操盘!你发现刘二适合做恶煞,便伙同落头氏害死他大哥、逼死他爹娘,让他走投无路去化身为恶煞!” “刘二以为自己化为恶煞就能报复衙役,但你放它进衙门却不是为了报复衙役,而是要让它来引出阴囹圄中的百鬼,帮你确定阴囹圄的位置!前面几天夜里,百鬼已经出现过了!” 石周山微微笑。 几个小印也知道衙门的案子,听了王七麟的分析后纷纷露出惊骇之色。 太狠了! 万佛子双手合十在胸前,他大声道:“诸位小印,石周山罪大恶极可以当场斩杀!谁能斩杀此獠,谁就取而代之,官拜吉祥县大印!” 崔旺问道:“万大人,您不亲自动手吗?” 万佛子无奈道:“我要以身镇住阴囹圄,否则今日你们谁都跑不了!” 他们还在说话,已经有人持刀扑上去了:“案犯石周山,下来领死!” 弹壳又要上架了 这本书发布至今五十多天,更了三十万字,但期间只发了一个单章,跟大家没怎么沟通。 因为弹壳一直就想,在上架的时候再跟大家聊聊,有很多话想聊,事到如今要写上架感言的时候,却发现也没有很多要说的了。 写小说嘛,一切靠书来说话,书好,读者多,成绩好,书写的不好,其他没有意义。 说到成绩,弹壳连续扑街两本,之前两本老读者都知道,写的很不尽人意,让许多追随弹壳多年的兄弟姐妹大为失望。 最失望的还是弹壳,那两本书完全摧毁了我的信心,我感觉自己的成功是偶然的,黄金渔场的诞生是偶然的,我其实不是个有天赋、有实力的作者。 但弹壳还是不死心,觉得可能是写多了种田文,把肚子里关于种田文的东西都掏光了,胖郎才尽,写无可写。 于是就有了这本妖魔哪里走,写鬼写妖的仙侠文(跟风之作,但没有高仿和抄袭)。 弹壳第一次写仙侠文,出了许多问题,比如大家反馈的力量体系不清、比如过多笔墨描写了配角、比如一直没走出新手村太过于慢热,等等等等,确实问题很多,导致成绩很烂,追读很差,读者很少。 在这里特意感谢一下我的编辑北河兄,他给了弹壳最大的支持,包括小说题材、包括内容修改、包括推荐位,都尽了特别大的努力来帮助弹壳,否则弹壳这本书的成绩会更难看。也感谢黑山老鬼和常世这俩鸟,他们给了弹壳很大的信心,无论成绩怎么样,他们给弹壳的反馈都是很精彩,玛德就是他们看弹壳的眼神让弹壳很不爽,总是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我,气死了。 然后还好一点的是,能追下来的读者给的反馈都不错,说故事讲得挺好挺有意思,主角和配角们也没有太拉胯。 这已经足够了,弹壳这本书的整体思路跟种田文是不一样的,就是要讲故事,有铺垫、有推断、有交锋、有结果的讲故事。 上架之前的内容已经讲了几个故事了,上架后坚持走这条路,故事会更多。 然后,上架之后也算是跳出了新手村,从乡村进入县城,开始与官场打交道,这个神秘的鬼神世界要向王七麟拉开它的面纱了。 不敢承诺太多,但保证故事会更有趣一些,大家请放心的追。 最后说说上架,今晚过了十二点上架,跟以往不一样,这次上架不会大量的爆更,当然万字更新打底还是要保障一下的。 这点还希望大家能理解,弹壳这本书写的比种田文吃力的多,讲故事要铺垫、要挖坑、要拉线要埋坑,甚至还有点小推理——虽然里面的推理故事或许在高手看来很儿戏、很不值一提,但弹壳天资有限,确实是耗费大力气来设计剧情、设计故事的,所以写的比较慢。 实不相瞒,这本书上架的存稿是历来几本书最少的,因为公众期弹壳一天也就写三章,挺多的时间用在看书和修稿上了。 所以如果更新难以让大家满意,还望谅解,弹壳肯定是尽全力来写这本书的,但尽全力不代表能让大家满意,这点弹壳也很无奈。 另外提一嘴订阅吧,这是老话重提了,付费读者才是作者们的衣食父母,一部作品的生命力全靠付费读者来支撑。 弹壳求一下订阅,如果大家喜欢这本书、喜欢弹壳讲的故事,那请正版订阅一下。如果觉得弹壳讲的故事一般般不怎么好玩,那不肯追读不肯付费弹壳也能理解。 说到这里,说了不少,距离上架还有十一个小时,希望喜欢《妖魔》的兄弟姐妹,到时候愿意鼎力支持一把吧。 江湖不远,我们儿童节再相见。 124.身陷囹圄 看到王七麟越众而出,石周山失笑:“王大人,你想做大印?” 不等王七麟说话,他继续说道:“那你不如拜入我们王庭,日后待我王夺回天下,何止大印,你想做铁尉、铜尉都没问题,甚至能做的更高。” “王庭?夺回天下?”王七麟豁然色变,“你跟前朝有关?你是狗鞑子的人?” 石周山避而不答,道:“王大人,我很看好你,你是一块璞玉。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情急之下随便任命你做伏龙乡小印,早知道你有这般潜力,我该让你那傻力士做小印,而把你带在身边调教。” 听到这话徐大勃然大怒,他握紧狼牙棒咬牙道:“干礼娘,七爷你先退下,看我怎么对付这鞑子杂种!” 王七麟厉声问道:“石周山,你跟鞑子什么关系?” 前朝鞑子当政,汉人的命跟猪狗一般下贱,甚至比不上能耕地的牛、能骑跨的马。 所以,汉人对鞑子最是痛恨! 被他逼问,石周山收起笑容道:“你别管我是什么人,我只能告诉你,当今世道是最坏的世道,我所作所为是替天行道。” 王七麟问道:“你为了拿到这聚宅逼的刘家绝户、为了缠住我放出水鬼害死人命,纵容落头氏为恶,现在还跟我说你是替天行道?要不要我给你唱一首正道的光来赞扬你两句?” 石周山道:“你说的这些我不否认,但我行小恶是为大善,我杀几人是为了救世人……” “不要脸!”王七麟忍无可忍,双手持刀快步冲上去拔地而起:“吃我一刀!” 刀化银龙,月光闪耀,一刀劈出,小牢屋顶轰隆被砍了个破口! 石周山轻飘飘的避向旁边屋顶,他不屑的说道:“王大人,你进步神速,上次我们交手你还是斗力境,现在怕是已经进了炼骨境。但我的修为远远在你之上,已经进入通窍境,你不是我对手,我不想害你性命,你不要执迷不悟。” “聒噪!”万佛子冷哼一声,摆开马步一拳打出。 一尊金白色大卧佛猛然出现在石周山身后,卧佛睁眼,一手撑地坐起,一手握拳冲石周山砸下。 声势骇人! 石周山身影幻化从小牢屋顶跳下,面对万佛子的出击他不惊反喜,大笑道:“万大人不来压制阴囹圄竟然冲我出手,那我就不客气了!都给我进去吧!” 随着他声音响起,王七麟眼前空气忽然波动了起来…… 他身边环境忽然变幻,不再是衙门,而是处在一片兵马摧残后的废墟中。 忽然,他身边一座倒塌的茅草屋下钻出来一道黑影,黑影一闪而逝,下一个呼吸便出现在王七麟背后,双臂伸张要搂住他。 回马刀! 斩! 王七麟眼疾手快,目光一扫回身一刀劈砍上去。 黑影速度快的惊人,他这一刀还没有落下,它已经往后退出几步。 王七麟拔脚追砍,黑影连连闪烁,他竟然几刀全劈空了! 好快的速度! 接着又有鬼影从废墟下钻了出来,这鬼影出现后便开始嚎哭,哭声像人用指甲猛挠瓷器,咯吱咯吱的声音听的人浑身颤栗。 还有黑影出现后像蜈蚣一样贴着地爬行,它嗖嗖嗖爬过来一把抱住了王七麟双脚。 森冷寒气从他双脚灌入全身,太极鱼游动起来,将寒气全数汲取。 正面鬼影抓住了这机会,带着残影挥爪杀来。 八喵跳出,抬爪拍向正面而来的鬼影! 双爪交锋! 王七麟气血鼓荡,妖刀反转一刀戳向身下。 鬼影不料他能挡住自己的阴气,被他一刀劈死。 造化炉没有出现! 却有更多的鬼影出现了! 每个鬼影的速度都快如疾风。 见此王七麟运转《金刚横练》,以守为攻:“八喵回来!” 八喵闻声而退,被它撕扯的不像样子的鬼影正面进击,它一爪扯向王七麟肩膀,但已有横练金刚归位了! 鬼爪撕扯在金刚身上,一点点火星嗤啦啦出现,王七麟挥刀如孔雀开屏,瞬间在鬼影身上连劈七刀! 妖刀扫过,鬼影化作黑雾飘散在空中。 又有鬼影从后面杀来。 王七麟杀心不休、身影不动,屹立如山,刀光闪烁: 夜战八方! 怒目金刚双臂拉开,金刚伏虎! 有鬼影腾空跳起从空中挥爪,王七麟右手抓妖刀格挡身后鬼影,左手捏剑印,带着金刚护臂抬手一拳冲天炮。 黑影被剑印击中,化作散乱黑雾倒飞出去。 寂静黑暗的夜里忽然刮起大风,风声中有隐隐约约的喃喃声。 随着声音响起,天色快速变幻,夜幕消失,朝阳升起,艳阳高挂! 环境也快速变幻,王七麟愕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山野中,他身边不再是废墟,而是高高的荒草。 时值深秋,草木枯黄,风声含悲,如人低声吟唱。 身后草丛中猛的伸出来一支脏兮兮的手臂去抓他,王七麟转身挥刀欲斩,身后人却用低沉急速的声音说道:“后生,快快躲起来!” 王七麟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一张满是泥垢的脸从杂草中冒了出来,他着急的说道:“快躲起来!猰骑马上来了,小心给他们看见!” 王七麟沉声道:“猰骑是什么?” 泥垢脸诧异:“你是外乡人?竟然不知道猰骑?” 随后他脸上又露出羡慕之情:“真好,那你不用担心受怕了,我不给你多说,免得你害怕,总之咱们在这里躲好,只要不被猰骑瞧见就好。” 两人蹲在了草丛中,远处有一群骑兵驰骋而来。 隔近了看,骑兵们头盔上有红缨、皮甲下有长袍,腰胯弯刀、脚踏长靴,压根不是汉人打扮。 看他们的面容就更明显了,他们额头两侧头发编成辫子挂在耳畔,王七麟只在关于前朝人的画像中见过这般打扮。 骑兵们凶戾的用长枪在草丛中抽插一番,没什么发现后很快纵马而去。 脏汉子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又逃过一劫,吓出我一头汗水。” 说着他伸手将头颅给摘了下来,用袖子在额头、两颊擦拭起来。 刚从他怀里钻出来透风的八喵看到这一幕惊呆了,俩猫儿眼瞪得跟玻璃珠一样。 怀疑猫生。 脏汉子却没有感觉异常,他手上擦着脑袋,口中说道:“外乡人,你来自哪里?要去往何处?” 这时候风声中的吟唱声越来越响,王七麟听的也越来越清楚: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观音咒! 脏汉子听到咒语声后说道:“没时间问你啦,外乡人你要走了。那你以后能不能给侯爷捎句话?跟他说停手吧,我们这里面太挤了,大家伙挤不开了。” 他的话刚说完,王七麟眼前的空气又波动了起来。 白昼消失,夜幕低垂。 他重新回到衙门后院落,所有人都在这里,其中万佛子双手合十在垂头虔诚念咒,孙缪、徐大等人凶神恶煞的胡乱舞动,谢蛤蟆则在飞身与石周山缠斗。 王七麟骇然,这阴囹圄好厉害,而且还很古怪,交手至今让他还是摸不着头脑。 万佛子的声音出现在他心底:“王大人,阴囹圄强悍,我只能将你从中救出来,请速速拿下石周山,否则其他人的性命有危险!” 他心通! 王七麟立马持刀冲向石周山,口中喝道:“道长去给老徐护法,此獠交于我手!” 125.手刃 除了万佛子和谢蛤蟆,其他人先前都被阴囹圄给吞掉了。 万佛子只能施佛法护住他们,这样他被牵制住了,无法分身对付石周山。 不过他以天眼通观看了众人在阴囹圄中的表现,选择将实力最强的王七麟给救了出来,依仗他来对付石周山。 王七麟不负所托,他快步上前,太阴断魂刀连绵不绝施展开来,连续三刀杀了石周山一个措手不及,石周山为避锋芒,摆脱刀阵后急忙往后退。 见此王七麟持刀猛追,运气丹田厉喝出声:“畜生哪里走!” 结果石周山是佯退,他接连后退几步后却猛的又正面冲来,不惧妖刀一拳轰出。 王七麟丹田像火山般爆炸开来,磅礴的内力经手臂灌入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劈砍。 石周山不退也不惧,他双眼怒瞪、举步向前,右臂挥出如开山炮,冲着王七麟当胸就来了一炮! 怒目金刚双手合十,一步跨前:金刚归位! ‘咣’! 一声巨响,石周山一拳正中王七麟胸口。 但妖刀已经化作开山巨斧劈落,凌空而下,刀锋汲取月华变得更冷,从他脖子倾斜劈下! 一刀斩落,石周山半边身子都被劈开了! 拳力惊人,王七麟被一拳打的倒退出去好几步。 但他不以为意,一拳换一命,值! 他没想到这么轻松解决石周山,只是刀已经将对方胸膛劈开了,这样石周山断无生还可能。 停下脚步收起刀,他面无表情。 春风有客梦刀头,政好将军侍太丘…… 他正要吟诗,结果回头一看,石周山在一间小牢门口冲他微笑。 但地上确实倒着一具尸体。 王七麟目光收缩:这家伙修的什么功法?! 石周山冲他点了点头,道:“王小印的功夫进展竟如此之快,真是天赋惊人,石某看走眼了。” 王七麟重新冲他举起刀。 石周山道:“且慢,王大人,你真的不愿意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只要你加入我……” “你想让我做鞑子的走狗?”王七麟问道。 石周山冷笑道:“话不必说的这么难听,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你现在连走狗都不是!” 无需废话! 王七麟快步冲他奔跑,冲到跟前凌空跳起。 跳劈! 石周山叹气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 面对斩落头顶的妖刀,他飞速滑了一步从侧面打出一拳。 “来得好!” 面对反击王七麟不惊反喜,太阴断魂刀是套路刀,对方愿意跟他对打就好! 刀阵展开,一刀更比一刀快。 凄冷的月华照耀在刀身上,刀刃越发锐不可当。 血痕扭曲,鬼脸隐现。 石周山不断急速挥拳撞开刀刃,大为震惊:“你这把刀哪里来的?” 王七麟不言不语,太阴断魂刀越来越快,威力越来越强,最后只见刀影不见人影,这一刻他不再是挥刀人,而是刀身! 唰唰唰! 石周山已经挡不住快刀了,一刀刀劈在他身上,两人最终错开,他往前踉跄一步,整个人跟被片过的鱼一样倒地。 王七麟快速扭头,果然又看见了一个石周山出现在不远处。 这次石周山不笑了,他面色凝重,道:“好快的刀!” 王七麟不说话,面色冷漠,再度双手握刀将刀刃对准了他。 石周山捏了捏拳头,沉声道:“好,既然你不愿意……” 不等他说话装逼,王七麟已经快步冲来。 石周山浑身肌肤猛的变成青白色,他一甩双臂,玄衣长袖猛然炸开,露出手臂上全是青紫色短毛。 王七麟杀到,快刀劈上却只是个残影。 一道爆鸣出现在侧面,石周山一拳击出,空气被打爆:“咣!” 王七麟避开要害回身又斩。 又是劈中了残影! 石周山一拳打中他后肩,就像一头蛮牛撞到他身上,将他一下子撞向小牢墙壁。 身后再度响起空气爆鸣,王七麟顺势滚开,小牢墙壁被一拳打的粉碎! 烟尘四起! 一朝得势,势不饶人。 石周山深谙此中道理,挥拳冲他连连捶出。 王七麟被逼的连连后退,对方能预料先机,将他打的无法出刀! 石周山脸上露出狞笑:“不自量力!” 又是一拳捶下。 王七麟尽力挥刀反撩,拳头砸在妖刀刀身上,一股大力传到他双臂,他手腕一抖,虎口爆裂,鲜血流出! 妖刀落地。 石周山迈腿跟进,王七麟狼狈翻滚,双臂撑地钻进小牢。 见此石周山大笑:“自寻死路!” 他一个箭步跟进去正要找人挥拳,结果打眼一看,面前傲立着一尊怒目金刚! “嗡班则尔萨垛吽……” 王七麟双唇快速翻动吐出金刚萨埵心咒,双手交叉捏宝山印,配合横练金刚一拳砸出! 金刚开山! 石周山眼疾手快一拳击出,两拳相撞,一阵拳风从拳头上往外迸射,音浪轰鸣。 宝山印之后结火焰印,怒目金刚行金刚坐禅! 王七麟又是一拳击出,同时拔腿向前转身,堵住门口一拳接一拳挥出。 没有防御,全力出击! 石周山清白皮肤恍如精铁,他的拳头和大手印砸在上面发出金石撞击声。 他的全身是横练金刚,石周山的拳头打在上面更是声音轰鸣! 金刚横练,越战越勇! 廿年内功,二牛巨力,王七麟感觉心脏变成了八缸马达,全身肌肉紧绷、无处不是力气! 石周山脸上终于露出骇然之色,他身体一晃,一具躯体出现在王七麟跟前与他对攻,另有身影退向后方。 但他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 王七麟一拳将躯体打飞,步步紧逼又是大手印抡出! 狮子奋迅印! 火焰轮止印! 剑印! 三钴金刚印! 石周山全身青白色肌肤逐渐出现裂痕,他的脸上也出现了一道道裂痕。 身影变幻,但他被逼在了墙角,无处可去! 王七麟最终双手握拳重重抡在他额头,他挺直的腰板猛的垮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小看你了!” 石周山仰头,七窍流血。 王七麟后退,防止狗急跳墙。 石周山运最后一口气,面色忽然平静下来,他微微笑道:“好!好!好!王大印,很好!” “给你一个忠告!往上爬!做高官!有朝一日你会理解我的!” “请相信我,一定要做高官,去看看朝廷什么样子,到时候你就明白我为何宁可投靠鞑子……” 不知所谓的说出几句话,石周山身躯一晃,软绵绵倒向地上。 就此气绝! 126.我所守卫的 看着石周山的尸体,王七麟沉默不语。 这次他是真死了! 王七麟心里不好受,这是他杀的第一个人。 于私,石周山坑他,将他送入秦晋劫死局,该杀! 于公,石周山投靠鞑子、残害百姓,更该杀! 但他心里还是波澜起伏。 这让他记住了石周山临死前那几句话,虽然没头没尾、莫名其妙,可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遗言,分外深刻。 他感觉那几句话不是石周山临死前乱说,不过朝堂之上、覆雨翻云,肯定藏着诸多机密。 所以石周山是什么意思? 他心里乱糟糟的。 外面此时更乱,石周山身死,阴囹圄失去效力,万佛子将困入其中的人全给救了出来。 然后他们发现阴囹圄找不到了。 阴囹圄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侯德才。 先前趁着阴囹圄发威困住众人,石周山给侯德才松绑了,之后侯德才看到王七麟跟石周山血战,便带上阴囹圄跑路了。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王七麟的厉害,所以跑的很快! 万佛子急忙下令:“诸位大人请速速去搜捕侯德才,绝不能让他带阴囹圄走脱!” 但除了王七麟之外的三个小印都已经瘫了,他们被阴囹圄折腾的很惨,全靠万佛子以佛家大威能手段庇佑才侥幸活下来,否则这会该有三具尸体了。 王七麟倒是想去抓侯德才,可他对吉祥县不熟悉,此时又是夜晚,侯德才逃出衙门后就是游鱼入海,压根没法找。 谢蛤蟆去东塘看了看,回来后摇头:“小船还在,他没去东塘。” 徐大道:“你能不能算算他跑去哪里了?” 谢蛤蟆又摇头:“他带着阴囹圄这等法器,命数已经被阴气遮住了,以我的卜算之术算不到他的去路。” 这会有了闲工夫,王七麟问道:“这阴囹圄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解释道:“囹圄者,牢笼也。阴囹圄可以看做阴牢,它很邪,能困人的阴魂,将阴魂炼成恶鬼。食人侯名不虚传,当真凶残,竟然以如此邪物做聚宅!” “我猜食人侯一脉必然子嗣兴旺、家族繁茂,但最终下场很惨。阴囹圄这等邪物就是如此诡谲,用它做聚宅,那家宅人气能压住它的时候,它能庇佑一家一户官运亨通、运气惊天。可是当家宅人气散失压不住它的时候,它的反噬分外凶残!” 这只能进行猜测,关于食人侯的档案资料全被人给搜刮干净了,这个家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能考据的文字记录都没有了。 不过从这点来看也符合谢蛤蟆的推测,阴囹圄的反噬分外凶残,食人侯一家不光断了血脉,甚至没了记录。 王七麟猜测资料是被石周山弄走的,他可能正是偶然从中发现了阴囹圄的存在,这才布局找到八字相合的刘二,并通过陷害刘大等手段逼的刘二变为恶煞,将阴囹圄给引了出来。 现在他想通了,他斩杀刘二恶煞那一夜,石周山就躲在了衙门里并顺势得到了阴囹圄。 阴囹圄事关重大,万佛子让手下那巨人力士带走了石周山尸体,然后急匆匆的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谢蛤蟆给他们讲解,说阴囹圄还不算可怕,这玩意儿真正厉害地方在于可成长性,能长为鬼域,进而成为小地狱、幽冥殿,据说终极形态能成长为阴曹地府! 徐大问道:“那这玩意儿怎么成形的?” 谢蛤蟆摇摇头道:“这是天机,知晓者甚少。不过我听说过一个说法,说是用息壤培育出神树,以神树树心雕琢为盒子形状,再用无上残暴手段炼制,这才形成阴囹圄。” 王七麟想起离开阴囹圄时候听到那鬼物的话,将之说了出来。 谢蛤蟆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我打听到的说法或许是真的,因为‘无上残暴手段’就是将人置于一处大恐怖地,将人的阴魂吓得离体而出。” “接着还要换手段去惊吓阴魂,让它逃到阴囹圄处,这时候阴魂无处可逃,绝望惊恐之下它会钻进阴囹圄里头,就这样往里驱赶阴魂,驱赶的阴魂越多,阴囹圄炼成几率越大!” 徐大打了个寒颤,道:“人心怎么能这么可怕?” 三人正积极的讨论着,崔旺走了过来向王七麟抱拳行礼:“王大人斩杀了石周山那逆贼,应当是升官有望,日后还请大人多多提携。” 王七麟连连客气,说那只是铁尉大人随口一提,不得当真。 几个人入住了同福客栈,第二天杨大嘴亲自在客栈大厅里等待他们。 看见王七麟出现,他连忙小声问道:“王大人,我听说昨晚县衙里头出了大事?” 王七麟给他一个眼神,道:“静坐沉思己过,开谈莫瞎鸡儿打听。” 县里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他骑马回家。 本来他还计划去庸水县打听秦晋劫的消息,现在暂时没必要了。 他很可能会升为大印,到时候秦晋劫自然而然的会转移到新任小印身上。 当然,他已经沾染了秦晋劫的因果,今年七月半肯定会有鬼上门。 但到时候上门的只是普通鬼,他一点不怕。 太阴断魂刀+临字真言+金刚横练,他身负三大绝学,还有二十多年功力和二牛之力,说实话现在他都不太害怕秦晋劫了,更何况普通邪祟? 他们早早回程,此时朝阳初升,金色光晖洒在乡路小径、洒在田间野外,分外灿烂。 小娃稚童欢呼雀跃的在乡野里奔跑,歇息了一夜的农夫们扛着锄头、三五成群的上工,稚童吹响口哨,农夫们笑声爽朗。 普普通通的生活,简简单单的日子。 这就是王七麟要守卫的东西。 驿所门口,黑豆正抱着个大海碗坐在门槛上津津有味的吃早饭,跟猪吃谷子似的,分外香甜。 偶尔一回头看到王七麟等人的身影,他惊喜的放下大海碗向他们跑去:“舅舅、大爷,道士爷爷!你们回来了,太好了!一二一,一个不少,都活着回来了!” 他伸出手指数了数,转身跑回院子欣喜的大喊:“娘,舅舅他们都活着回来了,有一二一个!” 王七麟问道:“猪谷里豆,过来,你说什么活着回来了?我们不应该活着回来吗?” 黑豆习惯性露出弱者的笑容,道:“那晚上你们跑了,娘没睡,给菩萨磕头,说菩萨保佑你们一个不少的活着回来,现在你们活着回来了!” “而且,”他伸出手指数了数,“一二一,一个不少!” 屋子里案桌上,水瓮中探出一个滑溜溜的鱼头,风水鱼侧头用一只眼睛盯着他们看。 八喵从王七麟怀里跳了出来。 见此风水鱼不甘的回到水瓮中气的用尾巴拍水:夭寿啦,失望! 127.授课 看到三人安然无恙的回来,王巧娘高兴不已,忙前忙后给他们准备早饭。 早饭是槐花饭。 农历四月槐花香,到了现在槐花已经落掉了。 不过农家都会在四月摘下槐花晒好,然后省着点一直能吃到秋天。 槐花饭简单又美味,将槐花放入面粉里翻滚,洒上点盐放到锅子里蒸熟即可。 王巧娘做了蒜泥来下饭,这跟槐花饭最配。 上锅不多会,水汽朦胧,槐花特有的清新香气弥漫开来。 黑豆抱着比他脑袋瓜还大的海碗耐心的在门口等待。 王七麟问道:“你刚才不是吃过饭了吗?” 黑豆害羞:“没吃饱,还能再吃点。” 王巧娘板着脸道:“小孩吃太多干什么?” 王七麟挥手:“大姐,你这话就不对了,孩子身体发育需要营养,只要不撑到,肯定吃的越多越好,起码得吃饱。” 他伸手去盘黑豆的翘天辫,黑豆乖巧可爱的坐好,随便盘。 槐花饭出锅,王七麟给黑豆塞了一大碗,并亲切的问道:“猪谷里豆,够不够?” “够了够了。”黑豆激动的要流眼泪。 舅舅对我太好了,我以前竟然还觉得他是坏人,我怎么这么傻? 他抱着大海碗开心的吃了起来,吃的打饱嗝。 王七麟去屋子里打开包袱,将在县城里买的大肉包子拿了出来:“大姐,锅空出来了?那你把包子热一热,正好有蒜泥,咱待会吃包子。” 看着雪白饱满的大包子,黑豆心里的幸福感一点一点消失了。 “我还能吃。”他默默的对自己说。 但还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 我本来能吃一二一二一个大包子,现在只能吃的下一个了! 吃完饭,王七麟撸着八喵在乡里溜达。 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黑豆又自己在门口玩,顿时感觉心里难过。 想起早上回来的时候黑豆不会数数,于是他说道:“黑豆,来,舅舅教你学习,以后你没事干就自己学习,然后就不孤单了。” 黑豆摇头,王巧娘熟练的脱下鞋子,黑豆急忙点头。 教学得从简单开始,王七麟决定先教他识字: “一个是一,你看,一个手指,一个舅舅,一个八喵,一个黑豆,一个娘,这是一。” 八喵点点头:“喵。” 黑豆做出聪明的样子:“一,这是一,一个手指,一个舅舅,一个八喵……” “两个是二,你看,两个手指,两个手,两个眼睛,两个耳朵。” “二,这是二,两个手指、两个手,呃,那到底是二还是两?” “二就是两!” “对,二就是两!”黑豆使劲点头。 “很好,黑豆很聪明。” 黑豆露出聪明的笑容。 “接下来是三,三个手指,三棵树,三、咱们三个人。” 黑豆点头:“三,这是三!” 王七麟掏出三个银铢放在他跟前:“这是几个银铢?” 黑豆傻愣愣的看看银铢,又抬头看他。 眼神很无辜。 王七麟无奈:“别看我,看银铢,数啊。” 黑豆:“属啊?哦,属,豆属龙!” 王七麟翻白眼:“谁问你属相了?让你数、数银铢!” 黑豆又抬头看他,傻黑甜。 徐大看的哈哈大笑,笑的胸前两坨肉玩命的颤。 王七麟捏了捏拳头,指节嘎巴嘎巴响,黑豆吓得肝颤:“舅舅,豆不会。” “数数啊,多简单啊,怎么就不会?”王七麟指着银铢说道,“刚才我不是教你了吗?” 他拿出一个银铢:“这是几个?” 黑豆笃定的说道:“一个。” 王七麟脸色稍微好看一些,又加上一个:“这是几个?” 黑豆笃定的说道:“二个!” 王七麟笑了:“聪明!” 他再次加了一个:“这是几个?” 黑豆笃定的说道:“两个!” 王七麟一下子炸了:“什么两个?刚才不是两个了吗?” 黑豆说道:“刚才是二个,现在是两个,一个二个两个,你刚才教豆的。” 王七麟道:“一个二个三个,二个就是两个,明白吗?” 黑豆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那现在是几个?” 黑豆伸出手指着银铢数了起来:“一、二……” 一边数他一边偷偷看王七麟。 王七麟微笑点头,给他以鼓励。 “一。”黑豆在第三个银铢上落下手指,“一二一,一个二个一个,二个就是两个!” 王七麟懵了:一二一,你搁这儿给我踢正步呢? 他说道:“这总共是几个银铢?” 黑豆再次指着数了起来:“一二一个。” 王七麟抓狂了,叫道:“不要数了,没有一二一,就一二三,这是几个银铢?” 八喵看不下去了,走上去用爪子挨个银铢点了一下,然后叫道:“喵喵喵。” 王七麟心里的郁结之气顿时没了,他眉开眼笑的抱起八喵亲了一口:“崽真聪明,对,三个!” 黑豆恍然道:“三个,对,三个!” 王七麟怀疑的看向他:“你会数了?” 黑豆认真的点头。 王七麟又去拿了三个鸡蛋出来:“这是几个鸡蛋?” “三个!”黑豆看都没看。 王七麟松了口气,总算教会他数到三了:“来,你给我数一遍。” 黑豆指着鸡蛋:“一二一!” 王七麟扭头,黑豆问他:“舅舅你找什么?” “扫帚呢?” 黑豆急忙说道:“不要扫帚,不是三个,是二个,二个就是两个!我这次猜得对不对?” 王七麟惊呆了:“猜?你是猜的?” 他无法理解外甥的蠢,都三岁的小孩了,认个数字怎么那么难? 还是徐大安慰他:“你别吓唬他了,你这么大的时候会数数吗?就是秀才家的孩子这么大也不会数数。” 王七麟想了想倒也是,自己三岁多的时候应该只会梦见地球然后哇哇大哭,别的好像都不会。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强颜欢笑的露出三根手指:“黑豆,这是几呀?” 黑豆说道:“三!” “很好,来,给舅舅数出来。” “一二一!” “去你娘的吧,以后谁再让我教他数数,我打断他的腿!”王七麟恶狠狠的伸出两根手指:“两条!” 黑豆怯生生的伸出手指数了数:“一二,二个手指,二就是两,两个手指!舅舅,对不对?” 王七麟愣了愣,不得不回答道:“对。” 黑豆便安慰他道:“那舅舅别生气了,你看豆学会了。” 王七麟又捡起三块石头放在他跟前:“你给我数这个。” 黑豆看了看,决然道:“舅舅,你还是生气吧。” 128.夜钓鳝鱼(求月票啦) 那天伏龙乡听天监驿所周围的乡民都听见了一声惨叫,他们出门看,看到一个稚童甩动小短腿窜了出来,后面是驿所的王大人挥舞着一把老长的砍刀在追…… 值得一提的是这稚童闭着眼睛跑,嘴里还在喊:“驾驾驾!” 之后王七麟闭口不提教外甥学习的事,他改了策略,既然黑豆没人玩,那他陪着玩。 俗话说,三月三,摸黄鳝,五月八,黄鳝发。 伏龙河里不光有大金鲤,也有黄鳝泥鳅,而且很多。 黄鳝和泥鳅做菜吃油水,所以老百姓不爱捉这种鱼,河边软泥里泥鳅泛滥、黄鳝众多,像现在这种季节,随便一铲子下去就能挖到泥鳅窝。 五月十五,圆圆的月亮悬在半空,月光皎洁。 这种夜晚很适合钓黄鳝、抓黄鳝,王七麟带上黑豆出门去增进感情。 黑豆站在门口看着大大的月亮发呆,然后忽然伸出双手作势去抓月亮,抓一下就往嘴里塞一下。 王七麟扭头,看到这一幕以为外甥中邪了,便试探的叫道:“猪谷里豆,你怎么了?” 他双手已经结出了剑印,只要事情不对劲就一记大手印砸上去。 乡里没什么恶鬼厉鬼,普通小鬼大鬼被他这一记大手印就能给砸的烟消云散。 黑豆美滋滋的说道:“我在吃东西。” 王七麟问道:“吃东西?什么意思?” 难道是饿死鬼附身了? 黑豆指着大大的月亮说道:“你看,那里有个大圆盘,里面有好吃的,我在吃。” 王七麟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他,道:“那是月亮,你不能连月亮也不认识吧?” 黑豆睁大眼睛说道:“豆当然知道那是月亮呀,但娘说,月亮从初一到三十不一样,初一初二是天老爷的鱼钩子,天老爷钓鱼钓老鳖。十五和十六的月亮是天老爷的菜盘子,天老爷把鱼和老鳖做成菜,用它请客吃饭哩。” 王七麟上去爱抚他的冲天辫,道:“你怎么这么傻啊?” 黑豆疑惑的挠挠头说道:“豆不知道,不过都说闺女随娘、葫芦爬墙,外甥随娘舅、衣裳两条袖,舅舅,你是不是也傻呀?” 说完后他突然生气了:“对,就是这样,舅舅你傻,所以豆才傻。” 王七麟惊呆了。 责任推到我头上了? 他疑惑的挠挠头,觉得这孩子或许不傻,只是年龄太小智力还没有发育好。 徐大说道:“七爷,你跟猪豆还真挺像,你看你们俩挠头这个姿势,差不多啊。” 王七麟怒道:“会不会说话?什么叫我跟他挺像,是他跟我挺像!” 黑豆更生气了:“舅舅,那就是因为你傻,豆像你所以才傻!” 王七麟很不爽,一边走一边说道:“舅舅不傻,你别栽赃陷害舅舅。” 黑豆问道:“那豆傻不傻?” 王七麟说道:“豆当然傻了。” “豆傻,老祖宗说外甥随娘舅、衣裳两条袖,豆就随舅舅,那舅舅肯定也傻。” 徐大说道:“七爷你先别生气,这个逻辑没问题啊。” 王七麟:“滚!” 王巧娘出门叮嘱他们:“小七,你看好豆呀,大晚上的去伏龙河太危险,别让他下水,你们也小心,我听说伏龙河里有水鬼的。” 王七麟倒是希望碰到水鬼,他扛着斩马刀呢。 千年江水留明月,夜晚伏龙河里水流悠悠,一轮圆月撒下万道银辉,整个河流亮堂堂的。 大河里并不冷清,好几艘筏子漂在水面上,筏子挂着灯笼,有人在唱着渔歌撒网,这是在夜捕伏龙大金鲤。 每个月中旬,月光皎洁,伏龙河里的金鲤就会浮出水面来吞月华修炼,这时候是捕捞金鲤的好时机。 徐大怀里抱着水瓮,里面是风水鱼。 王七麟到了河边后找了个礁石放上水瓮,让风水鱼能汲取水汽和月华。 风水鱼贼头贼脑的直起身子悄悄往外看,它的鱼心很激动: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今晚来一个草鱼跃龙门,然后本鱼就自由了! 它寻找逃跑契机,王七麟和徐大在旁边说话,它便老老实实的躲着。 九十九拜都拜了,不差最后一哆嗦! 小心! 稳健! 慎勇! 不能急于求成。 终于,两人离开了。 风水鱼立马用尾巴拍水将身体从水中直立起来,整个脑袋伸出水瓮,预备! 然后八喵扶着水瓮站起来跟它来了个面对面: 老铁,惊喜不?意外不?爹让我看着你呢! 风水鱼仰头倒下,翻白肚皮在水瓮里飘荡。 我死了,你别想了! 徐大回头,道:“我好像听见水瓮里有水花,是不是你那风水鱼想跑?” 王七麟笑道:“它能不想跑吗?不过没事,我让八喵陪着它呢,有八喵陪同,它不孤单了,应该就不想跑掉了。” 他不怕八喵会吃掉风水鱼,八喵喜欢灵鱼,但更喜欢熟食。 最近他把八喵喂叼了,生的灵鱼它看不上了。 甚至现在八喵吃鱼还要来两口小酒,没有酒它都不愿意吃了。 王七麟也是奇怪,玄猫好酒,这点他还没听说过。 他去河边芦苇丛里摸黄鳝洞,这事他小时候没少干这种事,所以有经验。 徐大也懂,黑豆背着个小竹篓亦步亦趋跟着他,小牛学大牛屙屎。 鳝鱼洞开口略低于水面,徐大贴着河岸摸了起来,给他讲解道:“豆你记住,找洞简单打洞难,这个洞它必须得光滑,粗糙了不行……” 听到这话王七麟生气了,甩手一块鹅卵石扔了过来:“你一天不开黄腔能死吗?猪谷里豆还是个孩子呢。” 徐大叫道:“我怎么开黄腔了?难道不是这样吗?洞必须得光滑,这才是鳝鱼洞,如果粗糙了那是水蛇洞,不对吗?” 王七麟愣了愣,沉默不语。 好像最近自己变得有些骚了。 怎么会这样? 他迅速找到了原因:都怪徐大! 鳝鱼洞确实表面光滑,而且伸进手去掏的时候要用手指往上挑进行细细感触,如果洞上面有许多细小水泡粘在一起,那这种最好,肯定有鳝鱼,而且往往是大鳝鱼。 不过洞也不能太过光滑,太过光滑那就是滑溜,很可能是被人掏过了而且掏了好几遍。 王七麟摸到一个鳝鱼洞,但没有急着出手。 狡兔三窟,鳝鱼也是如此,它们往往会挖出两三个洞来,一旦受惊就会逃跑。 徐大那边已经开工了,他找到鳝鱼洞便用下午做好的铁条钩子挂上蚯蚓放入里面钓了起来。 王七麟不用这样,他勤练大手印,手活非常好,他找到周围的鳝鱼洞后便直接伸手去拍打,将鳝鱼吓出来。 鳝鱼出洞,水面有小小的波浪跳动。 见此他眼疾手快一个头印砸了上去,这个手印要求中指并拢,正好能从水中将鳝鱼拦腰箍住。 头印接着化作宝山印,这下子黄鳝就跟被一座山镇住了一样,无论如何跑不掉。 这样他拎起黄鳝得意的冲黑豆甩动,一边抓鱼一边练功,一箭双雕、一石双鸟,美滋滋! 129.王大印(再求月票) 王七麟使出不动明王大手印,这玩意儿用来驱魔镇邪的,泥鳅黄鳝压根不是个儿,被盯上那就没得跑。 从这点来说,黄鳝泥鳅们也算是不枉此生。 世间鱼虾千千万,每年死掉千千万,又有多少是被不动明王大手印给整死的? 徐大不甘落后,他不去抓,而是钓。 这方面他经验十足,他擅长找洞,找到洞穴后放入铁钩,只要洞里有黄鳝那就跑不了。 两人不断将黄鳝、泥鳅捞出来,黑豆那边跟着忙活。 起初他做后勤,用小篓子去装鱼,可是不多会后他也发现了黄鳝,于是他红了眼,亲自下手抓了起来。 王七麟很诧异:“难道每月十五黄鳝和泥鳅就大爆发了?黑豆你也找到黄鳝还抓到了?” 黑豆高兴的说道:“对,这里好多,一条又一条!” “那你抓了几条了?” “好多!” “好多是多少?” “一二一二一二一二一,好多!” 黑豆擦了把汗水,又开始弯腰干了起来。 月色西斜,天色不早了,王七麟洗干净手晒干净脚,穿上靴子去找黑豆:“我看看你抓了多少。” 黑豆兴奋的说道:“一百!” 一百是他所知的最大数字,更大就不清楚了。 “我抓了一条又一条,抓了一条又一条,一二一那么抓,很多!”黑豆兴奋的手舞足蹈。 王七麟看到他一直在忙活了,但他觉得黑豆不可能抓到这么多,于是他拎起小竹篓一看: 只有半条! 之所以说只有半条,是因为竹篓底下有个洞,黄鳝已经逃掉一半了,还剩个尾巴在里面。 徐大挑着灯笼过来一看,说道:“一条也没有?” 黑豆很茫然:“是不是被鬼偷走了?” 王七麟给他看竹篓破口:“都跑了,你只抓了一条,这一条不断逃跑,你不断抓住它。” 黑豆坚定的摇头:“舅舅我其实不傻,肯定不是一条,有一百条!” 王七麟给他解释,但他就咬定一点:豆不傻。 没办法,王七麟只好说道:“我知道你不傻……” “我不傻那我就没有数错,对不对?那就是很多,一二一二一!” 王七麟愣是被怼的无话可说。 他忽然发现了黑豆一个本领:这孩子逻辑能力很强,他的套路跟太阴断魂刀一样,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 一旦陷入他的套路里,连大人都逃不出来。 两个大人抓的多,之后家里开始鳝鱼大餐: 大葱炒鳝鱼、鳝鱼炒大葱、爆炒鳝鱼、红烧鳝鱼、火爆鳝鱼、野菜鳝鱼汤、鳝鱼野菜汤…… 不知不觉,五月下旬到来,然后王七麟期待的访客终于来了。 那天中午他们正在喝鳝鱼豆腐汤,一个少年忽然爬到了他们墙头。 王七麟打眼一看,赫然是万佛子在墙头晃着腿冲他们笑:“吃饭呢?” 徐大很热情的起身招呼:“万大人?快快下来坐,快快上桌,我们刚吃上呢。难怪大清早这喜鹊在门口叫,我说今天能有啥好事?原来是万大人上门了。” 王巧娘一听,给儿子使了个眼色端起碗要走。 黑豆装没看到:碗里没有肉。 守着大官,王巧娘不敢放肆,就使劲咳嗽了一声。 黑豆堵住了耳朵。 万佛子哈哈大笑:“嫂子客气,你们坐你们坐,无需避嫌,我又不是什么大官。哟,吃的是水蛇呀?小孩你不怕水蛇?这么厉害?” 黑豆装模作样的挺起胸膛:“豆很厉害。” 他想了想又把肚子收了回去:“这不是水蛇,是黄鳝。” 王七麟道:“万大人还没有吃饭吧?我们乡里有家酒楼叫聚香楼,虽然没什么名气,但厨子是十里八乡的好手,一些农家菜做的还不错,我带您去尝尝?” 万佛子摆手:“我不去,我想吃黄鳝。” 徐大立马让出位子:“坐坐坐,我这就去拿碗筷。” 万佛子坐下,黑豆很懂事的跑进屋去抱出来茶壶给他添茶倒水。 徐大见此很满意的笑,给黑豆一个表扬的小脑崩。 万佛子看看黑豆肤色又看看徐大肤色,道:“徐大人,令公子可真是乖巧。” 王巧娘很尴尬,但她没法解释。 王七麟出面给双方介绍了一下,听说这平平无奇的少年竟然是七品官员,王巧娘惊呆了。 我竟然跟七品大员坐在一个桌上吃饭? 有点膨胀了! 万佛子拿到碗筷后就开动了,吃的香甜无比。 吃完饭收拾了桌子,他抹了抹嘴巴说道:“好了,王大人听宣!” 王七麟面朝南跪下。 万佛子从怀里掏出来一方绢布,打开后说道:“奉青龙王令,嗯,本大人将王七麟的功绩告诉了铜尉赵大人,嗯,经过赵大人许可,现今晋升王七麟为吉祥县大印,恭喜恭喜。” 王七麟懵了:这是什么公文格式? 万佛子将任命书递给他,苦恼的挠了挠头:“我不识字,所以我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不过我说到做到,给你请功了,上头赵老大相信我,让你做了大印。” 他带了一个包袱过来,打开包袱里面是一方紫檀木大印和一套全新官服,紫檀木印正面是一圈松纹围绕‘王七麟’三字,背面则是八个小字:上达天听,下监黄泉。 谢蛤蟆和徐大纷纷道贺,王巧娘再次惊呆了:弟弟升官了?自家祖坟真冒青烟了? 万佛子少年心性,他跳到椅子上蹲下说道:“起初我还以为吉祥县的大印小印都有问题,你们都叛逃了鞑子阵营,所以之前遇见了我就辱骂你们,在这里我给你们道歉了。” 王七麟赶紧说道:“万大人这是什么话?” 万佛子摆手道:“我爷爷教过我,有错就要认、犯错须道歉,这是理所应当的。然后老王你赶紧去县里上任吧,我给你留下一个任务,侯德才带着阴囹圄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我没有找到他,你要继续寻找。” 王七麟抱拳道:“卑职必定全力以赴!” 万佛子甩甩袖子道:“好了,那我的公差办完了,溜了溜了。” 他不走正门,又爬墙跑了。 王巧娘很怀疑,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七,这位真是七品大老爷?” 王七麟苦笑道:“是的,不过这位大老爷喜欢游戏风尘。” 万佛子着实没有官场中人的作风,这让他心里很舒服,如果他的上司还是石周山那种官吏,那才难受呢。 大印和官服到手,王七麟就得赶紧去上任了。 百鬼夜行,整个吉祥县这几天下来怕是又积攒了不少案件。 他们要搬家倒是简单,紫檀棺材板、供桌桌面,这两样东西搬到马车后,剩下的便是衣服被褥等行李。 王七麟将灵官冲厄符给揭了下来,这时候外面有几个人上门求见,是祝掌柜和乡老们得知他高升,特意上门来祝贺。 这让王七麟不胜其烦,他不喜欢这种官面交际。 见此徐大说道:“行了,七爷你把这事交给我,看我的。” 他挺起胸膛走上前去下压手掌说道:“我替王大人先通报各位,咱祝贺归祝贺,一律不准给红包!王大人不收百姓的钱,一个铜铢都不收,对,就这么清廉,就这么两袖清风!” “噢,祝掌柜的要给个纪念品呀?那成,我看你脖子上这块玉佩不错,祝掌柜怎么走了呢?我听说李老爷家有个祖传的小金佛?咦,李老爷您怎么也走啦?” 130.新官上任 马车晃悠晃悠的进了县城,黑豆兴奋且胆怯的努力打量四周。 这是他第一次进城。 很多乡民究其一生都不会进城,他们被绑在了自家农田里,在村里出生、在村里去世。 城门口有官兵把守,看到王七麟玄衣上的松纹,这些人立马挺直腰板、岔开腿行礼。 吉祥县实际上的最高武力长官来了。 王七麟抱拳回礼,胸怀中一片豪迈之情。 权力才是男人的胆。 听天监消息最灵通,王七麟穿着松纹玄衣刚进城门没几步,向威带着一群力士和游星就赶过来了。 这些人是万佛子给他留下的一个麻烦。 石周山经营吉祥县多年,不可能只有侯德才一个嫡系心腹,其他小印好说,这些力士和游星怕是屁股很不干净。 但万佛子没有抓走他们,原因就跟阴囹圄有关。 侯德才带走了阴囹圄不知道躲在何处,现在听天监各地都接到了命令要抓捕他,万佛子猜测他还是躲在吉祥县内,并且就是躲在这些力士游星保护伞下。 所以他希望王七麟能以盯紧几个力士和游星,以他们为饵,最终钓出侯德才,找到阴囹圄。 阴囹圄事关重大,听天监高层没想到普普通通一个县衙里能藏着这东西,否则很可能是玉帅带队来抓他。 万佛子当初来吉祥县也不知道有阴囹圄,他是接到密报,说石周山鱼肉百姓、投靠鞑子,还以为凭自己一己之力就能拿下他。 这也是他起初他对王七麟三人充满怨念的原因,他以为当地听天监已经被鞑子给完全渗透了,所以第一次见面就鄙视王七麟三人,冲他吐唾沫。 六个力士、六个游星,十二人联袂而来,看到王七麟后十二人一起拜倒在地:“属下等恭迎王大人大驾吉祥县。” 王七麟面色冷漠的挥了挥手道:“起来,带我去驿所。” 县里的驿所跟乡下就不一样了。 实际上新汉朝的官府机构都是从县一级展开的,只有听天监在乡里设置办事单位。 听天监很重视乡村地区,因为妖魔鬼怪最喜欢从人烟罕至的穷乡僻壤开始攻略。 所以如果听天监不能扎根民间,很可能出现某个村子被妖魔给全数残害而朝廷却毫无所知的惨剧,那样一些深山村庄就会成为妖魔的盘踞地甚至是巢穴。 相比乡里的驿所,县级驿所就是一个正经单位了。 吉祥县驿所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子,有公堂、有校场、有花园、有仓库、有马厩、有小牢。 这里厨房有厨子,马厩有马夫,花园里有花匠,上上下下有二十余人。 王七麟从衙门经过,肖十四带壮班巡逻,看到他后赶紧双手抱拳鞠躬行礼。 他们的命都是王七麟救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 王七麟刚刚搬进驿所,凳子没有坐热乎呢就开始下发调令:“将小印们都叫来,我要开一次全体人员大会。” 向威抱拳领命,王七麟摆摆手道:“你们在驿所里等候即可,徐大,你去通知三位小印。” 徐大抱拳道:“喏!” 向威等人坐立不安,他们给董季虎使眼色,之前众人和王七麟有过冲突,只有董季虎跟他关系算是比较近。 董季虎眼观鼻、鼻观鸡,假装没看见他们的眼色。 王七麟的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这是个狠角色,他才不去蹚浑水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自个儿没事就行。 下午,孙缪、崔旺、常规之三人先后到来,见了王七麟后恭谨行礼。 人到齐了,王七麟打开公堂坐上主位主持开会。 三名小印在一侧,力士游星们在另一侧,徐大和谢蛤蟆站在他身后分列左右。 王七麟说道:“我等都是熟人了,就不必互相介绍,那么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吧。” 崔旺堆笑:“王大人有话请吩咐。” 王七麟站起来说道:“我知道石周山被我击毙后,三位大人都在朝廷活跃过,结果朝廷没有提拔三位也没有从他处调任哪位大人来坐镇咱们吉祥县,你们知道原因吧?” 三人不敢接话。 王七麟说得对,他们当然跑前跑后活跃过。 对三人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自己高升,次一些的结果是空降一名大印,最差的结果才是王七麟上任。 毕竟他们做小印多年,而王七麟两个月前还是游星,见了他们得行礼问好。 结果短短两个月,位置互换,大老爷们都是要脸的,这谁能遭得住? 另外就是他们信不过王七麟的本领,听天监不比别处,他们是要真刀真枪跟邪魔外道厮杀的。 长官不只要管辖下属,还要保护下属,崔旺三人最怕的是这一点,他们怕王七麟护不住自己小命。 王七麟继续说道:“原因就在于石周山竟然叛入狗鞑子阵营,包括我在内,咱们在座诸位都因此而受到牵连,朝廷怀疑着咱们呢,没有人愿意到吉祥县这个泥潭里来。” 众人叹了口气,这点确实要命。 “所以,咱们得用行动来把自个儿给洗清,从今日起本官坐镇县城驿所,有任何疑难案件就递交上来由本官办理。本官不去承诺什么,但可以光明磊落留一句,只要本官活着,你们都死不了。” 三个小印起身抱拳:“王大人高洁。” 王七麟点点头道:“无需客套话,接下来我说一下人事调动。侯德才失踪,小水乡小印空缺,诸位大人有愿意应征的吗?” 三个小印低下头,力士和游星们倒是蠢蠢欲动,可是想想自己的本领也只好低下头。 听天监不比别的地方,强行上位会死人的! 权力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王七麟回头对谢蛤蟆说道:“道长,你愿意做小印吗?” 谢蛤蟆摆手道:“老道士自由散漫惯了,做个游星已经勉为其难,小印就免了。” 王七麟道:“那你去暂时管辖小水乡,我会再找一名小印,到时候让他去替换你。”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老道遵命。” 王七麟又问道:“伏龙乡小印也有空缺,诸位有愿意应征的吗?” 这下子所有人都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去找死吗? 王七麟道:“那还是我来点将吧,向威大人……” 向威面色惨白,站起来双腿一软,跪下了。 他绝望的抬头,最终还是听到了不想听的话:“向威大人为人忠勇果敢、对朝廷忠心耿耿,那本官就提拔你为小印,即日起处理伏龙乡诡事。” 听天监自成体系,小印可以由大印任免,比较草率。 但朝廷不在乎,只要底层乡村不要出事就行。 大印以上职务则要越级任免,像王七麟就任大印并不是直属上司万佛子任命,而是由更高一层的铜尉任命。 向威面色惨淡的说道:“王大人,卑职确实曾经与你有过矛盾,那是卑职不懂事犯了错,可这错不至死吧?” 王七麟说道:“你当然错不至死,我在救你,你不明白吗?” 向威心一横,道:“恕卑职愚钝,实在想不通大人用意。”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说起石周山的心腹,你怕是比侯德才更称职吧?” 向威无力的垂下了头。 石周山以谋逆大罪被诛杀,这些日子他胆颤心惊,最怕的就是被株连。 王七麟继续说道:“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心里没鬼,那你在伏龙乡好好做你小印即可,本官刚才已经把话撂下了,只要本官没死,你死不了。秦晋劫,本官破定了!” 崔旺立马抱拳:“大人神威赫赫,必能侦破秦晋劫。” 向威叫道:“可是王大人,卑职能力有限,怕是镇不住伏龙乡的妖邪啊。” 王七麟道:“你自己镇不住,可你身边还有这么多兄弟呢,让他们去帮你就是。” 向威看向左右,众人投以求饶的目光。 他问道:“我能选几个?” 王七麟道:“随你喜欢。” 向威顿时笑了,他用不怀好意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众人吓尿了,都在用眼神求放过。 然后他们也听到了不想听的话:“那我不选,我全都要!” 一行十一人在心底破口大骂:草你娘!要你娘个批! 131.枕戈待鬼 向威带走所有游星和力士的选择在王七麟意料之中。 毕竟自己掉粪坑里了,不赶紧拉几个人下去作伴还能干什么? 除了人事任免就是案件汇总,王七麟问道:“这段时间,县里各地有没有什么难以解决的诡事?” 三个小印摇头,他们地盘风调雨顺。 游星和力士们互相对视,最终董季虎起身抱拳说道:“王大人,县里还好,倒是没什么事,可是咱驿所里有个诡事!” 王七麟问道:“什么事?” 董季虎说道:“石大人的、不对,是石周山的卧房有点事。他家不在咱县里,所以平时都是住驿所,然后前些日子石大人被你整死了,不对,是伏法!石大人伏法……” “是石周山伏法!”向威忍不住哼道。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撇撇嘴。 以前陪着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叫人家牛夫人。 天下男人都一样啊。 “对对对,石周山伏法,然后他卧房不就空出来了吗?但平时苏嫂子还是去照常收拾,结果这几天她晚上去收拾的时候,总会看到有个人影出现。” 王七麟皱眉:“驿所闹鬼,这是它自寻死路,你们没去解决它?” 董季虎干笑道:“苏嫂子说,这个人影有点像石周山啊。” “绝不会是石周山。”王七麟断然道,“那我晚上看看吧,还有吗?” 没毛壮汉白虎殷勤的将一本案宗递给他道:“大人,其他的都详细的记在这里面了。” 王七麟收走案宗,淡淡的说道:“行了,今天的会到这里结束,诸位大人请便吧。” 有人下意识问道:“不聚餐吗?” 王七麟起身拂袖,脸色阴沉:“诸位须知我等还都是戴罪之身,现在当务之急是去镇压邪祟、抓捕侯德才,怎么,你们准备论功行赏喝大酒?丧事当喜事办?” 众人悻悻的抱拳,纷纷离开。 等屋子里没人了,徐大忍不住说道:“七爷,带队伍不是这么带的,你得收买人心。” 王七麟笑道:“你想错了,我现在要做的不是收买人心,而是给他们压力,让他们畏惧我、想方设法讨好我、投靠我。” 为上者严、为官者威。 “以前从石周山到游星力士都坑我,不坑我的也没有帮我,如今我做了大印,这些坑就一笔勾销?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我不找他们麻烦,已经是恩赐了。” “而且你得知道这些人不是我的班子,我再怎么示好也不可能得到他们对石周山那样的忠心。所以,不如让他们畏惧我,这样他们起码不敢糊弄我。” 王七麟继续讲解道:“同样道理的还有我把所有人都调给向威这件事,我是要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做的不好,我就将他们全部换掉!另外,万大人说侯德才应该被这伙人给藏在了县城里,那我现在把他们全给调走,看看他们还怎么来给侯德才打掩护!” 听了他的解释,谢蛤蟆惊诧道:“大人你才踏入官场两个月,怎么会有这些手腕?” 王七麟笑而不语。 保持神秘感也是制造威严的一种手段。 反正他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在梦里看了许多宫斗官争的电视电影。 谢蛤蟆骑马赶去小水乡,徐大则去监视向威一行人前往伏龙乡。 王七麟给他们期限了,让他们必须今天收拾家当赶紧去赴任,将他们逼得很紧。 他刻意要制造距离感,所以手腕强硬,出手不留情。 县里的驿所有厨子,王巧娘来了后没事可干,便去后厨做帮工。 这样干活的多了吃饭的少了,一顿晚餐很快收拾出来。 为了讨好他这位新任大人,厨子将晚饭做的花样百出,很是丰盛,馋的黑豆一个劲吞口水。 一口气能吞六口! 太阳没下山的时候王七麟去石周山的卧室看过了,这个卧室其实是一座小房子,这就有些古怪了。 要知道驿所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主要房间都是并肩建成,石周山的房间却是独立于其他房子之外,就像是后面重新建起的。 这房子全木质地,颇为古旧也颇有格调,里面家具跟房子是成套的,中间有个客厅,两边各有卧室对称,徐大选了一个,早早就把行李给搬了进去。 王七麟在里面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本想将灵官冲厄符贴到卧室门口,但想了想暂时没用,他倒要看看房子里的鬼影是怎么回事! 吃过晚饭,徐大先拎着一壶酒醉醺醺的回了房间。 带来的檀木棺材板成了他的床板,供桌石板摆放在客厅正北,风水鱼在罐子里露头露脑。 八喵从阴影中走出来,风水鱼赶紧缩头缩脑。 但人家没看它,八喵出来后也缩头缩脑,它往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后便甩着长尾巴去了徐大房间,将酒壶偷了出来,掰着壶嘴舔了两口老酒。 酒壶没多少存货了,它喝了两口便没了。 这样八喵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拖着酒壶上了供桌,毛爪毛脚的将酒壶摁入水瓮中。 风水鱼懵了,它死死贴着水瓮瓮壁惶恐的看向水面上的猫脸:下手了下手了,杀鱼了杀鱼了…… 八喵给酒壶里灌上水,心满意足的准备拖回徐大房间,但是不经意间一扭头:王七麟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它。 “嗷呜。”八喵拔脚就跑。 王七麟追着要揍它,风水鱼露出光头很激动的看:弄死它!下狠手!刀呢?抽刀啊,劈它! 八喵跑出门去钻进了草丛里不见了,王七麟骂道:“你有种别回来,竟然学会偷酒喝,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回身要进屋,却透过灯光看到徐大房间的窗棱纸上出现了一个阴影。 这是个壮汉的身影,背着手在房间里转悠着。 却不是徐大的形象,确实跟石周山更像! 王七麟立马冲进房间中,可是他推开徐大门后却没有看到鬼影,只有徐大双腿夹着被子在一脸满足的打呼噜。 刚才肯定不是徐大醒来下床走了几步! 他又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异常。 这样他回到房间,不过开着门。 妖刀在枕头下。 真-枕戈待鬼。 他眯着眼睛往外打量,两个卧室是对称的,打开门后他能看到徐大的床。 屋子里空空荡荡,时有风水鱼搅动水花的声音,此外只剩下寂静。 他侧耳倾听,没有声音。 他悄悄的扫描房间内外,没有人影。 嘴里的冰台珠被他含得都发胀了,却没有变冷,屋子内似乎没有阴气。 王七麟监视了好一阵,没有任何发现,他有些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眼前有黑影快速晃了一下。 刚才晃过的黑影,仿佛只是他迷迷糊糊中的错觉。 但他快速往周围看,屋子里还是什么都没有。 桌子上的火烛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只有袅袅炊烟摇曳升起。 屋子里有些黑。 但今夜月色很好,雪白的月华照在地上,像铺了一层雪。 没有发现他的精神放松,眼睛又眯了起来。 瞌睡之中再度有黑影在他眼前晃过。 这次不是一晃消失,而是在他眼前左右晃了晃。 王七麟忽然想到了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人或者东西,伸手在他眼前晃动,想要试探他是不是能看到东西的那种晃动! 心头一浮现出这念头,他的头皮都炸开了! 他猛的瞪大眼睛,但房间里还是没有东西! 接着他脖子扭动,余光偶然扫过床头正对的屋顶。 一张模糊的脸在房角露出,正仔细打量他…… 132.暂避锋芒 王七麟伸手在床上一拍凭空跳起,右手顺势摸枕头下的妖刀。 一摸一手空! 妖刀不见了! 房角的那张脸也消失了! 但他没有遭到攻击。 事情很不对劲,他急忙掏出火折子准备点燃蜡烛。 轻巧的脚步从门口传来,他一晃火折子出现几丝烟火,借着火光他看向门口,八喵站在门口冲他发出尖叫:“喵呜!” 它在叫什么? 疑惑一闪而逝,王七麟迅速反应过来:身后有东西!八喵在冲自己身后叫! 他捏大手印往身后砸去,只用余光看到个黑影凭空消失。 王七麟后背一下子见汗了! 他先点燃了蜡烛,然后屋子里亮堂起来,还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但屋子里肯定有个鬼,还不是普通鬼! 王七麟掀起枕头,刀鞘还在枕头下,可是妖刀不见了。 八喵还在门口叫,它不肯进屋了。 王七麟快步走过去伸手抱它,撸着它的小脑瓜安慰道:“没事、没事,八喵,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不怕,八喵不怕……” 他话没说完,看到了屋门后矗立的妖刀。 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麻烦大了! 他从未遇到过这么强横的鬼! 能避开冰台珠的检测、能无声无息接近他、能从他枕头下偷走妖刀,还能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最近两月来他积累的所有信心都崩了! 新汉朝的鬼并非是什么虚幻莫测的东西,它们也是天地之间一种存在,有形体、能斩杀,它们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不能悄无声息消失,行为举止跟人一样有迹可循。 但是这次遇到的鬼就并非如此! 王七麟冲进徐大房间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徐大屋门‘砰’的关闭! 这鬼意识到它被发现了,要动手了。 王七麟没去门口较劲,他拖着徐大从窗户塞了出去,自己又跳了出去。 徐大摔在地上终于醒了,他迷迷糊糊的揉着额头叫道:“谁?谁?谁谁敢偷袭大爷?大爷听天监、听天监的……” 王七麟使劲晃了晃他低声道:“别唧唧歪歪了,是我,老七!” “七爷。”徐大满头雾水,“刚才我在梦里让人从悬崖给踢了下去,可吓死我了。咦,我怎么出现在外面?我没回床上睡觉?又露宿在外面啦?” 王七麟没管他,他退到院子里看向屋子。 徐大的屋子灯灭了,他的屋子里火烛还要亮着。 对称的两个卧室一间漆黑一间昏黄,好像两只眼睛,一个闭着一个睁着。 中间客厅的北面是供桌,风水鱼在里面跳动:你们都跑了?都跑了?我呢?没有管我的? 屋子内情况不明,王七麟不敢鲁莽的往里怼。 风水鱼看见他在门外不进来,终于觉悟了靠爹爹老、靠墙墙倒的道理,尾巴一拍水跳了出来,然后一路鲤鱼打挺给砰砰砰的跳了出来。 速度竟然很快! 王七麟将它捞了起来,正好院子里有水桶,他把风水鱼先给放了进去。 风水鱼冒出头,月光洒在它的湿漉漉的脑门上亮晶晶的,就像得道高僧。 徐大终于清醒过来,问道:“七爷,怎么了?” 王七麟凝重道:“屋子里有个很厉害的鬼,很厉害。” 徐大一转手中死玉扳指,傲然道:“多厉害?能有我的山公幽浮厉害?” 王七麟阴沉着脸道:“我清醒的时候,它能悄无声息的从我身上偷走斩马,它靠近过我,但我连它什么样子都没看清。” 本来准备放出山公幽浮的徐大老实了,他问道:“怎么办?” 王七麟缓缓摇头道:“不知道,先等等,谋而后动。” 徐大问道:“这鬼的样子你也没看清?什么信息都没有?” 王七麟还是摇头。 徐大道:“那它是不是害人鬼?咱俩反正没事,前几天苏嫂子去收拾房间也没事,它可能对人没有敌意?” 王七麟依然摇头。 他不这么认为。 光从先前这鬼封门的举动就能看出来,它不是带着善意来的。 还有八喵看到鬼后那声嚎叫,声音凄厉,八喵当初看到阴差还有飞僵可不是这反应。 他觉得这鬼是没有妄自动手而不是不想动手,猜测凭证便是先前它挥手试探自己有没有睡着的动作。 那不是个友善动作。 正巧,卧室里的蜡烛熄灭了。 但这会没有风,院子里很闷热,那根蜡烛也是新拿出来的,可它就是熄灭了。 月光飘飘忽忽的透过窗户招进去,王七麟依稀看见了里面站着个身影。 它站在窗户前。 偷偷的看着他们。 徐大也有所察觉,他凑上来低声道:“那个影子?” “就是!” 徐大想了想说道:“让你说的我有点瘆得慌,这样,咱不能进去,那让八喵进去探探路怎么样?” 八喵听到后炸了,跳起来一爪子掏在他裤裆上。 王七麟拎着它颈后皮将它塞进怀里,道:“不要闹了,今晚换房子睡。” 他们要走,风水鱼在水桶里蹦跶:又不管我了?我是后娘养的还是怎么回事?我也长得圆头圆脑啊,怎么就没个亲近我的? 王七麟听见水声后想起还有个鱼,赶紧回来把水桶拎走。 其他房间很正常,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气不佳,后半夜来了阴云,从清晨开始下雨,小雨淅淅沥沥没有停歇。 门房是个姓金的老头,是一名百战残生的回乡老兵,驿所上下对其尊崇有加,称呼为门房金大爷。 吃早饭的时候金大爷拖着一双老寒腿进屋,递上一纸请帖说道:“王大人,李知县门下家仆大清早给送来了一些礼物还有这张帖子,说是他家大人要宴请您。” 王七麟打开请帖一看,上面笔走龙蛇—— 听天监王大人亲启:时值蒲月、金乌当空,愚兄欲在寒舍举办赏荷小宴,定於庚午年五月二十四日晚间开宴。吾素闻大人有天下英雄之姿,庇护百姓、鼎力国基,甚为仰慕。今诚邀大人莅临,必尽地主之谊。若蒙赐教,实乃三生有幸。万望晤面。 落款是李英。 今天是二十二,宴席在后天,王七麟不着急。 他放下请帖请门房坐下,问道:“金大爷,您来这驿所日子最长,我有点事想问问您。” 门房笑道:“大人好生客气,有甚话尽管问,老金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七麟问道:“以前石大人住的那间屋子有没有什么古怪?” 金大爷举起老烟杆子抽了一口,道:“以前石大人是不让大家伙靠近那屋子的,所以有甚古怪我们不清楚。不过最近日子里,有人说是在里面看到过石大人的身影,这是一个大古怪。” “其次,这屋子不是驿所里的,是石大人上任后找人整个给搬进来的,当时为了将这木屋搬进来,他还拆过一堵墙,这也算是个古怪吧?” 王七麟点头:“对,还有吗?” 金大爷又抽了口烟,低声道:“还有就是屋顶有古怪,大人也知道,这种老木屋风吹日晒的久了难免漏风漏雨。石大人从来不让人去修缮,他都是自己处理,自己换木板,但是!” “我曾经偶然见过他干活,他都是在夜里修补屋顶,所用木板是老棺材板!” 133.它想,出来 到了中午,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王七麟撑着伞在雨中慢走。 这是他第一次在雨中的县城散步。 雨丝从天穹落下,像无数银线。依稀之间,天与地被串联了起来。 一些燕鸟在雨幕中纷飞,娇小的身躯很快活,很自由。 朦胧雾气笼罩住了县城,像给它盖上了一床厚实而蓬松的被子。 青砖石板路,橙黄琉璃瓦。 鼎盛楼门口,一大一小两只橘猫正懒洋洋的依偎在一起。 猫怕水,它们在避雨。 黑豆披着一张油纸在雨中飞奔,小小的身躯藏在大大的油纸下,幸亏这油纸是屎黄色,如果是白色就可怕了,这样子很像披麻戴孝。 县城终归是县城,即使下雨,白天也是忙忙碌碌,时不时就有牛车马车驴车出现在路上。 因为下雨,这些车子行驶的比往日更急,而雨天路滑,车子跑快了发现异常往往来不及停下。 于是王七麟就把黑豆喊停了下来:“别跑了,小心撞到马车。你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很不容易,你要是出事她得多伤心?” 黑豆停下来,然后过来试探的问道:“舅舅,我们去跳水坑吧?” 王七麟说道:“你自己去跳就是,舅舅不跳。” 黑豆摇头:“不行,豆自己跳会被娘打的,这样打、这样打!” 他先抬起脚踢了两下子,又假装伸手抓住一个人的耳朵,提在手里往屁股位置甩巴掌。 有妇女带着孩子经过,看到身穿玄衣的王七麟和对着空气又踹又打的黑豆后惊呆了,赶紧惶恐的抱起孩子离开。 一阵夏风吹过,王七麟听见她的喃喃自语:“听天监还有这么小的驱邪师?” 夏风不光吹来妇女的话,还吹来一阵香气。 有穿着蓑衣的老汉推着个小车走来,车上一口小锅子里热气呼通呼通的往上冒,他一边走一边喊:“饺饵!饺饵!今天天不亮拌的馅,好吃的饺饵!” 黑豆若无其事的对王七麟说道:“豆不馋,豆不爱吃,娘包的饺饵才好吃。” 一边说他一边抹嘴,口水吞不下,顺着嘴角往外流。 王七麟笑了,说道:“既然豆不爱吃,那咱就不买了。” 黑豆低下头想了想,说道:“舅舅寿比南山,舅舅是齐天大圣!” 王七麟哈哈大笑,他冲老汉招招手问道:“都有什么饺子?” 饺饵就是饺子,但县城叫的文雅。 “大人请了,老汉这里品类齐全,有久财饺、有勤财饺、有百财饺,肉多馅大、皮薄且软,饺子汤用的是猪大骨汤,汤汁鲜美,撒一把小香菜、就一瓣大蒜,嘿哟,这下雨天吃起来别提多美!” 让老汉一说,黑豆那边口水更止不住了,他直接伸手捂住了嘴巴。 县里吃东西也有讲究,一些食物取谐音,怎么好听怎么来。久财饺就是韭菜饺,而勤财饺是芹菜饺,百财饺则为白菜饺。 王七麟问黑豆:“要哪个?” 黑豆激动的说道:“不挑不选,全都要!” 王七麟索性让老汉推着木车去驿所门口现包现下,然后出来一份水饺就送回去一份,正好做午饭了。 黑豆端着水饺要往家里跑,王七麟指了指门房,黑豆又赶忙跑进去给金大爷放下。 老门房呵呵笑,从腰上摘下个酒壶美滋滋的说道:“饺子就酒,越喝越有,今中午跟着王大人沾光喽。” 王七麟要了一份白菜水饺,一口一个吃的开心。 八喵跟着混了一个,见此风水鱼又在水瓮里蹦跶起来:好呀,跑路的时候忘记我,开吃的时候也忘记我? 它故意用尾巴使劲拍水,掀起水花跟海浪似的。 王七麟吼道:“草鱼肉馅的,你也想尝尝?” 风平浪静。 下午终于云销雨霁,王七麟正指挥徐大搬梯子,有人忽然喊道:“谁把大人的被褥扔出来了?” 两人快步走进院子里,看见自己的铺盖被扔在了地上。 这些铺盖从门口散落,被子接褥子、褥子连床单,一条接一条,蜿蜿蜒蜒的通往邻近的一处厢房。 徐大气的破口大骂:“透你娘,大爷刚换一条新床单,谁干的?谁干的!让大爷知道……” “鬼干的。”王七麟说道,“这还用问吗?” 徐大要收拾被褥,他摇头道:“先别碰,先上屋顶。” 屋顶是一张张齐整的木板拼凑而成,看不出是不是棺材板,不过板子全是朱红色。 如果是棺材板的话,那屋子里的鬼就很邪了。 吉祥县当地风俗中棺材有五色,原木色、黑色、白色、红色和金色。 金色给皇家贵族使用,寻常人不能用;黑色给横死人使用,白色是未出阁少女和早夭少年使用,红色则分两种,一种是寻常红,给喜丧老人用,一种则是朱砂红,用来镇邪伏恶! 徐大拆下一条木板看了看,点头道:“厚度跟棺材板一样。” 王七麟皱眉道:“石周山在搞什么鬼?这样,你给我掠阵,趁着这会是白天,我进去试探一下。” 屋子里鬼很邪,他将灵官冲厄符贴往屋檐下。 符箓贴好他低头下梯子,然后看到地上出现一张符。 灵官冲厄符。 他捡起符箓抬头看,屋檐下空空如也。 于是他又把符给贴了上去。 没有风吹,灵官冲厄符自动落下。 徐大倒吸一口凉气:“我透!这屋子太邪门了吧?七爷,要不你别去冒险了?” 王七麟换成蜃炭镇秽符,同样,符纸贴不上去。 他收起符箓拎起妖刀进屋,徐大拦住他为难的说道:“七爷,太冒险了。” 王七麟指着地上的被褥道:“冒险也得去试试,必须除掉它,你看看这些被褥像什么?” 徐大下意识的问:“像什么?” “像不像铺成一条路?从这屋子门口往厢房延续的路?” 这鬼想要出来!想要去往厢房! 徐大悚然。 不寒而栗。 “这鬼想要踩着被褥去厢房?它大白天的也能出来?那这是厉鬼啊!不过既然是厉鬼,为什么要踩着被褥才能出来?这不怪了吗?” 王七麟捡起被褥,下面不是泥土地,而是一张张木板! 被褥盖住了这些木板。 王七麟去把收拾木屋的苏嫂子叫来,问道:“嫂子,这屋子除了有石周山的踪影还有没有别的异常?” 苏嫂子是个干粗活的妇女,她畏惧的看了眼屋子迟疑的反问道:“别的异常?” 王七麟直接说:“就像现在这样,地板莫名其妙出现在院子里,或者椅子桌子出现在屋子外。” “让您这么一说,椅子桌子有,它们有时候会出现在院子里,但我以为是谁把它们搬出来晒太阳。”苏嫂子嗫嚅着解释道,“大人您知道的,现在快梅雨天了,家具木制品啥的得经常见见日头去去潮气。” 王七麟让她离开,然后对徐大说道:“明白了吗?这鬼想要出来,但不知道为何,它必须得附着在屋子里的东西上才能出门。” “以前它试过,把桌椅搬到院子里,可是会被人搬回去。这次它直接用了地板,拆地板来通往其他屋子,这是下定决心要出来了!” 徐大问道:“那铺我们被褥是怎么回事?嫌踩着木板硌脚?” 王七麟一边思索一边摇头:“不对,应该是以前它把桌椅之类搬出来过,但会被人发现又搬回去。于是这次它拆出来地板后,想用我们被褥盖住木板不为人所知。” 徐大懵了:“被褥盖住地板?透它娘,这不是更明显了?” 王七麟道:“我们知道这对人来说更明显了,鬼可不知道。” 而且刚才苏嫂子跟他们说了,自从石周山伏法,她就把桌子里的衣物被褥全给收拾了出来,以防止发潮发霉。 所以他猜测,石周山活着的时候有办法镇压这鬼,甚至就是他养的这鬼,所以鬼没法离开屋子。 当石周山死了,这鬼就解放了,开始尝试着从屋子里逃脱出来。 但这鬼或许不能碰泥土或者必须得借助屋子里的物品才能出来,于是它将屋子里的家具地板之类铺出来,并以为用被褥可以掩饰它的行为,但以前没有被褥,所以没这么做过。 无论如何,他得尽快解决屋子里的鬼了。 因为它现在急迫的想要逃出来! 134.宅敵 王七麟迈着沉重的脚步进入屋子,这一刻他心头比脚步还沉重。 “风萧萧兮易水寒……” 徐大压着嗓子唱了起来,他还拎起一个铁皮桶,伸手在桶上拍了起来。 王七麟没好气的回身道:“滚蛋,你跟我闹呢?” 他是真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昨晚那鬼影展示出来的实力太过强大,他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感和茫然感。 但他是此地大印,无论等待他的是什么级别的鬼,他都得义无反顾、一往无前! 护一方百姓、守帝王基业,这是听天监职责! 徐大看着他的背影热血沸腾,他大声说道:“七爷你放心的去,若你有个三长两短,你爹娘就是我爹娘!黑豆和他娘我替你照顾!以后兄弟和云丫头的第一个崽,大爷让他姓王!” 王七麟笑了笑,留下一句话: “汝想屁吃!” 进了屋子之后他感觉有些阴冷,这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刚下过雨的原因,当然更可能是鬼出现过的原因。 可是昨晚鬼也出现过,冰台珠却毫无反应。 他走进自己的卧室,地板被掀起来了,床上没有铺盖了,只有桌子上还放有一支熄灭的蜡烛。 天气依然阴沉,屋内光线也阴沉,王七麟上前去要点燃蜡烛。 手一碰蜡烛,它整个散了。 化作好几段,切口平整。 这是示威! 王七麟抱着妖刀躺到了床上,闭上眼睛默念金刚萨埵心咒。 奈何精力充沛,他压根没有睡意。 这样正好,他就专心致志的防备鬼影突袭。 这鬼能在白天出现,王七麟得随时防备。 屋子里静悄悄,时光流淌的慢了起来。 雨后的风呼呼吹进小屋,窗户摇曳了起来。 ‘砰!’ 一声闷响,窗户被吹上了。 昨晚打开的几扇窗户先后关上,不知道过了多久。 王七麟闭着眼睛双脚蹬床板猛然侧身而起,左手不动明王印右手持妖刀飞跃而起,妖刀摇曳不休,刀光像流水一样泼洒了出去: 夜战八荒! 金刚归位! 虽然他一直闭着眼睛,可八喵在偷偷从衣服缝隙往外看,一有问题立马提醒了他! 王七麟出刀瞬间睁开眼睛,一个黑影赫然就在他面前了! 刀影飞出,这黑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它下意识往后退,王七麟却已然借着脚踏床板之力杀了上去。 “轰!” 脚下床板碎裂,王七麟身影化作一枚出膛炮弹,挟带不动明王之威扑向鬼影。 人快刀更快,刀芒更在刀光前! 连续两刀从鬼影身上掠过,后退中的鬼影猛的消失。 瞬移? 幻形? 王七麟心里刚生出猜测,屋子发出‘啪啦啪啦’的响声,墙壁上一下子出现了两道大口子! 这吓了他一跳,怎么回事?自己已经能发出刀气了?而且刀气特别长,足有七八丈? 另外鬼影的身手也让他很吃惊,他普通两刀竟然全斩实了,这难以置信! 与此同时八喵从他怀里窜出,窜入床底贴着墙往上飞奔,接着小粉爪一拍墙壁冲他身后扑来。 福灵心至,王七麟回身就是一刀万家灯火! 嗖嗖嗖,刀芒刺破空气发出凄厉的破空声。 鬼影凭空出现在他头顶! 王七麟左手握剑印来了个举火燎天。 大手印与鬼手相撞,他厉喝一声全力推出。 二牛之力可不是闹着玩的! 鬼影再度消失,屋子晃悠了一下。 几乎是瞬间,八喵又冲他身后跳去,鬼影又出现在他身后! 王七麟回身劈出一记快刀,可鬼影再度消失! 此时他已经心里大为安定。 这鬼其实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厉害,它只是拥有普通恶鬼都没有的瞬移或者隐身能力罢了,只是很会突袭和刺杀。 破解刺杀的手段很简单,王七麟不傻乎乎的站定不动,而是在屋子里快速移动。 说来惭愧,这招还是跟八喵学的,八喵从露面就开始瞎鸡儿跑…… 但他还是小看了这鬼,屋子里的桌椅突然冲他飞来,王七麟快刀连斩,桌椅化作几个碎块! 接着一片片地板揭开,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王七麟咬牙撞开,黑影再度出现在他头顶。 “抓到你了!”他冷笑一声跺脚化作冲天炮,刀芒如毒蛇吐信,嗖然窜出。 黑影不防刀芒变长,一下子被捅了一刀。 屋顶出现一个窟窿! 王七麟纳了闷,自己到底砍得是鬼还是屋子? 外面的徐大也纳了闷,这到底是抓鬼呢还是拆迁呢? 黑影还想玩消失那一套,但王七麟挥刀砍它的同时用左手拍飞来的地板,好几个地板被拍向四周,黑影被挡住了去路,撞在一块地板上露出真身。 太阴断魂刀接着就是一整个套路上去了! 黑影连连闪烁,他一挥手直接有一面窗户飞了过来。 王七麟不闪不躲,正面撞上! 随着咣当一声撞击,木头窗框化作几十块碎片四处纷飞,而妖刀却不受阻碍的继续缠上了黑影。 灵气灌入他身体,源源不断给他提供了无尽后劲,只见刀光化作水波在屋子里连绵流淌,鬼影无路可退被劈的—— 屋子连连崩裂?! 又是一扇窗户破碎! 又是半边屋顶塌陷! 又是一面墙壁摇晃! 王七麟心里猛的闪过一个念头,他脚下一踏,万刀归宗,整个人化作一支利箭以勇往直前的势头窜出,妖刀就是箭头! 这是一记杀招,一刀杀出他双脚踏地借势从一间窗户窜了出去。 但门口响起一声咆哮,却是徐大看屋子摇曳、听交战声轰鸣,以为他遇上了麻烦,竟然提着狼牙棒窜了进来:“七爷勿慌,大爷来战!” 他刚窜进屋里,正好看见八喵的屁股消失在窗口。 这让他一愣。 接着,屋子倒塌了…… 造化炉飞出,吸走了一道黑雾。 金大爷、王巧娘和刘厨子等人闻声而来:“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王七麟顾不上解释,他说道:“屋子里有鬼,但被我斩杀了,徐大人被砸在里面了,快去救他!” 还好这座屋子是木质的,徐大又皮厚肉糙,虽然被砸在里面却没有性命危险,只是被砸了个昏天黑地。 众人推开木板、拖开木头找到他一只脚,刘厨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伸手抓着他的脚往外拽。 结果一下子拽掉了一只靴子。 恰好一阵风吹过…… 刘厨子使劲挤眼:“徐大人脚上抹了芥末吗?辣眼睛啊。” 巧娘说道:“刘大哥,今天晚饭我来收拾吧,你多洗洗手。” 王七麟掀开木头将徐大拖了出来,徐大还迷糊着:“七爷这怎么回事?你拆家呢?” 金大爷肃然起敬:“徐大人当真勇猛,亲入险境,以身克敌,老头子佩服!” 徐大没搞清楚情况,但装逼不甘人后:“为官一任,庇佑一方,这是大爷我该做的!不过这屋怎么塌了?” 王七麟说道:“这鬼并没有咱想象中那么厉害,它应该跟屋子是一体的,这点很古怪。我每次伤害到它,屋子就会受到一定损害,最终我将它斩杀,这屋子便塌了。” 徐大扫着身上灰尘说道:“这莫非是个宅敵?” “宅邸?这么小的屋子也算宅邸?”有人问道。 徐大说道:“不是大户人家那个宅邸,而是敵人的敵,宅敵也算是一个鬼吧,它其实是诸多怨念形成的,《神异经》上说用棺材板做起房屋,棺材板上附着有死者一缕怨念,聚合而成就是宅敵……” 说到这里他拍了拍头:“嗨呀,我早该想到的,看到屋顶是棺材板、这鬼还能无声无息偷走七爷你的刀,我就该想到是个宅敵,宅敵就是房子本身,它能控制房子里一切死物!” “而且咱猜错了,七爷,它把地板往厢房里铺,不是为了逃出去,而是它娘的想将厢房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只要它把地板贴到厢房墙壁上,厢房就等于成了它一部分!” 王七麟鄙夷的冲他说道:“孩子死了来奶了,鼻涕泡到嘴里知道甩了,你早干嘛去了?” 徐大郁闷,这话以前都是他说其他人的。 这一刻王七麟很想把谢蛤蟆给叫回来,如果老道士在场,以他的江湖经验和广博见识恐怕早就猜出真相了。 感谢大家支持,聊几句 首先感谢全体书友,每一个订阅的、每一个打赏的、每一个投推荐票的、每一个投月票的,特别是群里诸多好友们,说真心话,你们撑起了这本书。 昨天弹壳有了人生中第一个白银盟,这个盟主是在咱们运营官黑羊兄的号召下,由书友们凑起来的(传说中的众筹凑盟,嘿嘿),交给了taiwuwux(大头是她/他),由她来打赏的,她还给弹壳拉来了爱爱这位盟主。在这里弹壳不一一感谢了,因为还有许多心里话要说说,但你们给弹壳的支持,铭记于心。 然后我来说说本书的内容。 第一,很多人说弹壳水。这点真的让弹壳伤心,你们可以去看章节数字,不管上架前还是上架后内容,是不是弹壳卡在两千字上了?有没有任何一章,弹壳卡在两千字上了?弹壳有没有就想坑大家三瓜两枣?大家看看字数,心里自有判断。 弹壳真没有水,只能说,可能我认为有意义的一些内容,大家伙却不感冒。这也是弹壳现在成绩差的原因,或许跟市场有些脱节,但你们说弹壳水,这个真的,伤人。 第二,有些人说弹壳故意写了黑豆这么个蠢孩子的角色。首先说实话,这个角色的灵感来自周咚咚,其次我没有去照抄人家人设,我其实写的是个小天才,黑豆很厉害,三岁,能说出一些成语类的好话,能自己下河去捉泥鳅摸田螺,很多书友应该是少年,还是学生,压根不知道三岁孩子是什么样子,但弹壳的外甥女和侄女现在都是三岁,简直了……话都说不清楚,更不会像黑豆这样拥有逻辑能力。 关于学数字学写字这些内容,大家想来简单,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教一个三岁的孩子学习,比教一个三岁的牧羊犬还难,弹壳是亲身经历的! 先暂时说这些,再有内容的问题,再随时和大家聊聊。 最后我再特意感谢一下帮助了弹壳的人,首先是编辑北河(这是个真大佬),关于编辑的话我不多说了,说多了容易让人误会是在怕马屁。然后说说作者,许多作者在帮助弹壳,黑山老鬼和常世这俩吊毛不说了,还有默默的给了弹壳章推的七月新番大佬(这个不是PY交易,不过我极为感谢七新大佬的支持,所以现在宣布王七麟的七就是七月的七)。另外还有卷土大哥、烤鱼大哥、小荣弟弟等等,许多大哥小弟的帮助弹壳不少。 再就是咱的运营们,以黑羊兄、taiwuwux为首的团队给弹壳上了好几课,让弹壳明白原来现在起点是这样运行的,说实话,起点已经不是弹壳印象中的那个江湖了,运行模式让弹壳瞠目结舌。 当然最重要的是正版支持的读者们,不管是老盟主疯羊、小胖这些老兄弟,还是新来的电台司令等新读者,弹壳感激不尽! 唯有更努力的去写作,更用心的去讲故事来报答诸位! 恳切的再说一句,请莫要再说弹壳水了,弹壳真的是想努力的去给大家讲好故事。 135.节俭度日(1/5) 神都洛阳,龙气弥天。 一处暗无天日的宅子中却有鬼火在飘荡。 开阔的地面上铺展着一幅庞大的地图。 地图按照行政划分进行标注,上面罗列着诸多金石铁木质地的小楼房,无人操作却时不时有小楼房缓慢的建起、缓慢的扩大,一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看着这一幕在抚须微笑。 他的笑容没有持续很久,地图中部地区一座小楼忽然倒塌,诸多精细木板碎裂在了地图上。 道士定睛看去,眉头皱了皱回身拱手道:“大王,中洲云州府吉祥县下宅敵消陨。” 有人轻声说道:“无关紧要,石周山身死,他的宅敵也没有存在必要了。” “大王明鉴,属下担忧的是,这宅敵会不会是被有心人坏掉的?”道士又问道。 轻轻的声音响起:“无需担忧,我已经派遣星宿赶去吉祥县探查此事了,听天监忙于党争内斗,青龙王并没有过于重视此事。宅敵秘用只有我们知晓,它应该是被偶然毁掉的。” 道士点头道:“大王所言有道理,听天监若是已经知道宅敵秘用,定然不会轻易将之毁掉,而是应该去研究它。不错,正是这道理。” 大王说道:“不过宅敵珍贵,吉祥县若不是有阴囹圄踪影,我还不舍得用宅敵去控制石周山呢。这样,你代我发布一条诏令,告诉星宿暂缓在吉祥县寻找阴囹圄,先去把宅敵运出来。” 道士道:“遵大王诏令,这事应该简单,宅敵坏掉后只剩下一堆烂木头,听天监的人不会保留它,而是会当垃圾扔掉。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寻找阴囹圄的事比较重要吧?” “阴囹圄没那么好找,偷走阴囹圄的人是个滑头,他躲得很深,听天监已经派遣中洲玉帅去找过了,找了三日毫无所得。这事从长计议,我们不必心急。” “再者,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这阴囹圄就是一块热豆腐。我们吃不掉,但捧着它的人也不好受。所以相比之下还是找回宅敵更重要,听天监大家大业、大手大脚,他们看不上宅敵一堆烂木头,可是周围百姓未必看不上。” 道士急忙拱手:“大王高见,那属下立马给星宿传令,让他们去驿所外等着收拾宅敵。” “嗯,务必给我将宅敵全数带回,吉祥县新上任了一位大印,我对他很感兴趣。日后这宅敵或许还要回到吉祥县,它的使命没有结束。”轻轻的声音荡漾,屋子里始终没有人。 道士恭敬的行礼,随后从袖子中拿出一个小瓶打开,吹了口气后有拇指大小的黑影跳出来一闪而逝: “把宅敵带回来!” 宅敵是怨念集结而成,徐大说它不是好东西,能吸取屋内人的精气和运势。 这样石周山为什么要专门弄一个宅敵进驿所并且还要住在里面? 王七麟跟徐大讨论了一场也没有讨论出结果。 徐大最后没了耐心,道:“反正它已经被你斩杀了,屋子也被拆掉变成了一堆破烂,即使它藏着什么秘密也被毁掉了,这样咱把它扔掉吧。” 王七麟为人节俭,说道:“别扔,搬去厨房烧了吧,正好厨房需要柴火。” 刘厨子险些有泪水留下来:“大人,用棺材板烧出来的饭你敢吃吗?你敢吃我也不敢烧啊。” 王七麟又想了想说道:“说的也是,这样吧,老刘咱先把木头烧成炭,等到了冬天咱用炭来取暖。” 刘厨子茫然道:“这有什么区别吗?谁敢用棺材板取暖?” 徐大笑道:“七爷不是说了吗?谁用棺材板取暖?咱是用炭取暖!” “那炭是哪里来的?” “棺材板烧成的。” 刘厨子苦笑道:“这不得了?” 徐大道:“得了个屁,那我问你,你中午吃的啥?” “白菜水饺。” “白菜用什么浇灌长肥的?大粪对不对?你看,大粪浇灌长出来的菜你吃的比谁都带劲,这棺材板烧制成的木炭你不敢用了?” 刘厨子不说话了,他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无法反驳。 金大爷点头:“逻辑没问题。” 王七麟诧异的看向徐大,这货真是个逻辑鬼才,黑豆也是个逻辑鬼才,缘分啊! 事不宜迟,棺材板终归不是好东西,他们得赶紧拾掇。 王七麟问道:“县里有没有炼火窑?咱把木头送过去让他们给烧成炭。” 新汉朝把烧炭叫炼火,所以烧制木炭的窑洞便叫做炼火窑。 徐大撸起袖子道:“找什么炼火窑?大爷就会烧。” 王七麟对他缺乏信心:“大哥,你真的行吗?” 徐大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把‘吗’去掉。” 但他琢磨了一会又有些郁闷:“炼火得有窑洞,我倒是知道怎么把木头烧成炭,可是怎么搭建窑洞我就不懂了。” 金大爷笑道:“巧了,徐大人,老头子我懂怎么建窑洞,不过我只会搭建土窑,这还是以前在军中自己烧炭时候学的。” 徐大喜不自禁:“太好了,那咱就直接在这院子里弄个土窑,正好进梅雨时节了,烧个火还能给衙门去去湿气。” 金大爷跟他不一样,人家是老马识途,不光嘴上有本事,手上也有本事。 土窑粗糙但简单有效,它由火门、烟囱和炭仓组成,得需要高出地面,所以需要很多泥土。 徐大推着小土牛去拉土,王七麟则把灵官冲厄符贴到了驿所门口。 这次一贴就准。 之前贴不上那屋子便是因为宅敵的缘故,灵官冲厄符只能贴在建筑上不能贴在人身上也不能贴在鬼身上,那屋子是宅敵化身,贴在屋檐下等于贴在宅敵额头上,自然贴不住。 一车车的土堆积了起来,足足堆了两米高。 夯实了土堆,金大爷亲自动手挖,他说道:“挖炼火窑得从炭仓开始挖,别的地方不行,而且这个看手艺。我也好些年头没挖过了,不知道手艺还行不行。” 徐大递给他一壶酒说道:“老金你先喝两口,男人喝了酒,什么他都有。” 金大爷哈哈大笑,就着两个咸毛豆下了两口酒:“爽快!带劲!” 喝了老酒他下手还真更稳了,先挖炭仓再挖火门,别看老头年纪大,但身子骨还结实,连歇都没歇就全给挖好了。 最后是挖烟囱,这个就讲究了。 烟囱挖大了不行,通气能力太强会把木头烧成灰烬,这样可就烧不出炭来了。 太小了更不行,到时候会憋火,金大爷讲解道:“一旦憋火就烧不成炭了,顶多烧出一些烟块子来。” 烟块子就是小块的炭,能燃烧,可烧起来全是烟雾,非常呛人。 王七麟老爹王六五有一年秋天去给大户人家做工,然后捡了一堆烟块子回来。 那个冬天很冷,但王七麟家里过的还算舒服,就是烟很多,起初每当他家里烧炭村里就有人以为他们家失火了…… 金大爷一边给他们讲解,一边仔细的挖好了烟囱,这时候天色也晚了,他拍拍手说道:“明天吧,明天就能炼火了,咱还得准备一些稻草秸秆之类的东西,再就是木屑,木屑也是越多越好。” 最后他捡起棺材板看了看,补充道:“这些板子都是好木头,确实适合炼火,到时候烧出来的炭会很耐烧的。” 再转过一天就是五月二十四,驿所里头烟雾飘渺,有人推着车子要来收破烂,然后看到驿所上空萦绕的烟雾后懵了。 王七麟没有继续关注烧炭的事,他今天得去知县李英宅子上参加宴席。 去做客得带礼,李家也是吉祥县大户人家,金大爷是县城万事通,给他讲了不少八卦。 李家是吉祥县的外来户,他祖上刚来的时候是个乞丐,然后从打短工开始,他家的日子逐渐好过,开起了小杂货铺。 接着生意越做越好,家族越来越壮大,现在吉祥县和旁边高园县的杂货铺都是他家的。 有了钱就想有地位,李家没有培养李英经商,而是让他从小苦读圣贤书。 “据传这李知县读书没什么天分,私塾老师换了一个又一个,但字还是写的鬼画符似的、书读的也稀里糊涂。” “奇怪的是他就是会考学,童试、县试、府试、乡试,一路中举,也算是个奇才。” “中举人后他就能做官了,不过李知县在他们学问人里头好像不太受待见,上头的大老爷们也不太喜欢他,所以李家就掏了不少银钱活动了一番,给他弄回老家吉祥县当了个县老爷……” 听着金大[]爷讲解,王七麟恍然的点头。 他在梦里见过这么一种人,读书他不行,考试他第一,有人叫他们为考霸,也有人叫他们为欧皇,还有人叫他们弊王。 他不知道李英是哪种人,不过应该不是弊王。 新汉朝考场规矩很严,听天监会派出有他心通的高手去坐镇,这样想要作弊的别说动手了,只要一有念头就会被人给识破。 一旦抓到舞弊人惩罚也很严,每一层都有不同规格的惩处,最基本的是连坐。 比如县试的时候考生由五人联保,再另由本县一名秀才作保人,一旦抓到考生舞弊,那除了对考生有处罚还会对联保人和担保人进行惩处,剥夺功名是轻的,严重的还要流放! 金大爷也是这么猜的,不过他不认为李英运气好,逢考必过。 他悄悄对王七麟说道:“坊间传闻,李家养狐仙,是狐仙保佑他们家做生意赚大钱、读书考取功名。你看别人家的府邸都叫窦府、周府啥的,李家呢?叫青丘府!” 青丘是万狐之国。 地理志《山海经-南山经》记载:又东三百里有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靛。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 《山海经-海外东经》记载:青丘国在其朝阳之谷北,其狐四足九尾。” 《山海经-大荒东经》记载:有青丘之国,有狐九尾。 不过王七麟不太信服,新汉一朝对民间养鬼养妖邪零容忍,抓到轻则斩首重则诛九族! 他不置可否的一笑,直入正题:“李家有钱又有权,那我该带什么礼物上门呢?” 金大爷笑道:“王大人不必为难,你年纪轻轻就官拜大印,李家请你上门是想巴结你,你就是空着手去他们也满意,所以我建议你去五谷斋买些点心带上就行,便宜实惠,面子上也过得去。” 王七麟想了想笑道:“好,我去买些点心,另外我其实还真有个适合送礼的东西。” 136.心不正,剑则邪(2/5) 傍晚时分,一轮红日在西天垂垂欲下。 剩云残日弄阴晴。 往西看去,半边天际都是火红云彩。 黑豆蹲在树下捡树叶,捡起几片叶子便急匆匆跑去水沟扔掉,然后再回来捡树叶。 王七麟问道:“你在干什么?” 黑豆抹了抹鼻子嚷嚷道:“水沟发大水,冲了一些蚂蚁下来,我放树叶进去,它们就有小船了,然后就不会淹死了。” 王七麟问道:“那有多少蚂蚁被冲下来了?” 黑豆郑重其事的说道:“很多,一百个!” 王七麟哈哈笑着离开,笑了一会不笑了。 他小时候也做过这样的傻事,然后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便觉得拯救弱小成了傻事,欺凌弱小才是正常。 人性应该本善。 想到这里他又回来,问道:“猪谷里豆,你为什么要救这些蚂蚁?” 黑豆莫名其妙:“这有什么为什么?我不救它们,那没人会去救它们,所以我要救它们呀。” 王七麟摸摸他的冲天辫说道:“舅舅帮你。” 阴沟里不断有水流出,不少蚂蚁漂在水里挣扎,水里有树叶,它们纷纷往树叶上攀爬,这是它们的诺亚方舟。 王七麟气沉丹田,不动明王大手印冲向水面,带起道道掌风将表面一层水全给冲上了水沟两畔。 这样蚂蚁们便得救了,而且还是被不动明王印救的。 黑豆激动的鼓掌:“舅舅好棒,天下无敌,哼哼哈嘿。” 他学着王七麟的样子扎马步,王七麟指导他:“气沉丹田,把劲往肚子里使。” 黑豆憋气使劲憋红了脸,然后很快捂着肚子往厕所跑。 王七麟这次笑的就很开怀了。 五谷斋在鼎盛楼旁边,店铺不大、生意很好,他们家做点心舍得用糖用鸡蛋,做出来的好吃,在县城极受欢迎。 王七麟去买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围在店铺柜台窗口了,旁边还站着个衣着简朴、愁眉苦脸的老妇人,有人买了点心出来她就伸出手去嗫嚅说道:“行行好,给一块行吗?”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觉得有些古怪,像点心铺子、饭馆很忌讳有乞丐出现在门口,不给显得不近人情、给了一个还有十个,一家铺子不可能周济的了天下穷人,所以不如眼不见为净。 但五谷斋的伙计去没有驱赶这妇人,而且妇人虽然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粗布褙子,却洗的干干净净,不像是乞丐。 正好一个买枣泥酥的青年好奇问称量的伙计:“这老嫂子怎么在你家门口乞讨?” 伙计满含歉意一笑,道:“客官您多担待,她是个苦命人,唉,男人出意外早逝,自己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结果儿子前些天卖菜冲撞了李大人府上的亲戚……” “绳子,你又管不住嘴巴了?做好自己本分事,其他事少管。”一个老师傅闷哼道。 伙计悻悻的将糕点递给青年。 见此王七麟从正门进去,门口一个膀大腰圆的伙计挡住他道:“对不住,客人,您要买点心那边走,这边……” 王七麟递给他自己的紫檀木大印,伙计下意识推手:“你给我钱也不、卧槽,大人!” 看清大印后他双腿顿时一软。 王七麟扶住他问道:“那个妇女怎么回事?” 伙计偷偷往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便低声道:“她叫朱氏老娘,有个儿子叫朱满福,平日里靠去城外贩一些蔬菜进城来卖。可是县老爷家里有亲戚做这买卖,他们不让寻常人干这活,朱满福偷偷卖却倒霉的被他们抓到了,这夯货不甘受欺负想反抗,结果被打得最狠。” “朱家普通百姓,没什么钱,以前攒的钱用来抓药了,现在朱满福想吃两口点心,他娘只能舍下一张老脸来我家门口讨要。唉,朱氏老娘以前也是个要强的人,明事理、有操守,我家掌柜知道她为人,所以就没赶她走。” 王七麟点点头,他重新去人群里排队买点心,没看朱氏老娘一眼。 伙计注意到后暗地里撇撇嘴,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狗官是一窝。 有人挑着担子来送鸡蛋,他忙活了一阵,等回过神来一扭头,发现听天监的大人不见了,朱氏老娘也不见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王七麟跟着老妇女回了家。 这是外城一座小房子,推开门是院子,里头有些烂筐子、烂菜叶,墙角放着两截被人踩断的扁担。 一进屋门有草药味往鼻子里冲,老妇女嗫嚅道:“大人,家里简陋寒酸,还望您莫怪。” 王七麟微微一笑,道:“我去看看令郎,他怎么样了?” 卧室里躺着个青年,头上绑着布带、手臂上绑着吊带,身上也绑了不少布带。 不管是哪里的布带都带着彤彤粉红,这是洗不掉的血色。 王七麟走近,一股混合着臭味和药味的古怪味道戗面而来。 他问道:“令郎有没有伤着内脏?” 朱氏老娘抹着眼泪说道:“天老爷保佑,他死去的爹保佑,请来的郎中先生说内脏没什么事,但筋骨伤的厉害,不好治,说是有外邪入侵什么的,我也不懂,反正说不好治了。” 王七麟放下点心又掏出一枚九草大补丹递给她道:“这是专治跌打损伤的丹药,对筋骨创伤有奇效,也能补气活血。你给令郎吃下,后面会有人来给你们赔钱的,到时候再给他找个好郎中瞧瞧,他年轻身子壮,不会有事的。” 听了前半截话,朱氏老娘激动道谢,听完后面的话她又急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含泪说道:“大人好意我们娘俩心领,大人好人,老婆子知道。但赔钱什么的就算了,这事就当过去吧,是我家娃不长眼冲撞了老爷……” 她不傻,明白了后面那半截话的意思。 “你起来。”王七麟扶她起身,“老夫人你放心,我只向你说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天地之间公道尚在!” 他转身离去,朱氏老娘叫道:“大人,你的点心还在这里。” “留着给令郎吃吧。” 王七麟头也不回的出门,朱氏老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出门之后他直奔衙门,这会衙役还没有收工,几个人在说说笑笑。 看见王七麟露面,衙役们急忙叉开腿抱拳行礼:“王大人。” 王七麟问道:“窦大人呢?” 一个衙役说道:“回禀王大人,窦大人还没有回来。” 王七麟皱眉:“他还在庸水县?” 那衙役苦笑道:“他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好几天没信儿了。” 王七麟又问道:“那杨副捕头呢?” “回家了。” “去倚翠楼了。” 两个衙役异口同声的说完后赶紧彼此对视一眼,又修改了自己的话: “去倚翠楼了。” “回家了。” 王七麟拂袖:“什么乱七八糟的?把他给本官叫回来!” 他斩杀石周山的消息被听天监给压制住了,可是衙门消息灵通,衙役之间早传遍了,他们都知道新来大印功力高强、心狠手辣,所以见王七麟生气,有衙役急忙慌张去找人。 另一个衙役小心的送来一张椅子,王七麟一脚踢在椅子上,椅子粉碎! 衙役们吓得靠墙站。 杨大嘴、肖十四等人急匆匆赶回来,看见他后便堆笑着抱拳: “王大人您来了?”“我听说今夜知县大人请您做客,您没去?”“早知道这消息有误,那我们应该请您赏脸一聚啊。” 几个人欢声笑语两句,然后发现他脸色不对、衙役们状态也不对,便赶紧收起笑容试探的问道:“王大人?” 王七麟说道:“外城有个卖菜青年叫朱满福,他被人快给打死了,案犯呢?” 杨大嘴愣了愣,明白他的来意了:“那个、那个案犯是个泼皮,我们已经拿下关在小牢了,大人要去看看?” 王七麟冲他森然一笑:“杨大人,再来一个恶煞我可保不住你们的命了。还有,你们胆子真肥,对十八地狱毫无所惧!” 衙门那点小动作,他以前不懂现在还能不懂? 想起冤死的家人,在场不少衙役下意识的哆嗦了两下。 杨大嘴苦笑,他抱拳道:“王大人,我们弟兄不像您,功力高强、实力出众。我们也不是颠倒黑白的恶徒,就是几个看人脸色吃饭的小喽啰,为了一口饭,有些事没办法啊!”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这口饭是谁给你们的?” 杨大嘴一愣,肖十四赶紧说道:“是当今圣上。” “吃了圣上的饭却不给圣上办事,你们胆子真大,连圣上都敢糊弄!”王七麟面无表情的上去挥手,将杨大嘴的官帽一把拍掉了,“我要去拿人,你们乐意跟着就跟着,不乐意就算了。” 杨大嘴咬咬牙,转身叫道:“王大人,我老杨发自内心敬重您,您救过我们弟兄的命。可有些事,真的,王大人,这世道不是非黑即白啊,您何必非得去得罪李大人?” 王七麟继续往前走,脚步没停头没回,只有一句话随着夜风往后飘: “心不正,剑则邪!王某不求一生无偏无党、防意如城,只求日后挥向妖魔邪祟的每一刀都能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137.大义凛然(3/5) 王七麟往东走。 夕阳晚照,影子拉的老长。 在衙役们看去,这影子笔直得像一把铁枪! 肖十四犹豫道:“二头,咱跟还是不跟?” 杨大嘴捡起帽子说道:“跟上!” 一个年轻衙役顿时热血沸腾:“杨头儿血性!我跟你干!” 杨大嘴摇头道:“都这把年纪了哪里还有血性?即使有几分也都让倚翠楼的娘们给榨去了。咱要跟上是去站队,王七爷不过弱冠之年就已经高居大印,他的未来不可限量。而李大人呢?” “知县这官已经是到头了。”肖十四恍然。 杨大嘴点点头,戴稳官帽大踏步追去。 他有些话没说,李英这知县还能做多久,这事不好说。 今年是什么年?百官考绩之年! 李家横行吉祥县多年,官商勾结倒是肥了,可是县里百姓呢?日子越发凄苦。 一边走一边琢磨,他忍不住嘀咕道:“我有预感,王七麟不会让李家的好日子再这么过下去。” 肖十四问道:“你为啥这么预感?” 杨大嘴见左右无人,便说道:“七爷的名字是啥?麒麟!李家当今家族长叫啥?李有狐!李家府上叫什么?青丘府!青丘是万狐之国,李有狐更是个老狐狸。那麒麟神兽来了,你说狐狸这妖兽还敢继续待在这里吗?” 肖十四肃然起敬:“二头的推断有道理!” 杨大嘴指指太阳穴说道:“碰事多动脑,平时多思考,正所谓孔子曰,人不思考笨如猪,就是这个道理。” “二头还懂《论语》?厉害厉害。” “跟着二头,升官发财。” “我早就知道,二头比窦老大有文化。” 吉祥县内城有两个尊崇方位,寺庙宗祠所在的东方和达官贵人所在的南方,李英所在的李家宅邸则在正东南方,又尊又崇。 李家宅邸的名字很有趣,不叫李府,而是叫青丘府,高门大院,墙内种植着兰梅竹菊四君子,其中多有竹子,夏日竹枝碧翠,从墙头探出来随风摇曳,走近了就有清淡的竹香。 此时有两辆马车停在青丘府的大门外,李英和一个矮胖老人在门口拱手向一个身穿丝绸长衫的中年人问候,看到王七麟来了他们使了个眼色,府上的管家来接待王七麟。 管家有礼有节的向他行礼,面含歉意:“对不住,王大人,您正好跟咱庐州府从事大人撞上了,我家老爷暂时不便来接待您,还望您海涵,等他们迎了从事大人进府,一定会来招待您。” 王七麟点头理解,从事是知府们的幕僚,官拜从六品,而且是知府们的心腹和嫡系,堪称一府大员。 他本来以为李家今晚请客是专门宴请他的,没想到人家是另有贵客,他是赠品。 这可是李家第一次请他,结果并不是专门请他上门,那意味就比较深长了:李家想让他见识一下自己的人脉关系。 如果是出于这个目的,那就是有点下马威的味道了。 王七麟明白这道理,便不客气的说道:“李管家言重,其实您也无需招待王某,因为王某此时上门可不是来做客,而是陪同衙门的大人们来捉拿一位案犯。” 管家一愣,他迅速看扫了眼后面的衙役,说道:“案犯?王大人说笑吧?” 王七麟没说话,他也看向杨大嘴。 杨大嘴叹了口气走出来说道:“管叔,您让李茂出来吧,他带人行凶打伤了菜贩朱满福,已经触犯国法。” 知县家的管家有大威风,他脸色一沉要发火,王七麟运气发声:“李管家,依新汉律例,阻挠官差办案以同罪并罚!怎么,你想让本官在给圣上的密折上把你的名字也提一提?” 听天监,上达天听。 他们之所以让地方官吏感到胆颤心惊便是因为拥有直接将信息反馈给皇帝的权利,这对京官来说不算什么,对地方官吏来说简直就是一把悬于头顶的尚方宝剑。 正在寒暄的李英和从事大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从事好奇的扭头来看,李英大惊,告罪一声急忙赶过来。 管家凑上去跟他耳语两句,李英面色一沉:“我李家还有这样的败类?” 管家眨眨眼,一时间有点傻。 李英挥袖怒道:“此事是不是真的?李茂竟然敢逞凶伤人?是否证据确凿?” 杨大嘴上前抱拳说道:“回禀知县大人,证据确凿!” 李英厉声道:“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进府里拿人!难道就因为本官是知县,家里有人犯了法你们便要姑息?这是想要讨好本官还是想要坑害本官?” 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把王七麟都给震住了。 李英又回头冲管家叫道:“你怎么也愣着?快带人进去把李茂给我捆了,我说这个混账小子今天怎么见了我像老鼠见了猫,原来是作奸犯科了!去,速速给我拿下他!” 管家挥手,衙役们从侧门哗啦啦的冲了进去。 当家人都发话了,这事自然办的顺利,很快一个身形跟李英相仿的矮胖青年被扭送出来。 李英带王七麟走向从事给双方介绍了一下,从事姓章,叫做章如晦,是个相貌堂堂、满身文气的中年人,见到王七麟冲自己施礼很客套的回应。 王七麟这边有些拉胯,小黑听到外面有热闹往外钻,他不得不将手塞进怀里使劲摁。 还好李英主导了话题,他面露惭色的说道:“章大人、王大人,实在抱歉,本来好好一场家宴结果竟然碰到我家有子侄辈作奸犯科,真是丢人,唉。都怪本官管教不严,家中子弟才会闹出如此丑事!” 章如晦和气的笑道:“李大人勿要自责,莫要说这事与你没有多大干系,即使有些干系又如何?刘知府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李大人只需秉公执法就好。” 李英拱手道:“必然不敢徇私枉法!” 旁边面目跟他有几分相似的矮胖老头热情的招待道:“章大人在这里等候已久了,咱们不要再待在门口,有话请里面说。” 这矮胖老头就是李家现在的家族长李有狐,吉祥县商界的泰山北斗。 在他和李英招引下,一行人进了李家宅邸。 王七麟见过最大的府邸是将军府,这青丘府虽然不比将军府壮阔浩大,但在精美雅致上犹有过之。 吉祥县多山丘,青丘府内就有这么一座小土丘。 李家府邸将小丘陵给包裹了起来,只见白墙灰瓦沿着丘陵起伏,高处是豪门大院的住宅区,往下则有精美小屋星罗棋布,更有一条溪流从丘陵顶上汩汩流下,它如玉带般在府邸中穿梭,最终汇入一处小湖。 一行人穿庭过院,目的地就是这小湖。 小湖不大却很雅致,湖水清澈、湖畔多有鹅卵石,湖中有一座亭子,四周是小荷初露尖尖角。 湖边已经有小船在等候,他们上船,小船划动驶向亭子。 王七麟不动声色,心里啧啧称奇。 真牛逼,这什么家庭?屋里头有湖泊啊。 跟在章如晦身后的清秀小书童扫视周边一圈,低下头极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王七麟听力强于常人,听清了他的话:“狗官!” 138.知县家的宴席(4/5) 听到这充满鄙夷的评价,王七麟难免多想:这位从事大人来吉祥县是为了什么?会不会是来调查李英的? 不过这也就是想想,从事是幕僚,考核下官不是他该考虑的事。 亭子里已经有三个人了,随着他们小船到达,这些人纷纷站起来拱手鞠躬的行礼。 另有两个灵巧姑娘站在亭子所属的小码头上,伸手搀扶他们上岸。 王七麟自然用不着人家搀扶,他轻巧一跳跃了上去。 李英又给他们介绍了一下,亭子里的人都是吉祥县的官员,有从七品县丞祖志文、八品主簿李珉、九品教谕孟忠贤。 金大爷给王七麟介绍过三人,他们是李英嫡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派系。 吉祥县朝堂上有两派,一派是以知县李英为首的婉约派,这三人就是派系所属,另一派则是以窦大春为首的粗犷派,三班衙役则是这派系。 窦大春官衔比不上李英,可是窦家豪强多年,算是吉祥县的贵族,在府里高官中大有关系。 李家现在也算财大气粗,但他们算是暴发户,在吉祥县势力自然比不上窦家。另外李英不知为何不得上头官老爷们欣赏,在高层没什么关系。 所以,两个派系平时也算旗鼓相当,互相制衡。 在场众人中官职最低的是教谕孟忠贤,不过他地位不低。 每个县都有县学,县学的当家人就是教谕,他是这里除了从事章如晦之外学问最高的人,还是李英恩师和幕僚,算是李家派系嫡系中的嫡系。 今天这个饭局自然是为了章如晦所举办,所以大家入座后就开始在李英带领下对从事大人进行前后左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拍马屁工作,其中孟忠贤表现最佳,出口成章,滔滔不绝,把马屁愣是拍出了高度。 王七麟受不了这种局,他本来准备了一张蜃炭镇秽符准备做礼物,见此索性收了起来。 这符送给李英真是明珠暗投。 随着太阳落山、月亮初升,湖中亭亮起了一圈灯笼,见此奴仆们开始乘船上菜。 一共两艘小船从南北两个方向上菜,南方驶来的船头站着个千娇百媚的姑娘,夜风袭来,长衫飘飘,如仙子踏月而来。 北方驶来的船头则站着个面如冠玉的小帅哥,月光照耀,小帅哥含羞带怯,竟然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王七麟看了一会后恍然大悟,这李家不愧是商贾大户,真是有手腕,这一男一女可不只是来上菜的,恐怕也是给章如晦暖床的,他们充分考虑到从事大人未必喜欢女人的可能性,还准备了一个小帅哥给他参考。 结果章如晦看都没看这一男一女,只盯着他们端上来的饭菜…… 这是个吃货! 李家为了攀上章如晦这高枝自然招待的不遗余力,晚宴规格是王七麟生平仅见,所用筷子镶嵌着象牙,餐前果盘上有玛瑙装饰,众人面前的汤匙都是镶金嵌玉! 菜品自然也是丰盛,每一道菜送上来后都有讲解,帅小伙送上来的第一[]道菜是一只烤全羊。 整个羊被两个健妇给抬了上来,羊皮烤的焦黄喷香,王七麟扫了章如晦一眼,他和身后童子眼睛都直了。 李英起身招待道:“来来来,章大人,您自从入仕便陪同刘大人去了西北边疆效力,近年回到咱们中原,怕是没再怎么吃到地道的西北菜了吧?” 章如晦舔了舔嘴唇笑道:“李大人费心了,看到这道菜我还真是忍不住想起了在边疆的日子,当时我可没少吃烤全羊。” 听到这话李英说道:“下官明白,所以下官今天准备的不是烤全羊,而是浑羊殁忽。” 烤全羊架子上挂着一把锋利的短刀,他持刀剖解开羊肚,从中拿出一块洁白的鹅肉。 帅小伙接出鹅肉,李英将肉切开给章如晦送上,然后点点头,健妇又把烤全羊给抬走了。 童子眼巴巴的看着全羊上船,忍不住问道:“她们是去拆卸羊肉吗?” 几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按理说官家正宴规矩多,童子是没有说话资格的。 众人见童子插话而章如晦毫无表示,便猜测他应该很是宠溺这童子,于是纷纷接话: “小郎君真幽默,这烤羊自然是抬下去扔掉。” “不错,李大人说了嘛,这道菜是浑羊殁忽不是烤全羊,这只羊其实是个锅,用来烹饪这块鹅肉的锅子。” “鹅肉娇嫩,明火炙烤容易焦糊,所以便杀一只鹅用花椒和盐巴遍搓全身,洗干净后取嫩肉再塞进一只羊的肚子里,烤熟整只羊的时候,鹅肉自然也就熟了。” 童子目瞪口呆:“烤羊要扔掉?不吃了扔掉?” 孟忠贤说道:“当然,它只是做菜的锅子嘛,哪有吃菜还要吃锅的说法?” 童子倒吸一口凉气还要说什么,章如晦用肘子碰了碰他的手臂,童子悻悻然的闭上嘴。 浑羊殁忽是头菜,后面上来的每一道菜也大有讲究。 什么急成小饿、飞鸾脍、咄嗟脍、剔缕鸡、龙须炙、君子钉、紫龙糕、象牙健、白消熊、专门脍、折筋羹…… 王七麟看傻了,这它娘别说没见过,他连听都没听过,甚至这些菜报上名来后他也没搞懂什么意思! 没人笑话他,因为章如晦表现比他还不如! 这让李英一行胆颤心惊,孟忠贤凑上去低声说了一句话:“大人,怕是适得其反!” 章如晦本身官阶就高,又是一府大员的心腹幕僚,所能接触的资源远非他们能比。 可从章如晦和童子的表现来看却是没见过这些菜肴,那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是清官,生活简朴,这样李英的家宴极尽奢华,恐怕会引发人家的反感。 这从开席后的表现也能看出来,章如晦和童子大吃大喝,一看就是平时没吃过这等佳肴。 李英给孟忠贤使了个眼色,同样低声道:“不应该呀,章大人的脾性我了解,他好酒色、喜奢华才对。” 孟忠贤道:“我听说知府大人清廉高洁,或许是受到知府大人的影响改了性子?再者他在边疆经略多年,边疆哪有什么奢华可言?” 后面还有一艘画舫驶出湖面,舫上灯光灿烂,有披着长纱的姑娘优美的舞动娇躯,皎洁的月色之下,雪白的纱衣随风而飘,本来就秀美的姑娘更添几分意境,似乎要乘风而去,直上九重霄。 见此孟忠贤给李英使眼色,李英试探的看向章如晦问道:“章大人,咱们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舞乐可好?” 章如晦美滋滋的吃着甜点说道:“舞乐有什么好欣赏的?无趣无趣,我们安静吃酒最好。” 听了这话,李英皱眉头盯着他打量了两眼,见他说的认真,便快步走向码头甩手。 小船不明所以还以为他们要近距离观看,船夫便划船而来。 这把李英气死了,怒瞪双眼使劲挥拳。 船夫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急忙调转船头要走,可是船头的舞姬还在跳舞,小船猛然换向,舞姬没有防备一个错步没站稳,惊呼一声跳入水中。 波浪摇曳,舞姬又身着长纱,落水之后长纱化作渔网将她给包裹了起来,让她想自救都不能。 而那船夫愚蠢,见李英愤怒他只顾闷头划船,竟然不知道有人落水! 见此船上一片大乱,王七麟顾不上脱掉衣服,他草草蹬掉靴子跳入水中: 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139.稀里糊涂送女局(5/5) 王七麟水性普通,可他有二十多年的内劲还有二牛之力,这对于水下救人是很有帮助的。 舞姬落水被纱衣缠住,就跟落入渔网的鱼一样,只会使劲扑棱。 普通人下水救人,最怕的便是这种溺水者,一个不好会一起做了水飘子。 王七麟不怕,他丹田一口气撑到舞姬身边,伸手搂住了姑娘纤细的腰肢。 舞姬常年练舞,实不相瞒,小纤腰柔韧光滑…… 王七麟感觉自己抓到了一条美人鱼。 绝望之下舞姬将他当做了救命稻草,拼命的纠缠他,但这力量对王七麟来说不值一提,他搂着姑娘浮出了水面。 八喵跟水耗子似的窜出来站在他脑袋上大口呼气:你想憋死你小宝贝吗? 回到湖中亭旁,伺候的丫鬟赶紧上来帮忙,几个大老爷们则冷静的置身事外。 舞姬身着单薄,纱衣沾水后紧贴娇躯,不但不能遮身蔽体,反而更添诱惑。 实不相瞒,王七麟在梦境中是见过这样场景的,他看过一些电影…… 官老爷们却没见过,一个个嘟囔着‘非礼勿视’,然后一个比一个睁眼睁的大。 反而章如晦和书童还在专心致志的吃喝,他们胃口很大,吃的满嘴流油。 王七麟扫了一眼,心里感觉有些古怪:这两人怎么不像高官倒是像饿死鬼? 他没有多想,爬上来后直接冲孟忠贤喊道:“孟教谕,请脱下衣衫一用。” 孟忠贤连忙摇头:“子曰,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视,俨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有大人在面前,我怎能衣冠不整、蓬头垢面?那岂不是有辱斯文?不可,不可!” 王七麟看向李英道:“李大人,让一个姑娘这般打扮出现在章大人面前,丢的是谁的脸?” 李英亲手将孟忠贤的袍子给解了下来。 王七麟用袍子裹住舞姬,舞姬抬起巴掌大小的俏脸看着他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她草草穿上袍子却没有离开,而是紧紧跟在王七麟身后,如暴雨中的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显然她被吓坏了。 章如晦放下筷子歪头打量舞姬,然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舞姬柔中带怯的施了一礼,道:“回大人的话,小女子名唤木兮。” 章如晦点点头又问李英:“木兮姑娘是你府上什么人?” 李英听出他话里对舞姬感兴趣,顿时大喜:“她是我府上收养的孤女,自幼对音律舞蹈感兴趣,便培养她学了舞,大人若是喜欢,我可以将她送与你。” 孟忠贤一听这话急了:大人你脑子是不是差点事?话能这么说吗?事能这么办吗?你这么一说,人家即使本来想收下这舞姬也不能收了啊! 结果章如晦笑道:“我不喜欢,不过你若是愿意送给我也好,我想把他送给王大人,刚才王大人大展神威救了木兮姑娘一命,这简直是天作之合。” 王七麟懵了:怎么回事?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送女观音局? 木兮却反应极快,她含羞带怯、怯中带喜的瞥了英俊潇洒的王七麟一眼,立马行礼:“奴家木兮,见过王大人。” 李英同样很懵:怎么回事?这妞儿老子花费大力气调理教导,就为了有朝一日能用来做豪礼送到上面去给自己拉个关系,这怎么送给一个大印了? 章如晦却对自己乱点鸳鸯谱的举措大为满意,他抚须看向王七麟和木兮笑道:“郎才女貌,哈哈,甚是般配、甚是般配,来,诸位共同举杯,让我等为这般好姻缘痛饮一杯。” 王七麟有些反应不过来。 每个少年都有英雄梦、都幻想过英雄救美美人投怀送抱,但每个正常的少年都知道,这是幻想而已。 今天这幻想竟然成真了,王七麟有点接受不了。 反常! 他心里警惕起来,今晚的事不对头。 县丞祖志文、主簿李珉没有多想,他们举着酒杯就开始继续拍马屁:“王大人还不快谢过章大人。” “章大人真是对后辈关爱有加,竟然送出如此厚礼,木兮姑娘可是青丘府首屈一指的俏佳人,我们平时见她一面都难呢。” 王七麟拱手道谢,心里越发疑惑。 木兮乖巧的站在他身后给他添茶倒水,这把他弄的坐立不安。 见此木兮又低声在他耳畔说道:“大人可是有痔症?奴家知晓一个妙招,回府后一定帮您解除痛楚。” 王七麟连连摇头。 宴席剩下的时间他越发警惕,但却没有什么反常事发生。如果非要深究,那就是他觉得章如晦不像个官员。 李英似乎也有所察觉,他几次拿话来试探章如晦,章如晦却总是一笑而过。 宴会的氛围变得古怪起来,于是没有进行到很晚便结束了。 王七麟这边收获匪浅。 本来他自己一个人来赴宴,结果晚宴结束变成两个人返回。 而且他来赴宴还没有带礼物,结果离开的时候反而得到了主人家一份厚礼。 孟忠贤比较惨,他带了厚礼而来,结果离开的时候连外套都给人扒了。 王七麟带着木兮回到驿所,金大爷来看门,看到他深夜带着个俏丽的姑娘进门立马低下头。 我什么都没看见。 王七麟面色凝重,进了客厅准备盘查木兮。 这事很古怪,他猜测有什么阴谋,比如李英和章如晦让木兮来监视他或者监视听天监。 结果他还没问,木兮进门后却猛的跪下给他磕头:“王大人救命,请王大人救我一命。” 王七麟皱眉道:“怎么回事,细说!” 木兮带着哭腔说道:“王大人,奴家接下来说的话有些匪夷所思,但奴家以性命担保,句句属实!” “青丘府上养有狐仙,我今日午后见到它了!狐仙修炼有为能增添一条尾巴,据传修炼至九尾即可问道成仙。但它修炼期间如遇到有缘人,那有缘人向它许愿,它就得耗费修为帮助有缘人达成所求。” “李家祖上便是这样一位有缘人,然后他不知道用什么仙法囚禁了狐仙,让狐仙修炼,每当它修炼出一条新尾巴便向它许愿,起先李家家主许愿能赚大钱,所以李家成了吉祥县大商贾。” “我前些日子被李知县的侄子李茂盯上,李茂向家主李有狐请求将我许给他做妾,李有狐许可了,我非常恐惧,于是午后遇上狐仙后,我见它已经修出新尾,便向它许愿能安然离开青丘府,寻到好人家。” “结果晚上我失足落水,大人出现救我一命,并且章大人将我送与您,这一切必然是狐仙施法所为。” “我求大人救命,是因为李家盯着狐仙呢,若他们知道狐仙刚修炼成形的尾巴因我许愿而消失,一定会杀了我!” 王七麟目瞪口呆,李家府上真的养狐仙?看来坊间传闻不是空穴来风啊。 他问道:“可李家人怎么会知道狐仙尾巴消失是因你许愿的缘故?” “他们可以问狐仙呀,狐仙是会说话的,而且狐仙不能对李家人说假话。” 木兮一脸凄然,“王大人请救命,我没办法才这么许愿的,因为李茂这人虽然长得仪表堂堂,可实际上内心歹毒凶残,如果我被家主许给他,恐怕活不过多少日子,会被他活生生折磨死!” 王七麟一怔,急忙问道:“青丘府有几个李茂?” 木兮道:“只有一个,便是李知县的亲侄子。” 王七麟又问道:“你说他相貌堂堂?他有多高?” 木兮道:“大约与您差不多。” 王七麟挥拳砸在茶桌上! 将朱满福殴打致残的就是李茂,可傍晚衙役们押走的人却长得矮矮胖胖! 他还以为李茂与李英有血缘关系,身形相似也是正常,没想到他被糊弄了! 找死! 140.但求公道(1/5) 徐大已经入睡了,王七麟扯开他被褥又给扔了回去:“起来起来,什么条件玩果睡?” “啥事啊?” “去倚翠楼。” 徐大闭着眼睛穿好衣服,伸手从枕头里捞出一把银铢:“走!” 王七麟目瞪口呆,这什么效率? 两人一到门口便有龟公点头哈腰的上来招呼:“公子爷、嘿,这不是徐大人吗?徐大人您不是刚走吗?怎么又回来啦?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王七麟惊呆了:“你今晚?” 徐大一脸的风轻云淡:“今晚过来听了个小曲,什么都没干。” 王七麟摆手道:“你不用解释,我就想问你,你的腰子是铁打的吗?” 徐大扶着后腰说道:“虽然不是铁打的,但确实是千锤百炼过!” 他松了松腰带很自来熟的就进去,王七麟拦住他道:“你干嘛?我们是来找人的,杨副捕头在这里对不对?把他给我叫出来!” 龟公不认识他,可是看他呵斥徐大跟呵斥一条狗似的,就知道这个青年自己对付不了,赶紧向屋里使眼色。 这时候有几个很油腻的中年土肥圆从门里走出来,看见王七麟后其中一人不无嫉恨的说道:“这等英俊的小子还要来青楼找姑娘,哼!真是窝囊,我样貌要是有他一半,保管半辈子透披不用花钱!” 徐大琢磨了一下问道:“七爷,这算夸你还是骂你?” 王七麟也有点想不明白,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于是就掏出了紫檀木大印。 几个醉醺醺的中年人当场清醒了,先前说话那人双膝一软当场跪下。 听天监,大印! 事涉妖魔,可先斩后报! 一个正准备出来接活的妩媚老鸨见此半路转身,乖乖去把杨大嘴给叫了出来。 杨大嘴和肖十四满头大汗的跑出来,看见王七麟后心里颇有怨气:“我的七爷哎,有什么事咱明天不能说?怎么还得大半夜的找我?” 王七麟微笑着问道:“你们傍晚在青丘府拿下的案犯叫什么?” 杨大嘴眨眨眼睛,一时有些犯傻。 王七麟的笑容越发灿烂,他上前搂住杨大嘴的肩膀亲热的说道:“杨大人,你是真没把我当个正经玩意儿啊?我说的话,你当做放屁喽?” 杨大嘴无奈的拖走他去了楼外,说道:“七爷,我老杨万万不敢得罪你,但更不敢得罪李大人。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窦大人在县城里头,那即使您不开口,我也会抓李茂治罪,可他不在啊!” “或许您已经知道,窦老大领着我们三班衙役兄弟跟李大人领的文官不对付,我们以前没少给李大人阳奉阴违。那时候我们不怕,因为窦老大给我们撑腰,他能护住我们!” “可现在窦老大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了,李大人托庸水县衙门打听了,说是窦大人已经死了!这消息我们一直压着,没有了窦大人庇佑,我们怎么敢跟李大人对着干?” “七爷,我们这帮子都有一家老小要养活啊,以往我们把李大人得罪的够狠了。我向您掏心窝子汇报一句,傍晚在宅子里的时候青丘府的管家把李大人的话转达给了我们——” “窦老大已经没了,过去的事就当过去了,过往不究。可谁要是以后还跟跟他作妖,那就立马卷铺盖滚蛋,滚出吉祥县!” 王七麟冷冷的问道:“你们真是没有骨气。” 看到他不笑了,杨大嘴放松了一些:“七爷,谁不想有骨气?可我上头还有爷爷奶奶在呢!我爷爷奶奶和爹娘这就是四个老人,下头还有四个孩子,我要是被赶出吉祥县,你说怎么养活他们?” 徐大佩服:“长寿家族啊。” 肖十四补充道:“七爷,您莫要以为我们都是黑了心的软骨头。二头家里四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是他收养的人家扔的娃,四个孩子全有残疾,你说他怎么敢被赶出衙门?” 王七麟看向杨大嘴,满脸狐疑。 杨大嘴苦笑一声:“那些娃子太可怜,一个个没断奶就让爹娘扔了。”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又问道:“确定窦大春死了?” 杨大嘴蹲下搓了把脸,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反正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回来了。” 王七麟道:“放心,窦大春没死,他不是短命的相。你们跟我走,去拿了李茂,我明天就出发去寻找窦大春,把人给你们找回来。如果找不回窦大春,以后我罩着你们!” “而且,李家横行吉祥县的日子要一去不复返了,他们家犯了重罪,听天监肯定要查办他们!” 杨大嘴猛的站起来:“此言当真?老肖,回去叫上弟兄去拿人!” 他们风风火火离开,龟公傻眼了:“大人,你们还没给钱呐!” 一听这话,两个人跑的更快了。 青丘府不愧是吉祥县有数的豪门,即使深夜了也是灯火通明,光是门口就挂了十六个灯笼,将大门照耀的雪亮。 徐大一脚踢了上去,紧闭的大门直接崩开了。 王七麟皱眉道:“敲门即可,你干嘛这么大火?” 徐大讪笑道:“这李茂是吉祥县有数的恶少,我一直没机会收拾他,如今有了机会,有点激动。” 杨大嘴笑道:“他还抢过大爷的粉头,这事我听说来着,大爷怕是早就想捶他了。” 徐大挥手:“往事不要再提,再说咱今天办的是公事,大爷不是公报私仇的人。” 但他已经跃跃欲试了。 公报私仇一时爽,一直报仇一直爽。 门房和护院风风火火的赶来,王七麟直接亮刀。 护院一看风头不对,赶忙回去把管家请了出来,管家又把李英请了出来。 看见王七麟带着几个衙役堵门,李英面色阴沉:“王大人这是作甚?” 王七麟不说话,杨大嘴抱拳道:“对不住,李大人,您府上的李茂犯下重案,咱得拿他回去过审。” 李英怒道:“大胆,你上前来把话给我再说一遍!” 王七麟更怒:“李大人铁胆!连重案犯都敢包庇?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李英阴翳的看着他道:“王大人,今晚我又是宴请你又是送你女人,你回过头来就对付我,这不讲究了吧?” 王七麟凛然道:“本官只讲公道不讲人情!再说,送我女人的可不是李大人,而是章大人,要不然我现在去找章大人说说事,看看他是否也这么指责我?” 说完他扭头就走。 李英知道他是个愣头青,说得出做得到,他可不敢惊动章如晦,便急忙吼道:“停下!” 他走上前来咬牙切齿的说道:“王大人,你一定要与我不痛快吗?” 他又看向杨大嘴:“看来你是不想待在吉祥县了!” 杨大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大晚上的,额头见汗。 王七麟顶了上去,他拍了拍李英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道:“李大人,没法待在吉祥县的怕不是杨大人,而是你们青丘一家。” 李英的小眼睛猛的瞪大了,他沉声道:“王大人什么意思?” 王七麟凑在他耳畔低声道:“别装傻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家里养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而且,我再告诉你一个大消息,你们家里出了内奸,尾巴少了一条。” 李英呆若木鸡。 141.水帘洞(2/5) 李英默默后退,让出了进府的路。 旁边的管家扼腕叹息,但此时却没有他说话的份儿。 王七麟挥手,杨大嘴和徐大带人冲了进去。 他完全相信了木兮的话,青丘府上养狐仙,也完全相信了金大爷所说的坊间传闻,李英的功名全是狐仙用法术帮忙得到的。 因为这货真是没有一点手腕! 先前王七麟用‘家里养了什么’来诈他,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就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应该抵死不认。 即使家里真养了妖魔鬼怪也得咬死了扛住不能承认,否则岂不是等着听天监上门来搜查? 很快,一个光着膀子、穿着犊鼻裈的昂扬男子被推搡了出来,他还在耍霸道:“你们这些贱皮子可是知道老子是谁?杨大嘴,你敢碰我?你再碰我试试……” “试试就试试!”杨大嘴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得罪李家,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也来试试,”徐大给他一记窝心脚:“想要拒捕?娘的,给我送听天监去!小树不修不直溜、小车不修不转悠,给我带走!” 王七麟抱着妖刀问道:“这个是李茂吗?” 杨大嘴抱拳道:“回七爷的话,绝对是!” 王七麟点点头道:“好,带走!” 李茂一看衙门和听天监一起来拿自己,顿时懵了:“我犯了什么罪,你们听天监上门来拿我?” 他又看见李英:“二叔、二叔救我!二叔救我啊!” 李英这边有点自顾不暇,他正跟李管家咬耳朵,看见侄子被人推搡带走心里难受,可守着听天监他也没办法。 王七麟品阶比他低,但他心里有鬼,对听天监很是忌惮。 李管家上去安抚他道:“莫要急,你就当换个地方睡一晚上,明天老爷会开堂,到时候你有什么冤屈在公堂上诉说,这朗朗乾坤之下,难道还有人敢伸手来管辖公堂的事?” 他这话说给王七麟听。 听天监权限太大,太祖皇帝清楚这点,于是规定听天监不能干涉地方寻常政务。 只要上了公堂,王七麟这边确实不便露面。 李茂明白了管家的意思,他顿时又神气起来,指着一行人道:“行,我记住你们了,我都记住了,嘿嘿,你们给我等着!” 徐大又给他一记窝心脚:“我等你干什么?等着你来寻我约会?” 青丘府关门,李英和李管家气急败坏的回了宅邸中。 没人注意到,关门的时候一个黑影跟着进入了青丘府中。 玄猫。 夜隐。 等到没人了,王七麟一个助跑上了墙,也悄悄的进了府。 他不会轻身功法,所以不能去跟踪李英等人,还好他有八喵协助。 玄猫是天生的刺客,绝对的跟踪小能手,堪称尾随之虎。 他躲入青丘府不久,八喵滴溜溜的跑了回来,找到他给他使了个眼色:爹,跟崽走。 王七麟连夜来抓李茂可不光是出于正义感,还因为他想趁机调查青丘府养狐仙的事。 木兮告诉他,青丘府中确实养有狐仙,可具体养在哪里她不知道,只知道这地方叫青丘,是李家大机密。 她能向狐仙许愿是借了李茂的光,李茂为了讨好她偷偷带她去见了狐仙,但李茂也很谨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弄的她失魂落魄,并不知道自己去过哪里。 然后李有狐发现了李茂的踪迹,将他给叫了出去。 当时李茂怕李有狐知道自己带木兮来见狐仙后会用家法严惩他,于是将木兮暂时藏在了里面。 狐仙出现,木兮许了愿。 这也是木兮担心会被李家惩罚的原因,李茂知道她去过青丘,等到李家发现狐仙少了一条尾巴,稍微一调查就能查到她的头上。 王七麟知道,李家养狐仙上百年却没被人抓住把柄,肯定藏的很严实,自己查是查不出什么的。 于是他趁夜晚来抓人,并且还把狐仙少了一条尾巴的事告诉了李英。 李家没什么高人,他们能成就今天的偌大基业全靠狐仙法术,所以王七麟推测,他们得到狐仙少了一条尾巴的消息后肯定会去青丘查看,到时候他尾随一下,不就能找到青丘位置了? 跟着玄猫在院子里穿梭着,王七麟给自己点了个赞。 玄猫带他去了一间大屋子外,屋子里有人声,好几个声音,王七麟只辨认出了李有狐、李英两人的腔调。 声音最响亮的是个妇人:“……茂儿他爹为了李家死在贼人手里,公爹、叔叔,你们得为我、为茂儿做主呀。茂儿睡着觉被抓走,他那么老实的孩子,那么乖的孩子,呜呜,我的茂儿呀!” “大夫人您先别哭,这件事老爷当然会为您、为茂少爷做主,您请放心好了。” “明天我一早就开堂,放心,大嫂,茂儿不会有事。” “好了,娟儿,你先回去歇着吧,这件事让英儿处理。” 管家和一个穿金戴银、满身绫罗的熟妇走了出来,剩下李英和李有狐在屋子里面低声又讨论了什么。 王七麟听不清他们的声音,不过他用手上的老茧也能猜出他们在讨论什么。 肯定跟狐仙有关! 果然,李有狐和李英很快走了出来。 他们看看院子里已经没人了,便摸着黑走进院子。 八喵跟了上去,王七麟则跟他们拉开了距离。 他的谨慎是对的。 李家父子走了一会后吹了声口哨,一只黑色鸱鸮凌空扑下落在李有狐肩头。 李有狐看了看黑色鸱鸮的反应后满意的点点头,加快了前行的脚步。 王七麟后背沁出一层白毛汗。 鸱鸮是夜行鸟,视力在夜晚很是厉害,而浑身黑毛的鸱鸮又叫报丧鸟,对人气异常敏感,要是他亲自去跟踪的话,怕是早被报丧鸟给发现了。 这时候能看出玄猫的厉害了,它们擅夜隐,报丧鸟的能力对它们毫无用处。 王七麟耐心等待,半晌后八喵摇摆着长尾巴跑回来,还顺便给他带了一只老鼠回来,特别孝顺…… 跟随八喵他走上了青丘府中的土山,土山上有泉流涓涓,这泉水规模颇大,形成了一条环绕土山的河流,接近山顶的时候还有一个小瀑布哗啦哗啦的拍打着水潭。 八喵走到瀑布前往里指了指,王七麟顿时惊呆了:干,水帘洞吗? 难怪一直没人能找到青丘,这也太隐秘了! 土山上多有草木,他找了一棵繁茂的柳树躲藏起来,准备等李有狐父子出现。 结果他刚上树,抬头一看,两个大眼睛在冷森森的盯着他。 报丧鸟没有跟着一起进入青丘! 王七麟心里一沉,还是粗心大意了! 报丧鸟居高临下死死盯着他,双翼展开,随时能远走高飞。 可惜它没有这机会了。 过了一会它听到身后有点声响,便身躯不动来了个脑袋一百八十度回转。 然后它也看到了俩眼珠子。 八喵在瞪着它。 鸱鸮是猛禽,可玄猫是灵兽! 血脉压制,报丧鸟懵了。 它脑袋慢慢的转回来,悄悄的缩进了翅膀里: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信不信? 八喵张开嘴咬住它的脖子,就跟牧羊犬拖大羊似的拖给了王七麟,并昂头挺胸做人民卫士状。 报丧鸟也是个宝贝,王七麟没舍得弄死它,索性解开腰带来了个五花大绑,然后塞进了怀里。 八喵很不乐意:这是喵的窝! 王七麟眉开眼笑搂着它亲:“给八喵十二个么么哒,八喵真棒,八喵最好。” 八喵害羞的低下头。 不多会,小瀑布里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正是李家父子: “只有四条尾巴了!真的少了一条,本来是五条呀!” “坏了,出事了,肯定与茂儿有关,我下午的时候在这里看见他来着。” “重点是听天监!他们知道信了!爹,要不然向狐仙许个愿,让它给处理掉听天监那伙人?我看姓王的小子不好掌控,不如做了他!” “这事从长计议,今晚别睡了,赶紧去县衙守着茂儿,防止有人逼他的话!然后明天先把他给弄回来,我得仔细问问是怎么回事!” 说着,李有狐停了下来。 李英问道:“爹,怎么了?” 李有狐严肃的说道:“报丧鸟哪里去了?我吹哨了,它怎么没出现?” 142.你有什么愿望(3/5) 见李有狐警惕起来,王七麟的心吊了起来。 结果他白吊了…… 李英说道:“周围没人,它不知道飞去哪里捕食了吧?” 李有狐也没多想,嘀咕道:“黑茅宗的人就是信不过,这鸟哪有传说中那么厉害?白白花了二百金铢!” 王七麟伸手摸了黑鸟一把,这家伙值二百金铢? 他又撸了八喵一把,给它一个赞赏的眼神:崽,咱赚了! 父子两人收起伞离开,一路骂骂咧咧。 等到彻底安静了,王七麟跳下树也往瀑布里走去。 穿过小瀑布有一股狐骚味迎面而来,入目的是个天然石室,大约有一间屋子大小,里面摆放着箱子和实木架子。 架子上放的是古董文玩,箱子里面却是数不清的金铢银锭! 但没有狐仙存在的迹象,这更像是个普普通通的藏宝室。 唯一不普通的地方就是一些古董文玩里面像是存储着一些尿液,不断有尿滴答出来,很是恶心。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就闻见了臊味,还以为是狐骚味,结果查看后发现是尿味! 王七麟找遍石室,确实没有狐仙的踪影,连根狐狸毛都没有。 他沉思了一下,轻咳一声道:“狐仙大佬,出来呗?” “我看见你了,你出来吧。” “在下王七麟,求见狐仙大人。” “其实压根没有狐仙,都它娘胡扯淡!” 不管他说什么,狐仙都不见踪影。 王七麟皱眉思索,狐仙肯定在石室里面,但自己就是找不到它,这个石室显然有古怪,如果谢蛤蟆在的话估计一眼能看出问题,他江湖经验浅薄,看不出问题来。 他猜测可能有法阵藏起了狐仙,于是他索性手掐不动明王印、心中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准备施展临字真言。 结果压根用不着吐出‘临’字,随着他运行真言便发现了问题:石室侧方有馥郁的灵气澎湃灌入他体内,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他睁开眼睛看向灵气涌出的方向,那里有个实木架子,架子后是一片寻常的石壁,他刚才摸过了,不管木架还是石壁上都没有机关也不是障眼法,就是一片普通石壁。 于是他想了想又走过去,八喵不肯过去,小胖脸上很嫌弃的样子。 石壁前的木架上有个青铜鹤灯,鹤嘴在往外滴答尿水…… 确实很恶心! 但王七麟心里一动! 这尿很古怪。 他将架子挪开,不让鹤嘴往石壁上滴答尿水。 很快,一条足有人高的通道出现了…… 通道漆黑。 八喵冲着通道眨眨眼,猛的往瀑布外钻去。 钻出去后它又钻回来,火急火燎的冲王七麟叫唤:“喵呜喵呜!” 爹,快跑! 王七麟知道狐仙必然在里面,他有些犹豫是否该进去,这时候一片漆黑中猛的亮起两颗碧绿的夜明珠。 妩媚温暖、水润清亮的夜明珠。 接着石壁上钻出来无数好像萤火虫又像磷火似的东西,恍恍惚惚的,通道亮了起来…… 通道尽头是个石床,一只硕大的黄毛狐狸慵懒的趴着,它用一条前肢撑着下巴,歪着头好奇的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也很好奇,金发碧眼,这莫非是个西域狐仙? 而且还是个长着一对桃花眼的狐仙! 他与大狐狸对视了一眼。 眼前一切都变了。 他看到一头妖娆典雅的狐狸摇曳着身姿在草野之间跳跃,有九条尾巴像花瓣般绽放。 它碰到了一个牧童,牧童向它说:“狐仙,我想要一头强壮的大耕牛。” 旁边水塘里爬出来一头高大威猛的水牛。 它失去了一条尾巴。 狐狸身影闪烁又出现在那片草野之间,它快速的跳跃,逐渐又长出了一条新的尾巴。 它碰到了一个失魂落魄的书生,书生向它说:“狐仙,我要我妻子活过来。” 一座墓地裂开,棺材中坐起来一个神色茫然的少妇。 它再次失去一条尾巴。 狐狸再次回到草野之中,在它奔跑中,尾巴再次长出来。 它碰到了一个官员,官员笑道:“狐仙,我的愿望是你能完成我的两个愿望。” 狐狸冲他吐了口口水,跑了。 …… 数十次轮回,王七麟看着大狐狸一次次去完成人的愿望。 它四处奔走、忙忙碌碌,独行荒野、孤苦伶仃,看过几十次这样的场景后,他忽然觉得狐狸很可怜。 终于,它碰到了一个瞎眼的乞丐,乞丐被顽童戏耍掉入了一座粪坑之中。 顽童们离开,乞丐爬了上来,狐狸站在他跟前等候他说出愿望。 乞丐摸索着想要去抚摸狐狸,但狐狸一个劲躲避,乞丐如无头苍蝇一样转圈,狐狸躲避了一阵后忽然不再躲避,它看向周围,恰好,乞丐身上落下的秽物形成了一个闭合的圈。 它在圈里。 乞丐对此尚不清楚,他实在摸不到狐狸便沮丧的坐了下来,说:“狐仙,我要变成正常人。” 他的眼窝里出现了眼珠、断掉的一条腿长好了,然后他看到了狐狸,并且发现了狐狸不会离开粪尿堆积成的圈。 短暂的茫然之后,他笑了起来:“狐仙,你走不掉了,我拥有你了!” 幻境破碎,王七麟明白了。 乞丐就是李家先祖,金大爷说过这件事。 李家先祖发现了狐仙害怕人的污秽之物,于是将它给囚禁了,外面的尿液就是囚牢,然后一次次向狐仙许愿,将家族壮大起来。 他心里生出这个念头,接着又响起一个声音:不,我不怕你们的污秽之物,只是讨厌。所以我封住了这条通道,以免让讨厌的味道传进来。 狐狸跳下石床向他走来,修长的身躯摇曳生姿,步态轻盈优雅。 王七麟惊讶:“你会佛家神通他心通?” 狐狸身后有一串尾巴在轻轻的扭动,它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你有什么愿望? 王七麟有些怜悯的看着它,反问道:“那你有什么愿望吗?你四处给人完成愿望,是在求什么?” 狐狸诧异的眨了眨桃花眼,王七麟心里再度出现这个声音:我可以完成你的一个愿望。 王七麟摇摇头,继续问道:“你呢?你有什么愿望?你活了那么多年,修炼了那么多年,一定也有愿望吧?你的愿望是什么?修炼出十条尾巴?得道成仙?获得自由?” 狐狸嘴角一挑笑了起来:我不会告诉你的,你也猜不到,永远猜不到。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你有愿望,这个愿望很重要,以至于你不能让人知道?” 狐狸笑而不语。 王七麟又说道:“你认为我永远猜不到这愿望,这说明我刚才的那些猜测让你对我的思路充满信心,我刚才一定错的很离谱。那么是不是,刚才我猜反了!” 狐狸忽然窜到了他跟前,微微仰头仔细端详他的脸,桃花眼眨啊眨,水波盈盈。 王七麟继续说道:“我看到你一直在奔跑,然后长出了九条尾巴。你给人完成一个许诺,就少一条尾巴,我没见到你为失去尾巴而懊恼,也没见你修炼你又会多出一条尾巴来。” “你不断找人去完成心愿,去失去尾巴。可是每次失去尾巴就会出现在一片荒山野岭中,你往人世间奔跑,期间却又总会长出失去的尾巴,你没有修炼,尾巴怎么出现的?” “后来你遇到李家的先人,他将你给囚禁了起来,但你说过这不算囚禁,你可以离开。可是你明明能轻易离开却没有,为什么?” “因为他有你需要的东西,一个乞丐有什么?贪婪,他只有贪婪!他害得你尾巴一条条失去,但他总在你还残留一条尾巴的时候便会停手,他以为你没有尾巴后会失去修为再也不是狐仙。” “其实他猜错了,你不需要尾巴,你希望他能贪婪的夺走你所有的尾巴!” 狐狸眼含笑意。 王七麟自信的说道:“我的愿望是你没有尾巴了,我想看看你没有尾巴的样子。” 充斥在通道中的磷光点猛的汇聚成一片,像是有太阳金光迸射进来。 王七麟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忽然觉得腮上被什么东西轻轻柔柔的碰了一下,一个娇柔软糯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小郎君,日后才能给你看啦,我现在要离开,借你鸟一用,日后会报答你哟。” 143.衙门开堂(4/5) 王七麟睁开眼睛。 通道里空空荡荡,一片黑暗。 没有任何光照耀进来的黑暗,彻头彻尾的黑。 狐仙消失了。 他怀里的报丧鸟也没了。 被它用法术所封闭的通道口完全洞开,王七麟走出去举起火把,看到八喵折着飞机耳蹲在石室门口。 它将脑袋塞进门口角落,抄着手手、搂着自己的长尾巴,瑟瑟发抖。 王七麟抱起它问道:“八喵怎么了?” 八喵赶紧往他身上爬,爬上来没多少忽然又跳了出去,然后气鼓鼓的瞪着他。 王七麟莫名其妙:“怎么了?” 八喵抽抽鼻子打了个喷嚏,继续气鼓鼓:“喵呜!” 王七麟明白了,他抬起袖子闻了闻说道:“什么味道也没有啊,你闻见什么了?乖,快回爹的怀里,咱要回家了,爹回家搂着八喵睡觉。” 八喵歪头想了想,飞快的爬上去钻进他怀里。 很快它又往外钻,胖脸鼓鼓的气得要命:毛上沾了一块鸟粪! 王七麟只好哄着给它洗掉,他也一阵恶心,赶紧把衣服脱掉了。 他还有些郁闷,本来他想确定李家养狐仙然后将之办了,现在狐仙没了,证据没了,他只能落荒而逃。 晚间发生这么多事,他睡下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所以早上一时没能起来。 然后他被外门响起的嘿嘿哈哼的吼声吵醒了。 这是徐大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的推开窗子喊道:“老徐你又便秘了?别在院子里拉屎!” 正将狼牙棒挥舞得虎虎生风的徐大气炸了:“七爷你睡迷糊啦?大爷我早起练武呢,一日之计在于晨,大爷在勤劳武功,以求报效朝廷、保护百姓!” 王七麟将吊在脖子上的八喵挪开,说道:“你睡迷糊了吧?你什么时候……” “嘿!二郎担山!”徐大打断他的话一声咆哮,狼牙棒呼呼转动,威风赫赫。 一个娇俏可人的姑娘挪莲步走来,她步姿极美,真是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正是昨晚他刚得到的舞姬木兮。 木兮有极好的舞蹈功底,所以走起路来婀娜多姿,让人赏心悦目。 她走上来递给徐大一只茶盏,轻声细气的说道:“大爷您练功这么久了,喝口水歇歇。呀,王大人也起床啦?您稍后,我这就为您准备漱口水。” 徐大咧嘴傻笑,他一把拦住木兮说道:“你给他准备个屁,啊不是,你不用给他准备,咱七爷不漱口。你去歇着,大早上你就忙活,唉,我看了真是心疼。” 王七麟问道:“你又心疼?去县里的医馆找名医看看心脏吧,我觉得你心脏肯定差点事。” 徐大上去给他关上窗,说道:“七爷,你再睡会吧。” 木兮以袖掩嘴轻笑,这动作有点矫情,可是由她施展来却是无比自然。 徐大看呆了,王七麟说道:“擦擦口水,大爷,你不光心脏差点事,脑子里也差点事,痴呆啦?” 少见的,徐大没跟他斗嘴,而是看着木兮的背影痴痴发呆。 王七麟穿上官袍走出来说道:“别看啦,眼珠子沾人家身上了。” 徐大喃喃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七爷,说来你不信,昨夜我梦见月老了,他在我身上缠了一条线。” 王七麟道:“咋地,要给你织毛衣?” “滚。” 木兮没把自己当回事,来到驿所后表现的踏踏实实,大清早就去帮巧娘下厨房了。 巧娘不舍得让她干活,木兮满不在乎的说道:“大姐,你莫要以为我是小姐的命。其实我被卖进青丘府之前在家里什么都得干,收拾院子、打猪草、放牛放羊、下田插秧,干的活说不准比你多呢。” 早餐上桌,巧娘偷偷跟王七麟说道:“木兮是好姑娘,爹娘该抱孙子了。” 抱着自己大海碗等待投食的黑豆郑重其事的点头。 徐大偷偷对他说:“你舅舅要是娶了木兮,就要给你生弟弟妹妹,到时候黑豆就不再是我们的心肝小宝贝了,黑豆就要去打猪草、放牛种田,有好吃的得给弟弟妹妹,有好玩的也得给弟弟妹妹。” 黑豆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怎么办?” 徐大摸摸他的翘天辫说道:“让你舅舅娶不了木兮就行,让大爷娶她。” 黑豆弱弱的问道:“那你娶了她,不也给我生弟弟妹妹?” 徐大倒吸一口凉气,兔崽子今天怎么这么机灵? 面对黑豆狐疑的目光,他心一狠、牙一咬:“不会的,大爷不育,生不了孩子!” 王七麟听到他的话踢了他一脚,笑道:“行了,别卖弄你的小心思了,吃饭。” 吃完饭他有事,得去监督李英开堂审理李茂一案。 正常来说衙门都是下午开堂办案,但事关李茂,李家等不到下午。 正好百姓们习惯了下午去公堂看热闹,上午人少,便于暗箱操作。 可徐大破灭了李家的幻想,他找了几个泼皮在街头喊了一声‘县衙发大米了’,然后衙门口就围满了百姓。 王七麟站在人群最前头,倚着门口看向公堂。 李英面色轻松,他先轻车熟路的判了两桩盗窃案,然后李茂被押解上公堂。 正题开始了。 看到李茂出现在公堂,有些百姓暗地里拍手称快,但有明白人说道:“走个过场而已,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 “就是,你指望老爹判儿子的罪?” 朱氏老娘从公堂另一边的侧室走了出来,押解她的却不是衙役,而是李府管家。 王七麟心里一沉。 百密一疏,他犯错了! 他光想着抓捕李茂主持正义,可却忽略了一件事:证据确凿才能给李茂定罪! 在这方面李府就要轻车熟路了,他们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要搞定一个案子不一定非得解决案子,解决掉报案人也行。 很显然,他们提前找到了朱家,恐怕已经搞定了朱氏母子。 这让他一时有些意兴阑珊。 他终究太嫩,还只是个官场菜鸟而已,竟然能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果然,看到朱氏老娘露面,李茂媚笑着向她拱手行礼,朱氏老娘也客气的回了一礼。 王七麟忍不住叫道:“朱家婆婆……” 朱氏老娘立马回头看向他,而李英则愤怒的一拍惊堂木叫道:“堂下何人,敢扰乱公堂?” 肖十四将王七麟给推回人群,低声道:“王大人,别让弟兄们难做。” 王七麟沉默的点点头,他只能安慰自己这件事他已经竭尽全力,无愧于心了。 很多事就是这样,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天老爷未必总是站在公道一面。 144.大快人心(5/5) 李英又用惊堂木猛拍桌面一下,他厉声道:“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李茂抢先说道:“草民李茂,吉祥县人士,并不知晓为了何事被带到公堂来。” 李英看向朱氏老娘:“妇人,你为什么跪在堂下?” 朱氏老娘平静的说道:“我儿于四日前在卖菜的时候被人殴打,受伤严重,至今不能起身。” 李英问道:“那是被什么人殴打?是你旁边这个青年所为吗?” 他问完后不动声色的看向站在衙役身边的管家,管家微微颔首,面色笃定。 朱氏老娘看向李茂,李茂回以彬彬有礼的微笑。 木兮说的对,李茂相貌堂堂,如果不了解他的为人只看表面,那还以为他是个风度翩翩俏郎君。 围观的百姓自然清楚他的性子,纷纷低声叫骂: “狼心狗肺的小畜生,迟早有你哭的那天!” “就没人能治得了李家?” “官官相护,谁来治他?指望官家治他不如指望神仙显灵。” “装什么蒜?这还用审吗?就是李茂打的那卖菜后生,我都看见了!” 朱氏老娘没有回答李英的询问,她看着李茂喃喃说道:“老话说的好,民不与官斗,因为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儿被人打的头破血流、浑身骨断筋折,被抬回家的时候跟死人一样。” “我心里难过呀,却也只能难过,谁让我是个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老百姓呀,打碎牙齿和血吞,能凑活着活下去就行,不能指望太多……” 李英不耐,拍惊堂木问道:“妇人,你休要嘟嘟囔囔,你到底所为何事来到公堂?” 朱氏老娘古怪一笑,缓缓的转过身来、慢慢的挺起胸膛昂起头,她凝视着李英说道:“大人何必明知故问?我为何来到公堂?你不知道吗?” “我想来讨个公道呀!” 这句话一说出来,老妇人猛的爆发了。 她站起来悲愤的冲围观百姓喊道:“我就是个无权无势死老婆子,男人死的早,自己咬着牙把儿子拉扯大,绝没有什么跟着儿子享受荣华富贵的妄想,只图儿子能安安康康过日子,能早点娶上媳妇给我生个孙子最好!” “我就这点念想,过分吗?” “可就是这点念想也不行!我儿子贩些菜来养活家里头,一天到头从早到晚能赚几个铜铢?怕是这些铜铢扔在大老爷们面前,大老爷都不屑去捡。” “但大老爷们却不让我们去挣,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李茂,他带着一群家奴四处抓人打人呀,我儿子性子憨,看见人家把他吃饭的家伙什全给砸了气不住想反抗,结果被差不多给打死……” “住嘴,给我住嘴!”听到这里李英惊怒交加,连连拍惊堂木。 李家管家意识到情况不妙,想上去拖走朱家老娘,结果被两个衙役给挡住了:“退回去,此时乃是开堂时间,闲杂人等不准擅入公堂!” 朱家老娘受到刺激越发激动,她声嘶力竭的叫道:“我儿被打的半死,我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咽气!老天爷有眼,找了一位有良心的官爷给我主持公道!” “我本来不抱希望,结果今日大早这李家的人去我家门上威逼利诱,想让我说谎话给这个李茂脱罪!我这才知道,李家害怕了呀,哈哈,吉祥县的李皇帝也会害怕?我这才知道,天底下还是有公道的,还是有人在给穷苦人主持公道!” “朱家是浮萍一样的草民家室,我没念过书、没学过圣人教诲,但也知道做人不能昧了良心!” “有人给我一家主持公道,我怎能寒了人家的心?我儿死掉事小,朱家失节事大!我要是为了钱财去坏了世间公道,即使治好儿子病情,我又怎去面对他?平日里怎去面对街坊?死了怎去面对地下的爹娘和丈夫?” 听到这里,王七麟血气翻涌。 他想起了五谷斋那守卫给老太太的评价:明事理,有操守。 老太太比许多男人更硬气! 围观百姓听的更是热血沸腾,纷纷跟着喊叫:“大人主持公道!” “李茂该死!李茂不除,吉祥县不安!” “说得好,朱家老娘尽可放心,我们弟兄愿意慷慨解囊给你家朱满福医治伤情!” 老太太没有理睬百姓,她回头怒视李英喊道:“李大人、李大人,你问我为何事而来,我告诉你,我为我儿子求公道而来!我也是为吉祥县所有受过你李家欺压的百姓求公道而来!” 她说完这话,猛的冲案桌撞去。 以死明志! 王七麟被拦在公堂外,他隔着距离太远来不及施救。 衙役们更是没有反应过来,看到她一头撞向案桌全懵了。 老太太是铁了心要以死明志,她咬紧牙关撞向案桌,不留余力,只求脑浆迸裂! 一片惊呼声中她撞上了案桌,可是却没有撞出脑浆、横死当场,甚至都没有头破血流! 王七麟眉头一皱,他看到老太太要撞上案桌的时候,二者之间陡然出现了一道柔和的光团,光团如面团,老太太的脑袋撞在上面往后弹,所以才没事。 这时候一个童子喊道:“知府从事大人驾到!” 人群分开,昨晚王七麟见过的章如晦面色肃穆的走了出来。 此时的他身穿官服、步履生风,当真是官威赫赫。 手持水火棍的挡人衙役被他气势震慑,乖乖收起水火棍让出一条路。 章如晦走进来冷哼道:“这件事我全看在眼里了,李大人,本官对你很失望!” 李英乱了手脚,他赶紧说道:“章大人误会了,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无需解释,”章如晦厉喝一声,“罪官李英,纵容亲眷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来呀,给我拿下关入大牢,待我日后禀告知府大人,将你罢免,再做判罚!” 衙役们认识官服品级,他们早就听说府里的一名从事大人来了吉祥县,如今又看李英的态度,自然明白章如晦的身份,便火急火燎的上去将李英给押了起来。 王七麟觉得不对劲。 刚才的光团是怎么回事? 还有章如晦的表现有古怪,他是知府幕僚,是靠脑子吃饭的,那他的所作所为很诡异,他无权将一名知县下狱,知府也没有这权力,更没有罢免知县的权力。 衙役和百姓们却没想到这些,他们陷入狂热之中,朱家老娘跪下老泪横流:“多谢青天大老爷主持公道!” 众多百姓跟着下跪:“拜见青天大老爷!” 以往在李英面前噤若寒蝉的衙役们化身虎狼,上去将他双臂反剪:“贪官污吏,给我走!” 李英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怎么昨晚宴请结交的人都来对付自己了?难道昨晚自己办的是鸿门宴? 李府管家惊呆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李茂更惊呆了,他有预感,要凉! 章如晦雷厉风行的派遣衙役将李英下狱,然后抱拳向帝都长安方向说道:“本官一心报效朝廷,朝廷既然出了贪官污吏,那绝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现在罪官李英已经无权再管辖吉祥县,那吉祥县知县一位暂由本官代理,诸位有什么冤屈,请向本官诉说!” 诸多百姓激动的叩头:“青天大老爷!” 王七麟摇头道:“不对,这个从事大人不对。” 徐大将他拉出人群低声道:“管他对不对,这是他们衙门官老爷的内斗,不关咱的事,咱撤。” 145.出发十庙城(求订阅) 王七麟退出衙门,说道:“这事可能跟我们有关,先前朱家老娘要撞柱自杀,可是却被一个古怪光团给拦住了,很有可能是章从事所为,这么来看他好像懂法术。” 徐大道:“人家是知府大人眼前的红人,懂法术有什么稀奇的?” 王七麟还要再说话,徐大冲他挤挤眼道:“李家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李英尤其可恶,对不对?” “对。” “那不管怎么回事,他被下入大牢对咱们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 “是好事,”王七麟迟疑了一下:“表面看是好事,可细究下来未必是好事,这事有些古怪。” 事关法术和官场,那就跟听天监相关了,一旦出事,他跑不掉。 徐大道:“管他呢,你怕事情跟咱扯上关系是吗?那咱暂时离开吉祥县,让他们衙门自己乱。” 他这么一说,王七麟立马反应过来:“我们找个合适的理由离开吉祥县?” “对!” “去庸水县找窦大春的下落,这个理由是不是很合适?” “当然合适,咱们必须要找窦大春,于私这是窦家的委托,于公咱要抓侯德才,得借助衙役的人脉和力量,而窦大春不在,衙役没有管事的,咱号令不动。” “徐大人所言甚是,而且咱也得去小水乡调查秦晋劫的机密。” “咱必须调查,向威已经吓得快上吊了,再不解决这事,怕是他得吓死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然后对视一眼: 一定是特殊的缘分,让我们成为一丘之貉。 窦大春失去消息已经半个多月,窦府上下乱成一团糟,光是派出去找人的家仆就有五十多个。 王七麟上门去调查线索,徐大去小水乡召集谢蛤蟆,他们必须得去庸水县一趟。 但窦府没有什么线索,窦大春最后送来的一封信是十二天之前,信上说他一切安好,甚至还有闲心思去听小曲…… 带着谢蛤蟆赶回来的徐大看到信件后狐疑道:“他真是为了赚你人情去找周仲生的消息?我怎么感觉他是为了甩掉吉祥县的烂摊子,然后出去春游了?” 谢蛤蟆拂袖道:“都什么季节了,还春游?” 王七麟帮忙解释道:“他说的春游是个动词,不是名词。” 徐大给他一个眼神:越来越默契了,七爷,看来咱俩是天生搭档啊。 王七麟回给他一个眼神:并没有越来越默契,只是我现在懂得怎么去理解你这孙子的话了。 得知他们愿意亲自出马去寻找窦大春,窦家家族长窦玉来大为欣喜,不光为三人备上了千里良驹,还给他们准备了盘缠:一百金铢! 什么叫财大气粗? 这就是了! 黄金比重大,当窦府管家窦过年吃力的端着一盘子金铢走出来的时候,王七麟的眼睛直了。 黄金的魅力比女人还大! 女人只能吸引男人,黄金却还能吸引女人。 他十分心动,然而还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们找寻窦大人是为了公事,绝不能接受您的钱财。” 窦玉来感动的抱拳说道:“窦某曾听犬子介绍过王大人义薄云天、一身正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牵着骏马,三人上了官道,直奔庸水县而去。 两座县之间紧挨着,所以路途不算遥远,他们赶在日落前进入了庸水县城。 为了寻找窦大春,窦家是费了大力气的,他们安排机灵的家奴出来寻找、雇佣了行商打听消息、动用了在庸水县衙门的关系,在这县里县外拉开了一张大网。 窦家还设立了一个寻人指挥所,负责人叫窦金来,是窦大春的二叔,也是窦家在庸水县生意上的负责人。 三人赶到指挥所,已经有个跟窦玉来面目相近的大汉在等着他们了:“在下窦金来见过三位大人,三位一路辛苦,请喝口水歇歇。” 三人下马,立马有个英气勃勃的姑娘送上水囊。 王七麟觉得有些怪异,窦氏是大商贾,接人待物应该很讲究礼道,那怎么不用茶水待客而是用水囊?这种规矩在粗犷的草原和漠北常见,在中原不常见。 不过他们热了一路、渴了一路,确实用水囊喝水更过瘾。 另外他还有一个疑问:“窦掌柜怎么知道我们要来?” 三人一路快马加鞭,不应该有人在他们前面传达消息。 结果窦金来指向屋顶,一只游隼傲立在屋顶左右张望,姿态睥睨。 八喵最见不到鸟兽装比,它钻出来不怀好意的盯着游隼看,准备去玩鸟。 王七麟将它塞了回去,赞叹道:“不愧是吉祥窦氏,竟然能将猛禽驯为送信鸟。” 窦金来含笑拱手,道:“我们窦氏哪有如此本领?这是我兄长重金向怀鹞阁求购的传书鹞子,正是它送来了你们的信儿。” 王七麟问道:“那窦大人给家里的信也是它送的么?” 窦金来摇头:“不,传书鹞子只送重要且紧急的消息,大春的信是让运粮的伙计给捎带回去的。” 王七麟一边思索一边喝水,结果打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没有水流出,水囊被堵住了。 “对不住,王大人,应该是塞口坏掉了。”窦兰草赶忙道歉,又给他一个水囊。 囊中水清凉甘甜很好喝,他喝了一口又一口。 徐大喝过后冲英气姑娘赞叹一声:“姑娘人美笑的甜,送来的水也甜。” 谢蛤蟆不屑:“土鳖,这是因为人家送来的是冰镇蜂蜜水。” 窦金来大笑,他指着身后姑娘说道:“这是我大女儿兰草,兰草,还不上来见过三位大人。” 窦兰草上前抱拳行礼,她身材颀长、面目俊美,肩上挂着一条披风,举手投足之间披风飒飒有声,竟然是上门镶嵌了铁片。 窦金来介绍道:“我窦氏做米粮生意,常要外出各地运粮,所以需要护卫队保护,兰草是庸水县这一支护卫队的统领,她习惯了风餐露宿、枕戈待旦的生活,寻常时候也披着薄甲,让大人们见笑了。”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难怪人家用水囊喝水,原来是常年在野外的习惯。 徐大钦佩的回礼,道:“窦统领巾帼不让须眉,谁敢笑话?我新汉朝女儿家如果都有这般志向和本领,何愁边疆不平、四海不归一?” 这话深得窦兰草爽点,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大人过誉。” 徐大道:“哪有?我就是说了心里话而已,诸位也看出来了,徐某是个粗人,只会说心里话……” 王七麟将他推到一边去,你可滚犊子吧,这是准备泡妞呢? 他问窦金来关于窦大春的消息,窦金来忧愁的叹气:“大春没有来找过我,家书都是他托人送来的,这一趟来庸水县他行事匆匆,直接去了一望乡,说是要去一望寺找什么人。但我早早派人去一望寺问过了,乡里人和寺里师傅都说没有见过他。” 吉祥县和庸水县所在的云州府境内少有平原,多有山峦,其中吉祥县地形还好一些,以小丘陵为主,庸水县就不一样了,云龙山脉从其境内抬头,一路往西,浩浩荡荡,群山无数。 深山多古刹,庸水县也因此拥有云州府内最多的寺庙,光是能叫上名号的便有十座,所以庸水县也有十庙城的美誉。 一望寺在十庙之中规模最小,处于深山之中,既然窦大春摆明要去一望寺,那说明周仲生应该就出家躲在这座寺里。 146.山野小庙(求月票) 三匹马前后排着跑进山里,山路险峻崎岖,到了这里马就跑不起来了,王七麟只能下马。 徐大将马放开撒了泡尿,嘴里嘟囔道:“望山跑死马啊,大爷总算明白这话的意思了。” 山路难行,两边不时有悬崖陡壁出现,他和王七麟牵马走路。 谢蛤蟆则依然坐在马上,他像是变成了纸人,轻飘飘的不受力,骏马轻轻松松的驮着他,走的逍遥自在。 此时天色渐晚,余晖撒在深山老林里,光色赤红,如染赤血。 群鸟归林,有几只老鸦呱呱叫着飞过,给山林增添了几分幽深。 从庸水县城到一望乡的路太难走,需要大半日路程才行。 三人在窦家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本来此时应该早到了一望乡。 可惜他们不认路,上午走错了方向,等到发现不对后已经晚了,如今调头也没来得及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一望寺。 徐大看了眼天色,满脸郁闷:“这日头下的太快了,急着回家做什么?它有婆娘在家里等着?” 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你可闭嘴吧,要不是你瞎逞强去带路,咱能走错?” 徐大争辩道:“这能怨大爷?大爷是照着地图走的,还不是窦家给的地图不准,错也是地图错了。” 谢蛤蟆竖起大拇指:“无量天尊,寻常人都爱称呼我们为牛鼻子老道,我看你才是牛鼻,你是真牛鼻。” 徐大闷哼一声,换了话题:“唉,早知道马走不了山路,大爷就不骑马了,骑个骡子它不得劲吗?” “得多大的骡子能驼动你?”谢蛤蟆继续嘲笑他,“我听闻南国有巨兽曰大象,你这样的应该骑大象。” 夕阳余晖不多了,山里头夜色来的总是格外早一些。 谢蛤蟆抬头,西天赤红,火烧云像怒放的花朵。 他说道:“荒山野岭逢夜半,鬼哭人嚎神不见,小心点,怕是要碰上邪事。” 几乎就在他说完话的时候,前方山林里响起一阵粗犷的歌声:“上马不捉鞭,反折杨柳枝。蹀座吹长笛,愁杀行客儿。腹中愁不乐,愿作郎马鞭。出入擐郎臂,蹀座郎膝边……” 徐大顿时将狼牙棒摘了下来,道:“我只听说荒山野岭碰见女鬼女妖化作俏娘们来引诱书生去吸阳气,还是第一次知道它们还会化作男人。” 王七麟说道:“可能它知道咱们仨里有人喜欢男人?我先声明,我不喜欢。” 谢蛤蟆:“修道之人清心寡欲,我男人女人都不喜欢。” 徐大无话可说。 他们快走几步绕过一片山角,然后借着夕阳光看到一个背着包袱、穿着赤色战袍的高壮军户走在路上。 一路行军一路歌,这是新汉朝精锐军旅的传统。 军户比王七麟高出半个头,头上发髻凌乱,身上一件圆领袍衫上打着补丁,包袱上也有补丁,脚上靴子则是一灰一黑,真是从头潦倒到脚。 听到马蹄声他避让到了路边,徐大看着他圆领袍衫上绣的猛虎图问道:“你是北境山林猛军的?” 新汉朝在东南西北四方边境针对性部署了不同的战斗兵种,北境多山多林,部署的军队擅长山地陆战,这支军队中的王牌便是山林猛军,每个军士的战袍都绣有猛虎,取其‘悍勇如虎’之意。 浓眉大眼的军户举起手臂道:“卑职马明见过听天监大人,不错,卑职曾在山林猛军当兵。” 他抬起手臂,王七麟注意到他有一只手臂已经齐腕而断。 徐大问道:“山林猛军乃是我朝军中精锐,每个军户都是终身为兵,你是回来探亲的吗?” 马明苦涩一笑,道:“不,卑职年前参战了与罗刹国的七子山关一役,此战我们队里十五个兄弟只存了我一个,还是受了重伤,虎帅可怜我们,便放我退伍还乡。” 徐大顿时肃然起敬:“七子山关之战我听人讲过,说是战鼓雷鸣、血流成河,其中有先登营战况最是惨烈,他们率先杀入罗刹军中,十不存一。” 马明默默的点头。 王七麟问道:“马大哥的家乡可是在一望乡?” 马明道:“不是,我家乡是漠北当地。” 王七麟诧异:“那你应该是要去一望乡吧?” 这条山路只通往一望乡,所以才这么崎岖窄小,因为平时没什么人走,官府便没有费心费力去修路。 马明说道:“大人明鉴,卑职队里一个兄弟是一望乡人士,我此行是送他骨殖回家。” 徐大抱拳道:“千里送灵,马大哥是条汉子。” 马明淡然一笑没有继续这话题,他问道:“三位大人也要去一望乡?那咱们可否同行?卑职在军中时候养过马匹,可以为三位大人牵马,只求三位大人能给个壹饭壹粥,让卑职吃个饱的。” 徐大很敬重这些为国效忠的汉子,他当即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包递给他:“这里有两只鸡腿,你先吃下垫垫肚子。” 马明急忙道谢,他用残缺的右臂托住油包左手抽出一根鸡腿,张开嘴狼吞虎咽。 吃掉鸡肉,他又嘎嘣嘎嘣吃了鸡骨头。 风卷残云,两个鸡腿什么都没剩下。 吃掉鸡腿他把油纸塞进怀里,然后伸手去拉马缰绳。 王七麟笑道:“马大哥不必客气,我们自己牵马就行。” 马明道:“请大人信我,我肯定不会坏了你们的马。” 王七麟摇头道:“我们怎么会不信你?只是没有这个必要……” 马明坚持道:“卑职已经许下承诺,请让卑职来牵马。” 王七麟只好撒手,马明正好一条手臂一头马,领着两头马走的顺顺当当。 山路难行,还好月色不错,他们借着月光还能赶一阵路。 徐大点起火把看地图,指着前面说道:“再走一会能碰到个山民搭建起来的棚屋,咱今晚可以在那里吃饭歇息。” 谢蛤蟆斜睨他:“靠谱不靠谱?” 徐大道:“这你得问窦金来,我也不知道这地图靠谱不靠谱。” “我说的是你。” “那你是舌头闲得难受吗?大爷当然靠谱!” 这次徐大很靠谱,他们走了没多久果然看到一座小屋。 屋子不大,但却不是草木建起的棚屋,而是用砖石搭建的小庙,庙上一块匾,上面两个字:孝義。 徐大皱眉道:“不大对吧?看地图上说这棚屋还得走上一段路呢。” 王七麟意味深长的笑了:“半夜的深山里,路边莫名其妙出现一座小庙,嗯,今晚不会很太平啊。” 谢蛤蟆凝神看着庙宇说道:“王大人,我们要进去吗?” “进啊。” “但我看它有问题。” 王七麟道:“我当然知道它有问题,没问题咱进去干嘛?” 谢蛤蟆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大人,行走江湖最忌惹是生非,既然这庙宇有问题,我们应该避过。解决麻烦的最好方式是避开麻烦,咱们何必要去冒险?” “而且咱们现在碰到的是个庙,这东西很邪,不管是妖魔幻化而成还是山民祈求精怪所用,敢拥有一座庙的邪物都有大手段、大神通,我们恐怕不是人家对手!” 他这话说的有道理,王七麟犹豫。 这时候马明笑了起来,道:“道长说的不错,不过三位大人不必害怕,这庙宇如果跟妖魔鬼怪相关,那必然是来找我的,它们不会伤害到三位大人,三位大人放心的进吧。” 147.缘分(求推荐票) 小庙不大,干净整洁。 里面清清冷冷只有一方供桌,此外再无他物。 徐大举着火把看了看,问道:“这庙里供奉的是哪尊神?怎么什么都没有?”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怎么会没有?它不就在你眼前吗?” 徐大赶紧举起狼牙棒准备开打,但他瞪大眼睛什么也没有发现,顿时心里有些发凉:“老道士,我眼前什么也没有啊,你见鬼了吧?” 谢蛤蟆笑道:“没见鬼,我就是逗你玩。” 徐大气的要跳脚。 但庙宇确实不正常,王七麟走到供台前一看,上面多数地方落有薄薄一层灰尘,干净的地方是四个比他巴掌大两圈的爪印。 看起来这里以前站着个什么野兽来着,唯有野兽四爪踏地处没有灰尘。 他招呼谢蛤蟆一声,谢蛤蟆不用看,说道:“小庙的主人夜游去了,大人,你应该能看出诡异之处了吧?” 王七麟觉得最诡异的是马明,这条军汉似乎毫无畏惧,找了个地方用脏衣服扫了扫灰尘就准备生火了。 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问道:“马大哥,你刚才在庙外说的话什么意思?” “我给你们看样东西。”马明作势脱衣服。 徐大赶紧阻拦:“咱正经说话呢,用不着脱衣服。” 马明笑道:“不脱衣服我怕你们不信,看,这个东西。” 他脱掉上衣露出个长满护心毛的胸膛,前胸后背都有狰狞伤疤,不知道受过多少伤。 伤疤之中有一个核桃大小的鬼脸,鬼脸五官俱全,歪嘴邪笑。 见此谢蛤蟆脸色一沉:“鬼印!” 马明点头道:“道长见识不凡,是的,这是个鬼印,所以你们无需害怕,我猜这个庙宇的主人是出来监视我的。” 王七麟问道:“鬼印是什么?为什么还要监视你?” 谢蛤蟆沉声道:“顾名思义,鬼印就是鬼扣下的印章,等于是马兄弟跟它有过协议。协议完成,印章消失,协议要是完不成,那被扣章的人就等着受折磨吧。” “什么折磨?” “对未知的恐惧。”马明穿好衣服说道。 王七麟不懂,谢蛤蟆继续介绍道:“这东西实际上是鬼的炁,人有阳精、鬼有**,炁就是**的一种。它对鬼来说是好东西,人身上有鬼炁会吸引附近的阴邪鬼物,但鬼物们最讲实力,这道炁蕴含着主人的威能,一般的鬼只敢垂涎不敢去抢夺。” “所以,小马入夜就会遇到妖邪,而且他还不知道下一刻乃至明天晚上会遇到什么样的妖邪,未知的才是最让人恐惧的,这样他将长期生活在恐惧之中,饱受折磨。” 王七麟悚然:“这么可怕?” 马明道:“不算可怕,我当兵多年,过惯了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在军中遇到战事就是这样,你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还能不能活着。这种感觉比遇到鬼可折磨人多了,鬼有什么好怕的?它们只敢出来看着我,却不敢真害死我,之前我还不明白怎么回事,道长一说我懂了,原来是我身上还有那个鬼的威势,这算狐假虎威吗?” 说到最后他笑了起来。 不是逞强的笑,这是真的洒脱大笑。 王七麟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鬼印?” 马明说道:“我给我一个兄弟送骨殖回家的时候误入了一座白骨大墓,墓中主人是个厉鬼。它想害死我和另一个不小心进入墓中的南荒小姑娘,但我尚有重任在身不能死,于是跟它讲了条件,我把兄弟们的骨殖一一送还,然后再回去领死。” 徐大一甩狼牙棒怒道:“竟然还有鬼欺侮你这等忠肝义胆的好汉子?你做的可是足以感天动地的好事,它竟然还敢冲你放肆?这是哪里的鬼?你没有去跟当地听天监报案吗?” 马明笑道:“这鬼很讲究了,它接受了我的条件放我离开,我怎能转头就出尔反尔?” 王七麟道:“不可能,恕我直言,鬼最是奸诈,它怎么能信你的话?” 马明道:“或许我碰到了个好鬼。” 谢蛤蟆摇头说道:“不,这鬼就是很奸诈。正所谓浩气还太虚,丹心照千古。生平未报国,留作忠魂补。马兄弟一身忠骨、身后更是常随十四位忠魂,厉鬼不敢近身,那鬼压根奈何不了你,于是它奸诈的在你身上下了鬼印,等你将十四位忠魂送还家乡再回去找它,那时候它就能对你下手了。” 徐大很生气。 马明愣了愣道:“原来是这样?” 随即他又笑了起来:“无妨,我生平最大愿望就是将我这些兄弟送回家乡,这是当初我们分到一支队里时候的彼此承诺,所以只要能将他们送回家里就行了,其他的没关系。” 王七麟有些动容:“马大哥怎么能这么想?蝼蚁尚且偷生……” 马明黯然摇头:“我不想生,所以不怕死,现在不敢死是因为尚有兄弟骨殖在我身上。” 说着他又酣畅的笑了起来:“王大人不必为我惋惜,我这一辈子轰轰烈烈的杀过罗刹鬼,痛痛快快的喝过将军酒,骑过好马、握过好刀,这两年还走遍大江南北见识了壮丽山河,死而无憾!”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又问道:“你还有几位兄弟的骨殖没有送回去?” 马明拍了拍包袱说道:“这是最后一位兄弟。” 王七麟道:“你将他送回去,然后我们三人陪你回去找那奸诈恶鬼。” 徐大大笑:“看七爷不把它给剁成饺子馅。” 马明又摇头:“王大人仗义,但无需如此,我曾经答应过那鬼,日后独身回去见它,到时候它可以随便取我性命,我绝不反抗。它已经完成它对我的诺言,难道我要坏了我对它的许诺吗?” 说着他摇头的更厉害了:“卑职一生没有大学问、没有显赫家世、没有大本领,唯一能慰藉平生的就是还算有几分信誉,我不能把这唯一的东西给舍弃。” 谢蛤蟆也要劝解他,他抢先笑道:“道长修行有为,一定知道心魔的厉害。卑职一生还算光明磊落,自认没有心魔。” “所以,卑职不怕死亡,我能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去地府,到时候不管见了我爹娘还是我战死的弟兄,都敢挺直胸膛说一声马某一生问心无愧。” “可要是破了向人家许的生死承诺,我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死去的爹娘和弟兄?那样对我来说才是折磨!” 他拍了拍胸膛继续说道:“何况这个承诺还是盖了戳子的,卑职更不能出尔反尔。三位大人的好意卑职心领,但卑职是个死脑筋,实在不能领情。” 听了这些话,谢蛤蟆只能肃然道:“无量天尊,徐大人拿酒来,我今晚要与马兄弟大喝一场!” 徐大讪笑:“咱出来办事,我哪里有酒?” 谢蛤蟆一甩袖子,他挂在屁股上的水囊飞了出去。 徐大叫道:“那我也要与马老哥大喝一场。” 马明笑道:“卑职又不是马上要去死,两位大人不必这样。” 王七麟上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只要你说的是真的,你应该死不了。还有,你相信缘分吗?” 缘就一个字,妙不可言。 148.孝狮(求支持) 篝火升起来,浓郁的肉香味在小庙里飘荡。 烧鸡、香肠、肉饼、肉干、炒咸菜,等等,徐大掏出来一样又一样的菜肴。 八喵看懵了,它忍不住爬到徐大身上往怀里看:里面是不是有个屋子? 徐大推开它,笑道:“闻见鱼味了?” 他掏出来一个油包,里面赫然是一条醉鱼。 王七麟懵了,连鱼都有? 等他再掏出个油包打开露出几个狮头大丸子后,谢蛤蟆也懵了:“你怀里是不是有个芥子法器?” 佛家和道家把能收纳物品的法器统一叫做芥子。 《维摩经不思议品》有云:若菩萨住是解脱者,以须弥之高广,内芥子中,无所增减。 徐大拍拍身上说道:“有个屁,这下子什么都没了。马大哥,我看你好长时间没有正经吃顿饭了,来来来,吃酒吃肉,开干!” 马明吞咽着口水笑道:“让徐大人看笑话了,兄弟只有把同僚骨殖送回人家里的时候才能吃一顿好饭,其他时候连想都不敢想。” 王七麟问道:“你从军中退伍,没有遣散费吗?” 马明说道:“给了,虎将仁慈宽厚,给了十个金铢呢。” “那你花的也太狠了吧?到了现在连吃饭钱都没了?”徐大递给他一条鸡腿。 马明着急忙慌吃了起来,含糊道:“没花,都买了牛分给兄弟家里了,他们家里平白无故少了个壮劳力,有个壮牛,种田就不必那么辛苦,日子能好过一些。” 谢蛤蟆赞叹道:“好汉子!” 徐大先将酒倒入篝火前,举起酒囊道:“敬边关的英魂!” 四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王七麟觉得这可比在青丘府的湖中亭里舒服多了。 但总有东西来添堵,庙门忽然缓缓关了起来。 马明抹了抹嘴边的酒渍道:“三位小心了。” 徐大愤怒的站起来吼道:“不长眼的小鬼,马爷你吃着,今晚大爷我给你们守门!” 他握着狼牙棒要起身,谢蛤蟆压住他肩膀道:“用不着……” “对,用不着我。”徐大拎起正在王七麟腿上眯着眼睛念佛的八喵放到了门口:“喵爷,今晚你来守门。” 八喵傻了:这也行? 王七麟将八喵塞回了怀里,他已经好久没有斩鬼了,造化炉饥渴难耐。 所以,有鬼进来最好。 但这荒郊野外只有孤魂野鬼,它们胆子很小,徐大就吼了那么一嗓子,庙门又开了…… 吃饱喝足,夜色已深,明天还要赶路,四个人凑在一起铺着衣服睡了起来。 谢蛤蟆指挥睡姿:“头南脚北,不见妖鬼。” 王七麟躺下默念金刚萨埵心咒很快就迷糊起来,恍恍惚惚之间他听见西边有人放了个屁,然后臭味弥漫过来。 他很是生气,骂了一句:“老徐你搞什么?西气东输啊?” 徐大的声音从他身东传来:“七爷,不是你放的吗?” 王七麟猛的意识到:自己睡在最西边了,再往西压根没人! 他立马坐了起来,看见八喵趴在地上翘着尾巴瑟瑟发抖。 见此他恍然,原来是八喵放的屁。 但他没想到猫屁能这么臭! 他看八喵发抖便笑了,伸手抚摸八喵说道:“行了,放个屁爹是不会批评你……不对!” 八喵身体僵硬,它像是在害怕什么,竟然被吓得不能动弹,刚才那屁是被吓出来的! 王七麟赶忙看向左右,小庙里还是空空荡荡,他不知道是什么将八喵吓成这样。 就在他疑惑之中,一阵鼓声若隐若现的传进他耳朵里。 八喵努力低下头翘起屁屁,尾巴夹的很紧,看起来一幅很虔诚很乖巧的样子,好像见了祖宗。 鼓声逐渐清晰,低沉、缓慢、郁积、颓唐、黯然…… 王七麟说道:“都起来,装神弄鬼的来了!” 话说的轻松,其实他心里很沉重。 这鬼怕是不好对付,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八喵认怂! 徐大等人纷纷起身,王七麟甩掉刀鞘反手握刀,左手掐不动明王根本印,准备待会出手就是全力一击! 庙门缓缓打开,原本湿热的夜风忽然变得凉爽起来,低沉黯然的鼓声越来越响亮,很快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门外。 站在门口正中的王七麟一愣,下意识的说道:“狮子头?” 徐大也一愣,道:“没了,先前都被咱吃了,最后一个还是你吃的。” “傻!过来看,这里出现了一个狮子头!” 出现的狮子头并不是能吃的狮子头,而是一个白色的舞狮狮子头。 大狮子头通体雪白,身体带有蓝黑条纹,双眼漆黑,眨动之间有泪水落下。 它踏着鼓声缓慢往庙里走来,大嘴轻轻抽动,仿若在无声的抽泣。 有声音的抽泣也出现了,徐大和马明哭了起来,马明强忍悲痛、泪流满面,徐大扯着嗓子嚎。 王七麟的心里也出现了悲怆、难过、消沉的情绪,他意识到这狮子头有问题,赶紧猛念金刚萨埵心咒并配以不动明王根本印。 随着天地间的灵气灌入他身体中,他运转灵气入喉咙,口中厉喝一声:“临!” 负面情绪立马消失,但白狮子却没有消失,而是在门口抬起头盯着他看了起来。 谢蛤蟆一个起落跳了过来,往外一看皱起眉头:“孝狮?” 王七麟沉声问道:“孝狮是什么?” 谢蛤蟆道:“舞狮的一种,又叫马超狮,你听过《三国》吧?三国中西凉马超之父马腾被曹操所杀,悲愤之余马超尽起二十万雄师,以全军白马白甲戴孝出征曹军,马超狮正是由此而来,进入民间成为舞狮,正所谓‘起舞马超狮,孝义人人知’。” 孝狮出现在门口后并没有攻击他们,还是在原地慢慢的跳动。 可是这给众人带来的压力更大。 大晚上的,荒山野岭的,结果出来一只雪白的舞狮队,而且还是一头只出现在丧事上的孝狮,这比直接见了鬼还吓人! 临字真言惊醒了徐大和马明,马明走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道:“这是干嘛的?来给我送终的?” 王七麟问道:“你知道它是什么?” 马明说道:“这是孝狮,我曾经去过南蛮之地,在当地见过一次,当时有一位宗师仙逝,门下弟子请来孝狮祭奠,据说这是从西域传来的祭祀礼,只有名门大派的宗师去世才有资格享用。” 说完他走出去,冲孝狮拱手道:“在下还没有完成平生夙愿,尚有一个弟兄的骨殖没有送回家,若您要取我性命,烦请稍候。” 孝狮还会说话,它口中幽幽发声:“公乃汉家肱骨,孤忠峻节,我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取你性命?” 马明奇怪了,问道:“那你来干嘛?” “我要回家,你们挡我家门了!” 149.分兵探路(5/5) 四个人分两边站好,孝狮一步一步的走进庙里。 徐大凑到王七麟跟前低声道:“咱要不要跪拜一番?” 王七麟意志坚定,道:“我只跪天地、跪爹娘、跪天子,其他的想都不要想。” 徐大给他一个滑稽的眼神:“年轻人别把话说的太满,以后有你跪女人的时候。” 孝狮从他们之间走过,到了王七麟跟前的时候猛的停了下来,它在原地慢慢的舞动,同时扭头冲着王七麟快速眨眼。 像是在勾引他。 徐大反应很快,当机立断握紧了狼牙棒。 王七麟也戒备起来。 只有他明白孝狮眨眼的意思,这是在打量他! 仔细的打量他。 上下左右打量一番后孝狮又扭头前行,它回到供台前翻身一跃跳了上去,四个爪子正好摁在那四个爪印上。 王七麟握了握妖刀刀柄迟疑的问道:“道长,这怎么个意思?打不打了?” 谢蛤蟆瞥了眼玄猫,道:“你看你家八喵,你觉得到时候打起来它会帮谁?” 八喵自己待在角落里,继续五体投地、屁股撅起,态度恭谨。 王七麟拎着它颈后皮给拖了过来,这小东西很没有出息,上次跪拜供桌桌面、这次跪拜孝狮,它对山精野怪真是尊崇到骨子里了。 但这是灵兽的天性,它们也想修炼有为。 他把八喵带到孝狮跟前,刚松手,八喵轻巧落地抬头看看孝狮又看看他,小饼子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明白,爹,我这就正正当当的跪! 两个兔起鹘落,八喵跳到孝狮供桌上开始撅屁股。 王七麟一看无奈了,这怎么打? 马明从包袱里小心翼翼的抽出一排立香又取了些纸钱,然后虔诚的跪在孝狮前跪拜三下。 他点燃立香插好,借着火光烧了些纸钱,喃喃道:“今日因缘际会得见孝狮,望孝狮庇佑我爹娘在阴间不受欺侮,愿孝狮保佑我弟兄们的爹娘身体康健、余生顺当。” 孝狮探头吸香和纸钱焚烧产生的烟灰,一排立香如汤沃雪,迅速燃烧殆尽,而纸钱燃烧产生的烟柱则化作一条灰龙钻进了它的鼻子中。 接着让王七麟震撼的一幕发生了:孝狮张口,无数狮影奔袭而出,冲出门口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是孝狮去给马明还愿,跑出的每个狮影都要去庇佑一个人。 见此徐大二话不说冲上去跪在孝狮跟前就是一阵磕头。 谢蛤蟆伸手行礼:“无量天尊,原来弟子今日见到的乃是孝狮尊者,弟子打扰法驾,请尊者勿怪。” 孝狮高坐供台,再无动静。 王七麟也冲孝狮行礼,孝狮举起前爪搭在一起冲他回礼。 他现在明白了,这孝狮不是邪祟,而是修炼有成的大妖,他们这几个人合起来怕是也不够人家一顿胖揍的。 孝狮对他们并没有恶意,于是四人便回来继续睡觉。 有孝狮守门,今夜可以放心大胆的睡。 八喵还跪在人家供桌上,像是被当做了贡品…… 王七麟想把它拎回来,它用爪子抱住孝狮一条前腿,死活不放。 谢蛤蟆说道:“王大人,算了吧,八喵这是在修炼。” 八喵冲他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修炼。 王七麟放开,八喵跳回来继续撅着屁股修炼。 这个姿势有些不雅,王七麟把它屁股给摁下了。 一直悲恸哀绝的孝狮看着他们两个少见的露出一丝笑意。 这一觉睡的很好,他们清晨起床上路,刚离开孝義庙没几步,再回头看路边已经空荡荡一片了。 谢蛤蟆忍不住掐指算了算,嘀咕道:“在这里碰到孝狮,我总觉得太巧了一些。” 徐大道:“有什么巧的,它就是来看马爷的。” 马明摆手笑道:“可不敢可不敢,卑职当不起,我倒是觉得它是来看王大人的,实际上昨夜我烧香烧纸的时候隔近了发现孝狮尊者一直在打量王大人。” 王七麟也摆手:“它怎么可能冲我来的?” 徐大问谢蛤蟆:“老道,你算出什么来没有?” 谢蛤蟆面露古怪之色:“算出来一点东西,不过我猜你们不会信的。” “说说。” “它冲谁来我不知道,但它来是跟姻缘有关。” 三人一听,放声大笑:“孝狮冲姻缘来的?哈哈,它难道看上咱们中的谁了?” “八喵。”谢蛤蟆轻飘飘的说道。 王七麟顿时笑不出声来了。 他把八喵冲怀里掏出来,八喵一脸疲惫,被掏出来后迷糊的眨了眨眼睛,接着又睡了起来。 徐大倒吸一口凉气:“还真有可能,七爷,你想想昨晚八喵那个姿势,趴在桌子上翘着屁股……嘿,这小骚货!” “难怪它这么困呢,是不是昨晚上它忙活了一夜?不对,它不忙活,它是被推的车。” 王七麟骂道:“滚滚滚,八喵是公的!” 徐大道:“就是公的才要推车啊,要是母的那姿势不就多了?” 马明冲王七麟抱拳:“恭喜王大人、贺喜王大人,以后王大人要做孝狮的公爹了。” 徐大羡慕的说道:“七爷你真厉害,预定了百年之后的孝狮舞啊。” “滚滚滚。”王七麟一时之间只会这么骂。 他知道八喵昨晚肯定是老老实实修炼了,因为八喵的尾巴比以往又长了一指左右。 玄猫在修炼有成之前不长个头只长尾巴,尾巴会越来越长。 他们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路边出现一个棚屋,这才是地图上记录的乡民暂住地。 四人打听了几句,此处距离一望乡不远了,可是山路难行,他们还得再走半日左右。 爬过几座山头、越过几条山溪,零零散散的石屋木楼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前。 到了这里双方得暂时分开,他们都有事要做,于是王七麟三人去寻查窦大春的消息,马明前往他同僚的家。 马明在一望乡的同僚叫做姚无邪,他和三人很投缘,双方约定谁先办完事就去找另一方,后面一起离开一望乡。 山区乡民居住地分散,但以乡里为中心,所以一望乡竟然还比较繁华,每天都有集市。 王七麟随便转了转,说道:“老徐,你去找当地的泼皮问问窦大春消息,我去乡里的驿所,道长你先去一望寺,咱们三个不管有没有打探到消息,中午在这个羊肉馆汇合。” 徐大不满道:“为什么让我去跟泼皮打交道?” 王七麟看向树荫下几个獐头鼠目的光膀子大汉,说道:“因为你足够变态而常常能够亲切热忱的和这些货促膝长谈,我和道长都太正派了,融入不了他们的圈子。” 求一下支持,拜谢啦,诸位! 成绩比较惨淡,订阅比较少,所以特意开个单章来求个支持。 首先说说更新,弹壳更新不算快,一天只有一万字,其实不太好意思开单章的。但没办法了,月票被人**,订阅连连下跌,这着实让人绝望,所以需要大家站出来给帮帮忙。 可能这两天的章节内容比较平缓,大家有些不耐烦,但弹壳没办法,现在是在给第二卷铺路,也不能一直杀杀杀打打打,更不能一直碰到案子去破案,得铺垫后面剧情,得引出新人物,就像今天更的内容,引出来的都是重要角色,他们在后续内容中会有浓墨淡彩的描述。 另外本书确实太慢热了,这点可能让很多兄弟姐妹耐不住,上架了才刚出新手村,但也不过到了个县城,上面还有府城、郡城乃至神都洛阳、王都长安等等,高官巨富没有露面,诸多门派宗师大能没有露面…… 弹壳自己想想都觉得慢! 但是只能希望大家理解一下,大家知道弹壳是写种田文出身的,第一次写仙侠特别担心崩盘,所以就想以点带面,慢慢来写。 所以说,咱们这本书不是传统爽文,而是一个小角色的成长史,主角会从一个吃一碗焖羊肉都心疼的乡村小盆友逐渐成长为掌控国家暴力机器的强悍存在,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朝廷,江湖,鬼祟,阴邪。 弹壳不求太多人喜欢,只求喜欢的兄弟姐妹能尽量支持,弹壳也不奢望这本书大火大爆,只希望稿费能够弹壳养活家庭,所以这样就得尽量需要兄弟姐妹们支持正版、支持票票,月票和推荐票弹壳都很需要,请大家记得投推荐票,这个票对作者来说也很有用,能让作者看到读者的支持力度。 最后还是老话重提,有月票的请投个月票,没有的那给投个推荐票弹壳也感激不尽。 祝大家身体健康,开开心心。 150.诸多消息(1/5求月票) 一望山中有个一望乡,一望乡里有个一望寺。 也不知道三者是谁先名为‘一望’,总之现在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很多‘一望’。 听天监在这里的小印就叫于一望,他是个弥勒般的高大胖汉,头顶铮亮,不生毛发却生有密密麻麻的环状肉纹,圈圈圆圆圈圈,像是顶着一盘蚊香。 得知他名字后王七麟很纳闷,他问道:“于大人,这一望二字可是有什么讲究?” 于一望苦笑:“王大人肯定不相信,我爹娘给我起这名字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还有个一望乡和一望寺,而我之所以能来这里就是因为我叫于一望,我家大印得知我名字后觉得是缘分,就把我从济州府调来此地,说我跟这山这乡里是绝配。” 双方寒暄几句今日主题,用不着王七麟询问,于一望直截了当的问道:“王大人是为了你们县衙的窦大人来的吧?” 王七麟点头道:“对,请问你见过窦大人吗?” 于一望摇头道:“王大人失望了,我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的消息,前些日子开始县城的窦氏商铺便不断派人来寻找他,这让我也很是纳闷。窦家人说他留言来了一望寺,但我知道他绝对没去。” “为什么这么肯定?” 于一望笑了笑道:“有些隐秘请恕卑职不能明说,我只能向大人担保,窦大人肯定没有去一望寺。另外,请大人也不要去一望寺,这是咱听天监的规矩,玉帅亲自订下的规矩。” 王七麟一怔,这是什么规矩? 不过既然听天监有这样的规矩,那他就不能再问下去了。 官场之中,好奇心太强是大忌。 于一望也适时的转移了话题,他说道:“王大人,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请说。” “王大人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是穷山僻壤,山大了精怪难免就多一些,所以有没有一个可能,窦大人遭遇了不测?这话我没跟窦氏说过,只能跟你说说。” 王七麟道:“窦大人身手虽然比不上你我,但也不是等闲之辈,不应该无声无息的折在这里吧?” 于一望道:“那我再帮您打听一下吧。” 王七麟这次来县里不光要找窦大春,他还想找伏龙乡游星周仲生。 虽然他荣升大印,秦晋劫对他来说已经不是生死劫,但他还是想要解决这个劫。 堂堂听天监让两个鬼压制了十余年,说起来是耻辱! 可惜他再一次失望,于一望坚定的说道:“一望寺里没有俗家名字叫周仲生的僧人。” “这么确定?” “对,因为一望寺内全是老僧,至少二十年未有新弟子剃度。” 王七麟忍不住皱眉。 这一切说不过去了。 但于一望没必要在这件事上瞒他,瞒也瞒不住,他只要在乡里打听一下就能知道事实。 什么有用消息也没有拿到,王七麟难免沮丧,于一望想留他吃午饭,但他哪有心思吃饭?他又不是徐大那饭桶,少年时候给爷爷守夜结果撑得拉肚子,以至于在灵堂拉了裤裆。 他骑马回到羊肉馆,徐大已经跟一群泼皮勾肩搭背混在一起了,满身大汉。 一行人全脱掉了上衣,光着膀子守着一锅羊肉在划拳。 王七麟要了一个饼夹羊肉,这店里用的饼是自己烤的油饼,外酥里软、通体喷香,刚出炉的饼夹上拌好的羊肉片,一口下来满口生香,吃的他眉开眼笑。 到了饭点,谢蛤蟆迟迟没有回来,徐大打着酒嗝坐过来说道:“老窦来过,不过好像又被吓走了。” “吓走了?” “嗯,一望乡有个乱葬岗叫‘不回头’,老窦一幅外地人样子,让人给糊弄了,这边有人看他出手豪气,联手做局诈了他一把,还记得他在最后一封信里说要听小曲吗?嘿嘿,他没说的是还要去嫖娘们,就是这个局……” 徐大细细给他介绍,原来一望乡靠山吃山,每年出产许多草药、皮子之类的山货,吸引了山南海北好些收货人来做生意。 于是就有人专门设局坑外地人,常见的局叫鬼见愁: “他们用漂亮娘们去勾引生意人,你也知道,常年在外做生意的没有一个裤裆干净,看见风骚妩媚的娘们还不赶紧往上贴?到时候这娘们做引子,一行人设局,设鬼局,将人糊弄去不回头。” “到时候让娘们假装是女鬼,保证能把生意人吓得屁滚尿流只顾逃命,到时候捡起他们扔下的盘缠就行。” “你看,他们不杀人就能越货,厉害吧?他们也没有诈骗,有时候碰到有身份的生意人找衙门来管,衙门也不好管,这些人干的事不算违法,就是带人去不回头玩,客人自己害怕逃跑那能怪谁?” 王七麟听明白了,道:“老窦可是老江湖了,他能中这个招?” 徐大道:“反正他就是中招了,他被人骗去了不回头,然后就失踪了。” 王七麟道:“他会不会真折在不回头了?” 徐大说道:“没有,设局的泼皮也不敢闹出人命,他们看见老窦活着走出不回头来着。” “他们看见窦大人走出了不回头,但谁能保证出来的是窦大人呢?”谢蛤蟆一瘸一拐的走来。 王七麟给他一碗冰镇酸梅汤,六月天热,谢蛤蟆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抹了抹嘴巴,他问徐大道:“你就打听到这点事?” 徐大瞪眼:“这点事?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你换个人去打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这消息!” 他又说道:“另外我自己观察到一个反常的地方,窦氏在一望乡的生意铺展的挺大啊,我在街上看到的窦氏店铺不下一个巴掌,他们在这么个小地方怎么设下这么多店铺?” 王七麟漫不经心的看着街上行人,道:“窦氏在一望乡有这么多生意,窦大春还能让人用局给玩了,这说不过去吧?” 他又问谢蛤蟆:“道长打听到了什么事吗?” 谢蛤蟆道:“一望寺里一群老和尚,个个都是老狐狸,口风很紧,我什么也没有打听到。” 徐大顿时笑了:“垃圾!” 谢蛤蟆道:“我没打听到消息,不代表我没有发现。” “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老和尚们一问三不知。” “你逗大爷玩呢?” 谢蛤蟆道:“开动你机灵的小脑瓜想想,如果没有古怪,老和尚们的嘴巴何必那么紧?” “还有就是你打听到的‘不回头’,算你干了件正经事,这个不回头风水很厉害,你们能猜到它在哪里吗?” 王七麟草草一分析就知道了答案:“在寺内还是寺外?” “寺外,但紧贴着一望寺,寺庙在山坡阳面,这不回头就是阴面!” 徐大顿时面如土色:“完蛋了,咱们是不是晚上又有活了?” 王七麟点点头,道:“对,晚上咱们得亲自去看看。” 徐大垂头丧气,他忽然又来了兴致:“对了,我这一喝酒脑子糊涂了。刚才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这消息有点意思。” “从窦大春失踪到现在多久了?我记得咱去解决那个夜里叫卖的恶煞的时候,杨大嘴就说他没了消息,对吧?当时窦家就派人开始找他了吧?” “窦家一早就知道窦大春来了这一望乡,可是找他的人却没有来!大约是六七天前,才一窝蜂的来了许多窦家人打探窦大春的消息!” 王七麟说道:“也就是说,本来窦家没有正儿八经寻找窦大春,是六七天前才开始正经找他了?” “前面为什么不正经找呢?”徐大嘿嘿笑道。 王七麟猜到了原因:“窦大春来一望乡怕不是找周仲生的,而是来躲避县衙恶煞风头的,恐怕窦家没跟咱们说实话。” 徐大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再联系我刚才告诉你那事,是不是真相出来了?” “窦大春借着来找周仲生消息这回事躲到了一望乡,家里清楚这点,于是起初虽然对外说他消失在一望乡,可他实际上并没有消失。但是后面发生了鬼见愁的事,窦大春真的失踪了,这时候窦家才开始着急!” 谢蛤蟆摇头:“这肯定不是真相。” “为什么?”徐大不服。 谢蛤蟆说道:“你这么简单的脑瓜子都能想到窦氏阴谋的真相,窦氏岂不是太白痴了?” 151.买骡(求订阅) 三人讨论着打听来的消息吃着饭,然后看到了马明的身影。 大热天马明还是军装齐整,王七麟看着都感觉热,但他似乎浑然不觉,顶着烈日在街道上转。 徐大将他招呼进来,递给他一碗冰镇酸梅汤。 马明一口气灌了下去,喝的比谢蛤蟆还猛。 喝完一碗,再来一碗。 连喝三碗,他才舒了口气:“舒坦!多谢三位大人款待!” 王七麟给他要了饼夹羊肉,马明摆手道:“不必不必,小二哥,给我来一碗凉水再来五个饼子。” “就吃饼夹羊肉吧。”王七麟帮他拿了主意。 马明有些不好意思,连连抱拳:“多谢王大人,多谢了。” 王七麟笑:“不用谢,咱是自己人。” 马明不明白他笑容里的含义,只当他古道热肠,感动的眼圈发红。 饼夹羊肉送上来,他大口的吞咽起来,笑道:“香啊,这是真香!” 徐大不满的说道:“你那兄弟家里没有招待你吃个饭?” 马明脸色一暗,低声道:“我兄弟的媳妇前两年跟着个贩山货的跑了,留下两个娃跟着老人,家里还有个瞎了眼的兄弟,他们自己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饱饭,说要给我杀鸡,我怎么敢吃?” 王七麟理解。 这年头愿意去边疆当兵的都是家里困难到极点的,想靠军功给自己、给家里搏个改命的机会。 不过边疆实在凶险,多数人去了边疆最终没能改命,反而丢了命。 马明吃着饭跟他们说,他中午出来就是想看看乡里有没有卖牛的:“上午下午天气舒服,做生意的有耐心,不好讲价,中午头的谁都难受,更好讲价。” 说到这里他有些尴尬,紧了紧胸前的褡裢道:“身上银钱不多了,只够讲价买个小牛。” 王七麟道:“马大哥,你给你这兄弟家里买牛不如买一头骡子,骡子价低,能走山路,你兄弟家里不是老人孩子就是盲人,就算有牛种田也吃力,不如买一头大青骡,让他们干点贩运山货、载人进出的小买卖。” 马明一怔,猛拍自己脑袋:“我怎么这么蠢?怎么这么蠢?以前就是太蠢害死了弟兄,现在又蠢的帮不上弟兄家里忙。” 徐大急忙拉住他:“马爷这是什么话?你只是不如我家七爷聪明而已,但比不上我家七爷不丢人,我七爷天纵奇才,没上过学,那学问比我还大。” “徐爷是个有功名在身的秀才。”谢蛤蟆补充道。 马明惊讶的张大嘴巴。 就这粗胚? 秀才? 现在还有武秀才啦? 吃过饭后四人一起去找牲口,牛比骡子贵,但大青骡也不便宜,不是只有王七麟看到了这商机。 乡里集市上有卖大青骡的,一头要八十个银铢。 马明身上只剩下七十五个银铢,徐大要给他补齐,他抵死不要:“三位大人已经很照顾我了,我不能贪得无厌。没事,大爷,不就差五个银铢吗?我有力气,我在乡里留上几个月,总能赚上五个银铢。” 王七麟想了想道:“跟我来。” 他找了窦氏商号,掏出了窦玉来的手谕给掌柜的看。 得知三人来找窦大春,掌柜的回答跟于一望大同小异。 王七麟故意失望的猛拍桌子,威势十足,然后他又说:“掌柜的,我们现在需要一头骡子,你这里有没有上好的大青骡?卖给我们一头。” 掌柜的说道:“王大人这话见外了,何须买卖?您既然需要,那我就挑最好的一头送与您便是。”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本官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何况大牲口?再说本官又不是缺钱,何必要违背良心和朝廷法规来受贿呢?就买一头好了,多少钱?” 掌柜的钦佩拱手:“王大人清廉,既然这样,那作价一个金铢好了。” 王七麟抠抠耳朵道:“一个金铢啊?大青骡这么贵?要不这样,我不要品相最好的那头了,你给我弄个价值七十个银铢左右的。” 掌柜的恍然,拉出品相最好的重型大骡子作价六十九个银铢卖给了他们。 这头骡子的品相比他们在市场上看到的要好许多,简直就是一匹马,皮毛油光发亮、双眼炯炯有神,要价一个金铢已经算便宜了。 马明嗫嚅道:“王大人,这是欺凌百姓啊,咱不能干这种事。” 王七麟说道:“你这么想,这些生意人平时才欺凌百姓呢,咱现在是替百姓跟他们讨个利息而已。” 马明摇头,最后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要了张纸打了个欠条,自己用左手歪歪扭扭写了名字,签字画押。 王七麟看了点头:这很有自己风范。 四人牵着大骡子走出一望乡,他的同僚姚无邪家所在地叫半山梁子,从名字就能判断出来,这地方在个山腰上。 他们赶着骡子走了半个时辰,一处半山腰上出现了几十座茅草屋和石屋。 马明擦了把汗不好意思的说道:“快到了,还累四位大人陪同,我……” “客气话不用说了,赶紧去找两口水喝。”徐大汗如雨下。 王七麟笑道:“对,不用说了,我们下午没什么事,正好出来转转看看,这青山绿水的,也别有一番风情啊。” 姚无邪家很好找,他们门口挂上了白灯笼。 树枝围起的院子里只有一些捡来的干柴和一个破旧的石磨,一大一小两个男孩坐在屋檐下吃自己采摘的山枣,还有个老妇人愁眉苦脸的发呆。 看见四人牵着大青骡进门,老妇人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还是大一些的男孩摇晃着她肩膀把她给喊了起来。 老妇人擦了把脸赶紧忙活,拿出木碗给他们倒凉水:“马家恩人,你们吃过午饭么?没吃过的话我给你们炖鸡吃。唉,我家老头子去无邪墓上了,要不然该让他领你去乡里吃顿好饭。” 马明道:“我吃的饱饱的了,阿嬷休要忙碌,我这次来是给你家里送一个牲口。” 看着拴起来的大骡子,老妇人惊呆了,她颤颤巍巍的指着骡子道:“给我家送个牲口?” 马明点点头,把王七麟说的话给老妇人说了一遍。 老妇人反复问了足足三遍,全得到确认后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随即就给马明跪下了:“马家恩人、马家恩人,我家无邪上辈子积了德,这辈子才能与你麾下听令。马家恩人,老婆子给你磕头,一定得给你磕头……” 马明将她扶起来说道:“这就是我该干的,当初我们弟兄在一口锅里扒饭吃的时候就做出过约定,我只是完成约定罢了,不值得一谢,更受不起你老一跪。” 两个娃娃都很懂事了,他们知道大青骡是自己家的后高兴坏了,赶紧挎着篮子跑出去打草。 四人在树荫下坐下歇凉,没什么事干,王七麟三人又讨论起窦大春的事。 他们说的随意,然后一个瘦骨嶙峋的青年忽然扶着屋门走了出来问道:“恩人们可是有个朋友失踪在我们一望乡?”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一喜,不会这么巧吧,姚无邪的家人竟然跟窦大春能扯上关系? 他赶紧拿出窦大春的画像,青年摇头:“我天生眼瞎,什么都看不见,我肯定没有见过你们这位失踪的朋友,但你们刚才有人说,他最后在信里说去听小曲了?” “对。” 青年沉默了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他在哪里,现在却不能说,等我两个侄子回来才能告诉你们。” 152.无望庙(求支持) 大娃带着二娃挎着一大篮子野菜跑回来,里面是鲜嫩的金花菜,一种牛马羊很喜欢的野菜。 其实王七麟也喜欢这野菜,简单用油水一炒挺好吃的。 当然自从他有钱吃上鸡鸭鱼肉后就不太爱吃这些野菜了。 两个童子将金花菜放到大青骡嘴边,骡子吃的很欢快,两个童子笑的也很欢快。 山村里头家家户户想养一头骡子,有了骡子意味着生活出现太多便利了。 盲青年姚无病招手道:“阿大、阿小,过来,撒尿绕个圈子。” 两只童子鸡轻车熟路喷出一个圈子来。 王七麟目瞪口呆。 这是要干什么? 谢蛤蟆却是目光一缩:“不可能!” 王七麟莫名其妙的问他道:“什么不可能?你怎么突然冒出这一句话来。” 谢蛤蟆走进尿圈里说道:“姚小哥,你要说的话在外面不能说,得进这里才行,是不是?” 徐大笑了起来:“开什么玩笑?这算你们当地的风俗?” 王七麟问道:“应该是跟因果劫类似的东西吧?他不敢随意帮我们?” 这让他心烦意乱,天道之下,规矩怎么这么多? 如果有朝一日我得了天道…… 想屁吃! 姚无病冲谢蛤蟆说道:“是的,得在这圈子里说话才行,否则我们说的话会被无望庙的妖僧听去,他们晚上会出来杀人的!”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说道:“逖听圆纹!一望寺里有人修习了这门邪术?” 姚无病不懂道法,他自顾自的说道:“诸位大人请进圈来,我说了你们或许不信,在我们一望乡有一样东西是不能讨论的,一旦讨论就会受到惩罚。” “这就是前朝的逖听圆纹邪术。”谢蛤蟆说道,“邪术名来自一个词语,叫做逖听远闻,你们知道这个词吧?” 王七麟和马明摇头,徐大点点头。 两人诧异的看向他,王七麟说道:“又装逼了?” 徐大很生气:“这有什么好装逼的?逖听远闻出自《梁书》,我十岁的时候就看过了,‘庶以矜隐之念,昭被四方,逖听远闻,事均亲览’,这词语意思很简单,就是说能探听到很远地方的见闻。” 谢蛤蟆说道:“不错,逖听圆纹术正是取了这个词语的意思,这是一门监听的邪术,前朝曾经用它来监听汉人官员和大户,以防止有人谋反,太祖皇帝推翻前朝后就将它列为禁术。” “破解这邪术的法子便是用辟邪物品或者法术来对付它,越是邪术修习者功力深厚,越是需要强悍的辟邪物品,这里只要撒一泡能辟邪的童子尿就能影响它的效力,那应该是修习者火候不到家的缘故。” 马明啧啧称奇:“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奇术?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徐大恍然:“难怪用娃娃的尿来绕圈子,原来是用它辟邪的能力,早知道不用等他们,我上就行。” 王七麟笑了:“你那尿又黄又骚能是童子尿?能辟邪?我怕是会招邪!” 徐大道:“谁说我用尿来辟邪?我这死玉扳指就能辟邪!” 王七麟摆摆手道:“行了别吵吵了,听无邪小哥说话。” 姚无邪笑了笑道:“诸位大人说的话小人听不懂,小人接着刚才的话说,我们一望乡有个话题不能谈,那就是无望庙。不过现在还知道这庙的人很少了,也很少有人知道,我们乡里最早叫无望乡而不是一望乡。” “据传乡里最早没有一望寺只有无望庙,但某一天无望庙消失了,当时乡里发生了大恐怖,具体是什么已经无人可知。总之后来朝廷派人来无望庙的原址修了一望寺。” “无望庙中有块石头叫做一望石,它形如一位翘首遥望远方的女子,传说中女子是一位等候丈夫的怨妇,丈夫抛弃她而去,她久候不归化作石人,为了报复丈夫,她有时候会在夜里化作千娇百媚的姑娘来引诱陌生男子去交合。” “而她引诱的手段便是唱歌,她很会唱小曲。据说这小曲能勾魂摄魄,男人一旦听了就会身不由己的迷恋她,让她吸走阳气,等到阳气彻底消失,男人就会化作一块石头融入一望石中。” 听完后徐大问道:“那它化作的姑娘是什么样子?” 姚无病愣了愣,道:“我是个瞎子,哪里知道她长什么样?何况即使我不是瞎子也不知道她的样貌,只有听到她唱小曲的人才能见到她,而这些人都已经化作石头了。” “你说乡里已经几乎没人知道这些秘闻了,你怎么知道的?” 姚无病苦笑道:“诸位大人看见了,我眼睛瞎了是个废人,为了谋求生计,我曾经拜了一位说书先生为师傅,他给我讲了许多奇闻异事,无望庙传闻就是他告诉我的。” “这庙在什么地方?”王七麟问道。 姚无病说道:“这就是古怪之处,我师傅说无望庙位置不定。” “位置不定?这怎么可能?难道一座庙还长了脚?” 谢蛤蟆忽然问道:“小郎君,你们乡里有没有关于一座孝義庙的传闻?里面供奉的是一只孝狮。” 姚无病摇头。 谢蛤蟆道:“昨夜的孝義庙就能变动位置,它是故意等着咱们上门的。” 徐大问道:“你是说,我们昨夜碰到的孝義庙就是无望庙?” 谢蛤蟆翻白眼:“当然不是,你脑子差点事是不是?我只是说如果庙里供奉的大妖修为有成,就能带着庙宇一起移动。” 王七麟举起手臂道:“别吵,这事不对劲,老徐中午打听的消息说窦大春被人用鬼见愁的局给坑去了不回头,他信里又说自己要去听曲,那他来一望乡到底是干嘛的?是来追查周仲生消息的还是来嫖的?” 姚无病说道:“大人,无望庙虽然行踪不定,但它出现最多的地方就是不回头。” 反正今晚得去不回头,他们决定去了看看再做讨论。 太阳太猛烈,山里跋涉又耗费力气,这时候再穿着听天监的官服就有些受不住了。 玄黑色衣服本来就吸热厉害,而它又是一件劲装…… 这酸爽。 徐大脱衣服的时候拧了一把,姚无病抽了抽鼻子问道:“家里的醋瓶子倒了吗?” 王七麟冲徐大道:“你可别脱鞋啊,要不然人家会以为是粪坑炸了!” 幸好谢蛤蟆叮嘱他们随身带了换洗的便装,他们换了短褂告辞离去。 大太阳高悬天际,阳光照在身上这股滋味真不好受,从村里赶到乡里又是一身大汗,八喵晒得跟狗一样吐舌头,这真是晒成狗了。 他们找了家有解暑汤卖的酒楼进去拍下一枚银铢要了一坛子的冰糖绿豆汤喝了起来。 徐大小金库鼓鼓囊囊,王七麟要了冰镇的,汤水进了肚子里,浑身舒坦,让他忍不住呻吟:“清凉止咳小宝贝,谁喝谁得劲!” 八喵想要来个彻头彻尾得劲的,它跳进了冰镇绿豆汤里…… 淹死我吧,喵爷宁愿淹死也不想被晒成猫干! 153.赤血洗天穹(求订阅) 白天大太阳,傍晚大夕阳。 谢蛤蟆抬头看向西天,面色凝重。 王七麟拄着妖刀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火烧云!” 王七麟觉得莫名其妙,谁不认识火烧云? “你不觉得今天的火烧云太夸张了吗?” 确实,今天的火烧云非同一般,夕阳巨大,仿若滚滚火球高悬在天穹。 半边天际被渲染成赤红色,夕阳像是变成了正在喷发的火山口,源源不断的岩浆喷涌飞出,暮色如血! “这叫火烧天,也叫赤血洗天穹,阳气最是猛烈,此时要是有鬼邪敢出来,用不着咱们动手,光是这片火烧天就能焚了它们。” 徐大高兴的说道:“好事啊。” 谢蛤蟆忧心忡忡的摇头:“傻崽,正所谓孤阳不生、物极必反,至阳至刚后面就是至阴至柔,今天晚上鬼邪怕是会异常活跃。” 徐大不屑:“让它们来,看大爷怎么收拾它们!” 谢蛤蟆白天时候已经去过不回头。 这地方是一片乡外乱葬岗,它是正经一片山岗,平日里大白天经过就有森森阴气吹的人全身发寒,乡民走到这里不管出什么事都不敢回头,怕冲撞了身上三把火,所以山岗得了个‘不回头’的名字。 日落西山,三人走出了一望乡。 山丘连绵,借着夕阳光的照耀谢蛤蟆指向前方一座山头:“看见了吗?那里就是一望寺。” 山头半山腰上流光溢彩,那是一望寺屋顶上的琉璃瓦反射阳光。 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了山林里,霞光将林子、草木、山路都照成了绯色,像是着了火。 很快,太阳像是突然跳到了山下,暮色到来。 月亮升上半空,几只老鸹拉着长音飞过。 越往外走山里草木越茂盛,崎岖的乡路被树冠笼罩,抬头不见星月。 三人沉默的赶路,鞋底踩在石头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扫过草木发出唰唰的声音。 慢慢的,这声音杂乱起来。 像是不止三个人在走路。 王七麟毫无畏惧的转身看去,夜风吹动树枝摇曳,一只鸟扑楞着翅膀飞起,此外还有几条大汉正步履匆匆走来。 这些大汉全是短打穿着,看起来很是霸道,走近后前面的人便喝道:“什么人?不要挡路,赶紧让开!” 徐大变脸比脱裤子还快,一张脸顿时变得比裤裆还长。 “喵。” 一声猫叫。 天气太热八喵不再钻进王七麟怀里改成蹲在他肩膀上,它忽然冲着旁边山林昂起头并抖了抖耳朵,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很像那么回事。 也确实有事。 有轻飘飘的吹奏声传进他们耳朵里,一个声音悠扬哀婉,一个声音绵延悲怆。 两个声音之间还掺杂着让人瘆得慌的啼哭声。 徐大精神一振:“这么巧?咱还没到不回头就来活啦?” 声音是从路边的山林里传来的,而且穿过山林正在向他们靠近。 谢蛤蟆使了个眼色,王七麟拉着徐大站到了路边给几个汉子让路。 汉子们快步疾行从他们身前走过,然后吹奏声和哭声越发清晰,已经快要到山路上了。 一条汉子沉声道:“大哥,不太平。” “一支出殡的队伍!” 两个人穿过林子走了出来,他们一个双手捧着根细长竹竿横在嘴边,一个双手捧着个圆滚滚的陶器放在口下。 徐大挠了挠耳朵:“一个吃甘蔗、一个吃寿桃?这是干嘛的?” 谢蛤蟆听到这话差点闪了腰:“无量天尊,神它娘的吃甘蔗、吃寿桃,这是两个乐器……” “大爷知道,就是逗个乐子,一个吹羌笛一个吹埙嘛。” 谢蛤蟆冷笑一声:“羌笛?你看看他下嘴的地方在手中那乐器的什么位置。” 他不说王七麟也觉得古怪,这人嘴巴放在竹竿中间位置,像是在往两边吹气来发声。 谢蛤蟆道:“这是篪,却不是普通的篪,叫做殇篪,他吹气处在乐器中间,这叫不上不下、不头不尾,因为中途夭折谓之殇。另一个确实是埙,但不是普通的埙,这叫葬埙……” 后面又有两个人走出来,他们扛着招魂幡,夜风吹动幡旗舞动,再度有两人走出,这两人一边哭一边往天上撒纸钱。 一个汉子见此吐了口唾沫:“啊呸,晦气,大晚上碰见出殡的!” 更多的人走了出来,这些人一共有十多个,分成两列挑着一口大棺材。 棺材上古怪的坐着一个娃娃,娃娃全身雪白,唯独两腮和嘴唇抹的通红,夜里突然冒出来着实吓人。 他们出现的地方没有树枝遮挡,月光照在他们脸上、身上,一群人面无表情、全是披麻戴孝,古怪的是,连撒纸钱痛哭的人也没有表情! 队伍被那几个劲装汉子挡住停了下来,坐在棺材上的娃娃猛的睁开眼睛。 双眼猩红! “干你娘的,把你爹吓一跳。”一个汉子恶声恶气的说道。 还有汉子指着棺材叫道:“看,上面什么在发光?” 带头大汉举着火把走近,棺材上出现了闪烁的金光。 那大汉的眼睛顿时瞪大了:“这是——金线?黄金线?” 娃娃有些惊慌的说道:“亡人出行,贵人避让。” 几个大汉胆子像是精铁铸造的,竟然压根不怕这诡谲场景,纷纷围上去指着金线嚷嚷起来:“县里郑老爷家前些日子刚丢失一些金线,我看就是你们偷的。” “我们就是来抓盗贼的,把金线给我们。” “郑老爷家还一起丢了一套银器和一套金器,一定也是你们偷的,是不是藏在棺材里?” “给我打开棺材瞧瞧!” 徐大叫道:“你们真是……” “别管。”谢蛤蟆伸手捂住他的嘴。 汉子们闹腾了起来,他们问棺材上绑着金线是怎么回事,摆明是一群无赖想生事。 一个汉子忍不住伸手去撕扯棺材上的金线,见此其他人纷纷下手。 吹奏乐器的和撒纸钱的上来保护棺材,双方推搡起来。 不断有人撞在棺材上,这样抬棺人扛不住了。 有人闷哼一声,棺材轰隆一声落地。 看到棺材落地,本来在保护棺材那些人猛的愣住了,他们面无表情的看着汉子们,接着又猛的往林子里窜去。 就像看见恶鬼一样。 白脸童子幽幽的看着几个汉子道:“你们惹上大事了!” 汉子们也是心里发毛,领头的大汉抢走金线胡乱塞进怀里,道:“弟兄们,把金线带回去给郑老爷瞧瞧,这要是郑家丢失的金线,那你可不只是惹上大事,你是犯了重案!” 他们将金线全给拿走,这时候一阵指甲挠木头的声音从棺材里响了起来:“咯吱!咯吱!” 领头大汉终于怕了,他惊声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们要死了。”白脸童子说完扭头看向王七麟三人,忽然古怪的笑了笑,“你们也要跟着死了!” 话音落下,他趴在地上像野兽一样逃进树林里。 154.我摊牌了(弹壳提臀谢支持) 大汉们顿时乱了套,转身就要跑。 这时候闭合的棺材板陡然打开竖直着挡在棺材前,一个大爪子从后面伸出来捞住了最后面的汉子,汉子像布娃娃一样被一把撕扯进了棺材里。 凄厉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徐大转动死玉扳指道:“让大爷的山公幽浮来会会它!” 谢蛤蟆伸手抓他,他赶紧后退:“好好说话别动手。” “用不着山公幽浮,你上去给它一棒子。”谢蛤蟆翻白眼。 徐大知道谢蛤蟆不会坑自己,他急于表现,拎着狼牙棒冲上去来了个横扫千军! 看似厚重的棺材板被狼牙棒撕扯成碎片,狼牙棒不减神威,轰然扫在棺材上,半个棺材被他砸碎! 棺材里的嚎叫声更响了,不止两个声音在嚎叫: “啊啊,我的腿!” “娘啊!” “爹啊!” 一听这声音王七麟愣了:“这是人的声音?” 谢蛤蟆冷笑道:“装神弄鬼!” 徐大明白过来,他伸手将棺材里的人给拖了出来,一把惯在地上,一连掼倒三个人。 三个人里有两个倒霉被狼牙棒给扫中了,最倒霉的一个半截小腿被扫掉了,明天包扎一下去街头趴下就能收钱,从此也算有了个饭碗。 当然是破饭碗。 就这点来看,他被扫断腿未必不是好事。 三人纷纷哀嚎,作势逃跑的大汉愣了愣,反应过来纷纷从怀里掏出匕首短刀气势汹汹的要围堵三人。 树林里则窜出来一群披麻戴孝的汉子,他们看着棺材里的人被打翻在地并有重伤顿时急眼了,齐刷刷将三人围住要抓人。 王七麟面色凝重,他缓缓抽出妖刀说道:“敢冲我们听天监动手,你们必然也是狠角色,报上名来,本官刀下不斩无名之鬼!” 月光照耀在妖刀上,有寒光在流淌。 众多汉子猛的呆滞住了。 有人失声叫道:“听天监?胡说,冒充听天监是死罪!” 王七麟扔出紫檀木大印。 赤红的大印在空中翻滚落地,它在山路上跳跃着,汉子们的心也在哆嗦着,然后再度化作鸟兽散。 带头的汉子跑不了,他面如土色的叫道:“独眼坑我!” 王七麟准备出刀。 事关妖魔,先斩后报! 结果剩下几个人齐刷刷的跪下了。 他阴沉着脸走上去将妖刀搭在带头大汉的脖子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妖刀刀刃紧贴肌肤,夏日夜晚,刀刃寒冷如冰,激的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大汉慌张的叫道:“饶人大命、不是,大人饶命,大人饶过小人狗命,小人是被人坑了!我叫、我叫林大福,大人,有人骗我们说你们是富商……” “然后你们想来抢掠钱财、杀人越货?” 林大福使劲摇头:“不敢,小人不敢干这违反国法的事啊。” 这话愣是把王七麟给听笑了,大晚上的说冷笑话呢? “真的,大人,我们没想抢掠你们,只想吓走你们,你们被吓得屁滚尿流了难免会把包袱行李啥的扔掉,我们就捡这包袱行李,但我们万万没想过杀人,我们哪有这胆子?” 断腿汉子哀嚎道:“福爷,我腿断了、我全身疼,啊啊,好疼,我好疼!” 王七麟脸色一沉:“聒噪!” 徐大说道:“大爷帮你止疼。” 他走过去挥拳往断腿汉子后脑勺上凿了一拳,这汉子当场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看,这下子他不疼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直接打死了吗? 这下棺材可以派上用场了。 王七麟沉思,这也算是个鬼见愁的骗局,看一群汉子的架势顶多是些刁民泼皮,不应该敢冲听天监下手,但要说他们不知道自己三人身份又说不过去。 三人下午换衣服之前一直穿着听天监官服,小小一个乡村,他们的消息应该早就传遍了,怎么会有人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林大福解释,说他们不是乡里人,而是来自一个小山村,是有个叫独眼的人给他们消息说乡里又来了几个肥羊,他们才着急忙慌赶来设下这个鬼见愁的局想赚一笔快钱。 独眼是乡里的一个浪荡子,很会打听事,每次乡里来了货郎都是他最早拿到消息。 除此之外再从几人嘴里问不出消息了,王七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和消息,就踢了一脚让他们明天自己去县衙自首:“否则等着我听天监上门去找你们吧。” 林大福脸色垮了,失魂落魄的摊在了地上。 王七麟三人继续走,一望寺和不回头都在另一座山头的半山腰上,他们得先下了这座山再爬上去。 下到山脚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树木甩动、杂草乱石飘飞,谢蛤蟆甩出一张符箓道:“风去,定!” 夜风迅速变小,恢复正常。 王七麟拍打着身上的草叶说道:“这哪来的一股……干!” 四个人。 他们变成了四个人。 还有一个王七麟出现了! 两人一左一右站在路面,面面相觑。 徐大回头一看惊呆了:“我透,怎么回事?” 谢蛤蟆立马抽身后退:“还能怎么回事,有一个假的!” 一个王七麟叫道:“他是邪魔!道长,我才是真的,我们第一次相遇是三月二十二,你偷聚香楼饭菜周济穷人,我施计谋把你给骗了出来!” 徐大点头看向另一个王七麟:“不错,你是什么妖邪?” “傻逼。”王七麟鄙夷的看着他,从怀里掏出八喵。 我摊牌了,我才是行货! 紧要关头又有绵延哀婉的奏乐声响起,随着乐声传来,一直在吹的夜风戛然而止,摇晃的树枝草叶突然停滞下来。 奏乐声中混杂着啼哭声,八喵回头,一支送葬队伍出现在他们身后。 依然是前头两人一人吹殇篪、一人吹葬埙,后头两个招魂幡高高竖起,上面挂着的不是幡旗,而是爬着像猴子一样的小鬼。 依然是有人哭着撒纸钱,依然是有十多个壮汉抬棺,依然是在棺材上坐着个小孩。 徐大拎着狼牙棒骂道:“这些狗透的还敢来?看大爷怎么教训他们!” 谢蛤蟆急忙伸手拦住他,先警惕的看着那冒牌王七麟。 送葬队行进速度诡异的快,像飘在地上一样嗖嗖嗖就到了他们跟前。 棺材上的白脸红腮小孩嘴巴不动,有声音响起:“亡人为何不入九泉九幽?留恋人间是为何故?” 徐大一看不开打先开喷,作为吉祥县第一男团首席喷子,他立马挺身而出化身老祖安:“透你家最漂亮的女眷,什么人敢在听天监面前装神弄鬼?你们真是耗子给猫舔卵子,全身都是胆啊!” 小孩嘴角一挑诡谲一笑,猛然睁开眼睛。 眼睛通红,像是能滴出血来。 说动手就动手,小孩一睁开眼睛便四肢着地像野兽般往前飞速攀爬,冒牌王七麟则抽出苗刀飞天而起,其他汉子同时动手,招魂幡被甩出,上面的小鬼发出凄厉的叫声扑面而来,殇篪、葬埙声音一转,凄厉刺耳! 这次不是鬼见愁骗局。 前面或许也不是。 这是个连环局,目标就是三人组! 155.势如破竹(求正版) 面对来势汹汹诸邪祟,徐大狞笑一声作势要放出山公幽浮,谢蛤蟆也甩手准备好了符箓。 王七麟却紧急给了他们一个眼神,低声道:“防守!示弱!” 三人背靠背互相援助,被环绕的群鬼杀的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眼看战阵越缩越小三人处境越来越危急,王七麟猛的一刀劈开扑到头顶的小鬼厉声道:“且慢!本官有话说!” 白脸红腮的小鬼对战局优势很满意,它难免有些得意忘形,听见王七麟的话后便厉啸一声。 鬼祟妖邪们不约而同停手,在四周乃至树梢上虎视眈眈。 小鬼面露阴毒笑容,嘴唇不动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王大人害怕了?” 王七麟气喘吁吁的叫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对付我?我可是得罪过你?” 先前的送葬队和这会出现的鬼一般模样,要说这不是个陷阱他绝对不信。 对方设下陷阱对付他,这鬼一见面就叫出他名字,他们队伍里还出现了一个自己的冒牌货,显然,这就是冲他来的。 他要知道原因。 所以他先示弱,让对手得意忘形,因为对手只有得意之下才会对他透露出一些信息。 果然,看到他们被困住小鬼大为得意,冷冷说道:“你现在知道害怕了?” 徐大眼睛一瞪要骂娘,王七麟抢先说道:“我只想知道原因!你们为什么要来杀我?让我做个明白鬼!” 小鬼带着残影往前瞬移十余步,它怨毒的笑道:“嘻嘻、嘻嘻,你怕了吗?嘻嘻,你想知道原因?我告诉你原因!” “还记得死于你手的石周山吗?你竟敢杀害他,你竟敢杀害他!我今晚要为他报仇!要剥你皮抽你筋、收你魂魄炼为厉鬼!” 王七麟想到前朝滥用的逖听圆纹邪术,心里一动:“是你的鞑子上司让你来给他报仇的吧?” 小鬼冷冷的说道:“他就是我——嘻嘻,原来你想套我话!” 王七麟坦然道:“我已经死到临头何必套你话?不如你将我的疑惑解开怎么样,让我做个明白鬼。” 小鬼说道:“好啊,我让你……” 话说了半截它张开嘴又是一声厉啸,群鬼瞬间围了上去。 它意识到不对了。 见小鬼警惕起来,王七麟知道再也套不出话了,便左手捏大手印右手持刀厉喝:“放开手脚,杀鞑子!” 山公幽浮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前。 一枚金铢飞过来,徐大狂吼道:“杀鞑子!要多少钱有多少钱!” 鞑子把汉人当牲口欺侮宰杀,徐大生平最大的遗憾就是生的太晚未能追随太祖皇帝北击鞑子。 鬼邪杀到跟前,王七麟不退反进! 金刚归位! 怒目金刚携磅礴气势凭空而现,双手合十。 顿时,他浑身金光笼罩。 小鬼扑面、大鬼挥爪,左右还有披麻戴孝的邪祟紧逼,王七麟目不斜视、不做防御,山涧灵气汹涌灌入、内力游荡在奇经八脉,气血沸腾、战意冲霄! 夜战八荒! 一把妖刀瞬间化作数把快刀,一刀比一刀快,雪白刀光化作漫天飞雪,周身雪光笼罩,小鬼落下刀刃斩出,正中它面庞! 小鬼凄厉嚎叫,叫声刺耳! 王七麟口中快速念金刚萨埵心咒、左手捏剑印往侧方挥出,身外金刚挥臂甩拳。 金刚开山! 冒牌王七麟一爪掏在他胸口,怒目金刚浑身金光大盛,这一爪被横练金刚挡住,王七麟回收两刀交叉劈在他胸口。 衣衫破碎,他衣服下是空的! 两只火鸟拖着燃烧的长尾飞向夜空,它们将借助招魂幡乱飞的小鬼给逼到了地上。 小鬼呲牙咧嘴想从下三路攻击王七麟,王七麟抬脚踏出,渊渟岳峙。刀芒劈出,万物皆空! 三人组爆发出来的战斗力让白脸红腮小鬼一惊,它手下的铁桶阵被冲破了。 它跺脚要出手,一道长鞭呼啸着抽中了它小腿。 小鬼哀嚎一声吃惊的跳起,夜隐的玄猫露面,追着它便挥爪撕扯。 吹奏殇篪、葬埙的两个鬼急忙上前来助,玄猫化身刺客,一击不中立马窜入草木阴影中。 夜隐。 白脸红腮小鬼闪电般追上前去,扫开草木发现空空如也。 那两个鬼又要继续吹殇篪和葬埙,小鬼恼羞成怒叫道:“他们有定魂法器,你们还吹什么?配乐吗?给我去杀了他们,我要他们的魂魄!” 一条长鞭从它头顶劈了下来,小鬼在防备着,一挥手它头上冲天辫化作无数针飞了出去。 它背后无声无息挥来一爪,小鬼嚎叫退避,震惊的发现玄猫出现在身后。 半条尾巴和八喵的身体分开了。 这就是它的修炼成果,狐妖有九尾、玄猫生断尾,它们修炼会增加尾巴长度,增加出来的这一截尾巴能独立成武器。 现在八喵还是修为太嫩,等到它修为有成,每一截尾巴都能幻化出一个分身。 今夜造化炉火力全开,连连收入亡魂。 王七麟只攻不守,太阴断魂刀的威力最大化展示出来,一把快刀将群鬼砍的连连惨嚎。 不过这是有代价的,怒目金刚不复刚出现时候的威猛,它的身影开始模糊、身上金光开始黯淡。 要破防了! 王七麟不管不顾,左手不动明王印镇压小鬼、右手妖刀劈砍邪魔,恍若疯虎,势不可挡。 白面红腮小鬼狰狞嚎叫,它俯身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往王七麟飞奔,王七麟正要回刀防御,小鬼陡然钻入地下消失不见! 谢蛤蟆的声音传进他耳朵:“东北!” 王七麟闻声转身一步迈前,反手握刀刀芒尽出,一刀戳入地下! ‘咣咣咣!’ 刀芒扫过地面,内力喷涌而出,地面一节节爆裂开来! 小鬼从中瞬移杀出,身影幻化出现在他后背,一爪插向他后心。 王七麟拼命运转金刚横练,身上顿时金光大亮! 鬼爪像刀一样捅进金刚身躯,几乎要穿透护体罡气重创他。 王七麟回身三连劈砍,小鬼再度窜进地下,几乎同时它又窜出来,头上黑发再度化作飞针射出。 护体金刚挡住飞针,王七麟以火焰印镇压纠缠他的一个披麻戴孝的汉子,右手妖刀化作漫天寒芒将小鬼包裹其中。 小鬼不惧与他对拼,双方近身展开搏命! 王七麟以大威金刚护住身躯快刀斩杀小鬼,小鬼以极速拦截刀影还能出手撕扯他的护体罡气。 金刚风雨飘摇,已经无法施展横练九式。 两人瞬间交手上百招,王七麟头一次遇到速度比自己还快的对手,难免心惊。 但他终究有防御,小鬼却是只靠一口气硬撑。 它眼看就要撕碎大威金刚,可刀芒已经将它身上切割的不成样子,只好先行钻地闪避。 结果它只钻进去一半,八喵凭空出现用尾巴卷住了它脚腕,就跟拔萝卜一样往前拽。 战机就在一瞬间! 王七麟将支撑金刚横练的内力全数收回,调转丹田全部内力灌入妖刀中,雪白刀芒像闪电般喷出,他双手反握妖刀咬牙戳向地里! “轰隆!” 地下一声雷鸣,方圆一步之内的山石被喷涌的刀气给崩开了。 小鬼化作碎片又变成一团团黑雾。 造化炉飞出,再添一道火焰! 156.不回头(求订阅) 王七麟很不甘心,这白脸红腮的小鬼也只是提供了一道赤红火焰而已! 竟然不是恶鬼! 失望。 更让他失望的是这些人并非都是鬼,抬棺的汉子全是人,杀了之后连火焰都没有。 吹奏殇篪和葬埙的两个也不是鬼,它们是器妖,被斩杀后分别化作两截殇篪和一些葬埙碎片。 谢蛤蟆也失望了:“殇篪和葬埙是好东西啊,可惜全毁了。算了,收拾起来回头看看能不能找到大师给炼一下,到时候再把牛角炼化为起兵号和收兵号,嘿嘿。” 徐大眼睛一亮说道:“道长你这么一说,我又有了一个发财的好点子。” 谢蛤蟆怕了:“别,大爷……” “咱到时候弄个丧殡乐队,专做高官巨富的生意,他们家到时候死了人,咱上门去吹殇篪和葬埙,同时用起兵号弄出它上百个阴兵来抬棺,庄严肃穆、气势如虹,到时候再把孙缪叫过来烧几炷香,你看,请阴兵送香烛,对不对?这生意多少钱一套?低于十个金铢那绝对不行!” “这么好?你是不是恨不得都想给自己来一套?”王七麟抱着八喵问道。 谢蛤蟆拦住他道:“等等,大人,要是十个金铢一次的话,我觉得这生意真可以考虑。” 王七麟叹气道:“你们这两个活宝!认真点,这一望乡不对,怕是有鞑子余孽!” 谢蛤蟆道:“先不说鞑子,先说如生纸人,就先前混在咱们里面那个跟大人一样的纸人,它是怎么回事?” “对,怎么回事?”王七麟也纳闷,跟自己还真有八成相似。 谢蛤蟆道:“那是个如生纸人,技法上只能算是雕虫小技,但是要做如生纸人,得有主人的生辰八字、一口精气、一点血……” 听到这里,徐大不满的看向王七麟:“七爷,这精气怎么回事?你背着我俩干啥了?” 王七麟习惯性踹他:“滚,老子还是童子!” 谢蛤蟆道:“这三样都是隐秘东西,他们一群鞑子余孽,怎么能拿到呢?” 王七麟心里一紧,道:“我爹娘知道我的八字,会不会他们劫持了我爹娘?该死!我大意了,应该将他们接到驿所里去的。” 关心则乱,他下意识看向牌坊乡方向,心乱如麻。 徐大说道:“七爷你先莫慌,衙门案牍库也有你的生辰八字,或许他们从衙门找到的呢?倒是你的一口精气和一点血,这个比较难以拿到吧?” 谢蛤蟆说道:“这两样确实比较难,血先不说,精气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采集到,必须得用特定法器才行,但我跟大人一直在一起,大人喝水吃饭所用器具我都看过,没有问题。” 他想到了傍晚的火烧天,表情又凝重了三分。 天象不佳。 命途多舛。 “这它娘不怪了吗?”徐大开始骂骂咧咧。 三人讨论一番没有讨论出具体结果,只好忧心忡忡的继续赶往一望寺。 白天那么好的天气,晚上天色变得不怎么样,孤月悬空倒是雪亮,却没有满天繁星。 这样夜幕深沉,黑的浓郁,显得一轮孤月更加刺眼醒目,不复月华温存。 他们联袂上了一望寺所在石山,走出没几步忽然听见‘啪啪啪’的拍掌声。 王七麟极目远眺,看到山上栽种着好些杨树。 杨树又叫鬼拍手,这树在野外是很有说道的。 夜风吹动杨树叶发出鼓掌般的声响,越往山上走树木越繁茂、声音越响,而且当夜风穿过树叶缝隙的时候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细听之下恍如啼哭。 半山腰上一望寺灯火朦胧,只有或红或白几点模糊的光在风中摇晃,显然是寺庙的灯笼。 灯笼之下,还算庞大的一望寺占据了半边山峦,居高临下、黑影瞳瞳。 王七麟打眼看去,夜里这寺庙不见佛家的壮丽威严,只有巍峨阴沉。 他们没有进寺,而是顺着崎岖的山路绕到了阴面,这里是一片平缓的山坡,正是不回头。 相对来说,不回头要比阳坡更容易起建筑,但这里满山全是树木。 或许平时少有人来的缘故,不回头一带的树木格外高大茂盛,不过王七麟注意到,这里的树改了品种,全是槐树。 他说道:“咱们一路走来,先是鬼拍手,然后是招鬼树,这山上的树有问题。” 谢蛤蟆扔出一张符纸,符纸化作火鹤飞向天穹,短暂的照亮了这片山坡。 满山高大槐树在摇晃枝叶,槐树之间是一双双若隐若现的眼睛。 再往下看,地上茂密的杂草中也有许多眼睛在冷幽幽的看着他们。 绿油油的眼睛! “邪门。”徐大赶紧拎起了狼牙棒。 谢蛤蟆摁住他的手臂说道:“休要慌张,这里我白天看过了,风水很邪,但现在来看倒是没大问题。” “这么多招鬼树、还有那些小眼睛,这叫没大问题?”徐大懵了。 谢蛤蟆沉声道:“槐树不是在任何地方都叫招鬼树,它们在不同地方有不同的讲究,你们看这里的槐树高大茂盛、生机盎然,树上养活了许多鸟兽,那些绿眼睛就是些猴儿狸猫野鼠的眼睛,这是一个生机局,在这里槐树有镇邪避灾的奇效。” 说到最后他总结道:“这个地方很怪啊。” 王七麟道:“那我们先办正事,老徐调查说窦大春就是被骗到了这里,然后他受到惊恐往山上跑,进入了一望寺,咱们也往山上走,沿着他可能走过的路径进寺,怎么样?” 三人出发,在山林里穿梭起来。 差不多快爬到小山山顶了,忽然有一声闷响传进林子里。 “砰!砰!砰!” 像是巨兽行走,又像是山石崩裂。 他们不约而同回头往下看,可山上全是高大茂盛的槐树,他们视野被挡住了。 而且—— 起雾了! 淡淡的雾气先是在林子上空飘荡,很快落入林子里,很快浓密起来。 王七麟沉声道:“向我这里靠拢!” 他的声音飘出去,散进浓雾中像是被吞噬了,不见回响。 谢蛤蟆和徐大的声音响了起来: “七爷,你们去哪了?”“无量天尊,火鹤飞云霄!”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却没有高飞,而是往山下飞去。 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 王七麟意识到这雾气有古怪,他咬咬牙往山下走去。 一切古怪从先前响起的砰砰声开始,那他就去找发出声音的人或者物。 他穿过浓雾快步走到不回头,很古怪,越往下雾气越淡薄,等到了不回头的时候雾气已经几乎不可见。 一轮孤月清清冷冷的挂在半空。 王七麟忽然想到:这雾气像是在赶人,把人往不回头这里赶! 他走出树林到了缓坡,眼前场景变了…… 霜雪般的月光下,一座破庙出现在坡地上。 小庙破残不堪,墙皮脱落、墙壁坍塌,庙里房间的屋顶也坍塌的厉害,夜风一吹,整座庙宇摇摇晃晃像是要倒下。 王七麟居高临下看,看到破庙屋檐下悬挂着许多条索,风一吹它们便摇晃,正是它们的摇晃才让人感觉整座庙宇都在摇晃。 有的条索脱落下来,一阵大风吹过,这条索便被吹了出来。 八喵从他肩膀上跳下,几个起落追上条索拖了过来。 王七麟拿起一看,入手粗糙冰凉,上面纹路斑驳—— 一条蛇蜕! 屋檐下挂着的全是蛇蜕,不知道多少蛇蜕! 157.身化佛宝(求支持) 徐大和谢蛤蟆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一刻庙前只有王七麟自己。 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 这一刻他有些孤单,也有些恐惧。 王七麟撸了撸八喵的小头,幸好他养了个猫,要不然现在独身一人压力太大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无望庙了,看起来不大,占地只有两亩地上下。 之前他第一次来到不回头的时候发现,这片山坡地势平缓适合建筑,现在建筑来了。 无望庙跟山坡地形正好嵌合,王七麟绕着庙转了一圈,感觉这小庙理所应当就该在这里。 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明明这座庙是刚刚出现的,可是他确实感觉这座庙应该在这里很久了,久到墙脚都已经长了青苔。 陡然之间,一声尖锐的鸣镝直冲夜空。 接着庙里隐约响起几声惊呼。 此时王七麟正在庙外后头的一角,庙里发声处隔着他应该有些距离,他没有听清,不过鸣镝声他听的清清楚楚,是听天监的唤兵符,肯定是徐大发出的。 他立马往鸣镝声传来的庙门奔去,他到了门口后没有看到徐大的身影,依旧空空荡荡。 但庙门开了。 他正要走进去,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他立马后退扭头看去,看到一队老僧列队而来。 老僧一共有九人,领头之人一身金黄袈裟,白眉垂肩、白须过腹,面容苍老但脸色红润,走起路来虎虎生风,当真是一副活佛面容。 另外八个老僧手里各执有一样佛器,他们出现后对王七麟视若不见,迅速的走到了破庙门口。 白眉老僧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接着说道:“东嘎!” 一名老僧双手捏佛印,一个闪着白光的大海螺出现,他握住法螺吹奏起来。 白眉老僧又说道:“崩巴!” 另有老僧出列,手中佛印化作宝瓶,宝瓶举起,有孔雀翎引水往外流淌。 “斗!” 一名老僧以佛印化作遮蔽魔障伞将小庙笼罩其中。 “白比武!” 一名老僧以佛印化作吉祥结。 “阔罗!” 一名老僧以佛印化作佛陀轮。 “塞聂!” 一名老僧以佛印化作一条大金鱼,金鱼出现跳入宝瓶流出的水中绕着小庙开始游荡。 “白玛!” 一名老僧以佛印化莲花,每个老僧脚下都出现一朵怒放的大莲花。 “坚参!” 一名老僧以佛印化作绚丽大旗,旗子上绣有金光闪烁的天王菩萨,威风凛凛。 王七麟知道这就是胜利幢,古天竺一种军旗,是佛家八宝之一,现在八名老僧祭出的就是佛家八宝。 八宝现世,白眉老僧双手合十低眉开始念法咒:“嗡阿弥德瓦舍嗡阿弥德瓦舍嗡阿弥德瓦舍……” 随着声音逐渐洪亮,他的口中吐出一个个的白金色佛字,这些佛字离开他嘴巴后迎风见长、由小变大,最终竟然变得如同车轮般大小,一个接一个像炮弹一样轰炸破庙。 破庙明明摇摇欲坠,仿佛一阵大点的夜风就能吹倒,但它无论如何就是不倒,诸多佛字冲击在墙壁上,只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和水纹般的冲击波,甚至不能让它摇晃的更剧烈多少。 眼前一幕让王七麟看呆了,这是什么法术?这是什么级别? 他不知道这无望庙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这些老僧是什么修为,但他知道自己不是其中任何一个的对手! 身化佛宝,这是先天神通! 社会给他上了一课,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八宝镇压、佛言冲击,破庙在经受连环攻击后终于展开反击: 只见庙中土地震动,地面逐渐龟裂,裂口深远黝黑,仿佛直达九幽,然后从中爬出来的恶鬼也像是来自九幽地狱! 这鬼人身牛头、身躯干瘦、衣衫褴褛,只见它爬出来后回首往深渊一掏,掏出一串人头骨链挂在了脖子上,戴上骨链它诡谲一笑,伛偻身躯一瘸一拐走到门口来。 随着它远离地面裂缝,小庙四处有水流淌进它的身躯,让它变得强壮起来。 它邪笑着走到门口一甩身,身上有蛇虫无数往下落,五彩毒蛇、斑斓大蟒、蜈蚣、蜘蛛、毒蝎子,各种阴邪蛇虫落下来扑出来。 其中一条巨蟒尤其嚣张,出现后直奔门口而出。 王七麟大惊,他这才意识到刚才庙里流淌进牛头人体内的不是水,而是各种毒虫! 眼看巨蟒要窜出来,而九个老僧都在坐定对付小庙,于是王七麟便抽刀A了上去。 不能推塔,那我堵门! 巨蟒探头往外窜,庞大蛇头窜出门后化作蛇骨。 王七麟一步迈前挥刀斩出,刀芒闪烁、金刚归位! 磅礴的内力洪水般灌入妖刀中,刀芒像激光般吞吐不休,一刀挥出,正中蛇头! 大蟒被劈的扭曲着身躯倒回去,更多的蛇虫窜出来。 妖刀舞动,点点寒光像雪花一样飘落,王七麟上手就是万家灯火! 落下的每一点寒光都是一点刀芒,无坚不摧、无所不破! 蛇虫虽多却无法突破太阴断魂刀的刀幕,窜出来的蛇虫被杀死又给甩了回去。 这让王七麟有些诧异,他看老僧天团展示出来的身化佛宝的神通,以为他们都是先天高手,那庙里出来这对付他们的妖邪自然也得有先天水准,所以出手就是全力一击,做好了血战准备。 哪知出来的蛇虫都是普通玩意儿,很好对付。 八喵前来帮助他,猫对付蛇虫最拿手,它又是爪撕又是尾挑,好几条毒蛇被它玩的跟耗子一样。 牛头人见此阴阴的笑了起来,它伸手抓着脖子上的骷髅便扔了出来。 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出现在王七麟脑海中:“施主小心,罗刹分身不可力敌,若无佛家神通请速速撤离!” 骷髅飞出来变作手持骨叉的白骨邪祟,它一落地立马冲着王七麟劈头盖脸砸下一叉子。 王七麟习惯性以太阴断魂刀迎敌,长刀上扫,举火燎天! 结果妖刀从骷髅叉子上穿透过去,这看似结实坚硬的骨叉竟然是虚影! 他这么想就大错特错,妖刀没能接到骨叉,但骨叉却砸在了大威金刚的头顶。 大威金刚怒目挥拳,被这一叉子砸的是金光摇晃! 王七麟惊怒交加连连后退,幸亏他有金刚横练神术护体,否则今天要交代掉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脑海中那句提醒的意思:不可力敌! 白骨邪祟一击得手,怪笑着挥舞骨叉追杀他。 王七麟一时怒从心头起,甩手将妖刀反插在地,口中大声念金刚萨埵心咒,双手捏不动明王根本印冲着白骨邪祟就拍了上来! 听到心咒,白骨邪祟不舒服的扭动起身躯,王七麟抓住机会近身一记独钴印。 他的实力早就进了炼骨境,内力和灵气反复打磨他的骨头,一身铁骨堪比金石,双手捏明王印挥出如同两把铁锤! 大手印拍在白骨邪祟身上,这邪祟胸膛枯骨顿时出现一个焦黑印记。 白骨邪祟很没种,吃亏之后吓得转身就跑。 “妖魔哪里跑!” 王七麟顾不上念金刚萨埵心咒,怒吼一声后他双手急速幻印拍在它身上:宝山印、头印、眼印、口印、心印、甲印、狮子奋迅印、火焰印、火焰轮止印、商佉印、剑印、羂索印、三钴金刚印…… 一整套大手印上去,将它安排的服服帖帖! 158.夜问老僧(求月票) 后面还有白骨邪祟往外跑,它们比鬼要精明许多,看到第一个被王七麟拍烂了,剩下的刚出门又掉头窜了回去。 王七麟一个箭步上去拖住跑在最后的白骨邪祟:“一家人就是要齐齐整整,出来吧老铁!” 剑印锁住白骨邪祟,碰到哪里哪里焦黑。 白骨邪祟跟被狗咬住的鸡一样,拼命扑棱。 很惨。 又是两簇火焰! 另一边的牛头人被老僧天团给打的满身伤痕,它眼看情况不妙也跑了回去,破烂庙门嘎吱嘎吱要闭合。 王七麟想往里冲,白眉老僧一甩袈裟用袖子卷住了他:“那是无间地狱,施主勿入!” “但我有兄弟在里面!”王七麟急忙甩掉袖子还要往里杀。 老僧问道:“施主的兄弟进去已有多久?” “你们来的时候进去的。” “等在外面,嗡嘛呢呗咪吽!” 老僧一甩袖子,王七麟全身被一股巨力拉扯,一下子被扔出十多步。 王七麟骇然。 高手,这是高手! 老僧双手合十大踏步走进破庙,破庙之中顿时阴风四起、浓雾遍布。 只见浓雾之中金色佛字飘飞,几个呼吸的时间,老僧扛着个大汉脚踏莲花出现。 步步生莲! 但他的身影在浓雾中闪现,像是在里面绕圈子,并没能顺利走出来。 见此其他八个老僧口中齐声吟唱:“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罗汉……” 白眉老僧听到诵经声像是找到了路,踩着莲花闻声而出。 他肩膀上扛着的正是徐大。 王七麟将徐大卸下来,伸手合十向他行礼:“多谢大师仗义出手。” 老僧回礼:“嗡嘛呢呗咪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理所应当。” 破庙大门闭合,接着浓雾从四面八方回涌向寺庙,又有砰砰砰的闷响传进王七麟耳中。 山地震颤,好像是有大脚在跺地。 等到浓雾变淡,破庙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七麟惊呆了。 今晚,修行的世界向他打开了一扇新的门。 徐大像是醉酒一样有些迷糊,王七麟晃了晃他的身躯,他迷迷糊糊的应答:“七爷?是七爷?原来是七爷?” 王七麟沉声问道:“你怎么回事?刚才为什么擅入无望……” “嗡嘛呢呗咪吽!” 九个老僧齐齐唱喏打断他的话,白眉老僧道:“施主莫要口出狂言,不得吐出这小庙本名。” 王七麟想到姚无病的话,心里一动:“为何?” 白眉老僧肃然道:“此庙已经化为妖魔,但仍然留恋凡尘往事,它无心智、只有本能,所以一旦听见自己的名字,便会从无间地狱逃脱出来!” 一个高壮的老僧上前一步喝道:“这妖魔今夜出来,是不是你们唤过它的名字?” 其他老僧手掐佛珠,目光不善。 他们看向王七麟的目光,让王七麟想到了过年时候摁在案板上的肥猪。 于是他立马肃然道:“我乃是听天监新任大印,前来查案,新汉朝国运有九天九地、九阳九阴庇佑,听天监办案,百无禁忌!” 姚无病说过,一望寺内有妖僧,能监听全乡各地,一旦有人说出‘无望庙’这三个字,他们便会飞天杀人。 此言非虚,此时看现场氛围,老僧们一言不合就要宰人了。 所以他放出听天监来压人。 果然,听到他自报家门,老僧们纷纷低头猛掐佛珠。 徐大喃喃道:“七爷,我听见老窦的声音了,我看见他了,这货果然不是来找周仲生的,这货就是来嫖姑娘的,他和一个腰细屁股大的骚娘们在一起!” 王七麟问道:“你确定?” 徐大逐渐清醒起来,他说道:“确定笃定以及肯定。” “那你有没有看见道长?” “没有,他好像往山上去了。” 王七麟还要说话,白眉老僧双手合十说道:“嗡嘛呢呗咪吽,天色已晚,老衲等恭送大人。” “不用恭送,这天确实太晚了,我们再回乡里不安全,要不这样,我们今晚去你们寺里借住一夜,行不行?” 白眉老僧一怔。 这么不客气吗?咱们有这么熟吗? 王七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已经收拾了家伙什上路了。 一望寺修筑的颇为巍峨,院墙高有一丈,色泽通红,如涂朱砂。 一进大门是个青铜大鼎,一支支粗有成人拇指的大立香插入其中,烟雾袅袅。 主殿是摩尼殿,内供释迦牟尼,平面布局为十字形,面阔七间、近深六间。重檐歇山式的屋顶,上面覆盖有绿色琉璃瓦,上下一体,浑然天成。 整个大殿采用榫卯结构,没有用到一个钉子。 白眉老僧给他们介绍,说殿内有127朵斗栱,乃是云州佛门古刹之最。 王七麟听了介绍抬头仰望,只见彩色斗栱星罗棋布,烛火照耀下褶褶生辉,有如满天繁星。 屋顶正中还有一座观音像,只见他左足踏莲、右腿踞起,两手抱膝,面目端正霸气、身体面向四方开放,凡有人仰视都能看到他的真身、都能感受到他的无上威严大肃穆。 王七麟先给佛祖上香,然后双手合十向白眉老僧行礼:“弟子还未问过大师法号。” 老僧唱喏:“嗡嘛呢呗咪吽,山河旧人、埋名深山,哪有什么法号?” 王七麟问道:“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大师?” 老僧微微鞠躬:“叫老衲一声老和尚便好。” 王七麟道:“弟子不敢,那弟子还是称呼您为上师吧。” 老僧再度行礼,道:“大人喜欢就好,佛不要众生皈依,佛要众生皆欢喜。” 其他僧人开始诵经做晚课,白眉老僧看看好奇宝宝一样的王七麟叹了口气,道:“大人要来小寺,一定是有什么疑惑吧?” 王七麟道:“不错,上师今晚于我们兄弟有救命之恩。本来有些话我不该问,但我作为听天监大印,有庇护一方职责,所以尽管不好意思,但我还得问清楚比较好。” “大人请问。” “我听人说寺里有人修习一项名唤逖听圆纹的邪术?” “嗡嘛呢呗咪吽,大人着相了,你认为的肮脏丑恶,并不是一无是处。” “也就是说,上师不否认寺里有人修习了逖听圆纹?” “嗡嘛呢呗咪吽!”老僧不做回答,只是掐着佛珠念佛经。 王七麟顺势追问:“修习这项功法的目的是什么?为了监听世人?听到有人提到那小庙的名字,就去杀了他?” 老僧面带神秘微笑:“嗡嘛呢呗咪吽!” “为什么?上师须知国有国法,既然有法,那执法就得依法,你们这样岂不是滥杀无辜?” 老僧双手合十诚恳的说道:“何为滥杀无辜?为一己私欲举起屠刀是为滥杀无辜,杀无错之人是为滥杀无辜,老衲等从不曾滥杀无辜,只度化犯三业障之人。” “大人或许不明白,说出那妖魔小庙的名字便是三业障。须知世上只要还有人能口吐它名,那它便能重返世间害人,因为它是个龟足邑,能奴役人魔鬼怪来成就大道,一旦让它修得大道,那必然赤地千里,国将不国!” “故而,杀一人是为日后救十人,杀十人是为日后救万人,须知菩萨也曾以霹雳手段行慈悲心肠。况且尸弃佛传法偈曰,‘起诸善法本是幻,造诸恶业亦是幻;身如聚沫心如风,幻出无根无实性’。” 王七麟惊讶道:“龟足邑是什么东西?这么邪性?只要提它名字就会出现、不提它名字就不出现?” 老僧颔首道:“嗡嘛呢呗咪吽,正是如此。何况,大人庇佑百姓是帝王赋予的职责,老衲等苦守此地以身镇压龟足邑,何尝不是帝王赋予的职责?” 159.又一本佛经(弹壳正在提臀赶来的路上) 无望庙很是邪异,它来历不清、历史不清,最终以庙宇入妖道成为妖邪龟足邑,非常可怕。 正是发现了无望庙的存在后,朝廷才修建起了一望寺,并派佛门高僧镇守此地,度化这座妖庙。 王七麟问道:“那非得用这么残酷的手段才行吗?不能禁止百姓提及妖庙名字?” 老僧笑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并且百姓尚未数开窍,总有人业障缠身,故作非为。你当朝廷没有下过律令吗?毫无用处!百姓在家里偷偷说出龟足邑名字、在荒野偷偷说出龟足邑名字,你说逖听圆纹是邪术,可要是没有逖听圆纹功法,那龟足邑早就修成大道。” “大人可知龟足邑一旦修成大道,是为何物?” “它可以幻化出一个新朝廷!” 王七麟又问道:“那或许换个法子,将百姓部迁出此地行不行?” 老僧手掐佛珠说道:“嗡嘛呢呗咪吽,这山里有果子、有茶园、有耕田、有野物,只要有这些东西在,那就会有人源源不断的来。若是大人去查看县志,当知晓此地山中已经迁民十数次!” “另外,大人爱民如子,老僧钦佩,所以就告诉你事实。” “一望乡的确有人修习逖听圆纹,却不是本寺僧人,还望大人明察。” 最后这句话把王七麟给炸到了,他猛的探身问道:“修习逖听圆纹的不是你们?那是谁?” 老僧依然捻佛珠微笑。 王七麟心头灵光一闪:“是我那同僚于一望!” 他想到了于一望手上、脸上露出的圈圈纹路。 之前他以为于一望和杜操一样,也是修习了镂神图之类的功法,纹身请神。 其实他身上的圆纹是逖听圆纹! 老僧双手合十冲他宣了一声佛号。 王七麟沉默下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走错了方向,一望寺没有问题。 既然逖听圆纹与僧人们无关,他便不再追问,改成问道:“上师,我想请您帮个忙,能否再从龟足邑里救出一个人来?” 老僧问道:“此人也是今夜进入的龟足邑?” 王七麟摇头:“应该进去好几天了。” 老僧沉吟一声道:“小寺偏殿还有一方棺材,您不妨取他衣服给他立个衣冠冢。” 王七麟苦笑道:“我们不缺棺材,上师,实不相瞒,我们此次来一望乡就是为了这个人,他要是救不出来,我们没法回去交差。” 老僧说道:“嗡嘛呢呗咪吽,大人着相了。生又何尝生?死又何尝死?佛问诸沙门曰:‘人命几何?’沙门答曰:‘数日之间’。佛曰:‘子未知道’。又一沙门答曰:‘饮食之间’。佛曰:‘子未知道’……” “别说了,上师,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再说,您不是也说了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王七麟继续劝说道。 老僧说道:“此话不假,但是人被龟足邑吞入数日,如人病入膏肓,老衲已经无可奈何。” 王七麟不甘心的问道:“上师须知,这龟足邑吞进一个人,修行便强大一分,对吧?你从中救出一个人,它的修为就减弱一分。” 老僧有所意动,但还是不答应。 徐大一看有门,也鼓动了起来:“上师你得知道,里面那人也是个当官的,他要是莫名其妙被龟足邑给吞了,上头肯定要责难。到时候会调集更多的人来查这件事,到时候知道龟足邑名字的人又得多了……” 八喵一看他们两个冲着老僧一阵念叨,它也凑上来张牙舞爪的开喷:“喵喵喵!” 王七麟给它使了个眼色:“对上师尊敬点!” 八喵揣小手跪下开喷…… 老僧拂袖道:“两位大人且听我一言,并非老衲见死不救,而是老衲实在无能为力,你们那朋友被龟足邑吞入时间已久,已经丧失心智,老僧进去会有危险。”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啊。”徐大说道。 老僧掐佛珠微笑:“嗡嘛呢呗咪吽,说来惭愧,老衲修为尚不够精深,还不想下地狱,所以谁爱入地狱谁就入,反正老衲不入!” 这一刻,老和尚光秃秃的头顶在发光。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还要劝说,老僧说道:“两位大人,老衲实在无法相助,不过老衲恩师坐化之前曾经留下一本《佛经》,说谁若是能参透此经书,谁就能进出龟足邑如无物,我只能帮你们到这里。” 他宣了一声佛号,不多会后有一名青年和尚快步走进来,恭谨的递上经书。 王七麟随意扫了青年一眼,陡然心里一震:“上师,我曾经听人说贵寺已经有二十年未曾剃度新弟子……” 老僧颔首:“此言不虚,老衲这师弟皈依佛门已有二十余年,他是我师傅山下云游时捡回来的婴儿。” 一边说,他一边将经书递了出来。 徐大狐疑:“这么珍贵的经书,你说给我们就给了?” 老僧微笑道:“这是老衲的手抄本,本寺弟子一人一本。” 经书上一行七扭八拐的字,王七麟接过后塞进怀里。 徐大凑上来低声问道:“像是梵文,能看懂吗?” 王七麟自信的点头。 能看懂个屁! 他指望让造化炉将这经书给炼化成一门自己能用的功法,否则吉祥县只能换捕头了。 老僧挥手,青年禅师带走王七麟两人一猫,将他们送入前院一间客房。 房间倒是干净整洁,只有两张床,此外什么都没有。 徐大看了发牢骚:“义庄里头都比这里繁华。” 王七麟搂着八喵上床:“那你去义庄里头睡呗。” 两人刚熄灯,屋外飘来一个人影。 王七麟对徐大低声道:“看外面!” 徐大很激动:“有发髻,女的!” 王七麟冷笑:“这种地方怕是女鬼!” “有女鬼也行啊,你别出声,看我跟它好好玩玩。” 发髻人影鬼鬼祟祟的在门外晃了几下,最终来到门口轻轻推门而进。 躲在门后的徐大起身将它搂住—— 谢蛤蟆的声音响起:“干什么?” 王七麟这才想到,道士平时也喜欢扎着发髻…… 徐大沉默了一下,失魂落魄的回到床上。 虽然来人是谢蛤蟆的样子,但王七麟想到了棺材中那具跟自己面貌相仿的僵尸,便警惕的说道:“等等,先验证个身份!” “徐大人的袜子跟陈年老咸鱼一样,又臭又硬!” “没错,自己人,你刚才跑哪去了?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寺里?” 谢蛤蟆道:“老道早就来寺里了,先前那怪异雾气出现,我不是说了一句速上山顶吗?” “没听见。” “没听到。” 两人一起摇头。 谢蛤蟆愣了愣,继续道:“难怪后面我在山头上没找到你俩,总之我到了山头后发现浓雾覆盖住的仅仅是这山的阴面,阳面竟然一点雾都没有,然后我看到一群老和尚联袂上了山,而跟在老和尚身后还有几个人,其中竟然有个熟人,你们猜,是谁?” 徐大摸了摸下巴道:“窦兰草。” 谢蛤蟆惊呆了:“你都知道什么?” 徐大也惊呆了:“我只想猜个女人,而我们在庸水县认识的女人就窦兰草一个,竟然被我猜中了?” 谢蛤蟆凝重的点头:“不错,你猜中了。不过你肯定猜不中我下面的问题,你们猜窦兰草称呼这群老和尚为什么?”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说道:“咱大老爷从吉祥县来这一望寺,就为了猜谜吗?我找两个灯笼你把谜题写上面好不好?” 谢蛤蟆讪笑:“对不住,习惯成自然。” “她称呼这些老和尚为国师!” 160.第四字真言(1/5) 窦兰草…… 国师…… 前朝鞑子统治天下所用的逖听圆纹…… 给石周山复仇的一伙人鬼…… 王七麟顿时明白了:“一望乡是鞑子一个根据地!窦家已经叛国归顺了鞑子!或者说,起码窦家有人已经叛国归顺了鞑子!”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看到窦兰草之后我一切就明白了。还记得模仿大人而成的那如生纸人吗?它需要大人的生辰八字、需要大人一口精气、需要大人一滴血或者一根毛发。” “你看,如果是窦家在背后操手,一切不久简单明了了吗?窦家可以从衙门里得到大人的生辰八字,大人曾经在窦家睡过,从床铺上找到一根大人毛发也不是难事。最难的是那一口精气,它需要以灵犀杯锁住……” 王七麟皱眉道:“我没感觉我用过什么灵犀杯。” 谢蛤蟆摇头道:“前天咱刚到庸水县窦氏商会的时候,窦兰草给你一个水囊,可是水囊口却堵住了,还记得吧?” 王七麟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堵住了,而是水囊口里塞了个杯子。” “不错,应该就是当时里面藏了个灵犀杯。”谢蛤蟆点头。 徐大惊呆了,他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这样?勾结前朝谋反是诛九族的重罪啊!兰草完蛋了,窦氏完蛋了!窦大春也完蛋了,咱用不着去救他了!” 王七麟摇头道:“不,窦大春得救,这样看来他怕是个受害者。” “我猜,窦大春是被窦兰草坑了,或者被窦兰草父女二人坑了。咱们昨天推测的应该没错,窦大春起初是家里安排到一望乡来避风头,可是窦兰草找机会将他给送入了龟足邑中想坑死他,这样窦家才跟他失去联络并找不到他。” “龟足邑?”谢蛤蟆失声,“怎么还有龟足邑?” 叫了一声,他又露出颓然之色:“无量他个天尊!那座庙会移动!我早该想到,它是个龟足邑!” 王七麟问道:“对,但龟足邑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叹道:“上古时期一国国度叫做邑,所以顾名思义,龟足邑就是长有龟足的国都。当然这只是字面意思,实际上龟足通鬼族,可以理解为鬼族的都城,龟足也通鬼足,还能理解成长有鬼脚的都城,总而言之,它其实指的是一座会移动的建筑,而且确实是靠脚来移动的。” 听到这里王七麟想到了那几声巨兽行走般的‘砰砰’闷响,便点头道:“是的,它有脚,走起来会发出很沉重的声音,这样来看孝狮所在的孝義庙也是龟足邑?” 谢蛤蟆摇头:“不是,孝義庙是死物,只不过它是修为有成的一头孝狮的道场,是孝狮的大神通带它进行乾坤挪移。” “龟足邑却是一座建筑成了活物,但它起初没有灵智,仅有本能。它的本能便是吞食一切活物进入体内,孤魂野鬼、飞禽走兽、山精水怪,当然还有人。” “它的能力是幻化,幻化成一切东西去诱惑猎物进门。比如面对想投胎的孤魂野鬼它可以幻化为地府,面对想修炼的山精水怪它可以幻化成洞府,面对想住宿玩耍的行人它可以幻化为客栈青楼,总之它会想办法骗所有活物进入体内。” “进入它体内的活物不会死,而是被它给禁锢在里面,具体是怎么回事现在也没有确切说法。有人说是让活物给自己提供信仰,有人说是靠活物的灵智来给它开启灵智,也有人说龟足邑修为有成将化为一方天地,自己成就天道,被它困住的活物将成为天道子民。” “说到这里,你们想到了什么?”谢蛤蟆苦涩一笑。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干,我们生活的世界可能就是个修为有成的龟足邑?” 王七麟一下子觉得没劲了,连撸猫这么愉快的活动都变得索然无味。 八喵看他们忽然意兴阑珊,便跟着无精打采: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徐大突然摇头:“不对,我们生活的地方不是龟足邑,我进去过,进去以后会变得浑浑噩噩,七爷你记得我刚出来时候的样子吗?” 王七麟道:“你当时迷迷糊糊的。” 徐大道:“不错,我进去以后很快就迷糊了起来,现在咱们可不迷糊。” 王七麟摸了摸怀里的经书,道:“等我们把窦大春救出来,或许一切就清楚了。对了,窦兰草现在在哪里?” 谢蛤蟆道:“已经离开寺里了,他们好几个人来找这些老和尚,称呼领头的叫国师。但老和尚对这些不感冒,说他是修行之人,不问俗事、不入红尘,朝野之事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是奉行一个约定,一辈子要留在寺里。” 叹了口气,他忍不住又说道:“王大人,以后你出门要不然看看黄历吧?这跟着你又是飞僵、又是阴囹圄现在还闹出来一个龟足邑,怎么全是要命的玩意儿?下一个会是什么?” 王七麟:“睡觉!” 他怎么不看黄历?他都撕掉好几本了! 今夜是收获之夜,造化炉中多了八道火焰。 这样他便把剩余四枚九草大补丹全给炼了,另外也把经书放入了怀里。 第二天起床,四枚天官赐福丹滴溜溜的在一本经书上乱转。 王七麟悄悄拿出了经书。 金灿灿的佛经。 封面上有慈眉善目的佛祖在拈花微笑,还有一头狮子在威猛霸道的仰望他。 狮子和佛祖的左边是竖着一排字:万物灵力,任我接洽。 右边是一个大字:者。 九字真言第四秘字出现了!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他已经拥有了临和者两字真言。 临字真言能使人定力无穷、不动不惑,任何妖邪不能侵蚀心志。而者字真言则能控制自己和他人躯体也能控制体内所有力量,这个真言配合他二牛之力最是霸道: 以后他可以将二牛之力化为一处,以点破面、无坚不摧! 不止如此,者字真言当前,邪魔不能操控他身躯,难怪老僧说谁能参透这本佛经谁就能自由进出龟足邑,龟足邑的神通就是束缚人的身躯、禁锢人的行动。 有者字真言傍身,龟足邑对他毫无用处。 他翻开书页,里面出现了一套手印,施展者字真言的内狮子印。 手印之后是咒语,金刚萨埵降魔咒:“金刚大法音,外道悉摧伏;譬如狮子吼,百鬼咸惊怖。” 九字真言有九套大手印,其中狮子印是佛祖印,威力犹在不动明王印之上。 佛家说摩耶夫人梦白象入怀,而后孕育了释迦牟尼佛。佛是六牙白象转世,但佛降生之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做狮子吼,天下群兽为之摄服,自此便将佛看作人中狮子。 所以,佛家将佛说法称为狮子吼,将佛座名为狮子座,将佛手印称为狮子印。 不过狮子印分为两套,王七麟拿到的是内狮子印,另外还有一套外狮子印,二者合一才是佛祖印。 王七麟服下天官赐福丹,内力增长到二十四年之久,他又将者字真言翻阅一遍。 经书燃烧,他自此身负二字真言。 整个白天他都在熟悉者字真言,今晚闯入无望寺可就全靠这个真言了。 161.闯入龟足邑(求订阅!) 白天时候王七麟三人又讨论过无望庙,所以晚上它再度出现。 依然出现在不回头。 谢蛤蟆说,无望庙诞生于不回头,它还没有开启灵智只有本能,本能的依恋这片山坡。 拿野兽来对比,对它来说这是自己的巢穴,拿游子来对比,这里有家乡的味道。 入夜,雾气弥漫,砰砰闷响再起,等到雾气分散向四方,龟足邑再度出现。 谢蛤蟆曾说龟足邑能幻化万千,王七麟昨夜没能见识这点,因为平时一旦发现它出现,一望寺的老僧们就会念经破解它的幻术。 今晚老僧们没有施法,所以龟足邑出现后不再是一座破庙的形态。 王七麟看到了一座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二层小楼,小楼门口正上挂的木牌上是遒劲有力三个大字:凌烟阁。 谢蛤蟆脸上露出微微笑:“师、师兄,好久不见,你要去上晚课吗?” 徐大一脸的为难:“倚翠楼、飞仙阁,哟,郡府的露华浓?我该进哪个呢?唉,可惜是幻术啊,否则我今晚不要腰子了,挨个走一遍,打通关!”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门口,王七麟赶忙拉住他道:“你知道是幻术还敢进去?” 徐大笑道:“我不进去,我就在门口往里瞅瞅,露华浓可是咱郡中第一勾栏,我还没去过呢,我到门口去瞧瞧它里面什么样。” “你幻想的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别去了。”王七麟拦住他,自己走了进去。 到了门口他掐不动明王印默念金刚萨埵心咒,施展临字真言定住心志。 立马,凌烟阁化作了昨夜的破庙。 破烂庙门从里面被拉开,一张虬须大眼的黑脸迎面而来,赫然是窦大春! 窦大春看见他后像是吓一跳,转身便窜入院子、穿过一道拱门消失不见。 王七麟下意识叫道:“窦大人!” “大人,小心!”谢蛤蟆叫了一声。 王七麟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还是陷入了幻境中,他赶紧加快施展临字真言的速度。 灵气如涓涓细流灌入他体内,头脑为之清醒。 徐大有些担忧的说道:“七爷,要不然咱还是不救窦大春了吧?我看这玩意儿有点危险。” 龟足邑自然危险,否则也不必由一望寺的诸多得道禅师来看守。 但王七麟还是想进去。 不光是要带出窦大春,还因为他对龟足邑深感好奇。 他想知道里面都是什么。 至于危险带来的压力他倒是能扛住,死亡如风,常伴吾身! 当然,三十六计苟为上计,小心为上。 他将怀里的八喵掏出来递给了徐大,道:“帮我看好它。” 八喵乖乖的抱着徐大胳膊眨着大眼睛关心的看王七麟。 掐着佛家大手印,他跨入了院门中。 从外面看,龟足邑是破残寺庙,进入其中却焕然一变: 黑雾萦绕,修罗地狱! 依然是庙宇布局,但院子里全是枯骨蛇虫! 许多骸骨堆积在院墙下,彼此相摞已经有半墙之高。 许多毒蛇毒虫在里面缓慢攀爬,像是慢动作一样,让人看了忍不住头皮发麻。 最邪的是院墙在有节奏的晃动着,这点王七麟在外面已经见过了,当时他感觉这小庙破残,摇摇欲坠。 现在他才知道并非如此,龟足邑在吐息,雾气就是它吞吐的气息,而院墙就在随着它的吐息而前后摇摆。 这很像人的胸膛随着呼吸而起伏。 院子里蛇虫无数,可是这些蛇虫并没有在乱动,它们与骸骨一样也堆积在一起,一条大蟒身上蹲着黑色蟾蜍、趴着七彩蜈蚣、挂着硕大蜘蛛,大蜘蛛身上有个小小蜂巢,几只土蜂的翅膀收拢,上面有天然形成的鬼脸纹路。 王七麟看得眼角直跳。 这种土蜂他知道,谢蛤蟆曾经给他讲过,说是叫做阴笑蜂,蜂翅纹路是人脸,一旦舞动起来会发出轻笑般的‘嘻嘻’声,是一种很邪的小虫,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他随意往四周看去,看到的每一样毒虫妖兽都大有来头,这些东西任何一样出现在外面都能让一名小印手忙脚乱,如今却老老实实蛰伏在破庙院子中,它们还活着,但失魂落魄的,看起来无精打采。 满院雾气飘荡,王七麟呼吸,难免有雾气进入身躯。 这些雾气进去后像是化作冤魂,想要抢夺他的身体控制权,他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排斥感,同时感觉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一瞬间他有一种预感,昏睡感是来迷惑他的,一旦他真的陷入昏睡,那身躯将不再归他自己掌控! 于是他想强打精神施展临字真言,可是却没有用,他的身体像是不归他掌控了,无论他多想抖擞精神都没有。 就是感到困倦。 王七麟心里一动,赶紧将金刚萨埵心咒转为金刚萨埵降魔咒,同时又把不动明王印转为内狮子印。 第四字真言,运转! 他能感受到四周有些灰暗雾气缠绕着他,随着他施展第四字真言,他的意念可以控制这些雾气,将它们驱逐开来。 同时他对自身掌控力也更强了,被吸入体内的灰暗雾气从他口鼻中喷出,他精神立马振奋起来,身躯重归他自己掌控。 努力施展着者字真言,他绕过大殿往旁边月亮门走去。 地上到处有蛇虫,他无法找到空地,只能踩在上面。 脚下感觉有软有硬,王七麟尽量不去看脚下,他怕自己吐出来。 还好无论蛇虫都变得失魂落魄,无论他怎么踩都没有反应,雾气在它们体内进出,它们被古怪的控制住了。 穿过月亮门出现一处偏院,院子里有百余人在面无表情的慢慢游荡。 像是一群游魂。 里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前朝打扮的官差,有背着囊箧的书生,有穿着法袍的和尚道士,但古怪的是没有普通乡民。 按理说龟足邑中最多的应该是山里百姓才对。 王七麟想到了墙角堆积的骨骸。 或许普通乡民都已经化作骨骸了,留下的这些人不是普通人。 他看到了窦大春,窦大春倒是没有乱走,他倚靠在一块人形石头旁。 这石头大约有两人高低,整体看去像是个回头的女人,仔细分辨有头有胸有屁股,王七麟猜测这就是一望石。 石头旁倚靠着好几个人,王七麟无暇他顾,上去找到窦大春捏心印拍在了他额头上,口中低声呢喃金刚萨埵降魔咒。 随着降魔咒声音响起,院子里轻缓飘动的灰黑雾气猛的开始荡漾开来! 王七麟暗道不妙,赶紧改回默念。 窦大春的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涣散的眼神聚集了一下,但等金刚萨埵降魔咒声音落下后,他的眼神重新变得涣散。 王七麟明白了,他手捏内狮子印一脚将窦大春膝盖踢弯,凑到窦大春的耳畔低语金刚萨埵降魔咒。 窦大春的七窍中都有灰黑雾气往外流淌,外界雾气与之衔接像牢笼般将他困于其中。 但他已经清醒了。 他的眼神完全恢复正常,看着王七麟低声哀求道:“七爷、七爷救命!我控制不了我的腿,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你救我,救我!我知道秦晋劫的秘密了!我知道秦晋劫为什么迟迟不肯结束了!” 162.埋伏(求月票) 王七麟抓着窦大春的肩膀提着他往外走,口中在他耳畔快速且轻声的念金刚萨埵降魔咒。 咒语声调低微,仅仅能传进他耳朵中。 灰黑雾气往外涌动,起初浓郁,逐渐淡薄。 走出月亮门,无数蛇虫出现在他们面前。 本来弯着腰走路的窦大春顿时腿软了,膝盖一曲直接跪在了地上。 面如土色。 王七麟使劲捏了他一把,他回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七爷,我怕蛇!从小就怕!” 见此王七麟自己作势往外走。 窦大春扑上去抱住他大腿,又有雾气随着他呼吸进入他体内,在重新变得恍惚起来。 王七麟重新在他耳畔念咒、在他面前结狮子印,窦大春再度清醒过来,他这次一咬牙闭上了眼睛,伸手抓住王七麟腰带,跟着他往外走。 很快,一股骚臭味出现了…… 踩着蛇虫的感觉着实不佳。 门口就在不远处。 活命有望。 王七麟心里放松下来,他觉得这龟足邑也不过如此,九字真言就是克制它的天敌,一望寺老僧提起它来还那么心惊胆颤,真是活的越老、胆子越小。 他又想朝廷也不过如此,龟足邑全靠囚禁的生灵来修习,只要找到会九字真言的高手进来将这些人虫鬼魅全给带出去,龟足邑无法修习、实力低微,到时候斩杀它就是。 他正为自己的机灵点赞呢,身后忽然一阵发冷! 此前屡次身陷险境,王七麟如今也是老江湖了。 感觉一不对劲,他立即、马上、瞬间就运行了金刚横练! 金刚归位! 一团灰黑雾气追随在窦大春身后,雾气中伸出许多手臂,有枯骨、有铁灰鬼手、有鲜红血手,它们伸出手来便撕扯王七麟。 这是窦大春体内排出的灰黑雾气,此时他在施展第四字真言,他七窍中已经再没有雾气涌出。 见此王七麟低声道:“屏住呼吸!” 窦大春赶忙捂住嘴。 说话同时他抽出妖刀回身便是雷霆一击! 刀芒吞吐,杀气凛然! 可是没用,妖刀穿透雾气劈空了! 而他一旦不再施展第四字真言,雾气依然会涌入他身躯,那股争夺他身躯控制权的异样感又出现了。 王七麟大惊,收刀捏内狮子印,口中念金刚萨埵降魔咒,这才固守心神。 窦大春那边表现更烂,即使屏住呼吸也开始失魂落魄。 王七麟这才知道龟足邑的可怕,他用胳膊夹住窦大春的胳膊赶紧往外走,低声快速念金刚萨埵降魔咒,双手共同来结印。 双手结印,内狮子印威力更强。 窦大春身后一直跟着一团黑雾,里面十几支鬼手拼命的抓挠他,将大威金刚的金身撕扯的闪烁不休。 迈出每一步都变得艰辛起来,王七麟以无上意志对抗绝境: 一步, 两步, 再一步…… 终于迈过龟足邑大门!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从阴间重回阳世,抓着窦大春便纵身跃了出去! 竭尽全力! 就在他们脱离龟足邑瞬间,雾气激荡、庙墙剧震,龟足邑本能的开始大发雷霆! 但它已经无法再对王七麟和窦大春形成威胁了。 威胁换成了迎面而来三支利箭! ‘嗖嗖嗖’! 破空声尖锐犀利,三支利箭冲窦大春而来。 谢蛤蟆纵身而起,一个金圈八卦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八卦旋转,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门闪烁,金圈八卦无坚不摧,三支利箭撞上去后便爆破炸碎! 徐大挥臂,山公幽浮凭空而现。 他将一枚铜铢扔给山公幽浮吼道:“护住七爷!” 山公幽浮奔马般冲过来一个急刹车。 王七麟吓得脸都扭曲了:他真怕这玩意儿刹不住车将自己给撞进身后的龟足邑口中。 还好幽浮没有身躯也没有惯性。 徐大亲自拎着狼牙棒冲山坡槐树林冲去:“鞑子余孽,吃大爷一棒!” 树林中人影闪烁,一个黑影踏地而起一脚将他踢飞,落地后双手甩出,几十支燃烧的飞镖冲王七麟方向飞来。 王七麟伸手撑地跳起,大威金刚依然在,他不防守而是持刀往前快步疾走,迎面冲那黑影便是雷霆一刀斩! 飞镖在大威金刚身上爆裂,团团火焰围绕金刚法身,不但没有伤害王七麟反而给他增添无穷威势。 对面的人没料到他如此悍勇,面对兜头一刀他急忙后退,但太阴断魂刀以快著称,他哪里来得及退走? 刀影化作幻影,王七麟瞬间六刀劈出,夜空中有六道寒光摇曳,恍若汉钟离打开铁扇! 这人以最快速度抽出两把小拐想架住来袭快刀,旁边也有人持盾牌叫道:“我来助你!” 快刀一劈而过,王七麟出刀后瞬间松手,在他侧面有人举着盾牌像巨兽般冲撞上来,见此他气沉丹田左手捏内狮子印、心里继续念金刚萨埵降魔咒,右手捏宝山印给砸了上去。 第四字真言有肆意调动全身力量之能,王七麟汇聚二牛之力于右手,一记宝山印化作泰山压顶! ‘轰!’ 一声巨响,举着盾牌撞来的汉子如遭雷击,整个人忽然的浑身哆嗦起来,接着口喷鲜血缓缓跪下。 硬木包铁皮盾牌,片片碎裂! 此时妖刀尚未落地。 王七麟回身接住妖刀,在他面前是两截碎体。 最后一刀劈出,他就知道了对手下场。 一个照面两个好手被杀,林子里有人尖叫道:“风紧!扯呼!” 一个姑娘甩动披风与谢蛤蟆杀在一起,谢蛤蟆轻飘飘的扔出符箓,姑娘双手持刀、披风上也带着刀刃,整个人像豹子般起伏跳跃,浑身刀光闪烁,竟然与谢蛤蟆杀了个不相上下。 听见同伴的尖叫她收刀后退厉声道:“千秋功业就在我等面前,诸公当死战,为何先言退?” 王七麟看着披风上闪烁的铁片说道:“兰草小姐,果然是你!” 他就知道自己一方的行踪被人掌控了,今晚他去救窦大春,窦兰草等人必然要出手。 本来他以为这些人会趁着自己不在先围攻谢蛤蟆和徐大,为此他们白天还制定了应对策略,没想到对方很有耐心,或者说他们目标就是自己和窦大春,直到两人露面才出手。 窦大春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茫然又诧异的看着窦兰草,试探的问道:“小草?你在这里做什么?”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道:“是你告诉我这妖庙古怪的,对,你让我来的!” 徐大冷笑道:“蠢材,你说她在这里干什么?当然是来杀你了,杀了你窦氏才能归于你二叔掌控,到时候人家才能带着你们窦氏的财富去投靠鞑子,兰草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窦大春呆若木鸡:“投、投靠鞑子?这是乱说什么!” 窦兰草面色坚毅,她挥手厉声道:“众位兄弟,出击!死战!” 槐树林里声音嘈杂,不过逐渐远去。 王七麟先前展示出来的凶悍吓破了他们的胆子…… 何况还有个高深莫测的谢蛤蟆和一个看起来就让人无法夹住肠头忍住屎意的高大怪物,他们不跑能怎么办? 见此,窦兰草傻眼了。 163.还活着(求订阅啊) 窦兰草回头看,槐树林中依稀还有幢幢人影,他们在争先恐后的逃入山野中。 王七麟甩头,谢蛤蟆飞身而起堵住了窦兰草的退路。 窦大春心态崩了。 他刚从大妖口中逃出生天,结果全家又道尽途殚…… 人生就这么艰难吗? 他绝望的看向窦兰草叫道:“小草,到底怎么回事?” 相比逃走那些男人,窦兰草反而表现的更像个汉子。 她痛快的将双刀扔到了地上,向前走出几步后冲王七麟说道:“王大人,我跑不掉了,是吧?” 窦大春吼道:“到底怎么回事?” 窦兰草平静的说道:“大哥,我一时糊涂铸成大错,一步走错后面步步皆错,并为了一己私欲险些害死你。还好你命大,竟然逃过这一劫。” 徐大冷笑道:“他能出来是他命大?明明是我家七爷命硬!” 王七麟摆摆手:不吹了,让他们自己交代。 窦大春崩溃了,他冲上去撕扯住窦兰草的衣领叫道:“老徐刚才说的是怎么回事?什么害死我带上窦家财富去投靠鞑子?你跟鞑子是什么关系?刚才那些人是什么东西?你说的千秋功业又是什么东西?” 窦兰草又走了两步,说道:“大哥,我对不住窦氏,你不用问了,我犯下了死罪,罪无可赦。” “整个窦氏都犯下了死罪!”窦大春推了她一把吼道,“你真跟鞑子勾结在了一起?你坑骗我真是为了害死我让二叔掌控窦氏财权然后去投靠鞑子吗?”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要把整个窦氏上下全给害死吗?窦氏哪里对不住你,你竟然要坑害掉咱窦家上下几百口人?” 窦兰草不言语,任凭他嘶吼。 等他发泄完了,她冷漠的走了几步后说道:“我没想坑害窦氏,此事更是与我爹无关,不过错已至此,我说什么都晚了。” 她低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诚恳的看着窦大春道:“大哥,我这辈子犯下的最大错误就是坑害你进龟足邑中,不过你没有死在里面,这真是太好了。” 窦大春忍不住给了她一拳,吼道:“你犯下的最大错误是谋反!是谋反!那是谋反啊!你怎么敢谋反?而且与鞑子合作谋反!你练武练傻了吗?这种事怎么能做?” 窦兰草并不反抗,被他捶的连连后退。 谢蛤蟆忽然低声道:“糟糕!” 王七麟正要问他何出此言,这时候窦兰草忽然笑了笑:“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不过我只害过你,从没有害过窦氏。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大哥,小草对你不住,只能下辈子再来补偿你。” 她此时已经到了妖庙门口,说完这话转身走了进去。 从她发现被同伴抛弃,她就做出了这决定,期间她借用机会逐渐靠近门口,等到了门口后便毫不犹豫的进入其中。 不动声色,视死如归。 是个女狼人。 而且她对龟足邑比王七麟等人要熟悉多了,进入其中后她便甩动了披风,披风倒挂,上面缝制的刀刃扫在她身上,顿时鲜血溅射。 庙里地面震动,王七麟在昨夜看到的一幕重新出现,地面裂成深渊,有牛头罗刹从中爬出,将满身鲜血的窦兰草给拖入其中。 妖雾弥漫,龟足邑吞掉她后似乎心满意足,随着浓雾聚集、几声闷响出现,龟足邑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下子即使王七麟想进去救人,也没得救了。 窦大春坐倒在地,失魂落魄。 徐大眨眨眼,看向王七麟:“七爷,这事怎么弄?” 王七麟忍不住捂住脑门扭动胯胯轴,这次他是真的有事在发愁。 谋反大罪啊! 历朝历代当官的最怕的就是这个罪名,地方官员最不想碰的案子就是跟谋反相关的案子。 诚然,破获谋反大罪是大功,可是这种案子太敏感,一不小心查案的主官都会被坑进去。 王七麟现在就处于坑中了。 从石周山到窦兰草、从吉祥县到庸水县,鞑子反贼的身影若隐若现,一旦出事那听天监的责任就大了。 他忍不住怀疑窦大春: 真是窦兰草将他骗进龟足邑中的吗? 刚才他将窦兰草推搡到龟足邑门口真是巧合吗? 迷雾重重。 尽管他如愿以偿的找到了窦大春并把他给救了出来,可是他心头却没什么喜悦之情。 谋反啊! 这种事他没有经验,只能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直接冲他摊开双手:“老道一个闲云野鹤,实在无能为力。” 王七麟叹了口气,他问窦大春道:“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吧?” 窦大春惨淡一笑,道:“七爷,我们窦氏真的没有谋反之心,我们对圣上、对朝廷的忠心可昭日月啊!” 他久经官场洗礼,对这件事的认识要比三人更深刻,于是努力的解释起来:“七爷你想,我窦氏没有谋反的理由呀,窦氏靠给新汉军运粮起家,当年死在鞑子手中的先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们窦氏跟鞑子是血海深仇!” “再者您看,新汉朝得国之正亘古未有,如今海清河晏、四海承平,老百姓安居乐业、军队兵强马壮,脑袋稍微正常点的就知道就算天王老子来带头,这谋反也不可能成功。” “谋反不成功什么罪名?诛九族!窦氏上下九族合起来几百口人,谁敢做这窦氏的罪人?” “起码窦兰草就敢,她爹窦金来还不好说。”徐大道。 窦大春愣了愣,忍不住流下泪来:“小草到底怎么回事?她是不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想要谋反?” 说到这里他抓到了救命稻草,猛的叫了起来:“对,鬼迷心窍、鬼迷心窍,七爷、道长、大爷,你们说她会不会就是被鬼迷心窍或者被鞑子用什么邪术给控制了?” 王七麟想了想道:“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好说。” 他把谢蛤蟆和徐大叫到一起协商了一阵,最终对窦大春说道:“你回去把你们窦家先内查一遍,给我往死里查!这种事多严重你比我清楚,我们信你没用,你们窦氏必须得真的清白!” 窦大春如逢大赦,叫道:“多谢七爷放我窦氏一马!七爷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将窦氏给筛一遍!一定给犁一遍!” 王七麟又问道:“先前你在里头说你知道周仲生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意思?” 窦大春此时对他感恩戴德,恨不得掏心掏肝:“七爷,当初秦晋劫活下来的不是周仲生,而是你们伏龙乡时任小印曾怀恩啊!曾怀恩还活着,难怪秦晋劫不肯终结,这曾怀恩没死,秦晋劫执念未消,怎么能消弭?” 164.从长计议(5/5) “你说来到一望乡的不是周仲生?是小印曾怀恩?” 听到这话,王七麟吃惊了。 喝醉酒抠嗓子,窦大春酣畅淋漓的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全给吐了出来。 王七麟等人猜对了,他来一望乡可以说是窦家的安排,恶煞一事中窦家也出事了。 窦大春自然将阴差托王七麟叮嘱自己的话说了出来,他不愿意抛弃衙门的兄弟,可窦氏愿意,特别是窦氏大家长窦玉来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幸亏儿子最疼的不是他,没给他买东西,否则死的就是他了! 于是他立马要求窦大春离开吉祥县去避避风头,恰好窦大春也查到了关于周仲生的重要消息,想要到一望乡来查清真相然后给王七麟做人情,让他来解决衙门的案子。 双方一拍即合,窦大春离开吉祥县直奔一望乡,就像窦金来说的那样,他去的很急,都没有到县里去拜会他这个二叔。 说到这里,窦大春继续说道:“我知道家里的意思,所以来了一望乡后时常给家里回信,并假装我在一望乡的日子逍遥自在,实际上我一直在紧锣密鼓的查案,并且查到了真相!” “真相就是曾怀恩使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让周仲生做了自己的替死鬼,他假装成了周仲生逃避了第一次的秦晋劫。你或许不知道,第一次秦晋劫中死的可不光是你们听天监的人,还有周仲生的家人……” “这点我知道。”王七麟打断他的话,“其实害死周仲生家人的不是秦晋劫,是曾怀恩!” 他气的浑身发抖。 失误了! 前些日子他们去周仲生家老宅搜查的时候,谢蛤蟆曾经说过周家人死的蹊跷,并不是秦晋劫害死的。 但他当时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否则他当时就应该怀疑周仲生有问题。 窦大春说道:“没错,正是曾怀恩,他的金蝉脱壳之术能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周仲生的家眷,于是他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抢先下手害死了周家家眷,并把屎盆子顺势扣在了当夜闹得很凶的秦晋劫头上。” 徐大愤怒的说道:“说他禽兽不如,是侮辱了禽兽,说他不是东西,是侮辱了东西!” 一条线串联起来: 曾怀德当日来到吉祥县便被抓了起来,罗飘飘的冤魂复仇,将他错误的害死。 不知道什么原因,两大冤魂变为秦晋劫。 曾怀恩是小印,身怀秘术,他应该从中发现了不对劲,于是立即与手下游星周仲生换了身份,并逃跑进将军府的无极浮屠中躲避秦晋之劫。 避过劫难后他又立马出发去杀害了周仲生的家人,第二日秦晋劫曝光,他以恐惧为理由顺理成章的离开驿所回到家里,又以家里人被害为理由顺理成章的离开吉祥县来到庸水县…… 想明白后他把推断说了出来,徐大听后一拍手:“七爷的脑瓜子就是厉害,绝对的,就是这么回事。” 窦大春也点头:“根据我查到的资料,确实是这么回事。”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曾怀恩算计一场,却不料竹篮打水一场空,最终还是落入了龟足邑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大道:“这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窦大春苦笑一声:“二位大人说的不对,曾怀恩没有遭到报应,他是故意进入这座妖庙的!哦,就是你们说的劳什子龟足邑。” “什么?”三个人都惊呆了。 “曾怀恩故意躲进了龟足邑,”窦大春说道:“他躲在里面逃避秦晋劫的报复。” 徐大傻傻的说道:“可是进入龟足邑后就会失去意识,变得如同行尸走肉啊,这比死还要难受吧?” 窦大春摇头道:“谁说的?人进去确实会失去意识,但以后会苏醒,醒来后就成了这个龟足邑的奴仆,无法摆脱他的控制,却可以保留意识,它会让你去给它带进来活物,特别是有灵智的活物最好。” “只要你能给它带进来活物,它就不会吸食掉你的血肉精气,让你一直活着。如果有一天你没办法再带进来活物,让它感觉你失去用途,才会吞食掉你。” 说到这里他尴尬的看向徐大,道:“徐爷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去的吗?你就是被我给害的啊!可我不是有意的,人在妖庙里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我被它给控制了!” “而我是怎么进去的?兰草不知道从哪里知道龟足邑的真相,她将这点告知于我,我在这里等到了曾怀恩,然后为了得到真相被他给骗了进去。不过当时兰草没有告诉我这个妖庙的厉害,所以我贸然进入其中。” “曾怀恩以为吃定了我,加上他已经很久没有骗到人进入妖庙,为了能把我骗进去,就将真相告诉了我。” 王七麟逐渐的想到了一些调查到的细节:“周家曾经多次派人到一望乡寻找周仲生的消息,结果人全失踪了,就是被他骗进龟足邑,给龟足邑做了养料,对吗?” 窦大春点头道:“一点没错,七爷这些也查到了?厉害!” 徐大怒道:“这曾怀恩前后害死多少人?真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七爷,你明天可一定要把他弄出来,老子必须得整死他才能出气!” 王七麟颓然摇头:“把老窦弄出来已经是我的极限,曾怀恩进入龟足邑已经有十年,我怕是无能为力。” “除非有人能助我一臂之力。”他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缩着肛往后退:“无量天尊,我不行我真不行,七爷,龟足邑极为邪异,只有佛家大神通才能对付,我修的是道家神通,进去就是给它送菜!” 徐大挺起胸膛道:“孬种!大爷我不怕它,七爷,明天咱俩一起[]去会会它。” 这下子轮到王七麟往后退了:“你进去能干屁啊?你这样的一进去肯定就会被龟足邑给束缚住,到时候我还得去救你,这样咱进进出出是为了干啥?” 他一个人进入龟足邑能如履平地,加一个徐大就得如履薄冰了。 徐大不乐意:“瞧不起人了不是?” 谢蛤蟆道:“这事咱得从长计议,秦晋劫又不是咱自己的事,是整个听天监的事,所以咱何必非得往自己头上揽呢?咱这次是来找窦大人的,人找到了,那咱回去就好了。” “至于这曾怀恩?嘿嘿,反正他跑不了,咱回去上报万佛子铁尉,铁尉大人可是佛家高足,他一定身怀佛家大神通,你到时候让他来解决曾怀恩不就行了?” 窦大春击掌赞叹:“道长果然老江湖,心眼真多,啊不对,经验真多。” 王七麟有些遗憾。 他想自己解决秦晋劫,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要是能解决困扰听天监十年的秦晋劫,那这第一把火算是烧的轰轰烈烈了。 不过这事确实得从长计议,谢蛤蟆说得对,他们此行的战略已经达成了,找到了窦大春,然后该撤了。 165.拆和圈(1/5求订阅) 做出决定,王七麟立马撤回吉祥县。 起码不能留在一望乡了。 一望乡乃是非之地,绝对不能久留。 发现一望寺与前朝有关后,他再回味当初与一望乡小印于一望的交谈,其实那番话中隐藏的信息可是够多的,也是细节满满。 于一望曾经向他保证过,周仲生绝对没有藏在一望寺里,并且严禁他与一望寺接洽。 很有可能他是知道一望寺内情况的,不想让他去掺和。 于一望说听天监将他调来一望乡是因为二者名字相同,实际上这是个托词罢了。 老僧说修习逖听圆纹法术的是于一望,那他来到一望乡担任小印的原因就出来了:听天监其实在利用他的道法来监听一望寺中诸僧,新汉的朝廷需要他们们镇压龟足邑,却又担心他们联合前朝余孽搞鬼! 可是一望乡现在还是出问题了,连续有两拨鞑子的人鬼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巧合。 至于于一望有没有被鞑子策反,这点王七麟就不清楚了,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事,他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得到的消息上报给万佛子,剩下的他守好吉祥县那一亩三分地即可。 甚至连调查窦家有没有其他人参与谋反的事都与他无关,窦大春要是不想窦氏被满门抄斩,他肯定会驶出老牛耕地的劲头来调查此事。 他们先去一望寺里过了个夜,第二天蒙蒙亮,四个人就跑路了。 一望寺不是久留之地。 四人回到乡里直奔窦氏店铺而去,掌柜的看到窦大春后高兴的跳了起来:“哎哟我的大少爷哟,您是去哪儿了?你总算出来了,哎哟我的天老爷!你可不知道,唉,这几天大老爷、二老爷可愁死了!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他们总算不用发愁了!” 徐大不怀好意的笑了:“好个屁,他们还得愁。” 窦大春哭丧着脸:“唉!” 掌柜的不明白什么意思,他想了想说道:“对了,大人,你们同行的那位军爷好像遇上麻烦了……” 王七麟四人联袂赶往另一条街,有十几个人在一家瓷器铺前围观,讨论声不绝于耳: “张扒皮又欺负人了。” “这军汉也傻,他不想想为啥店家出高价都没人给他搬货。” “工钱拿不回来了,张扒皮小儿子是个游星呢,军汉可惹不起他们家。” 四人挤开人群,看见马明正在给一个商家打扮的中年人赔笑:“掌柜的您怎么能这样?二十五个铜铢不行,那给二十个也可以,您不能一个不给,对吧?您得讲公道,掌柜的,您行行好。” 商家不耐烦的伸手推他:“滚滚滚,你摔了我一箱子瓷瓶还敢要钱?滚蛋,给我滚蛋,否则老子领你去见官!嘿,看你这幅打扮,不会是个逃兵吧?嘿,二郎你们都出来,给我抓住他,我怀疑他是逃兵!” 马明额头青筋鼓动,眼神严厉,伛偻的身躯猛的站直起来。 老子可是纵横沙场从没有怂过的山林猛军先登营悍卒,你说老子是逃兵? 杀气这东西是真实存在的,这一瞬间,傲立身躯的马明像一杆寒光闪烁的长刀,威势摄人心魄! 但这威势没有持续。 他看向掌柜的手中钱袋,笔挺宽厚的身板重新弯下了,脸上也再度挂上了讪笑:“我不是逃兵,掌柜的您清楚,您能不能把我工钱给结一下?刚才我给您搬货的时候您不是把话说的好好的吗?这会怎么……” “怎么什么怎么?你给我把货砸了,我没找你赔钱已经是法外开恩,怎么,你还想要工钱?要你娘个臭批!” 掌柜的被他刚才的架势吓一跳,反应过来后他觉得丢人,声调变本加厉的凶戾。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气的眼珠子都红了。 但他得先扣住徐大,徐大要杀人了。 窦大春很会察言观色,看到两人反应他便明白了这个残疾军汉的重要性,立马越众而出:“闭嘴!怎么回事?你这掌柜的做人说话怎么如此恶毒?” 掌柜的看他是陌生面孔,便轻蔑的问道:“你是哪条路上的?” 窦大春冷笑一声要摆谱,王七麟平静的说道:“窦大人,让开,这是我们听天监家事,与你无关。” “听天监家事?”窦大春反问一句,满头雾水。 掌柜的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更是满头雾水。 王七麟走出来冲马明说道:“马大哥,你是在北境敢独身冲击罗刹军大营的好汉,现在面对一个满身铜臭的生意人而已,何必忍气吞声?” 马明看到他们后苦笑道:“让王大人看笑话了,倒也无所谓忍气吞声,这不算什么事,人生在世嘛,嗨,没啥,没啥。” 王七麟摇头没回答,他问老板道:“掌柜的知道这身军袍的含义吗?” 老板是人精,听到‘大人、听天监’这些称呼后他便联想到昨天镇上来了听天监官差的传言,于是赶紧抱拳道:“我自然认识这军袍,不过这汉子不像好人,谁知道军袍是不是他偷来的?” “山林猛军先登营,绝无偷鸡摸狗之辈!”马明被羞辱心头大怒,猛的拉开身上军袍胸口的补丁。 猛虎头颅刺绣露了出来。 虎啸山林,双眸怒睁,虎头上有一道王字绣章。 北境精锐的山林猛军战袍上都绣有猛虎图,但只有先登营将士战袍猛虎上绣有‘王’字。 王七麟又摇头,说道:“老板是生意人,怎么能知道山林猛军先登营意味着什么呢?” 窦大春可是知道,他震惊道:“山林猛军是北境精锐,先登营是军魂啊,里面每一个都是给我新汉抛头颅洒热血的好汉子,这位兄弟怎么会流落于此?” 老板心里咯噔一下,但仍然嘴硬:“他又没有自我介绍,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王七麟还是摇头,他又说道:“你说有一箱瓷瓶是这位军爷砸碎的,是吧?” 老板笃定的说道:“不错,你看他只有一只手了,是个残废,做事毛手毛脚,我本来可怜他,雇佣他给我来搬货,没想到他竟然砸了我的货。” 王七麟掏出紫檀木大印递给老板,满脸的诚恳:“本官乃是听天监大印,这是我的大印令。掌柜的,我再问您一遍,希望您能说实话,欺瞒听天监的下场您应该清楚。” 老板看到紫檀木大印后吓呆了,他猛的跪在地上叫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小人刚才刚才刚才,这箱子瓷器不是这军爷砸碎的,不是他干的,我刚才是与他开玩笑,我这就给他结账!” 王七麟拦住他问道:“你刚才欺骗我了,对吧?” 老板赶紧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不是有意的……” “别道歉,不用道歉,你骗我没事。”王七麟笑了起来。 见此徐大也笑了,他抱着膀子冲门外说道:“这老批惨了。” 王七麟继续说道:“但你不能欺负我们听天监啊,我们听天监的小印好歹是个官,而且还是天子卫,是圣上亲自统领的百姓护卫,你怎么能欺负我们的小印?” 老板吓得几乎落泪:“大人,小人哪敢欺负听天监的大人?小人没有欺负过啊!” “怎么没有?”王七麟拍了拍马明宽厚的肩膀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听天监在吉祥县小水乡的小印马明马大人。” 老板一下子瘫软在地:干你凉,你个听天监的官差装什么落魄军户?微服私访?体验民生?下基层寻初心? 他将马明推开,蹲下平视着老板问道:“欺负我们听天监的小印大人,什么罪名?” 老板只敢叩头。 王七麟猛的爆发,他手中妖刀一闪,墙边一座木架分成四块,上面的瓷瓶瓷碗哗啦啦落地跌碎。 他抓住老板的脖子将他拖起来,厉声说道:“本官做事从不仗势欺人,向来以理服人,你说,你今日欺诈我们听天监、平日里欺诈百姓,这该当何罪?” 老板裤裆湿了。 王七麟又厉声问徐大:“徐大人……” “不用问,问就是论罪当斩!”徐大轻车熟路。 王七麟一把将老板甩了出去,老板跪在地上拼命磕头。 他看向店里几个青年,青年们现在没了蛮横劲,双腿一软跟着磕头。 王七麟道:“念在你们认错态度尚好,本官今日网开一面,对你们所犯错误不多做追究,这样,你们自己给我把这店铺砸了,以此来表达忏悔吧!” 老板抬头哭嚎道:“大人,您饶命啊……” “要不然我跟于一望说一声,让他将麾下游星免掉吧。” 老板一听这话,连哭都哭不出来。 青年们却不想讨价还价,他们一心保命,听到命令立马跳起来抓着凳子开始打砸。 反正砸的不是他们的东西。 不过他们也鸡贼,看着呜呜喳喳,其实打砸的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值钱的瓷器都被珍藏在柜子里,他们没砸柜子。 王七麟对他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站在门口微笑不语。 门口百姓喊好。 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等到青年们停手,王七麟招手让屋里人出来,自己去找了个毛笔蘸了蘸墨水,在屋子墙壁上写了一个大字:拆。 拆字还画了圈,很讲究。 徐大转动扳指放出山公幽浮扔给它一个铜铢,指着瓷器店道:“把这个砸了。” 百姓吓得纷纷逃跑,山公幽浮放开手脚将瓷器店变为一片废墟。 徐大从老板手里夺出钱袋,从中数了二十五个铜铢道:“这是我那大哥的工钱。” 他又拿走一个铜铢:“这是我们听天监帮你拆迁的工钱,一码归一码,你别以为我们听天监会白白帮你做事。” 钱袋里有银铢,徐大眼珠子转了转,从怀里数出几颗银铢扔给山公幽浮:“再去砸两下。” 这样他把钱袋中的银铢全给收走了:“咳咳,本官没有贪墨啊,这是工钱!听天监二次出工,工钱比较高,这也是很合理的对不对?” 166.挑菜的汉子(求推荐票) 回去的山路依然不好走,王七麟走的却是步履生风。 主要是心情好。 战略目标达成:窦大春找到了。 困扰的问题得到答案:曾怀恩原来没有死,一切都是他在作祟。 搂草打兔子还得到了第四字真言,同时他还招募到了一个靠谱的手下。 一箭四雕,一枪四鸟,欣喜之下他忍不住唱起歌来:“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 如今你四海为家……” 徐大问道:“七爷唱的这是什么小曲?调子不错,就是词差了点,它是出自哪首诗词?肯定没有名气,我听了一圈没有联系到一首有名的诗词。” 谢蛤蟆皱眉:“这调子不错吗?我听着不怎么样。” 对于这番评价王七麟不奇怪,时代不一样,审美不一样。 他刚学会这歌的时候在村里唱,村里人都传他唱的是阴间的曲子,村里好几个老人以为他唱着这歌是想把自己送走。 马明却笑道:“二位大人是有学问的人,鉴赏水平高,喜欢听高雅的东西,像我一介粗人可不懂什么调子什么意境,我就是觉得这个小曲好听,王大人能否教导卑职?说来见笑,卑职听了这小曲后心里有点慨叹。” 曾经年少轻狂,梦想仗剑走天涯,如今看过世界的繁华,却是四海为家。 马明脸上的笑是苦笑。 王七麟笑道:“好啊,这是我听一个云游天下的小哥唱的,我觉得很好,词曲都好。” 嘹亮的歌声在山野中回荡,马明记忆力竟然很好,王七麟教了没两遍他就把歌词给记住了。 他自己对这歌也感兴趣,学会后连声赞叹。 徐大听了他的话后面色严肃,他有预感,自己的七爷麾下第一马屁高手的地位保不住了。 马明不知为何对这首歌的感悟尤其深刻,唱到‘总想起身边走在路上的朋友有多少正在醒来’的时候,眼圈逐渐的红了。 徐大说道:“行了啊,马爷,适可而止得了。我知道你刚拜入咱七爷麾下需要表达诚意,但你这演过了啊。” 马明笑道:“徐大人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拜入王大人麾下了?” “刚才七爷都说了,你以后就是小水乡小印。”徐大道,“你可能不知道,咱听天监规矩虽然多但也开放,大印可以直接任命小印,所以七爷给你许了官位,你就是个官了。” 听天监对付的妖魔鬼邪很难缠,工作难度大、危险度高,没有几个官员能善始善终。 所以他们的任命自由度也高,否则像衙门任命那样繁文絮节,很有可能好不容易把一个名额批下来,这人已经死在妖魔之手了。 另外就是听天监的职责在于庇佑一方,这方面朝廷的态度很包容,管它黑猫白猫,能抓住耗子的就是好猫。 大印们只要能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怎么委派任命朝廷不太管,朝廷要的是结果。 马明与听天监不打交道,不了解这些,他还以为徐大开玩笑:“徐大人说笑了。” 王七麟道:“徐爷没开玩笑,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咱小水乡的小印了,以后你不用四海为家了。” 谢蛤蟆将从侯德才手中得到的血木小印扔给他,王七麟扔给马明:“回头让窦大人给你找好点的木工,到时候把你的名字换上去,这样等我再把你文书递交到衙门,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小印了。” 马明看着手中红彤彤的小印发傻:“我我,王大人,这不行呀。” 王七麟问道:“你不愿意在我手下当差?” 马明举起残臂抱拳,满脸肃然:“卑职虽然与王大人相交不久,却知道王大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好官,满身正气、一心为民,若是可以,卑职做梦都想给王大人当差,莫说小印这等官,就是能给王大人牵马,也是荣幸。” “可是卑职没有这个命啊,此次回去,卑职要回去找这鬼印的主人赴死……” 徐大道:“我说马爷你真是死脑筋,这个我帮你搞定。” 马明坚定的摇头:“徐大人好意,卑职心领了,但卑职确实是个死脑筋,此事不必再提。” 王七麟突然插嘴问道:“马爷这辈子确实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吗?” 马明道:“卑职自认如此。” 王七麟道:“那你就死不了,不用任何人帮你,你自己能解决那个鬼。” 马头明王镂神图,终于找到了天命所归的背负人! 他将情况讲明,马明下意识问道:“在背上弄一个佛家纹身就行?我修为怕是不够吧?” 谢蛤蟆道:“无需什么修为,马大人只要无愧天地就好,如果你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那这马头明王镂神图能有佛家大神通,能镇一切鬼神,最是霸道!” 窦大春击掌赞叹:“恭喜马大人、恭喜王大人,这真是千里马见伯乐、名将遇良才,听天监又有一位猛将加入,我吉祥县百姓也又有了一位靠得住的守护神。” 马明激动的面庞发红,没人想死,他要回去找鬼赴死不过是为了当初的承诺。 如今在不违背承诺的前提下他可以活下来,这自然让他欣喜,而给他更大惊喜的是他的身份变幻,一下子从流民变成了给朝廷效力的官员! 反应过来后马明抢先两步冲王七麟半跪行军礼,大声吼道:“卑职马明见过王大印,大恩不言谢,卑职日后愿为社稷、为朝廷、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单手伏地咣咣咣叩头,额头立马有血丝冒出来。 王七麟扶起他道:“马大人不用太客气,以后你给我庇护好一方百姓即可。” “敢不从命!” 他们先行回到庸水县,王七麟从窦氏借了一匹马,窦大春得暂时留下调查家族中有人谋反的事,他们四人四匹马回到了吉祥县。 这次他们在一望乡发生了不少事,实际上并没有过去几天,回到县里后他们发现李英还在狱中,现在暂时主事的就是知府的从事章如晦。 吉祥县运转如常,并没有因为换了知县而出现什么动荡。 王七麟骑马回到驿所,甚至发现驿所对面开了一家饭馆,县里发展繁荣,经济一片向好。 饭馆应该没开两日,毕竟他离开吉祥县没有几天,王七麟好奇打量,一时没注意有人挑着担子从驿所旁边的巷子里走出来。 骏马嘶鸣,挑担人受到惊吓趔趄了两步,眼看要扶不住担子摔倒在地。 见此王七麟一拍马鞍飞身跳下,一把抓住担子将他给拖住了。 挑担人瘦小,面容黝黑丑陋、头上乱发糟糟,他站稳身后嘿嘿傻笑:“谢谢兄弟,你帮我大忙,我差点摔了今天新出炉的烤饼和菜,要是摔了我家娘子会骂我,嘿嘿。” 王七麟讪笑道:“大哥客气了,这事责任在我,要不是我的马惊了你,你怎么会出意外呢?” 挑担人脑子似乎不太好使,依然在傻笑:“谢谢兄弟帮忙,大哥得谢谢你,你去大哥店里坐坐吧,大哥请你吃一碗酒。” 徐大生了怜悯之心,想照顾一下他的生意就问道:“老哥你店铺在哪里?” 挑担人指向驿所斜对面的饭馆道:“就在那里,菜可好吃了,酒可好喝了,嘿嘿,你们来,我请你们,我谢谢兄弟。” 徐大哈哈笑道:“这不是巧了吗?就开在我们家门口呀。” 挑担人挠挠头纳闷的问道:“你们家门口?你们家是哪里?” 王七麟笑道:“我们家在听天监的驿所,不过现在不能去,吃酒不骑马、骑马不吃酒,我们得先回去把马拴好,可不能骑着马去吃酒。” 167.聪明的小孩(求月票) 王七麟进入驿所,看到黑豆正在翻跟头。 两人对视一眼,黑豆下意识要跑,然后才反应过来欢呼道:“舅舅!舅舅活着回来了!我要去告诉娘,舅舅又活着回来了!” 王七麟一脸黑:“什么乱七八糟的?” 黑豆解释道:“娘每天晚上都要对菩萨念经,说保佑舅舅活着回来。” 其实这挺心酸的。 但在听天监当差没办法,当兵的是把脑袋挂在腰带上,听天监是把脑袋踩在脚底下。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入土了。 王七麟从怀里掏出一包炒栗子递给黑豆,问道:“猪谷里豆,如果舅舅有一天没了,你会不会难过?” 黑豆抱着栗子甜甜的笑道:“不会呀。” 王七麟将栗子拿了回去:“不给你了。” 黑豆懵了,手足失措并绞尽脑汁的想:难道我又犯错了?不可能啊,我这么聪明! “你为什么不难过?”徐大问道。 黑豆委屈的说道:“舅舅没了,豆就去把他找回来呀,为什么要难过?” 王七麟明白自己误会了他意思,又把栗子递给他:“那如果你找不回来呢?” 黑豆抱紧栗子说:“我仔细找,肯定能找回来呀。” “你舅舅死了,那你仔细找也找不回来啊。” 黑豆生气的瞪大眼睛说:“舅舅不会死!舅舅寿与天齐!” 王七麟满足的又掏出一包栗子递给他。 黑豆眉开眼笑:聪明小孩有奖励,我得到了奖励,我果然很聪明。 王七麟放下行李安顿马明,马明暂时无法履职,他得先去高园县杜家刺上镂神图,然后回去找墓中老鬼完成承诺,再回来后才能去小水乡。 知道安排后谢蛤蟆笑了:“不能让他去杜家,而是邀请杜家家主来咱们驿所,你这张镂神图对于镂神世家来说可是大宝贝,别看杜猛一身的雕龙画虎,实际上他身上那些东西对这马头明王来说不值一提!” “这么夸张?” 谢蛤蟆收起马头明王的镂神图道:“不算夸张,说他们杜家的家神图不配给这张神图提鞋才算夸张,但杜家家神图也只配给马头明王的神图提鞋而已。” 王七麟明白了他的意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马明带着这样一张宝图上门,估计能保住命就算好的了。 马头明王的镂神图对镂神世家来说可是传家宝的存在! 谢蛤蟆好奇的将画卷转了转,问道:“王大人,你从哪里得到这样一张神图?老道士行走江湖也有些年头了,这种正神图见得还真是不多。” 马明问道:“谢道长,这图很宝贵吗?” 谢蛤蟆笑了起来:“听天监有人靠一张镂神图做到了金校,他背的是一位坐鹿罗汉。马大人须知,坐鹿罗汉是十八罗汉之一,马头明王又叫马头大士,乃是六位观音大士之一的狮子无畏观音,孰高孰低,不需我多说吧?” 马明吃惊:“这么珍贵?那王大人我不能……” “废话就不用说了,马头明王的确厉害,但不代表这张镂神图很珍贵,实际上对我来说它毫无用处。我拥有这张图已经多年,多年来见的人多了,却无一人能用上它。” 说到这里王七麟顿了顿,学着上位者用欣赏的眼光看马明:“直到遇上你,你恰好又叫马明,我想这必然是天赐的佛缘,你们两个是天作之合!” 徐大配合的说道:“一点没错,马爷,你勿要妄自菲薄、自惭形秽、自轻自贱。你须知道,这张图有多珍贵你就有多珍贵,这图是小宝贝儿,你也是个小宝贝儿,你注意七爷看你的眼神,他那就是看小宝贝儿的眼神。” 马明缩了缩肛。 王七麟的眼神让他恐惧,徐大的话让他更恐惧。 他们安排人去请杜猛来驿所,然后准备去对门饭馆吃饭。 出门的时候王七麟看见黑豆又在练习翻跟头,就问道:“猪谷里豆你在干嘛?练功?练杂耍?准备以后流落街头靠卖艺为生?” 黑豆摇头:“不,我早想好了,以后我靠卖身为生。” 徐大咋舌:“你怎么这么想?” 黑豆得意洋洋的说道:“因为我是个有志气的小孩。” “这跟志气有什么关系?” 黑豆说道:“大爷真笨,这都不知道?我听人讲,有人进城后爹爹死了或者丈夫死了,就会卖身葬父、卖身葬夫,然后大家都会夸奖她们。” 说到这里他骄傲的挺起胸膛:“这样的话我也卖身,卖身可以赚钱还可以被人夸奖,多好呀。” 他高高的昂起头,得意洋洋的等待着夸奖。 一时没人说话。 这真是王七麟听了会沉默,徐大听了会流泪。 没人说话,黑豆无聊,又开始翻跟头,不过他人太小手臂没力气,翻跟头就跟在地上滚一样。 滚了两下他又爬起来挠了挠头:“对了,舅舅你问我为什么练翻跟头来着对不对?啊,我翻跟头是为了以后不再被娘打。” “这又是什么逻辑?”王七麟纳了闷,“你准备以后等你娘打你的时候,你翻跟头来取悦她?” 黑豆摇头:“不是,舅舅你真笨!以前我不懂事,如果我要什么我娘不给我,我就会在地上打滚,然后因为衣服脏了被我娘打。现在我懂事了,以后我要东西我娘再不给我,我就翻跟头,这样衣服不会脏,娘也就不打我了。” 徐大沉思,然后说道:“黑豆,如果你娘是因为你衣服脏了打你的,那你又要挨打了,你看看你衣服脏成什么样了?” 黑豆急忙脱掉外套,然后小黑脸就扭曲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将外套反穿在身上:“这下子不脏了,娘就不打我了。” 徐大震惊:“七爷,你们王家祖上是做什么的?” “祖上数八代都是农民,怎么了?” 徐大更震惊了:“七爷你神机妙算、有勇有谋,堪比卧龙。而黑豆机灵如斯、恐怖如斯,简直是凤雏再生……” 剩下的话不用说了。 普普通通一户农家,竟然培养出了卧龙凤雏两位人才! 王七麟摸摸他的翘天辫说道:“行了,大外甥,你继续练吧,我们不打扰你了。” 黑豆摇头:“我不练了,舅舅,你当我傻吗?我再练会把衣服弄脏,娘会揍我的。” “你以为这样子你娘就不揍你了?”王七麟纳闷。 黑豆想了想说道:“我弄脏一面被揍得轻,要是再弄脏这一面,会揍的更疼!” 王七麟默默的拉开他衣服让他看里面的小衫:“小傻批,你已经弄脏两件了。” 外套反穿的结果就是,上面的泥土全粘到了小衫上。 黑豆低头看了看,这次轮到他沉默了…… “我是个聪明的小孩。”他默默的想,“一定有办法避免挨打。” 然后,他把小衫也反穿起来。 “怎么样,舅舅?”他抬起头等待夸奖。 王七麟无奈了:“你搁这儿跟我套娃呢?这样你的身上也脏了啊,你能把皮肤也反穿吗?” 黑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男人的崩溃,往往都是一瞬间的事! 王七麟说道:“你先别哭了,豆宝,先听舅舅把话说完。你现在不光是身上脏了,你看你把小衫反穿,原本干净的小衫里子也脏了,也就是说,本来你只是外衣外面脏了,现在外衣外面脏了、小衫里外都脏了,身上也脏了……” 他不忍心再说下去了。 请放过未成年孩子。 168.绥绥娘子(求支持) 黑豆一度哭的很伤心。 徐大一句话拯救了他的情绪:“别哭了,我们要去对门下馆子。” “我、我也去。”黑豆高兴的报名,当然还是在哭。 有好吃的固然高兴,可回来要挨打的,所以该伤心还得伤心。 两不耽误。 徐大说道:“你要去就别哭了,哭着好东西就不好吃了。” “你骗人,”黑豆流着泪说,“我经常哭着吃东西,还是很好吃。” “你哭着人家不让你进门!饭店不要哭的小孩!” 黑豆迅速的将眼泪擦干抹净,并去洗了个脸:“我不哭了,我是干干净净的小孩,饭店喜欢干干净净的小孩。” “对,特别喜欢,干干净净的小孩可以下厨做菜。”徐大吓唬他。 黑豆挠挠头问道:“是让干干净净的小孩去学厨艺吗?” “做菜啊,用小孩做菜!你这样的瘦瘦的小孩会被做成排骨!” 黑豆被吓到了,问道:“是红烧排骨吗?” “对!” 黑豆想了想问道:“大爷,那做熟了能不能分我几块?豆可爱吃红烧排骨了。” 徐大黑着脸往外走:“天色不早了,吃饭吃饭,吃完饭还得去倚翠楼给马爷接风洗尘呢。” 马明笑道:“徐爷客气了,咱吃这顿饭不就是给我接风吗?” “对,这顿饭给你接风,但还得给你洗尘呢,咱大老爷们之间不能互相洗吧?肯定得找个香香的小娘皮帮你洗。”徐大说着就弯下了腰。 黑豆奇怪的看着他,王七麟将他拉走:“别看了,你大爷胃疼。” 饭馆崭新,但门上牌坊古色古香,三个飘逸的金字仿佛在木板上荡漾:第五味。 小馆刚开没两天,竟然人满为患。 徐大很吃惊:“这馆子是哪里的老店搬迁过来的吗?食客怎么这么多?” 几个人进门,先前白天时候他们遇见的黑脸虬发瘦汉子迎上来憨笑道:“兄弟们来了?快快快,进来吃酒。” 他又回头看了看,发现屋内已经满了,只好拉着他们去后院:“我住的屋里没人,你们去,那里清净。” 后院干净整洁,铺着青砖的地面洒了水,一口天井周围摆放了许多小花盆,里面插着野花在怒放,五颜六色,姹紫嫣红。 卧室推开,有清淡的香气在隐隐飘荡。 王七麟有点不好意思,道:“这是你和嫂夫人的房间吧?大哥我们还是去外面等等吧。” 黑汉子挠挠头上乱发道:“嫂夫人?哦,她在做菜哩,后厨就是她在操持,我去让她做几道拿手的给你们送过来。” 说完这话,他扭头就走。 徐大问道:“这老板,脑子是不是差点事?” 谢蛤蟆鄙夷的说道:“人家脑子差点事都能赚下这么个酒馆,你却连酒馆都没有,那你脑子差什么?” 他们两人斗嘴,王七麟给马明讲听天监一些奇闻异事,时间过的很快。 不多会门外响起几个脚步声,一个软软柔柔的声音响起:“诸位大人有礼了,奴家要进来送酒。” 门板被轻轻叩了三两下后打开,一个风情万种的少妇扭动纤腰走来。 如风拂柳,香气飘飘,眉眼流转,她明明满身上下被衣衫包裹的紧紧实实,可却有一股藏不住的媚意往外流淌,真是粉腻酥融娇欲滴。 莫名的,王七麟想到了天井那一圈怒放的野花…… 少妇抱着一瓮酒,酒水沉重她胸口也很沉重,行走有些吃力。 最靠门口的王七麟急忙伸手去帮忙,传递酒坛的时候难免会肌肤相碰。 少妇有些羞赧,急忙低头,她脸颊两侧有几缕乌色秀发垂下,柔情绰态,若黑云遮住红霞。 八喵从他怀里探头出来:怎么回事?爹心跳砰砰响,一定遇到危险了! 王七麟伸手把它塞了回去,别出来耽误事,在里面给我装胸肌吧。 徐大那边急忙危襟正坐,口中低吟:“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谢蛤蟆冷笑一声:“一妇晚归,闭月羞花,如沉鱼,途遇一狼缀行甚远,此狼曰徐大。” 徐大给他一个母猪看了都害怕的眼神。 黑瘦老板从后面冒出头来,笑道:“绥绥,这就是我白天跟你说帮我扶住担子的兄弟,他还是听天监的大人哩,年少有为,年轻俊杰哩,还好心好意,是个好人。” 王七麟讪笑道:“白天其实是我过错……” 少妇绥绥嫣然笑道:“大郎不用多说,我认得大人呢,大人可是姓王?我前些天来筹备这店铺就听说过大人的名号了。” 王七麟道:“确实姓王,我叫王七麟,不过你们不用叫我王大人……” “对,叫什么王大人?都叫远了,就叫兄弟,都是对门嘛,咱们是邻居哩,我叫你一声兄弟、你叫一声大哥,对不对?”黑瘦汉子笑道。 王七麟急忙点头。 绥绥又笑,道:“原来是叔叔呀,我叫绥绥,街坊们抬爱叫一声绥绥娘子,我家掌柜的名叫包大,年纪小的叫他一声大哥,年纪大的叫他一声大郎,诸位大人请随意称呼。” 王七麟道:“我自然是叫他大哥。” 实不相瞒,从见了绥绥娘子第一面开始,他就把包大认作大哥了。 双方互相做了介绍,绥绥娘子左手拈右手袖口,右手打开了酒坛的塞子,顿时有一股甜滋滋的酒味弥漫开来:“这是我今年新酿的黄梅酒,用的是南荒的梅子和第一场雨水,正所谓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可惜没有蛙鸣,否则诸位喝酒一定别有意境。” 酒味飘香,八喵扔掉双鱼玉佩往外钻。 钻的太着急它把刚修炼到的那小块尾巴给丢掉了,又只好钻回去将尾巴叼出来。 叼着毛茸茸的小尾巴,它抬头看见绥绥娘子,然后目瞪口呆。 小尾巴掉了。 绥绥娘子看到它后也目瞪口呆,笑道:“好漂亮的小黑猫,我能抱抱吗?” 王七麟拎着八喵颈后皮递给她。 徐大那边急着展示存在感,他嗅了嗅黄梅酒的香气后故作忧愁的轻叹道:“梅子青,豆子青, 飞絮飘飘长短亭。 风吹罗袖轻。 恨零星,语零星, 正是春归不忍听。 流莺啼数声。” 谢蛤蟆继续嘲笑他:“呀,徐大人准备上京赶考呢?” 徐大气的呲牙咧嘴。 绥绥娘子抱着八喵笑道:“徐大人好文采,您的诗我想到了少时往事。那时候我还是个守着柴门轻松篱院的丫头,家里门前种有几棵桃树梅子树,每年春夏我就在树下傻傻的等,想等到赴京赶考的书生,然后拿一壶红桃酿或者梅子酒,来和他们换一卷诗词。” 徐大暗暗后悔,年轻时候自己干嘛老去勾栏听曲?就应该背上一柜子书四处去游荡啊。 王七麟那边开始发挥想象力了。 农家小院蝴蝶纷飞,门口桃红柳绿、野花绽放,一个貌比花更娇、清纯如山泉的女孩双手托腮坐在树下,身前是自己酿的果子酒,痴痴地等着书生…… 其实他也可以做书生的。 他黯然坐下,举杯怒饮。 一人我饮酒醉! 169.镜中的倒影(5/5) 绥绥娘子给他们开了酒后便离开了,此后不断有精美菜肴上桌来,却再不见她的身影。 人家很注意避嫌,先前出来是给他们见礼。 黄梅酒酸甜可口,徐大喝在嘴里却感觉发苦:“月老怎么能这么对我?七爷,我那天晚上真的梦见月老来着,他在我身上缠了老粗一根红线……” “会不会是朱砂绳?你梦见的怕是慧光圣无动尊童子吧?”谢蛤蟆抓住机会揶揄他。 徐大不跟他一般见识,他问道:“七爷,我要是追求真爱,你会不会祝福我?” 王七麟喝酒比他喝的还凶,闷闷的说道:“你可拉倒吧,你真爱是谁?不是木兮吗?” 徐大想了想说道:“木兮也不错,对,我真爱是木兮,那七爷你别跟我抢啊。” 王七麟点头不语,一杯接一杯喝闷酒。 马明喝的也很厉害,连喝了几杯后他涨红脸说道:“七爷,卑职刚入你麾下当差,按理说不该没分寸的乱讲话。但是,七爷,这老板娘已经有夫婿了,君子不能夺人所爱,您是有大前程的人,卑职恳切的请您自重!” 徐大怒道:“马爷你把七爷当什么人了?我这么不要脸的人都没想着去勾搭有夫之妇,七爷能这么干吗?刚才哥几个都在喝酒说荤话而已。” 王七麟挠了挠咯吱窝,他没好意思接话。 按理说他也是在梦境中见识过千娇百媚的人了,对女人的定力应该很强才对。 所以不管是丁轻云也好木兮也罢,甚至是相亲时候碰到的那俏丫鬟,他都一见钟情了,但也仅限于此,当他发现双方不适合做夫妻便立马断了念想,并没有去骚扰人家。 今晚真有点怪了,绥绥娘子给他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见他迟迟不语,三人一起盯着他看。 王七麟恼了,道:“我的为人你们清楚,你们竟然怀疑我?” 马明立马抱拳请罪:“卑职小人之心了,七爷勿怪,卑职以酒赔罪。” 咣咣咣,三大杯酒下肚。 王七麟心里悲苦,喝着酒开始瞎鸡儿唱:“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年岁不可更,怅惘知多少!” 他以前对多个姑娘一见钟情,但见过绥绥娘子第一面后他才明白,以前那压根不是一见钟情,那单纯是因为他好色。 一见钟情,是心动,而不是激动。 今晚他喝高了,谢蛤蟆去结的账。 第二天醒来,他无精打采的练刀。 徐大给他送早茶,问道:“你真对绥绥娘子动心了?” 王七麟斜了他一眼:“你没有吗?” 徐大理所当然的说道:“这还用问?大爷对每个漂亮女人都动心,不过也只是动心,发乎情止乎礼。” “呵呵,发乎情我信,止乎礼?你是止乎距离吧?要是真让你个个都得手,我怕是这半个吉祥县都是你丈母娘家。” “乱说,大爷是那样的人?好吧大爷还真是,但现在谈的不是你吗?” “我吗?”王七麟想了想说道:“我可能只是一时情动吧?圣人不是说过了吗,年少慕艾。” 徐大道:“我觉得也是,七爷要不这样,我跟倚翠楼那边说一声,今晚你过去把他们头牌给办了,然后你应该就能看开了。” 王七麟坚定的摇头:“这种事不要再提,你放心,我不是没有自控力的人,阴差不是说过吗?我有一段天赐姻缘,我只会对天赐的妻子动情,也只会与她发生关系。”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在流泪。 《金刚横练》最后一句话他记得清楚:童子身破,其功立破。 这门功夫可是极为霸道的护体神功,过去几次救他性命,他可不能废了功夫。 听过这话,徐大冲月亮门喊道:“马爷,你听到了吧?” 王七麟一怔,随即大怒。 马明高大的身影磨磨蹭蹭的出现,他尴尬的笑道:“七爷,昨晚听了您的话后,卑职没有再怀疑您。” 徐大搂着他肩膀道:“不错,这事我主导的,你昨晚含含糊糊没把话说全,我觉得马爷对你的性子不了解,怕是会误会,所以今早特意带他过来认识认识你的真面目,让他知道自己没跟错人。” 马明抱拳:“七爷,这事责任在我……” 王七麟摆摆手道:“行了,在你在他有什么区别?咱都是自己人,走,吃饭!” 先前一番话是说给徐大的,也是说给他自己的,说出来后他感觉心态和情绪一下子恢复了正常。 吃过早饭徐大把金大爷给留下了,说道:“金大爷,你见多识广,我和七爷有个事想问问你。” 金大爷笑道:“随便问,瞧你吞吞吐吐的,这不像徐爷你的性子了。” 王七麟诧异:“对,你想问什么?” 徐大道:“我想帮你解决婚姻大事,你那天赐姻缘老是不出现,咱不能被动的等,得去主动出击对不对?” 他接着说道:“能让阴差赞叹的姻缘肯定是大好姻缘,你媳妇肯定是个大美人,所以我想问问金大爷,咱吉祥县有没有那种让人看一眼就疯狂的大美人?” 金大爷抽了口烟袋指着斜对门说道:“那边的老板娘……” “除她之外,我们问的是没结婚的!” 金大爷琢磨了一下道:“没结婚的吗?西城有个大户姜家,据说姜家二千金貌美非常,就是脾气很不好,狗日的很凶啊。” 徐大一愣,问道:“什么狗?” 王七麟顿时一脸鄙夷:铑铯铍! 金大爷对这位二千金印象很不好,他说吉祥县曾经有个风流倜傥的书生,这书生跟姜二小姐见过几次,彼此颇有好感,书生想娶姜二小姐,但姜二小姐不是很乐意。 书生屡追不成,心灰意懒,准备娶自家青梅竹马的表妹。 结果姜二小姐知道后大怒,竟然指使家奴四处传谣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逼死了姑娘、逼得书生出家为僧。 王七麟听到这里气得不行,这种娘们肯定不是他媳妇,要是老天爷给他准备这么一段姻缘,那他就拿起妖刀去砍老天爷。 姜二小姐这种恶女毒妇的最好归属的下牢,王七麟想查这案子,但案件早就了解了,又与鬼邪无关,听天监的手伸不过去。 不过听天监也有案子,前两天有一个少妇来报了案,说丈夫像是被鬼缠上了。 因为驿所没有办事人员,少妇已经吓得跑回了娘家,王七麟让徐大将她从娘家接回来,然后准备把这案子给办了。 徐大雷厉风行,中午之前将妇女给接到了驿所。 妇女叫杨梅氏,丈夫叫杨开,是个货郎,进了驿所她跪在地上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大人,奴家与夫君素来恩爱,虽然家里没什么钱,但生活美满,夫君对奴家一直很好。然后前些日子开始,夫君身体开始不舒服,奴家没有往诡事上考虑,只以为他是得了风寒风热疾病。” “可大约在四天前,对,四天前的午后,奴家正在镜子前收拾,夫君从奴家身后走过,结果奴家在镜子上看到、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很白很吓人的脸!” “我当时惊恐尖叫,夫君关切来问,这时候我再去看他,发现一切正常了。” “于是我只当自己一时花了眼,但我从那开始多了个心眼,总是偷偷关注夫君的行踪,偷偷查看他的身影。结果再没发现问题,没看到那张白脸。” “直到第二天我夫君站在床头,我不经意间从镜子的倒影中发现夫君的脸又变成了白惨惨的一张陌生面孔!我惊慌回头看去,却发现——” “我夫君一直背对着我,他没有面朝着我!他身上一定背着个什么,那个东西跟他背对背贴在一起!” 170.货郎家(求订阅) 杨梅氏的丈夫名叫杨部,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 他长得膀大腰圆、力气十足,别人能挑五十斤的担他能挑一百斤的,别人一天能走二十里,他能走五十里。 所以尽管生意不大,但他们家光景不错,在外城里有一座独门独院的两层小楼。 左右街坊都是普通百姓,杨梅氏引他们上门,不少人好奇的在街头巷尾扯着脖子看他们,议论声纷纷: “这是听天监的大人?” “呀,出什么事了,怎么把他们叫来了?” “既然惊动听天监了,肯定是诡事呀,幺儿快回家,别在外面了。” 看着街上聚集起人群,一个小贩挑着担子走来:“炊饼,刚出炉的炊饼,香喷喷的炊饼!大家伙在干什么?买炊饼哟,香喷喷的炊饼和看热闹更配……” “那是听天监大人在办差,你说看热闹?” 一听这话,小贩把刚放下的担子扛起来撒腿就跑。 小楼外院大门紧锁,徐大抬起腿来准备开门。 还好杨梅氏掏钥匙掏的快,否则他们家就可以换一扇新门了。 门打开,徐大含着冰台珠进门,然后对王七麟点头:“这里有阴气。” “去查。”王七麟面无表情做不怒自威状。 逼格! 谢蛤蟆已经回了小水乡,这样侦查阴气就得靠徐大自己了。 马明想去帮忙,王七麟拉住他道:“你跟着我,现在你身上还没有神通,小心为妙。” 他挺宝贝马明的。 马头明王镂神图固然珍贵,可是却是个屠龙技,能背住它的人很少很少。 徐大给了马明一枚冰台珠,马明放入口中问道:“这珠子怎么有点味道?” 王七麟盯着徐大看:“你把自己含过的冰台珠给老马了?恶心不恶心?” 徐大气道:“我怎么可能干这么恶心的事?” 马明急忙说道:“七爷误会徐爷了,我就是随口一说,这无关紧要。卑职在军中时候偶尔重伤,自己无力吞咽,都是弟兄们嚼碎饭菜给喂进嘴里,没有什么讲究。” 徐大道:“这冰台珠我真没含过,新的,要是有味可能是汗味,我都是贴身藏着的。” 马明愣了愣,还不如你含过呢。 不过冰台珠的神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品了品后笑道:“这珠子真是神奇,它竟然清凉的像冰珠。” “说明有阴气。”徐大讲解道。 听到他们说话,一个虚浮的声音响起:“媳妇,谁来家里了呀?” 杨梅氏赶忙进屋,然后搀扶着一个壮硕青年走了出来。 青年身板比徐大只小了一圈,很没有精气神,脸色苍白、脚步虚浮,走得急了就开始喘。 夫妻两人要行礼,王七麟扶住他道:“这种情况下就不必多礼了,说说,怎么回事?” 青年有些迷惑:“启禀大人,您要问的是什么事?请恕小人愚钝,小人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王七麟看向杨梅氏,杨梅氏壮胆道:“大人,家里诡事奴家未曾说出来过,因为奴家怕附在我家夫君身上的鬼发现自己暴露,从而伤害我家夫君。” 这少妇还是很苟的,她发现丈夫不对劲就立马去报案,发现听天监没人她又跑回娘家,总之,她在发现了鬼的存在后并没有给鬼留下对自己出手的机会。 有听天监的官员在场,少妇胆子大了起来,将家里的发现一五一十的告诉丈夫。 杨部却生气了,他怒视妻子道:“你这妇人,你发现家里有鬼就自己跑了?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你还说你娘病了回去探亲,原来是骗我!” 杨梅氏在王七麟面前柔柔弱弱,在丈夫面前却是个小豹子。 面对丈夫的指责她毫不客气,叫道:“你当我愿意这么做?我有什么办法?我怀你杨家的骨肉了,怎么能留在这里冒险?你死了你杨家好歹还有血脉传承,咱俩都死了,你杨家得绝后!” 杨部眨眨眼,讪笑一声:“跑的好!” 王七麟施展第四字真言,他让杨部站在烈日底下,冲他念金刚萨埵降魔咒并配以内狮子印拍在身上。 杨部满脸惶恐,但并没有异常。 鬼并没有附在他身上。 王七麟琢磨,看杨部的样子确实是被鬼给缠住了,阳气受损、阴气满身,所以才会如此虚弱。 这样既然鬼没有附在他身上,那应当藏在了他家里,于是他把八喵放了出来。 八喵正搂着阴阳鱼玉佩睡着呢。 阴阳鱼玉佩是好东西,贴身保存的话它逢冷变热、逢热变冷,现在时值六月,烈日当空,玉佩源源不断提供凉气,很舒服,八喵又能钻进他怀里了。 被拖出来后八喵伸直小短腿来了个懒腰,它努力的拉长身子,想要长得更大一点点。 徐大明白它的意思后说帮它忙,上去拖住它脑袋和尾巴往两边拉,然后拉断了…… 八喵生气的给他一爪子,抢回自己的小尾巴接了回去,然后瞪眼努嘴歪头不满的看着他。 徐大讪笑:“吓死人了,我刚才以为把八喵给分尸了。” 王七麟抱起八喵亲了它一口说道:“崽啊,去,把这里的邪祟给抓出来。” 八喵接到任务立马变得精神抖擞,它轻巧跳上墙头,先傲立墙头摆出渊渟岳峙的架势咆哮一声:“喵呜!” 徐大赞叹道:“正所谓虎啸山林、猫啸县城,七爷,八喵现在越来越会装比了啊,深得你真传,可以可以,不愧是你的骨血。” 听到这话马明震惊的瞪大眼睛:“八喵是七爷的骨血?这这,串种了?” 徐大哈哈笑了起来:“马爷你怎么开不了玩笑呢?” 王七麟没好气的摆摆手道:“去去,别闹了,八喵,干活了!” 八喵冲他严肃的点点头,它踩在墙壁上绕着小楼转了一圈,然后高居屋顶警惕的扫视院子。 突然之间,它从屋顶跳下,黑色身影化作一道离弦之箭,嗖嗖嗖就没了。 王七麟跟到了后院,后院里头是一堆破残杂货,杨梅氏解释道:“奴家夫君手很巧,他做买卖的时候不光卖出新货,也会收一些旧货,翻新修理后再卖出。” 一阵砰砰砰的闷响传进他们耳中,很快八喵昂头挺胸的从一张断腿柜子后走了出来,尾巴像绳子一样绑着一只大老鼠。 老鼠吓懵了:在下何德何能,竟然劳驾玄猫来捉拿? 杨梅氏下意识问道:“大人,草民家里莫非是闹了鼠妖?” 王七麟沉默了。 八喵一尾巴将老鼠抽晕扔下,又跑进杂货堆里一阵奋战,然后又拖出来一只老鼠。 王七麟抓住它低声道:“我让你找邪祟、找鬼!不是找老鼠?” 八喵歪头,毛茸茸的小胖脸上有大大的问号:老鼠就是邪祟! 一看八喵也指望不上,王七麟对徐大和马明说道:“这样,今晚咱留在这里,杨梅氏你先去我们驿所待着,让你丈夫留下,我亲自来看看你们家里闹的是什么鬼!” 171.轻松小意思(求月票) 红霞遍洒吉祥县,夜幕降临。 徐大提着一只烧鸡、一盆炖兔、一包烧猪头肉回来了,马明上前接应,羞赧道:“今日要蹭徐爷的酒菜了,改日等我发了月俸,一定请你饱食一顿。” “你发了月俸请我去倚翠楼听个曲就行。”徐大嘿嘿笑。 马明也笑:“这钱省下了,徐爷想听什么曲你说,我可以唱给你听。” 听了这话,徐大笑不出来了。 都是大老爷们,吃饭不用太多讲究,王七麟展开包裹着烧鸡的油纸将鸡撕开,发现里面有一只鸽子,再把鸽子打开,里面是一些卤鹌鹑蛋。 见此他忍不住赞叹一声:“哪里买的菜,挺讲究呀。” 这鸡不光卖相讲究,味道也讲究,它应该是先炖后烤的,香味已经浸入骨头中,正儿八经骨里香。 徐大道:“第五味,这是绥绥娘子最拿手的菜肴之一,大郎极力推荐让咱尝尝。” 王七麟撕扯下一块鸡皮进嘴里,烤过后的鸡皮没了鸡脂只有油汁,所以不显肥腻但却喷香,而且炙烤的缘故它很有嚼头,且越嚼越香。 八喵嗅到香味钻了出来,冲他喵喵叫:给我也整一个。 徐大将鸡屁屁扯下来递给它:“来,八喵,今天咱吃个美的。” 八喵一甩尾巴将鸡屁屁给抽飞了。 三人邀请杨部一起来参与饕餮盛宴,杨部不好意思的说道:“大人们来为我家解决诡事,草民不但不能请大人们吃饭,反而要吃大人们的饭,着实说不过去。” 入夜后他身子更虚,说了这么几句话竟然也喘了起来。 王七麟笑道:“杨家郎君不要客气,给你家解决诡事是本官职责,来来来,吃一块猪耳朵,这猪头肉卤的很有滋味。” 杨部胃口不佳,吃了几块肉后似乎有些消化不了,他捂着肚子说难受,就站起来去院子里转了几圈。 正在拨弄鸡屁屁玩耍的八喵忽然抬起头看向门外。 心有灵犀,王七麟跟着看过去,杨部伛偻身子在院子里转悠起来。 明明一个青年壮汉,可走路姿势却恍若老汉…… 王七麟再定睛看去,当杨部从院墙阴影中走到月光下后,他的背上出现了一个鬼影。 这鬼双手搂着他脖子双腿盘着他的腰,脑袋贴在他后脑勺上转来转去,脸色是诡异的惨白。 杨部却没有察觉到异常,他弯着腰慢慢悠悠的走动着,似乎还感觉一切如常。 王七麟轻轻拍了拍桌子往外示意,徐大扭头看去,顿时赞叹:“嚯,老树盘根!” 马明跟着往外看,然后纳闷:“咦,杨家郎君怎么弯着腰走路呢?” 他没有阴阳眼看不到这鬼,不过脑子转的很快,立马反应过来:“七爷、徐爷,他是不是背上趴着个什么东西?” 王七麟道:“对,一个小鬼。” “果然是天黑鬼乱窜,七爷你等着,大爷我去解决他,咱今晚不用熬夜了。”他伸手在八喵毛上擦了擦,拎起狼牙棒大咧咧的杀了出去。 徐大阳气极旺,本身八字过硬,这鬼只是孤魂野鬼,看到他走向自己便想逃窜。 但它又舍不得这具身躯,杨部现在身子骨很虚、严重缺乏阳气,简直是给鬼替命的最好工具,要是这鬼的修为高深一些,甚至可以上他的身取而代之。 于是它想赌一把,它赌徐大不是冲自己来的。 很可惜,它赌输了。 徐大目不斜视向门口走去,这鬼便歪头阴翳的看着他。 然后,徐大也歪头。 一人一鬼对视了。 犹豫就会败北。 这鬼此时意识到不妙想逃跑,可是晚了。 徐大猛的一个箭步窜上去抓住了它肩膀,连拉带拽将它拖下来骑了上去,就跟强抢民女似的,王七麟看得都有些不忍。 摁住野鬼,他手中狼牙棒像妇女洗衣服所用的捣衣杵一样挥舞起来:“妖魔吃大爷一棒!再来一棒!吃了这棒还有三棒!” 院墙挡住了夜风,原本平静的院子平地起阴风。 风声呼啸,孤魂野鬼不抗捶,被狼牙棒硬生生给捶的烟消云散。 杨部吓了一跳,他直起腰就往屋子里跑,边跑边叫:“救命,大人救命!” 他没了阳气遍身阴气,能看到野鬼。 王七麟倒了一杯酒递给他,道:“灌下去!” 酒是粮**,五谷酿造,有辟邪补阳气之功效。 不过不能喝多,正所谓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这精气神反应出来就是两肩和头上总共三把火,一旦喝多了酒人的精气神就会差,这时候容易被邪秽侵扰。 杨部一杯酒下肚,苍白的脸上总算带上了一点红晕。 王七麟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他急忙点头:“多多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好、好多了,现现在好多了。” 惊恐之下,险些结巴。 王七麟三人又等了一阵,发现屋子里没了异常后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杨部赶紧将他们吃剩下的菜肴全给包了起来,然后点头哈腰的送三人出门:“三位大人请慢走,待草民身体恢复一定要宴请大人们,到时候还望大人们能赏光前来吃宴。” 徐大愉快道:“一定赏光,你备好酒就行了。” 看着三人身影消失在巷子里,看着巷子里漆黑的阴影,杨部忽然又恐惧起来。 他回过身看向家里,只有客厅中有一盏小小火苗在摇曳,二楼漆黑,院子漆黑…… “没事,鬼已经被大人给捶死了,不用怕。”他暗暗安慰自己。 他关上大门拖拉着鞋子进屋。 ‘嘎吱’。 一声门板开合的响动传进他耳朵中。 顿时,杨部浑身哆嗦了一下。 今夜无风,门怎么会发出声音?而且声音是从二楼传下来的,他记得二楼的门都关好的。 他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扶着桌子缓缓坐下。 “别多想,没事的,刚才估计是听错了,没有开门关门的声音。嗯,家里的鬼已经让听天监的大人给打死了,疑心生暗鬼,嗯,不能瞎寻思了。” 他自言自语的安慰起自己。 ‘啪嗤!’ 油灯灯芯爆了一下。 火光一阵摇曳,他的身影在地上也摇曳了两下。 他壮胆仔细倾听,好一会,屋子里没有声音。 这样杨部便笑了起来:“嗨,就是自己瞎想。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以前走夜路都不怕,现在夜里在自己家怎么反而害怕了?睡觉睡觉,不乱想了。” 说着,他举起油灯踏上楼梯。 灯火轻轻跳动,将他影子照在墙壁上。 他一步步走上楼梯,伛偻的影子也逐渐往上升高。 二楼面积小、房间少,一共三个房间都做了卧房,最大的是他们小夫妻的主卧,他熟练的走过去,接着就猛的站定了。 主卧的门半开着。 杨部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好像数九寒天有人冲他兜头盖脸撒了些冰碴子。 他记得自己关上门的! 猛吞了两口唾沫,他举着油灯小心翼翼的走到了门口。 松木门板在他眼中变得有些阴沉。 他咬牙推开门。 一阵风突兀的从他身后刮过,烛火猛烈的颤动,他的心跟着猛烈的颤动! 还好他反应快伸手护住了火苗,油灯总算没有熄灭。 可是! 屋子外都没有什么风?屋子里怎么会突然有风? 这一瞬间杨部站直了身体,他惊恐的往四周张望,四周却一切如常。 火光像洪水般灌入卧房,卧房里面也一切如常。 “吓自己、自己吓自己,都是自己吓自己。”他喃喃着关上门,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上去。 进了熟悉的被窝,他心里总算安定踏实一些。 但油灯不能放在床上,于是他随手放在了床头妻子的梳妆台上。 屋子里闷热、他心头燥热,连爬楼加惊吓弄出一身虚汗,便推开窗子想透透气。 窗户一开,一阵夜风吹进来。 他心里叫糟:灯火怕是要被吹灭了,自己没带火折子,这下子可夭寿了! 灯火随着夜风而摇晃,但是没有灭。 他松了口气回头看,看到一只手帮他遮住了火苗…… 172.它在镜中(求推荐票) 还不到宵禁时分,吉祥县的夜里很热闹,有小贩挑着担、推着车在叫卖: “白糖,红糖,南荒来的上好砂糖哟!” “王老实家的卤猪脆骨、卤猪耳朵、卤猪板筋,百年老汤,祖传滋味,尝尝喽!” “瞧大爷一身汗,走,到妹儿家里歇歇脚。妹儿请您喝几口酸梅汁去去热气,再给您吹箫去去火气。” 徐大摸索着下巴的胡茬子说道:“今晚够热啊,七爷马爷,咱找地方去去热气?” 马明坚定的摇头。 徐大顿感古怪:“马爷你不去?嘿,我说你怎么跟正常的兵不一样?” 马明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得花钱吗?有那钱省下多好?” 徐大道:“你又没有爹娘老婆娃子要养,你省钱做什么?” 马明又笑了笑,没再说话。 是啊,我没有爹娘老婆娃子,可有些人有啊,他们养不了,那我就得替他们养! 这是当初喝了血酒的承诺啊! 王七麟扛着妖刀道:“行了大爷,收起你的歪心思吧,快宵禁了,咱还是赶紧回去歇着。” 徐大不满的嘟囔道:“我就是想买点猪脆骨、猪耳朵回去下酒,喝点酒去去热气,这算什么歪心思?” “行行行,不算。” 徐大去买了一包王老实家的老汤猪耳朵和猪脆骨回来,途经一家酒肆又拎了一坛酒,马明帮他搬酒,心满意足的笑道:“跟着徐爷以后,我这五脏庙可是舒坦了。” 他们回到驿所,巧娘、杨梅氏、木兮等女人都在厅里担忧的等候着。 黑豆也在担忧,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反正当娘皱起眉头的时候他最好也皱起眉头,否则容易挨揍。 王七麟三人回来,巧娘松了口气,黑豆也赶紧松了口气,然后他抽抽鼻子眼睛亮了:“烤鸡!绥绥大娘家的烤*******喵叼着鸡屁股露出头来,黑豆飞奔过来掐着它颈后皮将它给拖了出来,然后抢走它嘴里的鸡屁股塞进了自己嘴里。 鸡屁股最香了!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平时肯定没少练。 王七麟有心想拦下他,可是等他下手已经晚了,鸡屁股进黑豆嘴里了,这样他只来得及说一声:“豆,别吃,脏!” 但黑豆已经吞下去了。 巧娘笑道:“没事,小七,乡下孩子谁没从大户人家的猫狗嘴里抠过吃食?以前我自己带着豆,实在没吃的他都要跟耗子抢吃的,从耗子嘴里抠过玉米粒。” 出身县城的杨梅氏吃惊的说道:“呀,这么惨吗?” 巧娘无奈:“穷人家孩子要想填饱肚子可不容易,有粮食吃就满足了,哪里还在乎从哪里弄到的粮食?” 王七麟怜悯的摸了摸黑豆道:“豆能长这么大真不容易,没栽在鼠疫和破伤风手里算你命大。” 寒暄了两句,杨梅氏急切的切入主题:“王大人,您在草民家里找到鬼了吗?” 王七麟知道此时是徐大装逼的时间,于是把舞台让了出来。 徐大反手将狼牙棒捣在地上,双手摁着狼牙棒握柄就像王七麟握着拄在地上的战刀,一脸冷酷:“找到了,小小孤魂野鬼而已,它当时骑在你男人身上……” “是个女鬼?”杨梅氏更急了。 徐大道:“不是,它不是用你理解的那个姿势骑在你男人身上,它是骑在你男人背上,让你男人驮着它。你不是说你见着来吗?估计你见着的时候它是反身骑在你男人背上的,所以你从你男人后脑勺上看见一张脸。” 杨梅氏急忙点头:“对,我看见它来着,它看起来不像个女鬼。” 听到这话马明有些艳羡:“你能看到鬼?真好,我就看不到,唉。” 杨梅氏安慰他道:“我直接去看也看不到,只有从铜镜里才能看到。或许那鬼很奸猾,它要是发现有人看自己就会施法藏起来,只有不经意间才能看见……” 这一番话像一道雷劈在王七麟身上,让他身躯一颤:“等等,杨梅氏,你见过那鬼,通过铜镜见到的?” 杨梅氏怯怯的点头:“对。” 王七麟又问:“那你是白天见到的?” 铜镜模糊,夜里烛火光芒昏黄,从中看清自己的样子都难,不可能看清身后人的样子。 杨梅氏说道:“对,白天见到的,晚上我从来不照镜子。” 王七麟提起刚放下的妖刀赶紧往门外走,徐大追上去问道:“七爷怎么了?” “你还没有发现问题?蠢!咱们抓错鬼了!你弄死的那个鬼不是杨梅氏见到的!杨梅氏是白天见到了那鬼,它能在白天现身,今晚你锤死的那鬼哪有这般本事?” 徐大下意识说道:“不能啊,白天那鬼明显不敢出来,它到了晚上才爬到了杨部的背上呀,难道白天咱仨的阳气太冲,把它给吓的没敢出来?” 王七麟叫道:“当然不是,晚上这鬼就是个凑巧的孤魂游鬼!咱们猜错了顺序,不是它缠上杨部并吸走了他的阳气,而是杨部阳气太弱,才被这鬼给缠上了!” “那吸走杨部阳气的鬼?” “肯定还在他们家里!”王七麟加快了脚步。 徐大道:“不应该啊,咱白天仔细盘查过一遍,没发现什么鬼踪。” “它擅长隐匿!或者说它有个隐匿的法宝法器之类,镜子!它娘的!我明白了!” 王七麟迅速分析道:“杨梅氏从铜镜倒影中看到了杨部身上有个鬼,其实那鬼没在杨部身上,而是在镜子里!她从镜子倒影里看到的不是杨部背着个鬼,应该是杨部的倒影以及鬼脸!” “只是恰好,那鬼脸跟杨部在镜中的倒影重合在了一起!或者,鬼脸故意跟杨部的头部倒影重合在一起,让杨梅氏给误会了!” 王七麟心头突然亮堂起来,一定是这样! 杨梅氏说过,不管杨部是不是脸正对着她,她从铜镜倒影中看到的都是鬼脸。 这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可惜王七麟没能将它蕴含的隐藏信息给提取出来: 实际上那鬼就在铜镜里,只是它平时不出现或者杨梅氏没发现它,而发现它的时候,它和杨部的镜中倒影重合起来,让她给误会了,误会成杨部被鬼附身了! 杨家小楼院门紧锁,这时候来不及礼貌敲门了,徐大直接一脚开了上去。 两扇门当场倒飞。 马明沉声道:“冰台珠好冷!” 院子和一楼里一片漆黑,只有二楼透过窗户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昏黄亮光。 光芒摇曳,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窗棱纸上晃动。 它像是坐在窗台边上,手从头顶位置往下拉,一遍又一遍的拉…… 像是女人在梳头! 王七麟一把将八喵给飞了出去。 先上暗器! 173.邪镜(求支持) 窗户关闭,八喵学徐大的样子来了个爆破:它用尾巴爆破。 一声清亮高亢的玄猫嘶鸣,屋子里乱了起来。 王七麟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八喵正跟一团鬼影在缠斗,杨部萎靡昏倒在梳妆台前。 八喵兔起鹘落、迅疾如风,鬼影飘忽不定、阴招连连,一时之间玄猫竟然没能奈何的了它。 见此王七麟毫不犹豫,开门出刀、刀出如龙! 妖刀吞吐着刀芒劈向鬼影,鬼影虚晃避开八喵的鞭尾猛的出现在王七麟身侧,鬼爪伸出要撕碎他脖子。 王七麟冷笑,他心底运金刚横练护体神术,一尊耀眼金刚双手合十出现在他背后,瞬间将他的身躯给包裹起来。 金刚归位! “给我死!”妖刀侧转,内力如电蛇般顺着他奇经八脉冲入刀柄,吞吐的刀芒猛增一尺,带着寒霜般的月华将鬼影给拦住了。 夜黑月高,妖魔哪里逃! 但这鬼却拥有宅敵的能力,身影一晃又凭空出现在他身后! 背后破空声凄厉,王七麟毫不在意,不闪不避硬扛鬼爪撕扯,反手一刀回刺上去。 ‘哧啦哧啦’! 大威金刚佛光摇曳,鬼爪威力非凡。 但却破不了王七麟的横练金刚身。 妖刀刺入鬼影身体,鬼影发出一声刺耳嚎叫,身影又是一晃出现在王七麟头顶。 王七麟仰头出刀,妖刀飞速旋转化作一道利刃漩涡将鬼影绞入其中,他双臂运二牛之力,出刀势如奔雷又似电闪,其疾如风侵略如火,既有速度又有力度! 但他又只是轻伤鬼影,妖刀砍中它后它的身形再度消失! 这让王七麟恼怒,明明这鬼影不算很强,自己几次杀招只要抓住它就能劈死它,可却总是抓不住! 不过他几次杀招也不是毫无所获,他发现了这鬼与其他鬼物不同之处:它有个小尾巴,一条纤细的黑线。 这黑线一头连着它一头连着铜镜,不过夜里黑加上黑线很细所以很难看清。 王七麟猜测这鬼瞬移的本领与古怪铜镜相关。 八喵也发现了这点,它见王七麟独身能对付鬼物,便跳上桌子用尾巴当长鞭抽打铜镜:喵爷直接推你家塔、砸你家水晶、抄你老巢、烧你老窝! 但铜镜极为坚固,被它抽的邦邦响却没有出问题。 鬼物并不怕它攻击铜镜,还在与王七麟厮杀。 徐大冲进来喊道:“七爷让开,我放山公幽浮!” 王七麟快刀劈的鬼物连连闪烁,抓住空隙喘了口气道:“别乱来,你要拆迁吗?” 鬼物带着残影杀来,就像打不死的小强。 王七麟恼了,索性扔掉妖刀身化大威金刚,双手捏内狮子印、口中梵音唱金刚萨埵降魔咒,施展出了第四字真言。 顿时,空气中恍恍惚惚出现一道道灵气。 灵气无形无踪,有诸般变化,能化为绳索。 者字真言能操控本体力量也能操控敌我身躯,不过王七麟修为尚浅,全力施展这真言也只是将灵气化作绳索捆住鬼物身躯拉扯的向自己踉跄了一下。 有这一下已经足够了。 他前面几次劈中鬼物已经将它重创,此时将鬼物扯到身前,他双手以内狮子印猛拍鬼物。 佛家大手印乃镇邪杀鬼的大神通! 大手印砸上去,鬼物浑身黑雾飘荡,惨叫一声被拍向床头。 见它想跑,王七麟一脚踢在凳子上将凳子踢飞挡住它去路,鬼影身形一闪又瞬移,但第四字真言的威力再至,有一股灵气包裹鬼物将它再度拖的向王七麟方向踉跄前行。 王七麟抓住它肩膀将它摁在了衣柜上,衣柜砰的碎裂,鬼物嚎叫闪烁,他又追上去擒拿住给砸在床上! 轰隆! 实木大床被砸塌了,整个二层楼摇晃一下。 连续被佛家大手印猛击,鬼物终于陨散,变成红雾被造化炉吸走。 “梆梆梆!”八喵一直在用尾巴敲铜镜,跟敲着铜锣给他加油助威似的。 但王七麟想到了街头上耍猴的,于是说道:“行了八喵,别敲了,打完了。” 这时候门外徐大目瞪口呆:“七爷,你管我的山公幽浮办事叫拆迁,那你呢?你这不也是拆迁?” 屋子里乱七八糟,一片凌乱,衣柜碎裂、桌椅歪倒、大床塌碎……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道:“这不是拆迁,这是重装修。” 八喵还在用尾巴敲铜镜,声音咣咣响,愣是将昏迷在梳妆台上的杨部给震醒了:“谁、是谁在敲锣?” 王七麟点点头,徐大重新来点燃油灯。 灯光亮起,杨部顿时惨叫一声:“啊,有鬼!饶命!” 马明从楼下拿来一瓢凉水浇在他头上,说道:“我们是听天监,王大人已经斩杀了缠着你的鬼,哪里还有鬼?” 杨部叫道:“屋子里有鬼,不止一个鬼!对,不止一个鬼!” 王七麟立马横刀,他警惕的扫视四周问道:“不止一个鬼?” 杨部哆嗦着说道:“是的大人,是的,不止一个,我想明白了,铜镜里有个鬼,我刚才进屋前其实也有个鬼,因为我推开门进屋之前,有一阵阴风吹的油灯摇晃来着!” 王七麟想了想,道:“你身子太虚,之前我们离开后,又有孤魂野鬼爬到了你身上。不过既然你说有阴风吹过,那它已经离开了,没事了。” “它怎么会离开?”杨部不信。 王七麟道:“很简单,你是进屋之前被鬼缠上的,当你打开这扇门,那鬼发现屋子里还有个更狠更凶的自然被吓跑了,你以为只有人怕鬼吗?鬼亦怕鬼!” 听到这话,杨部欲哭无泪:“王大人,我家怎么变成鬼屋了?” “因为这个玩意儿,”王七麟指着铜镜说道:“这玩意儿你哪里来的?” 杨部道:“是我收的呀,我看它样式古朴好看,品相保存完整,就收回家来给媳妇做了梳妆镜。” “从哪里收的?” 杨部说道:“狼山乡收的,我从狼山乡返家时在二郎村后的小路上收的,有个老妇人在路口摆摊,我看这铜镜价格合适就收了。如今想来着实古怪,当时天刚蒙蒙亮,我急着回来所以才早早上路,那时候路口怎么会有人摆摊呢?” 说到这里他拍拍脑门,有些疑惑:“但我之前一直没感觉不对劲,真是奇哉怪也。” 王七麟道:“以后小心点,别乱收东西,这铜镜是个邪秽,它能养鬼,吸你阳气的鬼就是它养出来的,所以我得带走。不过我不白白带走你的东西,给你一张符,你最近阳气大虚容易引鬼上门,有了这张符就没事了。” 他给了杨部一张蜃炭镇秽符,这符驱逐个孤魂野鬼跟玩一样。 这次算是把案子给了结了,三人带着铜镜回了驿所。 铜镜是椭圆形,上下高有一尺、左右宽有大半尺,外面有一圈雕花,后面密密麻麻刻了一些篆体字,王七麟研究了一下没研究通透,不过能感觉到铜镜有邪气。 他问道:“怎么处理?要不要连夜去问问道长?” 徐大知道要去找谢蛤蟆这活会归自己,于是赶紧出主意:“七爷你也发现了,这铜镜就是一面邪镜对不对?那童子尿辟邪嘛,咱把它泡童子尿里,泡一天不行泡十天,不管里面是什么邪佞,我不信童子尿弄不死它!” “万一就是弄不死呢?” “弄不死也能恶心死啊。” 马明点点头:“有点道理。”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道:“那去找个盆子。” 徐大道:“马爷你去找盆子,大爷我去把黑豆叫过来。” “用不着叫黑豆,”王七麟笑着解开了腰带,“我尿多,我来弄它。” 马明抱拳:“卑职也能助力一把。” 徐大道:“那我也来。” “你八岁就不是童子了,来凑什么热闹?” “我不是童子,可也能恶心它啊。” 174.独特的拳术(5/5) 第二天,杜猛被请来,王七麟将马头明王镂神图拿出来,让他给马明纹到背上。 果然,看到这张神图杜猛的眼珠子一下子红了,跟兔子似的:“正神图?王大人,能不能割爱啊?” 王七麟道:“下一次我再弄到一张就给你,这一张不行,得给我这手下。” “我也可以做你手下啊。”杜猛激动的叫道。 马头明王可是狮子无畏观音,它的镂神图太宝贵了,纹在身上相当于有个明王分身守护,世间妖魔鬼怪多如繁星,可是又有哪个敢跟狮子无畏观音大士瞪眼睛? 王七麟一听来兴趣了。 他现在是大印,手下缺人,要是有个杜猛这样的猛人做下属也很好。 杜猛也是老江湖。 王七麟心动的问道:“给你一张这种镂神图,你愿意给我做下属?” 结果杜猛刚才只是一时激动随口说的,他是杜家家主,怎么可能给听天监当差? 不过他愿意安排家族里最出色的晚辈来当差,但王七麟看不上杜家晚辈。 当天谢蛤蟆被叫回了县里,王七麟派他去监督杜猛,防止杜猛捣鬼。 另外他也把放有铜镜的木盆拿了出来,问道:“道长知不知道这铜镜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凑上去一看便皱眉:“它是哪里来的?怎么会有好大的味道?刺眼睛啊。” “刺眼睛的是尿骚味,我们用童子尿在镇压这面邪镜。”王七麟讪笑。 他把关于铜镜的消息说给谢蛤蟆听,听后谢蛤蟆感叹道:“这铜镜中的邪祟遇到你们,真是命中有此一劫。” “里面还有邪祟?那它到底是什么?”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直接说你或许不懂,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古镜,你知道镜子最早出现于什么时候吗?又是谁第一个制作的吗?” 王七麟摇头。 谢蛤蟆道:“轩辕作镜,相传镜子最早诞生于轩辕黄帝时期,起初这东西没有流落民间,是给帝王和诸侯贵族用的,用于江山社稷。唐太宗有句话你应该听过吧?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王七麟点头。 谢蛤蟆继续说道:“自古以来镜子这东西就很邪,我说的‘邪’不是邪恶的邪,而是邪门的邪。它很怪异,普通的能照出万物样貌,神异的能照出妖鬼真身,所以有明镜高悬、借镜观形这么一说。” “再就是一般而言铜镜有镇邪功效,古人有云:镜乃金水之精,内明外暗,古镜如古剑、若神明,故能避邪魅忤恶,凡人家宜悬大镜,可避邪魅。” “这话我不必翻译了,就是说古镜能辟邪。可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阴极阳生、阳极阴生。镜子能辟邪却也能通邪,有些邪门道器就是与铜镜有关,这面铜镜就是个邪门道器” “确切来说它不是镜子,而是一面鉴。现在都认为鉴就是古人对镜子最早的称呼,其实并非如此,镜照人、鉴照鬼,不过人照镜子是在阳世照,鬼照鉴则是在阴间照。” “要形象的解释的话,就是我们人在镜子前照镜子,鬼却是藏在鉴里面照,所以你说这面铜镜能藏鬼也没错,因为所有的鉴都能引鬼藏鬼。但藏鬼是它最基本的本领,它们还有其他用处,具体是什么那就不好说了。” 他让王七麟先把这面鉴封存起来,以后找个行家来研究,看看这面鉴还有什么功效。 用童子尿泡鉴用处不大,他说最好用黑狗血和朱砂水来泡。 王七麟把徐大叫过来,说道:“你去弄个黑狗宰了,然后用黑狗血来镇压这面鉴的邪气。” 跟在徐大屁股后当小尾巴的黑豆一听着急了,叫道:“为什么要杀狗?” “可以吃狗肉呀。”王七麟描述起来,“狗肉可香了,捣一点花椒酱,然后煮熟后撕扯开来,热气腾腾的用肉来蘸酱,哎呀。” “别说了舅舅别说了,杀狗不好,娘说,再穷不卖耕地牛、再饿不吃看门狗。”黑豆少有的抵御住了美食诱惑。 徐大也说道:“大爷不杀狗也不吃狗肉。” 王七麟一愣:“呦呵,你俩还是爱狗组织成员?” “什么组织?不是,这跟哪个组织无关,”徐大道,“我是练过少林狗拳,练少林狗拳不能杀狗也不能吃狗肉,否则会破功。” 王七麟更愣住了:“还有这犬种?换句话说,你还是这种犬?” 徐大傲然道:“当然有了,这是少林名拳、武林奇技,历史悠久,最早是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后在江边看到两条狗在恶战,进而悟出了这套拳法。等等,你刚才在骂我?” 他后知后觉,解释了一通后才回过味来了。 王七麟道:“我怎么会骂你?我的意思是,你还会使这种拳?刚才说急了,少了个字。” 徐大道:“当然会使,我在这上面下过苦功夫的。” 黑豆眼睛放光:“大爷,打一套看看,是不是打的时候还要叫唤?就这样,汪汪汪!” 他一边耍王八拳,一边学狗叫。 徐大见此要气死了。 王七麟本来听他会少林绝学还想要到手让造化炉炼一下,看看能不能再炼出个神功,但看了黑豆表现后他决定还是算了,万一炼出个类似狗拳的玩意儿那不是操蛋了? 到时候一边与鬼大战一边汪汪汪的叫唤?说不准还要上嘴去撕,他下不了嘴啊! 徐大将黑豆摁住,黑豆叫道:“大爷你练拳看看呀。” 王七麟也怂恿道:“对,你打一套。不是不相信你啊,是我们大家想开开眼界。” 徐大拒绝:“这套拳不是打给男人看的?”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 他进一步解释道:“这拳法里有一招叫公狗顶胯,正所谓学会公狗顶胯,女人上床就怕,懂了吧?” 黑豆摇头,王七麟把他拖走了:“你姥爷和姥姥他们今天要来,你去门口等他们。” 今天驿所格外热闹,杜猛来了,王七麟把爹娘姐姐们也给叫来了。 反正驿所空房间多,空着也是浪费,不如让家里人来住。 他倒不是想公器私用,而是想保护亲人,现在他得罪了不少人,亲人们有危险。 下午时分,两辆牛车摇摇晃晃来到了驿所,黑豆兴奋的叫道:“娘,舅舅,姥爷来了,姥姥来了,姨姨们也来了。” 王六五站在驿所门口仰头看向门匾,两股颤颤、面色惶恐。 王七麟急忙迎出来,道:“爹娘,你们来啦?” “来了来了,”王陆氏看到他后露出慈母般的笑容,然后试探着问道:“小七,你现在是县里的大官了?” 王七麟道:“什么大官呀,八品而已。” 王六五凑上来低声道:“那崔大人说的是真的,你现在是听天监的大印了?” “对啊,爹你大声说话就行。” “冲八品的大官大声说话?你爹我可没有这个胆子。” “小七再大的官,那不也是你儿子吗?”王陆氏嗔道,她当初愿意嫁这个男人就是因为他够老实,不过老实过头了就是怂。 王六五在家里还是很有地位的,他瞪了媳妇一眼道:“你妇道人家懂什么?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儿子现在不是一般人了,这是大官,你在外面必须得他面子,不能叫乳名,要叫大人!” 王七麟笑道:“那咱各论各的,我叫你爹,你叫我大人?” 175.说不过去(求订阅) 王家这次是搬家,将家里东西都搬来了,连养的鸡都拴着绑来了。 绥绥娘子出来倒洗菜水的时候看见一大家子在忙活,便聘聘婷婷的走过来问道:“叔叔,你们在做什么?有需要奴家帮忙的地方吗?” 八喵抢先探出头来:爹,你的心怎么又咣咣咣的开始了? 看到这白皙妩媚、朱唇潋滟的少妇,正在忙活的王家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打量起来。 王六巧看看绥绥娘子又去车上铜镜前看看自己,然后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 王七麟笑道:“多谢娘子,是我爹娘和姐姐搬来府上一起住,这是在搬家呢,没多少东西,所以无需麻烦你。” 绥绥娘子道:“呀,原来是阿公和阿婆来了。那奴家今晚为你们准备一桌酒菜吧,阿公阿婆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有什么忌口的吗?” 王七麟道:“油水大一些就行,没有忌口的。” 绥绥娘子打了个响指道:“妥了,交给我便好,到了饭点就给你们送过来。” 等她回到饭馆,王六五急忙问道:“王大人,这娘子是谁家的?” 王陆氏警惕的说道:“你个老不修打听这个做什么?” 王六五不耐道:“还能做什么,看看她是谁家闺女,要是没婚配,给儿子去提亲呀。” 王陆氏欣喜:“对,这娘子生得好看、屁股还大,以后好生养,生养的娃还长得好看。小七,她是谁家的闺女?” 王七麟道:“别想了,人家结婚了的。” 王六五很失望。 徐大飞奔出来:“七爷,我听说绥绥娘子过来了?”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木兮在你身后。” 徐大面色如常的说道:“绥绥娘子呢?她要是过来了我想介绍木兮姑娘给她认识,让她看看全吉祥县最美最温柔的姑娘长什么样。” “木兮没在,我逗你呢。” 徐大回头,随即大怒:“七爷,我求求你以后做个人吧。” 王七麟翻白眼:“干活干活。” 徐大想磨洋工,他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的慢慢走了两步,忽然笑了:“嘿,七爷,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一人当官,鸡鸭升天?” 正在努力卸车的黑豆一听这话高兴的喊道:“好!” 他跳下车,从徐大手里接过鸡鸭往斜对门的第五味跑去。 王七麟懵了:“猪谷里豆,你干什么?” 黑豆停下身回过头说道:“舅舅,大爷刚才不是说了要让鸡鸭升天吗?我送去给绥绥姨,让她把这些鸡鸭给弄的升天,然后再做成菜,好不好?” 徐大道:“好。” 黑豆飞奔而去。 王六巧吃惊的问道:“大姐,黑豆现在力气这么大了?抓着一只鸡一只鸭还能跑这么快?” 王巧娘叹气道:“说来你可能不信,你让他搬一块石头,二斤的他就搬不动,可你让他搬一块肉,五斤的都能扛着跑!” 他们正忙活着,窦大春带着几个衙役风风火火的赶来:“七爷,我听手下兄弟说你这边在干活?嗨呀,你怎么还亲自干活?说一声我老窦带弟兄们来给你干啊。” 看到他到来,王七麟诧异:“你这么快回来当差了?” 窦大春一身捕头官服,腰上还挂着刀,显然是刚才班上赶来的。 王六五可是认识他这身官服,看见他急匆匆走来,赶紧跪下说道:“草民见过大人。” 这次不是他怂,新汉朝等级森严,百姓见官就要下跪,随着王六五,王陆氏和几个女儿也跪下了。 但窦大春可不敢受他们的跪拜,他赶紧将老人扶起来道:“我的王大爷哟,您可别跪,您这是折煞我也。” 王七麟知道父母老实了一辈子,最怕衙役,便让大姐带他们先进屋里去。 他问窦大春道:“你回来的够快啊?那事你查出来了?” 窦大春挥手屏退左右,然后低声道:“还在查,不过差不多了,七爷,我们窦氏真没参与谋反,窦家上下一百多口子人,不管我爹还是几个叔叔,没人敢冒着诛九族的危险去干一件傻事。” 新汉朝立国不到一甲子,如今王朝鼎盛、国力强横,当今圣上也算明君,这时候谋反还是跟着不把汉人当人的鞑子谋反,确实是一件傻事。 这也是王七麟想不通的地方,石周山可是听天监官员、窦兰草是大户千金,他们不缺地位不愁钱,为什么要谋反? 说不过去! 窦大春又说道:“我急着回来还有别的事,咱县里不对劲呀,那什么章如晦章大人,他怎么把李英给罢免了?他哪有这权力?这不是乱来吗?”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不错,确实像是乱来,不过你也知道,我刚踏入官场,对官场规矩还不了解,所以你们县衙的事我没敢管。” 窦大春摇头道:“这事透着蹊跷,李家可是县里的大户,李英下狱,他们家竟然没人去府上告状?这也不对劲呀,李家不可能不知道章如晦的所作所为不合国法。即使他们不知道,那李英的狗腿子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没有去府里甚至郡里告状的?” 王七麟倒是大概能猜到原因,从李英下狱到现在也没有几天,李家现在怕是上下大乱了。 他们李氏靠妖狐发家,现在妖狐没了能不乱套? 对李家来说妖狐的重要性远远大于李英这个知县,所以他们家里上下应该在忙着查找妖狐,还顾不上管李英。 徐大说道:“你管他对不对劲呢,他们自己人不着急你着什么急?事情与你无关,反正李英下了牢狱是好事,你此时不收拾他的狗腿子还待何时?” 窦大春摇头道:“徐爷,官场的事不是这么办的,往咱自己家里说,现在知县被人给莫名其妙的端了,谁知道我这个捕头会不会也被莫名其妙的端了?” “往朝廷里头说,要是章如晦是非法行事,日后朝廷追究责任,发现我这个捕头在知县被下狱的时候不但不去查证此事反而忙着打击报复,你说朝廷会怎么收拾我?” 王七麟问道:“那你有什么计划吗?” 窦大春道:“有,我下午当班后先安排肖十四带人去府里查探消息,然后我想拜会章大人一下,先探探他的底,你们说他会不会是被人冒充的?” 徐大迟疑:“冒充朝廷命官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冒充者若是没有家属,那不就不用怕满门抄斩了?”窦大春摇头。 王七麟反问道:“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暂时拥有?” 176.大人不见了 衙门的事与听天监无关,听天监的手不能伸得太长。 窦大春来找王七麟,并不是想让他帮忙解决章如晦取代李英成为知县一事,他只是来做个咨询。 王七麟坦白的告诉他:“这事我也觉得蹊跷,但我不便调查,所以把你从一望乡给找了回来。” 窦大春道:“那我今晚先去探探章大人的底,看看他有没有公文或者朝廷的补充委任。” 王七麟道:“这个可以,另外你帮我个忙,全县做个仔细调查,查查侯德才那狗官,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一直没有找到他。” 他现在虽然官拜大印,可是人脉关系根基太差。 相比之下侯德才在县城经营的人脉要远远强于他,自从县衙一战他消失不见,王七麟一直没有找到他。 阴囹圄同样不见了,这东西是个祸害,必须得赶紧找出来。 窦大春抱拳领命,王七麟对他有救命之恩,且抓着窦氏把柄,所以他现在对王七麟马首是瞻。 从实权来说,王七麟入职县城不过十日,却已经牢牢掌控了县城武力大权。 要是李英真的被朝廷拿入大牢、章如晦成为新知县,那只要他交好章如晦,简直可以成为吉祥县的土皇帝。 不过王七麟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有追求、有良心、有道德的好青年。 除了远嫁的二姐,他们一家八口团聚在了驿所,这下子驿所可热闹了。 晚饭是绥绥娘子亲自烹饪的拿手菜,她很懂王家人的心思,菜肴做的并不精美,可是量大味道香,王六五夫妻吃的赞不绝口。 酒是桃花酿,用今年落下的桃花和去年收来的高梁酿造而成,里面加了冰糖,酒水倒出来粉红、喝起来酸甜可口,驿所的女人也都能来两杯。 八喵喝了一杯被王七麟给塞进了怀里,小朋友不能养成酗酒的坏习惯。 王六五不知不觉又喝高了,他脸色酡红的说道:“真好,草他娘,真好啊!” 王六巧和姐姐王五巧娴熟的上来拖走老爹,王七麟看她们姿势粗鲁,无奈道:“五姐、六姐,还是我送爹回房间吧。” 王五巧不像妹妹那么粗枝大叶,她问道:“小七,我们做的不好吗?” 王七麟比划了一下说道:“你们拖爹的这个姿势……” 后半句话不太好说。 于是黑豆帮他说了:“就像拖猪。” 王巧娘脸色一沉,道:“别乱说。” 黑豆委屈:“我没有乱说,你看五姑和幺姑就这样拖外公……” 他为了洗清冤屈,特意跳下椅子去模仿起来:“就是这样、再这样,我看过杀猪的,他们拖猪就是这样呀。” 王巧娘冷静的抄起了鞋子。 黑豆赶紧跑路:“娘,饶命!” 王巧娘冷哼一声收起鞋子穿回脚上,道:“不行,这是双新鞋,打坏了怎么办?” 黑豆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见亲娘去抓起了一条扫帚。 扫帚柄油光发亮,这是抽他抽出包浆来了。 黑豆冲王七麟大叫:“祝舅舅寿与天齐!” 王七麟不悦:“每次都是这个词?没有新词吗?” “祝舅舅闭月羞花、祝舅舅永远二八!”黑豆急忙改口。 王七麟回头冲王巧娘笑:“大姐,使劲揍他。” 他扶着老爹出门,一股夜风吹来,王六五立马蹲下要吐。 王七麟给他拍背,他摆摆手示意不用动:“不不不能,你别别拍,我不能吐。” “什么意思?” 王六五指了指肚子说道:“烧鸡、酱牛肉、炖肘子,都是好菜,不能吐,舍不得。” 王七麟笑得很无奈。 爹娘受了半辈子穷,节俭的近乎抠门。 但老百姓能怎么办?他们要养家糊口就得从牙缝里省下粮食、省下钱啊。 他扶着王六五回了房间,王六五不肯上床。 他先挨个摸了摸窗户,又去摸了摸八仙桌和实木椅,再去摸了摸镂空雕花的衣柜,最后坐到床上摸了摸围栏和立柱,突然讪笑了起来: “这里就咱爷俩,我不怕你笑话,你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房间,更遑论住了。要不是喝了酒,今晚我在这床上都睡不着踏实。” 王七麟给他收拾好被褥道:“爹,这就是普通的架子床,有什么睡不踏实的?又不是龙床……” “别别乱说!”王六五吓得几乎醒了酒,“你现在是官大人,怎么还敢胡乱说话?” 王七麟道:“这屋子里就咱爷俩,怕什么?” 王六五握住他手腕谆谆叮嘱道:“小七,你爹是个泥腿子,却也知道祸从口出、隔墙有耳的道理,你以后混迹官场,可一定要小心啊。多做事少说话,能不说话就不说。” 王七麟点头答应,扶着他躺下准备离开。 王六五又拉住他手腕,王七麟问道:“爹,你还有什么教诲吗?” “没有了,”王六五踌躇,“就是、就是我想问你一件事。” 王七麟道:“爹你问好了,咱爷俩不是外人,你还有什么顾虑?” 王六五道:“小七,爹知道城里头青楼多,官老爷们都喜欢去喝个花酒、听个小曲,你去过吗?” 王七麟摇头道:“从未去过。” 王六五欣慰的松了口气:“好好,咱是庄稼人,不能去那些地方,那里都是些坏女人,你可不能去呀。” 王七麟笑道:“放心,我不会去的。” 王六五闭上眼睛,睡的很安详。 爹娘姐姐们都来到身边,王七麟没有了顾虑,睡的也很是安详。 第二天一早,王七麟习惯性早起练刀,一把妖刀虎虎生风。 门房金大爷急匆匆的赶来:“七爷七爷,大事不好啊。”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咱的新知县章大人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连夜跑了是不是?窦大人也是老江湖了,怎么会让他跑了?” 王七麟想起昨天窦大春说要去找他,于是猜测章如晦可能是个假货,被窦大春上门给吓到了,于是连夜逃跑。 金大爷摇头:“不是,他是没了,消失了,不见了,找不到了!” “?” “今天清晨章大人忽然去小牢见李大人,然后过了一阵李大人开始惨叫,就跟杀猪那样叫唤……” 早起漱口的黑豆急忙吐掉口里清水扯着嗓子开始配音:“棍儿!棍儿!!” 王七麟扭头看向门口:“大姐你先放下扫帚。” 黑豆咬着牙跑了。 金大爷哑然失笑,王巧娘没出现,王七麟在套路黑豆。 他笑了笑后又正色说道:“李大人惨叫,有衙役去看,结果看见章大人不见了,但章大人的官服官帽和官靴都留在了原地,就他整个人,凭空消失!” 177.牢房与花(求月票) 杜猛伸着懒腰走出卧室的时候碰到了王七麟,便问道:“王大人步履匆匆,这是有什么急事?” “没什么,”王七麟随口回了一句,“马大人的镂神图还没有纹完吗?” 杜猛苦笑一声:“王大人以为这镂神与普通刺青一样?大错特错!镂神可是精力活,我在五天之内能干完就算佛祖保佑了!” 王七麟狐疑,不过有谢蛤蟆督军,他倒不担心杜猛耍花样。 他刚出门又看见一个珠圆玉润的俏娘子开门,两人打了个照面,绥绥娘子嫣然一笑走出来问道:“叔叔,昨夜酒菜可合你家人口味?” 王七麟竖起大拇指道:“非常味美,我爹娘赞不绝口。” 绥绥娘子落落大方的抱拳道:“阿公与阿婆谬赞了。” 此时朝阳正升起,淡金色的晨辉洒落在她身上,有一种软玉温香之美。 王七麟很想留下跟她唠几句,可惜他还有要务在身。 绥绥娘子看出这点,便说道:“叔叔是不是要去处理什么案件?请您先忙。” 王七麟说道:“还不清楚呢,没事,咱可以再聊一会。” 但他聊不成了,窦大春叼着一根油条向他跑来,看见他后赶紧挥舞手臂。 绥绥娘子冲他福了一礼,转身回到小饭馆。 窦大春看到她样子后愣了愣,然后也不吞吐他的油条了,整个呆住了。 王七麟伸手在他面前探了探,道:“哎,那傻狗?” 窦大春反应过来:“什么?哦,这就是第五味的绥绥娘子?我曾经听人说她国色天香,还以为是夸张了,没想到是这些货色压根不懂欣赏美,什么玩意儿都说国色天香,把我给迷惑了。” 王七麟问道:“不管是不是国色天香,你都别想了……” “明白、明白,这是七爷的菜,是吧?”窦大春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什么谁的菜,人家已经成亲了,咱都不用惦记了。” 窦大春一怔,道:“这有什么关系?我跟你说七爷,就是成亲的才够滋味,小丫头片子不行……” “停停停,你大清早来找我讨论搞黄色心得呢?”王七麟一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打断他的话。 窦大春拍了额头一把,道:“忘了正事!七爷,那章如晦不见了!” 王七麟道:“我已经知道了,他怎么不见的?” 窦大春说法和金大爷一样,早上章如晦忽然去了小牢看望关押在里面的李英,他支走了牢头,过了一炷香时间,小牢忽然响起李英的惨叫:“跟杀猪似的,叫的老惨了。” “不用给我拟声形容了,继续说。” “然后牢头赶紧过去,发现章如晦不见了!官袍什么的都在,就是人不见了,那牢头给我说的很邪,你知道他的是什么吗?” “这时候还踏娘给我打哑谜呢?”王七麟也是服了。 窦大春讪笑:“抱歉抱歉,七爷,他跟我说——” “就像是蛇蜕一样,章大人褪掉了全身衣物,唯独人身消失不见!” 王七麟皱眉:“故弄玄虚,或许是他脱掉衣物跑了呢?你昨夜去查过他了,对吧?有没有查到什么事?” 窦大春道:“我确实去查过,但没跟他说几句话就被他给赶走了,他说他有做晚课的习惯,晚上要秉烛夜读,让我滚蛋啊不,让我走人了,说有事今天再谈。” “我感觉到他的态度古怪,所以安排了人手盯着他住宿的客栈,结果一夜正常,他还真秉烛夜读到了半夜才入睡。” 王七麟道:“但很可能还是打草惊蛇了,他意识到自己假冒章大人身份这件事被识破,于是早上换掉衣服跑了。” 窦大春苦笑道:“不可能,七爷你先跟我来,等你看过小牢情况你就明白了。” 驿所和衙门相隔很近,两人快步进入衙门直奔后堂院的小牢。 已经有衙役武装戒备了,整个衙门里里外外全是持刀在手的三班衙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 李英被关在了小牢地字号第一间,他此时还在里面没被放出来,实木做成的牢门紧紧关闭,有成人拇指粗的铁链子锁着门。 “看到了吗?”窦大春指着铁链和铁锁说道,“牢房的规矩,只要牢头不在,那就必须得上锁,也就是说章大人进去以后让牢头离开,牢头就给习惯性的上锁了!对不对,大脚?” 一个粗野汉子急慌慌走来抱拳:“见过七爷、见过头儿,正如头儿所说,章大人赶我走,我就把牢门给关上了,这是规矩。” 王七麟往前一步盯着他冷森森的问道:“当真锁门了?你敢保证?” 牢头大脚诅咒发誓,他知道问题大条,所以誓言很重:“如有虚言,我亲自拿刀把我全家老小都给砍死,然后再自尽!” 这话可是够狠,王七麟不再怀疑他,就走去牢房往里看。 牢房并不脏乱,恰恰相反,里面整洁有序,甚至弥漫着浓浓的花香。 很古怪,牢房里面贴着墙有一圈的花盆,里面栽种着各种鲜花,芍药、牡丹、月季、兰花等等,不一而足,都在怒放,特别是一盆菊花,那花朵大如人头,异常绚丽。 除此之外牢房还有床铺和一个粪桶,李英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积不大的地面,地上摊着一套官服:官帽、官袍、官靴齐全。 这官服在地上摊的很古怪,就像是有人穿着官服趴在地上,然后这人凭空消失,唯独留下一身官服。 难怪窦大春用‘蛇蜕’来形容,王七麟看到地上官服的第一眼心头浮现出的也是这么个想法。 看过牢房后,他冲李英问道:“李大人、李大人,你还好吧?” 李英哆嗦了一下,双手抱住脑袋使劲往墙角缩,像是受到极大刺激。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开门,把李大人带出来,其他的东西不要动。” 牢头看向窦大春,窦大春踢了他一脚道:“看我作甚?七爷下命令了,还不赶紧听命?以后记住了,七爷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不对,比我的命令还要重要!” 事情着实诡异,衙役们竟然不敢进入小牢。 王七麟亲自进去将李英扶了出来,李英现在情绪安定了一些,他抓住王七麟的手臂叫道:“王大人,救命!你们听天监快来,这有鬼,章大人被鬼给吃了!” “慢慢说,他被什么鬼吃了?”王七麟含上冰台珠,毫无异常,于是他放出了八喵。 八喵落到地上后先歪头看了看李英,然后迈着轻巧的步子跑进了牢里转了一圈,它没有什么发现,看到这么多鲜花怒放着,便抬爪去撕扯花瓣。 见此王七麟只好把它叫了回来,不能破坏现场。 李英哆哆嗦嗦的说道:“咱能不能不在这里说话?我害怕,咱换个地方。” 王七麟道:“行,大脚你去开一间天字号牢房,给李大人换个地方。” 178.查客栈(求推荐票) 李英能给王七麟提供的信息也很少,他说章如晦早上忽然到来,支走牢头后跟他聊了几句,然后便整个人突兀的消失: “就在我眼前消失啊,活生生的没了!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但他就是没了,只剩下官服,俺娘来,你说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没了?一定是被鬼给吃掉了,对不对?被鬼吃掉了!” 说到最后,李英又有些抓狂。 这位知县向来胆小,他无能且懦弱,所以从读书时候开始,就不为同窗和师长们喜欢。 窦大春一行有些头皮发麻:“七爷,你说我们要不要找几个和尚来衙门念个经什么的?这段时间衙门发生的邪事有点多啊,是不是风水不好?” 本来还不算害怕的杨大嘴被这话给吓到了:“大头儿,别啊,别找和尚来衙门了,风水不好咱应该找道士,佛家不管风水。” 他曾经见过一群和尚念着经猛的就把脑袋给拔下来的情景,鲜血跟喷泉一样喷涌、一个个脑袋在手里转动,一直到现在他还会做相关的噩梦。 王七麟斜睨他们一眼:“德性!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没有阴气,章如晦绝不是被鬼吃掉了,我倒是感觉这很像是一个游戏风尘的高人。” “高人看到李家蛮横霸道,便化作官员的样子来故意整治李家,昨夜他发现窦大人怀疑自己身份了,于是今天来李英面前消失不见,临走之前又吓唬他一把。” 听过他分析,乱了阵脚的衙役们冷静下来,他们面面相觑,然后在窦大春的带领下鼓掌: “原来如此。” “我就说嘛,衙门乃是威严之地,有皇家龙气保佑,哪能老是闹鬼?” “不错不错,七爷果然见多识广,一下子查出了真相。” “狗屁的真相!”李英扑上来抓着栅栏牢门叫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章如晦就是被鬼给吃掉了!就是被鬼吃掉了!你们不知道,我才知道!王大人,救救我!” 王七麟警惕的问道:“李大人什么意思?你还有什么隐瞒着我,对不对?” 李英面色惨淡的看着他,随即颓然的坐回了床上:“我没有瞒着你的,王大人,我把我知道的都跟你说了,但你信我,章如晦真的被鬼吃了!” 接着他又跳了起来,补充道:“不过你说得对,这个章如晦就是假冒的,但他不是什么高人假冒的,他是鬼假冒的!” 他喃喃的继续说道:“我早就发现他不对了,可是没人信我,他不对,他不是章如晦,我跟章如晦很熟悉,太熟悉了,我知道他不是章如晦。” 王七麟盯着他道:“李大人,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瞒着我什么吗?” 李英摇摇头坐了回去,不再说话。 衙役们这边又开始麻爪,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像混进狼群的哈士奇,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候李英又站起来,他诚恳的说道:“王大人、窦捕头,你们应该知道我是冤枉的,我此次入狱完全是乱来,于情于理于国法,你们都该放我出去。” 窦大春偷偷看王七麟。 王七麟冷淡的说道:“抱歉了,李大人,我不知道。” 他对李家和李英本来就不感冒,何况如今李家镇宅的狐仙已经溜了。 按照他对妖狐的了解,李家囚禁它多年,它一旦得到自由怎么着也得报复一二。 没有报复心的妖狐,还有脸自称骚狐狸吗?就像不记仇的蜜獾,还有脸自称平头哥吗? 即使妖狐不报复李家,李家也完蛋了,他们家族崛起全靠向狐仙许愿,如今他们没了狐仙的庇佑,以后等着在商场上被坑吧。 暴发户很容易成破落户,何况李家还是靠开挂才爆发的,没了挂,看他们家怎么应付商场那群比狐狸还奸诈对手。 总之,李家完犊子了,他才不怕事后李英的报复。 一行人都没想到王七麟如此干脆利索的拒绝李英的要求,全懵了。 反应过来后肖十四偷偷的向周围竖起大拇指:“七爷硬啊!” “你试过?”杨大嘴悄悄问道。 肖十四忸怩道:“要是七爷不介意的话,我愿意。” 王七麟又去天字号牢房观摩,他指着满屋子的花问道:“这里的花是怎么回事?” 牢头大脚点头哈腰的说道:“回七爷的话,您也知道咱这小牢实在肮脏不堪入目,之前章大人念李大人的旧情,知道李大人受不了这等恶劣环境,于是让我给他把牢房打扫一遍,并放了许多鲜花来去味。” 王七麟又问:“是章如晦让你放入的鲜花还是他亲自放入的鲜花?” “他让我放进去的。” “这些花哪来的?” 大脚说道:“我从大头儿家的花园挖的,应该没问题吧?” 王七麟不说话,他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反正一堆鲜花跟牢房氛围不搭配。 至于所谓的改善牢房环境?章如晦若是对李英这么好,那怎么不把他软禁在家? 他挥挥手,让大脚找人把所有的花先搬去驿所:“官服先不要动。” 这摊在地上的官服最是古怪。 他让窦大春领路,前往同福客栈去查看章如晦暂住的房间,他想这房间里总能查到一些东西。 同福客栈今天张灯结彩,门外挂着一支足有两丈的大木杆子,上面挑着一面旗:本库选到蜀地有名高手酒匠,酿造一色上等醲辣无比高酒,呈中第一,惠谢品鉴。 王七麟问道:“这是做什么?” 窦大春道:“哦,客栈从蜀地新进了一批烈酒,这是在招呼客人。” 王七麟恍然,打广告呢。 章如晦是高官,同福客栈以天字号上房招待他,这房间占据客栈三楼的半边江山,推开门是一扇山水婉转的屏风,绕过屏风一间豪华大房间进入他们眼帘。 房间里头收拾的干干净净,床铺折叠的整整齐齐,莫掌柜的看见后愣了愣,道:“章大人一直没有盖被子?” 王七麟问道:“何出此言?” 莫掌柜的快步走到牙床前指着被褥上黄绿色相间的丝绸道:“请大人看这处丝巾,它叫玲珑巾,取自‘宝殿网珠窗户,华盖狻猊床座,金碧斗玲珑’。您瞧,小店上房的玲珑巾都有独家折叠手法,一为掩住床座上的狻猊、二为挡住被子好看。” “因为它是装饰被子的,所以一旦要打开被褥就得拿掉它。而章大人自从入住不许我们进他房间,那自然就没人给他叠过玲珑巾,迄今玲珑巾还完善,那他自然没有用过被褥。” 窦大春下意识问道:“问题来了,章大人晚上盖什么?或者他不用盖被子?” 杨大嘴低声道:“说不准他都不用睡觉,昨夜我亲自盯到子时,期间这位大人一直坐在书桌前。” 王七麟去看书桌,上面有四书五经、有笔墨纸砚,但砚台干涸、纸张空白。 他打开书籍看。 所有书籍崭新,没有一点翻阅痕迹,更别说留有批示了。 很不对劲! 这个章如晦压根不是在这里读书,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在书桌前干什么? 179.封住的凶宅(大章求支持) 现在可以断定的是章如晦有问题,李英也有问题。 李英有事瞒着自己,这点王七麟很清楚。 但人家不肯说,他也没办法。 书桌前有椅子,他缓缓坐下,学着章如晦的样子面对书桌陷入沉思:如果我是他,我坐在这里会干什么? 看书?书没翻开。 写字?砚台没墨。 思考人生?当官的醉心权术,他们思考个屁! 思来想去王七麟就剩下一个想法: “章如晦坐在这里,是不是趴在桌子上睡觉?” 听到这话,窦大春和杨大嘴等人全笑了。 王七麟不悦,警告他们道:“别瞎鸡儿笑,你们有想法可以给我提,别给我装比。你们觉得我推测的这个可能很好笑对不对?但我先告诉你们一句话,这句话是一位破案宗师的名言——” “排除了一切的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窦大春点头道:“七爷说的有道理,你们看,这个章如晦他没有上床睡过觉,可他总得睡觉吧?那他在哪里睡觉?会不会就是趴在书桌前睡觉呢?” “为什么要趴在书桌前睡觉?”肖十四问道,“书桌上睡觉多不舒服?” 窦大春严肃的说道:“这个道理不好讲,但我可以给你们举个实例,以前我爹送我去上私塾,我就喜欢趴在书桌上睡觉,所以或许章如晦也有这爱好呢?” 王七麟道:“最主要的问题是,除了这个可能,没有其他可能了。” 杨大嘴嗫嚅道:“王大人,其实也有别的可能,比如他或许不用睡觉呢?” 窦大春对他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抬杠吗?很好,既然你这么会抬杠,那明年元宵节的撞官会你去抬杠椅。” 撞官会是当地元宵节的一项庙会活动,到时候会有一些壮汉抬起一个大杠杆,杠杆翘起的一端安放着一只椅子,有一名身穿红袍、头戴纱翅帽的丑官坐在椅子上提出一些具有争论姓的话题,供大家伙来批驳逗乐。 这个活动最大的乐趣是彼此斗嘴,大家伙是为了说俏皮话而斗嘴,所以不会生气,只要能接上话题即可,无论怎么抬杠都可以,当然不能骂娘。 正是因为这原因,主持活动的丑官也被叫做杠官,他的座椅也叫杠椅。 王七麟举起手臂道:“窦大人息怒,杨大人说的未必没有可能,如果这章如晦是个鬼或者妖魔……” 衙役们倒吸一口气。 莫掌柜大为慌张。 王七麟把八喵放了出来,如果屋子里有阴气或者妖气,它一定能有所察觉。 八喵正在睡觉中被人拖了出来,它有起床气,被放下后就踩着一本书张开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这是在学虎踞磐石、啸傲山林。 王七麟道:“别嗷嗷了,崽,去给爹找阴气,你看这里这么多人,你要好好表现啊。” 八喵仰头看看围观自己的一行人,转身一个猛虎翻身踹开了窗户,跑了。 衙役们傻眼了:“七爷,你家这猫还怕生人?” “怎么这么害羞?应该让徐爷带一段时间,徐爷那么不要脸。” 王七麟感到很古怪,八喵怎么会往外跑?它起床气不至于这么大吧? 他伸手在窗户上一按翻身跳了出去,八喵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不过留了个毛绒球似的小尾巴在地上蹦跶。 这是带路党。 小毛球把他们带着去了一楼,然后又往后院走。 同福客栈不愧是吉祥县第一客栈,规模浩大,一楼主廊足足有百余步,分成两个大区,南北各有一个天井为中心,环绕走廊有小阁子,这是新汉朝的包厢。 此时有些包厢门打开,里面走出来浓妆艳抹的姑娘,这都是昨夜从青楼带姑娘出来包夜的。 姑娘们看见他们便打招呼:“哟,窦大爷,好久不见呐。” “窦大爷,人家想死您啦。” “杨大爷,你个没心肝的,最近你被哪个贱妮子给骗走啦?好久没去找人家了。” “这位大爷是谁?好帅啊,大爷你跟妹儿走,妹儿花钱养你。” “滚滚滚,这是听天监的王大印,岂是你们能染指的?”窦大春不耐的挥手。 王七麟追进后院,这里还有客房,八喵就在尽头的一间屋子门口转悠。 见此莫掌柜的有些慌张了,他赶忙上去作势驱赶八喵,王七麟沉声道:“莫掌柜这是要做什么?” 窦大春等人全是人精,见此立马化作虎狼:“老莫,你什么意思?” “到后面来,你敢碰喵爷,小心老子的拳头不认人!” 王七麟快步走过去,伸手想要推门,但是门从里面反锁了。 莫掌柜的擦着汗水慌张的说道:“诸位大人,别开这扇门,草民实话实说,这屋子里确实闹鬼,但只要把门封上就没事,这鬼只在这间屋子里闹腾,它不出来……” “闹鬼?”王七麟冷森森的看着他问道,“别人发现家里闹鬼,恨不得第一时间冲到听天监去哭诉,你这客栈闹鬼怎么却不告知我听天监?” 莫掌柜的吞口水道:“大人知道,客栈开门做生意全靠顺风顺水,做的就是个名声……” “你怕闹鬼的名声传出去,没人再来住宿?” “大人英明!” 王七麟拄着妖刀玩味的看着他道:“那你不怕这鬼害人?到时候把事情闹大了,你客栈怕是要倒闭啊。” 莫掌柜陪笑道:“小人明白,小人明白,可是这房间里的鬼并不外出,所以只要封了这间房就没事了。” “你怎么知道这鬼不会出来?”王七麟接着问道,“别告诉我这鬼以前没有出来,你就认为它以后也不会出来。” 莫掌柜一怔,顿时说不出话来。 王七麟笑道:“我帮你回答吧,你知道这鬼生前的身份,甚至知道它怎么死的,我再猜测一把,你家客栈是不是养了个财运鬼?” 财运鬼是转运鬼的一种,养了能保佑主家生意兴隆发大财。 莫掌柜脸色变了,他急忙摆手道:“不敢不敢,王大人您明察,小人怎么敢养鬼?这是杀头大罪啊!” “那你养这个鬼就不用杀头了吗?”王七麟指了指屋子里。 窦大春粗声粗气的说道:“七爷,咱在这里费这般唇舌做什么?开门看看不就得了?有鬼您就抓鬼!” “不是,窦大人,这门您开不了。”莫掌柜的赶紧劝说。 杨大嘴一把推开他,学徐大的样子抬脚踹了上去。 只听‘咣’的一声闷响,杨大嘴捂着脚腕歪着嘴就蹲下了,蹲在地上一个劲倒吸凉气。 “崴脚了?”窦大春气急,“你就踹个门结果崴脚了?平时三吹六哨的说自己十三太保横练神功大成,刀劈一条线、枪刺一个点,结果现在你踹个门都能崴了脚?” “啥刀劈一条线、枪刺一个点?”徐大的声音从院子门口响起,他左手一个包子、右手一个包子的进来了。 王七麟看见他后说道:“你来的倒是巧,正好我要开这扇门。” 徐大打了个哈欠道:“开门跟什么刀劈一条线、枪刺一个点有什么关系?” 杨大嘴说道:“不是,刀劈一条线、枪刺一个点说的是我家传神功,就是十三太保横练,练成之后刀子劈在身上只有一条线,长枪刺在身上也就一个点。” 徐大问道:“你家传神功的功效说的太含糊了啊,刀劈一条线是用什么刀劈?砍柴刀还是青龙偃月刀?枪刺一个点,是站在你跟前刺一枪还是骑在战马上冲刺中来一枪?” 杨大嘴懵了。 王七麟不耐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过来给我踹开这门。” 徐大把包子递给杨大嘴道:“给大爷拿好了,看大爷我的!” 莫掌柜叫道:“大人们请我一句话,这门真的打不开……” “阳世间没有我一脚打不开的门,如果有,那就两脚!”徐大心一狠,开大脚踹了上去。 这一脚够狠,门板一动不动,他整个人却被反震力给崩了回来! 众人惊呆了,莫掌柜着急的跺了跺脚道:“唉,诸位大人且听小人一句,这门真的打不开,后面是一堵墙,这门里面已经被我用一堵墙给封住了!” 一听这话,徐大上去抠住门板给卸了下来,里面果然是一面青砖石垒成的墙壁。 窦大春讪笑道:“我说呢,大嘴好歹练过横练功夫怎么会一扇门都踹不开?” 肖十四道:“对,我也奇怪,我还以为二头儿肾虚了呢。” 杨大嘴捂着脚腕叫道:“好好的大门你干嘛用青砖墙给封死了?这不是有病吗?” 王七麟淡然的说道:“对啊,好好的一扇门干嘛用青砖给堵死了?是不是怕里面的东西跑出来?” 他上去摸了摸青砖,上面有符文的纹路。 里面在镇着什么鬼。 他点点头,徐大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挥舞着狼牙棒砸了上去。 莫掌柜顿时变得失魂落魄:“完蛋了。” 徐大拆墙,王七麟去找客栈的伙计,他从中找了一个看上去愣头愣脑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大人,小人叫王小二。”青年憨憨的笑道。 王七麟问道:“好的,王小二,本官叫王七麟,咱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我问你一件事你如实回答,这客栈有没有什么古怪的事?” 王小二挠挠头道:“客栈没有吧?我倒是有件古怪事。” “什么事?”王七麟盯着他问道。 王小二讪笑道:“本家大哥,我活了这么些年一直很穷,这是不是有点古怪呀?” 王七麟摆摆手让他滚蛋了。 他这本家兄弟脑瓜子不是很机灵。 徐大噼里啪啦砸开一堆砖石,烟尘弥漫,猛的有一阵劲风呼啸着吹了出来。 很古怪,漂在门口的尘土并没有被吹动! 窦大春一行打了个哆嗦连连后退:“卧槽,阴风!” 王七麟快步走过去一看,眼角猛的跳了起来。 这件房屋门窗都被砖石给封堵了起来,只有一道阳光从刚开的洞口照进去,恍恍惚惚,并不能将屋子完全照亮。 昏昏暗暗的光线模糊的照耀着屋子,照出里面的情景。 屋里没什么家具,但有许多尸体! 吊在房梁上的尸体,蜷缩在地上的尸体,残碎的尸体,烧焦的尸体,足足十几具尸体! 王七麟入职听天监有段日子了,也是见过百鬼哭天、龟足邑等大场面了,可今天这场景却是头一次看见。 这么多尸体! 徐大要凑头过来看,王七麟抓着他衣领将他拖了过来,道:“堵住门。” 他又把莫掌柜的拉过来,道:“你来看看。” 莫掌柜的下意识探头往里看,接着惨叫一声猛的往后退,屋门口有台阶,他后退中没有站稳,一脚踩空摔倒在地,接着又爬起来继续往外跑。 窦大春快步上去将他给摁住了,他拖了回来问道:“七爷,怎么了?” 王七麟道:“做好心理准备,你们衙门有案子了。” 窦大春等人凑过去看,看完后一个个面色惨淡,如丧考妣。 莫掌柜的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他磕着头叫道:“大人饶命,大人明察!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不可能呀,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这屋子明明封住了,请高人将屋子里的鬼给镇住了啊!” 王七麟蹲在他面前问道:“把你知道的给我完完整整说一遍。” 莫掌柜的抬起头慌张的说道:“王大人,屋子里确实闹鬼来着,这屋子以前是我跟我娘子的卧房,但我娘子为人善妒,我后来娶了一房小的,她便自尽了!” “在她自尽之后,屋子里闹鬼来着,总有伙计说见到我娘子的鬼魂在里面飘荡。” “畏惧之下,我便找了个玄门高人来看,高人说我娘子死的冤屈,她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避过了阴差,留在屋子里成了个地缚鬼,这地缚鬼不好处理,只能找高僧来超度,但超度方式是念七天《往生咒》。” “可是高僧不好找,而且不是一个得是一群,这一群僧人在我客栈念经七天,我客栈以后还怎么做生意?于是我便用了高人给出的另一个法子,那就是用法砖法石封堵门窗,将它关在里面。” “王大人您明察,这间房子是十五年前封堵的,当时的一些伙计现在还在我家客栈里干活,你可以问他们,当时没事的,那时候里面没有死人啊!” “十五年来一切也正常,没有闹过什么诡事啊!”说到最后,他已经要哭了。 两代人才经营起来的这么一座客栈,怕是要毁在他手里了,这让他死后如何去九泉之下见爹娘和祖宗? 他爹临死之前抓着他的手说过遗愿的,那就是把这同福客栈打造成百年老店。 现在百年老店没了,倒是有了个十年阴店。 王七麟还要再问,徐大冲他招手:“七爷,过来看,有古怪啊。” “什么古怪?” “看里面那些人,这死相也太怪了吧?” 王七麟定睛看去,有人上吊自杀,这正常。 有人却是尸首碎成几块,但碎尸块却被扔在一起,看伤口不像是被利刃劈砍所为,更像是用锤子石头之类给砸碎的,好些地方血肉模糊。 这很古怪,可更古怪的是有人尸首完整,身上却缠着许多干草,徐大低声道:“我看着像是干苦草。” 苦草又叫面条草、扁担草,吉祥县有些乡下也叫它水韭菜,这是一种水草,很危险,经常有人淹死在河里池塘里,便是被这种水草缠住了手脚游不上来了。 王七麟也觉得古怪,道:“这些人死法不一样,是吧?” “对,十四个人,十四个死法!还有的是烧死的呢,这屋子里怎么会烧死人?又没有焚烧的痕迹。”徐大道。 窦大春分析道:“会不会是有人抛尸于此?这是个抛尸地?” 王七麟摇头道:“怎么抛尸?门窗都封闭了,屋顶没有漏洞、地上没有地道。” 窦大春道:“那人怎么进去的?尸体进不去,人也进不去吧?” 王七麟想了想道:“十四具尸体,十四具尸体……” 他脑中灵光一闪,走去找莫掌柜问道:“掌柜的,你夫人的周年忌日是哪一天?” 莫掌柜说道:“七月初十!” 王七麟缓缓点头。 莫家娘子去世后有十四个周年了,这跟十四具尸体会不会有关? 他又问道:“屋子里一共十四具尸体,这是十四个人,过去十多年客栈里有没有莫名其妙的少过人?” 莫掌柜欲言又止。 王七麟将妖刀往地上一戳,沉着脸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敢瞒着我?” 莫掌柜的苦笑道:“王大人,不是小人想瞒着你,您也知道可站在这地方龙蛇混杂、人妖俱在,经常有人不告而别,所以即使客栈少过人,我们也没有明确的察觉到。” 这点倒不是推诿,新汉朝开国之初行人住宿打尖要扣押记录着身份的牙牌。 后来日子太平,这规矩逐渐便消解了,只要登记即可,所以有些人说走就走,客栈管不着。 王七麟让徐大用生牛皮将打开的口子遮起来,然后他把莫掌柜带走了,并安排衙役看住了同福客栈。 许进不许出! 他本来想查章如晦,结果章如晦这边没有消息,却又发现了一件大案。 两案并发,让他无比头疼。 更头疼的是下午时分他正在衙门查阅这些年来吉祥县的失踪人口,窦大春忽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面色焦灼。 “是不是有坏消息?”王七麟叹道。 窦大春道:“没,没有坏消息。” 王七麟问道:“那是什么事?怎么这么个表情?” “有个不好的消息,”窦大春讪讪道,“我派去府里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了,府里乃至朝廷果然没有下令罢免李英并将之下牢,章如晦是在乱搞!” “另外来到咱们县里的章如晦确实有问题,府里也在找他,他突然之间失踪了!” 小爆更求支持,弹壳提臀谢大家 今天更新稍微多一点,总计得有一万四吧,所以就再次开个单章跟大家伙聊几句。 首先还是求大家能支持正版,能让成绩好看一些。 其次我说一下剧情,有些读者觉得部分剧情或者角色出现的不合理,这种我只能让大家耐心等等,很多剧情互相之间是有关联的,有些剧情看起来确实好像很反常,但反常的背后一定有原因,请大家等待一下后续。 然后老生常谈感谢一下大家伙的支持,这本书走到现在,全靠大家伙用爱发电支撑弹壳。另外介绍一下读者群,群号272351965,群内氛围很好,欢迎大家一起去水。 最后求一下票票,有月票的父老乡亲给个月票,有推荐票的就请用推荐票支持一下,谢谢大家伙了,弹壳提臀来感谢大家了。 还有说一下以后改成大章发布,因为很多人反应2k一章太短了,没什么内容一章就结束了,会感觉很水,这样我就改成章节大一些,这样内容也会多一些。 谢谢大家支持。祝大家一切顺利。么么哒。再么么。 180.一个一个来(大章求票) 夜幕降临,又是一日结束了。 莫萧氏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初上的月牙,脑海中忽然掠过了昔年在倚翠楼的一些情景。 那时候她明媚动人。 那时候她花容月貌。 那时候她夭桃秾李。 那时候她是倚翠楼的头牌姑娘,日子风光,吃香喝辣、穿金戴银,双腿一张,钱铢跟水一样流入进来。 莫萧氏却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她和楼里那些张嘴说‘草你’、闭嘴喊‘草我’的粗俗女人不一样,她出身书香门第,祖上三代都是举人。 本来她的命运应该是在一个细雨朦胧的日子认识一个笑容爽朗的书生,然后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嫁给他,给他红袖添香、陪他博览群书。 可惜一切都在一个午后变了,萧家大人落入大狱,她们兄弟姐妹一群孩子流落街头。 流落街头的日子不好过,比她进入倚翠楼还要难过,但她是有过好日子的人,所以尽管后来进了倚翠楼后穿金戴银,可她并不满足,她想要的是红袖添香夜读书。 于是她在成为楼里头牌的时候主动认识了来到楼里的赶考书生,并慷慨解囊资助他们去上京赶考,指望等他们功成名就能给自己一个名分。 她不求正室,她只想给夫君红袖添香。 可惜来到倚翠楼的赶考书生不少,能高中的不多,高中了还记得她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后来她想明白了,戏曲小说里的风尘女与有才郎的故事都是假的,或许世上有些有情有义的好郎君,可那些人怎么会来青楼寻欢作乐呢? 而且她为了感动书生,还特意挑选了一些穷困潦倒的书生去资助。 这些人在地上对她千恩万谢、情意绵绵,在床上柔情似水,可是转过头来就把她给弃之敝履。 潦倒书生多薄情! 想想也是,潦倒穷困还留恋青楼的书生算什么东西?骂他们一句‘泼皮’,街头巷尾的泼皮都不乐意,觉得侮辱了自己。 总之经历过几次情伤,莫萧氏忽然惊恐的发现自己年纪不小了,小时候跟随阿爹读过的两句诗出现在她面前: 弟走从军阿姨死,暮去朝来颜色故。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莫萧氏猛然惊醒! 老话说得好,娼妇从良金不换。 女人一旦下定决心,那做起事来比男人要心狠手辣多了。 莫萧氏从她豢养的舔狗中选了最好的一条,也就是同福客栈的莫家豪,然后火速嫁给他。 之所以选莫家豪,不光是莫家有钱,还因为他只有一个原配妻子,不像其他狗一样家里还养着若干母狗。 莫家豪不是书生,莫萧氏不能给他红袖添香,所以她嫁过来有别的目的。 她要给自己的后半生找一个稳妥的保障。 所有阻拦她达成目的的拦路石都要搬开!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回忆的思绪,莫萧氏端起火烛警惕的问道:“谁?” “老板娘,是我,小二,王小二。” 莫萧氏扭胯摇臀去打开门,一张憨厚的圆脸蛋出现在她面前:“小二,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到了?” 王小二抹了把汗道:“打听了,后院那间房里确实有不少死人。” “他们都是怎么死的?”莫萧氏急忙问道,楼下响起砰砰砰的声音,听到这声音她又急忙说道,“你进来说话。” 她心神不宁的往后退了一步要让开位置,王小二跟着她脚步要往里走,但他抬头往里一看圆脸蛋上猛的露出惊恐之色,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蹬蹬蹬’,人影消失在楼道里。 事发突然莫萧氏未能反应过来,她愣了愣,随即浑身发冷:自己身后有东西! 吓得王小二这二愣子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转身就逃跑的东西! 她了解王小二的性子,这年轻人脑袋里差点事,憨厚鲁莽,能把这样一个青年吓得不敢出声、只顾逃命的东西,是什么? 莫萧氏的身躯变得僵硬起来。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吹动床边茶几上的书卷哗啦啦的响、吹动床头的布幔猎猎飞舞,也吹动了什么在她身后飘荡。 飘荡起来的东西扫过了她颈后,湿漉漉的像浸水的细布条,也像是——水草? 莫萧氏没有回头,她咬紧牙关憋住尿,举着火烛走出门去。 夜晚,楼道里漆黑又安静。 这有些反常。 同福客栈是大旅馆,平日里到了日落时分楼道里就会挂起灯笼来照明。 不过偶尔也有一些品行低劣的客人会熄灭灯笼里的火光,所以出门看到黑暗她起初并不怕。 毕竟这是她生活过二十几年的地方。 这楼梯她也踩过了二十几年,每一阶都很娴熟,所以不怕踏空,她快步走了下去。 她住的是四楼,只要走过三层楼梯就能进入大堂,可是她转过三次方向后却愕然发现,出现在她面前的——还是楼梯,还是黑暗。 大堂没有出现。 光亮也没有出现。 只有她手里的一盏烛火发出昏黄黯淡的光芒。 颈后又被东西扫了一下。 她咬着嘴唇继续往下走。 越走她的心里越慌张,越走她的身上越冷。 大堂依然没有出现,她像是被关进了一座楼道组成的迷宫中,黑暗,寂静,冷清。 她慢慢地沿楼梯往下走,借着烛光她数着经过的楼梯口—— 一个楼梯口,三楼。 两个楼梯口,二楼。 三个楼梯口,大堂入口没有出现! 鬼打墙! 楼梯口是熟悉的样子,可是此时光线太昏暗了,她看着楼梯口的轮廓,感觉看到一个怪兽张开了黑漆漆的嘴巴。 她必须去面对这怪兽张开的嘴巴,楼梯口处有刻有楼层数的铭牌,她鼓起勇气看向铭牌,自言自语来壮胆:“我要知道这是第几层!” 她还没有看到铭牌上的字,一张嘴忽然贴到了她耳后冷飕飕的说道:“这是第四层,八寒地狱!” 这东西突兀的出现在身后,这声音突兀的响起在耳后,莫萧氏紧绷的心弦忽然断了,她转过身来便声嘶力竭的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啊!!!饶命!” “饶命,大人饶命!”莫掌柜冲王七麟连连作揖,“王大人,那些尸首真不是小人所害,小人哪有这胆量?” 王七麟坐在他对面冷笑道:“要么告诉我关于那些尸首的一些消息,要么告诉我关于章大人的一些消息,总之你今晚必须得给我交代出点消息来,否则你今夜准备睡在牢里吧。” “看在咱多年交情的份上,本官提醒你一句,”窦大春凑上来微微一笑,“衙门的小牢在过去十天里已经闹了两次鬼了!” 莫掌柜吓得满身肥肉直哆嗦,他哭丧着脸道:“各位大人,小人真没有什么好交代的。那些尸首我一概不知,那间房屋在我妻子死后就封了起来,期间从未开过。” “章大人那边同样没有什么能交代的啊,他每天从衙门回来便进入屋里不再出现,也不让人进他的屋,哦,前几天晚上李英李大人进去过,此外再没有人进过他屋子,也没跟他打过交道!” 听到这里王七麟猛的坐直身体,问道:“李英去找过章如晦?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之前怎么不说?他什么时候去找过的?” 莫掌柜说道:“就是李大人入狱前一晚,也是章大人刚来的那一晚,当时章大人去他府上赴宴来着,午夜回来的。过了没多久李大人又追着来了,我领他进的章大人房间。” “后面呢?” “后面没多久,我刚下楼到大堂坐下,李大人就出来了,以我估计他在屋子里顶多跟章大人说了两句话。” “李大人出来后有没有反常的表现?” 莫掌柜绞尽脑汁的想,想来想去还是摇头。 这时候衙门外响起一阵喊叫:“大人!掌柜的!大人!掌柜的……” “何人喧哗!”杨大嘴手按腰刀厉喝一声。 冲进来的是客栈的王小二,他着急忙慌的喊道:“听天监的大人、衙门的大人,还有莫掌柜,咱客栈闹鬼了!老板娘疯了,你快去看看,她一个劲的要寻死!” 听到这话莫掌柜的顿时崩了,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怎么会这样?” 王七麟提起妖刀往外快步走去:“跟我来,路上说话。窦大人杨大人,你俩带莫掌柜后面过来。” 王小二在路上把事情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通,很简单,这时候是华灯初上吃晚饭的时间,客栈里头正忙活着,忽然听见四楼响起一声尖叫: “是老板娘的叫声,我听的清楚,她叫的很吓人!” “然后我们伙计和一些客人急忙跑上去,看见她倚着房间的门口在拼命的叫,看见我上来后她不叫了,冲我们笑了笑回到了屋里。” “我们松了口气以为没事了,有些人要走,还好我多了个心眼,跟着进屋去看了看,然后看见她推开窗子要跳窗!” “我把她给拉了回来,然后她又踩着凳子去屋梁上打绳结要上吊!” “我又把她救了下来,她改成往身上撒火油,要把自己烧死!” “本家大哥大人你看看,这不是闹鬼是闹什么?她被鬼附身了,这鬼要让拉她做替死鬼!对不对?” 王七麟没有回答。 这会同福客栈已经乱了阵势,大堂里面挤了许多人,柜台周围人尤其多,都在嚷嚷着退房: “你家客栈闹鬼,我不在这里住了!” “把房钱退还给我,奶奶个腿,你家老板娘的叫声吓死个人啊。” “怎么叫的?兄台能不能展示一二?我听说这老板娘曾经是倚翠楼头牌,叫声一绝。” 王七麟进屋厉声道:“乱七八糟,都在干什么?” 看清他打扮,闹腾腾的大堂顿时安静下来。 “小二维持秩序,各回各屋,没有听天监命令,不准出来!” 听到这话,有客人不满的说道:“大人,这客栈里闹鬼啊,谁知道我们屋子……” “违令者视为妖邪同伙,当斩!” 这句话落到地上,想要抱怨的客人赶紧闭嘴,一些胆小的已经收拾自己的东西又跑回了房间。 王七麟快步上四楼,王小二给他说道:“我们掌柜的两个老婆,正妻莫蒋氏住后院的,然后他娶了现在这个老板娘以后就让她住在顶楼,这样两个老婆隔着远,见面少一些。” “她们两个感情不好吗?”王七麟心里一动。 王小二说道:“据说挺好的,不过掌柜的正妻出自县城的姜家,大家族出身,贤惠有能力,帮他将店铺从小旅馆变成了大客栈,陪他过了许多苦日子,然后掌柜的发达了就娶小妾,不管怎么说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但我们现在的老板娘也很好,她也是我们掌柜的贤内助,尤其能算一手好账。我没见过莫蒋氏,客栈里的老人说现在的老板娘就跟她一样好,一样厉害。” 王七麟问道:“我要知道一些你们老板正妻的事,客栈里谁资格最老?或者说谁跟她打交道最多?带他过来找我。” 王小二摇头:“没有了,我们客栈伙计都干不长,莫掌柜很好,我们干的时间久了,他就会给点钱支援我们做个小买卖。” 听到这里,王七麟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他来不及细细思索,直接上了四楼进房间。 此时徐大已经来了,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喝茶。 莫萧氏坐在旁边另一张椅子上,她看起来情况很糟糕,满身水渍、披头散发、还有一截袖子烧掉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徐大道:“七爷来了?嘿嘿,今天这事可有意思了。” 王七麟扫了眼房间道:“有什么意思?” 徐大道:“下面那个房间里的人都是冤死的,变成冤死鬼了,还记得白天吹出来那阵阴风吗?那阴风有问题,它们借着这股风逃出来了。” 王七麟问道:“就是它们在缠着老板娘?” “你自己看。” 徐大起身往外走,失魂落魄的老板娘猛的抬起头要伸手抓他:“大人,别走!” “没事,你死不了。” 徐大甩开她的手走出房间,顺便把王七麟也拉了出来并低声道:“自己看。” 不多会之后,房间窗户嘎吱嘎吱的打开,一个游魂飘了进来,老板娘猛的瘫在了椅子上,眼泪刷刷的往下流淌,张开嘴想要惨叫,却没有发出声音。 人在极度惊恐下,反而叫不出声来。 游魂对门口的几个人视而不见,它绕着老板娘转了一圈后附身了上去。 老板娘浑浑噩噩的站起来,她扭头看向门口,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淌。 她有意识,但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游魂控制老板娘走到窗口爬了上去,然后一个游魂从窗户外面缓缓升了起来,一下子撞到了她身上。 看起来要跳楼的老板娘被撞回地上,附在她身上的游魂被撞了出来,起身飘走。 先前撞了老板娘的游魂顺势上了她的身体,老板娘的身躯僵硬的站起来,她慢慢的抬头看向屋顶,去衣柜里找出一张丝带,站在椅子上打了个结,将自己挂了上去。 又有游魂出现在她身后并解开了丝带的扣子,它取代上吊游魂占据了老板娘的身躯,拉开袖子往手臂上倒了一些火油,用火折子将之点燃,顿时,火焰熊熊燃烧! 老板娘举起手臂看着火焰,脸上露出一道诡笑。 窗户口再次爬进来一个游魂,它附上老板娘的身体,一步步走向洗漱间。 王七麟跟上去一看,老板娘将手臂和上半身都扎进了一个盛满水的浴桶中…… 这时候窦大春带着莫掌柜赶到了,莫掌柜气喘吁吁的爬楼进门,看到媳妇将半个身子塞在浴桶里他便懵了:“这这是干什么?” 徐大道:“你媳妇鬼上身了,鬼要让她体会一下自己的死亡方式。” “潇潇!” 听了徐大半句话,莫掌柜叫了一声便扑上去将媳妇给从桶里拉了出来。 伉俪情深。 他是凡夫俗子,看不到这游魂。 徐大能看见,便提醒他道:“你媳妇身上的鬼在看着你,它想上你的身。” 莫掌柜又叫了一声,一把推开媳妇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去他娘的伉俪情深! 王七麟上前去抽出妖刀挥舞了两下,游魂野鬼吓得立马逃离。 窦大春惶恐的问道:“七爷将那鬼给斩杀了吗?” 徐大摇头:“没有。” 窦大春和杨大嘴吓得立马后退两步。 徐大不屑道:“不用怕,小小野鬼而已,它们并不可怕,也就是莫掌柜上了年纪平时又沉迷酒色被掏空了身子里的阳气,否则刚才他上前一扑就能把鬼给扑走。” 王七麟点头道:“不错,所以刚才徐大人坐在老板娘身边,这些游魂野鬼不敢来作祟,他的阳气就能镇住这些鬼。” 听了这话,窦大春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凑到了一起。 男上加男,两个男人两份阳气。 几人后面的王小二愣头愣脑的说道:“不对吧,徐大人不也沉迷酒色?那他怎么能镇住那鬼?” 徐大瞪眼:“是说大爷沉迷酒色了?” 王小二道:“客栈里每天都有姑娘来,我经常从她们提起你来。” 窦大春和杨大嘴诧异的看向他:“徐爷你来县里日子不久,这名气就这么大了?” 徐大若无其事的说道:“大爷那也不是沉迷酒色,那是去释放多余的阳气!正所谓孤阳不生、阳极阴生,这人阳气也不能太旺盛,否则就不好。” 慌张的莫掌柜叫道:“大人们能不能先救救小人的媳妇?她怎么变成这样?” 王七麟道:“是啊,她怎么变成这样?莫掌柜的不了解情况吗?” 莫掌柜茫然的眨眨眼,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确实无辜。 王七麟道:“这样,我把事情给你捋一捋,或许你就有思路了。” “你的原配死了后,她的房间闹鬼,然后你把那屋子给封了起来。屋子封闭十几年,今日再打开,里面有十四具死状各异的尸首,有上吊死的,有烧死的,有摔死的,也有缠着水草像是淹死的。” “到了晚上,一直安然的客栈开始闹鬼,闹的不是一个鬼,是一群鬼。这群鬼却不纠缠你客栈里的任何人,它们都来找你这位二房娇妻。” “这群鬼缠上你妻子后也并不害死她,而是一个接一个的上她的身,让她经历各种死亡折磨。” “莫掌柜,你来告诉我,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 181.云州府城(依然万更) 莫掌柜一个劲摇头,老泪一个劲往下滴:“这都是什么事嘛?我是造了什么孽嘛?” 王七麟审讯他几句,看他样子似乎确实不知道这群鬼闹他媳妇的猫腻。 而作为知情人的莫萧氏又已经傻了,她只会在被人留着独处一室的时候叫喊着‘别丢下我’,其他时候便沉默的坐着发呆。 王七麟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案件知情人自闭了,没有相关知情人! 徐大给他支招:“七爷你别愁,没事,这案子没有知情人了还有知情鬼呢。这些冤魂为什么一个劲的要缠着莫萧氏?它们又没有修为,肯定是背后有东西在捣鼓它们,咱只要找到那东西,把它的嘴撬开不就得了?” 王七麟想了想也对,他拍拍徐大的肩膀道:“你脑袋瓜子里有点货的。” 徐大嫌弃的拍开他的手:“大爷是秀才,闹呢?”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窦大春和杨大嘴就会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秀才! 这是一个大案子,需要听天监和衙门合力办理。 现在案情不明,这群孤魂野鬼不好处理。 按照王七麟推测,真相是莫掌柜后院不稳,二房想要夺权,害死了大房。大房不甘心,化作鬼魂盘踞后院卧室,不断害死人,这些人死后变成野鬼,如今逃出来便来缠绕二房作妖。 但这个推测有几个小问题解释不通: 第一,并非是什么人死后都会变成鬼,变成鬼容易,要留在阳世间却很难,阴差缉鬼,鬼要留在世间起码得能让阴差退步,这就需要鬼生前有修为在身。 问题来了,如果大房生前有修为,那莫萧氏这个二房怎么能害死她? 第二,房间里的那些尸体是怎么回事?它们怎么进入房间中的?它们的死亡方式是怎么回事? 还有,它们为什么不想害死莫萧氏,而是只去让她体验不同的死亡方式。 就好像——是莫萧氏害死的它们? 衙门已经将尸体抬走了,仵作已经验尸,十四具尸体十四种死亡方式,这又代表什么? 他看过逃出的鬼对莫萧氏的所做作为后又有了一个猜测,是不是莫萧氏用这些方式害过莫掌柜的大房?于是大房死后用这些方式去害人? 问题又来了,如果这些人是被大房害死的,它们为什么要来纠缠莫萧氏? 王七麟刚才没有制止这些鬼魂折磨莫萧氏就是在观察它们的情况,根据他的观察,这些鬼并没有被什么东西给操控,它们是自发的来寻找莫萧氏进行报复。 简单来说,它们的执念跟莫萧氏有关。 这两个问题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一个死循环出现了: 莫掌柜正妻很厉害,那不能被莫萧氏害死;莫掌柜正妻被莫萧氏害死,那她死后没有能力化为恶鬼报复莫萧氏。 他决定今晚在后院卧房住一夜,莫掌柜暂时嫌疑不大,衙门没有抓他,莫萧氏则被关入了驿所。 她在驿所里更安全,驿所有灵官冲厄符庇佑,寻常鬼进不去。 不过负责帮忙关押莫萧氏的杨大嘴回来说,莫萧氏在路上有点异常,他想让王七麟去看看。 王七麟走不开,他在搜查客栈。 整体来看客栈没什么问题,人多阳气旺,再没有发现鬼魂。 问题就在后院卧房,现在用来封锁门窗的砖石都被推开了,他进去后没有闻见什么异味,只是感觉里面很冷。 阴气很重。 不过六月底的夜晚闷热潮湿,待在这种阴气重的屋子里反而更舒坦。 徐大对王七麟说道:“七爷,我说我又发现了一个发财的点子……” “你这么会发财,怎么还是个穷鬼呢?”王七麟鄙视他,“所以你的点子压根不能发财,别说了!” 徐大嘀咕:“但这次真的靠谱啊,你说阴气森冷,咱们要是抓几个鬼放到个地窖里,这不就是上好的冰窖吗?到时候弄出点冰块来往外卖,就现在这三伏天,还不是生意火爆?” 王七麟呆住了。 这生意好像真可以做啊。 生物能制冷! 鬼魂作用开发! “你们在发什么呆?”谢蛤蟆闻讯而来。 杜猛晚上休息,他不用继续监视,于是就来客栈帮忙。 王七麟摇摇头说没什么,他看见先前纠缠了莫萧氏的十四个孤魂游鬼又回到了卧房中,便放出了八喵,八喵来了个喵啸山林,它们立马穿墙而去。 徐大走到门口抽了抽鼻子道:“没什么怪味。” 王七麟默默的点头,这也是古怪之处,十四具尸体密闭在一间屋子里多年竟然没有异味,很不正常。 徐大可没想正常不正常,他闻了闻没有异味就对小二喊道:“去厨房给我弄点酒肉过来,你们不是刚从蜀地运了一批好酒过来吗?来两壶!” 小二问道:“大爷,您要什么下酒菜?” “什么烤鸡酱牛肉红烧鱼焖猪蹄子,拿手的给我上就行了。”在不用自己掏钱吃喝的时候,徐大总是很不客气。 小二道:“大爷,我们客栈的鸭头不错,您看?” 徐大偷偷瞥了眼王七麟,凑上来低声道:“不用看,给我弄到旁边房间里。” 小二又道:“弄几个?” 徐大惊喜不已,他给小二一个‘你很懂事’的眼神,低声道:“今晚大爷还有正事要办,一个,一个就行了。” “一个够吗?” “不够,但是过过瘾就行。”徐大说完上去亲热的搂住他肩膀说道:“兄弟,你叫王小二是吧?我现在郑重宣布,你是大爷第二个姓王的兄弟!” 王小二受宠若惊,道:“谢大爷赏脸,您放心,我一定给您挑最好的酒、最好的菜。” “还有最好的丫头。” “对,最好的鸭头!” 王小二兴高采烈的离开,徐大看着客栈房间里那些摇曳生姿的人影,忍不住的遗憾:“鸡少胸多,真让人为难啊。” 王七麟问道:“你说什么?” 徐大正色道:“哦,没什么,那啥,七爷你今晚准备住这里?” 王七麟点头。 徐大伸出大拇指道:“七爷真是厉害,这屋子里白天才拖出去十四具尸体,你为了破案晚上就要睡在里面。真是大公无私,一心为民,咱吉祥县有你这位大印,真乃百姓之福、听天监之福!”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这孙子不对劲。 谢蛤蟆笑道:“那你还不嫌恶心的愿意在这里吃菜呢,不是更厉害?” 徐大讪笑道:“确实恶心,所以我准备去旁边那厢房里吃,那啥,隔着不远,你们有事喊我一声就行,火速赶到。” 话说完,他火急火燎、慌里慌张的跑了。 王七麟没管他发什么神经,拉着谢蛤蟆将白天的案情讲述了一遍,让他来分析这是怎么回事。 两人案情没分析几句,徐大左手一壶酒右手一盘子卤肉回来了,脸色阴沉。 王小二在后面追:“大爷,你的鸭头。” “滚蛋!” “可我不是你第二个姓王的兄弟吗?” “不是了!” “你犯什么毛病了?”王七麟皱眉问道。 徐大抱着酒壶缩到了屋子里一角,也不说话,看起来自闭了。 王七麟不管他,感叹道:“一团乱麻啊,这官不好当。” 秦晋劫没有解决呢,中途出来个大印谋反案,他得给案子擦屁股找阴囹圄。 阴囹圄没找到,有官员在自己地盘上失踪。 官员没有消息,又碰到了一起新案件…… 谢蛤蟆笑道:“所以老道不愿意混迹官场,做个闲云野鹤多好,一壶酒、一盘肉,一匹老马一个江湖。” 王七麟想了想道:“闲云野鹤很好,但我还是更喜欢当官,我还要做大官呢。” 他始终记得石周山的遗言:继续升官,去看看朝堂的秘密。 让他很失望,三人在阴嗖嗖的房间里待了一夜,什么诡事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天亮,王七麟有些疲惫的伸了个懒腰道:“事情不好办呐,知情人不说话,知情鬼不现身,看来这案子暂时解决不了。” 徐大问道:“是不是咱人太多,吓得那鬼不敢现身?” 谢蛤蟆摇头道:“能杀死这么多人并把尸体带入房间中,这鬼不是善茬子,它要是愿意出现,不应该会怕三个人的阳气。” 太阳冒头,大地阳气蒸腾。 白天不必再担心鬼来闹腾,王七麟让衙役暂时封锁了这房子,他们先行离开。 驿所斜对门的第五味开了早餐铺子,大郎和绥绥娘子在忙活着炸油条、做煎包,他们旁边放了个木桶,有人递上几个铜铢,绥绥娘子甜甜笑着打开舀了一碗豆腐脑出来。 徐大揉了揉肚子说道:“正好饿了,走,吃早餐,大爷请客。” 王七麟本想骂他一句饭桶,但听他说要请客,便揉了揉肚子道:“确实饿了,等等,这个点我家里人应该还没吃饭,等我去叫他们出来一起吃。” 然后一家出来九口人…… 徐大惊呆了,一时之间只会竖大拇指。 早餐摊子铺展的不大,品类却不少,硬食有面条、油条、甜糕、煎包、水饺和馄饨,软食有八宝粥、豆腐脑和豆浆。 王七麟要了十个煎包和两碗豆腐脑,黑豆说道:“豆要豆浆,豆浆是甜的。” 绥绥娘子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辫子问道:“豆喜欢吃甜的吗?” 黑豆摇摇头:“娘喜欢。” 王七麟说道:“我要豆腐脑,多加点卤子,卤子少了没味儿。” 绥绥娘子紧了紧围裙,显得腰肢更加纤细:“那叔叔要甜的还是咸的?” 王七麟一怔:“豆腐脑不就是咸的吗?还能做成甜的?” 绥绥娘子笑道:“江南人喜欢甜豆腐脑,所以我也准备了一点甜卤子。” 黑豆急忙说道:“那我也要豆腐脑。” 他想了想学着王七麟的样子说:“多加点卤子,少了没味儿。” “豆浆呢?”绥绥娘子问他。 他很困难的做了个选择题:“豆浆,就不要了吧,其实豆浆不好喝。” 说到这里他捂住良心。 王七麟道:“豆浆也要,给豆要两碗。” 黑豆惊喜:“舅舅为什么你今天这么好呀?” “傻崽,因为今天是你大爷付账啊,啊哈哈。”王七麟笑得很欢快。 他们吃了早饭想回去补觉,结果人还没有躺下,一个衙役急匆匆的赶来了:“王大人、王大人,窦大人让我来请您去衙门,府里来人了,知府大人派人来查探章大人的消息了。” 王七麟洗了把脸赶去衙门,一名打扮精悍的中年壮汉正在与李英寒暄,看到他身上官服上的松纹后诧异的问道:“您是吉祥县的大印?本县大印不是石周山石大人吗?” 石周山谋反的事牵连太大,听天监内部将消息给捂住了。 听天监可是天子近卫,他们里面有官员涉嫌谋反是大事,已经惊动了本洲玉帅。 关于石周山伏法的消息仅限于少数人知道,甚至吉祥县听天监驿所都没有关于此案的介绍。 万佛子已经将情况汇报给了府里的铜尉,而本案具体由府里玉帅调查,王七麟甚至没有参与资格。 所以府里衙门的人不知道关于石周山的情况,王七麟并不意外。 他抱拳行了个礼,道:“石大人已经去往他处,本地听天监由本官统领。” 壮汉客气的回礼,李英给他做了个介绍:“这位是府里衙门的副捕头林中英,咱们知府大人已经知道了章大人于本县莫名失踪的消息,紧急安排林大人来监理此案。” 林中英是个粗汉,他说道:“监理倒是算不上,就是让我过来协助查查看。本官说话有点直,几位大人莫要往心里去,刘知府和府尉爷不是很信得过你们县城的办案能力,所以让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这番话说的很不客气,王七麟脸上露出笑意。 见此徐大轻咳一声准备反击: 嘴炮之能,技压全府,大爷一生,不弱于人! 王七麟压住了他的暴脾气,低声道:“常与同好争高下,不共傻比论短长,把他的话当放屁就行。” 林中英还挺警惕,看两人咬耳朵便问道:“王大人说什么?声音太小我没听见。” 王七麟道:“没什么,我在好奇,这章大人离开府里不是一天半日,他儿戏般罢免了我们的知县大人并关押进牢里也不是三天两头,怎么府里一直没有过问?” 林中英道:“章大人离开府里的时候说是来吉祥县拜会同窗,谁能想到他一去不返?” 一听这话王七麟诧异:“他来拜会同窗?他的同窗是谁?” 林中英不爽的说道:“当然是李大人,王大人,你连这点信息都没有查出来?” 王七麟猛的看向李英。 这是很重要的一条消息,李英怎么不告诉他? 当然他早早得罪了李英,李英不告诉他有用信息倒是正常,可是五月二十五他去青丘府赴宴,宴席上李英跟章如晦并没有表现出过同窗之情,也没有以此为话题聊过天。 这不怪了吗? 李英没有看他,他无视了王七麟去招待林中英,并在衙门里给他找了一间屋子办公。 林中英是标准的大城市官员,他们自视甚高,很看不上小地方的官员,有了办公场所后他便对王七麟发号施令:“王大人,你把关于李大人来到吉祥县后的所作所为给我说一遍。” 王七麟道:“你去问李大人吧,章大人来了县里后我便去了庸水县,哦,最近我还得再去庸水县一趟,所以寻找章大人这件事估计得劳大人你自己费心了。” 留下这句话他转身走人。 府里派人来查章如晦的下落正好解放了他,这样他索性不管这件案子了,有人负责就好。 另外他最近真的还要再去庸水县一趟,秦晋劫是时候该解决掉了。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曾怀恩的消息,这个劫难的源头便是曾怀恩,只要把他找出来等七月半的时候送去伏龙乡驿所让恶鬼收拾掉,这秦晋劫就算了结了。 但他自己没法从龟足邑中带出曾怀恩,这得找万佛子,正好林中英来了县里负责寻找章如晦,他索性当天带着徐大前往云州府去找万佛子。 吉祥县距离云州府是二百里,两人当天出发第二天才赶到。 云州府是大城市,路上徐大得知王七麟这辈子还没有到过府城大为欣喜,准备入城后装比。 结果王七麟入城后表现的落落大方,看到什么都摇头,一幅‘不过尔尔’的样子,弄的他无话可说。 最后他悻悻的说道:“算了,大爷服了,论装比还是七爷在行。” 王七麟诧异道:“我怎么装逼了?咱们府城确实不过如此啊。我曾经见过上千万人口的城池,那才叫一个壮丽,里面的楼房有上百层之高,这府城的高楼不过百尺,而我见过百丈高楼!” 徐大震惊:“那岂不是仙人之城?你在哪里见到的?” “梦里啊。” 徐大郁闷的用头撞马头。 很快王七麟也郁闷起来,他们到了府中驿所却没有见到万佛子,倒是见到他那个名叫金刚的巨人力士。 金刚长得威猛但为人谦虚细腻,他接待王七麟两人先去喝了凉茶,期间说道:“万大人这个月就没怎么回驿所,他一直在调查石周山谋反一事。” 王七麟很失望,问道:“能联系上他吗?我有要事找他。” 金刚无奈道:“万大人为人您或许还不清楚,他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物,我还真联系不上他,不过我能联系上赵铜尉,你要不然将事情跟赵铜尉汇报一下?” 王七麟摇头道:“算了,不用麻烦赵铜尉了。这样吧金大人,如果五天之内你能见到万大人,那请他去找我一趟,如果碰不到就算了。” 实在不行他准备带马明去龟足邑,马头明王的镂神应该能帮上忙。 吃过午饭他们让马儿休息了一番,然后准备回程。 临走前金刚问道:“王大人,我听说府里的从事章如晦大人在你们吉祥县消失了?” 王七麟笑道:“对,知府大人已经安排手下的精兵强将去找他了。” 金刚道:“如果你能找到他的话,最好出一份力,这位章大人是知府大人眼前的红人。” 他们正在交谈着,有人招手道:“金刚!” 王七麟下意识看去,走来的是个身体单薄的汉子,他一张脸蜡黄,毫无血色,走起路来双腿飘忽,看起来有气无力。 与之相应的是身边一个少女,那少女一身黄色衣衫,手里握着个糖葫芦吃的开心,笑意盎然、蹦蹦跳跳,像一只刚走出深山的小兽般,纯洁又活力十足。 王七麟和少女对视一眼,少女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哈,我识到你,你记唔记得我呀?我们见过面——啊,你是不是听不懂我的话呀?我正在学官话,讲的还不好。算了,我不说了,请无视我好啦。” 182.马头明王(大章求月票) 金刚向那大汉抱拳施礼:“卑职见过戴大人,戴大人怎么会在我们云州府?” 他又给双方介绍道:“戴大人,这位是我们云州府吉祥县的大印王七麟。王大印,这是咱们平阳府的铁尉戴冒戴大人。” 王七麟听说过这位铁尉,他在听天监里戴冒有个绰号,叫做‘病罗刹’。 别看他气喘吁吁、一脸病容,其实脾气火爆、手段猛烈,他的修炼法门很独特,有一座白玉骷髅分身,水火不侵、阴阳不破,最擅长的便是驱使白玉骷髅手撕妖邪。 他恭谨行礼,戴冒笑道:“原来是年轻有为的王大人,我听万大人提起过你,说你一手快刀是他生平仅见,对你赞不绝口。” 王七麟低头道:“惭愧惭愧,万大人谬赞了。” 戴冒说道:“你是吉祥县的大印,这次来府里可是有什么事?” 王七麟实话实说:“我辖内有个秦晋劫,劫难源头是一个狼心狗肺的小印,如今我找到了那小印藏身地,但我自己无法将他抓到手,这次想来找万大人出手相助。” 戴冒诧异道:“你说的小印是曾怀恩?但他不是死了吗?活着的是当年一位游星,那游星叫做、叫什么来着?周仲生?对不对,他叫周仲生?” 秦晋劫在听天监内部还是很有名气的,当年的玉帅出手都未能解决它。 王七麟诧异,没想到戴冒还知道周仲生的存在并记得这人的名字。 他当初是花费好些力气才查到周仲生这个人,结果在人家铁尉口中,这些东西压根不是秘闻,都是随手可及、随口可说的常识。 这就是权位差距的结果,底层人需要竭尽全力才能打听到的某些消息,在高层们口中只是个笑谈。 王七麟微微走神,他忍不住想到了一句话:你为之奋斗的终点,或许只是别人的起点。 条条大道通罗马,有些人却是出生在罗马。 徐大看他不说话赶紧在后面捅了捅他屁股,王七麟回过神说道:“戴大人记忆力真是出色,启禀大人,当初那游星确实名叫周仲生,但他已经死了,逃掉的是时任小印曾怀恩。” 戴冒恍然,他说道:“你来找万佛子求助,就是要捉拿曾怀恩?” 王七麟说是。 这时候小姑娘吃完了糖葫芦,她好奇问道:“你们在讲什么?” 戴冒笑道:“哦,我也没给你们介绍,这位是鬼方金蛊一脉的神女巫巫……” “我哋识、我们认识,在将军阿爷家见过嘞!”小姑娘笑嘻嘻的说道 戴冒失笑道:“巫神女初入中原,官话说的还不太好,但她修为高深,一手御蛊神术令人叹为观止,乃是鬼方一地最年轻的金蛊女。” 王七麟心里一动,道:“我要去的地方也有许多蛇虫,不过它们都躲在一个龟足邑中。” 听到这里戴冒立马问道:“你们要去一望乡?” 王七麟点头。 原来世上没有那么多机密,高官们知道的信息绝不是他能想象的。 这让他更坚定了一个信念:做官,做高官。 本来他加入听天监就是为了查明造化炉和梦中的地球,现在来看在大印一级显然还什么都查不到,但他想或许等他官职高起来以后就不一样了,总能接触到相关信息。 得到确切答复后戴冒仔细打量了王七麟两眼,然后拉着巫巫的手臂说道:“这件事咱们不宜掺和,还是先走吧。” 巫巫叫道:“我才不走!我听见龟足邑了,我要去看看龟足邑!” 戴冒板起脸道:“龟足邑是大邪魔,还不是你现在的身手能接触的。再说,你这次来是要帮阿叔对付魇雾的,龟足邑又跑不掉,等你帮阿叔解决了魇雾再去见它,好不好?” 他知道秦晋劫内幕,每年七月半鬼门开,秦晋劫便要肆虐吉祥县。 所以王七麟要去龟足邑抓曾怀恩肯定是这几天的事,他想好了,只要把巫巫看到七月半就行。 七月半后巫巫即使想再去找龟足邑也找不到,没有知情人带路可见不到龟足邑,这东西是个禁忌话题。 当然她可以找王七麟带路,不过戴冒相信到时候王七麟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死人怎么能开口说话? 戴冒还不清楚王七麟的修为,但他看王七麟平平无奇,这样的人去找龟足邑抢人就跟从阎王殿抢鬼一样,必死无疑! 金刚听过他的话后面露喜色,道:“原来戴大人是要来帮助万大人解决魇雾一事,欢迎欢迎,多谢多谢。” 戴冒笑道:“确切来说我是找了巫神女来解决魇雾。” 金刚又向巫巫道谢,这里没有王七麟的事了,他并不指望戴冒和巫巫能帮忙,于是索性抱拳离开。 两人从县里到府里来回浪费三天时间,回到吉祥县后,七月终于来了。 七月初一。 宜祈福、出行、订盟、纳采、嫁娶、裁衣、动土、安床。 百无禁忌! 两人回到驿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七月流火,按理说从这个月份开始天气要转凉了,酷暑即将离去。 但今年暑期格外长,一直到现在还是不断有高温天出现,王七麟一路赶回县里,身上玄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他顾不上回驿所安置马匹,先去第五味要了一碗冰碴凉茶。 冰凉甘甜的茶水入喉,王七麟浑身的汗毛都在哆嗦。 爽啊! 他还想再来一碗,这时候有人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冲他问道:“这不是王大人吗?王大人你汗流浃背是去哪里了?” 王七麟回头一看是林中英,便客气的抱拳致礼说道:“我去了一趟府城。” 林中英没有回礼,他笑道:“我听说王大人自幼生活在乡间,这是第一次去府城吧?怎么样,府城的繁华是不是让人震惊?” “阿嚏!”旁边徐大猛的打了个喷嚏,他刚喝了一碗凉茶,一口全喷出来给林中英来了个酣畅淋漓的**。 就跟下冰雹似的,冰碴子噼里啪啦砸在他脸上。 他懵了。 徐大赶紧上去抄起衣襟给他擦脸:“对不住对不住,林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了,我刚才看到你身后好像飘过去一个鬼影,你有没有感觉很冷?肯定是这鬼影带进来一些阴气,把我给冻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林中英愤怒的推开他叫道:“你去一边!” 正在柜台里算账的绥绥娘子急忙拿了一张毛巾走来,林中英看到娇媚可人的少妇后心头火气锐减。 他伸手接毛巾并准备顺手摸个小手占个便宜,结果人家没把毛巾递给他,而是递给了王七麟:“叔叔还不赶紧去帮林大人擦擦脸。” 徐大又抡起了他的衣襟:“用不着用不着,我犯的错我负责,我给林大人擦干净。” 林中英豁然色变,连连后退。 徐大的衣襟浸满了他一身汗水,要不是看见他这衣服是穿在身上的,林中英还以为他是用一块馊抹布给自己擦的脸。 王七麟在饭馆里歇了一阵,然后牵马离开。 他出门后听见林中英关心的问道:“娘子,他们刚才有没有欺负你?你莫怕,受了委屈说与我听就好,别人怕听天监我可不怕。” 绥绥娘子彬彬有礼的回以职业性的微笑:“林大人请称呼我为绥绥娘子,谢谢。” “好的,娘子。” 徐大听到后勃然大怒,好像被占便宜的是他老婆一样。 他愤愤的说道:“这无赖泼皮,刚才算他运气好,我应该用尿喷他的!” 本来也想发火的王七麟一听这话呆住了:“用、用尿喷?那你含在嘴里不恶心吗?好像比喷他脸上还恶心啊。” 杀敌六六六,自损九九九? 徐大怒道:“谁说我用嘴喷他了?” 他们回到驿所的时间很合适,当天傍晚,镂神图纹完了。 王七麟和徐大赶去看热闹。 杜猛擦着汗水从床上走下来,在他身后是一条光着膀子的精壮大汉。 大汉胸膛汗毛跟猪毛似的,又黑又浓密,胸前肋下都有伤疤,最大一条伤疤从肩头拉到小腹,就跟被人开膛破肚过一样。 徐大称赞道:“好猛哦。” 王七麟警惕的推了他一把道:“你什么眼神?” “羡慕的眼神,你看马爷这一身伤疤……” 徐大正说着话,马明身后猛的光芒闪耀,金光像阳光一样洒向四面八方。 这是佛光! 一个头戴白马头、颈挂一圈骷颅头的怒容黑脸明王在他身后缓缓升起。 相貌狰狞。 面容忿怒。 浑身煞气。 可止小儿夜啼! 马头明王第一次现身便显示出了他的大忿怒威猛摧伏之形,他愤怒的扫视一周,眼神从王七麟身上扫过,王七麟下意识的低下头开始思索自己干过什么坏事。 还好,他素来问心无愧。 旁边徐大就惨了,他咣唧一下子跪下开始磕头:“马头大士恕罪,恕罪。以后请客喝酒到了结账时候绝不尿遁屎遁,以后玩过姑娘绝对不会穿裤子就跑……” 八喵从王七麟怀里探头一看,看见马头明王立马跳出来撅着屁股开始磕头。 老磕头族了。 谢蛤蟆早有准备,他靠在窗户旁边,马头明王一露头他立马推开窗子跑了。 杜猛也有准备,他两眼一闭躺下睡觉。 真的累坏了! 他们这样错过了一出好戏。 马头明王并没有一直盯着他们问罪,耳后露面之后很快从马明背后绕到他跟前并伸手摁在他左边胸膛上。 鬼印上的鬼脸惊恐的扭曲,一声凄厉的嚎叫响起,马头明王伸出毛茸茸的大手抓住鬼印给硬生生拖了出来。 过程相当惨烈,鬼印镶嵌在马明胸口如同一枚鬼脸印章,其实拉出来后它是一条很长的黑条,就像是从马明身体里拉出来一条鬼脸蛇一般! 马头明王并没有直接动手将它打的烟消云散,而是一手掐鬼印一手划佛家大手印。 王七麟这次开眼了,同样一套明王印,他施展起来只是手指舞动,马头明王施展起来确实化作诸多实物,有火焰、有利剑、有独钴杵、有小宝山,端的是一印在手、万物我有。 只见明王印连绵变幻,马头明王口吐梵音厉声呵斥。 黑条似的鬼脸印痛苦扭动,一扇窗户猛的吹开,很快一道阴风狂野的吹了进来。 阴风落下,一条体态庞大、头生独角的大鬼落了进来,它落到地上抬头一看顿时跪下哀嚎。 马明惊讶叫道:“这是给我留下鬼印的那个墓中鬼!” 马头明王将鬼脸印扔出,鬼脸印与大鬼合为一体,大鬼转身要跑,马头明王一记佛家大手印砸出去,一道独钴杵由小变大,带着金黄佛光将那大鬼给穿透了! 大鬼化作一道黑雾,造化炉飞出,将黑雾吸走炼为火焰。 这个过程说来冗杂,其实不过几个眨眼之间而已,王七麟看得大感震惊:马头明王,恐怖如斯! 灭掉鬼脸印与大鬼,马头明王重新回到马明身后,佛光黯淡,就此消失不见。 马明还没反应过来呢,他茫然的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我曾经在石墓中遇到的大鬼怎么出现在这里?” 王七麟道:“它留了印记在你身上,被马头明王按图索骥给拖过来弄死了,这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大快人心!” 马明吃惊:“马头明王这么厉害吗?” 王七麟凑上来说道:“当然,你有什么感觉没有?刚才马头明王从你背上走了出来,怎么样,你有没有感觉难受?虚弱?” 徐大屁颠颠的端着一壶茶过来谄媚的说道:“大佬,恰一杯凉茶。” 马明受宠若惊:“徐爷您太客气了,我没事,什么感觉都没有,反而因为这几天吃饱喝足就躺在床上不动弹,还感觉精力充沛呢。” 杜猛羡慕的说道:“你背着观音大士呢,唉,王大人,你这下子厉害了,就是厉鬼都不必害怕,马头明王以忿怒相惊世人、以霹雳手屠邪魔,你有这等手下,以后地狱都敢闯一闯!” 王七麟拍拍马明的肩膀道:“还不快谢谢杜家主。” 马明冲杜猛恭谨行礼。 杜猛扶起他道:“行礼就不必了,只希望日后我们杜家遇到麻烦,马大人愿意慷慨相助。” 马明昂然道:“若是杜家是占着公道遭人欺侮了,那马某愿意肝胆涂地来报答杜家主的恩情。” 杜猛眉开眼笑。 忙活了几天换一个家族庇护,这生意很好。 收获一员猛将下属,王七麟自然要庆贺一番:“今天我请客,咱们去下馆子。” 马明摸了摸口袋道:“怎敢让七爷破费?还是卑职来吧。” 王七麟亲热的拍拍他肩膀道:“你的钱留着支援你生死兄弟们的家眷就好,这些零碎开支七爷来负责。” 马明用完好的左手握住残缺的右腕,感激的拱手道:“卑职替兄弟们谢过七爷。” 王七麟出门准备去订菜,看见黑豆便招手道:“今晚带你去吃好吃的。” 黑豆坚定的摇头。 “怎么了?不饿了?”王七麟觉得奇怪。 黑豆认真的说道:“娘说,舅舅和大人们谈正事,豆不能去。要不然人家会嫌弃,会说舅舅不懂事,豆可以让人笑话不懂事,舅舅不能这样被笑话。” 王七麟莞尔一笑,道:“没关系,舅舅当然不会不懂事。” 黑豆跳下板凳跑了,他跑去马厩看马。 王七麟笑着摇摇头,黑豆长大了,也懂事了,是时候让他上学了,如果有资质的话也要送他习武。 至于学什么功法他现在还没有好主意,但徐大会狗拳,可以教他打一套狗拳。 学会狗拳能不能打先不好说,反正起码可以保一个多子多孙的下限。 此时到了晚饭点,进入第五味的食客逐渐多了起来,他急忙赶去订菜。 饭馆里头满满当当,头发糟乱的大郎嘻嘻笑道:“兄弟跟我去我家卧房,外面乱,卧房里头清净又宽敞。” 绥绥娘子轻轻笑道:“大郎你去忙吧,我带叔叔去屋里。” 王七麟觉得不太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绥绥娘子冰雪聪明,看他表情为难便抿嘴给他一个白眼,道:“怎么,王大人好大的英雄,却怕一个小女子不成?” 王七麟实实在在的说道:“我怕人家说你闲话。” 绥绥娘子伸手拉住他衣袖,袅袅婷婷的带他往后院走去:“就让他们说去吧,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呢。” 到了卧房她拉开门将王七麟推进去,自己站在门口警惕的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后才进屋轻轻关上门。 王七麟知道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可他还是觉得有点刺激。 绥绥娘子回过身正色道:“叔叔你可是得罪了那位府城来的林捕头?” “没有吧?他只是瞧不起我。” “不,不是瞧不起,他对你很有怨言,在我面前一个劲诋毁你、说你坏话。他还要我小心你,今天下午他随你身后来的,对吗?他说他是来保护我的,有人告诉他你很喜欢将女人占为己有,知县府中的舞娘就被你占有了。” 王七麟大怒:“这是造谣!谁在造我的——等等,我知道了!” 林中英才来县城两三天,他为人高傲看不上县里人,必然不会在县里结交朋友,他的信息源是李英。 而且全县也没有几个人知道青丘府的舞娘木兮被他收入驿所这回事,那林中英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王七麟用脚后跟都能想出这是李英在背后捣鬼! 明白这点他冷笑一声,李英连一个窦大春都搞不定还敢来惹自己?真是不自量力! 他决定等坐稳了大印位子,他就开始收拾李英,让吉祥县官民两道见识一下什么叫手段炫酷吊炸天! 183.十五年前(大章求订阅) 绥绥娘子留下这一番话后转身离去,王七麟道:“我送送你。” 听到这话少妇风情一笑,她眼波流转看了看他,道:“这是我的卧室,怎么会用你来送?” 王七麟想想也是,只好微微一笑缓解尴尬。 绥绥娘子出门,徐大等人正好嚷嚷着进了院子。 双方打了个照面,徐大忽然转身往外推人:“先出去先出去。” 杜猛纳闷:“出去?去哪里?” 王七麟在屋子门口吆喝:“给我滚进来!” 徐大进屋嘿嘿笑:“我们进来不耽误七爷你的事吗?” 王七麟不悦道:“人家是有夫之妇,别乱开玩笑,让有心人听见出去造谣,你让人家怎么过日子?” 徐大不服,道:“闲话四时有,不听自然无……” “你再说,调戏妇女可是罪孽,小心下次明王现身的时候把你给收拾了。” 这话有分量,徐大吓得赶紧闭上嘴。 王七麟道:“刚才绥绥娘子进来是告诉我一个消息,李英在背后捣鼓我,今天那林中英就是被他给怂恿着来找我们麻烦的。” 徐大恍然:“难怪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冲咱们犬吠,估计当时就被李英给捣鼓了。” 后面院子里又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徐大拉开门,窦大春、杨大嘴、肖十四和新上的皂隶班头边缘进来了。 之前衙门皂隶班的班头是侯矫健,他是侯德才的侄子,侯德才消失第二天他也消失了,估计投奔他叔叔去了。 窦大春回来后提了一个新班头就是边缘,这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心细胆大,来到衙门日子不久但屡立奇功。 看见他们到来王七麟觉得古怪,他没有邀请衙门这帮人。 徐大冲他挤挤眼:“你请客嘛,我就把弟兄们都叫过来了。” 窦大春满不在乎的挥挥手道:“我老窦在这里,哪用得着七爷掏钱?今晚饭钱我来结,谁也别跟我争,否则我老窦不吃了,现在就走。” 王七麟赶紧压住他道:“行行行,春头儿既然放下话了,那今晚大家伙给我个面子,都别跟春头儿抢着结账。” 边缘诧异的看了看他,你好骚啊。 驿所四个人、衙门四个人,加上杜猛一共九个人,这凑在一起跟一群哈士奇碰面了一样。 他们吆三喝四的等着绥绥娘子来上菜,结果没等来,上菜上酒的是个看起来病恹恹的白净青年。 青年名叫胡涂,前两天从外地流落吉祥县一直没有着落,大郎挑担子卖菜的时候撞见了他,觉得他可怜就把他收进了饭馆做帮工。 期盼已久的美人上酒变成了青年上菜,一行粗汉很不爽,叽叽喳喳找人家麻烦: “干饭馆子得保持好卫生,你身上啥味?又骚又臭,这不行啊。” “小兄弟你办事利索点,你屁股碰到我手了。” “你不会数数吗?我们这是几个人你给放八双筷子?” 胡涂挠挠头挨个数了数,然后又给放下了两双筷子。 衙役们彼此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废话了。 杨大嘴又仔细数了数,说道:“咱这里是九个人,对吧?青年,你给我数数,这放十双筷子是什么意思?” 谢蛤蟆拦住他,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十个没错,还里还有个不是人。” 胡涂咧嘴笑了笑,转身离开。 杨大嘴脸色顿时白了:“道长,这啥意思?” 杜猛说道:“多简单的事,马大人背上扛着一位马头明王,咱们吃饭肯定不能只顾自己,好歹得给明王准备一副碗筷嘛。” 官差们恍然的点头:“对。” 王七麟要比他们更仔细,他低声问谢蛤蟆道:“这店小二不对头?” 他们知道马明背后有个马头明王,店小二怎么会知道? 谢蛤蟆也低声道:“我看不透他,这起码不是个普通人。” 王七麟叹了口气。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对女人来说,漂亮有罪。 他担心大郎引狼入室,这个胡涂如果连谢蛤蟆都看不透,那怎么会潦倒到要被大郎捡来做店小二? 绥绥娘子厨艺高超,酿酒烹饪很有一手,一坛桃红烈入口绵软但下肚劲足,把几个人可给喝美了。 月上中天,他们吃饱喝足准备离开。 窦大春去结账,绥绥娘子在忙着擦桌子便对后厨喊道:“大郎,出来算账!” 这时候胡涂跑了出来,大郎在后面骂骂咧咧的追他。 王七麟问道:“这是做什么?” 绥绥娘子无奈道:“胡涂这小伙子什么都好,就是偶尔犯傻,他今晚又有点犯傻,看到我给你大哥新做了一件青衫子他眼馋,便趁着你大哥不注意偷偷穿到了身上,你大哥在追着他抢衣裳呢。” 徐大笑道:“这也太儿戏了吧?小孩吗?竟然还抢衣裳穿?” 杨大嘴打着酒嗝道:“就是,呃,呃,我看、呃我看这小哥身子骨轻飘飘的,呃,一看就是个病秧子,呃,这老板怎么还抢不过他?嘿嘿,是不是老板的身子骨也不行啊?” 几个粗汉嘿嘿笑。 绥绥娘子含嗔带怒的扫了他们一眼,道:“大郎是怕扯坏了衣服而已,否则早抢过来了。” 杨大嘴被她这一记白眼给扫的骨头都酥了,他挠着胸脯傻笑着上前想在口头上占两句便宜,结果被王七麟一把给推开了:“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样子很严肃,绥绥娘子吓得往后连退两步,走得太急,花枝乱颤。 王七麟喃喃道:“他抢了大郎的衣服,大郎追着他要抢回衣服来,可衣服不结实,大郎怕撕碎衣服,不敢下狠手抢夺,只能缠着他……” “我明白了!” “王小二说莫萧氏精通算账,可莫萧氏出身青楼,她会吟诗作对会唱歌跳舞都正常,怎么会精通算账呢?莫蒋氏才应该精通算账,她可是大商贾蒋家的小姐。” “客栈的伙计说莫萧氏和莫蒋氏一样,都是莫掌柜的贤内助。没错,莫蒋氏的魂魄占据了莫萧氏的身躯,这样的莫萧氏当然跟莫蒋氏一样。” “这样的事瞒不过客栈里的老伙计,熟悉莫蒋氏的人总会发现异常,所以客栈将那批人全给辞退了。为了掩盖这点异常,他们后面频繁辞退伙计和店小二。” “真正变成鬼的是莫萧氏,封堵房间囚禁的也是它,前几天房间打开,莫萧氏逃了出来,它想夺回自己身躯,于是一直驱鬼吓唬占据自己身躯的莫蒋氏而不是毁掉这具身躯。它的目的是吓得莫蒋氏魂飞魄散,然后自己再附身回去!” “对,这就说的通了!” 念头通达,王七麟只觉浑身上下一阵畅快,他忍不住就仰天大笑起来: “我明白了!啊哈哈!” 几个人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凑在一起交头接耳: “七爷怎么了?” “喝醉了吧?” “他没喝多少,都怪大嘴,大嘴刚才去调戏老板娘,七爷护着老板娘呢。” 王七麟瞪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这些笨蛋,整天就知道喝酒吹牛,一点正事也干不了!” 被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众人委屈,但又不敢回嘴。 王七麟厉声道:“给我分开两路,徐大你和老马去把莫萧氏提到驿所公堂,窦大人、边大人,你们二位去同福客栈把莫掌柜提过来,道长你帮我扎个纸人,我恐怕是知道怎么回事了!” 看他表情严肃,一行人知道这不是开玩笑,赶紧慌慌张张去忙活。 王七麟要走,想了想又回头冲绥绥娘子温柔一笑:“多谢娘子提点,你可是帮我大忙了。” 绥绥娘子满头雾水,一双娥眉皱起,鹅蛋脸上全是小问号。 王七麟坐镇公堂,徐大先押着莫萧氏走了出来。 木兮给莫萧氏换了一身衣裳,她穿上一套淡绿色对襟褂配月牙白长裙,秀发梳成考究的发髻,身上又有了几分曾经的倚翠楼红倌人的风采。 不过她精神很不好,使劲抓着徐大手臂,满脸惶恐、眼神缥缈,依然有些失魂落魄。 王七麟冲她说道:“莫蒋氏,别装了。” 听到这话,莫萧氏猛的哆嗦了一下。 徐大道:“七爷,她是莫萧氏啊,你怎么叫她莫蒋氏?” 王七麟冷笑道:“待会你就知道原因了。” 谢蛤蟆挥袖,驿所公堂里的蜡烛顿时燃烧了起来。 王七麟坐到案桌之后,大印被他放在手边当惊堂木,倒也威风。 这个点客栈还没有歇息,莫掌柜很快被带了过来。 看到妻子跪在堂下,莫掌柜急忙上去扶住她关心的问道:“潇湘,你这两天还好吧?” 王七麟冷笑道:“她有什么不好?我听天监龙气弥天、鬼神辟易,那莫萧氏所化作的鬼虽然厉害,但却不敢踏入这里半步,自然就不能缠着你的妻子了。” 莫掌柜急忙道谢:“多谢王大人保护我妻子,大人慈悲为怀。” 王七麟笑道:“现在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莫掌柜一怔。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刚才我跟你说,是莫萧氏化作了鬼,你可没有否认啊。” 莫掌柜一惊,道:“王大人,我我没听清啊,刚才我没有听清你说的话。” 听到这里,王七麟猛的一拍大印厉声道:“大胆莫家豪,这时候了还跟本官打马虎眼?怎么,你依然妄想能瞒住十五年前的罪孽?” 莫掌柜肥胖的身躯猛的哆嗦两下,他慌张的叫道:“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我不明白您意思,您说的、您说的是什么?” 王七麟道:“好,我本想给你个机会让你投案自首、减轻你罪孽,但你执迷不悟,自愿放弃这机会,那就别怪本官辣手无情了!” “莫家豪,本官问你,你身边跪着的是谁?” “是我妻子呀。”莫掌柜茫然的说道,“这就是我妻子,诸位大人都认得,窦大人、杨大人你们都认得他,对吗?当年我给我妻子赎身之前,窦大人您还宠幸过她呢。” 好几双眼睛一起看向窦大春。 窦大春懵了:“关我什么事?不是,老莫你别牵扯我,好好回答王大人的话!” 王七麟厉声道:“我问你,你身边这人叫什么?” 莫掌柜道:“她现在叫莫萧氏,以前叫萧暮雨,在倚翠楼的花名叫潇湘。” “我怎么听人说她叫莫蒋氏呢?”王七麟笑道。 莫掌柜脸色一白,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王七麟探身看着他说道:“莫家豪,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告诉我她是莫蒋氏的那个鬼,自称为莫萧氏!” 莫掌柜跪着往后连退两步,他呆呆的看着王七麟,猛的叫了一声:“不可能!” 王七麟道:“还不肯交代实情?莫家豪,我不会一直给你机会!” 窦大春等官差配合的上前呵斥。 官威赫赫。 莫掌柜身体跟筛糠一样抖动,但坚定的摇头:“我不明白大人的话,大人,我不明白啊,莫萧氏就在我身边,莫蒋氏、我妻子莫蒋氏在十五年前已经病逝了,许多人见过她的尸体,就是病逝的呀!这个衙门一定有记录!” 王七麟走下去蹲在他面前道:“你真是嘴硬,莫家豪,你不给朝廷效力去西域和罗刹国做细作真是可惜了。”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莫家豪,你看向窗外!” 莫掌柜下意识回头看去,窗户缓缓打开,一阵寒风吹来进来,一张惨白的俏脸出现在窗外。 与他身边跪着的莫萧氏一样的面容,不过要更年轻。 夜风吹动它黑发飘荡,它悲哀的看着莫掌柜,忽然流下眼泪—— 鲜红如血的眼泪! 莫掌柜吓疯了,他先瘫在地上,接着往后拼命的挣扎:“潇湘!潇湘!潇湘!别找我别找我!我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做!而且你是咎由自取,你是咎由自取啊!” 杨大嘴和窦大春几人也吓懵了。 他们对视一眼,赶紧凑到一起:男上加男,两个男人、双份阳气,三个男人、三倍阳气,四个男人——他们只有三个人凑在一起,皂隶班头边缘并不害怕。 王七麟点点头,谢蛤蟆去关闭了窗户。 他走向莫掌柜,莫掌柜一下子抱住他大腿:“王大人救命、王大人这真的,我真的无辜,王大人不干我的事!” “是莫蒋氏,莫蒋氏她会妖术,她得了怪病,治不好了,于是她就使了妖术,临死前将自己魂魄转移到了潇湘身上,把潇湘变成了鬼,我没办法,只好把鬼给封在那房间里,否则它要害人啊!” 跪在地上的莫蒋氏慢慢的站了起来,道:“夫君,你至于要把自己说的跟个白莲花一样吗?你又不是不知情。” 她又看向王七麟道:“外面那不是潇湘化作的鬼,但大人好手段,竟然能得到十五年前这桩陈年旧案的真相。” 王七麟没回答,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莫蒋氏苦涩一笑,道:“还能怎么回事呢?我夫君说了事情的开头和结尾,那我把事情的过程再说一下吧。” “我少年时曾有奇遇,跟一位师太学过道术。后来出了意外,身体留下了沉疴,十五年前我熬不下去了,准备赴死。” “这时候我夫君迷上了倚翠楼的潇湘并把她娶了回来,我本是将死之人,对此并不在意。可是潇湘心眼小,她嫌我死的慢,竟然千方百计杀害我。” 她慢慢的走向窗户,推开窗子抬头看向月亮,喃喃道:“第一次的时候,我记得就是一个这样日子,月如一条钩,天地黑暗,当我走过一处池塘的时候,她把我推了下去。我没死,回到了客栈,然后她开始下毒、勒杀、将我从山上推下、点火烧我……” “你们见到了屋子里那些尸体,他们的死状都是我曾经的遭遇,都是潇湘的手段,准确来说是诸多手段中的一部分。现在屋子里的尸体,不过是被她又用同样的手段给害死的,这是她的执念!” 听到这里徐大忍不住叫道:“好心狠的婊砸!” 莫蒋氏淡然的笑了笑,道:“这没什么,我身负道术,虽然身有沉疴,但也不是这些手段就能害死的。” 谢蛤蟆抚须道:“潇湘害你十几次不成却还是下手,这不对吧?” 莫蒋氏轻笑道:“她起初以为我命大,害我几次见我却死不掉后她就疯了,然后我就想,既然她已经疯了、既然我夫君喜欢她的身躯,那我不如占据她这具身体算了。” 莫掌柜这时候急声道:“不错,大人们,潇湘是自找的,她是自找的!我妻子也是逼不得已,她是报仇而已!” 莫蒋氏摇摇头道:“夫君,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以为大人们会因此就罔顾国法而体谅我们?” 说到这里她又摇头:“你可真傻。” 莫掌柜哀求道:“夫人,我不傻,你的所作所为是情有可原呀。” 莫蒋氏微微笑道:“我说你真傻并不是说你以为求饶大人们就会罔顾国法,而是你一直都不明白吗?我那么做不是为了报复潇湘,我是要报复你!” “什么意思?”莫掌柜下意识问道。 莫蒋氏伸手去抚摸他的脸,痴痴地说道:“当年我已经心生死意,潇湘害我也等于是帮我,我并不怨她。但你是我的夫君、是向我爹娘承诺要一辈子对我好的男人,潇湘害我二十次,你第一次、第二次不知道,第十次第二十次还会不知道吗?” “你知道呀,可是你不管,你任凭她来害我!” “我明白你的心思,你也嫌我死的太慢,这些年客栈是我在当家,我娘家也支持了好些人力财力,你其实比潇湘还希望我死,你希望我快点死了好由你来全权掌控客栈!” 莫掌柜流着泪摇头,面无人色。 莫蒋氏帮他擦去泪水,笑了笑道:“最后呀,我想通了,我不能原谅你,我要报复你这个负心的男人。” “现在,夫君呀,你要失去自由了,你可是我害人的共犯呢!你也要失去客栈了,你的客栈变成魔窟了呀!” 184.三十六味帝皇丸(大章求订阅) 莫掌柜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一块地砖,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悔不当初!” 王七麟摇摇头,冲徐大说道:“看到了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还想跟木兮结婚吗?” 徐大道:“结啊,我们没有爱情,那婚姻不就不是坟墓了?” 几个官差对视一眼,满脸纳闷:“爱情是什么东西?这玩意儿真有吗?” 王七麟冲他们说道:“别聊了,你们先把莫家豪下狱。” “这个莫蒋氏呢?”窦大春问道。 “莫蒋氏一起下狱,现在问题是,那个潇湘的鬼魂呢?她躲到哪里去了?”徐大问道,“客栈里头只有几个孤魂野鬼,潇湘的鬼魂没在那里,它是不是逃出封禁的屋子后获得自由了?” 谢蛤蟆一听,脸色有些阴沉:“放虎归山,蛟龙入海,让一个鬼逃入民间,这可糟了!” 莫蒋氏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 王七麟看向她,问道:“潇湘的鬼魂在哪里?” 莫蒋氏做苦笑的姿态,道:“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已经没了法力,与普通女人一般无二了。” 王七麟说道:“你肯定知道它藏在了哪里,对不对?” 莫蒋氏摇头道:“不,我不知道,谁都不知道。” 王七麟心里一动,忽然笑了起来:“为什么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这么自信,谁都不知道潇湘鬼魂的藏身地?” 莫蒋氏摇头不语,再不说话。 王七麟不需要她说话了,他说道:“我曾经猜测那些鬼魂缠着你,是因为执念。但今晚有人给了我提示,它们缠着你是为了将你的魂魄赶出去,让潇湘的鬼魂回来。” “也就是说,那些鬼魂是潇湘鬼魂在背后操纵。潇湘的鬼魂一心想回到这具身躯,那它怎么会远离你呢?” “潇湘鬼魂,其实就在我们面前!它已经躲进这具身躯中了!” 王七麟话音落下,窗口前的莫蒋氏表情一变,伸手一拍窗台整个人飞了出去。 玄猫从窗外跳起,兜头就给了她一记喵喵飞踹! 王七麟失笑:“想跑?早防备着你了!” 当莫蒋氏走到窗口的时候,他就警惕起来。 吃一堑长一智,他在龟足邑跟前的时候被窦兰草坑过,怎么还会再被莫蒋氏坑到? 但他小看了莫蒋氏,这个一直失魂落魄的女人手段非凡、决心非凡,八喵踹出她并不躲避,硬吃了一记猫踹逃了出去。 八喵落到阳台上人立而起生闷气:脚脚太小,力气太小,如果自己变得跟孝狮一样,刚才的飞踹能把那老娘们踹成千层饼! 王七麟正要冷笑装逼,结果人没了。 他急眼了,拔脚去追。 谢蛤蟆等人跟了上来,马明大声道:“卑职来援助大人!” 王七麟跳出窗户追着莫蒋氏身影而去,叫道:“你们都留下,保护驿所的人!” 没想到黑豆没胡说,潇湘的鬼魂真在驿所里! 可是这说不过去! 鬼魂可以一早就附在了莫萧氏身躯中,它随身躯一起进入驿所,避开了灵官冲厄符的阻拦。 但按照黑豆说法它进入驿所后曾经在院子里游荡过,这样杜猛、谢蛤蟆此前怎么没能发现它? 这个疑问被他暂时压在了心底,他运力于双腿,紧追莫蒋氏不舍。 实际上现在这具身躯是被莫蒋氏魂魄还是被潇湘鬼魂控制,他也说不准,但总之这句身躯就是目标! 身躯奔行速度极快,王七麟越追双方距离拉的越远。 就在他准备甩刀阻拦的时候,身躯速度骤减,刚冲出驿所便停下身,后面虽然又往前走,可是走起来踉踉跄跄、绊绊磕磕,像是醉酒了一样。 王七麟担心有诈,便没有贸然冲上去,而是绕到了她前方堵住她的去路。 从正面来看,对方脸上表情变幻,时而苦涩、时而暴怒、时而忧愁、时而阴沉。 王七麟恍然大悟,叫道:“你们在争夺身躯控制权?” 这具身躯再度踉跄一步,接着瞬间有一道黑影从她身上飞了出来,一个闪烁出现在王七麟跟前,抓向他胸口。 王七麟不做防御并不退放进,挺起胸膛迎了上去。 来抓吧,退一步算我输! 金刚归位! 怒目金刚带着佛光将他身躯罩了起来,双手合十,佛光普照。 鬼影一爪撕扯在金刚身上,佛光荡漾,这一爪只是扯得金刚身影晃了晃,并没有碰到王七麟身躯。 与此同时,王七麟一记剑印砸了上去! 他心里快速默念金刚萨埵心咒,手中剑印结不动明王印,临字真言瞬间发动。 天地间灵气滚滚进入他身躯,混入内力走奇经八脉进手臂又进手掌,剑印砸出,剑气纵横! 这是他看了马头明王结印后有所感悟,终于开始领会九字真言的真实用途。 天地灵气是正气,正气化剑气可驱魔诛邪。 一剑劈出,灵气灌入这鬼的身体中就像一张烧红的铁片扔进冰水中,猛的便炸开了! 鬼影发出一声凄厉哀嚎,被他一掌打的倒飞出去十几步。 趁你病要你命! 王七麟快步跟上右手挥刀,妖刀吸收月华如银龙般绞杀而出,鬼影双手连甩,一道绳索猛的出现在他面前,这样他往前奔跑就像是自己主动要上吊。 金刚萨埵心咒配明王印,不动不惑:“幻境,破!” 绳索瞬间消失,王七麟下一步冲到了鬼影跟前,妖刀挥出、十几道刀影闪烁,鬼影想躲避却避无可避,但它速度快,于是继续往后退。 金刚萨埵降魔咒配内狮子印,天地灵气涌动化作一条条绳索,王七麟心念变动,绳索随他意念飞出去将鬼影给缠住拖了过来。 “妖魔,破!” 一声厉喝,一记跳劈! 就像沉香劈山,王七麟手中妖刀呼啸着劈下,迅雷不及掩耳! 鬼影从中劈开,造化炉飞出,又是一道火焰。 他数了数,前前后后已经积攒了八道火焰。 可惜没有九草大补丹,否则他的二十四年内力就可以变为三十二年内力了。 潇湘化作的这个鬼实力也很强,王七麟感觉它不比以前遇到的鬼差,但这次自己前后只用了两招就将之斩杀,由此能判断出自己实力比刚出道的时候提升了太多。 太阴断魂刀+九字真言+横练金刚护体神功,这三样功夫合起来的威力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起码得一乘一! 好像不对,王七麟愣了愣,自己是不是变蠢了? 这时候跌倒在地的莫萧氏身躯坐了起来,窦大春扒拉着门小声问道:“七爷,怎么个情况了?” 王七麟傲然道:“鬼已经被本官斩杀,它就是潇湘,现在这具身躯中的应该是莫蒋氏。” 窦大春问道:“可潇湘怎么会变成这么厉害的鬼?它可害了不少人。” 王七麟道:“我也说不准,不过我猜应该是莫蒋氏法术遗留在自己身躯中,潇湘进入她身躯后继承了她的法术,死后便化作了一个厉害的鬼。” 被潇湘和指使的那一群鬼折腾一通,莫蒋氏的魂魄散的差不多了,所以先前潇湘才能占据身躯的主动权。 窦大春将莫蒋氏抓捕,莫蒋氏已经痴痴呆呆的了。 王七麟不知道该怎么断她的罪刑,她是受害者也是施害者,她并不是一个可恨的人,而是个可怜人。 江湖人有江湖的宿命,她不该嫁给莫家豪这个生意人。 但不管怎么说,案子告破,他解决了辖内一件麻烦事。 剩下的就是秦晋劫了。 这案子也拖了十多年,是时候解决掉了。 他让谢蛤蟆、马明准备去一望乡,让徐大坐镇驿所,自己则去了县里最大的医馆百草堂。 张氏医馆自称祖上是前朝太医,这百草堂就厉害了,他们自称是神农一派传人,如今深入市井,治病救人、体恤民意。 不过百草堂的大夫们确实医术高超,在县里名气极大。 名气大了往往就心高气傲,百草堂的看诊手段第一流,看诊态度却很差。 王七麟进入高大阔气的医馆,首先他看见的是一个足有五十步长的柜台,柜台后面有十几个学徒在忙碌着抓药,再往后一些则是一大片贴着墙壁的药橱。 药橱的抽屉不断被拉开推进,砰砰作响,一派繁忙。 两边则是诊室,总共有九科,分别是大方脉、风科、小方脉、眼科、疮肿、产科、口齿兼咽喉科、金镞兼书禁科、疮肿兼折伤科,每个科室有不同数量的诊室,合起来怕是有四五十个。 规模浩大。 诊室里头有人进进出出,病人的呻吟声和大夫们的喊叫声不绝于耳:“好疼啊。”“没治了。”“我好难受。”“治不了。”“大夫看看我的屁股。”“等死吧。”“告辞。”“抬走吧。” 王七麟进门,有学生问道:“郎君啊大人,大人您哪里不舒服?” 听天监的官服总是那么耀眼。 王七麟温和的说道:“我没有不舒服,我是来买药的。” “买什么药?” “九草大补丹。” 医学生笑了起来,摇头道:“对不住,大人,本店没有这等药物。本店药物都是合乎朝廷规定的正经药物,一些乡野小店里坑人的药物一概不做出售。” 王七麟也笑了,算这医学生运气好,如果他是对着张长庚说这话,估计当场就要吃张长庚一记老拳。 当然医学生可以反击,可他要是反击那就真运气不好了:张长庚往地上一躺,他就得多一个爹。 百草堂傲气归傲气,这里的珍贵药物却有不少,什么正灵丹、宝周丹、大补真元丹、玄精丹等等,补血益气、宁心安神、清热解毒,各有功效。 王七麟不知道该买什么丹药,他不想浪费辛苦杀鬼得到的火焰,便问道:“我想补补身子,最好的是什么丹药?嗯,我需要这种丹药里有许多好药物,比如人参鹿茸之类。” 开药的伙计给他一个不可言会只可意会的眼神,微笑道:“大人你这个年纪不需要吃那种凶猛的补药,这样我给你弄个六味地黄丸吧,你吃这个就行,物美价廉,功效强大。” 王七麟摆手:“我不是要补身子,我就是需要一些补药。” 伙计继续给他诡异的眼神:“我懂、我懂,您不需要补身子,您需要滋阴补阳嘛。六味地黄丸,这个真的合适。要不然你来点三十六味帝皇丸?这玩意儿可是大补啊!” 王七麟:“那就三十六味帝皇丸,先来八颗。” 伙计表示明白,高声喊道:“给这位大人开八颗三十六味帝皇丸!” 一时之间,万众瞩目。 百草堂秘制的三十六味帝皇丸比较珍贵,一枚一个银铢,它功效多,能滋阴补阳、能补血益气、能清热泻火、能理气消食、能活血化瘀,还能固精调经,甚至能治不孕不育…… 王七麟回到驿所,看见黑豆坐在第五味门口一张小椅子上美滋滋的吃水果。 他怀里抱着个比他脸还大的碗,碗里有切碎的西瓜、甜瓜、杏子、桃肉块,上面还撒了一层粘稠透明的酱汁,看起来滋味很好,他吃的津津有味,摇晃着两条小短腿很自在。 王七麟看到碗里水果品类多还有酱汁正要问他‘你吃什么’,恰好这时候有人向他来招呼说‘王大人今天好热’,王七麟又想说‘是’,这样他嘴瓢了,咬字不清问成:“你吃是吗?” 黑豆一下子愣住了。 他犹豫着反问道:“舅舅,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王七麟讪笑道:“刚才舅舅嘴瓢了,是想问你吃什么。” 黑豆高兴的举起碗来说道:“吃的是果子,绥绥姨娘给的,你看,这桃子可好吃了,用糖水煮过,一点不酸,可甜可甜了。还有这上面,姨娘放了桂花酱,太好吃了。” 王七麟问道:“那能让舅舅吃一口吗?” 黑豆犹豫。 王七麟顿时拉下脸来。 黑豆急忙说道:“舅舅,你可以吃,但得先漱漱口,要不然果子会沾上臭味的。” 王七麟道:“都说了我刚才是口误,拿过来,让舅舅尝尝。” 黑豆跳下小椅子跑回去,坚定的端着一杯水回来。 绥绥娘子跟在后面,俏脸生疑。 她看见王七麟后想问什么,但没好意思问,最终只是冲他为难的笑了笑。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 他决定报复黑豆。 于是他漱了口准备开吃,结果黑豆防备着呢,他不肯把碗递给王七麟,自己抱在怀里递给他勺子道:“就吃一勺哦。” “吃一口吧,一勺太多,我只吃一口。” 黑豆愉快的点头。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然后憋着气张开嘴贴在碗沿上用勺子使劲往嘴里扒拉。 两腮鼓起,化作仓鼠, 大半碗果子没了。 黑豆惊呆了,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王七麟伸出食指含糊的说道:“说一口就一口!” 扬长而去。 后面响起黑豆惨烈的哭声和绥绥娘子温柔的劝说:“姨娘新做了冰糖莲子羹,里面有白白软软的菱角,很好吃哟,给小豆子吃一碗好不好呀?” “两碗!” “好,那就两碗。” “哇,姨娘最好!” 王七麟回了驿所才想起,他本来要问问黑豆关于看到潇湘鬼魂的事,他总觉得昨天黑豆反应不对。 或许潇湘鬼魂可以出现在驿所内,但没道理谢蛤蟆和杜猛都发现不了,他却能发现。 他又走回去,结果他一露面,黑豆左手一只碗、右手一只碗、嘴里叼着勺子,飞快消失。 此事只好作罢。 说来也巧,七月初三向威带着手下们哭丧着脸跑来了。 一段日子不见,向威瘦了不少,精神头也差了不少,显然秦晋劫给他带来了很大压力。 王七麟做关心下属的姿态,问道:“你精神看起来不佳、精力看起来匮乏,怎么了?乡下案子很难处理吗?” 向威满脸无奈的讪笑,几个游星力士抢着说道:“乡下没有茶楼、没有勾栏、没有赌坊,到了晚上向大人只能跟媳妇同房,难免精力不济。” 王七麟暗骂一句我它娘瞎多嘴做什么,他直入主题,问道:“你们发现侯德才与阴囹圄的消息了吗?” 听到询问,他赶紧抱拳道:“回禀大人,大人神机妙算,卑职等确实发现了他的身影。” 王七麟一怔,瞎猫碰见个死耗子,他刚才是随口瞎问,因为他以为向威是来催办秦晋劫的事。 毕竟,七月半越来越近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等向威到来,他知道向威会很关心秦晋劫的解决进度。 没想到这货能挺到现在,倒是挺有耐心。 实际上向威不是有耐心,他确实关心秦晋劫的事,可他没胆子来找王七麟质问,他是个拍马屁的好手,而不是硬汉,他怕惹恼了王七麟,到时候王七麟更不护着他。 不过他在吉祥县厮混多年,确实掌控着不少消息渠道,这段时间他查到了一个小道消息,说是侯德才有个相好的叫水姑。 水姑算是个神婆,擅长在水里捞尸,每年的夏季都是她业务繁忙期,毕竟天热后下水洗澡的人多,淹死的人也多,可是今年人们给淹死的亲人捞尸的时候却找不到水姑了。 水姑失踪了。 向威知道这消息后敏感的将之与侯德才的失踪联系在一起,他查了一下发现水姑失踪时间就是侯德才失踪的第二天。 很可能侯德才连夜离开县城就是去找了水姑,两人一起消失。 围绕这两人他进行了细密调查,最终发现侯德才跟水姑确实存在交集,水姑的邻居曾经在夜里见到过侯德才到来:“于是卑职大胆推测,这水姑就是侯德才的相好!” 王七麟点头:“这个推测是靠谱的,继续说。” 向威又说道:“侯德才孤家寡人,只有一个侄子是侯矫健,然后跟他一起失踪了。可是水姑不一样,水姑有五个儿子、四个闺女,于是卑职就在她的子女家中布线,结果,昨日果然碰上她了!” 王七麟道:“然后你们想抓她,却没有抓到?” 向威尴尬,白虎愣头愣脑的问道:“大人怎么知道的?是不是有人给你通风报信了?” 旁边的徐大听了大笑:“你到底长了个头还是长了个大蛋?就你们这耐性,肯定看到她就下手了。就你们这嘚瑟劲,要是抓到肯定就给送过来了,现在没有送过来岂不是说明你们打草惊蛇了?” 他分析到最后冷笑一声,这是学王七麟。 这一刻,他再次产生了智商碾压的快感。 向威无奈道:“本来我们快抓到她了,结果一艘小船从水中忽然出现将她给救走了,肯定是侯德才干的!” 王七麟问道:“一艘小船从水里出现?你们看到了潜水艇?” “什么是潜水艇?”几个人满头雾水。 王七麟摆摆手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侯德才很可能藏在伏龙河里,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他的踪迹。” 向威沮丧道:“王大人,希望您能体谅我等。我等身手对付个孤魂野鬼足够,对付侯德才这样的高手就不行了。” 王七麟道:“我知道,我不会责怪你等。现在回去,你们继续寻找侯德才踪影,下次不要轻举妄动,有发现先来找我。” 向威抱拳答应,然后又吱吱呜呜的问道:“王大人,快七月半了啊。”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我说过,秦晋劫害不了你,你放心,我不会打自己的脸,否则以后我怎么带队伍?” 185.开窍(万更求正版) 向威就是过来刷个存在感,提醒他自己小命快要保不住了。 王七麟正好准备去龟足邑抓曾怀恩,压根用不着他来催促,所以很是不耐的把他给赶走了。 他牵着马准备出发,刚推开马厩旁边的后门,忽然有人影顶着一团光冒了出来:“大人!” 突然冒出个人来冲自己大喊,陷入沉思的王七麟吓一跳,好悬没抽刀a上去。 刀刃都出鞘了,王七麟看清这人光溜溜的脑袋后将刀又给摁了回去:“白虎,你们不是回去了吗?” 出现的大汉正是白虎,他抱拳谄笑道:“启禀大人,小的有点事要向大人汇报,所以没有跟随他们一起返程,而是在等候您。” 王七麟问道:“什么事?” 白虎深吸一口气,露出神秘之情:“小的要报告大人一个机密!向威有问题!” 王七麟微微一笑,亲切的说道:“继续说。” 他早就猜到了! 向威有问题,他是石周山的心腹,那石周山能策反侯德才怎么会不策反他? 白虎凝重的说道:“向威想跑!” “什么?”王七麟纳闷了。 白虎继续说道:“他想跑,大人,他说大人解决不了秦晋劫,就是想用他做替死鬼。他想跑,像周仲生一样逃去一个寺庙里避难!” 王七麟惊呆了:“就为了这事?” 原来这b是来告状的! 他顿时大失所望。 白虎纳闷的看着他道:“对,正是为了此事,他想坏掉大人解决秦晋劫的方案,我知道后特意来汇报给大人。” 剩下半句他没说,‘这难道不是大功一件吗?’ 王七麟问道:“那这向威很大胆啊,他不经我和铁尉许可便要离职,这可是听天监大忌,抓到是要砍头的,他不怕吗?” 白虎道:“他怕,但反正都是死,他觉得自己跑路好歹能多活上一阵时间,总比死在七月半要好。而且他想坑大人一把,到时候他跑了,秦晋劫要是找不到小印,就会对大印动手!” 王七麟一愣,还有这说道? 他回想了一下,好像徐大跟他说过这回事,当初伏龙乡撤掉小印编制,然后当年的大印就被秦晋劫给整死了。 这样他明白了,难怪向威一直到现在才来找他,本来他以为向威是有耐心,原来这货是在忙着找退路。 不过他不想追究此事,便说道:“那我知道了,其实你们放心好了,秦晋劫我能解决,向大人以后或许会死,但不会死在秦晋劫上,这是我的承诺。” 白虎露出恍然之色,他伸手往脖子上一抹,给他使了个眼色:“我明白了,向威不会死在秦晋劫上,回去我就跟弟兄们料理了他。” 这番话把王七麟给听呆了,石周山找的游星和力士,都是些什么货色? 他没好气的说道:“你误会我意思了,我会解决掉秦晋劫,以后不会再有人因为秦晋劫而死了!” 白虎眨眨眼睛,觉得他在吹牛逼,但这不妨碍他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声:“七爷威风!” 他挥手赶走白虎,上马带着谢蛤蟆两人往城外赶去。 结果他们刚出城,又被人拦住了,这次是董季虎在冲着他谄笑…… 王七麟忍不住感叹,向威这老大怎么做的?他这是带了一群下属还是带了一群细作? 被出卖的太惨了! 其实也能理解,游星和力士们都把向威当替死鬼了,他们很害怕向威跑路,然后王七麟再从自己一行人中选一个做小印。 虽然他们人不少,可总归有被选中的风险。 所以,死道友不死贫道,向威想跑那是绝对不行的。 赶走了董季虎,他们策马奔驰踏上官道,结果刚跑到第一个路口,一匹火红色的小马将他们拦了下来,一个鲜花般粉嫩的靓丽小姑娘在眯着眼睛冲他笑:“喂,我们又见面了。” 金蛊女一族的神女巫巫。 看到她后王七麟惊呆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巫巫没回答,她扫了三人一眼后猛的呆住了,然后蝴蝶一样从马上飞下来跑向马明喊道:“阿叔,你仲记得我咩?啊,你、是、否记得我咩?我们在思南府见过!你当时进入了一座大墓中,我们在那里见过!” 马明笑着下马,道:“我当然记得姑娘,尤其记得姑娘送我马拉糕,咁饼子真系甜美非凡。” 巫巫叫道:“我们好有缘分,啊,大叔的南话说的很好了。” 王七麟隐约记起第一次见到巫巫的时候,丁轻云曾经责备她路上耽误了时间,然后她说自己是为了救一个好汉子而误了行程,原来她救的好汉子便是马明。 巫巫对马明显然很有好感,像小黄雀一样缠着他叽叽喳喳的聊了起来。 马明出身军旅,很有纪律,他礼貌的陪着小姑娘叙旧几句,然后便说自己有要务在身得离开了。 巫巫恍然道:“你也要去找龟足邑是吗?我们真是有缘分,又要同行了。” 王七麟问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就是要跟我去找龟足邑?” 巫巫大眼睛眯成了弯月牙:“是呀,我偷偷跑来的,你知道龟足邑在哪里,我一定要去。” “为什么?” “因为里面有王虫!” 巫巫给他们介绍,王虫就是名字理解的那样,虫中之王,是培养金蛊的不二之选。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能打吗?你厉害吗?” 巫巫挥手,一道黑影飞向他面庞。 王七麟快刀如电闪,妖刀呼啸斩破空气,黑影被他一刀劈成两半。 一只蚕蛹似的黑虫,被劈开后落地死掉。 谢蛤蟆抚须道:“金蛊女果然都个高手。” 王七麟失笑:“那我一刀将她蛊虫劈死,岂不是高高手?” 巫巫精灵古怪的冲他眨眨眼,忽然吹了声口哨。 本来老实站着的骏马猛的打了个响鼻,接着抬起前腿挣扎起来,作势要将王七麟甩下去。 不过它的异常来的快去的也快,挣扎了两下又老实下来。 巫巫嘻嘻笑道:“喂,大人,你以为我刚才是攻击你吗?” 谢蛤蟆也笑了,说道:“大人还是江湖经验不足啊。” 王七麟恍然,原来巫巫甩出的黑蚕是吸引自己注意力,人家真正目标是他的坐骑。 这样巫巫身手非凡,而且擅长对付虫豸,王七麟自然欢迎与她同行。 再说了,同行中有个漂亮姑娘总归是好事,起码可以养眼,而且能限制徐大的骚劲。 这次他轻车熟路,骏马奔驰,一路正常的赶到了一望乡。 四人赶到一望乡的时候是中午,巫巫嫌晒,跑去找了一家饭馆喝凉茶去了。 马明则官服笔挺的骑着马在街道上溜达,想买些生活用品给战友姚无病家里送去。 一望乡不大,他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当初坑他那瓷器店门口。 瓷器店被徐大拆掉了,如今在原址上又建起了框架,几个汉子在热火朝天的干活。 老板阴沉着脸在监工,有伙计发现了马明赶紧向他示意,老板扭头一看,脸色豁然大变。 跟吃了屎一样难看。 他二话不说,咬着牙抡起一把锤头开始砸刚建起的墙壁。 反正都要被人拆掉,那不如自己来拆。 马明压根没去看他,骑马赶到一个摆摊买鸡苗的汉子跟前去讨价还价了。 山里人家最适合养鸡鸭,树多草多虫子多,鸡鸭散养就能吃得饱。 王七麟并不确定自己和马明一起进入龟足邑就能把曾怀恩带出来,但他觉得经过这段时间苦练第四字真言,到时候即使无法带出曾怀恩,至少能带出马明。 但龟足邑毕竟危险,他等马明从姚无病家里回来后,还是先一起去了一望寺。 一望寺里照旧平淡,长眉老僧正在念经礼佛。 等他睁开眼睛看到王七麟,顿时郁闷了:“大人你怎么又回来了?” 王七麟野心勃勃的说道:“我这次回来要再从龟足邑中拖一个人出来。” “就是那位已经进入龟足邑十年的施主?” “不错。” 老僧双手合十猛念佛号:“嗡嘛呢呗咪吽,大人本有慧眼,如今慧眼被天外邪魔蒙蔽,心神被引入歧途,所以总是执迷于不可能之事。” 王七麟道:“我自己没法将他带出来,但我这次带了个帮手。” 他将马明拉了出来。 老僧看了马明一眼顿时笑了:“嗡嘛呢呗咪吽,大人与这位施主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要送他去龟足邑那人间地狱受折磨?” 王七麟不回答,他动手将马明衣服给脱了下来。 老僧低下头再度猛宣佛号。 但当马明露出后背,他像是有所感应一般猛的抬起头来。 明明刺青中闭着眼睛的马头明王,在这一刻睁开了眼睛。 从第一次跟王七麟打交道就面沉如水的老僧第一次露出震惊之色。 他的白眉猛烈的抖动了几下,随即往前两步跪下道:“弟子深玦,拜见狮子无畏观音大士!嗡嘛呢呗咪吽!” 马明是实在人,他回头看老僧冲自己行礼,赶紧上前将他扶了起来:“大师快快请起,您折煞晚辈了。” 老僧如膝盖生根一般,马明压根拉不动他。 他行了一套繁冗礼节后,又冲马明拜了一拜:“弟子修身修心不修眼,竟然未能认出活佛,嗡嘛呢呗咪吽,罪过罪过!” 拜完之后他才起身,但依然向马明执弟子礼,异常恭谨。 王七麟忍不住问道:“上师,你看我有这位大人相助,进入龟足邑应该没问题吧?” 老僧笑道:“有狮子无畏观音大士庇护,小小龟足邑何足挂齿!” 有他这句话,王七麟松了口气。 说出一望庙这名字,他们晚上等在不回头。 山野寂静,夜幕消沉。 王七麟手中紧紧的摁着妖刀,八喵站在他肩头踩奶。 它无聊了就会做两件事,揣小手念佛和踩奶。 谢蛤蟆闭眼在他身边打坐,马明则一脸肃然的站在块石头上,手里也紧紧的摁着一把刀。 只有巫巫很无聊,她盯上了八喵,想撸猫。 但八喵只想踩奶,巫巫将它抱走,它便要开踩。 踩了几下后它很失望,还是徐大的踩感体验最好。 王七麟小心谨慎的注意四周,树林中一阵落叶荡漾,有人飘了出来。 是谢蛤蟆。 王七麟身边打坐的是个纸人罢了。 谢蛤蟆出来后皱眉道:“王大人,没有埋伏,没发现任何异常。” 王七麟纳闷。 他曾经猜测一望乡是前朝余孽的一个据点,上次有鬼在这里埋伏他们来着,这次他们又来了,对方应该会用更强大的势力来报复他才对。 为此他做了不少准备,来路上要试探巫巫身手也是这目的,他想以巫巫为助力。 玩蛊的很适合混战,他们这边打着打着忽然自己人洒出一把虫子,往往能阴到对方。 即使阴不到,也能恶心到,总之蛊师是神辅助。 结果竟然没人来,这出乎他预料了。 谢蛤蟆还要再隐藏于深林中,王七麟忽然问道:“道长先别走,你知道八景神童丹吗?” “当然知道,修道之人,哪有不知道八景神童丹的?”谢蛤蟆下意识笑道。 王七麟问道:“这丹药有什么作用?” 谢蛤蟆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要说这丹药的作用,得先说八景神童,你知道它们吗?” 王七麟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道家炼内丹者将人体脏器各命以神名,统名以八景神童。分上部八景神童、中部八景神童,下部八景神童。” “其中上部八景神童为脑神、发神、皮肤神、目神、顶髓神、膂神、鼻神、舌神;中部八景神童为喉神、肺神、心神、肝神、胆神、左肾神、右肾神、脾神;下部八景神童为胃神、穷肠中神、大小肠中神、胴中神、膈中神、两胁神、左阴右阳中神、右阴左阳中神。” 谢蛤蟆点头道:“然也,上中下共有二十四景神童,每一个都有名字并有神通,比如鼻神曰……” “冲龙玉?”王七麟问道。 他知道董季虎就有一个鼻神。 谢蛤蟆笑道:“对。八景神童丹就是喂养它们的丹药,服下这丹药能给身体内的二十四景神童开窍,让它们醒来。王大人应当知道武道第一重是斗力,第二重是炼骨,第三重是通窍,但修道的境界划分不同,修道的第一境就是通窍。” “其中武道的所谓通窍是通耳鼻喉三窍,修道通的却是上中下三部精神,毫无疑问后者更难,而八景神童丹服下就是用来通二十四窍的,一枚丹药能通一窍,它乃是道家的灵丹妙药。” 王七麟明白了。 等到谢蛤蟆离开,他悄悄将怀里珍藏的八枚药丸拿了出来。 这是一群白胖子,上面各有四个小字:八景神童。 八景神童丹! 造化炉将九草大补丹炼化为天官赐福丹,将三十六味帝皇丸则炼化为八景神童丹。 八枚三十六味帝皇丸早就都被炼化了,但他之前没用。 因为他知道所有灵丹妙药都有补气血、回元气的神效,本来他猜测前朝欲孽会在一望乡设伏对付他,所以炼出八景神童丹后保留下来,他想着等开打以后用这丹药当补药,嗑药揍这些邪魔。 没想到对方没出现,这样龟足邑要出现了,他决定先服下丹药提升修为。 八景神童丹是绝对的好东西,他掏出来后,踩奶的八喵急不可待的跑了回来爬上他手臂,它用四爪搂着他小臂,就跟树懒一样倒吊在上面喵喵叫。 王七麟拿出一枚丹药放到它跟前问道:“你要吃吗?” 八喵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王七麟塞进了自己嘴里:“不给你吃。” 丹药有些硬,他含软了才吞下去。 他又拿出一枚丹药递给八喵问道:“你要吃吗?” 八喵不废话了,张开嘴就要吞。 奈何王七麟手速极快,带着幻影将丹药塞进嘴里。 八喵气炸了,张开嘴咬他手腕,瞪着眼气鼓鼓的看他。 王七麟把剩下一枚丹药塞进它嘴里,八喵赶紧含住往下吞咽。 它毕竟是小猫体型,喉咙太细,被丹药卡的一个劲翻白眼。 但它不怕,翻着白眼硬生生的往下吞! 八喵是下狠心了:今天要么你噎死我,要么我吃掉你,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王七麟伸出手指帮忙,给它弄了个深喉,用手指把丹药给捣了下去,否则它就要被噎死了。 八景神童丹入肚后化作一团气涌入他丹田,接着走四肢百骸,滋润着他的全身。 他闭上眼睛,用心去感悟身体的变化。 丹气上涌,先是上部八景神中的第一景脑神也就是聪明神觉远子被唤醒,他大脑清醒起来。 接着是第二景发神玄父华被唤醒,他的头皮发麻,神清气爽。 又是第三景紧肤神通众仲被唤醒,接下来是第四景目神灵坚生、第五景项髓神灵护盖、第六景膂神益历辅、第七景鼻神冲龙玉等被逐渐唤醒。 七颗八景神童丹唤醒七景神,如果不是宠溺八喵,他可以将上部八景神一起唤醒的。 不过现今舌神对他没有特殊帮助,暂时不开也罢。 七位景神被唤醒,等于是开了七窍。 就此,世上变得不一样了。 月初总是月色不佳,山林里面幽暗漆黑,之前王七麟看不清多远。 但目神觉醒,这一刻他能看清几十米远处的树上一只夜鸟! 皮肤神觉醒,他的肌肤对夜风的体验变得更敏感。 鼻神觉醒,他嗅到的味道出现了层次感。 …… 这一瞬间王七麟有种感觉,普通人和对修行者都在一个世界里,可是这世界给他们带来的体验却不一样。 修行者是世界中的vip,开窍就像氪金,他有预感,自己要变成氪金母猪了。 因为真的太爽了! 八喵是氪金猫,它吸收了八景神童丹后也有所变化,尾巴粗了一些。 它甩了甩尾巴,一个小黑毛球从中跳了下来,看起来肥了不少,肥嘟嘟的一戳一蹦跶。 修为再度精进! 王七麟看了八喵一眼,八喵气势昂扬的张开嘴发出一声咆哮:“喵……” 叫了一半它觉得不对劲,又跑到了一块石头上,踩着石头昂着头翘着尾巴,姿态超凶:“喵呜!喵呜!” 虎啸山林! 王七麟哈哈大笑,心头豪气冲天:“龟足邑怎么还没有出现?我已经等不及了!” 没错,龟足邑怎么还没有出现? 说完这话后他觉得不对劲,按照经验,这个时辰龟足邑该出现了! 过了不久谢蛤蟆又从林子里飞了出来,他苦笑道:“大人,这龟足邑每个月出现的地方不同,这个月它不是出现在不回头!” 王七麟一愣。 他陡然想起当初姚无病给他说的话,一望庙位置会变! 186.猴赛雷的刀(大章求订阅) 山坳之中,一片荒地四周有浓雾在飘荡。 破落的一望庙此时矗立在荒地中。 依然是摇摇欲坠。 一个老人坐在破庙正前方一片茅草丛中,他身穿粗布麻衣、脚踩草鞋,表情麻木,看起来就像山里饱经生活磨难的老猎手。 但他当然不是老猎手,他就不是正常人,正常人怎么会随身带着一口棺材? 老人将棺材放在地上,身子斜倚在上面,眼神呆滞,一动不动。 良久,杂草摇曳有个壮硕的青年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老人,目标还是没有出现。” 听到说话声,老人慢吞吞的抬头看过去,道:“他们怎么还没有出现?你们不是说他在这妖庙之前出现吗?现在妖庙出来了,他们人呢?” 报信人满脸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他们肯定会出现,我们有内部消息,他们确实来到了这里,下午的时候还去过一望寺……” “那,他们人呢?”老人打断他的话干巴巴的问道,“他们为何迟迟未能现身?你们大老远的把我叫来,不是为了逗我乐子吧?” 老人说着伸手摸向棺材盖,报信人和下属顿时打了个哆嗦:“不敢不敢,请背棺老人再耐心等等。” 又有人到来,看到报信人后纷纷摇头。 报信人气的一掌切断身边的小树,他怒道:“听天监的人素来嚣张跋扈,这吉祥县的大印怎么会如此怂?他们不应该是大摇大摆来找妖庙吗?为什么至今还没有现身?” 一个玄衣瘦汉小心的说道:“黄公子,会不会是咱们暴露了?” 报信人断然摇头:“绝不可能,那个王七麟在一望寺跟深玦主持说过还会再来寻找妖庙,咱们得到这消息后便潜伏起来,于一望身怀逖听圆纹秘术都没能发现咱们,何况远在百里外的吉祥县大印?” “那他们怎么还没有出现?” “对,他们傍晚就进了山,按理说肯定早就来这里等着妖庙了。” “会不会是他们不知道妖庙出现位置?我找赶路的乡里人问过,他们有见过这伙人的,说他们去的方向是不回头,他们会不会以为七月妖庙还是出现在不回头?” 黄少爷冷笑一声道:“胡扯,别小看我们对手的聪明才智,石周山这蠢材便是吃了这亏。他们目标是妖庙,怎么可能不调查清楚妖庙位置就进入山里?听天监里又不是没有关于妖庙位置变动的记述。” 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猛的飞来啼鸣一声,有个汉子低声道:“黄少爷,有人来了!” 黄少爷挥手:“这时候来的肯定是听天监那伙人,准备告知背棺老人,请他出手!” 汉子点头:“黄公子神机妙算,来的果然是听天监的鹰犬,不过不是消息上说的四个人,而是有接近十个人!” 山林中槐木摇曳,枝叶飞舞,他们还没有看到来人身影,先有几百支利箭呼啸着从空中刺了下来。 众人急忙躲避,有人放出养的小鬼来帮自己挡箭,结果小鬼刚拍飞两支箭,一个金黄大手印凭空出现,像苍蝇拍打蝇虫,这大手印追着利箭从空中落下,当头冲小鬼拍下! 小鬼吓得吱吱惨叫! 这时候一个棺材呼啸着飞来,大棺材像盾牌般撞向大手印,大手印消散,棺材则被拍的落到地上。 “砰”! 一声沉闷巨响,棺材落地震荡草叶乱飞。 背棺老人出现在棺材头上,他还是坐在地上,一条手臂搭在棺材上,姿势与先前一模一样,仿佛未曾动过。 有人看到后低声惊呼:“背棺老人,果真高手!” 哗啦啦的草木拨动声中,一群人杀了过来。 带头的人中是个少年,少年脸上带有稚气,但身边大汉们对他却是毕恭毕敬:“万大人,反贼就在前面!” 少年快步走向前,口中厉声道:“听天监办案,云州府铁尉万佛子在此,诸位若是想留得性命那就乖乖站着别动!” 双方迅速接触到一起,黄公子身边有人借着黯淡的月光看了看后低声道:“不光是铁尉来了,庸水县的大印李海岩也在,刚才的箭雨就是他的杰作。” 黄公子脸色阴翳的看向前方众人,道:“我知道这李海岩,此人出自墨家,自幼喜爱木工机械,制作过许多威力强大的弓弩器械,对不对?” “黄公子明鉴,正是如此。” 黄公子又问道:“没办法招募他吗?这种人才待在听天监太过于浪费,他应该去给军队设计武器,有他协助,我们的铁骑定能得到更多强兵利器!” “黄公子恕罪,属下等招揽人心的手段太差,实在无能为力。” 背棺老人回过头来打断他们的交谈问道:“主人家,你们请我来不是要对付一个大印吗?怎么还有个铁尉?” 黄公子避重就轻的说道:“背棺老人乃中洲第一杀手,杀一个铁尉不是轻而易举?事实上这铁尉不在我们计划里,不过能杀了最好,当然,我们会加钱的。” 背棺老人没有回应,只是古怪的笑了一声。 听天监这边兵分两路,万佛子带人直接插阵而来杀到了背棺老人跟前,另一个官服上有松纹的大印则带人从两翼散开。 这次听天监来的人都是壮汉,身上备有木箱,落入阵地后他们立马将木箱给放下,箱盖打开,里面露出一簇簇锋利的箭头。 万佛子快步向前张开嘴要说话,一直倚靠着棺材的老人猛的一拍手,棺材盖子像一面铁板似的飞了过去。 夜风呼啸,破空声呼啸! 见此万佛子双手合十,有一尊佛从他头顶飞了出来,这佛出现后低吟佛号,一步迈出,缩地成寸,直接杀到背棺老人跟前冲他一记伏虎神拳打出。 背棺老人起身舞动棺材,佛影连连出拳,一拳接一拳全打在了棺材上。 这就跟敲鼓似的,顿时,砰砰声不绝于耳。 老大动手了,小弟们自然也得出击。 大印李海岩挥臂,大汉们扣动木箱,只听嗖嗖嗖的空气撕裂声响起,又是漫天箭雨飞了出去。 黄公子身边有人练的是硬派功夫,他不惧这种普通利箭,运气全身,气血鼓荡、肌肉贲起,像一头猛兽般冲向李海岩。 李海岩一脚踢在自己跟前的箱子上,箱盖跳起,一把镰刀被推了出来,接着化作一弯银月呼啸飞出。 镰刀上刻有繁杂符文,不过夜色阴沉看不清楚,大汉不知道厉害,面对飞来的银月竟然扎马步鼓动真气想要硬扛。 银月飞到他跟前后光芒大盛,数量瞬间暴增十倍,一道接一道全射在大汉身上。 大汉黑衣粉碎,他的硬气功能挡住几道银月飞镰但挡不住十道攻势,而银月飞镰快如闪电,大汉察觉到不妙已经晚了。 看着面前飞起的血雾,李海岩莫名其妙:“鞑子怎么老是找一群脑子不灵光的人跟着自己造反?这傻货是什么意思?找我自杀吗?” “脑子灵光的,谁跟他们去造反?”有人哈哈笑道,顿时又有四道身影杀到。 王七麟赶到了。 他下山的时候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金黄大手印,谢蛤蟆也看到了,诧异道:“很像是万大人的神通啊。” 接着敲鼓般的闷响声出现,他们便加快速度飞奔而来,到了现场就看到两帮人在混战。 谢蛤蟆甩动长袖,伴随箭雨有火雨落下。 巫巫轻飘飘的跟了上来,为难的问道:“又要杀人吗?我不想杀人!” 马明抽刀道:“听天监小水乡小印马明在此,何人与我一战?” 王七麟一看他要摆出军中对战那一套,便赶紧把他拉了回来:“马爷今晚你给我掠阵,看样子这些对手都是人,你的明王镂神没法派上用场,所以你还是别参与了。” 外面箭雨乱飞,他怕马明出意外。 马头明王对付妖魔鬼怪手拿把掐,对付普通人就只能干瞪眼了。 王七麟看出背棺老人才是高手,他抽出妖刀将刀鞘扔起来,一脚抽上去将之抽的像一支利箭般飞射向背棺老人。 背棺老人轻蔑一笑,伸出枯瘦的老手一把抓住了嗖然飞来的刀鞘。 王七麟紧随刀鞘杀到,他双手持刀调动二牛之力劈出:“吃我一刀!” 妖刀举起,几乎是瞬间已经落到了背棺老人头顶。 背棺老人逼退金佛顺势转身,妖刀正好落下劈在了棺材上。 棺材中又有个与前头老人一模一样的老头子探身而起,他一双老手指甲尖锐锋利像鹰爪,一爪掐王七麟脖子、一爪黑虎掏心。 佛光普照。 金刚归位! 怒目金刚迅速将王七麟护住,两道鬼爪不分先后的攻击到他跟前,只见佛光摇晃,王七麟的护体金刚被他鬼爪撕扯的连连波动。 但没有破防! 与此同时王七麟继续前行,他追着棺材中探出来的老人一刀接一刀的劈了上去。 没有技巧,就是以快出击! 步步紧逼,环环相扣,一刀比一刀快! 老人被逼的手忙脚乱,棺材旋转挡住了他的刀势,背棺老人幻影闪现出现在他身侧,冲他又是一爪挥来。 王七麟左手持刀迎战,左手捏宝山印心里默诵金刚萨埵心咒,灵气涌入他身体中与气血融合,化作无穷力气贯彻他全身,他一口气吐出灼热的像火焰炙烤的流风,右手宝山印拍出,正中棺材! 开山裂石的一击! 庞大的棺材轰然一声巨响飞了出去,背棺老人挡住妖刀面色一变,身体幻化成三个人,三人扑向王七麟,却在瞬间又出现在远处,追着棺材上去将他重新背在身后。 万佛子出手,两尊身形稍小的金佛从左右夹击背棺老人,让他无暇修整。 背棺老人身形幻化速度极快,接到棺材后左右格挡卸掉金佛攻势后厉声道:“听天监要以多欺少吗?” 万佛子威严的说道:“我听天监人多,那为什么不以多欺少?” 背棺老人哈哈大笑:“你们不怕被江湖人耻笑吗?” 王七麟甩刀耍了个刀花,道:“你不必多费唇舌,不就是想跟我们单挑吗?可以,本官满足你的需求!” 听到这话,谢蛤蟆摇头:“王大人江湖经验太浅。” 背棺老人脸上露出一道阴森的笑,王七麟接着说道:“你来选吧,是我们两个一起挑你,还是你一个挑我们两个?” 得意的笑容戛然而止。 王七麟压根就没给他选择机会,持刀快步往前冲,他已经开了上部八景神,目神灵坚生觉醒,他现在对战局的把控已经不是以前能比的了,刚才短短几次交手他已经发现了背棺老人的漏洞。 这老货全靠诡异棺材来施展身手! 这样他快步上前,地上有石头有腐木烂叶,他冲到跟前后一脚踢出,有大片落叶石子将背棺老人给笼罩起来。 背棺老人习惯性一甩棺材将这些东西给挡住,他正要喝一声‘雕虫小技’,但落叶石子群后面是一个带着金黄佛光的怒目金刚! 于是话到嘴边换成了一句:“吾操!” 金刚结印,王七麟横刀用嘴巴咬住刀背,双手完全结印,剑印宝山印独钴印接二连三的拍在棺材上。 咣!咣!咣! 他就猛打棺材,出手速度快如电闪、击打铁棺材声音如雷鸣,背棺老人一时无法脱身。 万佛子的离体金佛从两边杀来,给他来了一个人形肉夹馍。 背棺老人终于慌了,他双臂挥舞棺材旋转,棺中老人窜了出来,正面扑向王七麟。 万佛子叫道:“一人一个!” 王七麟无暇回应,他目光冷冽抓取这棺中老人的出招漏洞,结果棺中老人彪悍,张开嘴竟然有虫子嗖嗖嗖的飞了出来! 这招不伤人也恶心人,王七麟赶忙后退。 棺中老人正要得意冷笑,突然感到身体摇晃站立不稳! 他惊愕低头,看到一只黑猫在抬头冲他咧嘴笑,一边笑一边猛甩尾巴敲他脚腕和小腿。 瞬间脚腕断裂,棺中老人反应过来后已经晚了! 王七麟快刀斩落飞虫,发现这竟然是一群尸蟞,他以手腕力量舞动妖刀,如今他出手速度极快,刀影摇曳像是电风扇叶片,嗖嗖嗖的破风声中将尸蟞给绞杀殆尽! 杀灭尸蟞,他拔脚上前冲着棺中老人劈砍。 出刀太快,其声如鬼啸! 就像是音爆! 老人身影再度闪烁要幻化到别处,王七麟单手捏内狮子印内心默念金刚萨埵降魔咒,只见空气中隐隐有灵气索在飘荡,他心随意转,灵气索绑住老人拖向他跟前。 这招把老人吓到了,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王七麟仁慈,没吓他太久。 只见妖刀劈落。 造化炉飞出来将它化作的烟柱吸走。 见此不远处的背棺老人发出凄厉的哀嚎声,他将棺材砸向万佛子,万佛子挥舞佛手格挡,但这竟然是个幻影,真正的棺材凭空飞起,背棺老人跳进去将棺材盖合上—— 棺材飞走了! 王七麟想去追,可是棺材飞的很快而且很灵活,窜入槐树林中后借着树木遮挡很快不见了。 万佛子知道他是条大鱼,义无反顾的追了上去。 王七麟气的顿足:“万大人,你先别追,穷寇莫追啊,哎哎,怎么还跑的更快了?我找你有事!” 就在他呼喊声中,万佛子窜入林子里不见了。 剩下的人好对付,这会已经都倒在地上了。 巫巫坐在树杈上轻快的晃腿,她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颗糖吃了起来,看见王七麟回来便甜滋滋的笑道:“王大人猴赛雷。”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我找你来帮忙的,你怎么光看热闹?” 听到这话巫巫的眼睛瞪大了,她生气的说道:“你做官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下结论呢?” 谢蛤蟆低声道:“这几个人都中蛊了。” 王七麟看向地上躺着的人,他们很怪又很乖,一个个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明明没有昏迷,眼睛眨啊眨看起来活蹦乱跳,可就是不敢动弹。 他踢了一个人一脚,那人身躯一动顿时惨叫起来:“饶命,饶命!放我一条狗命!” “这怎么了?哦,他是中了什么蛊?”王七麟愕然。 巫巫冲他做了个鬼脸不肯回答,又说道:“我本来想同你讲个秘密,但系你冤枉我,我就唔讲给你听。” 说完她从树上跳下去找另一个大印李海岩努力用官话说道:“你就是云州府的铁尉?你快来感谢我,我是戴冒请来给你解决麻烦的。” 李海岩笑道:“在下是庸水县大印,并非铁尉万大人,不过我很好奇,你帮万大人解决了什么麻烦?” “魇雾!”得知他不是万佛子,巫巫顿时没了兴致。 谢蛤蟆问道:“哪里出现魇雾了?” 李海岩倒是知道这事,他说道:“是府城邻近的一处乡里,那魇雾已经作妖半个月,万大人迟迟没能解决它。” 王七麟上次听说魇雾后回去查过了,这东西看起来像一阵黑雾,其实是一群很小的飞虫。 有人进入其中会被母虫寄生,到时候人一入睡母虫就会在其体内繁衍,寄生者痛苦又无法醒来,脸上表情就像梦魇一样。 魇雾很可怕,如果不是苗疆使蛊的好手来针对性的对付它们,那换成听天监的铜尉甚至银校都未必能解决的了。 这点就像是对付龟足邑,如果不是用能克制它的佛门神通而仅靠修为,那真是事倍功半。 王七麟本来在这里能遇到万佛子非常高兴,有万佛子帮忙,他进入龟足邑就更稳妥了。 结果,万佛子跑了! 他帮万佛子打完了仗,万佛子却跑了! 李海岩过来跟他见礼,称赞道:“王大人果然如万大人所说,一手快刀天下无敌、一身修为称雄弱冠,当真是年轻俊杰。” 王七麟客气的说道:“李大人谬赞,我这几手三脚猫功夫算什么?” 听到这话八喵翘起一条后腿,用三条腿撑着去走路、去爬树、去抓山里的野鼠,结果无往不利。 巫巫见此对它竖起大拇指:“猫猫猴赛雷!” 李海岩把当地情况告诉了王七麟,难怪他去府城找万佛子没有找到,从他上次汇报了一望乡有前朝余孽后,万佛子便放弃追踪阴囹圄先赶来抓反贼。 历朝历代,朝廷对反贼的围剿都是不遗余力的。 结果这伙人藏的很深,他过来十几天了也没有大收获,都准备要离开了,今天却发现他来到了一望乡。 万佛子知道他来一望乡的目的,也猜出石周山的同伙不会放过这报仇的机会,于是便将李海岩快速从庸水县调集过来,然后有了这一场战局。 187.抓到人了(大章求支持) 没有万佛子帮忙,王七麟还是得去龟足邑。 李海岩是个仗义人,他抄起木匣子说道:“王大人你尽管进,我给你掠阵。” 巫巫赶紧把裙子撕开然后将破口两两相绑,这样裙子就变成了裤子,她拍拍手说道:“我准备好了。” 王七麟很遗憾的摆摆手说道:“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进去。” 巫巫傻眼了:“你、你欺骗我?你怎么能欺骗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女孩子?你这样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会有报应的。” 王七麟道:“第一,我没有答应过会带你进入龟足邑;第二,我刚才只是误会了你一下下,结果你却给我甩脸子。不好意思,神女姑娘,本官可是听天监的年轻俊杰,绝不能容忍任何人对我的不敬!” 李海岩眨眨眼,低声问手下人:“我刚才有没有对王大人不敬?” 一个汉子也低声道:“李爷,您连一条狗都不敢惹,对王大人怎么可能不敬重呢?” 李海岩感叹道:“唉,我的桀骜都被我爹给磨掉了。” 巫巫想要进入龟足邑,她想了想换了个可怜样子,道:“那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真的要进去,它里面会有王虫,我以后能不能给师傅和乡亲报仇就看能不能找到它了。” 见她眼圈一红想要哭,王七麟笑道:“行啦,不逗你了,我得先带你马叔进去看看情况,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再带你去找王虫,行不行?” 巫巫急忙点头:“好,一言为定。” “拉钩。”王七麟笑着伸出手。 巫巫往后退了两步:“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拿出哄小孩这一套来做什么?” 王七麟已经提前将龟足邑内情况给马明说过了,进入之前他又再次说了一遍。 马明微笑道:“七爷,你不必再说,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都不会给你拖后腿。”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尸山血海杀出来的骄兵悍卒,心气就是不一样。 他脱掉衣服,巫巫顿时叫道:“他背上的恶鬼睁开眼……”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李海岩赶紧捂住她的嘴巴:“我的小姑奶奶,不要乱说,这不是恶鬼,这是明王大士!” 马头明王发现了龟足邑,立马蠢蠢欲动要出来大杀四方。 王七麟只好先给马明披上衣服,没想到马头明王这么性急。 他不敢让马头明王和龟足邑交锋,如果马头明王不是龟足邑对手,那马明有性命之虞。 如果马头明王能杀死龟足邑,那躲在里面的曾怀恩怎么办? 也会死的! 他该死,但不能死在这里。 马明跟着王七麟走到门口,神情恍惚了一下,拔脚要进门。 王七麟一把拉住了他,以临字真言将他唤醒,问道:“你看到的是什么?” 马明痴痴地说道:“是我阿爹阿娘在门口唤我回家吃烤馍。” “这是假的,别信。” “我知道,我爹娘已经去世多年,但我真的还想再吃一口我爹烤的馍馍。”马明失神的说道,“真的好吃,那么好吃。” 王七麟安慰他道:“没事,回去我给你烤……” 话没说完,他觉得不对劲便赶紧闭嘴。 还好,马明这会陷入了沉思,没有注意他的话。 他问道:“七爷,我们进去,还能看到这种幻境吗?” 王七麟摇摇头:“看不到了。” 马明长叹了一口气,他收拾心情说道:“我明白了,咱们进去吧。” 王七麟带他迈进门口,马明进门的时候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道:“爹、娘,孩儿回来了。” 进门,场景立马变了。 虫豸。 蛇蝎。 白骨。 王七麟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根猪皮缝制成的管子,管子一头扣在马明耳朵上一头他放在嘴上,然后他开始念金刚萨埵降魔咒并手掐内狮子印,绕过大殿直奔后院去寻找曾怀恩。 听天监有每一位成员的画像,用处有二,一是有官员逃跑的时候好照着画像抓人,二是官员们死后用来祭奠。 实不相瞒,他们这行业是高危职业,每天都有人死于妖魔鬼怪之手。 后院中的人很多,足有上百之众,他们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缓慢游荡,就像是一群孤魂游鬼。 王七麟和马明比对着画像找了一遍,却没有找到跟曾怀恩画像一样的面容。 马明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王七麟口中念金刚萨埵降魔咒,他没空回答马明,只是又掏出一幅画像。 周仲生的。 曾怀恩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占据了周仲生的身躯,王七麟防备着这一手呢,他是做了万全准备才来的。 看到这幅画,马明向他竖起大拇指。 他们刚才已经把所有人都看过一圈了,再看画像中周仲生的面容,很轻易便找到了他。 王七麟一把抓住他带他往外走去,曾怀恩踉跄几步,随后便像是被什么给束缚住一样再也拖不动。 这时候王七麟给马明使了个眼色,对着曾怀恩开始施展第四真言。 曾怀恩五官之中都有黑雾往外冒,这黑雾比窦大春当时要更浓密,它们像是一条条鬼索般,出来后竟然要抓取王七麟。 这跟窦大春体内的黑雾完全不一样! 马明立马脱衣服。 马头明王怒容走出。 这一刻的明王变了模样,他头上的白马头变成青色,有佛光闪耀,如日初升之光,它身体变为红色,浑身上下烈焰翻腾,赫奕如鬘指甲长利,双牙凸出,首髻狮子顶毛。 王七麟与他对视一眼,他的额头上逐渐又裂开一只眼睛。 看到他施展第四字真言,马头明王双手合十冲他微微颔首施礼。 从曾怀恩体内冒出的黑雾凝结在一起,诸多白骨手臂、黑毛手臂伸展出来要撕扯他们。 马头明王勃然大怒,他冲黑雾发出无声的咆哮,口中竟有烈焰喷吐出去! 诸多手臂开始燃烧,然后更多的黑雾从曾怀恩体内冒出,也有更多阴邪伸手要来抓他们。 王七麟带着曾怀恩慢慢往外走,曾怀恩不像窦大春那么配合,他睁开眼睛想挣扎,王七麟挥手想打晕他。 可是很古怪,曾怀恩很抗揍,怎么着都没有晕眩。 王七麟没办法了,索性将他交给马明。 马明伸手臂夹着他脖子像拖死人一样往外拖。 这招式他熟,以前在疆场没少用这招来捕捉俘虏。 源源不断涌出的黑雾形成一张大幕布,伸出的手臂怕是有千百条,密密麻麻,让人看着就心惊! 王七麟加快施展第四字真言的速度:难怪老僧不让他自己进去找曾怀恩,这简直是找死! 还好马头明王遇强恒强,邪魔越多它斗志越是高昂,以梵音和地狱业火焚烧了众多邪魔。 一步一步,他们有惊无险的将曾怀恩拖了出来。 曾怀恩走出龟足邑门口的瞬间,双眼一番大叫一声便晕倒在地。 好不容易才把他带出来,王七麟怕他出事,急忙叫道:“谁懂医术?过来看看他怎么了?” 巫巫很积极的跑上来,她看了看说道:“哦,他装晕呢。” 王七麟一听这话立马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谢蛤蟆解下腰带将他五花大绑,还在他后背贴了一张符箓。 曾怀恩任凭摆布,他就是不睁开眼睛。 王七麟并不想从他口中再得到任何消息,所以他是否清醒压根不重要,只要活着就好。 等他们处理完了曾怀恩,巫巫便站在他面前期盼的仰望着他,如果她有尾巴,估计这会还会摇尾巴。 王七麟无奈道:“行,我带你进去一趟,不过这是有危险的,有可能出意外你就出不来了。” 巫巫使劲点头:“唔出得嚟咁又系我命水唔好!” “什么?” “抱歉抱歉,着急了又忘了官话。我是说,出不来那也是我的命不好。” 王七麟冲马明点点头,两人陪着巫巫进了门。 巫巫看到大殿前这大片空地上铺满的虫豸简直乐开了花,她要远走,王七麟赶忙将她给拉了回来。 “我得在这里面转一圈。”巫巫解释道。 王七麟陪着她转悠,巫巫一边走一遍洒出细密的绿色粉末。 粉末撒过后,一只巴掌大小的蜗牛出现了,它背着个紫色大壳子,蠕动着身躯在一条巨蟒身上慢慢爬行。 巫巫大喜过望,她掏出个盒子打开想将蜗牛装进去,可是蜗牛与之前的曾怀恩一样,同样像是被什么捆绑住一样,压根无法被人所移动。 王七麟只好又冲着这大蜗牛施展第四字真言。 照例有黑雾涌出。 马头明王驱魔镇邪,他们顺利的将大蜗牛给带了出来。 巫巫出来后赶紧将盒子藏进怀里,她跳起来要扑进了王七麟怀里,结果扑了个空:“是触蛮氏!触蛮氏!触蛮氏!哇哇哇,我要升天了,啊!” 王七麟避开,他不近女色。 巫巫俏脸涨的通红,她忽然又哭了,蹲下捂着脸开始流泪:“是触蛮氏!阿嬷让我来中原果然是对的,我得到了触蛮氏!呜呜,是触蛮氏呀!师傅的仇可以报了,巫巫能给师傅和乡亲们报仇啦!” 谢蛤蟆听清她的话后露出震惊之色:“这龟足邑中有一只触蛮氏?” 王七麟危襟正坐,常识扫盲时间又到了。 谢蛤蟆说道:“你们得到的是不是一只大蜗牛?” “对。” 谢蛤蟆道:“上古奇书《九洲神异录》中曾经记载过一场恶战,说‘有所谓蜗者,为大、为虐,一国于蜗之左角者,曰触氏,一国于蜗之右角者,曰蛮氏。时相与争地而战,伏尸数万’,这说的就是一只叫触蛮氏的异虫!” “什么意思?触蛮氏能长到触角容纳两个国家?”王七麟狐疑。 谢蛤蟆道:“《神异录》中是这么说的,但自古以来有发现触蛮氏的,却并没有见过触蛮氏可以长得很大的事,所以这只是个夸张之语。不过触蛮氏确实是一种异兽,据说它触角一碰,就能收掉许多人命。” “我听一个异人说过,触蛮氏的触角上或许生有一种特别小特别小的人,一个触角上就有一个国家,这些很小的人能够杀死正常人,所谓伏尸数万,说的就是他们杀死的人数。” 王七麟猛的想到了梦里学过的一些知识,道:“这异兽的触角可能各有一种细菌病毒之类的东西,它们可以制造瘟疫,通过瘟疫杀人。” 巫巫听了他的喃喃自语后叫道:“你点知?” 王七麟没听懂她的话,反问道:“什么?” 巫巫赶紧擦了把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冇啊冇啊,咳咳,没什么啦。” 王七麟盯着她问道:“关于这个触蛮氏,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巫巫为难的说道:“七哥,一些蛊虫的秘密是不能说的,这是我们在金蛊娘娘跟前许下的誓言,谁破誓谁就要受到百蛊噬骨之苦,你也不想让我死的,对不对?你看我这么年小,还长得这么漂亮,怎么能死呢?” 她想了想,又讨好的说:“你不要逼我好不好,你等我长大,长得高高的,然后就嫁给你好不好?” 王七麟微不可查的扫了眼她的胸口,摆手道:“别别别,你不能说就不用说,我又不会逼你。” 巫巫开心的笑道:“七哥最好啦,七哥,那我把刚才瞒着你的秘密告诉你。今晚那些人有一个用遁术逃跑了,不过我在他身上下了一个寻亲蛊,他跑不掉,迟早还要回来找我。” 说到这里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指肚大小的精美竹笼递给他,继续说道:“现在我把娘亲蛊给你,这样他以后会来找你,你让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 王七麟问道:“你给他下了个蛊虫,我手中这蛊虫可以控制他体内的蛊虫?” 巫巫说道:“这个蛊虫不能控制他身体里的虫,但娘亲蛊可以将他体内的子虫给引出来。所以如果你不给他引出来,子虫就会一直折磨他。” 王七麟问道:“那这娘亲蛊会不会伤人?” 巫巫摇头道:“不会啦,你只要每天给它点一滴生猪血,它就能活下去。” 她低头看了看八喵,补充道:“猫血也可以。” 八喵茫然的眨眨大眼睛,赶紧摆出飞机耳并露出娇柔的样子:人家只是脆弱的小可怜罢了。 王七麟收下了这个娘亲蛊,他不知道逃跑的是谁,不过肯定是前朝余孽,有娘亲蛊这个杀手锏,他起码可以抓一个反贼来立个功。 目标达成,一行人快乐的前往一望寺借宿。 主持老僧郁闷的猛念佛号,他为难的对王七麟说道:“我们寺庙从不留宿女眷。” 王七麟说道:“她其实是男的。” 老僧双手合十:“出家人不打诳语,大人也勿要口出诳语,这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他转头去问巫巫道:“施主叫什么名字?” 王七麟抢着说道:“她叫小红帽。” 老僧想听巫巫声音来判断她的性别,穿着上不好判断了,她将裙子撕开绑在腿上,把见多识广的老僧给看迷糊了。 王七麟明白这点,所以不让巫巫出声,最后老僧没办法,只好让他们进了寺庙借宿。 进了禅房,巫巫奇怪的问道:“七哥,你为什么给我起名叫小红帽?” 王七麟说道:“因为你像小红帽这个名字一样可爱。” “你胡说。”巫巫害羞的笑了,真不好意思呢。 王七麟确实是胡说,他总不能说之所以给你起这名是因为小红帽的奶奶让大灰狼吃掉了吧? 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就带着曾怀恩返程,连早饭都没吃。 巫巫与他们中途分离,说道:“再见七哥,我得去将军爷爷府上了,等我长大了就给你做媳妇儿。” 王七麟笑而不语,挥手与她作别。 马明微笑道:“恭喜大人。” 王七麟诧异:“何喜之有?” 马明说道:“大人此行不但抓到了罪犯曾怀恩,还喜获一个媳妇。” 王七麟笑着摆手道:“别乱说,我只把巫巫当妹妹看,我们怎么可能娶她?我面对她的时候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这样轮到马明诧异了,问道:“为什么?巫巫小姐漂亮又厉害,心地善良、为人单纯,而且好像还很有背景……” 王七麟上下扫了他一眼道:“等等,是你看上她了吧?” 马明急忙说道:“没有,我没有。” 看着他的样子,王七麟还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于是他就震惊了:尼玛,我爱一条柴? 他自己对巫巫确实没有想法,娶媳妇就得娶个绥绥娘子那样的。 想到绥绥娘子他有些悸动,八喵便从他怀里钻出来看向马鞍:那里有东西在动,好像一只大耗子,给你一爪子! “嘶!” 三人离开没两天,驿所一切正常。 他们带着曾怀恩回来,徐大看到后惊喜过望:“你真把这孙子给抓回来了?” 曾怀恩痴痴傻傻,也不知道是被困龟足邑多年真傻了,还是在装傻。 王七麟更倾向于这货在装傻,毕竟刚脱困龟足邑的时候他装晕来着,傻子可不会装晕。 回到吉祥县,他们没有耽搁太久,随后便带着曾怀恩去往伏龙乡。 十多年过去了,伏龙乡并没有什么变化。 一直痴痴傻傻的曾怀恩看到熟悉的环境后,表情终于变了,他猛的从马车上抬起头叫道:“王大人,我有话要说!” 徐大斜睨他道:“有话你就说,咋滴,还得给你配个快板,要不然说不出来?” 曾怀恩嘴唇哆嗦了几下,眼神最终还是黯然下来:“诸位大人,我不想死,我愿意以一个大机密向你们交换,这个机密一定可以让王大人再升一级,请王大人放我一命!” 王七麟对徐大甩了甩头:“我不想听他废话,恶心。” 徐大脱下足衣抖擞了一下,恰好谢蛤蟆在下风口,他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马明问道:“七爷,你对他口中的机密不感兴趣吗?卑职曾经在军中供职学习过刑讯逼供,或许可以帮上忙。” 王七麟道:“我要升官,凭自己本事就好,何必跟这种丧尽天良的人交易?这种人早就该被雷劈死了,我不想跟他有什么纠缠,因为我怕以后老天爷劈他的时候会连累我。” 马明钦佩的抱拳:“七爷光明磊落,卑职心服口服!” 他们到了伏龙乡驿所,开门的时候有个妩媚少妇在晒衣服,看见他们进来急忙走进屋。 徐大吹了声口哨,少妇改成奔跑。 “把大爷当臭流氓了,嘿嘿。”徐大搓着下巴笑道。 王七麟真想把他这样子画下来,简直是标准的流氓姿态! 这时候他们身后响起一声冷哼,道:“恶心!恶臭!恶相!” 听闻此话,王七麟诧异回头,他想看看谁给徐大来了个这么精准的评价。 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是个昂扬青年,面容英俊、气质刚直,他身躯挺的像一把钢刀般笔直,肩膀上扛着一把长枪。 依稀,王七麟看到了一个低配版的自己。 188.纷至沓来(大章求订阅) 青年的容貌与气质是他的低配版,可脾气却是PLUS豪华加大加硬版。 看到王七麟猛瞅自己,青年傲然的昂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去看妖魔啊,在这里瞪着眼看什么?” 王七麟被他喷懵了,他迟疑的问徐大道:“我难道没穿官服吗?即使我没穿官服,可我现在是站在听天监驿所的门口啊,他怎么敢骂我?” “骂你?骂你怎么了?你要想活命就必须得好好受着!”青年阴沉着脸走来,很有派头。 四个人被他的话给弄懵了,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发火,谢蛤蟆施礼道:“无量天尊,请问阁下是?” “天尊什么天尊?你一个牛鼻子老道士怎么跟这群鹰犬搅和在一起?啊呸,明白了,你们道家最喜欢做鹰犬,从你们道祖张天师开始,每朝每代就你们道家最喜欢舔朝廷的屁股!” 谢蛤蟆眨眨眼看向王七麟三人,他低声道:“这人要么是疯子,要么是高手!” 王七麟问道:“你到底是谁?我们又没有招惹你,你为什么上来就骂人?” “骂人?没打你们就是轻的!”青年手臂一甩,长枪‘唰’的落地,坚硬的路面顿时溅起许多砂石。 王七麟眉头微微一皱。 谢蛤蟆说对了,这是个高手! 出手快,力量足,刚才那一枪带着残影落下,如果不是他唤醒了目神,那都看不清他出手的样子。 对方的身手给他的身份更添了一分神秘,王七麟忍气道:“阁下到底是谁?刚才说的‘想活命’是怎么回事?” 青年傲然道:“你叫王七麟对不对?你身边这个黑脸膛大胸大屁股的叫徐大,这个牛鼻子老道叫谢蛤蟆,对不对?” “不错。” “那就对了,贫僧是受人所托来救你们命的。”青年表情冷酷,派头十足。 真的像个青年侠客。 可是他的自称…… “你是个和尚?”谢蛤蟆震惊的问道。 青年摘下头巾,露出一个大光头和三排三列九个戒疤。 他又伸手一甩手中长枪,只听‘咔啦啦’的一阵脆响,长枪顶上变化,一尊小佛出现,小佛四周有塔形钢铁骨架支撑柱,支撑柱上附有大环,大环下又有小环—— 赫然是一支伏魔杖! 徐大看呆了:“这是什么神奇兵器?” 青年和尚扫了他一眼,冷飕飕的说道:“贫僧自从下山,至少有十人觊觎这支伏魔杖,知道他们最终下场吗?都被贫僧超度去见了佛祖!” 徐大听出他话里的警告之意,顿时不高兴了,说道:“你别自称贫僧了,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喷子,你不如自称喷僧怎么样?” 谢蛤蟆笑了。 看见和尚吃瘪他就开心。 青年和尚抓着伏魔杖猛的往地上一顿,口中厉喝:“阿弥陀佛,侮辱佛门子弟,你可知该当何罪?” “这句话轮得到你问?”徐大将手中狼牙棒砸在地上吼道:“你身上没缝、头上没毛,在大爷面前装什么逼?要定罪也得是我们听天监来,你一个和尚能给谁定罪?” 向威听到门口的嚷嚷声皱眉走了出来,结果看见王七麟扛着刀、徐大在砸狼牙棒,吓得他提了提肛又缩回去了。 王七麟拦住徐大抱拳问青年和尚道:“请问大师到底是谁?是来干什么的?能否明示一二?” 青年和尚说道:“张长庚,你们认识吧?” 王七麟道:“当然,张神医……” “喷僧、啊不,贫僧与他萍水相逢,受过他帮助,他告诉贫僧你们听天监受到一个诅咒困扰,每年七月半都会死一个小印,贫僧是受到他委托来给你们诛杀邪魔的!”说到这里青年仰头看了一眼驿所门口的木牌,冲着上面的‘听天监’三字冷笑一声,“上达天听,下诛妖邪,呵,不过尔尔!” 王七麟这下子才明白怎么回事,他说道:“你是张神医请来给我们解决秦晋劫的?” 青年和尚眨眨眼问道:“什么秦晋劫?我不知道,我就是来除妖降魔的。” 王七麟笑道:“用不着大师来降妖伏魔了,秦晋劫我等已经解决了。” 听到这里向威飞奔而来:“王大人、王大人,秦晋劫你怎么解决啊?” 青年和尚听了这话仰头大笑,他以为向威是来拆台的。 王七麟将曾怀恩一脚踹向他:“把他关进牢里,有他在你们就死不了了。” 向威仔细看曾怀恩的样子,悚然吃惊:“这不是当年的游星周仲生吗?” 王七麟道:“他是曾怀恩,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变成了周仲生。” “他是曾怀恩?”向威的两个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 徐大添油加醋将查到的隐情诉说出来,其他游星和力士纷纷赶出来听他讲解。 等他说完,众人惊呆了:“这是真的?” “怎么可能啊,这是人能查出来的事?” “不过他确实是周仲生的样子,我当年跟他一同入职做的游[]星,还记得他样子。” 青年和尚愣了愣,狐疑问道:“你们在胡说吧?这么复杂的案情,你们听天监能查出来?” 徐大冷笑道:“这算什么?我们七爷查出来的案子海了去了,我说一起案子给你听,你都听不懂!” 他把王七麟刚刚破获的同福客栈正妻小妾换魂案说了出来,青年和尚果然懵了。 董季虎实心实意的冲王七麟抱拳鞠躬,道:“这位大师,我家大人别的不说,破案能力实在是一等一的强,我曾经见过他的手段,我敢对天发誓,在我有生之年从未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我家大人这般的神捕!” “不错,我家王大人绝对是明察秋毫、见微知著、神机妙算、料事如神!” 白虎一看大家伙都开始拍王七麟马屁他也赶紧往前凑,但他没念过书,脑子里全是屎,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索性竖起两个大拇指道:“七爷老牛逼了!” 向威不甘人后,他索性跪下磕头:“七爷神通,卑职佩服!咣咣咣!” 王七麟被舔的很爽。 当官真带劲。 结果青年和尚忽然也冲他跪下了:“大人,请给贫僧主持公道!” 这下子王七麟懵了,和尚刚才还在骂自己,怎么突然下跪了?这货脑袋瓜子有问题吧? 徐大也问:“喷僧,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青年和尚点头道:“是的,十二年前我们村庄被鬼一夜屠灭,从那之后我脑子就不大好使了。” 一听这话,徐大蔫了。 吉祥县听天监男团首席喷子刚准备上线,让和尚见识一下他喷神的厉害,结果人家自己承认脑子有毛病,这还怎么喷? 没法喷! 你不能跟个疯子对喷。 王七麟只好先扶起他,带他们进了驿所。 曾怀恩被当个猴一样围观,一群人对他极为不齿却鄙夷, 得知王七麟回来,聚香楼祝掌柜特意来请,说给父母官准备了一桌接风洗尘宴。 卖大碗焖羊肉的老赵也来请,说王大人在伏龙乡就任的时候,最喜欢吃他们家的焖羊肉,今天特意焖了一锅羊羔肉,想让王大人去尝尝。 两人都想讨好王七麟,为此差点打了起来。 徐大拉开他们严肃的说道:“这里是驿所,你们闹什么呢?这样,你们不要争,祝掌柜你把你家的菜送到驿所来,赵老头你把你焖的羊羔肉也送过来,哥几个又不是吃不下!” 马明不太好意思:今天又有大餐可以吃了,太棒了! 王七麟看了眼脑子有点乱的青年和尚,道:“给大师再准备两道素菜。” 青年和尚急忙挺身而出:“阿弥陀佛,王大人不必麻烦了,无需为贫僧特意准备菜肴,贫僧跟着你们吃个羊羔肉就行。” 王七麟愕然:“你可以吃肉?那要不要喝酒?” 青年和尚双手合十行礼:“也能来二斤,再多就不行了,我师傅不大乐意我喝酒。” 我尼玛二斤?王七麟服了,他自己都喝不了二斤! 和尚法号沉一,出自一座叫明镜台的小庙,王七麟没听过这庙的名字便摇了摇头,谢蛤蟆却面色一喜,笑道:“你师傅是不是叫做无风?” 沉一高兴的说道:“对,他就叫无风,老道士你知道他?难怪他老是跟我说,他在江湖上很有名气,我还以为他吹牛呢,原来他真的有名,你一个待在乡野里的野道士都知道他。” 这话就把谢蛤蟆给得罪了。 沉一又问道:“那道士你叫什么?我师傅经常提他在江湖上的往事,或许提过你。” 谢蛤蟆冷哼,不屑搭理他。 马明好脾气,介绍道:“这位乃是谢蛤蟆道长。” “谢蛤蟆?”沉一摇头,“那你应该是江湖上的小角色,我师傅没提过你。” 谢蛤蟆老手如鸡爪,恨不得上去掐死他。 徐大拦住他:“人家自己都说了,脑子有毛病,你不跟个傻子较劲吧?” 沉一又央求王七麟:“大人,他们都说你脑子很厉害,那你去帮我查查害了我们全村的妖邪?只要你能帮我查出来,我人就是你的了。” 王七麟问道:“你们村是哪里?” “在真定府的山里头。”沉一高兴的说道。 王七麟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云州府隔着真定府有一千多里,他哪有时间赶过去?再说了,异地办案是听天监大忌。 于是他便摆手。 在伏龙乡吃了顿午饭,下午他回了吉祥县。 沉一纠缠着他追到吉祥县,一心想让他给自己查家乡惨案。 这案子在他们家乡是悬案,迟迟没能告破,也是这个原因导致他对听天监很有意见,所以当初他们刚相遇,沉一就一个劲的喷他们。 他并不针对王七麟,在他眼里听天监上下都是垃圾。 王七麟被纠缠了两天实在受不了,便想出门去躲躲,结果他刚到院子听见黑豆指着天上喊:“大老鹰!” 空中有大鸟在盘旋,但并不是老鹰,它浑身雪白,只有两翼边缘是黑色的,长着一只黄色尖嘴,看起来威风又漂亮。 盘旋了一会,大鸟猛的俯冲下来,落在驿所一处房子的屋檐上,张开嘴冲地上喷出一口白雾。 白蒙蒙的雾气翻涌,谢蛤蟆诧异的说道:“君子浩然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浩然气便是正气的一种。 王七麟听了很吃惊,他问道:“这就是传说中一口气能喷死一个恶鬼的浩然正气?” 徐大对沉一挑了挑眉头:“喷僧大师,你看人家这口气,能喷死恶鬼呢。” 沉一傲然昂头道:“我有一次碰到了一个鬼,也一口气把它给喷死了。” “你当时吃了大蒜?”徐大接着问道。 雾气中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他生的面如冠玉、剑眉高鼻,头上戴着书生惯用的青色方巾,身上穿着一件灰白色粗布长衫,面含笑意、气度翩翩,当真是玉树临风美君子。 王七麟打眼看去,以他如今唤醒了目神的境界,看这男子竟然有种看不准的感觉。 男子明明就在他眼前,明明看的清清楚楚,却总是感觉他飘忽不定,不可琢磨。 徐大冲他喝问道:“你是谁?知道这是哪里吗?” 男子温文尔雅的冲他抱拳施礼,道:“徐大人请了,这是听天监吉祥县驿所吧?” 沉一阴着脸上前道:“你知道这是听天监驿所还敢这么嚣张的进来?没有正门啊?你不会从正门走吗?” 他有求于王七麟,已经变成了王七麟的小舔狗。 男子诧异的看着他笑道:“咦,这位大师又是何方高僧?吉祥县听天监还有你这个高手?” 被对方夸赞为高手,沉一傲然轻笑:“你还真有眼力劲,不过这里的听天监里哪有我这样的高手?” 徐大推开他道:“行了你别废话了,一边去,喂,老书生,你到底是谁?” 男子笑道:“哦,我忘记介绍了,本官李长歌……” “李长歌?”徐大听清他的名字眼睛立马直了。 王七麟想起那一团浩然正气,眼神也直了:“您不会是我们中洲的长歌玉帅吧?” “应该是我。”李长歌脸上还是挂着温和笑意,他拿出一方印记扔给王七麟。 印记是美玉雕琢,上面有龙门纹路起伏,一面是写着‘上达天听’,另一面则是‘下监黄泉’。 玉印! 王七麟急忙半跪在地行礼:“属下吉祥县大印王七麟,拜见李帅!” 李长歌甩袖子,一股温和气息将王七麟给托了起来。 他有心想试试玉帅级别的实力,还想压住不起来,结果只停滞了一下就被这股气力给托了起来。 沉一眨眨眼,问道:“你是中洲的玉帅李长歌?就是那个曾经中了状元然后为了拒绝皇帝赐婚不做官跑到听天监来抓鬼的李长歌?我师傅说过你,他说你一手浩然剑诀九洲无双,不过他还说你狂放不羁,我看着你不像个狂放的人啊。” 李长歌失笑:“长歌素来是饮酒才狂放,这平白无故就发狂,那岂不是成了狂人?另外敢问大师的师傅是哪位?听起来像是江湖故人啊。” “他叫无风,李大人知道吗?”沉一期盼的问道。 李长歌惊讶的看着他道:“您是明镜台无风大师的高足?噢,难怪年纪轻轻便进入御气境,原来是无风大师精心雕琢的美玉。我与无风大师交情不俗,曾经共同诛杀过邪魔,算是旧交,这样你不必叫我李大人,和他一样叫我老李即可。” 王七麟再度受惊,这傻货有四品境? 他在一望庙前与背棺老人大战又收获了一道火焰,回到城里后去百草堂买了一颗三十六味帝皇丸,重新炼成一颗八景神童丹,现在他的上部八景神已经全开了但也不过是三品通窍境,没想到看起来疯疯癫癫的沉一比他还要高出一个境界。 徐大摸了摸鼻子,他这几天一直想揍沉一,幸亏没动手,否则他得变猪头。 沉一作面无表情的样子,努力摆出高手派头。 徐大哀叹:“老天爷真不讲道理,我这么精明为什么却不能修炼?这夯货明明是个傻子却能年纪轻轻就修到四品御气境。” 李长歌跟他们寒暄几句后切入正题,道:“我听闻王大人解决了烦扰中洲听天监十年的秦晋劫,心中难免喜悦,忍不住想赶紧来看看王大人的风采。我曾经听万铁尉和边铁尉盛赞过大人,但百闻不如一见,王大人风采犹要胜过传闻中许多,当真是一位麒麟儿。” 这评价可是够高的,王七麟急忙抱拳连称不敢。 他没想到自己破了秦晋劫,竟然能惊动玉帅,这可是他想象不到的高官。 李长歌继续夸赞他,夸过他之后又夸徐大,夸过徐大他问道:“我听说王大人麾下还有一位老江湖的游星,是不是刚才离开的那位道长?” 王七麟扭头一看,发现谢蛤蟆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走的悄无声息。 徐大也纳闷:“老道士刚才还在啊,他怎么突然不见了?” 李长歌问道:“道长名字叫什么?” “他叫谢蛤蟆。” “谢蛤蟆?谢蛤蟆?哈哈,哈哈。”李长歌喃喃两句后突然大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王七麟心里一动,问道:“李帅可是认识我这游星?” 李长歌避而不谈,道:“王大人,我已经来了许久,你怎么不请我进屋坐坐呢?我想喝一杯茶,然后听听王大人破解秦晋劫的过程,这案子可是名震听天监的大案之一,竟然由您破解了,这真是让我钦佩不已。” 王七麟讪笑道:“也是运气而已……” “老李你这可佩服对了,这王大人脑子老好使了,我跟你说,你别看他长得跟我似的,好像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其实他跟我不一样,脑瓜子不一般,我最近这两天听了他破过的案子,那真是厉害了!”沉一高兴的说道。 从他出发点来说,他应该想要抬王七麟一手,但听了他的话,王七麟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李长歌哈哈大笑,徐大圆滑的请他进屋,亲自跑去沏茶。 他们喝茶到傍晚,又有一个汉子骑马赶来,这汉子身材高大但削瘦,他骨架很粗,身上玄衣跟王七麟等人的劲装不同,而是宽宽松松,就像是一具骷髅包着一层黑布似的。 玄衣上是艾叶纹路,这是铜尉的标志。 金大爷看到后便立马往屋子里跑:“听天监铜尉赵霖赵大人法驾!” 王七麟听到后愕然,这个秦晋劫还真是非同一般,完成之后竟然惊动这么多人? 189.七月半(大章求支持) 铜尉和玉帅都来了,银校和金校两位大佬却是没来。 王七麟猜测秦晋劫的影响力也没有很大,估计李长歌正好在附近,所以特意来勉励他。 相比之下,他们辖内的造反案才更严重! 铜尉赵霖少言寡语、表情冷漠,他带来后对李长歌点了点头,然后拍拍王七麟肩膀道:“你很好,巫巫跟我说过,你很好。” 王七麟问道:“原来赵大人认识巫巫姑娘?” 赵霖沉默的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天色已晚,王七麟领他们去第五味吃饭,介绍道:“二位大人别看这家店铺小,但它的菜肴和酒水味道极佳,我想请你们赏脸尝尝,或许会有大地方吃不到的小滋味。” 徐大补充道:“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嘛。” 李长歌哈哈大笑:“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陆放翁这首诗出现在此时此地还真是应景,我上任玉帅后便想着解决秦晋劫,但总是没有头绪,还以为这劫害要遗患多年,没想到柳暗花明,让咱们王大人给解决啦。” 王七麟拱手道:“侥幸侥幸。” 赵霖则诧异的看了徐大一眼,道:“还会吟诗?不错。” 王七麟道:“徐大人是秀才。” 即使见多识广如李长歌,也是骇然。 第五味新招的店小二胡涂来迎接他们,李长歌看着他笑吟吟的说道:“小二哥来到饭馆,可是人间美味吸引了你?” 总是喜欢愁眉苦脸的胡涂有些惧怕的看着他嗫嚅道:“大人,我是吃素的。” 李长歌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拍,笑道:“我看你面有菜色,猜出你是吃素。但你在饭馆吃饭,是不是店家短你吃的了?无论如何也得吃点肉,你这身子骨有点单薄呀。” 胡涂弱弱的笑。 正在招呼客人的大郎看见他们进来,挠了挠乱蓬蓬的头发去了后院。 很快厨房忙活的绥绥娘子出来了,笑颜如花、呵气如兰:“叔叔,您又来给我捧场啦?欢迎欢迎,这两位大人一位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位官威凝如虎威,一定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看见艳若桃李的绥绥娘子,李长歌眉头下意识挥了下袖子,然后拱手道:“老板娘好眼力劲。” 王七麟开始点菜,李长歌吩咐道:“咱们有明镜台的师弟在这里,那么就点几道素菜吧。” “阿弥陀佛。”沉一面色肃然,“贫僧喜欢吃肉。” 李长歌笑着摇头:“看来沉一师弟与无风大师一样,都是游戏风尘的高僧啊。” 沉一不好意思的说道:“风尘之地还没有去过,主要是没有机会。” “你还真想去啊?”李长歌苦笑道。 沉一急忙道:“诸位莫要误会,我想去风尘地是是是、是跟你们想象中不一样的。” 王七麟安慰道:“大师无需解释,我们都懂,风尘女们身世凄惨、人生黯淡,你想去给她们开个光、祈个福,对吧?” 衬衣咧嘴笑了起来:“对对,给她们开光祈福,嘿嘿,阿弥了个陀佛,王大人,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王七麟问赵霖吃什么,赵霖倒是吃素,说道:“炒把新鲜的芹菜,少放油;再要一碟清拌黄瓜,我看见这里有笋,再给清炒个竹笋就太好了。另外你问问后厨有没有猪血鸭血羊血?要生的,给我准备一碗。” 沉一笑道:“老赵要喝生血啊?嗨,幸好咱现在熟了,要是贫僧刚下山那会遇上你这样喝生血的,保不齐把你当妖邪给超度喽。” 赵霖笑而不语。 他不吃肉也不喝酒,相比之下倒是更像个和尚。 李长歌则喜欢喝酒,绥绥娘子搬了一个坛子上来,她拍开泥封往外倒酒,酒水竟然是绿色的。 “绿蚁新焙酒。”李长歌眼睛一亮。 这酒水绿的就像现今时节山林里的草芽一样,碧翠欲滴;味道也像草芽,有一股空山新雨后的清新香气,沁人心脾。 李长歌举起碗来仔细打量,然后闭上眼睛嗅了嗅,他猛的深吸一口气,接下来脸上表情让徐大下意识从怀里往外掏纸。 沉一称赞道:“好酒,给洒家来一碗。” 李长歌慢慢睁开眼睛看向绥绥娘子,诚恳道:“敢问娘子,这酒是何人酿造?” 绥绥娘子轻轻笑道:“请大人凑活着喝,这是奴家自己酿的,店里实在没什么好酒……” “娘子此时自谦可就矫情了,”李长歌摇头,“这真是好酒,人生难得几回鉴。唉,娘子可愿改门换户?” “大人休要调笑奴家,奴家已经有心上人了,怎能改门换户?”绥绥娘子急忙摆手。 她偷偷瞥了王七麟一眼,如一汪春水蜿蜒流过磐石。 李长歌笑道:“啊,抱歉抱歉,李某人心急,话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是,你可愿意去我府上高就?我府上缺一个酿酒大师。” 绥绥娘子又急忙摇头,这误会有点尴尬,她很快转身离去。 沉一搂着王七麟肩膀低声道:“七爷,这老娘们看上你了。” 王七麟推了他一把也低声道:“别它娘乱说。” 沉一不爽:“谁乱说了?我这双眼睛是天生慧眼,能看鬼也能看人,看人最准的就是姻缘,这老娘们摆明把心思拴在你身上了,我对她眼神太熟悉了,在山上的时候我们庙旁边有个尼姑庵,里面那群尼姑每次看见我就这么个眼神。” “他们可能把你当弟弟?”王七麟猜测。 沉一摇头:“呵,女人。” 后面菜肴也是绥绥娘子亲自端上来的,她做菜精美却麻利,让赵霖这样沉默寡言的人都忍不住夸赞起来。 看到赵霖这么个大个子只吃素,绥绥娘子摇头道:“大人平日公事繁忙、案牍劳形,只吃素可不行,这样亏空的气血怎能补回来?这样吧,你受不了肉味和油烟味,那我给你做一些豆腐菜,豆腐也很有营养,对你亏空的气血大有裨益。” 后面她端上来几盘豆腐菜,第一盘是一张荷叶里面包着一汪金黄色豆腐,雨后荷叶遮住了油香味。 第二盘是炙烤的豆腐卷,一层层豆腐皮之间是肉酱。 第三盘是甜食,豆腐皮卷上红豆、黑米等,撒了蜂蜜,甘甜可口。 赵霖吃过后说道:“明天我就传令,把我家厨子调到这店铺里学做菜!” 这顿饭吃的心满意足,他们第二天上午准备前往伏龙乡。 李长歌一点架子都没有,他跟徐大谈论诗歌、与沉一谈论佛法、和王七麟谈论妖魔鬼怪,一人就能应付三个男人。 赵霖还是冷冷清清的,他跨上自己的瘦马,脸上面无表情,明明他就骑马在王七麟身边,可王七麟每次扭头看他,都感觉他距离自己很远。 他身处繁闹的吉祥县,却仿佛置身幽远的深山中,像独行的老马。 李长歌没有马,正好谢蛤蟆说他要就在驿所里,于是王七麟想把他的马给李长歌用。 结果李长歌摇头笑道:“不必了,我可以正气化马。” 出城之后他挥手放出一道浓密雾气,雾气快速的扭动真的化为一匹白马雏形,王七麟大开眼界。 玉帅出现在伏龙乡,向威一行人又惊又喜又亢奋,他们看见李长歌跟歌迷看见欧巴似的。 确认过曾怀恩的身份后,两人并没有在伏龙乡停留太久,当天便离开了。 李长歌走的时候拍了拍王七麟肩膀,说道:“吾中意汝。” 听到这话赵霖说道:“还不快谢谢李帅,以后辖内若有铁尉空缺,只要你修为足够,那就能补上去。” 王七麟大为惊喜,对二位大佬提臀道谢。 送他们离开后,向威一行人又围上来恭喜他。 王七麟很有官威的下压手掌:“诸位兄弟莫要把大人们的玩笑话当真,我只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 白虎着急说道:“七爷真是谦虚,你可是给听天监立了大功啊。” 王七麟皱眉摆手:“万万不要这么说,立功不是目的,为朝廷效力、为圣上分忧解难乃是我等职责,只是解决了困扰咱们乡里多年的一件事罢了,这怎么能拿来当功劳自傲呢?以后这件事不要再提,大家都去好好修炼、好好工作吧。” 向威等人听了他的话纷纷露出敬佩之色,同时在心里默默的想:这狗逼年纪轻轻,说起套话空话来却是一套接一套,看来果真是个人物。 随着七月十五一天天临近,曾怀恩的情绪一点点崩溃。 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未知的才是最恐惧的,他开始绝食,不吃不喝。 向威着急了,这货要是死在秦晋劫双鬼复仇之前,怕是自己要被当替死鬼。 于是他去买了丹药,融入水中后往曾怀恩嘴里灌,反正无论如何要保住他的小命。 曾怀恩想咬舌自尽,结果舌头倒是咬断了,流了好些血,可人并没有死。 反而没了舌头阻碍向威给他灌药灌的更顺利了,他弄了一些补血药给灌了下去,几天下来曾怀恩脸色竟然比咬舌之前红润了许多。 七月半,中元节,鬼门大开,万鬼返乡。 终于熬到了这一天。 傍晚时分游星和力士们就纷纷跑路了,王七麟则从县城赶来乡里,看见他带人进门,向威领着媳妇也跑了。 为了防止曾怀恩自杀,徐大把他五花大绑了起来。 王七麟去看了看,绑的很结实、很有技巧也很漂亮。 沉一去看了看,说道:“老徐你以前是杀猪的吗?或者你家里是杀猪的,对不对?这绳扣绑的,讲究,专门用来绑猪的。” 徐大懒得理睬他,打又打不过、喷又不能喷,沉一让他生出了无奈之感。 曾怀恩被提到了院子里,他双眼无神的看向漆黑的夜空,有眼泪从眼角缓缓的流淌出来。 王七麟站在门楼上往四周看,乡路上不断有黑影借着夜风飘动。 今晚风无常势,在这条路上往南吹、去旁边路上就是往北吹,这就是鬼风。 随着夜幕渐深,驿所一点点的发生了变化。 门楼和门板变得新了一些,门上春联换了字,门口茂盛的大柳树没了绿叶出现了嫩芽,院子里的家伙什摆设也变了,东侧一间房屋的松木板门变成了破木板门…… 看着这些变化,曾怀恩脸上露出痴痴的表情,嘴角一挑,竟然微笑起来。 这是十多年前他在伏龙乡就任小印时候的环境。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 三长两短。 王七麟没听到有人靠近,他急忙低头,看见一个人影站在下面敲门。 正主上门! 但不是他预想中的两个鬼或者一个什么青面獠牙的厉鬼现身,出现的这鬼普普通通,他带着八喵跳下去从侧面看,看到一张秀美的面容。 这是罗飘飘。 徐大在里面喊道:“门开着,自己进来!” 罗飘飘面容上露出一道笑容,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王七麟问坐在墙壁上喝酒的谢蛤蟆道:“怎么只有一个罗飘飘来了?” 谢蛤蟆道:“你只看见它一半脸,是么?” 王七麟心里一动,又去旁边打量。 这次他看到了一张英俊的面容。 曾怀德。 他们两个合为一体了。 秦晋劫出现在曾怀恩跟前后倒是没有废话,它伸手拍了拍曾怀恩的额头站到了他身后。 很快,外面乡路上正在匆匆赶路的鬼改了方向,它们纷纷赶来驿所,争先恐后跑进来往曾怀恩身上钻。 王七麟明白了,这些鬼要上曾怀恩的身。 不知道秦晋劫用的什么手段,它们还真钻的进去,一个接一个、两个五个十个…… 曾怀恩眼睛陡然瞪大、嘴巴大张,喉咙里发出凄厉的嚎叫! 嚎叫声戛然而止,有鬼从他嘴里往下钻! 曾怀恩的皮肤出现了诡异的暗淡色,这说不上什么具体颜色,就是很黯然。 谢蛤蟆沉声道:“秦晋劫果然凶狠啊,它们要这些鬼将曾怀恩的阴魂硬生生顶出身躯。这个过程中,它的魂魄会被挤碎,会被一块一块的挤出来,就像是在人身上割了口子,把骨肉脏器一点点挤出来一样!”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怕不是得有几百个鬼挤进了曾怀恩身躯! 最终量变引起质变,突然之间这些鬼又全部出现在了院子里,它们茫然的环视周围,沉默的离开驿所继续自己的路。 地上只剩下一张人皮。 血肉竟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 秦晋劫站在人皮跟前,半张脸在笑、半张脸在哭,笑的癫狂,哭的血泪横流。 王七麟扔掉刀鞘爬上门楼,调动内力、施展临字真言,调整状态做好了战斗准备。 八喵亮出利爪,眼睛瞪大如小铃铛,超凶! 结果这一准备就是半夜,秦晋劫足足在人皮前站到了夜幕消失、东方泛白。 这一直没打,八喵等得不耐烦就盘成一个围脖睡觉了。 黎明逐渐出现,鬼门要关闭了,万鬼归途。 这时候秦晋劫转身走向门口,仰头看向王七麟,声音似男似女、非男非女:“多谢大人。” 王七麟沉声道:“无需道谢,抓曾怀恩是本官该做的,斩杀你们,也是本官该做的!” 说到这里他声音陡然转为严厉:“曾怀德、罗飘飘听宣,尔等化为厉鬼前后残害我听天监无辜官员数十名,罪无可恕!按律当斩!” 秦晋劫猛的冲他跳起,王七麟运气灌入妖刀,一记跳劈,势开山岳! 八喵站起来挥爪准备打一套喵拳。 谢蛤蟆手中出现金黄符箓。 徐大放出山公幽浮。 赶来助阵的马明脱掉上衣。 而喷僧沉一则一甩手中钢枪化作伏魔杖…… 八面埋伏! 正面王七麟手中妖刀劈下,刀芒惨白冷清如九幽玄冰! 秦晋劫被刀芒一刀劈开。 造化炉接着出现,将烟柱吸走,炉子上出现一道黑色火焰! 这是王七麟第一次看到黑色火焰! 不过他无暇关注这道火焰,众人茫然的看向他问道:“七爷,完活了?”“是不是跑了?”“老马你脱衣服干啥呢?哈哈,贫僧第一次看见抓鬼时候脱衣服的,咋滴,你要睡服它呐?” 马明生气,但他口活不佳,不知道怎么回应。 徐大安慰他:“别跟这秃驴一般见识,他就是个喷僧。喂,沉一,你以后别自称贫僧了,你就自称喷僧吧!” 沉一还真低下头认真想了起来,最后愉快答应:“贫僧这自称着实没有威势,喷僧还真不错。” 徐大对马明说道:“咱对智障得友好一些,要关爱他。” 沉一面色一变,伸手使劲一震伏魔杖。 轰然一声闷响,整个驿所抖了抖! 王七麟不管他们,秦晋劫就此完结,他心里实在高兴。 要知道当初玉帅都无法灭杀秦晋劫,而只能将劫难封禁在鬼的体内,为此他还做好了血战准备。 结果意外之喜,他不费吹灰之力把事给解决了。 谢蛤蟆施礼唱喏:“无量天尊,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大人破解此案,了解了秦晋劫执念,这是大功德啊!” 王七麟笑道:“你说我咋这么牛逼呢?” 八喵站在门楼上用前爪掐着腰,它跟着牛逼。 一场血战得以免除,这总归是好事。 其他人纷纷过来恭喜他,王七麟飘飘然,然后看见马明皱眉看着自己。 见此他无奈道:“马爷,我总归是办了一个大案,大家伙吹捧我几句也没什么吧?” 马明苦笑道:“七爷误会了,我是想到了自己辖内一桩案子,所以才苦闷。” 王七麟问道:“你辖内有什么案子?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马明说道:“之前咱都在忙着对付秦晋劫,我怕说出这案子会让七爷分心。” “现在说吧。”王七麟一夜没睡,但心情好精神就好,精神抖擞。 童子身火力壮。 马明苦恼的说道:“说来这事不算吓人,就是我辖下有一户人家死了老人,然后家里要给他下葬,可抬棺的时候发现,这棺材抬不起来……” “鬼压棺,这个我懂。”沉一又骄傲起来,“我刚下山游历那会碰到一户人家也是这样,棺材上坐着个鬼呢,它想占据棺中尸体,所以压住棺材。当时我用了一招横扫千军,然后强行超度它去见了佛祖。” 谢蛤蟆点头,这种事在诡事中是比较常见的。 马明摇头道:“但我脱了上衣,马头明王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就不应该了,马头明王嫉鬼如仇,棺材上如果有鬼,他一定会现身伏魔! 王七麟道:“走,去小水乡看看。” “等等,不睡觉了吗?”徐大着急。 王七麟叫道:“睡个锤子,继续嗨!没听到李帅说什么吗?我有机会升铁尉,所以必须得出业绩,走,继续查案!” 徐大说道:“对,有这回事,不过你要做铁尉也得等出来空缺才行,现在没有条件。” 沉一琢磨了一下道:“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阿弥陀佛,咱去找个铁尉弄死给王大人腾个空位怎么样?” 众人一起看向他。 谢蛤蟆咋舌道:“我一直觉得徐大够缺德了,没想到你个和尚比他还缺德。嘿,无量天尊,老话说的没错,头上没毛、心里没好!” 190.阴差夜夜来(大章求月票) 小水乡跟伏龙乡相距有些远,一个在县城东边、一个在县城西边。 从伏龙乡前往小水乡不用骑马,可以坐船,伏龙河逆流而上就能到达小水乡。 正如名字显示的一样,这个乡里四处有阡陌纵横的小河,它们汇聚成了伏龙河的支流。 不过伏龙河也只是一条支流,最终汇入沁江。 沁江依然只是一条支流,它最终汇入黄河。 一行人上了船,船家摇橹唱起渔歌:“霅溪湾里钓鱼翁,蚱艋为家西复东……” 王七麟愉快的站在船尾跟着唱:“江上雪,浦边风,笑着荷衣不叹穷……” 他之所以要站在船尾,是因为这样他才能面朝正东,欣赏朝阳初升的盛景。 天气炎热,农家和渔家都趁着早上太阳刚升起的光景来干活,这样等到日上半天就可以回家歇息避暑了。 岸边有片片大豆农田,豆荚已经成熟,徐大看到船上有生火的家伙什,便让他靠船到岸边,上去拎着个袋子去撸人家的绿豆荚。 主人家急匆匆赶来,看到他们一身官服便敢怒不敢言。 沉一伸出手道:“大家勿慌,看我表演。” 他亮出头上的戒疤,手上钢枪一甩变成伏魔杖,然后走上前去对老农施礼唱喏:“阿弥陀佛,这位施主请了,小僧沉一,途经宝地肚子有些饿,想向您化个缘……” 老农忍气吞声的说道:“这光天化日,诸位可是大人,不太好吧?” 他没敢用‘偷’这个字眼。 徐大哈哈大笑,他过去递出几个铜铢道:“放心,老乡,我们不是小偷。” 收到钱老农咧嘴笑了,热情的拉着他往旁边走:“大人,我家还种了西瓜,可甜了,怎么样,来两个?” 过了一会沉一拎着一袋子绿豆荚回来,对王七麟说道:“七爷,我化来的。” 徐大抱着两个大西瓜喊道:“你化个屁,我买的!” 沉一没理他,他去煮豆子,找盐的时候发现了一条鲤鱼,顿时眼睛一亮:“阿弥陀佛,还有鱼啊?那今天喷僧要与施主化一条鱼了。” 船家苦笑道:“大师真是荤素不戒啊,化给你、化给你。” 徐大让船家去切西瓜,他亲自来摇橹。 他很喜欢撑船,一边摇船一边说道:“你们肯定猜不到我小时候的理想。” 王七麟道:“撑船做渔夫吗?” “看,我就说你们猜不到,我小时候的理想是开一家青楼啊!” 马明一口西瓜喷了出去:“这理想很徐爷。” 绿豆很快煮熟,他们围坐在一起吃着绿豆、吹着晨风,却也是快活。 小水乡的村庄都是依水而居,出事的人家住在河边不远,他们到了地头后马明便带他们直奔目的地而去。 这一家很好找,门口挂着白灯笼,左右邻居都在乘凉的时候冲他们家指指点点。 马明道:“这家人去世的老爷子名叫郑跑鸡,他老伴去世的早,家里只有两个儿子两个闺女,这四个孩子都是他拉扯大的,所以还算孝顺,这一家人日子过的在乡里算不错的,葬礼本来要风光大办,结果现在碰上诡事,成了乡里笑柄。” 王七麟问道:“郑跑鸡?这名字有点怪。” 马明道:“哦,这是因为郑家老爷子生前靠养鸡过活,他养鸡都是散养,就像养羊一样赶着它们到处跑,所以得了‘跑鸡老汉’这么个绰号,时间久了,大家便叫他郑跑鸡。” 徐大皱眉,露出苦思的表情。 马明以为他有什么发现,便问道:“徐爷,您在想什么?” “别问。”王七麟和谢蛤蟆异口同声的说道。 但是已经晚了。 徐大听到他询问后严肃的说道:“我在想,幸亏这老头是放鸡的,他要是杀鸡的,你们说他会叫什么名字?” “郑杀鸡?”沉一问。 徐大摇头:“不,我觉得是郑搞鸡!” 王七麟让他滚去村里打听一下关于这家人的消息,他说道:“我曾经听人说,如果老人生前受了委屈,那死后魂魄不肯离体,这样棺材就很难抬得动。” 谢蛤蟆点头道:“有这样的事,这是要化为地缚灵了。还有一种是他生前答应过别人什么事,很重要的那种事,然后没有做到,这样他的棺材也起不动,得完成这承诺才行。还有,如果老人有很厉害的执念,魂魄不肯离去,一样起不动棺材……” 这种事太常见,谢蛤蟆一口气说出来十几个猜测。 王七麟点头走进大门,墙角阴影中两只猫坐起来盯着他们看。 墙角还放置了一些纸人纸马,这样当两只猫陡然睁开眼看来的时候沉一被吓到了,横着伏魔杖高呼道:“阿弥陀佛!妖孽受死!” 屋里人听到声音走出来,王七麟拉了沉一一把道:“行了,别丢人啦,太阳这么大、阳光这么辣,你怕什么怕?” 沉一很好面子,昂头道:“谁害怕了?阿弥陀佛,我是看这两个猫很像邪魔,你看,寻常的猫胆子很小,它们看见我们应该逃跑才对,怎么会坐在那里盯着我们看?” “因为这是家养的猫。”马明说道。 屋里迎出两个中年汉子,看见一行人后赶紧下跪行礼:“草民郑大鹏、草民郑大虎拜见大人。” 马明跟他们熟悉了,上去招手道:“你们起来,这位是本县大印王大人,你家的事我搞不清楚,于是请王大人来看看,他是高手,一定能帮到你们。” 郑大鹏听到这话快流出泪来了,他磕头道:“请王大人为草民做主呀。” “怎么了?” “就是我爹的棺材抬不起来呀,这事现在全乡传遍了,都说我们当子女的不孝顺,生前委屈着我爹了,所以我爹死了不肯走。” “对,草民委屈啊,大人,草民等虽然不是什么值得天下传颂的大孝子,但对老爹侍奉的还算合礼。生前从没少着老爹吃穿,您可以问左右邻居,我们没有骂过老爹也没有给他使过脸色,他死后怎么不肯安宁呢?” 听着兄弟两人的话,王七麟面沉如水,不言不语。 他进了屋子就是灵堂,一个制作考究的棺材停放在地上,后面有供台,上面瓜果、三牲齐全,一排立香烟雾袅袅,两根白烛火光悠悠,看起来一切如常。 棺材停尸已经五日,按理说这大热天尸首应该已经臭掉了,但王七麟抽了抽鼻子,没有异味。 他示意马明打开棺材,里面躺着个身穿寿衣的胖老头,从他体型能看出来他生前日子过的很不错。 老人身边放了许多冰块,这是郑家兄弟花大价钱买来镇尸的,否则这天尸体腐烂很快,没法守灵。 尸体没有异常。 王七麟和马明合力抬棺材,棺材有异常,异乎寻常的沉重。 能抬得动,但这是王七麟用尽全力的结果,要知道他可是通窍境高手,并有二牛之力! 沉一上来帮忙,他将伏魔杖插在地上,上来扎马步使出丹田之气:“给我起!” 棺材终于被抬了起来。 见此郑家兄弟兴奋的脸色通红:“啊呀,大人神威!”“终于抬起来了,王大人太厉害了,您这一来就把事情给解决了,果然不愧是坐镇一方的大印!” “轰隆”。 一声闷响,棺材又落地。 王七麟沉声道:“事情没有解决,这棺材里有问题。” 郑大鹏愕然道:“不是已经抬起来了吗?” 王七麟道:“我们能抬起来,但我和这位师傅都有超乎寻常十人之力,我们都只能勉强抬起来,它自然是有问题的。” 郑大虎不甘心,他去把抬八仙叫来想再试试。 这几天乡里的闲言碎语把他给击垮了,再者一口棺材天天停靠在家里给人的压力很大,他现在只想赶紧将父亲下葬。 抬八仙到来,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可是他们上手,棺材一动不动。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摇头:“没发现什么邪祟,不过这人怎么一直没有腐烂?古怪。” 香炉里的立香燃烧的并不齐整,王七麟知道这应该在预示什么,可惜香客孙缪远在牌坊乡,远水解不了近渴。 郑家幺妹李郑氏招呼道:“已经晌午了,诸位大人先吃饭吧。农家小院没什么可口饭菜,不过我家养鸡多年,我们兄妹都会一手炖鸡,请诸位大人尝尝是否合口味。” 郑大虎看向沉一,沉一抢先说道:“阿弥陀佛,喷僧就爱吃鸡。” 郑家不光准备了一锅炖鸡,还有大葱炒鸡蛋、香椿炒鸡蛋等一干配菜,主食是鸡蛋饼,金黄喷香,沉一一口下去半张饼。 徐大风风火火赶回来:“我闻见炖鸡的香味就猜是你们在背着我开荤,七爷你们太不讲究了,让我出去顶着大日头打听消息,你们自己偷偷的吃鸡?” “这不是给你留了吗?” “留了什么?” “一个鸡腿,咦,鸡腿呢?” 八喵拖着一个鸡腿费劲的爬上棺材,它坐下后对着鸡腿拜了拜,张开嘴开心的撕扯起来。 王七麟赶紧把它给拖下来,猫上棺材在乡里是禁忌。 徐大闷闷不乐的喝鸡汤,等大家伙吃饱喝足他咳嗽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 木盒很紧,打开后里面是满满当当的焖羊肉。 鸡蛋饼配焖羊肉,他biaji着嘴巴吃的很开心。 王七麟知道他故意馋自己一行人,便好笑的说道:“行了,你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徐大道:“老爷子平时喜欢拜神,什么神都拜,我猜他是不是拜了邪神,然后现在邪神在搞事?” 马明去问郑家兄弟,郑家兄弟点头,说他家老爷子确实喜欢拜神,初一到三十,每天不一样的神。 这个有据可查,谢蛤蟆去看了看老爷子拜祭的神灵后回来摇头:“都是正神,他就是图个心安,没问题。甚至他要是常年如一日的祭拜这些神,那更不该有诡事发生。” 王七麟问道:“拜的神太多,没问题?” 谢蛤蟆道:“胡乱拜的话有问题,但是根据郑家人说,他家老爷子从年轻时候就拜神,这么多年坚持下来,即使是乱拜神,可诚心足够打动神佛,这种人会得到福报。所以你看老爷子寿终正寝,而且一生衣食无忧、子女孝顺,这就是福报。” “那真是怪了,他哪里都没有问题啊。”王七麟忍不住挠头。 八喵也挠头,用后jio挠头,小眉头皱皱巴巴,还主动叹了口气:生活好他喵的难哦。 “等到晚上看看?”徐大提议。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先四处转转看看,要是实在没有发现,那就得等晚上了。” 一听这话郑家兄弟扭头看向自家的鸡。 这鸡有难了。 因为垒了许多鸡窝,郑跑鸡家面积颇大,一些大鸡小鸡在阴凉下无精打采的歇息。 王七麟问道:“郑大哥,大热的天你们怎么还把鸡圈在家里?放出去呀。” 郑大鹏无奈道:“不行啊,王大人,这些鸡性子太野,平时我爹赶着它们又是走山又是走水,它们哪里都敢去,放开它们就会乱跑。” “不是有鸡头吗?”王七麟随意的问道。 此时,一名徐大从旁边路过并竖起耳朵。 “这鸡头性子更野,它一旦出去就乱跑,丢了好多次呢,寻常人找不到它,只有我爹能找到。现在我爹没了,唉,哪敢放它们出去?”郑大鹏说起父亲往事,心有戚戚、眼含泪水。 王七麟能看出他不是在演戏,确实对老爹充满感情。 他看向鸡头,这是一只威武的大公鸡,鸡冠通红高耸于头顶,双眼炯炯有神,嘴巴金黄尖锐,颈间生有斑斓羽毛,当真是威风赫赫。 鸡头发现了他的目光,便彪悍的扭头盯着他看,翅膀炸开、颈羽炸起,恍若猛禽。 八喵不乐意了,它跳出来也炸起颈后毛,挡在王七麟跟前英勇的面对鸡头:保护我方爹爹。 郑大鹏说道:“哎呀,大人您把您的这只猫给收起来吧,猫是鸡的克星,我家鸡头最讨厌猫,每次看见猫就要追着啄,因为猫会偷小鸡吃,即使不吃它们也会把鸡仔弄死作乐。” 听到这话王七麟诧异:“那你们家怎么还养着猫?” “没有,我家哪里养猫?” “你看墙角那里,就是你们放了纸人纸马的地方,至少有两只猫待在那里。” 郑大鹏看他指向便急忙走去驱赶,说道:“啊,是我邻家的猫,它们平时不来我们家的,今天怎么来了?这里也不凉快,它们怎么在这里乘凉?” 无心之言。 有心听之。 王七麟下意识的跟着走了过去,根据他的经验,任何反常的事背后都隐藏有重要讯息。 八喵还要去找鸡头麻烦,王七麟看到后赶紧追上去将它塞回怀里去。 他走到墙角看去,但这就是两只寻常的家猫,没有异常。 而且两只猫都认得郑大鹏,郑大鹏上手拎起一只,另一只躺下露出肚皮用前爪搭在一起冲他一个劲晃动,这是在讨饶呢。 郑大鹏将它也带走,看得出他是个喜欢小动物的人,并没有径直将猫扔出去,而是带着它们去厨房找了中午吃剩下的鸡屁股和鸡皮分给两只猫吃。 徐大笑道:“郑老大是个善心人啊。” 郑大鹏陪笑道:“不敢不敢,我就是比较喜欢小动物。” 沉一双手合十唱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喷僧也喜欢小动物,当然更喜欢大动物,一天不见就会想的慌。” “你是喜欢吃吧?”徐大反应很快。 “喜欢吃也是喜欢啊,你不也喜欢吃?”沉一说道。 徐大道:“我跟你这秃驴不一样,我最喜欢的动物可不是为了吃。” “不为了吃而喜欢?那你喜欢的是什么?” 王七麟在门口冷笑:“鸡。” 徐大摇头道:“不是!” 王七麟一怔,自己还能猜测了? 他问道:“那是什么?” 徐大道:“鸨啊,莺莺燕燕啊。” 王七麟佩服,这傻鸟总能给他玩出点新花样。 八喵悄悄的钻出来,趁他不注意往鸡窝摸。 王七麟无可奈何,他将八喵塞给徐大,道:“八喵你老实点,那鸡没得罪爹,不用非得收拾它。爹现在有正事,不能陪你玩,你别折腾了。” 八喵挣扎,用前jio指着鸡窝喵喵叫。 徐大捡了根绳子说道:“别逼我绑你啊,我很会绑猪的。” 八喵只好忍气吞声。 吃过鸡屁股,一只狸花猫又往墙角跑来,它跳上升天桥又在上面趴下了。 王七麟心里一动:刚才两只猫就是趴在升天桥上的,这纸桥为什么会这么吸引它们? 他赶走狸花猫伸手一摸。 触手冰凉! 这样他赶紧去摸附近的纸马纸人,温热。 只有升天桥不一样,它很冰凉。 王七麟心头猛的一颤,他回身快步走向屋子:“开棺!” 徐大看到他表情和行走姿态便明白他有所发现,立马上去棺材盖给卸开了。 王七麟伸手去摸老人的尸体。 比升天桥还要冰凉,触手生冷! 谢蛤蟆等人纷纷围上来问道:“怎么了?” 王七麟问郑家兄弟道:“你家老人尸体怎么这么凉?没有人发现这个反常吗?” 郑大鹏说道:“这怎么会是反常呢?尸体本来就应该是凉的啊,何况我们放了这么多冰块。” 王七麟摇头道:“升天桥也是凉的,而且尸体的凉不一样,你们试试。” 几个人一起伸手摸尸体,徐大伸手一碰猛的抽了回来,吓得沉一也赶紧往后抽:“阿阿阿弥陀佛,咋了?” 徐大坏笑道:“没啥,我就是动作快,已经试完了,尸体就是很冰。” “你娘!戏弄喷僧!”沉一愤愤的骂道。 谢蛤蟆试过后说道:“寒冷彻骨,是阴差来过!” “不是阴差来过,而是阴差晚上会一直停留在这里,所以升天桥的寒气和尸体的寒气才会历久不消!”王七麟断然道。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是这样。” 马明恍然,难怪自己的马头明王镇不住场子,他们都算是一个系统的,即使不是一个系统也是兄弟单位。 阴差来办事,马头明王不能砸场子。 “问题来了,阴差为什么会一直停留?”王七麟脸色阴沉,他回想起了下马岭钟氏案。 徐大配合的问道:“七爷,为什么?” 谢蛤蟆正要回答,徐大瞪了他一眼。 王七麟说道:“尸体不对劲,魂魄没了,对不对?阴差来拉人,但却找不到他的魂魄,所以就不让动棺材,是阴差使了什么法术让你们抬不动棺材,不让你们下葬。” 谢蛤蟆施礼:“无量天尊,正是如此。” 徐大纳闷:“这说不过去吧?以往也有人死后魂魄丢失,可是阴差也不管啊,还是照常下葬。” “徐大人所言没错,普通人确实如此,阴差很忙,不会始终盯着一个亡魂,找不到他们便不找了,顶多是世间多了一个鬼罢了。可郑家老爷子不普通,他供奉神佛多年,如今他阴魂丢失,神佛不会袖手旁观,故而敦促阴差负责,必须得找回他的阴魂,阴差找不回来,于是不让老爷子下葬,这是逼迫我们来找。” “那我爹的阴魂哪里去了?”王大虎傻傻的问道。 王七麟道:“对啊,哪里去了?它不会无故丢失,仔细想想,一定有蛛丝马迹。” 191.水老爷(大章求订阅) 郑家兄妹凑在一起讨论起来,可讨论来讨论去,压根不知道自家老爹阴魂去哪里了。 大家伙正在苦恼,郑大虎陡然一拍脑子:“我知道了,我爹跟我娘极为恩爱,我娘去世多年,我爹一直挂念,会不会是他死后阴魂去了我娘的坟上?” 谢蛤蟆摇头:“不可能,你爹又没有修为,他怎么能做到阴魂离体、自由行动?” 郑大虎说道:“我爹供奉神佛多年,可能是死后哪位神仙显灵了,问他有啥愿望,然后他想去我娘坟上看看,神仙帮助他的呢?” 徐大摇头:“不可能。” “为啥?” “要是神仙显灵让你爹许愿,你爹怎么会许愿去你娘坟上?” “那他许啥愿?许愿要金银珠宝?这也没用了啊。” “当然是许愿活过来啊。”徐大理所当然的说道,“再要上几年阳寿岂不美哉?” 一行人对视一眼:还真是如此。 王七麟摆手道:“休要废话,这里距离你们村里祖坟不远,去看看不就行了?” 他没有动,直接让谢蛤蟆去走了一趟。 谢蛤蟆回来摇头。 坟地干干净净,近期内没有阴魂进入,否则好歹会留下点阴气。 这下子一行人又没招了。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道:“把你们族老找来,将全村都给我聚集起来,然后问大家伙,这样应该能找到跟你家老爷子丢了阴魂相关的线索。” 族老叫郑宇是,同样上了年纪,但他精神头很好,眼不花耳不聋,嘴巴张开里面牙齿都是齐齐整整的。 徐大上去问道:“老爷子你怎么保养的?这身体可是够好啊。” 郑宇是豪爽大笑:“无他,一生童子身罢了。” 徐大立马摇头,那活到999也没劲啊。 王七麟挤开他,将要求告知郑宇是,让他组织村民来调查线索。 郑宇是问道:“我这族兄棺材迟迟抬不动,是因为丢了阴魂?能不能这么说,他死后变成鬼然后去了某个地方或者说去伺候某个神灵了?” 一听这话,王七麟眼睛一亮:有门! “对,可以这么说。” 郑宇是道:“那我向大人们反应一个情况,就是我这族兄平素养鸡为生,但他养鸡是出去放养,大人知道这鸡是小牲口,它们总会丢失,特别是他家的那只大鸡王,更是调皮捣蛋容易走丢。” 王七麟点头,这个事刚才郑大虎给他说来着,他没在意。 “然后鸡走丢了不像牛羊猪走丢了那样好找,普通人寻不回来,但我族兄总能寻的回来,偶然有一次我们晒太阳闲聊的时候问他是怎么找回来的,他说是村头的水老爷给他找回来的。” “我们村头河边有个小神祠,里面供奉着个水老爷。我族兄说他一旦丢了鸡,就去烧纸祷告,然后水老爷就会给他以提示。” “但是我们都去找水老爷祷告过,压根没用,这小神祠因此而被荒废了。这样听了我族兄的话,我们老头们不信,我族兄就说,他的祷告词是只要水老爷帮忙,那等他死后他就去侍奉水老爷。” 郑宇是头脑依然清晰,不疾不徐将这段往事说了出来。 听完之后王七麟握着长刀道:“走,去看看。” 村庄不大,他们很快赶到村口,郑大鹏拨开河边的芦苇草,露出一座破败的土地庙似的小屋子。 正如郑宇是所说,这神祠已经荒废依旧,上面爬满野草、长了苔藓,要不是村里人带路,外人还真难以发现这地方。 王七麟的鼻神已被唤醒,他深吸一口气,嗅到了带腥味的水汽、清新的水草气和徐大的脚气,于是他先把徐大给推到了谢蛤蟆身边,然后凑到水老爷小庙前重新嗅了嗅。 混杂的气息中,有一股清凉独特的气息。 这正是阴气。 他撕开杂草弯腰看向小庙中,阴森漆黑中,一个板着脸、皱巴着眉头的泥塑老头在等着他,泥塑老头脚边是个很小的纸人,有鼻子有眼,垂垂老矣很逼真。 郑大鹏也来看,看到纸人后他惊呼道:“这谁放的个纸人?跟我爹好像!” 徐大看后严肃的说道:“傻崽,这就是你爹,你爹被水老爷收去做了座下童子!” 谢蛤蟆是玩纸人的高手,他上前拿出一张符箓扔进去,符箓化作一层青烟,将小纸人给驼了出来。 小纸人不能见阳光,一露面他立马用道袍给遮住了,道:“走!” 郑大虎却傻傻的站在原地没动弹。 王七麟问道:“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郑大虎怔怔的说道:“大人,水老爷以前是笑脸!” “什么?” “水老爷以前不是这么板着脸,它是笑着的,就跟弥勒佛那样乐呵呵的笑!” 听到这话郑宇是说道:“不错,水老爷就是笑着的,谁说它板着脸了?” 族老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弯腰去看,看了一眼后猛的往后连退两步跌了一跤。 满脸惊惧! 小屋里面是个泥塑的神像,它不应该能自己变幻表情! 王七麟沉声道:“这没什么好怕的,也并不古怪,水老爷已经变成妖邪了,所以它能勾走郑跑鸡老爷子的魂魄来服侍自己。” “大人,那这怎么办?”族老吓得面如土色。 王七麟道:“只能除掉它了,放心,这事交给我。” 他[]低下头凝视水老爷。 水老爷是普普通通的泥塑人,有一张普普通通的泥塑脸,但五官很逼真。 王七麟看它时间长了,依稀感觉它两只眼睛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它也在凝视着他。 谢蛤蟆却皱眉道:“看起来这就是个普通的泥塑人,没发现古怪气息。” 沉一也点头:“不像是个妖邪啊。” “或许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吧?”徐大猜测,“咱每次捉妖除魔不都是晚上干活?” 这么猜测下去没用,只能等晚上来看看。 他们正要离开,沉一猛的回头。 王七麟跟着回头看去,几枚鸡毛从小庙里飞了出来,它们首尾衔接飘飘忽忽的跟在众人身后,鬼鬼祟祟! 沉一猛的挥舞伏魔杖敲了上去:“阿弥陀佛,吃喷僧一杖!” 伏魔杖飞速绞了上去,铁环旋转,将羽毛一下子给绞成了碎片。 一切就此恢复正常。 王七麟的推测没问题。 他们回去后谢蛤蟆将郑家老爷子的阴魂放回棺材中,又指挥郑家兄弟重新搭起升天桥,然后刚入夜灵堂陡然一阵森冷,鸡群一阵嘈杂,公鸡打鸣、母鸡乱叫,一派反常。 郑家兄弟先去安抚鸡群,鸡群闹腾的厉害,郑大虎索性将鸡头给弄走了。 鸡群安定下来后他们回到屋里,这时候几个人又试了试棺材,果然,棺材被抬起来了。 兄妹四人大喜过望,冲着王七麟砰砰砰的磕头。 马明与有荣焉,他扶起四人骄傲的说道:“怎么样,我就说过我们大人破案如神!” “佩服佩服!”“包青天在世啊!”“王大人年纪轻轻,真是年少俊杰!” 最高兴的却是沉一,他兴奋的手舞足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七爷你脑子还真是好使,那我们村子的血案有盼头了,嘿嘿,我爹娘我爷奶他们总算能在九泉之下瞑目啦!” 王七麟无奈道:“沉一,我不是不想帮你查当年的诡案,而是我无权去查,只能等我日后有权利了再去。” 沉一叫道:“阿弥陀佛,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估计我死的比你晚,所以总能等到那一天。” 王七麟听了这话就郁闷了:“我比你年轻,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你会死在我后头?”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喷僧一生童子身呀,童子身活得久!” 王七麟无话可说。 他们得去对付水老爷,这妖孽的实力他们还不清楚,所以得小心为上。 谢蛤蟆是老江湖,这件事由他来主持。 王七麟已经想好了对策,水老爷不是喜欢收人的阴魂吗?那就用这招来对付他。 他们带了一摞纸钱去了小庙前,谢蛤蟆跪在地上开始烧纸,说道:“水老爷呀水老爷,我今天丢了一枚银铢,你能不能告诉我丢在哪里了?只要你能告诉我,那我死后可以给你做牛做马的伺候你。” 小庙前毫无动静。 谢蛤蟆一怔,道:“咦,不对。” 徐大凑上来摇摇头:“你这样不行。” 谢蛤蟆冲他挥袖子:“老道在办正事呢,你滚蛋。” 徐大不乐意:“我是在帮你,你的承诺得是水老爷需求的,水老爷又不需要牛马,他需要的是座下童子!” 王七麟问道:“那怎么说?” 徐大清了清嗓子拜了拜,指着谢蛤蟆说道:“水老爷他丢了个银铢,你给他找回来,然后他以后给你做吹箫童子。” 纸钱燃烧,一阵风从小庙里吹了出来,然后吹动纸钱灰烬拧成一条黑蛇在空中翻飞。 王七麟拔刀要往外冲,马明第一时间脱衣服,这时候谢蛤蟆却冲他们使劲摆手。 谢蛤蟆快步走来,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跟上这些纸灰。”谢蛤蟆说道。 纸灰飞的很快,而且它颜色是黑色的,今夜虽然月光大亮,可还是不好辨识。 王七麟快步追了上去,他和沉一速度最快,谢蛤蟆、徐大和马明被落在了后面。 纸灰飞往郑跑鸡家,像一条漆黑飞蛇般在郑家鸡圈上空扭动了起来。 王七麟刚跑到,纸灰又往外飞,大为古怪。 它在村子里胡乱飞了一阵,最终夜风吹过,它变为飞灰消散于天地之间。 王七麟傻了,这是干什么? 他回去找大部队,却发现大家伙走散了,马明和徐大不知道跑哪里去了,他就找到了谢蛤蟆一人。 谢蛤蟆皱着眉头、板着脸等候在郑跑鸡家门口,看见王七麟后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王七麟摇头道:“发现什么?这纸灰最后被风吹散了,什么都没有发现啊。” 谢蛤蟆喃喃道:“不该啊,七爷,这水老爷没问题!” “什么?”王七麟惊呆了,“怎么可能啊,咱们不就是在水老爷小庙里发现的老爷子阴魂?” 谢蛤蟆道:“确实如此,但刚才飞起的纸钱灰烬你看到了,那是水老爷在给咱们引路!” 王七麟听的满头雾水,沉一悄悄的拉了他一把道:“这老牛鼻子疯了,我小时候也疯过,那时候就是这样,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我没疯,给你们仔细解释,我刚才烧掉的纸钱被水老爷给接了,水老爷又返了回来,给咱们指引方向,这种钱叫指路钱。” “先说水老爷接了我纸钱这回事,老道士的纸钱可不好收,如果真是妖魔邪祟,它接了我的纸钱相当于接了一块烫手山芋,一定不会好受,只有正神才能接我纸钱。” “什么样的神是正神?大到满天神佛、小到土地爷或者家神,只要是与天道、与人道无害的神就是正神。也就是说,水老爷压根不是个邪祟!恰恰相反,它用指路钱要指引咱们去找邪祟!” 听了他的话,王七麟大开眼界:“还有这说法?” 沉一挠挠光头道:“好像还真有,我师傅逢年过节就会四处烧纸钱,他说这些纸钱落到妖邪手里会杀伤妖邪,落到神佛手里就是佛家献祭。” 王七麟沉思道:“如果是这个前提,那么——” “水老爷收走郑家老爷子的阴魂,可能不是要让他侍奉自己,而是保护它的阴魂!” “还有水老爷皱着眉头、板着脸,他那不是因为百姓不祭奠自己了而生气,他那是——道长,你刚才就是这表情,你刚才是什么情绪?” 谢蛤蟆下意识的说道:“郁闷啊。” “对!水老爷是郁闷,他是在苦闷,是村里出现妖孽了,但他却无可奈何!”王七麟分析道。 沉一摸摸光头皱眉做沉思状,八喵鄙夷的冲他吐口水:别装了,你没脑子。 “然后他用指路钱带我们回到了郑跑鸡家,并且去了鸡圈,可到了鸡圈转了一圈它又飞了出去,最后才消失不见。很显然的事啊!他以为这妖孽在鸡圈中,可是到了后却发现没在这里!” “还有白天我和沉一看到一些鸡毛跟在咱们身后,当时我以为是水老爷施展邪术跟踪咱们,其实那当时是他在提醒咱们!”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看向他,两人异口同声吐出两个字:“鸡头!” 他们急忙冲进灵堂,郑家兄妹正在争论要不要连夜葬了自家老爹。 王七麟打断他们的话问道:“鸡圈里那只大公鸡呢?” 郑大虎说道:“刚入夜那会鸡群闹腾的厉害,我猜它们是被阴差给吓到了,于是就把带头闹腾的鸡头给弄到我家里去了。” “快带我们过去。” 郑大虎茫然道:“好啊,怎么了?大人怎么这么着急?” 王七麟没说话,他怕吓到郑大虎。 郑大虎家也在村里,隔着家里老宅只有百多步的距离,路上谢蛤蟆问道:“这大公鸡养几年了?” 郑大虎道:“我没记,不过十年八年有了吧?很久了。” 谢蛤蟆道:“鸡不过六载,狗不过八年,这种斑斓大公鸡你们竟然敢养这么多年?” 说话间到了郑大虎家,大公鸡被关进了厢房里。 王七麟去推开了厢房门,看见大公鸡阴沉着脸蹲在门口。 这种感觉很古怪,按理说鸡没有表情,可这大公鸡的眼皮往下低垂,给人一种阴翳感。 这念头在王七麟心里一闪而过,他猛的发现不对:鸡的眼皮在下面,都是往上翻,怎么会往下低垂?! 大公鸡很是机警,就从他一个眼神中便发现不对,它立马铺展双翼冲王七麟跳起伸头便啄。 王七麟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鸡脖子。 公鸡双翅扫过,羽毛展开,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 月光照在上面,隐隐有生铁般的光泽。 王七麟快速运金刚横练,怒目金刚瞬间出现在他身上。 此时恰好公鸡羽翼扫到,就像一把铁扇子从他护体金刚上掠过,竟然发出‘咔啦啦’的铁石交击之声! 王七麟手中用力要捏死公鸡,谢蛤蟆叫道:“身后!” 声音响起瞬间,王七麟身姿不动脑袋不转,另一只手抽出妖刀便是一记回马刀! 一声鬼啸响起,他扔掉扑棱的公鸡回头看去,一道鬼影飘散,好几道鬼影冲他围攻而来。 诸多鬼影穿粗布衣裳、踩草鞋,像是附近村民。 沉一厉声吼道:“让开,喷僧来也!” 伏魔杖像风车般呼啸旋转,带起风声阵阵,上面更有柔和金光附着,拍到鬼影身上便是一道火焰燃烧,好几道鬼影每一个是他一合之敌,被他几下子杀到魂飞魄散。 王七麟双手持刀冲公鸡斩去,公鸡双翼展开飞起,它张嘴啼鸣,声音锋利且尖锐,王七麟感觉像是被一把快刀插进了心里,洪流般翻涌的内力竟然瞬间凝滞! 大公鸡又滑翔飞来,铁爪如钢钩抓向他面容,眼看就要得手,地上飞起一个黑毛球。 却是八喵用尾巴抽打自己的小尾巴当暗器给飞了上来。 毛茸茸的小尾巴威力非凡,像一枚飞弹般将大公鸡给撞飞了出去。 八喵腾空跳起,瞪眼挥爪:喵喵挠! 王七麟往后连退两步才缓过劲来,他惊骇叫道:“这鸡叫声好毒!” 沉一叫道:“我来!” 他一步冲进来,大公鸡冲他又是一声啼鸣。 沉一闷哼一声急忙后退:“阿弥陀佛,难怪师傅说鸡是和尚克星!” 这大公鸡武力不怎么样,可是叫声却很古怪,能直接进入人的心里,停滞人的功力运转。 玄猫不受影响,八喵跳起在墙上一踩化作黑光冲大公鸡而去。 它白天就想跟这妖鸡一战了! 当时它就发现妖鸡不对,可惜没来得及出手被王七麟给抱走了。 大公鸡钢爪撕扯它的头,八喵身躯转动尾巴一甩扫在它爪子上将它给扫飞,借这股反震力它又腾空而起,四爪在屋顶一踩无视引力顺着屋顶快跑几步,冲到妖鸡头顶后腾空而下。 妖鸡翅膀扫过,一枚枚羽毛像飞镖般射出。 王七麟立马掐内狮子印、念金刚萨埵降魔咒,灵气化作飞索抓住了八喵,将它往下一拖给避开了这些羽毛。 灵索瞬间消失,八喵落地一个翻滚四肢朝上对着妖鸡肚子就是一阵撕扯。 鸡毛满天飞。 妖鸡啼鸣,但没有冲着王七麟,所以王七麟影响不大,他上去配合八喵挥刀逼迫跳起的妖鸡落地。 妖鸡好不容易避开妖刀正要冲他啼鸣,八喵忽然一尾巴抽在它爪子上。 疼! 疼的妖鸡嘴巴都歪了,这一叫没叫好。 王七麟抓住机会挥刀猛砍,太阴断魂刀套路发动,将妖鸡给缠在其中,砍得它满身鸡毛四处飞。 妖鸡想跑,王七麟扔掉妖刀捏内狮子印念金刚萨埵降魔咒将它给拖了回来,接着内狮子印换成不动明王印,双手结剑印,他的手掌依稀化作一把短剑,一下子贯穿了妖鸡胸膛! 鸡血喷溅。 王七麟顺势往外撕扯。 妖鸡毙命! 沉一探头往里看了看,差点吐了:“阿弥陀佛,听天监手段真是暴烈残酷啊!” 192.小作惩戒(大章求订阅) 众人闻声而来,看到凌乱的厢房里面大公鸡的凄惨死样,都忍不住咋舌。 马明疑惑的问道:“那么,收走郑跑鸡魂魄的水老爷其实不是妖孽,是郑跑鸡家的公鸡变成妖孽了?” 王七麟点头道:“不错,这公鸡变成了妖鸡,我们交手的时候它放出来许多冤魂,它应该会吸收亡魂修炼的法门。” “妖姬?它能化身成人?长得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妖特别媚?”徐大关心的问道。 王七麟翻白眼,马明还认真的解释:“是鸡,鸡鸭的鸡。” “别管他,”王七麟说道,“他脑子里没有正经东西。老马你去查查,这周围村子是不是近些年死的人突然增多了?难怪它总是会离家逃跑,我猜那就是去害人或者抢死人魂魄了。” 他推测水老爷对妖鸡出手多次,将它抓起来多次。 但郑跑鸡不知道这公鸡成妖,他怕是也误会了水老爷,所以丢了妖鸡便去找水老爷讨要。 郑跑鸡数十年如一日的拜神拜佛,他有仙佛庇佑,水老爷不敢得罪他,于是他每次来讨要妖鸡便会还给他。 这过程很像《西游记》,孙悟空一次接一次的将妖魔降服,然后妖魔背后的仙佛们一次又一次前来讨要。 孙悟空得罪不了这些仙佛,只能把妖魔放走。 他将推测说了出来,一行人讨论过后,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徐大人快去生火,咱们趁着妖鸡刚死,要把它尸首烧掉。” “做成烧鸡吗?”这次是沉一问的。 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你这秃驴除了知道吃还知道什么?妖孽现形,必有天灾,它的尸首不加以处理,怕是会引发一场瘟疫!” 王七麟问道:“殇豺的皮毛可以炼化为法宝,这妖鸡不行吗?” 谢蛤蟆摇头道:“这妖鸡修为太浅,用处不大。” 王七麟诧异,这妖鸡修为浅还这么厉害?特别是啼鸣之声,竟然能打断人的内力运转。 谢蛤蟆告诉他,这是妖鸡的种族天赋,也是它的杀手锏,它是耗费修为发出的啼鸣,并不能用作常规手段。 听了这话王七麟恍然,难怪妖鸡起初生龙活虎,越叫唤越萎靡,最后直接肾虚了,被自己用大手印给劈了。 徐大要去带走妖***喵用爪子摁住不让他碰,昂起头皱巴着脑门露出抬头纹:“喵喵喵!” 王七麟问道:“你要吃?” 八喵低头看看血腥凄惨的妖鸡,直接歪头在一边干呕了两下,但它还是不让人碰。 王七麟想了想,道:“这样,我来处理妖鸡尸首吧。” 他想试试能不能把妖鸡尸首给炼化成什么东西,或许能提炼出什么鸡腿鸡翅鸡脖子给八喵补一补。 妖孽被斩杀了,棺材能入土了,搂草打兔子他们还有别样收获:谢蛤蟆告诉村里人要好好供奉水老爷,这是一方土地,可以庇佑村子里风调雨顺、妖邪不侵的。 郑跑鸡家房子大、屋子多,一行人先住在了这里。 王七麟自己占了一个房间,他回去便拎着妖鸡尸首准备送入造化炉炼化,结果他闭眼看向识海,发现造化炉已经开工了…… 实事求是的说,造化炉特别勤快。 这是个很懂事的炉子。 斩杀秦晋劫后,造化炉吸收了一道黑色火焰,这次,他从钟氏得到的青铜钟终于被盘了! 青铜小钟在造化炉上缓慢的旋转,形状未有变化,但上面出现了许多字。 可惜他暂时看不清。 妖鸡尸首味道很大,他找了个木箱子装了起来。 正好郑家有冰块,他往里撒了许多冰块,总算镇住了这股味道。 炼了一夜,青铜小钟还在转悠,变化不大。 王七麟有些为难起来,这下子怎么处理妖鸡尸首?大热的天,这玩意儿很容易烂的。 他想烧掉,八喵不允许,它用小爪爪摁着木箱子冲他展示抬头纹。 王七麟只好给它把抬头纹抹开,道:“好吧,咱们不扔掉,那你吃好不好?” 他打开箱子让八喵看,八喵再次歪头做干呕状。 吃过早饭,郑大鹏带领抬八仙将老爹的棺材下葬,王七麟留下马明镇守小水乡,其他人返程。 回到县里,黑豆看见他后甩动小短腿跑来,小嘴叽叽喳喳:“舅舅,有人欺负绥绥姨姨!” 王七麟问道:“谁?” 黑豆瘪瘪嘴说道:“好几个人,他们故意欺负绥绥姨姨,娘和姥姥都这么说,绥绥姨姨昨天没有开门。” 听到这话徐大骂骂咧咧的开始了:“他娘的,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啊?肯定是城里的泼皮想来占便宜,看大爷怎么收拾他们,一定要把他们肠头给砸出来!” “肠头砸出来?那岂不是脱肛?”沉一问道。 徐大道:“这得看他们屁股上的功夫了,要是夹得紧也能不脱肛。” 王七麟看向第五味,果然一改往日早早开门的习惯,现在都下午了还关着门。 他想换身衣服再去上门问事,结果就他换衣服的空当,四个青年和一个壮汉出现在第五味门口。 四个青年倒是都有一副好皮囊,但嬉皮笑脸的轻浮样子让人看了心生厌恶: “好娘子,快来开门,让郎君我好好看看你。” “嫂子你别躲了,我们知道你在家里,快让我们大哥进屋呀。” “嗯,真香,大哥你来门缝这里吸口气。嗨呀,全是娘子的香味。” “什么娘子?是嫂子!用不着几天她就得嫁进大哥家门了!” “嫁个屁,大哥家门谁都能进?这种野娘子大哥肯定是玩几天,等过了新鲜劲就按照老规矩扔给咱玩,对吧大哥?” 他们说的越来越不像话,饭馆大门猛的拉开,有一个老婆子端着一盆水泼了出来。 板着脸的大汉一伸手将一个满身绫罗的青年拉走,另外三人被泼了一身水。 三个青年却不生气,依然油腔滑调: “嫂子心好,大热天给咱兄弟冲澡呢。” “大哥你闻闻,这水的味道真香啊,是嫂子的洗澡水吗?” 他们说了两句突然色变赶紧跑,接着绥绥娘子提着一壶开水出现在门口。 王七麟听到声音阴沉着脸出门,大汉看了他一眼拉着青年走了。 他想追上几个青年给他们点教训,这时候绥绥娘子欣喜冲他问道:“叔叔来了?我听巧娘大姐说你去下面乡里办案了,案子处理的顺利吗?” 王七麟冲离开的青年们竖起中指,他走回来点点头道:“很顺利,你这里不顺利,是吧?” 绥绥娘子哑然失笑,道:“没事,只是几个不三不四的公子哥来店里耍无赖而已,让你看笑话了。其实没什么,平时我关门应付,反正自从开业到现在还没有歇息过呢,我也该歇歇了。” 王七麟问道:“生意怎么办?” 绥绥娘子笑道:“我让大郎挑担出去卖,这样赚的虽然少一些,但维持生计却是没有问题。哦,别站在这里了,叔叔进来坐坐?我今天熬了冰糖雪梨水,好喝又去暑气。” 王七麟探头往里看看,绥绥娘子嗔了他一眼道:“你看什么?家里没有人,放心的进来好了。” “哦。”王七麟答应一声,忽然觉得不对,“那个,我大哥没在家?那我先不进去了,我帮你去处理一下几个无赖的事。” 绥绥娘子担忧的说道:“叔叔还是算了吧,他们只是无事生非给自己找乐子,等他们过去新鲜劲,自然不会再缠着我家小店。” 王七麟拂袖道:“岂有此理!这世上又不是没有王法了,怎么能让老实百姓忍辱负重、忍气吞声?你且安心等着,我自会给你讨个说法。” 老婆子笑道:“这会天气热,王大人还是先避避暑气再说吧,你们两人聊,我先回去了。” 她是来卖鸡蛋的,绥绥娘子给她篮子里装上好些糕点,又用水壶装了满满的雪梨水。 老婆子不好意思的说道:“每次来都让娘子破费,我卖你的鸡蛋不值几个铜铢,你给我的茶食却是好几倍的价值。” 绥绥娘子柔声细气的笑道:“王阿婆你光是刚才替我泼那一盆水,就价值一千个金铢。” 老婆子千恩万谢离开,王七麟傻傻的看着她背影,一时失神。 绥绥娘子伸出手指轻轻捅了捅他的腰,笑吟吟的说道:“看上人家了?” 王七麟道:“胡说什么呢?你叫她什么?王阿婆?” “对呀,王阿婆很可怜的,老伴和儿子都去世了,自己拉扯一个孙子一个孙女。”绥绥娘子叹了口气。 王七麟暂时无心去同情老太太,他问道:“我大郎哥哥有没有弟弟?” “有呀。”绥绥娘子笑道。 王七麟感觉裤裆一寒,赶紧问道:“他是不是叫二郎?” 绥绥娘子笑道:“不是,是叫王七麟呀。” 王七麟松了口气,道:“我是问亲弟弟,他有没有亲弟弟?” 绥绥娘子摇头道:“怕是大郎自己都不知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被一个坏道士给拐走了。那道士将他卖与豪门做奴,好在老天保佑,他碰上一位满身正气的好官被解救出来,然后与我一起经营起这铺子。” 王七麟道:“人贩子都该死!行了,我先走了,大郎哥哥没有弟弟就好办。” 他直接去县衙找窦大春,结果刚进去碰到了李英,两人打了个照面,李英笑着冲他拱手:“王大人,好久不见。” “多久?”王七麟问道。 “什么?”李英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七麟耐心的说道:“你不是说‘好久不见’吗?我问你多久没见。” 李英无言以对,甩手而去。 话不投机半句多。 窦大春正在查看卷宗,县城里最近发生好几起夜盗案件,应该是有外地飞贼进了吉祥县,他在研究作案规律准备抓捕飞贼。 王七麟道:“先别看案宗了,眼前就有案子要你解决,你好歹先把眼前事给解决了。” 窦大春看到他大喜,赶紧招呼手下上茶,他问道:“什么案子啊?还惊动七爷你亲自上门?” 王七麟指了指第五味的方向,道:“听说最近总有浪荡子去找绥绥娘子的麻烦?” 窦大春顿时苦笑:“浪荡子已经被我全给收拾了,现在去找麻烦的是几个府里来的公子哥。” 王七麟一看他这样子便明白了,道:“噢,这几个人有背景,你不敢招惹他们?” 窦大春为难的看看周围,小声道:“带头的那个是府里府尉家公子,老哥我是真惹不起。” 新汉朝官职中,府尉主管一府之城的治安,是窦大春的顶头上司。 王七麟诧异的问道:“府尉家公子怎么会来咱们小小的县城?” 窦大春说道:“名义上他们是来追查章从事失踪一事,四位公子哥里有一个是章从事的弟弟。但实际上他们是冲着绥绥娘子来的,林中英那贱皮子前些天纠缠绥绥娘子想娶回家去做小,但娘子不假颜色,他来找过我,想让我帮他一起欺负绥绥娘子,逼她妥协。” “不过七爷你知道我,我怎么可能帮他做这种坏事?再说绥绥娘子要做小也是给你做小,他算哪根鞭?轮也轮不到他!” 王七麟摆手道:“别瞎说,怎么把话题又引到我身上了?” 窦大春咧嘴笑,继续说道:“反正他一看没办法,就把绥绥娘子的消息传递给了府里。这样不管府里的公子能不能占到绥绥娘子的便宜,反正他起码占了个举荐美人的功劳,同时还能恶心绥绥娘子。” “我明白了。”跟着王七麟而来的沉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这是因爱生恨啊。” 王七麟一脚将他踹开:“不会用词别用!” 窦大春给林中英的评价真是一语中的,一个贱皮子而已。 他又问道:“那四个公子哥现在住在哪里?” “同福客栈。” “什么?同福客栈不是关停了吗?” 窦大春不好意思的搓搓手说道:“七爷您知道的,我窦氏近些年一直想做住宿生意,这样莫掌柜入狱前把同福客栈给转让了,于是我窦氏就接手了。哦,里面还有你二成干股,随时能分红。” 沉一吐了口唾沫:“啊呸,贪官!” 窦大春不悦道:“这没毛的秃子什么人?” 沉一勃然大怒,一甩长枪要变成伏魔杖。 王七麟赶紧摁住他道:“这是明镜台的高僧,身手比我还厉害,已经进入御气境了,是四品大高手。” 他才刚进三品通窍境,双方差着级别。 不过他还有二牛之力和两个秘字真言,又有八喵这个暗器,要是真开打的话倒是不一定会输。 他不怕沉一,窦大春怕。 一听这个看起来傻不拉几的青年是四品御气境高手,窦大春差点没夹住肠头:“高僧恕罪,本官有眼不识泰山啊。” 沉一伸手指着他鼻子说道:“阿弥陀佛,要不是我答应过佛祖不杀人,你今天就得死了知道吗?” 恰好杨大嘴来上茶,看到他这般嚣张架势便怒了:“这是哪来的疯和尚?你竟然敢威胁朝廷官员,知道这该当何罪吗?” 沉一叫道:“你们也算朝廷官员?我当玉帅才算呢!前些天来县里的玉帅李长歌你们知道吗?他喊我师傅叫叔,我喊他叫老李!” 杨大嘴心里咯噔一声,又碰上官二代了? 窦大春给他使了个眼色悄悄说道:“四品御气境高手。” 杨大嘴脸色顿时漂亮起来,由黑转白、由白变红、由红变黄,最后他忽然挺起胸膛:“我不管你是什么高手、什么来头,都不能威胁我们衙门的兄弟!” 他用余光猛瞥王七麟,隐秘的发出求助信号。 沉一却猛的大笑起来:“哈,这老哥是个硬脊梁的好汉,回头请我喝酒,我就喜欢结交好汉。” 杨大嘴立马借坡下驴:“多谢高僧赏脸,若是高僧不欺侮我家弟兄,杨某必然以礼相待。” 王七麟道:“行了,沉一你去一边,别给我骗吃骗喝了。窦大人,咱继续谈谈府里这几个混账青年的事。” 窦大春凑上来说道:“七爷你是要对付他们,是吧?” 王七麟道:“我不想对付他们,我只想把垃圾驱逐出吉祥县。” 窦大春道:“本来挺难的,他们四个好对付,陪同他们的一个高手不好对付,那高手至少是二品炼骨境的修为。” 沉一不屑的笑了:“什么时候炼骨境也配叫做高手?” 王七麟道:“混江湖的都可以叫做高手,就像男人都可以叫做帅哥、女人都可以叫做美女,高手不代表修为,只代表身份,混江湖的身份。” 窦大春继续说道:“我之前就想收拾这几个**崽子,但碍于他们身边那位高手,我无可奈何呀。现在不一样了,七爷,您回来了,咱这优势就来了,怎么着,干他们?”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我是朝廷官员,一心庇佑百姓、效忠圣上,亲自出手不大好吧?” 窦大春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我懂,七爷你不用亲自出手,这里不是有一位四品大高手吗?让他把那位二品的高手给弄走,剩下四个**崽子还不好对付?正好我前段时间整治了几个泼皮,让那几个泼皮动手,趁着夜色动手,然后我再把他们送去城外避避风头……” 四个人互相对视,然后不约而同笑了。 就这么办! 四个公子哥带头的是府尉曹庆的二子曹铭,另外三个分别是章如晦的弟弟章不已、府城主簿的儿子张弥和大商贾之后陈六万。 王七麟现在段位起来了,他都不用参与这事件,只要去茶楼里喝着茶听着故事等待汇报就行。 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幕后大佬级的存在。 这一切要从今年清明说起,清明节距今不到半年,他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夜上柳梢头时分,几个泼皮鬼鬼祟祟进了茶楼包间。 杨大嘴沉声问道:“事办妥了?” 几个泼皮急忙点头,争着汇报抢功: “大人们请的那位高手真是厉害,两下子把公子们的高手给打飞了。” “附近当时恰好有个公厕,有个公子哥是真精明也真心狠手辣,为了躲避挨揍他竟然跳进了茅坑里头!” “对,他反应真快啊,咱刚去就跳下去了,一直到咱走都没出现。” “这不是反应快,这是有经验!” “熟练的让人心疼!” “心疼啥?他不光逃过一顿打,还蹭了一顿饭。” “对,下面有吃有喝,什么都不缺。” “但味道怕是有点差……” “味道差点没事,反正能吃饱。” 听着泼皮们的汇报,王七麟差点把一杯茶给吐掉。 “带劲!”杨大嘴听的眉飞色舞,徐大问道,“老杨,看起来你也好这一口啊?” 杨大嘴赶忙摆手。 王七麟低声道:“把他们赶紧送走,府里头肯定不会心甘情愿的吃这个亏。” 窦大春道:“七爷这个你放心,我从十岁就开始干这种事,老手了。” 193.避避风头查个案(万更求订阅) 王七麟回到驿所,听见黑豆在门房里绘声绘色的讲着什么: “……掉入粪坑的哥哥跟他们说,快把他拉上去,可是他们都不肯干,说自己被打得很厉害,动弹不得。最后粪坑里的哥哥气坏了,就骂他们,上面的哥哥跟他对骂起来。” “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哥哥们没脸留下想要离开,有个哥哥要去拉粪哥哥。可是粪哥哥生气了,就把他给拽了下去,然后他们在粪坑里打了起来。” 王巧娘、金大爷等人都在门房里,王七麟跟着听完跟着笑,说道:“莫非这就是粪斗?” 他没想到府里四位公子挨揍的事这么快传到了驿所,不过想来也是,这年代普通人家入夜没有打发时间的休闲方式,只能靠八卦传闻来获取一点精神愉悦感。 所以,当有府城公子掉入粪坑这种大新闻出现,他们自然会第一时间传递开来。 但黑豆不是在传八卦,他是真去看了现场。 金大爷消息灵通,得知府城公子挨打立马带着黑豆去看热闹。 王七麟转头看看爹娘和其他姐姐都不在,很诧异:“爹娘呢?有这样的热闹他们不出来听?不像他们为人啊,难道他们还在现场吗?” 王巧娘说道:“不,爹娘他们去同福客栈帮工了,窦大人把他们都安排了进去,一个人一个月给二十个银铢呢。” 这是高到离谱的工钱,游星和力士的月俸才有二十个银铢,普通旅店的帮工一个月能给两个银铢就不错了,饭馆的更惨,有些只是管饭,便有人愿意来干。 王七麟皱眉道:“这么高的工钱?爹娘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看见他要生气,黑豆拔腿跑了。 只要大人生气他就不会留在现场,这是他从说书人一句话里悟出来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王巧娘慌张的解释道:“爹娘知道,他们说这是窦大人贿赂你呃,所以不想去,但窦大人说不是贿赂你,他说客栈有你的一成干股,让爹娘他们过去帮工,其实是帮你看着客栈,所以给这些钱。” 王七麟忍不住摇了摇头,道:“行吧,跟爹娘说一声,去看着可以,但二十个银铢不行,十个银铢吧。” 徐大推开他道:“七爷你这就是不懂人心了,大姐你让爹娘就要二十个银铢,然后每个月每个人拿出十个银铢来,凑在一起去路口设个粥铺,给南来北往的旅人供个粥供个凉茶。” 这些事是小事,王七麟没刻意去管。 他回到屋子里,水瓮中水花四溅,风水鱼露出光秃秃的脑门盯着他看,很委屈。 它使劲扑棱水,使劲盯着他看。 王七麟无奈,走过去说道:“行了,我看见你了,你折腾什么?就这么想展示存在感?你这小蹄子,幸亏是条鱼,你要是个娘们那不麻烦了?简直是戏精。” 风水鱼将水拍向他的脸,王七麟嗅了嗅后说道:“卧槽,好臭啊。” 他这才想起有段时间没给风水鱼换水了。 谢蛤蟆跟他说不要给风水鱼换水,直接在驿所里挖个小池塘,让它去池塘里待着。 王七麟觉得这是个好招,于是他跟徐大说明天挖池塘引水种荷花种莲藕。 徐大不乐意:“这跟我什么事啊?” 王七麟给他使了个眼色暧昧的说道:“你想想,咱驿所到时候有了池塘有了荷叶,弄个小船让木兮在上面跳个舞,带劲不?” 徐大挠了挠屁股嘿嘿笑了起来。 木兮平时聊天说过她在青丘府中跳舞的事,她最擅长的便是水上舞。 有了动力事情就好办了,大清早他便挥舞着锄头在驿所院子里开干了。 王七麟起床去练刀,看见他老爹王六五在月亮门处怔怔的看着自己。 见此他放下刀擦了把汗过去问道:“爹,有事吗?” 他想起昨晚对大姐的叮嘱,又说道:“哦,你是来说在同福客栈做工的事吗?” 王六五没回答,他有些迟疑的说道:“小七,你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王七麟笑道:“环境和时间会改变一个人,谁会跟以前总是一样呢?不过无论我怎么变化,我都是你儿子嘛。” 王六五也咧开嘴笑了起来,他说道:“哦,我来找你是跟你说,现在找咱家提亲,县里头不少人家想把闺女许给你。” 王七麟没有问下去,他摇头道:“爹,我的婚事你别急,还是先给姐姐们找个好婆家吧,我的亲事有月老管呢,他已经给我找好媳妇了,这点有高人跟我说过了。” 王六五担心的问道:“月老给你找的是人吗?” 王七麟失笑道:“爹你乱想什么呢?” 王六五叹了口气说道:“你整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我和你娘心里总归有些担心。特别是说起你这个婚事,最近我总是做一个梦,梦见你结婚了,掀开媳妇盖头一看,下面是个狐狸。” “要不然就是做个梦梦见你有孩子了,抱过来给我和你娘看,结果一看你抱着个小狐狸。” 王七麟笑道:“你儿子就是跟狐狸干上了呗?” 这话有歧义,他又补充道:“就因为你儿子要斩妖除魔,你就以为他要娶个妖怪?” 王六五又叹了口气,说道:“小七,不光我做了这样的梦,你娘也做了这样的梦!”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和我娘天天想我跟妖魔鬼怪打交道,肯定都会做这样的梦。” 王六五摇摇头走了,他看着父亲的背影一时没动弹。 刚才的话是他安慰父亲的,爹娘二人同时做一样的梦,这怕是什么兆头…… 他想到了当初在青丘府中的狐仙…… 今天他待在驿所里查看辖内各乡送上来的案宗,里面记述了从县城到村里发生的诡事,有背景、起因、过程、结论和处理结果五个描述点,很详实。 他一边看一边摇头,在他看来很多诡事都充满疑点,听天监办案太粗暴简单了,就是找到妖魔鬼怪去杀妖魔鬼怪,压根不管它们为什么出现、有什么隐情。 不过这也是没辙的事,听天监内有能人异士,这些人动手都是一把好手,让他们动脑子就不行了。 他正批阅着卷宗,金大爷上门来问道:“七爷,打扰您一下。” 王七麟道:“金大爷客气了,有什么事吗?” 金大爷说道:“县里姜家派了管家和红姑来找你,我猜她是来给你提亲的。” 红姑是吉祥县第一媒婆,也是个修行人士,据说跟专管男女情事的红喜门有些关系。 她在县城内外有颇多传奇故事,相传经她手促成的夫妻都能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所以大户人家都喜欢让她去给家里子女提亲寻媒。 姜家在吉祥县有权有势,王七麟不管要不要接受人家好意,他都得去招呼一声。 于是他便去了待客厅,一进门看见一个清瘦的老头和一个满脸福相的妇女在轻声聊着什么。 老头长得普普通通,清瘦的脸、清瘦的身材,颔下一缕山羊胡。 妇女的形象就比较有意思了,王七麟在梦里的地球上见过许多次,每次见到的时候她都喜气洋洋的抱着一些胖娃娃,然后喊:红会福娃娃。 两人倒是很客气,王七麟一露面便争先恐后的站起来跟他寒暄。 王七麟听了一下,姜家这次是给二女儿姜妍尔提亲,红姑诚恳的说道:“王大人,姜氏第二姝的美貌与才华在城里城外闻名遐迩,大人可以随意打听,奴家绝无虚言。” “不错,王大人这点放心,我家二小姐素来有吉祥第一玉人之称。当然外界有一些关于二小姐的不实传闻,说她脾气不好,但我敢向大人保证,这些都是传闻罢了,是好事者编排我家小姐。”姜管家也说道。 王七麟淡淡一笑,道:“这点我自然知道,二位我是信得过,姜家家大业大,能看上我这个乡间小子,实在让我受宠若惊。” 听到这里,姜管家微不可查的苦笑一声,他是聪明人,已经听出话里的意思。 “可是,”王七麟开始转话锋,“二位有所不知,我上头还有四位姐姐未能出嫁,按照我家乡传统,上有长亲未能成亲,我这小的也不能成亲,所以只能谢绝姜氏的好意了。诚惶诚恐,奈何福薄缘浅。” 红姑下意识问道:“王大人家乡不就是咱吉祥县吗?咱吉祥县还有这样的传统?” 王七麟道:“我家乡小村规矩多,二位也知道,越是小地方事越多。” 两人又是一番滔滔不绝的对他劝说,红姑连姜妍尔的画像都带来了,她打开画像之后,一位翩然俏佳人含羞带俏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鹅蛋脸、柳叶眉,芙蓉如面,冰肌玉骨,如果姜妍尔真有画像中这般美貌,王七麟还真得说她一声吉祥县第一俏姑娘。 其中‘姑娘’这个限定很重要,否则她就不是第一俏了。 看他铁了心的推辞,姜管家没辙了,将求助目光投向红姑。 红姑手上带了一枚顶针,她习惯性的转动顶针,有一条淡淡的红线在上面若隐若现。 王七麟看向顶针,红姑注意到他的目光后不自然的笑了笑,将手收进了袖子里。 见此他便猜到了,坊间传闻红姑就是吉祥县月老,她撮合的男女最后总能走到一起,怕是就跟她的道术相关。 这个顶针很可能是个法器。 她刚才看王七麟难以对付,下意识便拿出了法器准备施展法术来成全这桩姻缘。 这自然是不行的,于是王七麟意味深长的一笑,道:“当今圣上对民间的道法势力,颇有不满啊。” 红姑自如的笑道:“圣上乃是天子,言行举止自有深意,我等草民不敢妄自揣摩。” 但王七麟的警告起作用了,红姑没有多做纠缠,她跟姜管家低声耳语几句,姜管家微笑着点点头,两人起身留下礼品告辞离去。 姜家着实大户,送来的礼品足足两大箱子,是让挑夫挑进来的。 送走两人,王七麟没有继续留在府里,他对徐大说道:“走,去办一件案子。” 徐大满身大汗,树荫下的木兮急忙递上一卷沁了凉水的毛巾,他温柔细致的擦了一把,柔声问王七麟道:“又有什么案子发生了?这怎么一件接一件呢?” 王七麟拉起衣袖猛挠胳膊。 木兮关心的问道:“七爷,你怎么了?是不是起疹子了?” 王七麟摇头道:“不是,是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忽然起了痱子、汗毛也竖了起来。” 徐大一捏拳头发出嘎巴嘎巴的声音,木兮下意识看过去,他回以铁汉柔情的微笑。 正直日上半空,天气炎热,太阳晒在人皮肤上能晒出一层油来。 徐大问道:“非得这会去啊?多热的天。” 木兮抿嘴笑道:“七爷不怕热,你看他还穿着官服呢。” 王七麟摸了摸胸前的阴阳鱼玉佩,很得意。 徐大说道:“七爷肾虚,怕冷不怕热。” 木兮羞怯的看了他一眼,接过毛巾跑了。 王七麟怒道:“你又编排我?” 徐大也怒了:“大爷从来不编排人,现在全县都知道新来的大印肾虚,刚来县里没几天去买了两趟三十六味帝皇丸,一趟买十来个,把帝皇丸当饭吃,肾虚的都快没了!” 王七麟一怔:“真的?” 他着急忙慌去问金大爷,金大爷咧嘴笑:“七爷,肾虚没啥,十个爷们九个虚,我也虚,没事。” 王七麟站在门口,滚热的夏风吹来,他只感觉浑身发冷。 恶语伤人六月寒。 人言可畏啊。 徐大和谢蛤蟆出来,老道士也纳闷:“大人,咱们为什么非得顶着大日头去办案?” 王七麟解释道:“我不是想办案,我是想避开衙门,昨晚上府尉的公子掉入茅坑里头,这消息传的很快,今天府尉肯定会知道消息,到时候他会找人来听天监去处理这事。” “他家公子掉茅坑,为什么还要找听天监?” “笨啊,”徐大鄙夷,“公子们身边有高手护卫的,可高手护卫却被人两拳给捶的脱肛了,这事肯定有鬼啊,县衙自然解决不了,到时候不找咱听天监能找谁?” 王七麟点头:“然也。” 他们这次要办的案子是一件老案子,不是很危险,但是很诡异: 县城有个叫苟或的人最近今年运气很差,摔个仰天跤还磕碰了鼻子。人家倒霉了喝凉水塞牙缝,他是喝凉水咬破舌头咬破嘴唇…… 出门看阴天带上伞,结果不下雨;等到了大晴天出门,却碰到大雨倾盆,他赶紧往家里跑,跑的越快雨下的越大,等他跑到家,雨停了…… 逛个街碰到两伙人打架,然后两伙人都把他当做对方的人,一起给围殴了他,把他打的很惨…… 他想知道自己要倒霉多久,就跟朋友一起去寺庙求签,朋友买通了庙祝,在签筒里放的全是上上签,然后轮到他抽签了,他摇晃的太使劲,签筒摔地上给摔碎了,不但没求到上上签,还赔了人家一个老料签筒钱…… 听过介绍,徐大乐了:“嘿,他是被倒霉鬼、扫帚星给缠上了吧?没有找人驱鬼试试?” 王七麟道:“怎么没找?找了个和尚来驱邪,结果找了个假和尚,不念经竟然玩符箓,一张符箓点燃,把他家房子给烧了!” 这下子连谢蛤蟆都惊呆了:“这不是被倒霉鬼缠上了,他这是霉神附体了。” 徐大道:“要我说这事有点邪,咱最好别去上门主动招惹他,很有可能咱跟着倒霉啊。” 王七麟摇摇头没说话,他没想着能把这事解决,他就是去开开眼。 这人住在外城一条巷子里,曾经在府衙里做过更夫。 可是他倒霉之后一旦晚上上街巡逻就会碰见孤魂野鬼,这玩意儿不害人却吓人而且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碰到个大鬼恶鬼啥的?就普通人这能力,碰到害人的鬼那肯定没得跑,所以他很早就辞职了。 大热天街头没什么人,他们在巷子里绕了一会迷路了,只好面面向觎。 谢***湖经验老道,他低声道:“有人跟着咱们,跟了好一阵。”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三人走到一处三叉路口散开,果然有个青年鬼鬼祟祟的跟了上来。 三人同时出现,将青年一下子堵在了中间。 人肉汉堡阵势。 青年吓一跳,看见他们出现后咧嘴笑,摘下个水囊递给他们。 徐大一巴掌将水囊拍开,虎着脸道:“胆子挺大啊,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把掺和了迷魂药的水给我们喝?怎么着兄弟,哪条道上的?把牌子亮一亮,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个说法,否则大爷让你知道得罪听天监的下场!” 青年困惑的看着他挠挠头,然后双手比划了起来。 王七麟一愣:“聋哑人?” 徐大冷笑道:“肯定是装的,这种把戏大爷见多了。” 巷子周围是二层小楼,有人在二楼窗口乘凉看见这一幕,便急匆匆走下来说道:“三位大爷误会了,小莽他不是坏人,恰恰相反,他是好人,他一定看你们满头大汗,特意从家里带了水来给你们喝。” 一边说这人一边简单的打手势,青年咧嘴笑,伸出手快速比划起来。 谢蛤蟆懂手语,看了两眼后点头道:“王大人,他的手语没问题,可能真是个聋哑人。” 走出来这人笑道:“他确实是聋哑人,你们不信可以打听。呀,这位小哥还是听天监的大人?那更简单了,您可以随处打听,这小莽真是聋哑人,而且他是个好小伙,我们老狼窝巷子里没人不说他的好。” 徐大尴尬了,他把水囊还给小伙抱拳道:“对不住了,兄弟,大爷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于你,还请海涵。不过这兄弟也太热情了吧?他追在我们身后,我还以为他是小偷小摸呢。” 这人笑道:“我们老狼窝巷子杂乱容易迷路,小莽经常出来帮人带路,他对这里熟悉,不过不会说话又听不懂人家的话,难免会闹出一些误会,还请大人们多多谅解。” 王七麟拱手向小莽道谢,然后将来意说明。 听完他的话,这人高兴的说道:“你们要找倒霉蛋啊?那你们找对人了,就让小莽带你们去好了。” 他冲小莽比划了两下,小莽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冲他们招手轻快的往前走。 王七麟看的诧异。 小伙子耳朵听不见、嘴巴不能言,这种人生活应该很艰难、生命中应该充满了绝望,可为什么他却表现的这么轻松? 有点古怪。 194.人善人欺天不欺(大章求订阅) 苟或家是一座普通的青砖小楼,两层,第一层是青砖,第二层是木屋。 不过因为之前做法事引发火灾,木屋已经变成灰烬,如今只剩下一层半。 然后走近了看,王七麟发现第一层其实不是青砖搭建,而是红砖,它是被火焰给熏成了青黑色…… 屋子外的街道上有一排柳树,最大的柳树下有几个老汉在乘凉。 一把竹椅,一壶凉茶,一盘棋局,一段人生。 王七麟挺羡慕老爷子们这样的生活,住在县城里头、一生无风无浪,结交几个老友、生下一窝儿女,挺好。 这些老汉都认识小莽,看见他后便纷纷打招呼,小莽听不到他们声音也不会说话,却能明白他们的意思,很高兴的上去比划手势,他看见有个老汉的竹椅腿松了,便蹲下将椅子上的榫卯结构调整了一下。 老汉晃了晃椅子,笑道:“小莽好手艺,这下子结实了。” 另有老汉递给小莽一块西瓜,小莽冲王七麟等人招手,问他们要不要吃西瓜。 爱屋及乌,乘凉的老汉们对王七麟三人也很友好,问道:“大人,你们是来找倒霉蛋的吗?” 王七麟点点头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从怀里掏出一包瓜子放到棋盘上分给老头们,示意一起唠嗑。 他问道:“我们打听着说,这个倒霉蛋叫狗货?这是外号对吧?他真名叫什么?” 一个光头老汉摇晃着扇子笑道:“这正是真名,他老子没文化但又喜欢附庸风雅,一直以为三国大谋士荀彧就是姓苟,但他不认识彧这个字,于是取了个相近的或。” 听到这里其他老汉纷纷发出杠铃般的笑声。 “苟或的老子不光没文化还很好面子,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给儿子取名闹了笑话,但他想维护住面子,于是就对外面宣称自己就是给儿子起名叫苟或,取得是‘狗货’的谐音,为的是起个贱名好养活。” “他不是给儿子起了个贱名,他是生了个贱人。” “这是他们苟家的传统,苟家往上数三代,哪个不是贱人?” 老头子们愉快的讨论着,氛围越发轻松自如。 徐大很擅长打探消息,在他的询问和引导下,王七麟很快打听到了许多消息。 苟或的霉运是从今年开始的,这人嘴巴很叼,最喜欢损人,但他脑子转得快、家里也颇有银钱,所以日子过的很不错,左邻右舍玩脑子玩不过他、斗嘴斗不过他,对他无可奈何,只能拿他名字寻乐子。 听到这里谢蛤蟆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道:“看样子这个狗货平时没少得罪人,可能有人在他身上种下了霉桩。” “霉桩是什么东西?” “霉桩是改命桩的一种,这东西很厉害。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人的命运天注定,靠人力道法很难改变,这样有修士大能设计出了改命桩这种东西。” “顾名思义,它是个桩子,能给人改命。但这桩不是木桩石桩,它是个气桩,以气凝练、御气施展,将这桩钉入人的阴魂中,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所以改命桩包括许多,有喜乐桩,钉进人阴魂中后会让人余生笑口常开,也有霉桩,钉进人身体里后会让人不断倒霉。” 听过介绍,王七麟狐疑的说道:“按你的意思这东西很珍贵才对,谁会给一个小市民使用这样的法器?” 谢蛤蟆道:“等我们进去看看,案卷上说他没有被倒霉鬼缠上,对吧?如果没有被倒霉鬼给缠上,那我觉得他今年这么倒霉就两个原因,一是被人种了霉桩,二是惹了天道,上天改了他的命运。” 说到最后他又摇头:“上天改命更不靠谱。” 徐大又跟老头们打听了一阵,差不多把想知道的消息都打听出来后他回来说道:“应该不是让人种了霉桩,这狗货虽然喜欢损人,却不是个坏人,平时跟邻居打交道顶多是在口头上占个便宜,不会去坑人害人,乡邻们顶多厌恶他,不至于痛恨他。” “或许他得罪了高人呢?”谢蛤蟆猜测道,“江湖异人们的性情怪异,心思让人琢磨不透,如果他不小心嘴贱惹了个游戏红尘的高人,那可能会被种上霉桩。” 听到这话徐大点头:“就像咱们上次在勿入饭庄遇到的那个老乞丐对不对?老乞丐的脾气就是这样,他看大爷长得帅、为人正气,就给了大爷一个山公幽浮……” “行了行了,咱是来查案的不是来吹捧的,再说要吹捧也是别人来吹,你自己吹自己算什么事?” 徐大不悦道:“还不是没人吹捧大爷,大爷只能自己来?” 王七麟道:“以后让道长给你吹。” 谢蛤蟆懵了:“关我啥事?” 王七麟没继续跟他们打嘴炮,他走进院子问道:“主人在家吗?” 院子里面安安静静,野草长出来得有人的膝盖高,满院子都是野草,看起来很久没有打理了。 他一连喊了三声,才有人懒洋洋的在屋子里说道:“主人不在家你们还想偷点东西走吗?大热天大中午,你们跑来做什么?就不能让人安安稳稳睡个好觉?烦人!” 徐大捏了捏拳头道:“这话怎么这么欠揍呢?还真是个狗货!” 屋里人听到这声音从窗口冒出个头来说道:“欠揍又能怎么样?欠揍你来揍我呐,正好,我这几天家里没粮食了,正缺个儿子养着呢,来来来,你来揍我,我反抗一下算我输,我不让你赔的哭爹喊娘也算我输。” 王七麟笑嘻嘻的说道:“是吗?那你胆子不小啊。” “当然,谁不知道我苟或就是胆子大!” “嗯,敢做听天监的爹,你不是一般的胆子大。” 一听这话,趴在窗口嬉皮笑脸那人傻眼了。 他伸长脖子努力看清王七麟身上官服,随即赶紧从窗口往外跳:“大人恕罪,小人哎哟!” 院子里杂草多,窗户下长出了一些蒺藜草,天气热苟或穿的少,下身就一条犊鼻裤,这样他跳下来正好落进蒺藜中,两条大光腿瞬间就见红了! 徐大将他从草里拔出来,看着他腿上的红痕咧嘴道:“你还真是够倒霉的。” 苟或泪眼汪汪的问道:“大人,我到底怎么了?真的是让倒霉鬼给缠着了?” 王七麟摇头,他已经开了目神,要是倒霉鬼缠着或者缠过苟或,他总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但实际上没有,苟或身上、家里干干净净。 他们进屋,屋子里乱七八糟,苟或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住,三位大人,家里娘们带着孩子回娘家了,我自己一个人住,懒得收拾,所以有点脏乱差。” 徐大问道:“为啥回娘家?是不是跟着你倒霉?” 苟或叫屈:“大人您别听外面的风言风语,这些人就会胡说八道,他们在背后编排我呢。我自己倒霉,这个我承认,我是倒霉蛋,这个没错,可是没人跟我倒霉过呀,只是我自己倒霉而已。” “那你媳妇为什么回娘家?” 苟或唉声叹气道:“还不是外面人编排,说我被倒霉鬼缠上了,然后我媳妇怕鬼影响了孩子,就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王七麟抽了抽鼻子,嗅到一阵清凉的气息,他说道:“你孩子见过鬼,是吧?” 苟或垂头丧气的不说话。 他运气差的让人难以置信,确实隔三差五会有鬼上门来,不过都是普通的孤魂野鬼,所以没有伤害到他。 但正所谓癞蛤蟆蹦到脚面上,它不咬人却恶心人。隔三差五碰到鬼,这不光恶心人还吓唬人。 最要命的是,鬼有阴气,频繁撞鬼有损阳气,这比沉迷女色还要严重,很容易透支身体。 现在县城里头就在盛传,说新任大印沉迷捉鬼被鬼的阴气给弄的肾虚了。 王七麟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走霉运的?就是今年?” 苟或道:“就是今年,去年我还走过好运呢,去年腊月寒冷,城外河里结冰,大家伙纷纷去破冰钓腊鱼,然后我每次都收获不错,有一次还钓到一条十斤的大红鲤,卖给鼎盛楼换了足足五个银铢呢。” 谢蛤蟆急忙问道:“你以前是不是运气很好?” 苟或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自然,不瞒大人,小人以前很受苍天眷顾,日子顺风顺水,出门不说能捡到钱,但起码丢不了钱。就拿年底的赶年集来说,大人们知道年集上小偷多,可我从未被偷过钱。” 王七麟明白谢蛤蟆这么问的原因,他说道:“道长你猜他小时候有人给他改过命?” 谢蛤蟆缓缓的点头道:“对,这叫半途富贵。我曾经见过一个被这么改了命的人,他前半生享尽荣华富贵,活的当真是一帆风顺、富贵逼人,可是后来某一天突然家道中落,不管做什么都非常不顺,最终破落潦倒,死在一座破庙中。” 听到这,苟或吓得流眼泪:“大人救命,不是,大人,刚才小人吹牛了,其实小人以前也没有这么顺,起码不是一帆风顺、富贵逼人,你们看我长子就夭折了。” 徐大看看屋子里的摆设说道:“没错,看他这个条件,说他前半辈子把一生的荣华富贵都享受了、把一辈子的好运都走光了有点不可思议,要是这样他这辈子也太惨了吧?” 谢蛤蟆摇头道:“我猜错了,既然他长子夭折了,那他肯定不是被人改了个半途富贵命。” 苟或擦额头冷汗,徐大忽然问道:“不过你确定你那个长子是你亲生的?如果他不是你亲生的,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绝对亲生的。”苟或急忙点头,“他长得跟我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他说道:“甚至连嘴贱都一样。” 王七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也知道自己嘴贱呀?” 苟或垂头丧气的说道:“我知道,可我改不了自己这臭德行,唉,狗改不了吃屎。” 王七麟佩服,这是个老祖安,喷起自己来一样毫不留情。 谢蛤蟆继续问道:“那你就是今年开始走霉运?” “对。” “你记忆中今年第一次走霉运是什么时间?” 苟或毫不犹豫的说道:“大年初一。” “发生了什么事?” “年三十晚上我家吃好饭,结果我一不小心吃撑了,然后初一我去拜年的路上肚子疼,但当时我正好刚进了一户长辈的家门,于是就想憋住了,等回到家再来解手。” “后来呢?” 苟或的脸上露出一丝伤悲:“后来我给他磕头的时候,忽然来了屁意,我憋不住了,于是我想赌一下……” 徐大可怜的看着他说道:“你赌输了?” “没有,我赌赢了。” 徐大很失望:“那这算什么倒霉事?” 苟或哭丧着脸说道:“我憋住了,我憋了很久!然后回到家后我发现再没有便意了!一连十多天没有便意!” 三人对视一眼,惊呆了。 这是真倒霉! 苟或悲伤的说,后来还是去百草堂找名医通便才治好这毛病,而治好后留下了后遗症,那就是伤到了肠道。 王七麟说道:“你看,血淋淋的例子就在眼前,人生不能赌博。” 徐大认同的点头:“一点没错,我有个朋友好赌,赌到后来家破人亡。于是他为了戒赌就发誓,再赌博会剁掉一个手指头。” “那他现在戒赌成功了吗?”王七麟关心的问道。 徐大说道:“成功了吧?他现在两只手都没有指头了,不能抓牌应该就赌不了了。” 苟或弱弱的说道:“大人,你们不是来查我总倒霉这回事吗?怎么聊起了赌博?” 王七麟点点头问道:“对,查你这事的。这样你再想想,你过年和初一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反常的事?有没有惹到过什么人?” 苟或为难的挠挠头道:“没有吧?我虽然嘴巴贱,但不会在谁的面前都嘴巴贱,碰到惹不起的人我是不会乱说的。” 王七麟想想也是,他们交谈这段时间,苟或并没有在嘴巴上得罪三人。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为难的摇摇头,他见多识广没错,可也没见过这样的事。 王七麟站起来背着手慢慢的在屋子里转起圈子,道:“今年开始走霉运,从大年初一开始走霉运。过年,大年初一,这是个很重要的日子,过年时候——过年时候你有没有乱说?比如有没有在拜神拜祖先的时候乱说什么?” 苟或坚定的摇头:“怎么可能?我又不傻,我怎么会在菩萨和祖先跟前乱说?我就敢在熟人而且是得罪的起的熟人跟前乱说。” “那你在熟人跟前乱说过?” 苟或讪笑:“拜年时候遇到了街坊,总会说几句玩笑话吧?” 王七麟盯着他道:“你都说过什么?” 苟或无奈道:“已经大半年了,当时都是无心之话,小人哪能记得住?” 谢蛤蟆拿出一粒丹药扔给他道:“这是醒脑丹,你闭上眼睛努力想大年三十和初一拜年时候说过的话,当你想到实在什么想不出来的时候就吃掉它,然后你再把想起来的话说出来。” 苟或乖巧的坐下,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回忆起来,很快眉头便皱巴起来。 过了一会他将丹药服了下去,说道:“我跟你媳妇说,‘你看你烧的这个鱼跟它娘火葬过一样,咋滴,准备直接烧给先人’……” “我对女儿说,‘吃的慢点,跟饿死鬼投胎一样,你爹我平日里饿着过你吗?少吃两口红烧肉,吃肉吃多了肚子里长虫子’……” “我跟刘老四说,‘老四过年好,你又老了一岁,不过不要紧,你长得显老,老一岁更好,更符合事实了’……” “我碰上了刘能,我说‘过年好,我这么问是不是不合适?看你这苦瓜脸就知道这个年你过的不好,咋了,儿子还没回来’……” “……” 一句接一句的话说出来,徐大听得眼睛发直:“这种人能活到现在没被打死真应该感谢祖宗保佑。” 谢蛤蟆也掐手念‘无量天尊’:“老道士要是有这么个熟人,估计早就下毒把他给毒哑了。” 苟或还在继续说:“我碰到了小莽,说‘哑巴崽你说你日子过成这样你怎么还天天笑呢?笑什么笑?哟,给还给我作揖,给我拜年呢?行,那我也给你拜年,祝你今年走霉运,倒霉一整年,看看你还能不能再这么笑’……” “停下!”谢蛤蟆厉喝一声。 苟或茫然的睁开眼睛,他记得自己刚才说的话,便讪笑着问道:“呃,大人,我我我,我嘴巴确实挺臭哈?” 徐大震惊的说道:“挺臭?老哥我说你有点没数啊,这只是‘挺臭’?这都不是非常臭、很臭,你这是倒立冲天放屁,臭上天了!” 谢蛤蟆说道:“不说废话了,找到原因了。” 王七麟道:“他对小莽说的话?” 谢蛤蟆肃然的点头:“不错。” 听到这对话苟或顿时跳了起来,他正要化身祖安神开喷,王七麟抢先挥手给他一巴掌。 苟或懵了:“王大人您为什么打我?我犯什么错了?” “没犯错,”王七麟说道:“只是我刚才就想打你,不过你一直在回忆说过的话,我不能打断你思路。” 徐大问道:“这样看来,事情跟小莽有关?”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我想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走,去找小莽问一句话。” 小莽还在树下跟老人们唠嗑,他不会说话但也能跟人聊天,用手语聊天。 老人们多多少少都会几下,一起比划着跟他聊的挺开心。 看到王七麟等人走出来,小莽站起来笑着冲他们比划,谢蛤蟆帮忙翻译道:“他问咱们记不记得回去的路,还要不要他带路。” 王七麟笑着摆摆手,徐大为难的说道:“七爷,这小莽看起来不是坏人啊,要是他在背后捣鼓的事,那咱们怎么办?” 谢蛤蟆上去跟小莽比划了几下,小莽毫不犹豫的笑了起来,然后也冲他比划。 苟或等不及,他忍不住叫道:“大人,是不是小莽害得我倒霉?他会邪术,你们抓他呀!” 王七麟又给他一巴掌。 苟或缩着脑袋不说话了。 王七麟再度给了他一巴掌。 这下苟或懵了:“大人,你为什么还打我?” 王七麟道:“抽着玩,别怕,你没惹我。” 徐大搓了搓手不好意思的说道:“七爷,我也想玩。” 谢蛤蟆跟小莽交流结束了,他回过头说道:“小莽听不到人的话也不会说话,那你们知道他怎么给人家拜年吗?” “拜年的时候都会说喜庆话,可小莽有口难言,于是他就在心底实实在在、认认真真的说一句‘我把一样的祝福送给你’。” “人善人欺天不欺啊!现在人们不管拜年还是碰到喜事,说的喜庆话都是应付,只是选漂亮话来说,并不是真心送去祝愿,这样老天爷即使听到了,还愿的时候也是应付一下,也不会真心去还愿。” “但小莽不一样,他是真心送的祝愿,并且被老天爷给听见了!” “所以有人祝愿他新年一帆风顺,他就祝愿对方一帆风顺,老天爷也这么保佑。” “而你呢?你祝人家一年倒霉,小莽把这祝愿返还给了你,老天爷就这么还愿!须知小莽祈愿很是虔诚,老天爷还愿的时候就会一丝不苟!” “于是,你今年的运势是老天爷改的,一命二运三风水,老天爷亲自给你改了运啊!你也算是有脸了!” 195.天王轮回(大章求月票) 找到原因,苟或傻眼了。 用不着王七麟动手他开始自己抽自己耳光,猛抽嘴巴:“让你贱!让你贱!让你贱啊!” 徐大关怀的问道:“要不要大爷帮你抽?你放心,大爷下手特别狠,特别解气!” 苟或看看他的巴掌,吓得两股战战。 事情很不可思议,但王七麟信奉一句话: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一定也是事实。 这个答案让他忍不住感叹,真诚待人总归没错,小聪明耍多了就容易出大愚钝。 谢蛤蟆和徐大也感慨,他们感慨完了就准备走。 苟或拉住王七麟可怜巴巴的问道:“大人,您行行好,能不能帮我解除霉运?” 王七麟道:“你求我还不如去求老天爷,刚才道长的话你没听到吗?一命二运天决定,老天爷给你改的运势,你觉得人能给你改掉吗?即使能给你改掉,谁又愿意去这么做呢?” 苟或绝望的叫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倒霉?有期限吗?” 王七麟微笑道:“应该是一年时间,你忍一忍,只剩下五个多月啦。” 苟或失魂落魄,他悲哀的说道:“太倒霉了,我真倒霉,我竟然这么倒霉!”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你只是走霉运而已,可小莽呢?他是没有好命!他是聋哑人啊,这不比你走一点小霉运要更倒霉?可你看他有像你这样怨天怨地吗?你这种人,哼!” 剩下的话他不说了,懒得多说,浪费粮食。 苟或并没有被责备几句后就反思自己,他还在自怨自艾:“大人,我已经这么倒霉了,那我抱怨两句能怎么样?这不能连抱怨都不让抱怨吧?我可是最倒霉的人!” 王七麟道:“你不是最倒霉的人,小莽就比倒霉,另外我还有个朋友更倒霉。” “你朋友多倒霉?”徐大来了兴趣。 王七麟道:“我只给你们说一下他的墓志铭,‘初从文,三年不中;后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苟或听完笑了。 大家伙都笑了。 小莽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便跟着笑,而且笑的格外灿烂。 上苍给我痛楚,我回报以高歌。 凡是不能摧毁我的,只会让我更强大。 王七麟看着他,心里忽然一动,他对修为有了新的理解: 内力蛰伏于丹田、灵气飘荡于体外,每次都是要施展功法的时候他才会去刻意调动它们运转,以展示出功法的威力。 其实修为的真谛是无为而不是有为。 无论外界是什么样、无论外界对他做什么,他都不必刻意回应,他应该让内力有自己的运转规则,就像小莽,生活和命运不管给他什么,他都坦然受之,继续欢乐。 因为他的欢乐来自他的内心,而不是来自外界的得失。 因为他存在的意义便是让自己开心,让自己欢乐。 人生如此,修为亦如此! 内力存在的意义便是在他体内运转,而不是固守丹田等待外界刺激到来时候由他调动去回应! 想通这点,他感觉自己的心跳猛的加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爆炸了一样。 他激动的闭上眼睛,内力奔涌,化作气流冲向他四肢百骸,沿着奇经八脉开始翻滚、开始激荡。 气,出现了。 王七麟不用出刀,他猛的挥手,只听嗤啦一声响,地上一块石头出现了划痕。 御气境! 这就是修为第四重御气境。 不过他现在修为不到家,还没有彻底领悟御气的境界,所以外放的劲气横而不强、多而不精。 但已经很了不起了,他靠自己的悟性进入了修为第四重而不是靠嗑药,这对于他的修为来说帮助巨大:他从此有了信心也有了信念。 原来自己不靠造化炉一样可以修炼! 原来自己果然是青年俊杰! 谢蛤蟆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变化,他看了眼地上石头的划痕后面露惊色,拱手道:“恭喜大人修为有新突破。” 王七麟徐徐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不过有一点领悟而已,不值一提。” 该装的逼还是要装。 他去向小莽道谢,小莽挠头,满脸迷茫。 王七麟拍着小莽的肩膀对周围说道:“小莽哥帮了本官一个忙,以后若是有人欺负他,请小心本官辣手无情!” 徐大也上来拍着小莽的肩膀说道:“兄弟,过年的时候咱们还不认识,我也没给你拜年,这真是说不过去,这样老道士你过来帮我比划一下,告诉小莽兄弟我给他拜年了,祝他阖家如意、事事顺利、好运连连、步步高升,男人见了心生佩服、女人见了心生爱慕……” “停停停,你这目的性也太强了吧?老天爷不是随时都在倾听人间许愿的。”谢蛤蟆白了他一眼。 徐大道:“你帮我比划就行了,哪那么多废话?万一老天爷这会又在倾听了呢?有枣没枣的都得来一竿子,万一碰上了呢?” 谢蛤蟆冷笑着要嘲笑他,王七麟说道:“你跟他个浑人较什么劲?帮他比划一下就是。” 见此老道士无奈,只好懒洋洋的给翻译了。 比划完后他要走,王七麟拦住他道:“等等,道长,你顺便帮我也比划两下。” “你也要给他补个拜年祝福?” 王七麟摇头道:“不是,我给他拜个早年。小莽兄弟,你看还有不到半年又要过年了,老哥我在这里先给你拜个年,祝你心想事成,对,心想事成就行了!” 徐大一愣:“你比我还狠啊?” 看到他们两个先后冲小莽抱拳作揖,八喵不甘示弱,也站起来搭起前爪拜了两拜:“喵喵喵。” 关于拜祭,我八喵永不缺席! 破解这个案子没耗费很多时间,但王七麟没有回去,他看到路口树荫下有人摆茶摊卖凉茶和水果,便去脱掉官服光着膀子混进乘凉人群里喝凉茶吃西瓜。 这种场合专门吹牛的,乘凉的人一个比一个能扯。 扯了一阵就扯到了他王七麟身上,有人说道:“这新上任的听天监大印可是个厉害人,他以前在伏龙乡的时候破了好些鬼案,连牌坊乡将军府需要帮助都去找他。” “这算什么?他最厉害的是破了伏龙乡的一个诅咒,那诅咒存在一百多年了,谁都解决不了,期间死了不知道多少人。” “吹牛批!” “吹你麻批!老子说的是真的,老子小舅子的亲哥家邻居的亲戚就在听天监当差,我们经常一起喝酒,这事我了解的清清楚楚。” “确实有这么回事,伏龙乡听天监过去几年反正每年要死一个小印,就今年没死,据说是那个姓王的大印把这事给解决了。” “我也听说了,他确实很厉害,可惜肾虚。” “什么?” “真的,你们不知道?我亲眼在百草堂看到过他去买药,什么六味地黄丸、三十六味帝皇丸,什么老枪、欲火回春丹,什么虎精丸、鹿血丸,一次买一堆。” 王七麟忍不住想站起来骂娘,结果被徐大给摁住了:“生什么气?继续听,就当听乐子了,呵呵。” 一壶凉茶、一个西瓜,他们在茶摊处停留到了傍晚才回去。 就像王七麟猜测的那样,今天府里果然派人来找他了。 金大爷看到他们便说道:“七爷,新来咱县里的府衙捕头大爷来找你好几趟,说是找你有要事,让你回来去找他。” 王七麟不在意的摆摆手道:“有要事他还会来找我们的,咱不用管。” 他正要进门,斜对门的饭馆走出个风姿绰约的美少妇,正是绥绥娘子。 她走出来后便甜甜的招手喊道:“叔叔,你来。” 徐大撇嘴学她的嗓音:“你来,叔叔你来,奴家要……” “滚。”王七麟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出去好几步,“你屁股痒是不是?我再踹两脚?” 徐大讪笑道:“不是,我脚痒。” “你有脚气当然会脚痒,行了赶紧滚回去,然后继续挖池塘,你家木兮等着水上舞呢。” 他把徐大赶走,然后走向绥绥娘子问道:“有什么事吗?” 绥绥娘子笑道:“王大人公务繁忙,奴家没有事当然是不敢找你的。” 王七麟赶紧摆手:“别这么说,你怎么也学街头巷尾那些老娘们拿话挤兑人了?对了,今天还有没有人来找你麻烦?” 绥绥娘子道:“普通来找麻烦的泼皮都让窦大人给吓跑了,那几个找麻烦的公子哥又被你给教训了,今天自然无风无浪,一切安好。”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我可没有教训他们。” 绥绥娘子冲他眨眨眼,笑道:“对,大人没有教训他们,是哪个行走江湖的少年侠客看不过他们仗势欺人,然后古道热肠,出手将他们好好教训了一番。可惜我不知道那位少年侠客的身份,否则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王七麟纠正她的话:“不对,是这位少年侠客看不过去,找了个朋友教训了他们,所以你也可以感谢他的朋友。” 绥绥娘子认真的说道:“那可不行,奴家要以身相许来表达谢意的,这只有一份谢礼,怎么能送给两个人呢?” 王七麟猛的一惊:“什么?” 绥绥娘子说道:“怎么了?奴家要以身相许做谢礼送给这位少年侠客呀。” 说着她回去提出一个篮子,打开后露出里面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瓷坛子:“喏,你看,这坛酒就叫以参相许,我是用了深山田地里长出来的麦子做了酒曲,用东北苦寒之地出产的大米酿造,酿造的时候还加入了深山挖出的老参和东北雪林里的雪参,不仅香味浓郁,而且非常补呢。” 王七麟讪笑道:“原来是我误会了……” “你误会什么了?”绥绥娘子诧异的问道。 王七麟眨眨眼,自如的切换了话题,道:“大米不都是江南才出产吗?传闻东北是苦寒之地,那怎么能长大米?” 绥绥娘子笑道:“我这可不是吹牛,别看东北天寒地冻,可也有夏季,那里一年只能种一季大米,但那样结出来的米粒才光圆饱满,它们集聚了土地的精华,用来酿造的米酒最是醇厚香浓。” “还有东北出产的雪参,这参九年才发芽、九年才长一叶,长到九叶后再汲取日月精华九年,凑齐九十九年便能成为人参娃娃。不过我用的是一叶参,不是很珍贵,却已经很补了。” 王七麟正要笑她胡编乱造,忽然之间他懵了:“你反复强调这酒大补,什么意思?” 绥绥娘子转了转眼睛忽然又笑了,道:“因为我听说那位少年侠客身子骨很虚,所以我就酿了以参相许这坛酒给他补一补。” 王七麟绝望的说道:“他不虚,这都是市井传闻!” 绥绥娘子道:“对,叔叔说他不虚那他一定不虚,喏,我把酒给你,奴家一介女流,天天藏身厨房认不得多少人,叔叔是听天监的大官,肯定在江湖上有许多朋友,你把这坛酒帮忙送给他罢。” 第五味的菜肴精美、酒水香醇,偏偏价格实惠,左右邻舍都喜欢来这里吃饭,前面几天一直关门,大家伙已经馋的很厉害了,如今看见饭馆重开便赶紧来抢位子。 有人从城外而来,看到王七麟便问道:“娘子,这位小郎君是谁呀?” 绥绥娘子抿嘴笑道:“他姓王,住我家隔壁。” 这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小郎君生的怪好看,看起来气质也不俗,婚配否?我家侄女正待字闺中,我看她与你有些夫妻相,你们两个之间或许有姻缘。” 王七麟抱起酒坛子转身走人。 生气!怎么这么多人馋我身子? 他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行走江湖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的身子。 这以参相许果然大补,王七麟晚上喝了两碗,然后起身猛练大手印到午夜才勉强有了睡意。 第二天一早他还在沉睡,忽然感觉胸口有些发沉,便睁开眼睛看了看。 一座只有拇指大小的极小铜钟出现在他的身上。 造化炉将他从钟氏得到的铜钟给炼化了。 本来一座手摇铃大小的铜钟炼的只有一丁点,可是重量却增大许多,小小的铜钟扣在他胸口,压得他竟然喘气有些困难。 他惊愕的坐起来拿着铜钟观看,这铜钟虽小却很是精致,上面有钧钓手,但寻常铜钟的钧钓手是猛兽奇珍,可是它上面却是四大天王:西方广目天王,东方持国天王,南方增长天王,北方多闻天王。 再往下看铜钟身上是一些米粒小字。 这些字虽很小可因为铜钟精致所以很清晰,王七麟仔细辨认,慢慢认出了全文: 四大天王上祝当今皇帝大统乾坤,下祈仕路诸侯高增禄位;三界四生之内各免轮回,九幽十类之中悉离苦海;五风十雨免遭饥馑之年,南亩东郊俱沾尧舜之日;干戈永息,战马休征,阵败伤亡俱生净土;飞禽走兽罗网不逢,浪子贾商早还乡井;无边世界地久天长,远近檀那增延福寿;山门镇净,佛法常兴,土地龙神,安僧护法……历代先亡同登彼岸。 看过这些字,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 这钟的铭文不对劲,天上地下皆有记述、古往今来无所不提,它包裹了五行三界、世间万物,简单来说就是: 造化炉给他炼出来一枚社稷大钟! 须知钟和鼎一样,都是统治阶级王权的象征,钟鸣鼎食这词语说的便是这个意思,历朝历代对于朝廷来说,钟一直是权势地位的标志。 王七麟一边思索一边继续打量这枚小钟,看到撞座位置的时候,他发现上面还有四个更小的字,于是他便努力辨认: 天王轮回! 古代铜钟会在撞座位置刻下钟的名字,因为这是用钟杵撞击大钟的位置,上面有钟的名字代表每次撞的便是这个钟。 也就是说,这个小钟叫做天王轮回钟。 但天王轮回钟没有钟杵,而且这钟很小,他不知道有什么用途。 此时天色微亮,朝阳隐隐要升起来了,正是一天之中阴阳相接的时候。 王七麟没有多想,他随意伸出手指弹了天王轮回钟的撞座一下。 没有反应,没有声响,天王轮回钟甚至一动不动。 王七麟运内力于手指,御气外放又弹了一下。 然后他就晕了过去! 干脆利索的晕了过去! 于是他没有看到,本来躺在凉席上露着肚皮、耷拉着小短腿的八喵猛的跳了起来,它跪在地上撅着屁股就开始磕头。 驿所斜对门,第五味的店小二胡涂和掌柜的包大正在厨房里和面,两人猛的一颤,胡涂看到对面出现一只浑身漆黑的大报丧鸟,包大则看见对面站着一只瘦骨嶙峋的狐狸。 绥绥娘子俏脸一肃,她手掐法诀往外扔出,两点光华飞进两人身体中,他们又重新变回人形。 吉祥县外小路上有面如冠玉的中年书生骑着一匹神骏黑驴在慢慢行走,一道恍惚不可查的声浪荡过,书生闷哼一声变成一张人皮挂在了黑驴上,而驴背上的包袱却被撑开撑碎冒出三个人来…… 一望乡一望寺中,一顶大铜钟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正在佛祖跟前诵经的主持深玦睁开眼睛沉声道:“深错,夜尚未过、天还未亮,你着相了。” 年轻和尚双手合十施展他心通本领,道:“主持师兄,我没有敲钟!” 深玦皱起眉头:“九州钟鸣?是有法宝出世还是有大能入世?这天下怕是又要乱!” 神都洛阳地下黑室中,铺了满地的地图猛的波动起来,上面的许多小建筑纷纷摇晃。 老道士神色惶恐,一道黑雾涌入,有人赤脚从雾中走出,站在了地图上压住了这股颤栗。 “大王,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又有大能入世?” “是天子。”轻轻的声音响起。 老道士大惊:“不可能啊……” “不管可能不可能,天子入世便能引发这般风云,所以我们就要对外宣称是天子入世了,这是个我们入手江湖的好机会。告诉紫公子让他现身吧,从江湖开始,去把我们失去的东西,一步步夺回来!” 皇都长安,金銮殿中悬挂的四面铜钟纷纷作响,一个面目和善的男子掸了掸身上的龙袍叹了口气:“新开鬼道尚未查清,又有上古钟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愿苍天鬼神庇佑新汉国运!” “另,下诏给听天监与黄泉观,要他们合理通查此事,我要知道是法宝出世还是大能入世!” “若是法宝出世,收!若是大能入世,呵呵!” 196.芦苇中的老僧 王七麟醒来后,眼神发直。 他心里只有三个念头: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整个人都懵的! 他拍了拍脑袋,感觉自己刚才好像脑震荡了。 徐大又在外面哼哼哈嘿的挥舞起狼牙棒,他便推开窗户喊道:“徐爷,你是不是用狼牙棒糊我头来着?” 这话把徐大弄的莫名其妙:“七爷你没睡醒吗?我这一棒子能敲碎你脑袋!” 王七麟趴在窗前冷静了好一会,才徐徐恢复正常。 这样他猜出了自己的问题是天王轮回钟导致的,他将小铜钟拿起来看了看。 沉雄古拙,平平无奇…… 那为什么自己运力敲了一下整个人都昏过去了? 他拍了拍脑袋搞不清是怎么回事,只好先把小钟给收了起来。 造化炉炼化过的东西就不能再收进去了,于是他把天王轮回钟当挂饰挂在了腰上。 八喵用爪子去试探的挠了挠。 它没什么事。 王七麟鼓励它:“八喵,你运功去撩它一下试试。” 八喵一溜烟跑了。 才不上当呢! 徐大在木兮的崇拜目光中完成了例行的晨练,这就跟孔雀开屏一样,然后他去挖水塘。 王七麟则去练刀。 他初入第四重御气境,还不能很娴熟的控制内力所化作的气,刀气更是难以控制,往往一刀劈出好几道刀气散开,这样是杀伤力不强又很浪费精力,得不偿失。 金大爷跑来找他:“七爷,府城的林捕头来拜访你。” 王七麟擦了擦汗水道:“跟他说我不在家。” “这大清早的……” “简单,跟他说我昨夜在外面抓鬼,彻夜未归。” 金大爷点点头道:“好,我去回绝他。” 王七麟很烦林中英,大清早的肝火旺盛,他怕见了面忍不住揍这小人。 早饭照例去斜对门解决,但王巧娘不舍得了,说道:“咱自己家里有的是人,怎么能天天下馆子?今天我和你五姐六姐做了早饭,有小米粥、有饺子、蒸了大饼还煎了咸菜饼,咱在家里吃。” 黑豆摇头:“家里的没有绥绥姨做的好吃,我要去下馆子!” 王巧娘随手摸了个海碗举了起来。 力劈华山的架势! 万物皆可为武器! 黑豆飞快的改口:“娘做的好吃,豆就爱吃娘的饭,才不要下馆子。” 越往后说越悲伤,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被生活压迫的小孩子呀。 姐姐烙的咸菜饼确实很香,王七麟想了想道:“那就在家里吃吧。” 他担心林中英在外面盯梢,要是遇到了多尴尬。 王六五夫妇搬家过来的时候把咸菜缸也搬来了,去年腌的咸菜今年吃,已经很够味了。 金大爷晚上去林子里摸了一些知了猴,他放在缸里腌了起来,早上用油一滚,味道香的一批。 县里县外山林多,知了猴也多,金大爷一晚上摸了四十多个。 这成了一盘菜,王巧娘跟煎咸菜饼一起端上来,油汪汪的知了猴格外引人注目。 徐大准备下手抓,王七麟抢先接走了盘子,按照人头把知了猴分了出来。 摸到的知了猴多,可驿所里人更多,光是王七麟一家子就有九个,这样分一分一个人也就三个知了猴。 不过王六五夫妇不舍得吃,一起给了外孙。 王七麟几个姐姐也懂事,都把自己的知了猴给了黑豆,除了王六巧,王六巧第一时间将知了猴送入嘴里。 见此王六五很生气:“这么馋,看你以后怎么嫁人!” 王六巧吃惊的看向老爹说道:“我嫁不出去最愁的不是你和娘吗?” 王六五无话可说。 王七麟看向黑豆跟前的一堆知了猴,道:“猪谷里豆,咱们两个做个分知了猴的游戏好不好?” 黑豆闷着头使劲吃,两个腮鼓鼓囊囊就像仓鼠。 又想坑我?绝对不行! 徐大用大饼卷咸菜饼,问道:“七爷,今天没什么事吗?” 王七麟道:“怎么可能没事?咱得去查查侯德才和阴囹圄的消息了。” 阴囹圄这东西太邪气,谢蛤蟆不想碰,便说道:“这事不是由上头的大人负责吗?咱插不进手吧?” 王七麟一边嚼饼一边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事是大事,虽然说名义上用不着咱来管,可咱要是真不管不问也说不过去。要不然咱就得查陈年旧案,或者去哄府城的公子们,就这几个选项,你自己选。” 谢蛤蟆不走寻常路,他自己趟了一条路:“我选待在家里修炼。” 主要是天气太热,真不想出去。 王巧娘给他们添粥,随意问道:“那位愣头愣脑的大师呢?” 王七麟道:“暂时把他送去乡下了,让他去乡村找找佛心。” 他把沉一送去给马明当助手了,马明的江湖经验配上沉一的身手,小水乡的妖魔鬼怪算是倒霉了。 趁着太阳还没有开始放毒,他们吃了早饭擦擦嘴,赶紧出门。 这时候金大爷探头说道:“七爷,县衙给你传了个信,让你月底去参加复盘集议。” 集议就是开会,复盘集议是地方衙门的大型会议,辖内军政鬼主官都要参加。 王七麟道:“这距离月底还有几天呢,不忙。” 他出门赶往伏龙乡,调查侯德才的事是向威包办的。 到了伏龙乡就是中午了,看见他们的身影,聚香楼祝掌柜赶紧缩着脑袋往后跑。 上次来乡里他已经请过客了,这没过几天又来了,怎么办?继续请? 这他可不敢,看王大人的意思以后怕是隔三差五就要来,要是隔三差五的请…… 他家得破产! 毕竟王七麟从来不是一个人来吃饭,他拖家带口的来,其中还有徐大这么个饭桶。 而且他不只是拖家带口,他还带宠物! 祝掌柜的也是服了,见过薅羊毛的,没见过连羊皮一直薅的。 向威去村子里办案了,驿所只有一个董季虎在。 看见王七麟到来,董季虎赶紧热情的上凉茶、上水果,恨不得去给王七麟捏肩捶腿。 王七麟摆摆手道:“行了,别献殷勤了,有事说事。” 董季虎委屈的说道:“七爷,您什么时候把我调回县城里去呗?你看这小小一个乡里十来号人,用不了这么多呐,这叫什么来着?人才浪费!” 王七麟道:“这事可以。” 董季虎心花怒放。 “但是!” 董季虎心花枯萎。 “但是,你们得把侯德才给我找出来,只要能把侯德才找出来,你们几我全给调回县城里。” 董季虎苦笑道:“七爷请您相信我,我们哥几个真的尽心尽力在给您办事呢,特别是向老大,他现在可佩服你了,他跟我们说七爷你能力强、年纪轻而且重然诺,以后绝对是前途无量,我们跟你干肯定吃不了亏……” “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徐大不耐的说道,“我们是来办正事的呢。” 王七麟摆摆手道:“让他说。” 他心里还挺得劲的。 董季虎说这一堆就是想给一句话铺垫:他们真的跟侯德才不是一路货,并且这段时间再没有找到侯德才的下落。 已经是午饭光景,向威带着人风风火火的回来。 看见王七麟后向威冲他抱拳施礼:“七爷您来了。” 他现在对王七麟是真的心服口服,王七麟算是他贵人,把他从游星提升到了小印,好歹算是个官了。 虽然他当初认为王七麟这么做是找自己当替死鬼,但秦晋劫大案的破解,他安安稳稳的活了下来,这样他就对王七麟充满感激之情了。 这是拔擢之恩,在官场上堪比再造。 王七麟道:“嗯,去办什么案子来着?” 向威说道:“有一户人家早上出了点事,寅时和卯时相接时候,他们家里的媳妇忽然倒地死亡,然后家里的狗狂叫、家里供的祖宗牌位全倒了,他们发现不对劲就来报案,我去看了看,他家里藏了个鬼,这鬼上了他媳妇的身子。” 王七麟问道:“然后呢?” 向威说道:“卑职谨遵七爷吩咐,每一件诡事身后或许都有隐情,于是我就让那鬼重上了媳妇的身子,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户人家的媳妇已经病死了,而她丈夫早年也死了,家里还有老爹老娘和幼小子***差大人网开一面,教了她一个法术能继续附身留阳,以照顾家里的老人孩子。” “于是我便没有斩杀她,而是将她信息登记在册,以后勤加盘问,只要她留在阳世是为了照顾家里人,那卑职觉得也无可厚非。” 王七麟点头道:“你做的很好,不过你后续得追踪她的情况,小心它说的是鬼话。” 说到这里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又问道:“那她今天是为什么鬼魂离体?” 寅时和卯时相交这个时间点很重要,他差不多也是在这时间点昏迷的。 “噢,卑职正要汇报这点,她说她当时听到了一声特别响的钟声,然后吓得亡魂出窍了。” 王七麟听完这话下意识摸向挂在腰上的小钟:难道这就是天王轮回钟的作用?敲响后声音能传达出很远,然后震慑妖魔鬼怪? 他只能猜测无法实践,早上他弹了钟一次就昏迷了,这有点太可怕,他不敢随意试验。 董季虎去叫了酒菜回来,一行人凑在一起光着膀子大口喝茶大口吃菜,很像一群泼皮聚集在一起。 等他们吃完饭,真正的泼皮赶来了,他们看到徐大后两眼湿润了:“大爷,您自己去县城快活了,把弟兄们给抛弃在这乡野之地,正所谓糟糠之妻不可弃……” “什么玩意儿?”徐大急了。 泼皮侯俊委屈的说道:“大爷,三儿的意思是你不能用完我们就一走了之啊!” 徐大服了:“不会说话就别说了,那你们也想去县城?” “龟孙子才不想去县城呢。”一个泼皮耿直的说道。 徐大道:“那你们早说,行吧,你们回去收拾行李,然后去县城,到时候我给你们找个活干,看看你们能不能在县城里头扎下根。” 这也是王七麟的意思,他们一早就想把自己人弄到县城去,听天监办案少不得市井消息,有自己人才能方便断案破案。 只是之前他们刚去县城还不了解城里情况,不能贸然往里带人,现在王七麟破了秦晋劫,算是在听天监站稳了脚跟,可以发展自己的势力了。 听了徐大的话,一群泼皮激动不已,纷纷跪下撅着屁股叫大爷。 八喵看到后摇头,它迈着猫步走过来亲自给他们示范怎么下跪。 屁股要翘起来! 游星力士们见此眼热,纷纷问王七麟他们能不能回县城去。 王七麟说道:“抓了侯德才那臭猪佬,你们就能回去。哦,大家别误会,我刚才的话没有侮辱猪的意思。”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沮丧:“侯德才那猪狗不如的老货很会藏,找不到啊。” “是啊,他跟个耗子一样,好像钻到了地底下,无处可找。” 王七麟道:“我们先调查一下,他现在藏的很深,可是这不代表没有蛛丝马迹可寻。” 话是这么说他其实并没有什么信心,上次李长歌到来他们还聊过这回事,云州府的银将太霸已经亲自赶赴吉祥县调查侯德才和阴囹圄,却至今毫无所获。 这位银将大人可是高手,他跟王七麟一样养了灵兽做宠物,他养的是冥鸦,以死气、以鬼气为食,而阴囹圄中困有百鬼,本身有森森鬼气,所以说应该很好找。 可是太霸迟迟没有收获,这就比较古怪了。 他把这件事说出来,向威叫道:“原来那只怪老鸹是银将大人所养?唉,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怎么了?”王七麟问道。 向威沮丧的说道:“我们之前查到侯德才有个姘头叫水姑,这老娘们就会驱使飞禽走兽,那日我们追上她后眼看要拿住她,结果发现一只古怪的黑老鸹出现了,我们还以为是这老娘们的助力,于是跟它干了起来……” “你们能是冥鸦对手?”谢蛤蟆吃惊了。 向威干笑道:“我们被冥鸦差点给整死,这才让水姑给跑了。” 白虎摸了摸光脑门说道:“难怪那黑老鸹没对咱们下杀手,原来那是银将大人的随身灵宠。” 王七麟忍不住摇头,倒霉,自己竟然收了这么一帮子呆瓜下属。 乡里暂时没事,他留了一个游星一个力士看门,其他人全去了上次水姑消失的水域。 这是伏龙河的上游,河段叫做铁牛冲,这一段河的水流最猛,放下一头铁牛都能给冲跑。 王七麟站在河岸上遥望四方,这片河段最宽处得有四五十步,水流湍急,带起泥沙有些浑浊,站在岸边往下看,只看到黄灰色泥浆滚滚流淌,看不清水下有什么。 两岸生长着茂盛的芦苇丛,这里芦苇长得格外茂盛,河段最窄的那里甚至长满了芦苇。 徐大挽起裤腿要下河,王七麟拦住他摇头:“他们的船如果真的能潜入水中,靠人蹚水摸是摸不着。” 结果徐大说:“我下去不是要摸船,而是去摸田螺踩河蚌,晚上咱回去弄个酱炒田螺再配上一壶酒,那还不是美滋滋?” 向威指向后面一棵杨树说道:“当时冥鸦就在那树上,然后水姑从那边往这边跑,芦苇荡里冒出来一艘船,老虎闻见了侯德才身上的水腥味,所以我们知道他肯定在船上,但这船竟然能沉入水中,很是古怪。” 王七麟抽了抽鼻子,他唤醒鼻神冲龙玉的时间还短,用起来还不太擅长,没有嗅到什么异常气味。 河水太急,周围没有船摆渡,但有人在这里放了渔网捞鱼。 等到下网人到来,王七麟问道:“老丈,晚辈有礼了,想向您打听个消息。” 老渔夫咧嘴笑道:“大人有话但问无妨,老头子知无不言。” 王七麟道:“请问老丈最近日子里你每天都来下网捕鱼吗?” 老渔夫点头。 “那这段时间你捕鱼的数量有没有变化?” “有变化,鱼少了。”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有没有见过古怪的事呢?反常的事?” 老渔夫想了想,说道:“我曾经见过一个老和尚出现在芦苇里,当时他手里拎着几尾鲈鱼和鲤鱼,我们两个打了个照面,他把鱼给放了,说自己是来放生的。” “可是这附近没有寺庙呀,老和尚是从哪里来?为什么要在这里放生鱼?我觉得有古怪。” “再者,老头子打了一辈子鱼,还能分不清这鱼是不是刚捕捞上来的?我看见他手里的鱼分明是刚捕捞来的!” 王七麟问道:“他长得什么样子你还有印象吗?” 说着他招招手,向威立马掏出一卷画像展开,上面是侯德才的正面肖像和侧脸画。 老渔夫急忙点头道:“有点像,不过老和尚没有头发也没有胡须。” 得到这消息,王七麟顿时大为兴奋,这就查到侯德才消息了? 虽然查到的不是关于侯德才的确切位置相关的消息,可终究是有所收获,这很能振奋士气。 王七麟像老渔夫道谢并给了他十个铜铢的酬劳,老渔夫很高兴,把打来的一尾大鲶鱼给他,说做铁锅鲶鱼很好吃。 然后他又说道:“大人,老头子年纪大了,脑子不太好使,所以记东西不太清楚。刚才那画像里的人跟我看见的老和尚有些像,可是我感觉也不是一模一样,我想是不是我记错了呢?或许我的话帮不了你。” 王七麟道:“已经帮我许多了。” 他拎着鲶鱼回去递给徐大,问道:“周围最近的一座寺庙隔着这里多远?难怪一直查不到侯德才的消息,他很有可能躲入寺庙中做了假和尚。” 向威道:“咱整个县里只有两个寺庙,一个是多闻寺一个是无空寺,两个寺庙隔着这里都不近,相对来说应该是多闻寺更近一些。” 王七麟道:“你们先回乡里,然后继续盯着水姑的家人,继续调查相关事宜。不过以后有所发现不要急着打草惊蛇,要先来找我汇报,由我来安排。” 他要自己去寺里查侯德才的消息,乔装打扮去调查,这种情况下人多口杂反而容易坏事。 197.雨中多闻寺(大章求支持) 得到了消息还得到了一条大鲶鱼,王七麟分外开心。 徐大更开心,他把泼皮弟兄全给召集到了县城里,于是他又可以做大爷了。 他们回到县城,王七麟将鲶鱼给了大姐:“今晚咱吃铁锅鲶鱼。” 巧娘笑道:“好咧,那我贴点小饼子,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铁锅鲶鱼贴小饼。” 黑豆含着手指说道:“我也喜欢吃。” “人肉你都喜欢吃。”徐大嘲笑他。 黑豆恼怒:“我才不喜欢吃人肉。” 徐大说道:“上次说把你剁了做成排骨红烧,你还要吃呢。” 黑豆说道:“不一样,那是红烧排骨,我最喜欢吃红烧排骨。” 说着,他滋溜了一下嘴巴。 徐大调侃他道:“那这不就等于你爱吃人肉?” 黑豆坚定的说道:“我不爱吃人肉!” “那把人肉做成红烧排骨,你爱不爱吃?” 黑豆不耐烦了:“大爷你真傻,我都说啦,我不爱吃人肉,我爱吃排骨!” 巧娘进了厨房不久,一声惊叫声响起。 王七麟随意的问道:“怎么了,大姐,你是不是切到手了?” 黑豆飞奔出来惊恐的喊道:“我不吃人肉,我就是不吃!” 王七麟纳闷,这傻孩子叫什么呢? 王巧娘惊慌的出来说道:“小七你快来看,快来!” 王七麟快步走进厨房,鲶鱼已经被宰杀了,肚子里的脏东西被抠了出来,其中有一节手指! 他蹲下翻看手指,皮肉腐烂,露出森森白骨,但指甲盖没有脱落。 这是人手。 王七麟直接将厨房门关上了,他对徐大说道:“去找老窦。” 不多会,窦大春跟着徐大急匆匆走来。 王七麟让他看这节手指,窦大春面露惊喜之色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从鲶鱼肚子里抠出来的,我说你高兴什么?辖内终于有大案发生,终于有立功机会了?” 窦大春摇头笑道:“不是,是有一桩大案终于出来线索了,嘿嘿。” “什么大案?” 窦大春给他介绍道:“城里有家酒楼叫永红火,买卖不大,生意不差,是一家百年老店了。然后前两天酒楼碰上了凶案,有人在他家厨房藏了碎尸,分别是脑袋和身躯,唯独不见四肢。” “唉,这个案子可忙坏了衙门,可是查来查去没查到线索,现在你们发现的手指很可能就是案中尸首所属,所以我才高兴。” 王七麟怀疑的看着他道:“你们既然有死者的头颅都没有查到死者身份信息,那靠这手指又能查到什么?” 窦大春苦恼的说道:“你不知道啊七爷,凶手非常狡猾非常残忍,把脑袋给烧过了,烧的就跟卤羊头似的……” “春爷你这话过分了啊,打算不让大爷下辈子吃羊头肉了?”徐大面色不善的说道。 窦大春笑道:“大爷这不是自谦了吗?就您这胃口能被我一句话影响?行吧,是不是又想让我老窦请吃饭?这话直说,吃饭还不是小事?” 徐大也笑了,被这孙子看穿自己本质了。 他确实想用这话蹭窦大春一顿饭。 但被人看穿意图还是尴尬,于是他改话题开始分析案情:“这节手指是在一条河里发现的,应该是那人将四肢给扔到了河里进行毁尸灭迹,结果手指被鲶鱼给吞下了。可是那河段距离县城很远,这说不过去,谁会杀了人一部分尸体扔进城里饭馆一部分尸体扔到几十里外的河里?” 窦大春皱眉:“有道理。” 王七麟翻白眼:“有个屁道理,真不知道你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如果这是一具尸体所属,那就说明餐馆和河段之间存在联系,所以杀人者才会将尸首分别扔在这两个地方,这样寻找它们间的联系不就得了?” 窦大春恍然。 这是普通凶杀案,不归听天监管,是衙门的分内事。 但窦大春说这案子太棘手,他破不了,所以让王七麟帮忙去看看。 他希望这尸体上残留着尸首的一点魂魄,到时候谢蛤蟆喊魂问问,说不准一句话就能把案子破了。 永红火在内外城相交的一个路口,是一家平民菜馆,他们一行人赶去一看,菜馆里头冷冷清清,掌柜的和小二哭丧着脸在大眼瞪小眼,没有一点店名的威风。 看到他们联袂到来,掌柜的当场给跪下了:“青天大老爷们,求求你们一定早点把这案子给破掉,还我们家清白啊。” 王七麟问道:“外界现在认为你们和凶杀案有关?” 掌柜的抽了抽鼻子说道:“他们何止是猜我们之间有关,他们直接说是我们杀了人!还说我们饭馆是黑店,用人肉做菜,唉,这不都是污蔑吗?可大家偏偏相信,你们看,现在晚饭的点,我们店里哪有客人?” 窦大春点头道:“以往这个时候,店里已经熙熙攘攘,没有立锥之地了。” 王七麟说道:“立马查这些传闻的源头,这案子跟传闻源头应该会有关系。” 杨大嘴懵了:“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可怎么查?” 王七麟叹了口气要骂蠢货,还好窦大春这捕头有几分脑子,道:“问问掌柜的他们有没有竞争对手、有没有仇人之类,这摆明是有人针对永红火进行栽赃陷害,查这些人就行,对吧,七爷?” 王七麟沉默的点点头。 窦大春路上说过,案子发生后,店家也算聪明,他们没有吓得嗷嗷傻叫,而是赶紧关了后厨去报官。 差役们到来后便控制了现场,他们尽量将案情做了保密,因为这种重案过于残暴,会引发百姓恐慌,这样事情闹的越大他们的破案压力越大,如果百姓们都不知道这起案件,那衙门不查了都行。 死一个人而已,就这世道死个人算什么事?还比不上朝廷的大人们少吃一口肉、少看一卷书重要呢。 所以这种情况下,案子怎么会闹的满城风雨? 要说背后没有推手,王七麟不信。 他们去厨房看了看,王七麟嗅到了一股阴味:“有鬼?” 谢蛤蟆摇头道:“跟案子无关,是普通的饿死鬼,它们会留恋阳间厨房,几乎所有饭馆厨房都有过它们的踪迹,它们只是来嗅饭菜香味的,不会惹事,也不会杀人。” 王七麟仔细嗅了嗅,果然从这股阴味中嗅到了饭菜的味道,这就是饿死鬼的特征。 厨房被收拾过了,或许曾经有线索,但现在也看不到了。 厨师告诉他们,碎石被夹带在一些蔬菜中,他们这是平民饭馆,客流量大、每日用的米面肉菜也多,所以每天都要采购。 这些食材用箩筐装着,人头和碎尸便被藏在筐子底部,所以早些时间没有被发现。 王七麟问道:“菜贩和米贩有没有查过?” 窦大春苦笑道:“他们这里的米就是我们窦家给送的,菜是城外的农户给送的,农户我都查了,全是老实人。而且这些农户跟永红火关系很好,他们有的甚至是从爷爷一辈就开始送菜给饭馆里了。” 王七麟点点头,没有线索,难怪窦大春会这么为难。 窦大春把分析说了出来,道:“这件事首先要怀疑的是竞争对手作案,永红火生意太好,让他眼红。所以他用碎尸来栽赃了永红火,并对外散布了消息,目的自然是毁掉永红火的生意。” “其次我们怀疑是饭馆惹过的人作案,可能饭馆惹了他,他用这个手段来报仇。” “可是我们调查过周围的饭馆和掌柜的仇家,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王七麟道:“这样先查查外面的传闻吧,找一下源头。” 他暂时顾不上查这起凶杀案,他还得去查侯德才和阴囹圄。 这玩意儿太危险了,一旦被恶人或者邪恶组织弄到,那真是苍生之祸! 转过一日,王七麟起床后看向造化炉,昨天炼出了天王轮回钟,于是晚上睡觉前他就把妖鸡的尸体给放入了造化炉中给炼了。 恰好,炼妖鸡所用的炉火就是来自斩杀妖鸡所得,这样炼出来的不管是什么都算是正品了。 他看向识海,造化炉上有一块光洁的鸡肉在转动。 鸡肉大概有他巴掌大小,像是胸脯肉,具体他不清楚,拿出来后就给八喵看。 不认识的东西他不敢乱吃,于是想用八喵做实验。 结果八喵看到这肉后眼珠子都直了,一下子扑上去摁着鸡肉给先舔了一遍。 这招是跟徐大学的。 舔完后它歪头斜睨王七麟,慢慢悠悠美滋滋的吃。 王七麟服了。 本来他只是想让八喵试个毒的,结果八喵太机灵。 八喵吃过鸡肉后身上似乎有氤氲冒出,王七麟随意扫了一眼感觉它浑身有淡雾在蒸腾,可仔细看去又没有异常,就是毛色变得更黑亮了。 没有变大,也没有多一条小尾巴。 这让他很失望。 今天还有要务,于是他没有仔细去研究八喵变化,大清早吃了饭他又出门了,准备前往多闻寺。 结果一出去被林中英堵住了。 林中英阴阴沉沉的说道:“王大人好大的官威,好忙的日程,我找您三天,这第三天才能碰上您,嘿嘿,当年刘备拜见诸葛亮也不过是三顾茅庐……” 王七麟露出厌恶之色。 见此徐大拍马杀出,吉祥县男团首席喷子时刻在线、随时准备作战:“呔,日汝先人,你刚才说什么?你小小一个捕快竟然敢自比汉昭烈帝?好大的胆子,告诉本官你这比喻是什么意思?想要做皇帝吗?嗯?你小子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是鹅卵石混进鸡蛋里——混蛋!你是二十天孵不出鸡的蛋,臭蛋!” 这一顿连喷把林中英给喷懵了,他叫道:“我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好一个随口一说,你随口一说就敢自比汉昭烈帝,那你仔细想过再说的话要自比是谁?自比造反起家的汉高祖刘邦?自比夺前朝皇权的宋太祖赵匡胤?我看你是鲈鱼探虾毛——没安好心眼!你是耗子与蛤蟆交朋友——不怀好意!” 徐大又是一顿义正言辞的喷,喷的林中英面无人色。 王七麟听的可乐,说道:“我看你还想自比高粱河车神,他杀了长兄夺取了皇权,嘿嘿,这点脾性倒是跟你很像啊。” 林中英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心里暗骂:这徐大看着莽撞怎么嘴皮子这么溜?骂起人来一套接一套,跟那些读书人似的,真是邪了门。 谢蛤蟆看着他的背影想了想,道:“无量天尊,这孙子早不来晚不来,倒是来了个巧,提醒了咱们一个错漏!” 容貌! 他们要去寺里打探侯德才的消息,自然不能以本来样貌示人,于是谢蛤蟆露了一手给他们做了简单易容。 王七麟化作娇弱公子哥,谢蛤蟆自己成为老成持重管家爷,徐大成了个愣头愣脑的莽汉子。 多闻寺在吉祥县以东二十里,处于一座山丘之上,周围全是树林,只有几块平地上栽种了一些粮食和蔬菜,极为幽静。 可惜今天天气不好,阴云密布,天空如铅染,压得人心里难受,否则来这种深山古刹是一种心灵享受。 官路口有小路蜿蜒引入密林,多闻寺在密林深处,一路上马蹄轻轻敲打地面,王七麟满耳朵听到的都是蝉鸣声。 天气闷热,蝉虫们可了劲的嚎叫。 王七麟只能用古诗来安慰自己,道:“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不错不错。” 山林之间多有山泉,清澈的泉水在林壑间淌过,如流凝脂,从旁边走的时候能看到一些小游鱼和山螃蟹。 穿过这片山林,红墙琉璃瓦的多闻寺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座寺庙山门紧闭、院墙高耸,它占据了山丘顶部的位置,这样来人要想进寺庙得抬头看,所以显得格外巍峨。 到了山门,王七麟亲自去敲门。 结果敲了好一阵也没人来开门,徐大恼了,提了提裤子道:“大爷来开门。” 王七麟摇头道:“你可得了吧,这庙门一看不是凡品,咱给弄坏了怕是赔不起。” 庙门厚重庞大,上面镶嵌着古铜色门钉,光是这些门钉就不少钱。 他又敲了几下,庙门总算缓缓打开了,一个光头和尚歪着头从上到下又从小到上的打量他们:“你们、阿弥陀佛,三位施主是来做什么的?” 王七麟正要说话,谢蛤蟆从马上跳下说道:“师傅您好,我家少爷曾经在你家寺里许过愿,如今是来还愿的。” 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掏出几个铜铢递给青年和尚。 青年和尚偷偷收进袖子中,笑道:“原来是还愿的施主呀,抱歉抱歉,刚才听见门响,我还以为是老天在打雷呢,所以没能及时出迎。施主们既然是来还愿的,那快快请进。” 庙门打开,一进去是个广场,一座大香炉安静的矗立在地上。 香炉后面站着一位菩萨,这菩萨面如童子、一身戎装,手持金刚降魔杵杵在地上,身材高大、威风赫赫,一看就知道这是摧邪辅正、除魔卫道的高手。 三人去大殿等候,四位和尚在如来佛像前敲着木鱼诵经,天气阴沉,这些和尚敲木鱼又敲的混乱,徐大心头烦躁,道:“我出去转转。” 他正要出门,这时候接待他们的和尚引来一名穿袈裟的老和尚,道:“师傅,就是这位施主来还愿的。” 老和尚双手合十唱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请问施主怎么称呼?” 王七麟道:“弟子姓陆……” “原来是陆家少爷。”老和尚笑着引他坐下,“我听我这弟子说你是来还愿的,不知道你曾经许了什么愿?” 王七麟道:“弟子曾经许愿求菩萨保佑得一段美好姻缘,前些日子我父亲果然为我找了一户好人家的女子做夫人,于是今日特来还愿,同时也想再许个愿。” 青年和尚欣喜的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陆少爷一定是良善人家,所以佛祖才保佑于您。” 他像是想问什么,但拍了个马屁后又闭上了嘴巴。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弟子这次来还愿是想给庙里捐点香火钱,上次来我就发现了,庙里的菩萨们金身已坏需要修缮,所以带来十枚金铢,不成敬意。” 徐大面如土色,哆嗦着手掏出十枚金铢。 主持和尚双手合十轻呼佛号,他说道:“阿弥陀佛,陆少爷实在是有心了,你先前还说要许个愿,不知道要许个什么愿?” 王七麟露出一丝忧愁之色,道:“唉,我家夫人端庄贤惠、孝敬公婆,但唯独有一个问题让人耿耿于怀,那便是她害怕水!” “怕水?”主持诧异。 “对,她小时候曾经在河边玩耍,结果被一个水鬼给缠上了,还好当时有一位高僧云游天下碰巧撞到,那高僧超度了水鬼,可却留下了一些隐患,导致我夫人至今看到水还害怕,每次洗脸洗澡都是折磨。” 侯德才是治水患的老手,他如果跟寺庙有关系,那哪怕是有所隐瞒,平日里肯定也会显露出一些与水打交道的本领,这样寺庙如果想拿到他的钱,很可能会让侯德才出面。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空了,主持对此啧啧称奇,并说只要心诚佛祖一定保佑,并没有说我们庙里有僧人能帮你忙。 当然这也在王七麟的预料中,他并没有沮丧。 雷声震动,山风吹起,一阵大雨终于落下了。 见此王七麟皱起眉头,叹气道:“今天不该出门的,这雨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啊。” 主持笑道:“阿弥陀佛,我多闻寺虽然是小庙,却也能容的下几位施主来避雨。看这天气这场雨怕是不会小,持续的时间不会短,这样你们今晚怕是都走不了。” 旁边的和尚问道:“主持,这场雨不至于会下到晚上吧?” 主持道:“阿弥陀佛,法明你着相了,山里险峻,雨后寸步难行,再说谁知道大雨过后会不会有洪水泥石流等险情?安全起见,三位施主今晚最好住在这里。” 谢蛤蟆道:“会不会打扰到师傅们?” 主持笑道:“这倒不会,本寺平日里也经常招待挂单的师兄弟,最多的时候有十数位同门共同挂单于本寺之内呢,三位施主请放心的住下就好。” 大雨倾盆而下,主持还要做功课,于是一名和尚走来将他们引入一处禅房。 进入房中,徐大第一时间垮了脸色:“十个金铢啊!” 谢蛤蟆仔细倾听周围,然后说道:“放心,一个也少不了你的,多闻寺有问题,咱们在这里有事可以干了。” 态度恳切的求票,希望大家支持 今天是20号,六月份终于走到下旬了,咱们《妖魔》的新书月快要结束了。 大家知道,因为成绩的原因,弹壳只打新书月的月票榜,以后月份咱就不争了,所以厚着脸皮在这里向大家再求一下月票,希望大家查看一下手中是否有月票,若有月票烦请给弹壳投一下,拜谢了诸位! 说起来这个新书月一直没有加更,然后弹壳赶来求票,怎么也有点说不过去,但还请诸位兄弟姐妹谅解,弹壳的勤勉,大家知道,以前新书月动辄更五六十万字,但这本书涉及到新题材,弹壳写的确实没有那么得心应手,不过月底会加更,弹壳现在尽量攒稿,月底无论如何要加更一下。 不过上架以来,弹壳保证了每天至少一万字的更新,这个量也可以的。而且说实话,弹壳并没有故意卡字数,一般都是完善剧情,所以大家可以看字数,应该章节字数都是零着好几百字,有的甚至是七八百字,弹壳并没有再水上一点字再凑个一千字来收费,弹壳一次都没干这样的事。其实从诚意上来说,真的,弹壳觉得自己是真心对待这本书、对待读者的。 然后说一下本书的剧情,嗯,有些剧情和角色弹壳处理的很不讨好,但希望对本书有兴趣的读者能耐心的看看,其实很多都是伏笔,一些伏笔至今还没有拉出来,比如谢蛤蟆为什么会被主角招募,这里只能告诉大家,他不是被主角招募的,他就明摆着去找主角的。 再一个可能一些读者觉得弹壳这个文笔,怎么说呢,有点夸张或者有点刻意,其实这是弹壳的——嗯,算是特点吧,这点如果大家无法忍受,弹壳只能说一声抱歉,就是那种略有些夸张的反应描写,确实不是很讨喜。 另外弹壳最近也在总结分析,发现自己描写角色的本领还欠缺许多火候,有些角色脸谱化了。嗯,反正希望大家尽量挑出问题、指出漏洞,但不要人身攻击,也不要骂娘,更不要说弹壳把号卖了……其实没人买的,你们不要高估弹壳这个号的价值。 最后,祝福大家身体健康、心想事成,最近疫情有所反弹,希望大家伙都保重身体,我们一起苟过2020上半年,准备迎接2020的下半年。 198.书生投庙(大章求订阅) “你们有什么发现?”谢蛤蟆抚须问道。 王七麟看向徐大,徐大看向八喵,八喵看向周围,但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它想了想,将自己小尾巴甩了出来,然后去看向小尾巴。 小尾巴睁开小眼睛,全身懵懂。 见此王七麟大为诧异:“咦,八喵的尾巴怎么有眼睛了?” 谢蛤蟆道:“这是玄猫修炼成了一个阶段,它的尾巴化作小妖怪了。” 王七麟想起早上给它吃的妖鸡肉,顿时明白这是妖鸡肉发挥效力了。 小尾巴眨眨小眼睛,它像是并没有自己的意识,也没有其他器官,只是有了小眼睛而已。 王七麟捡起来捧在手心看,小尾巴‘吨儿吨儿’的跳了跳,给他一个背影。 八喵长尾一甩,小尾巴立马被吸了回去被藏了起来。 徐大也看得好奇,他想把小尾巴拽下来研究,八喵很宝贝这小东西,将尾巴收到胯下藏起来钻回了王七麟的怀里。 王七麟撸着猫头说道:“咱们先回归主题,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寺里的主持很不对劲,无精打采,而他身后的沙弥又过于精力旺盛,毫无和尚的做派。” 徐大严肃的说道:“对,确实如此。” 谢蛤蟆问道:“还有吗?” 徐大道:“老道士你有什么发现就说出来吧,别卖关子了!” 谢蛤蟆笑了笑道:“你们两个还是江湖经验太浅,细节,你们要关注细节!” “在大门口的时候沙弥出来,徐爷给他铜铢的时候他伸出了手,然后手掌的虎口和掌心都有茧子,这说明他常年握刀剑,是刀剑磨出的茧子。” 王七麟伸出右手一看,果然如此。 徐大偷偷看了看右手,果断将双手抄了起来。 谢蛤蟆继续说道:“我们进入摩尼殿后群僧诵经时候敲起木鱼,可是敲击声杂乱。要知道敲木鱼是和尚的基本功,群僧诵经应当整齐划一,而这寺里的僧人连这基本功都做不到,说明他们不是正经和尚。” “还有他们的脑袋也说明了这点,大热天和尚们头顶干净没有头油。须知头油最难洗净,需要以皂荚或者胰子来清洗才行,僧人们没有条件天天洗,可是蓬头垢面又会被人鄙夷,于是他们耍了个花招,将满头油灰被阳光、烛光照亮的样子叫佛光。” “什么样的和尚没有佛光?新和尚,刚剃度的和尚会在剃掉头发后好好洗个澡,否则发茬落在头上脖子上身上会很难受。这时候他们会顺便把头顶也清理干净,摩尼殿里的和尚头顶都很干净,显然是近期才剃度的。” “近期突然剃度一批和尚?这多闻寺又不是大庙,怎么会突然接纳这么多弟子?话说回来了,多闻寺不是大庙,这从门口的韦陀菩萨也能看出来,还记得韦陀菩萨的姿势吗?” 王七麟点头,他单手持妖刀拄在地上,就像韦陀菩萨持降魔杵杵在地上。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正是这姿势。须知韦陀菩萨持降魔杵姿势是有说法的,如果他将降魔杵扛在肩上,那表示这是大寺庙,可以长期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吃住修行。” “如果他将降魔杵平端在手中,表示这个寺庙财力有限,只能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做短期的吃住修行。” “如果韦陀菩萨将降魔杵杵在地上,那就表示寺庙贫困,不能招待云游到此的和尚。” 王七麟问道:“还有这样的说法?”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这说法是佛教权威,所有寺庙都得遵从。” 徐大明白了:“可是主持刚才说,他们寺里以前经常招待云游至此的同门吃喝玩乐……” “如果他不是在胡说,那就是在提醒我们。”谢蛤蟆点头道,“提醒我们寺庙有反常的问题。” 三人热烈的讨论了一阵,八喵耳朵忽然抖了抖并递给王七麟一个眼神:爹,有人在靠近。 谢蛤蟆立马闭嘴,人如蝙蝠般飘起,直接飘到了窗子上头,他像壁虎般贴在墙上,用手指点开窗子顶端的窗棱纸往外打量。 “来了个书生。” 谢蛤蟆的声音落下不多会,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敲了敲门:“请问来还愿的陆公子在吗?” 王七麟纳闷寺院中又哪来了个书生,不过他艺高人胆大,便上去拉开了门。 门后站着个中年书生,头包绿色方巾、身穿青绿色长袍、脚踏一双绿色步履靴,腰上挂着个绿色玉佩,手中还撑着一把绿伞。 王七麟惊叹:这是家里养了一群野马吗?从头绿到脚啊! 书生看到他后露出温和的笑意,微微点头:“您可是陆家公子?” 王七麟不答反问:“您是谁?” 书生笑道:“在下名叫秦韬,字文略,一名游走四方的酸儒,今日途经山林遇上大雨,看见此地有一座宝刹,便前来投宿。方才寺里的师傅告诉我说您也在这里,于是我想上门拜访。” 王七麟又问:“拜访什么?” 书生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问,这是很不热情、很不好客的问题,于是他便笑了一声说道:“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王七麟被他这么给整懵了,什么跟什么? 书生似乎有什么机密,他往身后看了看,挥手示意王七麟进屋。 进入屋子中后他神秘兮兮的说道:“三位兄台请了,你们可是本地人?” 王七麟闹不清楚他想搞什么飞机,就眨眨眼睛不说话。 秦韬自顾自的说道:“实不相瞒,秦某并非本地人,乃是受到一位同窗邀请而来,想要去往吉祥县。根据秦某打听,穿过周边山林一路西行就能看到吉祥县,可秦某在这里转了两日,却迟迟没有走出去,这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问道:“怎么回事?” 秦韬微微一笑,用幽幽的语气说道:“三位可听过鬼打墙?” “你的意思是你碰到了鬼打墙?被困在了山林中?” 秦韬没有回答,他又说道:“秦某被困在山林里两日,今日忽逢大雨,正苦于无处避雨,然后就看到了这里出现一座寺庙,三位可知是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王七麟的思维不知不觉就被他牵着走了。 秦韬猛的收起笑容,一字一顿的说道:“此乃,鬼庙!” 徐大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你的意思是,你被鬼打墙迷住了,然后有鬼幻化出一座寺庙来吸引你进入,想要谋害你?” 秦韬严肃的说道:“不只是我,还有三位!实不相瞒,如果在下所料不错,三位已经命不久矣!” 王七麟关爱的看着他问道:“你脑袋瓜子,没问题吧?我不是说你傻,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脑子差点事?” 面对质疑和侮辱,秦韬淡淡一笑,仿佛世外高人。 他说道:“我只说一句这寺里有鬼,三位信不信?” 王七麟敷衍的点头:“信,这鬼就在你眼前。” 秦韬吃惊的看向三人,一个后撤步退到了门口。 王七麟指向徐大道:“喏,这里有个穷鬼。” “还是个色鬼。”谢蛤蟆补充道。 听完这话秦韬不悦,道:“时至今日三位还当在下开玩笑?” 王七麟不耐道:“那你说寺里有鬼,什么鬼?它要怎么谋害你?” 秦韬严肃的说道:“到了夜里你们就知道了,到时候会有一位千娇百媚的姑娘来敲开我的门,如果我请她进门,她便会以鬼法诱惑我,吸我阳气、吞我才气!” “等等,要是有这样的鬼,你能不能别给它开门,先让它来我这边?”徐大眼热的说道。 秦韬眼睛瞪大了。 徐大说道:“没别的意思,我阳气比较充足,可以让它吸个一半,等它吸完了我再把它给你送回去,行不行?” 谢蛤蟆服气了,下意识就要唱喏:“无量——山有个无量寺。咳咳,你们俩是要做鬼连襟么?” 秦韬对谢蛤蟆说道:“道长所言极是,这位兄台真是个色鬼呀!” 徐大不乐意的说道:“你是个傻鬼,我逗你玩,这都听不出来?还有,刚才你说的有什么依据吗?” “当然有!”秦韬傲然一笑。 看他这话说的笃定,王七麟三人的想法动摇了,难道这寺里还真有什么问题他们没有看出来? 秦韬接着说道:“秦某三岁识字五岁诵文七岁作诗,多年来看过的玄奇志异书籍不下一千部,深山鬼庙女鬼勾引书生的事看到了不下五百件!以秦某经验,今日遭遇就是书中记载之事!” 正在认真听他分析的王七麟怎么着也没想到最后听到这么一句话,他扭头看向四周:“刀呢?我的刀呢?” 这一刻他真想劈了秦韬,对方自我介绍真没错,这就是个酸儒!还是又呆又傻的那种! “算了七爷,别生气,杀人犯法。”徐大拦住王七麟将他推到床上坐下,他走回来对秦韬说道:“书生,你这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对吧?” 秦韬一怔:“这位大人所言何意?” 徐大声音陡然严厉起来,道:“你下雨天没事干,来寻我们开心,对吧?” 秦韬叫道:“冤枉,你怎能平白无故污人清白?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我话已至此,你们依然不信我?” 徐大不耐道:“叫什么叫?好像我们把你怎么了似的,我跟你说,书生,我们三个就是本地人,这寺庙叫多闻寺,已经修建起来有两百多年,刚才接待你的和尚没给你说,我家少爷是来还愿的吗?” 一听这话,秦韬傻了:“什么?这是真的?” 他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可是,如果这不是鬼庙,那庙外怎么会被大雨冲出来好些白骨?” 王七麟猛的站了起来:“哪里有白骨?” 秦韬指着北方说道:“就在庙后呀,我从庙后转过来的,大雨倾盆浇灌而下,冲开庙后一片山坡,露出来一些白骨。” 王七麟立马拿起妖刀道:“带我们去看看。” 秦韬转身要走,徐大拦住他道:“先等等。” “怎么了?” 徐大说道:“七爷,现在外面下着大雨,咱们贸然出去必然会引寺里和尚的怀疑,岂不是打草惊蛇?” 他又问秦韬:“枯骨之事你有没有跟和尚们说起?” 秦韬道:“我以为他们是鬼,自然没说。” 徐大道:“七爷,咱得先控制了寺里的和尚,然后再去找枯骨,反正枯骨没长腿跑不了。如果咱打草惊蛇了,和尚们趁着大雨逃跑,到时候可不好找,对不对?” 王七麟和谢蛤蟆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算是误会解除了,四个人同处一室。 四个大老爷们待在一起终究有些尴尬,王七麟看向徐大示意他找个话题来打破沉默,徐大去问道:“书生,你说你看了上千书籍,那你看的都是小说吧?” “大部分是。”秦韬不好意思的说道。 徐大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问道:“那你有没有随身带几本?你带的书里有没有《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游仙窟》、《玉妃媚史》这种?弄几本给大爷看看。” 王七麟倒在木床上。 徐爷的腰子真他娘千锤百炼过,不知道送入造化炉里能炼出什么来?或许能炼出一条打神鞭? 谢蛤蟆走到他身边小声笑道:“七爷,这书生有点意思。” 王七麟问道:“有什么意思?” 谢蛤蟆道:“他有满身才气,这才气像宝塔一样冲霄而起,在我近些日子所见所闻中,仅次于一人。” 王七麟顿时好奇起来:“我曾经听人说过,有些读书人有才华,这才华可以化为灵光被看见,难道这是真的?” 谢蛤蟆道:“是真的,不过化为灵光的不是才华,而是才气,二者可不是一回事。我问你,上古时期,仓颉造字,鬼哭神泣,这事你知道吧?那你知道它们为什么嚎哭吗?” 王七麟摇头。 谢蛤蟆说道:“因为‘字’是诸圣的心血所化,有千般妙用、万般神奇,道家的符箓、佛家的经文,所含大威能都来自于字。儒家所讲的‘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这也是字的大威能。” “但不是会读几个字、看几本书,一个人身上就有了才气。也不是你考了功名就有才气,更不是功名越高,才气越高。才气需要对文字融会贯通、需要胸有丘壑,才会逐渐凝聚。” “所以自古文圣才华贯千古,才气灿烂如锦绣,光芒可照亮云霄和天河,与星月争相辉映。有的书生才气光芒数丈长,像身负宝塔。还有的才气一点点,就像荧荧小灯,仅仅能看见而已。” “这种才气就像是我们的内力、妖魔鬼怪的修为一样,后天形成、可以修炼精进,也可以耗损,可以被抽取走。” “所以你当妖魔精怪为什么喜欢缠着书生?真以为是看中书生们的臭皮囊?如果只为了好看,那妖魔精怪可以随意化形,它们可以自己化作俊男美女苟合,再不济可以去找鸭,何必纠缠书生?实际上,它们图谋的就是书生的才气啊!” 王七麟点点头表示明白,他又问道:“那你说这书生的才气就是像身负宝塔?他不是个酸儒?”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所以他即使知道自己遇到了鬼庙也敢进来,以他的才气,普通鬼怪见了只能躲避,哪敢来放肆?” 这才说的过去。 王七麟刚才就觉得古怪,普通人看到庙后出现了枯骨或者以为自己碰上了鬼庙,不应该吓得仓皇逃窜吗?可是这秦韬却主动送上门来,这很不应该。 大雨还在哗啦啦的下,他没事干只好继续问谢蛤蟆道:“你刚才说他的才华之气仅次于一个人,他仅次于谁?” 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心头惴惴。 虽然他没怎么读圣贤书,但在梦里的地球上也是看过许多书、认了许多字的。 所以,才气会不会出卖他的秘密? 万一他的才气像火箭一样猛往天上蹿怎么办? 但他想多了,谢蛤蟆说道:“李长歌!” 王七麟恍然,他看了眼徐大,道:“那徐爷的才气怎么样?” “光芒倒是不大,可是色泽纯粹、不染杂色,纯黄!” 徐大那边正在翻一本书,津津有味,聚精会神。 这场雨不光下的大,也下的久,从上午一直下到中午还没有停。 上午接待过他们的沙弥提着个竹篮走来,敲开房门笑容可掬的说道:“阿弥陀佛,诸位施主想必饿了,请快快用餐。我们这乡野小庙,没什么好招待诸位的,只能请你们吃一顿素餐。” 徐大急不可待的将竹篮拿走打开,里面有两层,上层是一大盆清水煮蔬菜,下面是一大盘玉米饼。 见此他失望了:“就让大爷吃这个?” 沙弥皱眉道:“施主须知,这世道艰辛,有的饭吃就不错了,何况粗粮蔬菜最养人……” “粗粮蔬菜最养人,那你怎么吃了肉?”徐大忽然抬头问他。 沙弥一愣:“你说什么?” 徐大一把手抓在他胸口将他拽了进来,抬脚踢上门嘿嘿狞笑:“小东西还装傻呢?当大爷鼻子不好使?告诉你,大爷长了个狗鼻子,你嘴巴里的肉香味早就让我闻见了!说,肉呢?!” 一边说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小沙弥要呼喊,他另一只手立马捂住了沙弥的嘴巴。 “快说!肉呢?!”徐大厉声问道。 沙弥瞪大眼睛呜呜呜的叫,徐大狞笑起来:“哟,今天还碰上了个硬骨头?那我先给你切下两根手指头来,然后看你说不说!” 秦韬目瞪口呆,画风转变太快,他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后便赶紧上前劝说:“兄台有话好好说,何必亮出刀子呢?君子动口不动手嘛,何况你想让他说什么也得松开手,你捂着他的嘴巴,让他说什么?” 沙弥努力想点头:“嗯嗯呜呜!” 秦韬又看向王七麟:“陆家公子,你快管管你这马夫,他怎么为了一口肉要杀人?” 王七麟笑吟吟的走上来说道:“为了一口肉杀人可不对,这样,师傅,我们不问肉的事了,然后咱们好好交流行不行?我兄弟松开手,但你别呼喊,否则我就得切掉你舌头了。” 沙弥努力点头。 徐大松开手,沙弥惊慌的问道:“你们想问什么?” 王七麟问道:“第一,寺里一共多少人?第二,最老的人除了主持外是谁?” 沙弥下意识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王七麟抽出刀来a到了他脖子上,温文尔雅的一笑:“干什么?干你们呗!老子今天要打劫!” 199.清缴多闻寺(大章求支持) 一言既出,满屋哗然。 沙弥惊呆了:“你你你,有没有搞错?你要打劫我们?” 秦韬也惊呆了,喃喃道:“打劫寺庙,天理不容啊!” 沙弥立马接他的话继续说道:“不错,你怎么能打劫寺庙、打劫和尚?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佛祖不会原谅你们的!” 王七麟问道:“你是说你是个和尚?” 沙弥理所应当的叫道:“我自然是个和尚!” “很好,给我背一段最基本的《金刚经》。” 沙弥呆住了。 “金刚经不会背?那来一段《楞严经》。” “总之,你得给我们来一段绝活!” 沙弥吞了口唾沫说道:“几位看来是有备而来啊,但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 徐大轻快的甩手给了沙弥一个潇洒的巴掌:“哪那么多废话?还知道你们是谁,咋了,知道了就不抢了?” 话音落下,他伸手去掏沙弥的胸襟:“把我的钱还给我!大爷的钱也敢收?卵子不大,胆子不小!” 沙弥怒视他,徐大又给了他一巴掌:“看什么看?刚才我家公子问你的话还没说呢,赶紧回话!怎么着,你磨磨唧唧的什么意思?把我家公子的话当放屁?” 王七麟抬脚想踢人,但一时不知道该踢这假和尚还是踢徐大。 沙弥眯着眼睛,阴阴沉沉、一字一顿的说道:“诸位,知道吗?你们是在玩火!” 王七麟笑了:“没有,我们还没玩火,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 他将桌子上的油灯拿过来,将沙弥两腿拉开绑在桌腿上,然后不怀好意的将火油倒在了他裤裆上。 徐大拿出火折子甩了甩,笑容很邪恶:“大爷今天给你弄个十万火鸡,你是第一个,所以是新鸡,新鸡火燎,嘿嘿,咱这都是有说道的。” 沙弥要叫,谢蛤蟆一甩手,他嘴巴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徐大扔下火折子,一道火线顺着他的裤腿烧到了他的裤裆。 沙弥惊恐欲绝,疯狂挣扎。 王七麟蹲在旁边说道:“现在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沙弥疯狂点头。 谢蛤蟆解除给他的封口禁术,他急忙叫道:“庙里一共十二个人,就主持年纪最大,比他小的是元辉法师!” 王七麟急声问道:“远辉法师什么年龄?出家之前是干什么的?” “他今年四十有二,出家之前是一名船夫。给我灭火,快给我灭火啊!” “那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给我灭火啊……” “既然你不肯老老实实的回答我问题,那就准备圆寂吧,放心,待会要是烧出舍利子,我会给你送到大寺庙里供奉起来的。”王七麟摇头站起。 火焰在裤裆燃烧,秦韬胆颤心惊的低声说道:“师傅你快点撒尿!你有水喷头啊,自己浇灭它!” 沙弥现在的水喷头是眼睛,泪流满面。 他终究扛不住火焰炙烤的压力,叫道:“我们是一伙山贼!我们是山贼,日子过不下去了,大当家看这庙里人少,就领我们来这庙里抢掠!” 王七麟问道:“庙里的和尚呢?” 秦韬央求道:“诸位好汉,能不能先放了他?我闻见一股烧头发的味道了。” 王七麟冲徐大点点头,徐大抬起脚说道:“大爷给你灭火!你们看什么?一起上脚啊!” 三只脚一起踩了上去,王七麟下脚最狠。 庙里原本的和尚显然被杀死了,秦韬看到的枯骨便是和尚所属,现在庙里的和尚都是山贼假扮,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异常。 对待山贼,不必客气。 既然动手,那就得雷霆万钧。 王七麟掏出大印令给秦韬看,说道:“我们是听天监官差,特来调查寺庙和尚失踪一案,现在我们要去捉拿山贼,这个交给你来看管,你能看住吧?” 秦韬赶忙拱手道:“原来是听天监的大印,学生见过大人,请大人放心,学生定不辱命!” 这时候捉拿山贼最是合适,天上一直下雨,又到了中午饭点,山贼们都躲在食堂里头吃饭,王七麟三人踩着雨走进去,将他们堵了个正着。 山贼们没有预测到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还在食堂里头一边大吃大喝一边争执: “一出手是个金铢,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咱绑了他赶紧上山,到时候找他家里要一票够咱吃十年!” “太草率了,让老和尚去探探他的底,万一他家底不够丰厚怎么办?” “都别吵都别吵,咱们占这山门半个月了,该变卖的东西也变卖的差不多了,继续留下确实没什么价值,正好今天下大雨又来了个肥羊……” “来了个肥羊能怎么着?咱不是还有计划呢吗?还有远大规划呢,哦,按照你们的意思把他们绑了,然后呢?然后怎么去做生意?” “有道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山贼们愕然扭头,看到门口悄无声息的出现三个人。 王七麟笑容可掬的说道:“诸位要绑架的是我吗?” 一个方脸大和尚面色一变,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他们一群人刚才在争吵,可是对方一路走来却能避过众人耳目,这实力差距太大了! 他给手下使了个眼色,一群和尚突然炸窝,联袂往门口冲来。 王七麟不用动手,他让开位置,徐大一搓拳头杀了进去:“老狗扑人!” “狗急跳墙!” “嫁鸡随狗!” 徐大连踢带踹,一套少林狗拳虎虎生风,将几个没有修为的山贼挫的一阵哀嚎。 方脸大和尚兔起鹘落杀了上来,气沉丹田摆臂出拳,一招黑虎掏心直奔徐大胸口而去。 他有修为,不在徐大之下! 这时候门口响起一声怒喝:“看,暗器!” 正与徐大交手的大和尚脸色一变急忙回手护体,扭头看到一团黑影冲自己而来。 黑影飞出来的并不快,他一下子看清了怎么回事:日,一只猫? 他急忙甩手做长鞭拍在猫身上,这一拳气力十足,别说是猫,就是一头牛也能给打倒! 结果这猫在空中也甩动尾巴做长鞭,两条鞭子相抽,方脸大和尚闷哼一声,手臂断裂! 八喵落地再度甩尾,小尾巴跟个弹丸似的飞了出来。 暗器又见暗器! 这小尾巴甩出速度极快,大和尚眼前一花,兜头像是被人拍了一板砖—— 这暗器上头! 八喵极速跳起落下,它在食堂里头飞窜不停,又是挥爪打喵喵拳又是甩尾做长鞭,将一群山贼扫的连连惨叫。 谢蛤蟆扫了一眼说道:“这里头只有九个人,刨去主持和咱房间那个,还有一个没在这里!” 王七麟道:“去找他!” 谢蛤蟆一甩长袖在雨幕中飞了起来,几个掀开窗户想逃跑的山贼见此直接面色惨淡的跪下了:对方有神通! 放弃抵抗,免得挨揍。 谢蛤蟆飞上摩尼殿屋顶,他如鹰隼般站在尖顶上遥望四周,双臂一甩长袖飘荡,像一只大鸟般飞向了一处偏殿。 见此王七麟一脚踢晕一名冲到门口的山贼,拔脚追向谢蛤蟆消失方向。 依然有大雨在风中飘,偏殿一带地上结了一层冰,王七麟追的快,一脚踩上去差点劈叉。 谢蛤蟆拎着一个身穿灰白僧袍的中年人踏冰而来,他笑道:“七爷扭腰晃屁股的是在做什么?” 王七麟看向他手中的中年人,脸上大喜:“侯大人,哈,好久未见啊。” 被谢蛤蟆逮到的赫然是当初随侯德才一起逃跑的皂隶班头侯矫健,不过这货现在剃了光头、贴了花白眉毛、花白胡子,恍若老僧。 被扔出来后,侯矫健哭丧着脸说道:“阿弥陀佛,七爷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您看我都出家为僧了,不问红尘、不理俗事……” “这种没味道的屁就别放了,”王七麟好笑的摆摆手,“你叔叔躲在哪里?别逼我动刑,你知道我们听天监的手段,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念旧情要废了你。” 侯矫健对听天监的酷刑有所耳闻,听了他的话顿时打了个寒颤叫道:“七爷,我叔叔被你们给抓走了啊!” 王七麟一怔,道:“什么?被抓走了?被谁抓走了?” 侯矫健说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就看见他肩膀上有个黑乌鸦,穿着的是你们听天监的官服。然后他找到了我叔叔,我叔叔压根没反抗,当场就跪下了,就这么被他给抓走!” 一听黑乌鸦王七麟便知道了抓走侯矫健人的身份,主管云州的银将太霸。 他问道:“那阴囹圄呢?也被那人给拿走了吗?” 侯矫健摇头说道:“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我叔叔把我带走,然后带我躲入了一条河边的芦苇荡中。之后他并不怎么管我,更没有跟我提什么机密事宜。” 王七麟没听完就招了招手:“把他带走,送去诡狱,到时候他会老老实实交代的。” 听天监自己有一套牢狱,从府一级开始设立,叫做诡狱,里面不怎么审人,主要是审妖魔鬼怪,极其残酷,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一听这话侯矫健崩了,他扑上来要去抓王七麟手臂,叫道:“七爷,我说的是实话啊,真的,不信你去问你们听天监的大人,我叔叔啊不,是侯德才那反贼当时见到您那位同僚之后,立马跪下,然后跟着他走了!” 冥鸦使太霸,这人在听天监里头威名显赫,侯德才当差多年自然知道他,所以看到他出现老老实实下跪被带走很正常,这些话王七麟相信。 可他不信侯德才什么都没给侯矫健说! 当然他现在不指望从侯矫健手中得到阴囹圄,既然太霸捉到了侯德才,他自然有办法找到阴囹圄,这事不用他管了。 王七麟不说话,板着脸走在雨幕中。 侯矫健抓着手臂在后努力跪走:“七爷,求你信我,我我、你知道我的,我很尊重你,我是跟着我叔叔倒了霉,不是我,我是跟着侯德才那反贼倒了霉啊!” “你要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放我一马,你别送我去诡狱!我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寺庙,这寺庙里有一伙山贼,他们在半月前闯入多闻寺,然后杀了寺里的和尚只留下个主持。” “他们还杀了来寺里借宿的一个行脚商人,抢了商人的钱和货,把他的尸首给拆解了,混入庙宇下农户送往城内一家饭馆子的箩筐里,想以此来制造混乱……” 听到这里王七麟回头:“饭馆子是永红火?” “对,永红火,”侯矫健见他对自己的话来了兴趣,便一箩筐的倒了出来,“他们发现做山贼没有前途,便想找家饭馆子做买卖。可是他们没钱,听说寺庙有钱,就来抢了多闻寺,想攒钱去城里开馆子。” 王七麟明白了:“但他们想弄一家大馆子,看中了永红火。永红火掌柜的却不想转让给他们,于是他们便想杀人送尸块进去制造混乱,到时候永红火开不下去了,就只能卖给他们,对吧?” 他当时猜测是永红火得罪过的什么人或者哪个对头策划了这一切,唯独没想到是有人以此为手段想迫使掌柜的转让饭馆。 这一招太狠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永红火被这么一闹名声坏了,即使山贼们去接手,怕是生意也难以再红火起来。 不过山贼们估计没有想的这么远,他们头脑简单,一群傻子。 果然,侯矫健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一点没错,正是如此!” 王七麟冲谢蛤蟆苦笑:“咱们今天来多闻寺倒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好歹帮窦大春破了一件重案。” 他们回到食堂,和尚们已经被全抓了起来,徐大正一个个捆绑。 王七麟很喜欢看他绑人,捆绑手段娴熟,绳扣漂亮且结实。 让他吃惊的是绑住山贼头子的绳子,那是一根小黑绳,上面长着毛…… 八喵看到他回来跑过去甩了甩尾巴,小黑绳解开变短变胖,又变成毛茸茸的小尾巴回到它尾巴上。 “七十二变啊?”王七麟惊呆了。 他把主持放了出来,主持看到一群贼人全被捆绑起来,当场泪如雨下:“原来三位是听天监的大人,多谢大人们仗义援手、明察秋毫,否则老衲要被他们害死了。老衲身死不要紧,可怜我寺内诸位师弟和弟子,他们全被贼人给杀害,我若是死了,谁还能给他们伸冤?” 主持名叫圆觉,他将事情经过详略得当的讲了出来。 多闻寺虽然不是什么大寺庙,可是也不至于被十来个普普通通的山贼就能攻下,他们是有得道高僧的,也就是前一任主持。 奈何前任主持去县衙做法事被阴囹圄给弄死了,不巧他当时把寺里好手也全带上了,这意味着整个多闻寺的精英被一网打尽,一起给折在了里头,全死了。 也是这个原因,多闻寺只好暂时闭寺,一是排解和尚们的悲伤,二是前任主持身死,他们没法再做法事。 结果山贼们发现了机会,他们在十多天前的夜里摸黑杀进了寺庙,砍死了所有和尚,只留下最年长的圆觉,看他最好控制,就让他做了主持。 这些天来山贼们装作和尚的样子鸠占鹊巢,变卖寺里的家当想买个商铺做生意,幸亏王七麟今天到来,因为山贼们已经把寺里值钱家当都卖的差不多了,最近两天正准备杀了圆觉全数撤走。 圆觉最后双手合十,面露沧桑:“阿弥陀佛,这些人业障缠身,其心可诛!他们在庙里造下了好大杀孽,老衲眼睁睁看着弟子们被屠杀,还以为诸位今日也要被屠杀,先前内心着实痛苦!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说到最后,浊泪横流。 王七麟等他平复了心情,问道:“圆觉主持,我想知道这些山贼是一起来到多闻寺的吗?有没有来过一位年纪与你相仿的老山贼?” 圆觉摇头道:“阿弥陀佛,这倒是未曾发现,不过他们不是一起来的,最初到来的山贼……” “不好!”谢蛤蟆陡然怪叫一声,拔脚冲向山贼头目方脸大和尚。 大和尚脸上带着古怪笑意,身上依稀有火焰在跳动,但火焰一闪即逝,王七麟也只是扫到了一眼,并没有确切看到。 徐大没有开目神,眼力劲可比不上他,他见谢蛤蟆皱眉站在大和尚面前而大和尚一动不动、表情凝滞,就上去作势要踢他一脚。 谢蛤蟆急忙拦住他,摇头道:“别碰,他体内有火。” 徐大道:“我体内也有火,我火气特别大,刚才撒的尿很黄。” 谢蛤蟆叹了口气道:“他体内的是狱火,焚身狱火,现在他整个人已经被烧没了。” 说着他从随手捡了个碗扔在大和尚身上,这大和尚猛的就垮了,化作一堆骨灰。 周围的山贼吓得哇哇叫,没胆子的往后缩,有胆子的破口大骂:“秃驴你对我家大哥做了什么?!” 眼前一幕让徐大深感惊骇,他叫道:“这是什么欲火,怎么把人整个给焚烧成了渣子?” 王七麟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知道这个大和尚口中肯定有什么消息,他是为了保住这消息才自尽的。 于是他顾不上下山立马提审侯矫健,问道:“你是怎么加入这群贼和尚里的?” 侯矫健说道:“是侯德才给我的消息,他跟我说如果自己出了意外,就让我来多闻寺,到时候跟寺内和尚说一句‘我是来找黄公子’的,然后他们就会接纳我。” “我也是这么做的,在侯德才被那位大人抓走后,我便悄悄来了多闻寺,还以为他是让我出家为佛、躲避红尘劫难,哪知他把我送入一个火坑里,我也是进了寺庙才知道这寺里的和尚是一伙贼人!” 王七麟道:“那侯德才没有来过寺里?有人曾经在铁牛冲见到过他穿着僧衣的身影。” 侯矫健沮丧的说道:“那是我,我偶尔会去铁牛冲,因为寺里的贼人想要吃肉吃鱼,可我们不敢抛头露面,于是我就去铁牛冲给他们捕鱼。” 王七麟看着他与侯德才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倒是信了这段话。 当初老渔翁看过侯德才画像说,他见过类似样貌的人,但又不是很像,那会他就猜测老渔翁看到的可能是侯矫健。 他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在铁牛冲杀过人?” 侯矫健赶紧摆手:“没有,七爷您明察,我没有杀人,不过我在那里处理过一段尸体,是寺里贼人杀了那行脚商人后让我处理他的肢体,那天我正好要去铁牛冲抓鱼,便将肢体扔进了河里。” 200.我,像不像人(大章求订阅) 经过一番审讯,王七麟得到四个有用信息: 第一,送饭沙弥骗了他们,这伙山贼不是只想来寺里劫掠,他们别有目的,那就是等待一位黄公子。 第二,寺里贼人并不是一伙的,他们主力是一伙山贼,另外还有泼皮、破落户。 第三,永红火碎尸案是他们所为。 第四,侯德才已经被抓走。 得知这些消息后徐大就怒了,说道:“银将就牛逼吗?他好大官威!” 王七麟道:“银将还不牛逼?咱都没见过银将呢!” 徐大想了想,悻悻的说道:“行吧,银将是牛逼,可在咱地盘上抓了人连个屁都不放?可怜咱从上到下还在操心着侯德才那老倌的下落,费了多少心思和力气?结果呢,瞎子点灯白费蜡!” 谢蛤蟆伸手指了指院内老梧桐,低声道:“看到那只老鸹了吗?” 茂盛的梧桐树上,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在树枝间翘首以待。 徐大顿时扒瞎了:“不是吧?这是银将的冥鸦?它它怎么出现在这里?” 谢蛤蟆道:“不,那就是一只普通老鸹,我只是问问你有没有看到它而已。” 徐大气炸了…… 王七麟坐在蒲团上皱着眉头扶着脑门,心头依然有万般疑惑。 徐大坐到他对面说道:“七爷,你是不是也郁闷呢?这银将太欺负人了,是,咱职位比他低,可莫欺少年穷……” “我不是在考虑侯德才的事,既然银将已经将他抓走了,事情就与我们无关了。”王七麟摇头,“侯德才与石周山牵扯到谋反大案,咱们级别什么样你心里没数吗?人家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案件信息透露给咱们?所以这一切都正常。” 不正常的是寺内贼人。 “他们在等的是一位黄公子,这黄公子是什么人?侯德才让侯矫健来找他,为什么?如果黄公子与侯德才有关联,那是不是与谋反大案也有关联?” “寺内这伙贼人用碎尸害永红火生意寡淡,他们想要拿下这座饭馆来转行?我怎么这么不信呢,永红火发现碎尸导致食客不再来,那以后即使他们得到这家饭馆又有什么用?吉祥县就这么大,东边挨着西家、嘴巴碰着舌头,这事没个八年十年过不了风头,他们再买下饭馆也没什么生意。” 徐大道:“或许他们不想干饭馆了,想要干别的。” 王七麟摇头:“干别的何必非得盯着永红火下手?吉祥县店铺几百家,他们不至于没的选吧?这说不过去。” “如果他们是普通山贼,一切都好说。但他们不是普通山贼,他们是反贼,这样他们在多闻寺集结后想拿下永红火,是不是因为永红火有什么秘密?” 他暂时得不到答案,剩下的人都是喽啰,并不知道多少内幕。 唯一可能知晓内幕的贼头已经被狱火烧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这点来看他下手可是够狠。 王七麟想去提审沙弥,可是他回到禅房却发现沙弥不见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秦韬。 屋内并没有打斗痕迹,空空如也。 屋外夏雨滂沱,席卷而下的雨水洗掉了他们所有痕迹…… 王七麟猛皱眉头,古怪了。 八喵爬上去用小爪爪给他扒拉开眉头。 一直到傍晚才停雨,但山路泥泞,骑马难行,他们暂时被困在寺庙里。 于是王七麟让徐大写了一封书交给八喵,让八喵去找窦大春报案。 大雨停歇,阴云散去,傍晚时分天空又重新有了阳光。 橙红色的光芒。 王七麟站在摩尼殿屋顶眺望四周,有鸟儿趁着最后的光亮出来觅食,两只麻雀飞到屋顶上掸了掸羽毛上的水珠,看了看他后又振翅高飞,直冲云霄。 山林之中多有积水,霞光照耀,波光粼粼。 梧桐叶宽大,上面残挂着雨滴,闪闪发光,风吹树叶摇摆,山林中顿时有晶莹剔透的珍珠飘来荡去。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山野中、大雨后,此时此地空气异常新鲜,天气不复炎热,竟然带上一丝凉意。 突然之间王七麟意识到,原来秋天早就来了。 莫名的,他心里头出现一句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这一瞬间他心里格外萧瑟。 为什么别人家的听天监只要对付好妖魔就行了,他这却反复遭遇造反疑案? 这个男人,很累。 谢蛤蟆和徐大绕着寺院转了一圈,回来说没有发现被大雨冲刷出来的枯骨,倒是找到了寺里被杀和尚们的尸首。 虽然天气炎热,可尸首全被埋在地里,此时还没有化作枯骨,所以秦韬看到的所谓白骨肯定不是和尚们的尸首。 那么,他到底在哪里看到的枯骨? 或者,他到底有没有看到过枯骨? 王七麟觉得这秦韬比寺庙里的贼人们还要神秘。 窦大春在捕头这职位上还算称职,接到八喵报信,连夜带人赶来。 王七麟倒是没有这么着急,他还在香甜的睡着呢,然后负责守夜的谢蛤蟆拍拍门说道:“人来了。” 接到消息他搓着眼睛去庙外看,看到一队火龙浩浩荡荡的杀了过来。 至少来了二十个差役,全手上举着火把、腰里别着灯笼,一边走一边从头到尾的数数。 王七麟问道:“你们怎么还报数呢?” 窦大春长吁短叹:“碰上鬼了啊!” 他们碰到了一个孤魂野鬼,这鬼混在了人群里,然后有衙役偶然间一扭头,看见一个鬼脸在冲着自己嘿嘿笑。 “当时彪子一声嚎叫,奶奶滴,差点炸营!这简直就是营啸啊!”杨大嘴唏嘘道。 “另一个人多阳气重,你看我们这么多老爷们,里面光没破身的童子就有八个,男上加男加男再加男,这么多阳气——竟然还是撞上鬼了,也真是气人。”肖十四沮丧道。 谢蛤蟆笑道:“正是你们人多才碰上了鬼,我猜你们碰到了个好奇鬼,看你们一大群人急匆匆的赶夜路,于是便凑上来看看怎么回事。” 蹲在窦大春头上的八喵认可的点点头,它嘴里也叼着一个小灯笼,这让窦大春看起来跟个鮟鱇鱼似的。 衙役们控制了寺庙,第二天王七麟提走侯矫健,其他人交给衙门处理。 窦大春等人跟侯矫健共事多年,看到以前一起打过仗一起亮过枪的伙伴如今沦为阶下囚,他们心里也不好受。 杨大嘴将自己的酒囊递给他,道:“躲在这么个寺庙里,嘴里淡出鸟来了吧?喝两口,壮壮胆子,后头上路了啥也不用怕。” 侯矫健很绝望:“二头儿,这就直接送我上路?” 杨大嘴拍拍他的肩膀道:“这就看你的价值了,你要是有价值,那自然没事,你要是没价值,你说你叔叔参与了谋反,你可能也参与了谋反,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侯矫健委屈的流下眼泪。 他们回到驿所,结果又碰到了林中英。 徐大抓着侯矫健可就有底气了,他冲林中英吼道:“你天天在我们听天监门口转悠什么?催命啊?堵门啊?” 林中英忍气道:“徐大人,我有事相求。” “我们没时间给你求,”徐大严肃的说道,“我们要办大案!” 林中英心里憋屈,他想老子在府城低三下四这离开了府城还得低三下四,怎么个意思?老子白白离开府城了?这辈子就没有抖威风的机会了? 他鼓起勇气说道:“你们有什么大案?我手头上这才是大案……” “谋反篡国。”王七麟面无表情的说道。 林中英猛的瞪大眼睛:“什么?” “我们要处理谋反篡国的大案!” 没人敢随便说这话,特别是官场中人。 林中英老老实实的回去了。 王七麟提审了侯矫健好几次,再没有得到什么有用消息,顶多知道了水姑之类的下落。 可水姑只是侯德才的姘头,其实她才是真倒霉,本来以为能弄一段黄昏恋,结果差点把自己提前送去黄泉。 不知不觉,八月到来。 听天监终于接到了新案子。 有一户人家的狗成精了! 前来报案的人叫倪老四,他是个老实憨厚的汉子,在县里有个小小的木工房,平时靠去乡里揽活做点木工来养家糊口。 他来到驿所后又是胆颤心惊又是愁眉苦脸,看见王七麟后问:“青年,你家大人呢?” “我就是这里的老大。” 一听这话,他立马跪下了。 王七麟扶起他道:“说说遇到了什么诡事,不必太客气,我们听天监与衙门不一样,不讲究官威。” 他但只有有需要的时候才摆出官威,比如遇到苟或那种刁民。 另外他现在对诡事极为渴求,一是需要破案建功立业,二是需要斩鬼来给造化炉提供火焰炼丹。 上次斩杀秦晋劫好不容易获得一道黑色烈焰,结果炼出来一个只能挂在腰上当坠子的天王轮回钟…… 斩杀妖鸡好不容易获得一道赤色火焰,结果炼出来一块鸡肉又让八喵吃了…… 当然让八喵吃了他不心疼,谁让这是他的崽呢? 倪老四为难的搓搓手说道:“大人,您要是发现了妖怪,会怎么对付它?” 王七麟道:“分情况而定,若是一只善妖,那我自会与它协商让它离开,若是一只恶妖,本官绝不留情,一定为民除害!” “说得好!”徐大给他一记肯定的眼神并且鼓掌。 谢蛤蟆给他鼓掌:捧得一手好哏! 倪老四愁眉苦脸的说道:“唉,那我家大白以前是善妖,现在变成了恶妖,怎么处理?” 王七麟没听懂,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说与我听听。” 倪老四说道:“我是个木工,我爹也是个木工,大约十来年前,我爹有一次下乡的时候捡到了一条狗崽子,那狗当时不知道被什么咬了还是咋地,奄奄一息快死了。” “我爹喜欢狗,看它可怜就带回来把它给养活了,这一养就是到现在。” 听到这里徐大明白了:“鸡不过六载,狗不过八年,你家这狗活了十多年,它成精了!” 王七麟扫扫手道:“别瞎说,这话不适用于所有的鸡狗,这说的是有过机缘或者品相非凡的鸡狗,一旦活的时间久了它们便会修炼出灵性,进一步得到成妖,但这样的鸡狗万不存一。” 倪老四苦笑道:“大人,我家这条狗,应该就是一万里的那一个。” “它成精了!” “这条狗叫大白,它全身都是白毛,雪白雪白的,从捡到的时候就这样,一直到今天还是这样。” “大白打小就不正常,聪明、懂事、机灵,就跟个小孩似的,能听懂人话。不过这也没啥,这样正好,我娘走的早,我爹养了大白以后也算是有了个伴,日子过的舒坦一些。” “然后一直到我有了娃,大人知道,小孩就愿意跟猫狗一起玩闹。大白又懂事,所以我家娃从小就与它一起玩耍,可是等我家娃懂事了,事情就不对了,他说大白有时候会跟他说话!” “我当时就怀疑这狗成精了,吓得我想报官,结果我爹知道后死活拦住了我,还带着大白自己出去住了,然后再也不让大白跟我娃一起玩。” “这事说来反常,可是娃娃的话不能尽信,大白跟我们在一起生活这么些年,它也没有害过我家里人也没有干过啥坏事,反正我家顺顺当当的都挺好,所以我爹带走大白,这事就算过去了。” “直到前几天开始不一样了,大白又来偷偷找我家娃,它有时候站起来问我家娃说……” “你看我像不像个人?” 徐大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沉吟道:“精怪讨封啊!你家娃怎么回答的?” 倪老四说道:“我家娃害怕,啥也不说就跑去找我。我虽然也觉得不对,可毕竟跟它一起生活的年岁久了,还觉得这狗平日里又没干坏事,就没把这事往坏里头想。” “直到今天早上!” “早上的时候大白又来找了我家娃,它这次穿着我爹的衣裳、戴着我爹的斗笠过来问——” “你看我像不像你爷爷?” 徐大将他的身子转向旁边,指着八喵说:“你冲它问这话,你冲我问是几个意思?” 倪老四委屈道:“大人,救命呀,我家这狗怕是要害人了,而且要害我爹啊!” 王七麟道:“走,带我去看看。” 倪老四看他平易近人又雷厉风行,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好嘞!” 他家在城区边缘,这里生活的多数是贫苦之家,但倪家日子还算不错,他们家一直顺风顺水,父子两人又会木工手艺,平日里开销不愁,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也是倪家老爷子前两年能有钱买房搬出来的缘故,倪家老爷子就倪老四一个儿子,以前他们是住在一起的。 徐大好奇问道:“你爹就你一个儿子,为啥叫你倪老四?” 倪老四解释道:“我爹其实给我起名叫倪老实,结果我爹牙不好,说话漏风,所以小时候叫我名字总叫成老四,时间长了大家伙都这么叫我了,嘿嘿。” 三人跟着笑了起来。 倪家老爷子常年走街串户,身体倍棒、健健康康,他手艺比儿子还要好,活接的比儿子还多,每天白天都要出去忙。 倪老四说这两天他家老爷子给县里一户教书先生家里打家具,这户人家害怕狗,所以他就没有带上老白。 门扉紧闭,王七麟先走到门口从门缝悄悄往里看。 这一看还真看对了! 倪家老爷子的住宅是普通小院,四间屋子一座院子,院子里头有个水缸,此时就有一条狗后爪撑地、前爪扒拉在水缸上往里看。 它腿上穿了一条短裤,身上穿着个褂子,头上戴着个斗笠,如果不是四肢暴露了它的身份,就这么猛的一看它的背影,还真的很像一个干巴瘦的小老头。 这大白狗此时扒拉着水缸不知道在看什么,看着看着就蹲下用爪子蹬一蹬衣服或者裤子,然后再站起来趴在水缸上往里看。 王七麟好奇它在看什么,便闭上眼睛来了个设身处地的心理侧画: 他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衣服站在水缸前看向水面,时不时用手收拾一下衣服,这是在—— 整理衣冠! 这狗把水面当镜子给自己整理衣冠! “嘎吱!” 倪老四开门,听到声音这狗立马窜回了屋子里,很快它又跑了出来,站在门口盯着四个人看。 这是一条大白狗。 十多年的大白狗。 它的毛色黯然、胡须卷曲,嘴边有一圈毛都脱落了,胸脯松松垮垮的耷拉着,眼神涣散。 还有刚才他们四人到了门口它都没有察觉到,还是开门声才惊到了它,好像它听力也下降了,跟普通老狗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听倪老四介绍还有刚才亲眼看到这条老狗在水缸前的举止,王七麟真会被它的外表所骗过。 看到大白,倪老四吃了一惊:“大白咋变成这样了?前两个月给我爹过寿的时候它还不是这样。” “那它是啥样?”徐大随意问道。 倪老四说道:“毛色可好了,油光发亮、比雪还白,而且夏天蓬松冬天厚实柔软,我爹怕冷,冬天都是搂着它睡觉的。它眼神也好,精神头也好,反正就像个山里的大狼,不是现在这个架势。” “666。”一个奶声奶气的腔调轻轻响起。 八喵立马从王七麟怀里探出头来,含着风水鱼玉佩瞪大眼睛往四周看。 大白则坐在屋门口看他们。 目光很平静。 王七麟仔细打量,看到它的额头微微皱起,嘴角往下耷拉,这让他下意识的说道:“我感觉这条狗很忧愁,好像很惆怅。” “666,666。”嫩乎乎的声音又出现了。 大白回到屋里,很快又回来了,继续坐在屋门口看着他们。 谢蛤蟆吞了口口水,问道:“老四,这狗进了你家叫过吗?” 倪老四急忙说道:“大人说到点子上了,我把这个给忘记了,这狗是个哑巴!它从来不出声,高兴了摇尾巴,害怕了夹起尾巴,生气了炸毛,就是不会叫,所以起初我家娃说它会说人话的时候,我还不信哩!” “明白了,”谢蛤蟆点点头道:“老四,你先出去,屋里的事交给我们,我们会给你个交代的。” 倪老四犹豫的说道:“它就是成精了,是吧?可大人们能不能别杀了它?这狗没害过人。” “你先出去。”徐大将他给推了出去,然后关上门。 大白站了起来,颈后毛慢慢炸起。 谢蛤蟆道:“七爷,你能猜到这是什么狗吗?” 王七麟摇头。 谢蛤蟆道:“起初听倪老四说它全身白毛我没有联想到,现在看到它的样子还有听见声音我明白了,这是一只天狗!这是一只跟玄猫并称的灵兽啊!” 徐大震惊的叫道:“这是一只天狗?吉祥县普通百姓家里,养了一只天狗?!” 谢蛤蟆走上前去冲老狗唱喏:“无量天尊,大白,有什么话你冲我们说吧,你对普通人说话有什么用呢?只能吓到他们啊。” 大白低头,狗脸黯然。 沉默了一小会,它回去又穿上衣服戴上了斗笠,接着王七麟听到了一句官话:“你们看,我像人吗?” 201.九六(大章求月票) 看到老狗开口,王七麟把八喵给拖了出来:别整天喵喵喵了,跟着人家学说话。 八喵轻蔑的看了眼大白,优雅的舔了舔爪爪:好狗不跳,好猫不叫! 谢蛤蟆抚须轻叹,他蹲在大白跟前与它对视问道:“你为什么执着于像个人?你可是灵兽,修炼后自有大机缘,无需做人。” 大白沉默下来,它用爪子摘掉斗笠,额头又皱了起来,看起来很颓然。 过了一会它看看王七麟三人,张开嘴像是要说什么,可是又摇摇头站起来绕起圈子。 这就像是人在苦闷下的踱步。 谢蛤蟆道:“有什么话,你与我们说吧。天狗,老道士我修道数十载,自认还算芒寒色正。我身后这位乃是九洲有数的青年俊杰,更是黜邪崇正、抱诚守真,你瞧,他已经拥有一只灵兽,并将它养的很好。” 王七麟拎着八喵颈后皮展示给大白,徐大说道:“走几步,下来走几步。” 八喵装死。 但大白看到它修长的尾巴后点了点头。 它重新坐下来,狗嘴张开吐出人言:“我本是一座道观的护门兽,可是十二年前发生一桩事,我受了重伤、修为尽失,化作一条小狗崽。然后老倪救了我,苦心苦力的将我保护至今。” “然,他命不久矣,寿数将尽。但他很疼孙子并刚有了心心盼盼的孙女,在人世间尚有许多事宜挂念,不能死掉。” “于是我想化作他的样子,等几日后阴差来勾魂的时候骗过阴差,替他去死,以报答活命之恩、养育之恩。” “你们说,这行不行?” 王七麟大吃一惊,这结果竟然跟他们的猜测南辕北辙,这老狗确实成精了,可是并非想要害掉人命自己做人,而是要替主人去死! 他看向谢蛤蟆想问问这事怎么弄,却发现谢蛤蟆道袍抖动,双眼红了。 这么感动吗? 他正纳闷,谢蛤蟆却问出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天狗护门,你是神霄派的护门神兽对不对?十二年前神霄派一日之间被人灭掉满门,你在现场经历了此事?你知道是谁干的?你看到是谁干的了,对不对?” 大白仔细端详他,像是在回忆他的身份。 谢蛤蟆有些悸动的将零散的头发捋到脑后,说道:“我去过你们神霄派,并且得到万长青掌教师兄亲传五雷神咒,你记得我吗?但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当时我与我师、师弟一起上的你们神霄纵横山,你有印象吗?” 大白摇摇头,道:“十二年前一场血战,我虽然侥幸逃生,可是修为大减、元神破碎,记忆变得很乱。抱歉了道长,我只记得我在道观时候的一些生活场景,那场血战却没了具体记忆。” 谢蛤蟆大感失望,一下子驼了背,颇有些失魂落魄。 这是王七麟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情绪。 一直以来谢蛤蟆都像闲云野鹤,江湖处处走,无甚要发愁。 他问道:“道长,你想知道什么灭门惨案?这种事听天监肯定有详细记述,以后我帮你查查,没有天衣无缝的案子,如果你有需要,我们到时候再去现场看看,只有案宗和现场,那一定可以找到凶手!” 谢蛤蟆黯然的点点头,他强打精神道:“你不必管我,王大人,你先与天狗来谈谈就好。” 王七麟两手一摊无奈了:他怎么谈?他哪知道天狗的计划行不行的通? 谢蛤蟆说道:“这点行不通,天狗,人的命数自有天定,你改不了。再说,倪家老爷子只是凡夫俗子,怎么值得你以身替死?” 天狗轻声说道:“当然值得。” 它抬头看向天空,湛蓝的天空一如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 当时太阳也很烈,可它元神破碎眼看要死了,丝毫感觉不到温热,只觉得浑身发冷。 这时候一个挎着个工具箱的老人抹着汗走来,他蹲下将小狗抱了起来问道:“你是被人虐待了吗?怎么会这样?唉,真是造孽!” 它当时修为散去只剩下本性,碰到陌生人的接触吓得往后缩。 老人笑道:“别怕,我是老天爷派来救你的,你跟我走吧,我能救活你。” “唉,你身上好冷,我捂着你。”大热天老人将一条脏兮兮、血淋淋的小狗塞进怀里。 “宋家媳妇,你家还有羊奶么?我捡了条没断奶的小狗,你卖于我一些。”老人回家后先给它伤口敷药,然后急急忙忙出去给它找吃喝。 “这条狗以后就是咱家的一个了,老四你不能嫌弃它,就像你以后可别嫌弃你爹老了。”老人搂着狗对儿子说道。 “走吧,老白,这个家咱待不下去喽,咱爷俩出去住,人家说你成妖怪了,其实还不是想找个由头让咱走?那咱不死乞白赖,咱走。”老人给狗梳理着毛笑道。 “老白,这几天我身子骨不大对劲,赫赫、赫赫,胸口闷,老喘不上气来,唉,怕是到寿限喽。”老人躺在床上努力喘着气说道。 …… 大白倚着门斜躺下,它偶尔在梦里会回忆起当初在山门修炼的日子。 那时候的日子很逍遥,很自在,可是也很清冷。 跟老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久了它才明白。 天狗并不喜欢修炼,并没有修得大道的执念。 天狗喜欢与人在一起,共度一生,无论轰轰烈烈,无论平平淡淡。 王七麟劝说道:“其实人这一辈子,就是个轮回,老人死掉也不代表就此消失。你既然与他在一起,应当知道他的品性,或许下辈子他会投个好胎,有更好的日子。所以你看开点,不必过于执着。” 天狗咧嘴笑了笑,沉默的点点头。 王七麟看出它意兴阑珊,然后自己情绪也有些低沉,他伸手想去摸摸天狗的脑袋,天狗伸出爪子挡住他的手拒绝了。 八喵很生气,一下子跳了起来:我爹撸你狗头是瞧得起你!我爹最会撸了,你是前世修的福分才有被他撸的机会! 王七麟看它张牙舞爪要去跟天狗开干,便伸手将它抓着塞回怀里。 八喵不满,还一个劲往外窜,拖不住了,一定要干架。 王七麟掏出阴阳鱼玉佩塞进它嘴里,八喵这才善罢甘休,它给了天狗一个超凶的眼神:打主人看猫,守着我你对我爹尊敬点。 大白看到阴阳鱼玉佩后一愣,又抬头看向王七麟。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老四你咋来了?你待在这里做什么?” 倪老四吱吱呜呜的说道:“哦啊,爹啊,爹你回来的,嗯,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不是,你这才出门没多久,咋又回来了?” “我回来拿个东西——嘿,你个狗崽子吱吱呜呜的什么意思?家里门怎么开了?草你娘!你是不是找人来抓大白了?”苍老的声音迅速变得气急败坏。 王七麟示意徐大出去先挡住老爷子,他冲大白说道:“事情你应该心里有数了,我们不便久留,后面怎么做你自己抉择吧,但我不建议你做无用功。” 天狗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做无用功。” 王七麟站起来要走,天狗忽然说道:“你等一下,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 天狗没再说话,而是跑进屋子里叼出来一条小狗。 纯白色小奶狗。 胖乎乎的小奶狗瞪着黑漆漆、水润润的眼睛好奇的看向王七麟,张开嘴叫了一声:“6!” 王七麟这才明白刚才听到多次的‘666’是哪来的! 天狗将它放到王七麟跟前,小狗摇晃着拇指长短的小尾巴绕着王七麟开始转圈,一边转圈一边666。 “你要把它送给我?”王七麟试探的问道。 天狗前爪搭在一起向他作揖,道:“请你照顾它,拜托了!” 小天狗有很强的学习天赋,立马跟着坐下翘起前爪也要来作揖,但它还太小,只会用屁股蹲在地上不会用后腿撑住,一下子没坐稳,整个狗像被人推了一下子的枕头似的倒在地上。 “666!” 王七麟震惊的说道:“这可是灵兽啊,我我、你信任我?” 有点受宠若惊了。 天狗没回答,说道:“几日后阴差到来,我会陪他一起上路。所以,请你照顾它,拜托了。” 王七麟愕然:“你干嘛非得这么执拗?这前后两个选择,都不是好选择。” 天狗道:“这也是我很早生出来的想法,只是现在坚定了这想法。我其实在十二年前就该死掉的,又享受了十二年的生活,足够了。” 怪只怪老人给了它太多的感情,它已经习惯了老人在的生活,如果老人不在,那它自己有什么意思呢? 何况,老人会死,它也会死,既然都注定会死,那就一起上路好了,互相陪伴着上路,起码不会孤单寥落。 它是修炼有成的灵兽,道心牢固,做出选择后便不会再改变。 小奶狗还不知道自己被亲娘给送人了,爬起来还往它跟前猛凑。 天狗摁住它伸出舌头轻轻舔舐它的脑门,从脑门一直舔到尾巴,将它全身舔了一遍。 这是最后一次。 然后,它将小奶狗推给了王七麟,自己走向门口摇着尾巴去迎接老人。 小奶狗迷惑的眨眨眼,歪歪头狐疑的看看王七麟,用爪子扒拉他的手想让他放开然后去找娘。 王七麟抱住它,说道:“别挣扎了,以后你是爷的崽了。” 小奶狗不懂事,又是挣扎又是叫:“666,66!” 王七麟从八喵口里拿出阴阳鱼玉佩给小奶狗,小奶狗好奇的嗅了嗅,赶紧抱着舔了起来。 八喵大怒,窜出来伸爪。 王七麟拦住它安抚道:“先让给小朋友舔一舔,没事,它还是八喵的。” 八喵:(个_个) 他抱着小狗走出去,门外一个清瘦的老汉搂着大白给它挠脖子上的毛,他看到王七麟怀里的小奶狗想说什么,大白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他便黯然的低下了头。 老汉大约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又不傻,自家老狗的反常他都看在眼里。 听天监上门,结果没有处理老狗而是带走了老狗突然生下的小狗,这已经能说明一些事了。 王七麟冲他笑了笑,说道:“老叔,有缘再见。” 老汉急忙站起来说道:“好的,大人,多谢大人。” 他慌慌张张回了两句话,然后看着小狗又忍不住说道:“大人,这狗还没有断奶哩,你回去得喂它吃羊奶,小狗小猫吃羊奶最好了,吃别的奶就会拉肚子。” 王七麟道:“我会好好养大它的。” 老汉咧嘴一笑,搓搓手不知道再说什么。 王七麟冲他摆摆手离开,他也不想留在这里,有些伤心。 老汉和老狗站在门口遥望着他们,王七麟让小奶狗回头看,小奶狗看着母亲身影发出‘666’的叫声,但等走远了它便抱着阴阳鱼玉佩开心的舔了起来。 老狗却一直看着它的身影消失。 阴阳永隔了。 王七麟尽量走的慢,他对倪老四说道:“你家狗没问题,它从未想过害你家老爷子,它全心全意的爱护着你家老爷子。但你家老爷子寿命要到了,你这几天别做工了,带着孩子好好陪陪他吧。” 倪老四震惊:“我爹他、他身子骨还很好啊!” 谢蛤蟆道:“因为大白将自己的生机渡给了他,否则他已经起不来床了。总之,这几天你去陪着他吧,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没有几天了。” “信我们好了,这种事我们怎么会骗你?” 倪老四顿时失魂落魄,拐过街角便蹲在墙根捂着脸哭了起来。 三人回到驿所,黑豆看到王七麟抱着一只小奶狗回来高兴的不行:“舅舅,咱们要养狗了吗?” 王七麟道:“不,是舅舅要养狗了,不是咱们要养。” 徐大嬉皮笑脸的走过来说道:“七爷,你看你有玄猫了,你把这狗给我养好不好?你知道的,大爷也喜欢小动物,你给大爷一个养小动物的机会。” 说着他伸手要去摸小白狗,小白狗嫌弃的让开,吐出玉佩冲他喷:“六六,六六六!” “滚蛋,滚蛋。”王七麟翻译,“你满手冤魂,它不让你碰。你去养你的莺莺燕燕吧,别养狗。” 黑豆惊奇的说道:“舅舅,狗不是汪汪汪的叫吗?为什么它一直在喊六?” 王七麟说道:“因为它是一只好学的小狗,一直在学算术,已经学到六了,黑豆学到几了?” 黑豆挠了挠屁股道:“豆还有事,娘叫豆呢,我我我去找绥绥姨。” 他狂奔而去:“驾!驾!” 王七麟也纳闷,他问谢蛤蟆道:“天狗的叫声就是这样吗?挺别具一格啊。”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就是这样叫,《山海经·西山经》中说过了,‘阴山,有兽焉,其状如狸而白首,名曰天狗,其音如榴榴,可以御凶’。所以先前我才问倪老四,是不是他家的狗从不叫唤,因为天狗叫声与寻常的狗迥异,会被当做奇闻传出去。” “像县城这种地方,认识天狗的人或许很少但不是没有,要是让他们知道有人家里养的狗会发出‘六六六’的叫声,自然会认出这是天狗,会将它买走夺走,这样不可能被普通人家养十多年。” 老白跟着倪家老爷子的时候已经修为有成,它知道禁忌,所以从来不叫。 王七麟怀里这只小狗还是个傻狗,只会瞎叫唤。 像它舔了一会玉佩后又叫了起来:“六六六,六六六!” 声音嘹亮,一边叫唤一边在床上转圈子。 王七麟问道:“你是想你娘了吗?” 小舔狗撇开腿撒了泡尿…… 吃饭的时候黑豆拎着一包奶跑了进来:“舅舅,舅舅,绥绥姨让我给你这个,我跟她说你养了一只小狗,她就去找了一些狗奶。” 王七麟随口问道:“她怎么知道这小狗还要喝奶呢?” 黑豆摇摇头。 狗奶还温热,他拿了个小碗倒进去,小奶狗‘biaji-biaji’的舔了起来。 见此黑豆心满意足的笑了:“跟大爷吃饭的动静一样,怪不得大爷想养它呢。” 过了一会金大爷跑来喊道:“七爷,绥绥娘子来了,说是来送点东西。” 王七麟急忙整理衣冠,道:“快快有请。” 很快绥绥娘子提着一包点心走进客厅,她笑道:“我刚烤了一些芙蓉酥,用牛油烤的,所以很香,给阿公阿婆送一点来尝尝,若是喜欢下次我可以多烤一些送来。” 王七麟接过去说道:“太感谢你了,他们肯定喜欢吃。噢,我的意思是下次我去买吧,不要送了。” 绥绥娘子抿嘴笑了笑,说道:“我就要送,不值钱的一点点心,卖给你又没有多少钱,送给你能赚一些人情呢,所以肯定还是送你更合算。” “另外,我听说你刚养了一只小狗?能让我看看吗?” 王七麟将小白狗抱了出来,绥绥娘子伸手轻轻挠它的小狗头,小狗看看她作势举起爪子来推开她的手指。 但是,当它看清绥绥娘子的样子后便改了决定,用前爪抱住她的手指凑上去讨好的舔了起来。 从姿势能看出来,是条好舔狗。 王七麟笑道:“它还挺喜欢你的,其他人要摸它但它就不让,甚至不让我摸。” 绥绥娘子笑道:“可能因为我与狗一起长大的,小时候我家邻居养了好多狗,我没有什么朋友,于是就与它们一起玩。有时候我受到同族的欺负,还是它们去帮我打架呢。” 她又问道:“你有没有给它起名字?” 王七麟道:“那个,想过了。” 绥绥娘子好奇的问道:“叫什么?” 王七麟说道:“这个名字我不能直接说出来,我得给你说一下讲究,否则你理解不了它的含义。你看,八喵喜欢喵喵叫,我排行老七它排行老八,于是我给它起名叫八喵……” “九六?!”绥绥娘子惊呆了。 小奶狗抬起头:“六六六!” 王七麟更吃惊:“你这都能推断出来?不错,这狗排行老九,又喜欢‘六六六’的叫——这名字不错吧?” 绥绥娘子露出虚假的笑容:“好名字好名字!但以后你有了孩子,你不要给他起名。” 小奶狗继续高兴:“六六六!” 她逗着小奶狗玩了好一阵,临走时把带来的一个小铃铛绑上红绳给小奶狗挂在脖子上,说道:“小狗不懂事,喜欢乱跑,这样有个铃铛就好了,起码知道它去了哪里。” 小奶狗又去舔铃铛,可惜舔不到,于是它翘起一条腿开始舔屁屁。 后面王巧娘喊他去吃午饭,黑豆激动的冲母亲说道:“娘,舅舅养了一只小狗,这么小的小狗,它可好玩了,一戳它屁股它就喊‘六’。娘,狗为什么要喊六啊?娘,我也想养个小狗。” 王巧娘温柔的抚摸着儿子的翘天辫说道:“豆啊,咱家情况你知道,家里粮食少,只能养活一个崽,那你决定是养狗崽还是养你这个贪吃崽?” 黑豆叫道:“我才不贪吃!” 他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严肃的说道:“娘,爹会杀狗吃肉,咱不能养狗,会被杀掉吃肉的。” 王七麟哈哈大笑,说道:“大姐,你有没有发现黑豆特别聪明?” 黑豆谦虚的说道:“我娘很笨,她没有发现。” 王巧娘用眼神扫视客厅:“咦,扫帚呢?” 黑豆叫道:“娘你能不能疼疼我?你看舅舅疼八喵疼小狗,你怎么不疼我呢?” 王七麟道:“你娘很疼你,她要是不疼你,她就用这个来抽你了。” 说着,他将妖刀抽出鞘来。 202.离家出走(大章求订阅) 王七麟起床后发现八喵不见了。 他昨晚睡得很辛苦,九六白天时候还好,到了晚上它想起了娘,就一个劲的喊着‘六六六’要去找它亲娘。 王七麟各种哄它,好不容易才等它喊累了睡着了才入睡。 然后他醒来睁开眼,发现习惯在他身边睡觉的八喵不见了…… 他心头顿时生出不妙的感觉,自从他养了八喵那天开始,每次他睡醒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八喵。 倒是九六还在睡,奶呼噜打的理直气壮。 王七麟使劲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穿上衣服下床,九六被吵醒,迷迷糊糊的开始哼唧:“六六六,六六,六六!” “祖宗哎!”王七麟将它塞进怀里将玉佩塞进它嘴里,火急火燎去找其他人:“有没有谁见过八喵?” 正在浇花的木兮摇头,奇怪的说道:“八喵不是每天跟你一起出来吗?” 王七麟顾不上回答赶紧把谢蛤蟆拖了出来:“八喵不见了,快算算它去了哪里!” 谢蛤蟆衣衫不整的被拖出屋子,他红着老脸道:“你你你,大人你干啥玩意儿?无量天尊……” “我让你测算一下八喵的位置,你脸红个泡泡茶?”王七麟急迫的叫道,“八喵离家出走了!它肯定是离家出走了,我昨天光顾着照顾九六了,把它给忘了!它肯定伤心了!” 谢蛤蟆愕然:“九六是谁?” 王七麟跺脚:“你怎么这么好奇呢?给你本《十万个为什么》好不好?我让你算算八喵的位置,它离家出走啦!” 谢蛤蟆是真的懵了:“这这这,猫离家出走啦?” 他混迹江湖数十年,所见所闻不可谓不多,可这样的听闻还是第一次碰到。 大开眼界! 听到他的话,王巧娘很快出来说道:“八喵吃饭的饭碗倒是不见了,不过,它离家出走还会带上饭碗?” 八喵有自己的小碗,平时收拾在厨房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因为她不信弟弟的话。 猫还能离家出走?她儿子都没这么做过。 谢蛤蟆翻手亮出一张符纸,在空中快速一晃,符纸灼烧:“甲震乙离丙辛坤,丁乾戊坎己巽门,庚日失物兑上找,壬癸可在艮上寻……四柱定位,玄猫踏步!坤位!是西南!” 又是一张符纸燃烧:“甲己阳人乙庚阴,丙辛童子暗来侵,丁壬不出亲人手,戊癸失物不出门……丙辛童子位!不对啊,怎么会是童子位?” 第三张符纸燃烧:“子丑寅卯在正堂,辰巳午未去他乡……现在已经是辰时,八喵出门了!” 最后一张符纸燃烧:“甲己五里地,乙庚千里乡,丙辛整十里,丁壬三里藏,戊癸团团转,此是失物方……今日是癸水日,八喵在团团转!” 王七麟问道:“能不能给翻译一下,你说的都是什么?” 谢蛤蟆抚须道:“王大人无需慌张,老道已经有所明悟。这是四柱寻物术,四句口诀,从方向、时间、环境、路线上做了测算,其中所用第一句讲的是后天八卦,它用来指示失物所去的方位,我……” “不是啊道长,我是让你直接给个结论,不是让你给我做分析!”王七麟急不可待的打断他的话。 谢蛤蟆道:“四句话的意思就是,八喵已经离开咱的驿所去了西南方向,它的所作所为有童子相助,不过没有走远,还在附近团团转。” 王七麟一愣:“有童子相助?童子相助?” 他转过头去,寻找黑豆的身影。 黑豆没在家。 王巧娘顿时慌了手脚:“不会吧?黑豆也离家出走了?豆,豆,娘的命根子哟!” 二黑联袂离家? 王七麟郁闷坏了,这是要造反啊! 他让谢蛤蟆继续推算、让徐大去找窦大春发动衙门找人找猫,自己则出门往西南方向跑。 西南方向是第五味的门口。 第五味门外撑起一个棚子卖早餐,有个小人混在人群里忙活。 不是黑豆还能是谁? 王七麟跑过去问道:“黑豆,你在干什么?” 黑豆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豆浆给客人放到桌子上,他像模像样的抹了把汗说道:“我给绥绥姨帮忙,绥绥姨给我好吃的,她早上忙,我帮忙。” 王七麟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八喵?” 黑豆点头道:“看见了呀,八喵来找过我呢。” “找你干什么?它去哪里了?” “找我给它打了个包袱,然后它叼着包袱出来了,跟着我到了这里,被绥绥姨给提走了。你去屋里吧,绥绥姨把它带到屋里去了。” 王七麟一个箭步跨进第五味,他跑到院子第一眼就看见了八喵。 八喵背着个小包袱、尾巴卷着个大点的包袱,正在努力往墙上跳。 可是它个头太小,背着的小包袱还好,尾巴卷着的大包袱有点重,玄猫速度快力量小,这把它给困住了,它就跟落入油瓮里喝多了油撑大了肚子的老鼠一样,跑不出去! 王七麟叫道:“八喵!” 八喵回过身来看他一眼,改成用嘴巴叼住大包袱,四肢使劲往上蹦,结果包袱挡住了它的眼睛,这一蹦方向不对,一脑袋撞在墙上。 撞的太狠,落地后它瘫坐在地上好一阵没反应过来。 王七麟过来拎着它颈后皮抱起来问道:“你干什么?” 八喵扭过头去,拒绝跟他沟通。 王七麟叹了口气,一边撸一边么么哒。 亲了好几口,八喵情绪才算缓和一些,它气鼓鼓的看着王七麟伸出爪子指向他怀里喵喵叫,意思很简单:要不它滚蛋,要不我走! 王七麟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八喵,这是个小妹妹,是爹给你找的小妹妹,你看你自己多孤单呀?别摇头,听爹说,你永远都是爹最爱的小宝贝儿,你是太子,你是嫡长子,九六是你的小妹妹,以后是你的小跟班,你要是喜欢,那它就是你的童养媳……” 这话说的有点深奥,八喵一时理解不了,左歪歪头、右歪歪头。 有人在轻轻笑,王七麟扭头,看见绥绥娘子在厨房门口俏生生的看着他们笑。 她只穿了一身简单素洁的绿色小碎花束腰长衫,因为要干活,她将满头秀发用一件绿色包头裹了起来,身上还系着个绣有倦鸟归林图案的围裙,打扮简简单单,可纤腰不堪盈握,上下线条丰腴妩媚,自有一股挡不住的风情。 王七麟尴尬的点点头。 八喵用爪子挠他衣袖使劲摇晃:看我! 绥绥娘子问道:“叔叔,你这是在做什么?” 王七麟讪笑道:“八喵离家出走了。” “啊?怎么会?我还以为它要给你来拿早餐呢,所以用包袱帮它卷了几张刚烙好的鲜花饼。”绥绥娘子惊愕。 王七麟打开八喵小包袱,里面是它的小碗、毛球小玩具,打开大包袱,里面是好几张香喷喷的小饼。 八喵赶紧跳下去将大包袱又给盖起来,用爪子摁住表明态度:这是喵爷的! 王七麟第一次看到它对一件食物这么上心,上心到离家出走的时候都舍不得扔掉。 他问道:“这是什么鲜花饼?” 绥绥娘子笑道:“鸡蛋饼,不过里面加了一点糖熏的花瓣和一些小薄荷,味道应该还不错,你可以尝尝看。” 八喵歪头怒视她:喵爷的! 绥绥娘子走过来蹲下,衣领稍稍下落,王七麟下意识扫了一眼,赶紧抬起头来双手合十在心底猛念佛号:“阿弥陀佛!” “八喵你真的要离家出走吗?”绥绥娘子问道。 八喵郑重其事的点头。 喵心已定! “为什么?” 王七麟苦笑着将猜测的原因说了出来:“昨天得到九六,我的注意力就一直在九六身上,忽略了它,可能是这个原因导致它觉得我不喜欢它了,移情别处了,所以就决定离开我。” 绥绥娘子沉默了一下,问道:“你说的是哪个姑娘?” 王七麟道:“我说的就是八喵,你可能不懂,八喵是灵兽,特别聪明,很懂事,跟人一样。” 八喵傲然的点头。 “我明白了,”绥绥娘子也点头,然后轻松的说道:“叔叔你就是太宠溺它了,这些小东西不光需要爱,还需要管教,你一味的给它们爱不行,这和小孩子一样,溺子如杀子。” “啊?” “对,就是这样,你看我来吧,你老是跟它说话是没用的。”绥绥娘子拎起八喵往厨房走去。 八喵要挣扎,奈何动弹不得。 完蛋!被抓住了命运的后颈皮! 绥绥娘子将八喵放在案板旁边,她顺手捞过一根大骨头,摁在案板上挥刀‘咣咣咣’开剁。 血肉翻飞。 九六在王七麟胸口露出个脑袋,一个劲的喊:“六六六!” 八喵要跑,绥绥娘子手腕一翻,快刀一把剁在它的必经之路上:“咣!” 见此八喵默默的退了回去。 “六!六六六!” 绥绥娘子又拿出一只剥了皮血淋淋的兔子剁了起来,两刀砍下去,一半兔身崩的飞出厨房门口。 王七麟正要帮忙去捡,绥绥娘子厉声道:“不用你碰!” 她风风火火走出去捡起半边兔子拎回来,虎着脸说道:“想跑?你还想跑是不是?我让你想跑!” 腿被剁掉了! “我看你再怎么跑!” 腿被剁成碎块! “你跑啊!” 兔子最后变成了渣子。 八喵吞了口口水,使劲往灶台的墙角缩,小尾巴都吓掉了,跟它依偎在一起拥抱取暖,眨着小眼睛瑟瑟发抖。 绥绥娘子擦擦手问它道:“你准备跑到哪里去?” 八喵用后背倚着墙壁缓缓滑倒,软的就像一包油水。 “你还要离家出走吗?” 八喵赶紧摇头。 “现在该去哪里?” 八喵三两下爬上王七麟的身体钻进他怀里,它把九六叼了出来,最后看看绥绥娘子的眼睛,又小心翼翼的拖了回去。 王七麟惊呆了: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杀气? 八喵可是玄猫,就是个四品御气境高手在它面前挥刀它也不怕,可是它现在竟然被绥绥娘子吓得缩卵。 王七麟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么绥绥娘子比御气境高手还厉害,要么这是女人的种族自然转换:变身母老虎。 绥绥娘子角色转换极快,她擦擦脸颊的汗水轻笑道:“刚才有没有吓到叔叔?” 王七麟连连摇头。 说句实话,他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有点兴致高昂呢。 我是不是有毛病?他忍不住怀疑自我。 绥绥娘子笑嗔:“你看你都不敢说话了,我刚才表演的有点过火了吧?” “没有没有,正好正好。”王七麟竖起大拇指,“你真会教育孩子,以后你跟我大哥有了孩子,一定会教育的很好。” 绥绥娘子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跟他不会有孩子的,这种事你在外面可不要乱说。” 王七麟想问为什么,但这种事很隐私。 他只能自己猜测,那会是包大不育还是绥绥娘子不孕?不管是哪个情况他都觉得有些遗憾,绥绥娘子这般相貌这般品性,要是没有个女儿来继承基因就太可惜了。 当然这些他只能自己想想,不能去问,再问下去就是调戏良家妇女了。 绥绥娘子请他去外面吃饭,黑豆亲自给他来上小菜、上豆腐脑、上包子:“客官来喽!” 端上来后,他小声对王七麟说道:“舅舅,包子我给你挑了最大的,豆腐脑我加了两勺卤子!小菜我也给你偷偷加了两勺糖!嘘,你别说,赶紧吃!” 他冲王七麟挤挤眼,给他一个自己人之间心照不宣的微笑。 王七麟喝了一口豆腐脑,卤子太多,齁咸! 他又吃了一口小菜,清淡小菜里全是糖,甜的齁嗓子! 最后只有包子能抚慰他的心,结果这包子皮包的太厚实,所以蒸开了显得格外大,一口下去将将把皮给咬开。 黑豆在不远处关切的看着他,脸上挂着亲人的微笑。 王七麟顾左右而言他,想找机会跑路,但黑豆以老母亲般关切的眼神,一直盯着他。 他旁边不远处坐着几个大汉,这几个人自从他来了就低着头,看起来很不对劲。 其中有个扁平脸、蒜瓣鼻子的青年,他扭头跟王七麟对视了一眼,笑了笑又收回眼神。 王七麟想过去仔细看看,这时候胸口忽然往外滴答水。 黑豆愣了愣,问道:“客官,你的胸胸喷水了。” 王七麟瞪了他一眼赶紧走。 九六太小了,不会憋尿。 徐大看到后问道:“漏奶了吗?” “滚!”王七麟踢开他,拎出九六要训斥他。 结果他还没有发火只是摆了个表情,九六看到后便抽了抽鼻子要往外走,一路走一路‘六六六’的叫唤,它要回去找娘。 王七麟无奈,只好叫着‘祖宗’将它给抱了回来,给它热了一些狗奶,又拿玉佩给它玩。 这样八喵不高兴了。 于是王七麟就把腰上挂的天王轮回钟递给八喵,八喵恭敬的磕头。 林中英再度找上门来,徐大抱着膀子怒道:“你什么意思?非得缠着我们听天监是不是?” 以前很高傲的大城市副捕头如今低下了头颅,他弱弱的说道:“徐大人,城里来了个高手,府尉大人给我调派了一位帮手,这帮手可是开窍境的三品宗师,结果被一个高手打伤了!” 徐大哈哈大笑:“你娘!三品开窍境就敢自称宗师?那步入先天的叫什么?叫老天爷吗?” 林中英尴尬,他陪笑道:“在下粗鄙,井底之蛙,孤陋寡闻,让徐大人见笑了。” 听到这话徐大倒是不笑了,他皱眉问道:“这文绉绉的,你到底什么居心?” 林中英叫屈,道:“在下哪敢有什么坏心思?这县城内突然出现一位神秘高手,而且专门盯着章公子动手,接连打伤两位章公子的护卫,我猜测他跟章大人失踪案有关。” 王七麟走过来问道:“你刚才说他打伤了你的帮手,又说他冲着章公子出手,到底什么意思?” 林中英急忙解释道:“我说的章公子是章如晦大人的弟弟章不已,那个是这样的,我猜测章大人失踪可能跟私仇有关,这样恨屋及乌,如果将他弟弟调来吉祥县,或许凶手还会动手。当然为了保护章公子,我就把身边得力帮手派去保护他。” “事实上也是如此,章公子来到县城日子不久,他的护卫接连两次遭遇毒手,你说这之间没有联系?” 王七麟想了想,问道:“那章公子之间有没有受到过高手的袭击?” 林中英摇头:“没有。”他又皱眉,“可能有过,但我不知道。” 王七麟说道:“那章公子是什么品级的修士?” 林中英说道:“他没有功夫,只是个普通人。” 王七麟一拍手说道:“你看,这高手能将三品开窍境对手挫败,如果他想要对付章公子,他能对付不了?至于你说他两次对章公子的护卫出手或许跟章大人失踪案相关……” “对,这两件事绝对有关联!” “本官倒是觉得章公子遇袭跟章大人失踪案无关,而是跟林大人你有关。你看,你两次派了帮手去保护章公子,结果两位帮手先后遭遇毒手,你说这人是不是冲你来的啊?”王七麟狐疑的问道。 林中英一时沉默。 他本来只想拉听天监下水一起对付这位高手,因为他去府城发了求助消息,府尉求助府里听天监,然后府里听天监说吉祥县大印王七麟就是个很厉害的高手。 结果他没把王七麟拉下水,倒是把自己给弄进水里了。 不过他知道自己跟遇袭案无关,因为挨揍的两位高手压根不是他的帮手! 可他现在没法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刚才可是口口声声的说这两位遇袭者都是他给章不已派去的护卫。 最后他没办法了,咬咬牙说道:“王大人明鉴,这章大人失踪案在下办不了,在下听闻王大人明察秋毫、火眼金睛,乃是刑案奇才,特意上门来请大人出手相助!” 王七麟问道:“你听谁说的?” “什么?” “你听谁说,本官明察秋毫、火眼金睛?” 林中英被这话给噎住了:这它娘是重点吗? 但他不敢这么说,自从他来了吉祥县已经超过半月,结果关于章如晦失踪案件屁也没查出来,府城里头已经很不耐烦了。 章如晦可是知府刘大人的心腹,他要是破不了这案子,那前程可就完蛋了,所以他才拉下脸来主动求助王七麟。 求人办事就得有求人办事的样子,他只好故作钦佩的说道:“全县百姓都这么说。” 王七麟眉开眼笑:“本官现在这么有名气吗?” 林中英竖起大拇指。 王七麟又摇头:“这样的话就得请林大人恕罪了,你看本官现在得爱惜羽毛,章大人失踪一案太复杂了,本官没有信心能侦破它,如果本官侦破不了,那本官名声必然会受到影响。” 林中英脸上好不容易堆积起来的一点笑容,又消失了。 他咬咬牙,知道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舍不着媳妇套不着流氓,便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上去说道:“在下还听说王大人乃是武学奇才,嗜武如命,如果王大人愿意出手相助,那在下愿意将祖传秘籍送于大人!” 203.第一次参加集议(大章求月票) 王七麟定睛看去,林中英手中是一本古旧册子,上面书有五个遒劲大字: 《阴阳无敌功》! 这是什么功夫?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阴阳无敌?怎么听起来怎么像是水货?” 徐大咧嘴笑了:“你家功法怎么不起名叫阴间无敌功?这样岂不是更威风!” 林中英肃然道:“徐大人你可以侮辱在下,但绝不可侮辱在下的家传绝学!” 他能说出这番话来证明他还有几根硬骨头,要不是他干过老鸨的活,王七麟还真想高看他两分。 然后他又觉得自己这么想不对,这货要是老鸨,那被他介绍给几位二世祖的绥绥娘子算什么人? 他把谢蛤蟆叫了出来,问道:“阴阳无敌功,你听说过吗?” 谢蛤蟆一怔,问林中英道:“无敌神拳林老英雄是你什么人?” 林中英顿时面露喜色,昂头挺胸沾沾自喜的说道:“你说的可是林炳文?哈,那是在下的大伯。” 谢蛤蟆听后顿时摇头:“林老爷子英雄盖世,竟然有你这样的侄子,真是有辱家门、家门不幸!” 林中英气的嘴巴都歪了,他双拳一握摆开架势,厉声道:“道长口无遮拦,不怕死后下拔舌地狱吗?”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无量天尊,老道是三清门下弟子,它拔舌地狱与我有什么干系?” 林中英一愣,又鼓气说道:“王大人,你这下属太过分了,他的话你听见了,这不光侮辱我,还侮辱了我林家、侮辱了我大伯……” “别再这里瞎扣帽子,我只侮辱你,你大伯功夫虽然不是很强,但一身傲骨、忠肝义胆,老道士还是很欣赏的。”谢蛤蟆毫不留情的说道。 徐大不怀好意的上前怂恿:“林大人,揍他,揍这老家伙!让他见识一下你家传神功的厉害!” 王七麟眼珠子一转,也跟着怂恿:“我这下属的话确实太过分了,林大人,你不妨给他点颜色瞧瞧。” 一听这话,林中英以为谢蛤蟆在听天监内部不受待见,顿时豪气干云的摆开架势运气冲拳。 他一拳打出,赫赫生风,其威如虎! 谢蛤蟆袖子一甩扔出两张符箓,一前一后以不算快的速度飞了出去。 林中英神拳开路、以拳碎符:“来得好!” 他话音落下正要装逼,两张符箓先后开炸:“咣!”“咣!” 很干脆利索的,林中英被炸了个浑身衣衫破碎。 这把他给炸懵了,站在那里茫然的说道:“你耍诈!” 谢蛤蟆不屑的说道:“我这是小掌中雷,只是陪你玩玩,我要是换成旱天掌中雷,哼!” 他甩手一张符箓扔向天空,符箓如利箭飞出几十尺炸开,真是旱地起惊雷:“轰隆!” 林中英打了个哆嗦,一时呆若木鸡。 王七麟抱着手臂上前说道:“功夫不是这么打的,幸亏这是比试,如果你是妖魔,现在早就死了!” 他接过《阴阳无敌功》随便翻阅了一下,道:“你家这功夫是拳法吗?” 谢蛤蟆说道:“是内功,马马虎虎还不错。” 一听这功夫是内功,王七麟总算有了一点兴趣。 江湖功法多,外家功夫、拳脚功夫、刀枪剑戟都多,唯独内功比较少,最是珍贵。 由此能看出林中英现在被案子逼成什么样了,但凡他还能喘过气来就不至于上门用内功和尊严换助力。 翻看了一遍功法,他亲热的去拍了拍林中英的肩膀:“林大人这次想找我帮你侦破章大人失踪一案是吧?嗨,其实你不必这么客气,怎么还带着礼物上门?咱们都是为圣上效力,你有所需说一声就行,弟兄们还能拒绝吗?” 他又换成怪罪的口吻说道,“你见外了,没把弟兄们当自己人!” 说完,他将秘籍塞进怀里。 林中英勉强的笑了笑,他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跟这青年对着来了,这孙子年纪轻轻却既有功夫又有脑子,而且还不要脸,这种人在官场上是最不能得罪的。 因为他们潜力最可怕,只要有贵人扶持,定能一飞冲天。 但他们也最记仇,你冲他放个屁,他得势后能让你扫一辈子厕所! 秘籍塞进怀里又被推了出来,八喵冒出头来看向王七麟,胖脸上表情很郁闷:里面已经多一条狗了,怎么还往里放书?这到底还是不是我闺房了? 王七麟吓唬它:“对门娘子最近要做龙虎斗,龙已经找到了,还缺一只虎,你要不要去啊?” 八喵跳到地上,叼起秘籍麻利的又钻了回来。 九六打了个奶哈欠,撇开腿就要撒尿。 王七麟顿时手忙脚乱,他无暇顾及林中英,拎着九六往花园跑:“行了,林大人,你的诉求我知道了,回头我就过去帮你看看这案子怎么回事。不过这案子不好办,我怕是也破不了,所以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哎哎哎,王大人你听我说啊……” 人影已经没了。 林中英怅然若失,他有预感,自己可能做了一笔亏本买卖。 但官场就是这样,到处都有坑,不是坑人就是被人坑。 王七麟收下这本秘籍自然不会急着练,他等着再斩杀一个妖魔鬼怪,然后由造化炉来将之炼化为真正的功法秘籍。 于是他就等待有人来报案。 许多人对听天监的工作望而生畏,觉得这活计天天要跟妖魔鬼怪打交道过于恐怖。 王七麟却乐在其中,他觉得在听天监当差最简单了,每天就是等待有人报案,然后去破案。 只要能破除案子、斩杀鬼怪,庇佑一方百姓安居乐业,那这就是功绩,这样就能逐渐升官。 他现在解决了缠绕在身上的秦晋劫,压力一下子小了,现在就指望着升官发财娶老婆。 不过在县城做官职责终究要重一些,每月月底的时候他得参加衙门的复盘集议,每月月初还有全员集议,会议比较多。 当然听天监的首要职责是斩除妖魔、庇佑一方,所以在朝政会议上他们有很大的自主权,如果没有时间参与的话可以不必参与。 王七麟自从来到现场还没有参加过县里衙门的会议,这有点说不过去,于是八月上旬召开全员集议的时候,他决定去看看。 本来他上月月底的时候就要参加七月的复盘集议,大会讨论盘查七月份政务工作完成情况,但他当时恰好有案子要破,耽误了时间,没能去参加这场会议,这样八月的全员集议他就得去了。 全员集议是新汉朝地方衙门的最大会议,每个月举办一次,衙门的官吏们都要参加,会议内容繁杂,要传达朝廷的政策和命令、要解决地方上的难题、要总结上下执政与施政的经验。 集议在衙门的二堂举行,这二堂在大堂之后,规模比大堂稍小一点,里面是一张张桌椅,大家伙到时候跟上学时候一样,坐在桌子后听主座的知县和县尉、县丞讲话。 听天监的与会自由度就是高,他们的位子别具一格,在主席台的旁边,他们自己有三张椅子,大印可以带两名小印或者游星力士各一名参会。 王七麟本想带徐大和谢蛤蟆去开会,结果谢蛤蟆不愿意去,说是闲云野鹤一枚,有这功夫不如在家念经修持。 徐大也不愿意去,有这功夫不如把新挖的池塘修葺一下。 马上就是中秋节了,木兮想在节日上献舞,这样他们要在池塘旁边吃月饼、赏月色。 “为了讨好木兮,你真是下血本了。”王七麟赞叹。 徐大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在挥汗如雨,他挥舞着锄头咬着牙说道:“胡说,我这不是为了讨好谁,我这是为了满足我媳妇儿的心愿,大老爷们要是连自己媳妇儿都满足不了,那还能自称大老爷们吗?” 王七麟看的很感动,撸起袖子道:“我帮你一起?” 徐大推开他:“滚去开你的狗官抢食会吧,对了,我池塘快挖好了,到时候得弄点花装饰,我把你从小牢带回来的花都种在池塘边上啊。” “随便吧。” 狗官抢食会是老百姓给全员集议起的昵称,亲切而形象的表现出一堆官吏凑在一起瓜分百姓财产的场景。 起初这会叫做狗官抢屎会,但后来老百姓们反应过来,如果他们抢的是屎,那岂不是说明自己是…… 为此,他们给全员集议改名为狗官抢食会。 孙缪和马明等候在门外,王七麟这次要带两人去开会,一个是老鸟可以给他出谋划策、耳提面命,一个是他的心腹得带着多见见大场面。 王七麟觉得自己以后不会止步于大印职位,他肯定还要再往上走两步的,所以现在他开始培养嫡系班底。 看到两人,他主动打招呼,然后问马明道:“沉一那喷子在你手下干的怎么样?” “凭什么叫我喷子?不是喷僧吗?怎么又叫喷子了,七爷你太侮辱人了!”帅和尚在屋檐上打坐念经,听到王七麟的声音后便气急败坏的跳了下来。 王七麟尴尬的笑了,但他脑子转得快,说道:“喷之一字,你明白其意思否?” 沉一道:“明白,喷水、喷人么。” 王七麟道:“子之一字,你明白其意思否?” 沉一皱眉道:“这个意思就多了。” 王七麟道:“但用在人的称呼上,它最常见的是什么?是对人的尊称啊!特别是对老师或者有道德、有学问的人的尊称,像孔子、老子、墨子等等,所以何为喷子?” “喷老师是也。哎,对,这是我对你的尊称,因为你帮我许多忙,我很尊敬你嘛,所以叫你喷子。” 沉一皱眉盯着他看,然后陡然笑了:“原来是这样啊,可是‘子’也有儿子的意思吧?你别糊弄我,我读书少,可我也不好糊弄。”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谁敢糊弄你?你读书一点不少,《金刚经》、《楞严经》、《法华经》这些书你可是都读过,所以一般人他糊弄不了你,对不对?” 沉一赞同的点头。 “至于你刚才说子有儿子的意思,你要是愿意把喷子理解为喷儿子的意思,那我也没办法了。”王七麟摇头,“这样真的,太蠢了,只有蠢材傻瓜才会钻牛角尖去侮辱自己。” 沉一急忙说道:“我刚才是随口一问,七爷你莫放在心上。” 他冲旁边的马明、孙缪还有谢蛤蟆等人说道:“以后你们别叫我喷僧啥的了,叫我喷子,明白吗?谁不叫那下场如同此砖!” 伏魔杖往地上一杵,一块青砖化为齑粉! “好功夫。”孙缪大惊。 就是人有点疯疯癫癫,这半句他没敢说。 谢蛤蟆诧异的看向王七麟,低声道:“大人,高才!” 王七麟也低声道:“那你看不到我身上的才气吗?” 谢蛤蟆为难的摇头。 王七麟说道:“那你是个瞎子。” 沉一冲谢蛤蟆施礼:“瞎老师,看来你也赢得了七爷的敬重。” “我赢你娘。”谢蛤蟆气的甩袖而去。 无缘无故被骂了一句,沉一气的去追他:“阿弥陀佛,今天本喷子一定要为民除害,灭了你这妖道!” 王七麟哈哈大笑,带着两人出门去。 第五味开始往外飘荡花生香、冰糖甜等滋味,一天到晚都有甜滋滋、香喷喷的烤糕点的味道往外弥漫,这是绥绥娘子开始做烤月饼了。 他们家的月饼种类多、皮薄馅多,价格也贵,但依然供不应求。 主要是因为绥绥娘子每天做的大半不是卖掉,而是让包大给城里贫民送去解馋。 从饭馆开业起,包大便连日走街串巷卖饼卖菜,他已经摸透了外城百姓的情况,所以这次送月饼行动做到了精准投射。 现在第五味在城里名气极大,饭馆虽小,可是菜肴要精致有精致、要分量有分量,只要客人提起要求,绥绥娘子便能做到。 而且最厉害的是她见识广博,从漠北到南荒、从东海到西疆,只要远行至此的客人能讲明白一道菜的名字或者做法,绥绥娘子又能找到食材,那保准能做出他们家乡的味道。 崔缪虽然偏居乡下,但也听说过绥绥娘子的名头,他站在饭馆门口往里探头探脑的看:“听说娘子貌美非凡,人间难得几回见,我觉得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王七麟拉着他走:“夸张了夸张了。” 这老不修。 绥绥娘子听到他的声音迈着小碎步走出来,她今天照旧是一身青衣青围裙,简简单单,却难掩风情。 另外她换了个新发型,乌云般的黑发梳于头顶往两边分成丸子髻,这样给她平添几分娇俏,妩媚之中暗藏三分烂漫。 走出门来她照例冲王七麟抿嘴一笑,一手拈袖一手端着一份糕点递给他道:“叔叔,这是我今天刚烤的莲蓉蛋黄团圆饼,配方乃是一位南海客人所授,别有一番风味,你何不尝尝?” 崔缪盯着绥绥娘子的胸口纤腰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等绥绥娘子离开,他魂不守舍的说道:“我愿称她为县城最美娇娘。” 王七麟说道:“在你这么称呼她之前,我已经这么称呼过了。行了,别想了,人家有男人了。” 崔缪吃惊的问道:“怎么可能?那她怎么会梳着丫髻?” 王七麟没搞懂,问道:“啥?” 崔缪伸出手指在两边脑袋上竖起来,马明笑道:“你多大年纪了,还要卖嫩学兔子?” 兔耳朵是个好东西,王七麟在心里感慨,然后他忽然疑惑:自己怎么没有遇见过兔子精? 崔缪郁闷道:“不是的,我是说她梳的是丫髻啊,已婚妇人怎么能梳这发髻?杜子美曾在《负薪行》中说,‘夔州处女发半华,四十五十无夫家。至老双鬟只垂颈,野花山叶银钗并’,这诗大人学过吧?它就是说丫髻的。” 王七麟摇摇头。 他还在想兔子精呢。 大耳朵、小尾巴…… 崔缪又问道:“那青丝渐绾玉搔头,簪就三千繁华梦,出闺阁,盘发髻,这话总听过吧?总而言之,嫁做人妇后她就得盘发髻了,不能再梳起丫髻!这不合礼法!”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后来劲了,满脸的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她没结婚?” 熟睡中的九六闭着眼睛猛的往外窜:砰砰砰的是怎么回事?好吓狗。 八喵轻蔑的看了它一眼:呵,菜鸟! 马明笑道:“怎么可能,绥绥娘子当然结婚了,否则她家的门槛还不被人给踏破?市井之间不讲究那么多礼节,怕是娘子今日喜欢丫髻,于是便梳了个丫髻,崔大人联想太多。” 崔缪道:“这倒是也对,市井妇女不像豪门大院的女人那样规矩多。” 他不会反驳马明的话,马明身背马头明王,在他看来前途比王七麟还要光明,所以抱紧马腿是当务之急。 王七麟打开油纸,里面是四个巴掌大小的月饼。 他分给两人吃,刚烤熟的月饼糯软甜香,即使外皮都很美味,他轻轻咬了一口,感觉身边像是有位韵味非凡的美娘子在轻轻微笑。 月饼的皮香甜,内里的馅更加可口,清淡的莲香、甜甜的砂糖、糯糯的米粉,诸多美食完美搭配,让开了舌神窍的王七麟开心的脚步都轻盈两分。 美食是有力量的。 马明吃了半块后舍不得吃了,找王七麟要了油纸包住。 王七麟问道:“你干嘛?” 马明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乡里有户人家壮年早逝,只留下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小孙子,这孩子从出生还没有吃过团圆饼呢,这饼子好香甜,我想让他尝尝。” 崔缪道:“待会再买不就是了?” 马明顾左右而言他:“啊,其实我不太爱吃甜。崔大人,你是我的前辈,以前参加过这集议吧?我到时候该怎么做、怎么说,你给指点一下。” 王七麟明白,他吃过这月饼美味后猜测价格肯定很高,舍不得拿出俸禄来买这样的点心。 同样是一枚银铢,对有些人家来说是中秋佳节的点心钱,对有些人家来说是一个月口粮钱。 他把马头明王镂神图给马明真是天作之合,马明是他见过最像菩萨的人。 于是他把剩下的一个月饼也给了他。 马明冲他感激一笑,一起窝进了怀里。 崔缪跟他谈起全员集议,其实这会议没什么独特的,跟他们听天监关系不大,除非是有哪里要动土、哪里要修路铺桥,那时候就需要他们去看看是不是会坏了风水、会碰上诡事。 三人进了县衙,林中英正在对着一群官吏吆三喝四。 府城官员高半品。 林中英的职位不高、品级也不高,可他来自府城,就这一点足以让许多县城的官吏去巴结他。 无他,官员们总有进府城的时候,到时候有个府城的副捕头关系,那什么事都好办。 王七麟见此有些郁闷,他很希望有官员看不起他来踩他,到时候让林中英帮他装个逼,那一定很带劲。 可惜他这个青年大印的名声早就在全县上下响遍了,看见他现身,众多官吏纷纷上前作揖:“见过王大印。”“七爷,您早。”“王大印当真是少年英雄,风流倜傥啊!” 王七麟露出虚假的笑容招呼他们,其实他内心特别想装逼。 这也不能怪他,正所谓人不装逼枉少年,每个少年都有一颗装逼的心,否则他就不是个少年。 204.黄公子(大章求订阅) 王七麟三人走进衙门,有人从衙门对面的树后走了出来,他冲不远处巷子口点点头,一个面目憨厚的老汉挑着担子走了出来喊道: “卖推枣磨、竹马、蹴鞠、风筝、陀螺、拨浪鼓……” “卖竹蜻蜓、七巧板、陶响球、摩罗、走马灯……” “卖糖人、龟苓膏、茯苓饼、糖球、糖栗子、海棠果、鱼干,哎!” “家里的小孩出来看,要啥有啥、不买也罢,看看不要钱,问问不要钱喽!” 巷子口里站着个面目阴翳、一身绫罗的青年,他头大脸平、鼻根低、眼睛细小、颧骨高,有点丑,但脊梁笔挺、气质很硬,颇有几分男子汉的魅力。 青年身后走出个眉眼低垂的壮汉,壮汉要拱手抱拳行礼,青年快速压住他手腕低声道:“咱们在民间,注意行动举止。” 壮汉也低声道:“对不住,黄公子,小人一时忘了。话说咱这招好使吗?能骗出驿所里那个小孩吗?” 青年冷笑一声,道:“九指捏田螺,手到擒来!” “是三只捏田螺。”旁边一个长着小胡子的青年忍不住说道。 青年怒视他一眼道:“本公子喜欢几根手指捏就几根手指捏,怎么,你三根手指能捏起田螺,我九根手指反而捏不起来了?” 那人急忙往后退,满脸惶恐:“黄公子恕罪。” 黄公子阴沉着脸又看向驿所门口,道:“咱们已经观察十天了,里面那小孩就是个饭桶,只要有吃的他肯定不会放过!这几天周围卖零嘴和小孩玩意儿的都让咱给轰走了,他已经好几天没吃到零嘴也没有看到玩具,今天老猫到来,他肯定会上钩!” “公子妙计!”壮汉赞叹道。 黄公子冷笑道:“哼,母虫一定就在这驿所里头,王七麟坏我大事,还敢用蛊虫来阴我,我今日一定要报仇雪恨,一定要抓走他外甥!” “咱们为什么不去抓他爹娘?”前头说三指捏田螺的小胡子忍不住说道。 黄公子怒道:“你脑子里塞了马粪吗?是两个老人好糊弄还是一个小孩好糊弄?而且欺负老人不是我们草原男儿的作风,本公子跟姓王的是私人恩怨,牵扯到老人算什么事?这以后传出去岂不是让我的兄弟们嘲笑?那样我还怎么做天下人的大汗?” “那么,欺负小孩就是英雄了吗?” 黄公子一把掐住小胡子的脖子问道:“你到底是来给我做事的还是它娘来给我添堵的?” 他甩手将人扔在地上,又说道:“本公子一生光明磊落、铁骨铮铮,也不屑于欺负小孩,不过这个饭桶不一样,他不是一般的小孩,他小小年纪已经崭露头角,又有王七麟这样的舅舅,日后必然是汉人的大英雄。” “所以,我欺负的是未来的英雄,这不算欺负人!” 壮汉肃然起敬:“黄公子讲究!” 黄公子不耐的摆手:“别拍马屁,本公子是要做大汗的人,求才若渴、亲贤臣远小人,最讨厌拍马屁的人!” 壮汉又忍不住拱手行礼:“黄公子高才!小人愚钝,竟妄图以侍奉昏庸之辈的手段糊弄公子,真是榆木脑袋,真是羞愧欲绝,小人早就该想到黄公子乃天子之相自有天子气度,应当多做事少说话,一心为公子效力,自然能得到公子青睐!” 黄公子看了他一眼点点头,此子可以栽培。 几个人眼巴巴的注目观望,终于,一个小身影欢快的跑了出来。 “他来了!这小饭桶滚出来了!”黄公子狞笑一声。 黑豆站在门口咬着手指看挑担老汉的身影,老汉假装没看见,一边喊着一边往前走。 以他的经验,这官家的小孩一定会喊住自己。 但他的经验这次失效了,小孩就在门口眼巴巴的看,并不去问。 见此黄公子大骂一声:“现在汉人官家的孩子谱这么大吗?” “会不会是他没有钱呢?”小胡子小心的问道。 黄公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平时反复跟你们强调!现在造反要靠脑子、脑子、脑子!你们脑子都是干什么用的?贪官家的小孩会没有钱?会没有买零嘴的钱?” “公子所言极是。”几个人急忙奉承道。 老汉看到黑豆迟迟没有叫住自己着急了,他只好装作炎热去驿所旁边的树荫下歇息,然后又装作偶然看见了黑豆,露出一脸亲爹的笑容冲他招手:“小孩,你来看,爷爷这里什么都有,你想要什么?” 黑豆说道:“我全都想要。” 黄公子暗骂一句:“狗官的孩子也是个狗!” 老头笑道:“那你来买吧。” 黑豆露出弱者的微笑:“我没有钱,一个铜铢也没有。” 巷子口里一片安静。 小胡子想说什么,旁边的人捂住了他的嘴巴。 黄公子冷笑一声,满脸笃定:“想要吃白食,果然是个狗饭桶!” 这时候不远处的饭馆门口走出来个妩媚的少妇,对黑豆招手喊道:“豆,过来吃团圆饼。” 小饭桶一溜烟的去了。 壮汉生气的砸拳:“坏了,让他跑了!” 黄公子很有信心的说道:“勿慌,小饭桶贪心的很,他会回来的,让老猫再走一个来回,到时候正好截住他。” 又有一个壮汉忍不住说道:“黄公子,咱都有法术或者功夫在身,王七麟已经去了衙门,咱们干嘛这么费脑筋费力气?比如您吧,您会五行神遁,您土遁过去抓着他跑不就得了?” 黄公子阴着脸道:“我能在土里遁,这小饭桶能吗?到时候憋死他,我用个尸体去换母虫?” “咱不说,那王七麟怎么知道咱手里的是个尸体?” 黄公子忍不住又去掐这壮汉的脖子:“我反复跟你们说,万万不能小看对手的智慧!万万不能小看对手的聪明才智!你们怎么就不把我的话放心里呢?噢,就你聪明就你有脑子对吧?他王七麟不到二十岁做到听天监大印,是靠拍马屁上位的?” “黄公子所言极是!” 黄公子深吸一口气,道:“这小饭桶跑不了了,三指捏田螺了,现在咱来计划一下待会的撤退路线。” “等等,黄公子,咱待会要不要一起把饭馆老板娘给绑走?反正绑一个是绑,绑两个也是绑。”马屁壮汉问道。 黄公子摇头道:“绑她做什么?她可是你们未来的王妃,你们得对她尊敬点。” 马屁壮汉道:“但咱要是绑了她,她今天就是我们的王妃了。” 黄公子冷笑道:“你们想让我用强?” “不用强用什么?” 黄公子挥手给了壮汉一巴掌:“蠢货!男人征服女人,靠的是相貌、体魄、智慧、魅力!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她的心!我作为未来的大汗,你竟然让我去强抢民女?这样我以后有何颜面去面对我的臣子、去面对我的王妃?” 马屁壮汉赶紧肃然起敬:“黄公子真乃明君!” 黄公子说道:“别废话了,待会抓到小饭桶后先给他用迷魂散迷了他心智,然后大家伙把担子和箱子都给我准备好,抓了他以后带回来,然后装入箱子里头,我们就分开往城外走,记住要快!但也要自如,不要露出破绽!” 小胡子点头道:“明白,出了城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到时候我们直奔营地去汇合,对不对?” 黄公子压抑着心里怒火问道:“谁是头人?” “您是!”小胡子尴尬。 “那谁来下令?” “您来!” 黄公子阴翳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要露出破绽,然后我们出城,出城以后……” 说到这里他同样想用一句诗词来修饰一下,结果想了想没想出来,就拉着脸说道:“出城以后去营地汇合。” 半晌之后,黑豆欢快的跑出来,老猫冲他招手:“小孩你过来看,我这里有糖葫芦糖栗子茯苓饼。” 黑豆不屑的说道:“我这里有团圆饼,绥绥姨的团圆饼天下第一,你的不行。” 老猫一愣,又赶紧说道:“我这里有推枣磨还有竹马。” 竹马是个杀手锏,黑豆迟疑了。 他想了想说道:“舅舅有大马,我娘有扫帚,竹马没什么好的,我要回家,舅舅说不能跟陌生人说话。” 眼看他撒腿就跑,一行人急了。 “怎么办,黄公子?” 小胡子叫道:“抓他啊!” 黄公子怒视他道:“轮到你下命令了吗?” 小胡子赶紧低下头。 黄公子一挥手道:“抓他啊!” 老猫接到信号抽出一支手帕甩了出去,手帕像锅盖一样飞到黑豆头顶。 黑豆双眼一翻软倒在地。 几个人挑着担子飞快冲上去,他们往黑豆跟前一围随即散开,黑豆身影消失了。 只剩下地上一包月饼和几个茫然的行人。 很快有人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她捡起这包月饼细心的擦掉上面沾染的泥土,道:“这么好吃的团圆饼都要舍弃,真不会过日子。” 一个病恹恹的青年在门口问道:“娘子,我去把黑豆带回来?” 娘子娇媚的笑道:“你继续烤饼,我要亲自走一趟。他们是冲着我夫君来的,我要看看这是哪座山上下来的神、哪座庙里走出的佛!” “一锅端?” “当然,否则前几天他们鬼鬼祟祟出现的时候我早把他们灭了。只是不知道他们背后还有什么人,当时办了他们怕是日后还有人络绎不绝的上门来,那样我夫君得多糟心,不如让黑豆做个诱饵,把他们都引出来。” “可怜的黑豆。” “回来给他包肉粽子、做雪花酥吃,他会原谅舅娘的。” “那要不要去通知一下七爷?” 娘子笑道:“今天是他第一次正式接触官场,别去打扰他,让他开心的玩吧,这种小事我帮他解决就好,反正日后这种事多的很。” 王七麟这会确实很开心,他周围一圈舔狗,把他舔的坐不住。 二堂主席台五个座位,知县李英、县尉陈征、捕头窦大春、县丞祖志文,还有一个是林中英的位子。 临时加的位子。 李英在笼络林中英上真是下了血本。 下面的位子就多了,王七麟认识的有主簿李珉、教谕孟忠贤,其他的多数不认识,而这个多数可就是相当多了…… 掌任用迁转与记录功过的功曹、掌祭祀与巡视乡里的廷曹、主户口名籍婚庆诸事的户曹、主劝课农桑的田曹、主农时节气的时曹、主水利之事的水曹、主土木兴作的将作曹…… 不止于此,还有主收民租的仓曹、主收市租的金曹、主管运输道路的集曹、主邮驿科程事的法曹,还有道桥掾、厩啬夫、兵曹、库啬夫、尉曹、狱曹等等,洋洋洒洒不止五十个人! 崔缪果然老江湖,他和诸多官吏们不管熟不熟悉,起码认识,到了就给王七麟介绍一遍。 王七麟开了脑神窍,记忆力非凡,一遍过下去不用来第二遍,已经记住了所有人的主要信息。 马明对此佩服的六体投地,他记忆力也算出色,却只能记个大概。 王七麟对县尉陈征最感兴趣,这是吉祥县中心权力圈中他唯一的陌生人。 但这很正常,吉祥县是大县,它有两位县尉,一位是主管道路和军政的陈征,他算是官方派遣在地方的官员,另一位就是窦大春。 窦大春也是个县尉,不过他还兼任捕头,这样为了便于区分,县里头都把他叫捕头。 陈征此人是标准军汉,平日里不怎么待在吉祥县城内,他在城外一处军营驻扎,与军队中人打交道,王七麟跟他还没有打过照面,所以不熟悉。 这次全员集议陈征直接没有到场,他派了手下一名军曹来请假,说是县里发现反贼身影,他最近要带人严卡道路、严查行人,没有时间到衙门来。 县丞祖志文看看天色对李英说道:“大人,时候到了,咱们开始集议吧,早点结束早点吃饭。” 李英微笑道:“好,那诸位同仁落座吧。” 一行人哗啦啦的坐下了。 唯独王七麟站着。 李英看向他,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王七麟阴沉着脸道:“我没有凳子。” 李英撇嘴一笑。 “这不应该呀。”祖志文去了一看还真没有凳子,这时候林中英将自己凳子搬过来说道:“王大人先坐我的。” 很快有皂隶添了新凳子。 祖志文纳闷,一个劲摇头说不应该。 王七麟怒视李英一眼,用这样的小手段给他难堪?真是狗肉上不得席面! 林中英对这种冗杂枯燥的会议毫无兴趣,他本来只是享受坐在上首的感觉,所以才来参加集议。 但是如今府城发话了,他要是再查不出章如晦的下落就摘帽子滚蛋,现在时间对他来说就跟落红对姑娘一样宝贵,他坐不下去了,趁着休息的时候搬到了王七麟身边坐。 坐过来目的很简单:“七爷,我给你讲讲章大人的案子?” 窦大春把他给挤开了,说道:“七爷,我有事跟你说。” 林中英有求于王七麟可没求于窦大春,所以窦大春敢挤他,他立马发火:“窦大人您几个意思?我没事您也没事,我这要办正事您就来了,这怎么着?给我上眼药呢?” 窦大春冷笑道:“我也要说案子!” “我要说的是章如晦大人的失踪案!” “我要说的是造反案!” “您请。”林中英萎了。 窦大春问王七麟道:“七爷,根据咱审讯,那些杀和尚的山贼说他们当初想买下永红火,对吧?他们要弄个正经营生。” “对。” “昨天永红火真让人给盘走了,你猜是谁盘走的?” 王七麟正要摇头,他哪能猜出是谁盘走了永红火?可是随即他又想到,窦大春既然让他猜,那肯定是他能够猜到,这个人他起码认识。 那么他认识的人跟永红火能扯上关系的是谁? “主持?” “七爷神算,不错,正是圆觉!” 一听这话王七麟皱起眉头。 有事! 贼人们要盘下永红火的原因让他很是不信服,现在山贼被围剿,多闻寺残余的主持又把它给盘下了,这就相当古怪了! 当初圆觉说山贼留下他,是让他来应付香客和落单的和尚们,真的如此吗? 反贼为什么偏偏选择多闻寺做集合的据点?这跟圆觉有没有关系?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桌面,道:“窦大人,找几个机灵点的人,去看住多闻寺。你再去找徐大人说一声,让他调两个机灵的泼皮去跟圆觉聊聊,配合你们一起看住多闻寺。” 窦大春抱拳:“遵命。” 接着轮到林中英了,他苦笑道:“王大人,看来你够忙的。” 王七麟道:“听天监当差,活多久忙多久,说吧,你查到了什么?” 林中英无奈的说道:“章大人太古怪了,就跟一滩水洒在地上一样,太阳一照,连个影都没留下。” “我查到的东西不多,章大人当初离开府城之前很匆忙,根据他的书童所说,他接到了一封信,然后就借了府衙一匹马,匆匆忙忙的赶来了吉祥县,说是要拜会他一个同窗,也就是李大人……” “等等,”王七麟打断他的话,“他借了一匹马,急匆匆的赶来了吉祥县?那他是自己来的吉祥县?” 林中英点头:“没错。” 王七麟摇头:“不对,他是带着书童来的,我见过他,他跟书童在一起……” 话没说完,他眉头皱了起来。 怎么一直把这点忘记了? 自从章如晦消失,他便盯着章如晦来找,忘记了当时在青丘府见过那小书童,事实上小书童消失的更早,几乎是第二日李英开堂起,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小书童的面。 林中英莫名其妙的说道:“什么小书童?章大人就是自己来到的吉祥县呀。” 王七麟问道:“谁告诉你的?你没有问过李英吗?” 林中英说道:“不管是李大人还是城防的官军,都说他是自己来的呀。” 王七麟一下子愣住了。 这不可能! 205.娘子的手段(求月票) 吉祥县城外五里地是一条河,河如县名,叫吉祥河。 吉祥河滚滚流淌,流量更胜伏龙河数倍,河水从县城位置流下二十里,河道陡宽,足有二百逾步。 泥沙淤积,天长日久出现了几个河中洲,其中最大一个洲叫做鹦鹉洲,盖因小洲水草丰茂,有文人雅士乘船渡河时看到后想起‘芳草萋萋鹦鹉洲’这句诗而得名。 但鹦鹉洲已经是前朝旧事,在数十年前便已经消失,如今还知道这小洲的人很少了。 这日上午时分,几条汉子挑着担子从路上急匆匆走来,河上一艘渡船缓缓的靠上岸来,有一条光着膀子、露出满身雕龙画虎的大汉问道:“几位是不是过河?我这里价钱合适,童叟无欺。” “过河。”一个壮硕青年压了压斗笠说道。 他们逐个上船,船上有大乌篷,汉子们上船便进了篷子里。 接着壮硕青年又问道:“一切正常吗?” 满身雕龙画虎的船公笑道:“公子请放心,这片水域早就是咱的地盘了,很正常,今天没什么人从这边过河。” 壮硕青年满意的点头。 渡船悠悠的飘荡在河中,到了河中央位置的时候它停靠了一下,但很快继续往河对岸驶去,到了对岸停泊,有几个人挑着担子顺利上岸,匆匆离开。 他们戴着斗笠,所以看不清面容。 河流往上游走也有人戴着斗笠,她沿着河岸慢慢的溜达着,看到一艘小船在烟波中起伏便招了招手。 船上老翁收起渔网喊道:“客人稍等,这就过去。” 小渔船很伶俐,切着水浪很快便到了岸边,船头直接抵在了岸上。 见此斗笠下响起一个婉转的声音:“老丈好本事,一眼就找到了深水洼,看来对这吉祥河了如指掌。” 老翁笑道:“娘子过誉啦,老头子只是出生在这河畔、生长在河畔,一辈子全让这条河给拴住了,所以倒是也有些了解。您看您是要过河还是要去哪里?” 娘子指向下游,说道:“我想去那里,不知道老丈可否帮忙?” 老翁一张满是皱纹的黑脸上露出迟疑之色:“啊?娘子这是要去哪里?你指的是河里呀。” 娘子笑道:“对,我正是要去这河里。” 老翁满头雾水:“你去河里做什么?是要钓鱼么?哦,别怪老头子多嘴,你若是要钓鱼老头子可以给你找个好地方,可是你指的那地方却是不行,那里多年来被一伙强人占据,不让别人撑船过去。” 娘子道:“老丈请放心,你给我撑船就好,我保证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她伸手一甩,一枚银铢出现在他的面前。 阳光下银铢闪亮亮,稳稳的落在老汉衣襟上。 老翁顿时瞪大眼睛,娘子脚尖一点,整个人掠到了船尾。 见此他恍然大悟:“原来是一位女侠。” 娘子笑得花枝乱颤:“这可不敢当,不过今日我要做的事还真有几分侠义味道。” 一枚银铢不是小数目,老翁收起钱痛快的说道:“那我就陪女侠走一遭。” 小船顺流而下,老翁稳稳的舞弄竹篙,等到小船进入缓流区他便收起了竹篙,然后去倒了一杯碧绿的茶水递了上去:“天气燥热,请女侠喝一杯凉茶,老汉这凉茶是用河里的清心草煮的,不甚名贵,可是却最能清暑气、解燥热。” 娘子伸出纤纤小手接过木杯,道:“有劳了。” 老翁笑道:“还请女侠莫要嫌弃才好。” 娘子抬头喝下青绿色茶水,露出下巴于斗笠外。 珠圆玉润。 一大一小两艘船从左右夹击上来,老翁沉声道:“女侠小心,强人来了。” 娘子没说话,而是缓缓的在船尾坐了下来。 大船上撑船的是个满身雕龙画虎的壮汉,汉子厉声道:“船家何人?你娘的,不知道这里是老子的地盘吗?” 船上老翁笑道:“焦二爷无需演戏了,这小娘子像是知道点鹦鹉洲的消息,刚才直接给我指了鹦鹉洲的位置,不过她现在已经喝下了水龙醉,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一听这话,露面的几个人纷纷笑了起来:“喝下水龙醉了?那事情好办了。” “看这小娘们身段不错啊,爷们这几天正好燥的慌,嘿嘿,今天泄泻燥气。” “你可闭嘴吧,黄少爷的脾气你不知道?让他知道你奸淫良家妇女那你的鸟得飞走了。” “她又不是良家妇女……” “对,人家不是妇女,人家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呢。”倚在船尾的娘子嘻嘻笑道。 几个人脸色大变,带头大汉下意识叫道:“老马,你不是说她喝下水龙醉了吗?” 娘子袖子一挥,挂在船上的一个竹筒飞了过去,她举起竹筒问道:“这可是你们说的水龙醉?味道不错。” 她举起来揭开盖子仰头牛饮:“吨儿吨儿吨儿吨儿吨儿……” “好生过瘾!” 一行人眼睛瞪得老大。 人老精马老滑,船上的老汉当机立断,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娘子没管他,而是伸出手在水中划了划,笑道:“河中仙,你去哪里了?给我出来!” 随着她皓腕摇荡,整个河段像是被搅动起来,波澜顿起!浪花飞溅! 一只老龟随着浪花出现在河面上,它的身体有半条船那么长,身上绑着铁链,这些铁链足有人手腕粗细,上面雕刻着繁杂花纹,每当老龟要挣扎就会有流光闪过,这时候老龟便会痛苦的流泪。 娘子从耳后摘下一根秀发弹出,发丝被风一吹变成一支月牙般利刃。 只见利刃左右飞舞,老龟身上的铁链寸寸断裂,它踩着波浪飘荡在河面上,冲着娘子点头便拜,连连施礼。 看着老龟的样子,娘子摇头道:“修为太差了,唉,终究是小河里的生灵。不过相见即是有缘,你今日助你开窍,日后你须得镇守此河流十年,十年之内,你不得放妖魔鬼怪渡河!” 老龟流着泪点头,娘子手捧一汪河水往里吹了口气,水波荡漾变成金白色,接着她素手挥出,河水变成一道金白色水柱钻进老龟口中。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龟满身伤痕愈合,它嘴巴张开口吐人言,说道:“多谢娘娘仁慈!弟子谨遵教诲,往后十年必竭尽全力保吉祥河不受妖魔鬼怪侵袭!” 娘子笑道:“好了,那你告诉我这里是怎么回事?” 这一幕过于玄奇,汉子们看呆了眼。 雕龙画虎的大汉嘴巴哆嗦的跟来了一段无声快板一样,他身后有人慌张的叫道:“二爷,这这这怎么回事?” “不对劲啊,二爷咱们跑吧。”又有人说道。 二爷什么话不说,双膝一软跪下了。 他想起当年听师傅说过的话:世上有大威能之士、有大神通妖魔,一挥手能开山,吐一口气能平湖。 那时候他以为是师傅喝了酒吹牛逼,结果世上真的有这么牛逼的存在! 在这种人面前怎么跑? 没法跑! 还是跪下求饶比较实在。 起码能免掉一顿毒打! 老龟说道:“大约五十年前,那时候弟子刚修炼有成,结果这里来了一伙人,将河中一座叫鹦鹉的小洲给藏了起来,将河中小妖全给杀掉了,弟子修为有成,他们不舍得杀了我,想降服我,于是便把我给困了起来。” 娘子笑道:“这些我都知道,河中是一个阴金辛大镇,癸水阴金辛而生、阳金庚而阻滞,它借助河中癸水生生不息的运转,将河中小洲给藏了起来。能施展出这个镇的人有几分能耐,你见过他么?” 老龟摇头:“弟子修为浅薄,没有见过他。以弟子的眼光,这些年来在小洲上来来往往的也没有这般能耐的人,他们也有一些修为,控制了这段河流来屏蔽普通人靠近,以此来瞒住鹦鹉洲还在的事实。” “就是这种吗?”娘子用下巴点了点跪着的几个汉子。 老龟道:“是的,就是这些高手。” 听到这话娘子顿时嘻嘻笑了起来:“高手?呵,一般货色!” 焦二爷瑟瑟发抖:“娘娘饶命。” 娘子一笑,她抬脚点船头,身影从汉子们所在的船上掠过,香风轻掠,几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了船上。 等他们再站起来的时候,满脸茫然。 小船上空空如也。 一个汉子问道:“二爷,咱怎么都出现在这里?” 焦二爷挠挠头道:“不知道啊,这不是老马的船吗?老马呢?” “吾草矣!”一个汉子突然大叫。 “你草你娘,鬼叫什么?”焦二爷回头大怒。 然后他也叫了起来:“吾草之!” 一座小洲露出在河面上。 小洲面积不小,形态狭长,顺着河流方向有二百四五十步、横向里则有五六十步,上面有密密麻麻几十座大大小小的石屋,码头上插着一根老长的木旗杆,上面有一面前朝龙旗在飘荡。 最大一座石屋中,黑豆躺在地上装死,但时不时眯成一条缝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的真实情况。 他认为没人发现自己醒了,更没人知道自己在偷偷打量外界。 这让他为自己的聪明感到沾沾自喜。 壮硕的黄公子早就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但懒得揭穿他,他不想跟小孩一般见识,掉价。 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们谁去找王七麟报信,说这小饭桶在我们手里?” 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不说话。 这是去报信吗?这是去送死! 他们很了解王七麟,此子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石周山就是被他打死的,活生生、一巴掌一巴掌给拍死的! 小胡子忍不住说道:“黄公子,咱不能派人去上门,万一这人被他扣下怎么办?到时候一换一?可去了一个再被扣下怎么办?这岂不是给他送人头?” 有个汉子下意识说道:“对啊,唉,早知道多抓他们两个人就好了,这小饭桶他娘也是普通人,也很好抓。” 黄公子骂道:“愚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们去报信是使者,王七麟怎么敢对你们动手?他现在投鼠忌器,只要这小饭桶在咱们手里,咱们就是去他驿所门口撒尿屙屎,他也只能乖乖递纸!” “有道理。” “黄公子英明。” 黄公子冷哼一声,问道:“那你们谁去?” 几个人又垂下头不说话了。 黄公子勃然大怒:“一群孬种,本公子怎么能指望你们来帮我光复大元、成就大业?” 小胡子说道:“不是啊,黄公子,咱们为什么非得去上门通知王七麟?可以找人给他送信、也可以把信绑在箭上射进驿所,总之无接触的办法多得很。” “对啊。”众人点头,“陆师说的一点没错。” 黄公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很好,陆师愿意去送信,此次行动他居功甚伟,诸位兄弟要以他为榜样。” 小胡子:吾草汝娘! 一声轻笑响起,黑豆猛的从地上坐了起来叫道:“姨!” 旁边的汉子吓得一激灵,这孩子突然坐起来就跟当年他师傅诈尸了一样。 石屋窗口横坐着个女人,那女人将斗笠摘下随手一扔,斗笠便飞在了空中。 看清她的样子,小胡子陆师脸色一沉:“绥绥娘子!” “怎么不叫我王妃了?”绥绥娘子笑吟吟的问道,她又冲黑豆招招手,黑豆赶紧往她跟前跑去。 黄公子赶紧去抓黑豆,结果一动手整个人被定住了。 黑豆跑进了绥绥娘子怀里,他才又重新获得自由。 这下子他知道厉害了,叫道:“你到底什么人?怎么进来的?” 绥绥娘子道:“我当然是走进来的。” “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有人不可置信的说道,“肯定有内鬼!” 绥绥娘子娥眉蹙起,满脸无奈:“你们这伙人真的要造反吗?我怎么感觉你们像是唱戏的?而且还都是一群小丑?” 她指向外面说道:“你们在河道上施展阴金辛大镇,这固然藏起了鹦鹉洲,可是这种手段只能唬住普通人,稍微有点能耐的就能感受到这里诡异的水汽,反而更容易发现这鹦鹉洲。” “至于你们在鹦鹉洲上的一个小小迷魂阵?这东西只能困个普通人罢了,想困住高手?做梦!” 黄公子给左右使眼色,并悄悄的伸手在背后比划了个手势:摇人!并肩子上! “行了,不用耍小动作了,”绥绥娘子摇头笑道:“你们都得感谢我,我是你们的救命恩人。” “怎么说?”一听这话黄公子又变了手势:等等,好像是自己人。 “你们太蠢了,参与造反不过是自己送死、白白给官军送军功罢了。当然,你们的造反队伍还有其他人,你们只是其中一支,对吗?” 黄公子脸色一变,道:“你都知道什么?谁跟你说了什么?” 绥绥娘子失笑道:“这还用人家跟我说吗?唉,你们这些蠢蛋,到了现在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们是弃子,是人家放出来故意用来牵扯官府和听天监注意力的!估计也是替死鬼,有什么事就把你们交出去,这一招我真是见多了!” 黄公子厉声道:“休要胡说……” 他再度变幻手势:动手! 身边的人一动不动,他又加强了手势的力度:动手!! 但一直到他的手都快抽筋了,还是没人动弹。 绥绥娘子快要哭了:“你还没有发现吗?你的人被我定住了,天呐,你怎么能这么蠢?蠢的就跟小黑豆一样,我都不忍心打你,否则岂不是欺负愚蠢小朋友?” 黑豆叫道:“我才不蠢!” “对姨没礼貌以后就没有好吃的啦。” “我就是蠢。”黑豆决定在美食面前让步。 愚蠢的小孩才会为了一时意气放弃美食,聪明的小孩会选择正确的道路。 黄公子急忙看向左右,看到一个个跟雕塑似的人和一双双乱转的眼珠子。 他见形势不妙,突然从袖子里甩出来一支响箭。 箭响瞬间,一个洪钟大吕般的咆哮声响起:“阿弥陀佛,何人敢在我鹦鹉洲嚣张!” 有个披着大红袈裟的肥胖和尚从一座石屋中窜了出来,另一座石屋中钻出来一只小花貂,又有人大喊道:“东北正义神君孙正义在此,何方宵小,吃我神君一掌!” 小花貂速度快如疾风,追着鸣镝声窜进屋子里,黄公子面露狞笑,然后小花貂抬头看清绥绥娘子身影后立马又窜了出去。 比来时速度还要快! 黄公子厉声道:“我家三大供奉已至,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什么修为,我劝你老老实实伏诛,你绝不可能是我们四人对手!” 绥绥娘子搂着黑豆坐在窗台上,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道:“三大供奉?在哪里?我怎么就看到来了一个?” 肥胖和尚看见她的身影,立马摘下袈裟甩了上去。 袈裟是个法器,迎风见长,迅速幻化成一道红云包裹向绥绥娘子,而和尚又舞动月牙铲杀了上来,举手投足毫不留情,铲子散发着凌厉煞气以追星赶月之势砸向红袈裟。 绥绥娘子也挥手,一个小龟壳被她扔了出去,龟壳同样迎风见长,化作大乌龟砸倒飞来的红袈裟,落地仰头冲和尚一记龟喷水。 这水阴冷,一出它嘴巴周围温度顿时下降! 和尚被老龟给缠住了,绥绥娘子笑吟吟的看着黄公子说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黄公子冷笑道:“你莫要嚣张,我还有两大供奉,一个是纵横东北洲罕见敌手的仙家大师孙正义,还有一位乃是中洲轻功第一的陈得欢,而你呢?你还有其他帮手吗?” 绥绥娘子都不忍心欺负他,说道:“先不说我有没有帮手,你先出去看看你的帮手。” 黄公子警惕的看着她道:“什么意思?” 绥绥娘子怜悯的看着他说道:“你那两位供奉,跑了!” 黄公子也有神通,他一跺脚身影顿时消失。 黑豆惊奇的瞪大眼睛,绥绥娘子笑道:“五行遁术而已,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几个呼吸,黄公子身影出现在鹦鹉洲边缘上,有几个汉子也在这里,他们问道:“黄公子,怎么回事?为什么陈供奉和孙供奉突然之间驾船离去?” 两艘小船一向南一向北飞快冲锋,其中向南的小船还没有靠岸,船上跳出来一个青衫飘飘的老帅哥,这帅哥拔脚踏上河面,竟然踩着河面飞逝而去! 从这一点黄公子没吹牛,他的轻身功夫着实厉害。 看着他的背影黄公子失魂落魄,他突然想起了孙正义平时挂在嘴边的一句话:陈得欢陈得欢,有好处来的欢,有美食吃的欢,有危险逃的欢。 又想起了陈得欢对孙正义的评价:胆小如鼠的骗子罢了。 他当时只当两位供奉互相不对眼、互相贬低,没想到两人都是说了实话。 原来他们对自己这么坦诚啊…… 不过两位供奉的能力没得说,连他们都逃跑,那自己还犹豫什么? 跑吧! 焦二一行正要问黄公子怎么回事,然后黄公子不见了。 水遁! 遛遛遛! 206.发动群众(很大很长的一章) 王七麟开会回来后,感觉黑豆看自己的眼神不对劲。 他问道:“你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眼神?” 黑豆给他一记轻蔑的斜视:“舅舅,你其实不厉害,一点不厉害!” 王七麟有点反应不过来:“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偷偷喝酒了?喝醉了?屁股痒了想挨揍?” 黑豆站起来大声说道:“你根本不是天下无敌!” 王七麟问道:“你就是想挨揍,对不对?” 黑豆往后缩了缩脖子,问道:“那你是天下无敌吗?” 王七麟说道:“我不是啊。” 黑豆很生气:“那你为什么要揍我?” 王七麟说道:“那你能打过我吗?” 黑豆说道:“打不过啊。” 王七麟冷飕飕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惹我?” 黑豆眨眨眼,不说话了。 王七麟坐在他身边问道:“猪谷里豆,你最近是不是很闲很无聊呀?” 黑豆说道:“是呀。” 他已经无聊很久了,自从认识了舅舅就没有小朋友可以玩了。 王七麟建议道:“这样吧,我送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那里可以交朋友、那里可以学到以后吃饭的本领、那里每天时间都很充沛,你到时候不但不无聊,还会觉得时光不够用!” 黑豆急忙点头:“好啊好啊,你说的是这是天上吗?怎么这么好?” 王七麟微微一笑:“不,我说的是官学!” 新汉朝教导学问的地方有两类,一类是官学一类是私塾。 官学中的教师多是朝廷派遣的秀才,他们教学更为认真、更为严谨,因为教育出来的孩子是自己的门生,以后有机会做官的,一旦手底下出了官员或者名士,那自己与有荣焉。 私塾的教育水平龙蛇混杂,优秀的私塾是高价请的本地名文人,普通私塾随便找个识字的来教着孩子读书即可,后者是启蒙教育罢了,他们只要孩子会写名字会识数,免得以后被官府抓了还不会签字画押。 有条件的多送去官学,但新汉朝可没有学区之说,官学选学生就是看天分、看引荐人。 所以这年代阶级壁垒森严,读书人的孩子天生有机会读书,乡下人的孩子除非有钱去结交读书人,否则的话连引荐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去读书? 王七麟是本县实权官吏,自然要送晚辈去官学,县城官学的总校长就是教谕孟忠贤。 他们之间关系一般般,孟忠贤是李英派系的心腹,但他要送自己侄子去上学,孟忠贤万万不敢拒绝。 权力压制。 得知弟弟要送儿子去上学,王巧娘欢欣鼓舞,她问道:“小七,这会不会早了点?” 黑豆急忙喊道:“不早,我要去上学,我要去上学!” 那里有许多小伙伴,那里能学到以后吃饱饭的本领,那里不无聊,那是神仙住的地方啊! 儿子求学若渴的态度让王巧娘湿了眼睛,她搂着儿子道:“好好好,豆长大了,要念书了。” 黑豆:“等等,不是去上学吗?怎么还要念书?” 他突然有点慌了。 王巧娘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先给他换了一件新褂子、给他换了新短裤和鞋子,又给他洗头洗脸,最后往手掌心里吐了口唾沫,把他翘天辫捋的跟被老牛舔过的小牛犊尾巴一样。 她正好给王七麟做了一件新青衫,就让他穿上了,嘴里念叨着:“去孔夫子的地方要庄重呀,小七,你再去洗洗脸,现在天气热,你看你脸上出油了。” 王七麟想了想接走青衫换掉了官服。 他是听天监的大印,这种身份对外很威风,可对孩子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如果想让黑豆交到朋友,那他就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 否则要么是有些家长想结交他然后让自己孩子特意去靠近黑豆,要么是有些家长忌惮自己身份不让孩子去接近黑豆。 再就是孩子们之间喜欢拉帮结派,自己的身份与鬼神相关,这点对孩子们来说会制造许多流言蜚语,他们容易因此而排挤黑豆。 舅甥俩焕然一新,然后拎着一包糕点去了下书房。 下书房与其说是官学,不如说是新汉朝的幼儿园,这里承担启蒙教育责任,在这里学到七八岁然后才会送去正式做学问,这时候就正式算做童生了。 官家的下书房在内城的西城,那有一片学社,学习氛围浓厚,居住在这里的都是有学问或者有功名在身者,普通人住不进来,多少人家为了这里的氛围想来买一座房子,但压根买不进来,有钱都不行。 这时候的商业虽然已经红红火火的发展起来,可是读书人心高气傲,还是看不上生意人。 所以李家有钱后就把李英送去读书,然后做官。 对普通百姓而言,当官永远是最好的出路。 全员集议结束后,衙门请全体官员去鼎盛楼搓了一顿,这样王七麟是下午领着黑豆来的下书房,此时刚好是家长们送学生来上学的时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不过送来念书的多数是大孩子,最小的也得五六岁,像黑豆这样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很少,偶尔看到一个也是拖着鼻涕、呆滞眼神的傻崽。 王七麟总感觉黑豆是个笨小孩,今天看到别人家三四岁的孩子后他才知道黑豆有多机灵。 那些小孩简直了,天生一股愚钝劲,有些那股傻劲让他误以为被鬼吓得丢了魂,下意识想去给孩子喊喊魂。 这算是职业病了。 下书房独门独院,有看门的老头拿着一卷书在摇头晃脑。 王七麟敲敲门说道:“老先生有礼了,请问这里是谁管学?我想送孩子来上学,应该怎么做?” 老头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眼,说道:“是孟博士管学,你要送孩子进书房得去得到他的同意才行。” 王七麟问道:“那孟博士处怎么走?” 老头放下书卷问道:“后生我且问你,你有功名在身吗?” “不曾有功名。” “你可是在哪里上过学?” “没有上过。” 老头摇摇头道:“那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家这孩子进不了官学,你去找一家私塾让他念吧。不过他年纪尚幼,你不必着急,可以等个十年八年再送他去识文断字好了。” 王七麟笑了,这是把自己当乡下来的暴发户了,他说道:“多谢老人家提点,但我还是想去见见孟博士,哦,这个请您老收下。”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的道理他懂,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铢悄悄递给老头。 老头脸色涨红了,他说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诸子有言,金钱如粪土、仁义值千金。” 王七麟问道:“可金钱如粪土,那千金也是粪土吧?这样仁义值千金,岂不是说仁义与粪土无异?” 有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夹着一卷书进门,听到两人的话他哈哈大笑,对王七麟说道:“你这青年当真有趣,不过你这是诡辩,这是欺负我们门房大爷不善言辞。” 王七麟抱拳道歉。 中年人问他们怎么回事,搞清楚后他接走了这一枚银铢,道:“大爷你读书可没读好啊,孔夫子有言,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门房大爷摇头道:“苏先生是有学问的人,我很佩服,可是苏先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这钱不是正路来的……” 苏先生又笑:“何为正路?孔夫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看,夫子先贤为了获得富贵,都愿意去做给人执鞭开路的下等差事。” 门房大爷纳闷,没想到孔丘竟然是这样的夫子。 苏先生将银铢递给他,这次他接了,带上王七麟进门。 王七麟感到头疼,这官学里头不会整天这样之乎者也吧? 他低头看向黑豆,黑豆那边已经晕头转向了。 孟博士是个清瘦小老头,花白头发、花白短须,他一脸严肃,目光如炬,周围的人看到后纷纷避让。 双方正好在学堂内门相遇,门房大爷行礼说道:“孟博士好,这里有两位父子想求见于您。” 孟博士面沉如水的扫了王七麟一眼,也是从上往下扫了一遍,然后他对门房大爷严肃的说道:“你说这里有父子二位,是父二位、子二位还是父与子共二位?” 王七麟觉得这个人脑瓜子不是很对劲。 门房大爷显然熟悉了他的作风,不好意思的笑道:“是一位父亲带着一位儿子来拜见您。” 孟博士扫扫手示意他离开,问王七麟道:“先生籍贯何处?” 王七麟道:“牌坊乡大王村……” “郎君可有功名在身?” “没有。” “后生可在哪里上过学?” 王七麟摇头,他明白门房大爷先前问这几个问题的目的了。 见他摇头,孟博士不置可否的一笑,又问道:“那你现在住在哪里?” 王七麟说道:“我住在吉祥街上。” 吉祥街就是贯穿吉祥县的主干街,驿所和衙门、鼎盛楼和倚翠楼都在这条街上,这也是县里的富贵街。 孟博士摇头笑道:“我如果猜测不错,后生你脑瓜机灵,做的一手好生意,是吗?” 王七麟微微一笑,轻声道:“不,在下王七麟,是做官的而不是做生意的,本官是听天监吉祥县大印。” 本来打算让我家孩子以普通人的身份跟这里的崽种们相处,换来的却是盘问和蔑视,算了,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其实是听天监大印! 他以为自己亮出身份,老夫子肯定会立马弯腰鞠躬并欣喜若狂的收下黑豆这弟子。 这就是权力的力量。 但他猜错了! 王七麟自报家门后他确实有一瞬间的错愕,却接着勃然大怒,大踏步走出去冲着外面来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厉声说道: “我了解尔等想靠读书来光宗耀祖的想法,但这官学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更不是你们认为有钱就能随便进来的。这是孔夫子和孟夫子传道受业解惑之地,尔等休要以金钱与权柄辱没它!” 这番话把王七麟说的愣头愣脑,怎么回事?权力也有不好使的一天? 他碰到了一个不畏权势的铁脊梁老夫子? 如果是这样,他就准备夹起黑豆老老实实跑路。 但很快他发现不对劲,这里许多家长是走门路把孩子送进来的,听了孟博士这番话后心里发虚,他们赶紧附和着指责他: “不错,这是圣人门下,要的是墨香味,不是铜臭味。” “孟博士所言甚是,现在什么人都想让孩子念书,难道这圣贤书是谁都能碰的吗?” “这样的人以后不要领进官学里来,就应当在门外挂上牌子,让他们止步门外!” 饱受批评指责,王七麟心里迅速分析:这些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刚才自己与老夫子说话的时候隔着人群还有段距离。 而老夫子这段话很有引导性,他引导众人将自己当做了一个商人,一个想走后门将自家孩子送进官学的暴发户商贾! 这是在把他架在火上烤! 明白这点王七麟面色不变,他搂住黑豆继续分析:自己没有得罪过老夫子,老夫子刚才不知道自己身份的时候看起来只想拒绝自己,反而是知道了自己身份就发飙了。 而且还鼓动了群众来对付自己! 为什么? 原因不言而喻:老夫子故意给他难堪! 可是自己没有得罪过对方。 那他为什么要平白无故的来侮辱自己? 原因出来了:有人安排了这一切! 顺藤摸瓜,孟博士是本县教谕孟忠贤的心腹,孟忠贤是李英的心腹—— 那安排这一切的人是李英,他将自己与王七麟不和的信息放出,所以孟博士才会知道他的身份后故意发难,以此讨好李英。 而且老头子还很狡猾的发动群众来批斗自己! 王七麟用余光凝视孟博士,果然从老头子的脸上看到一丝得意的微笑。 明白怎么回事后他立马展开反击,不就是利用群众来做斗争吗? 这一招老子在梦里的地球上可是见多了! 他立马亮出大印喝道:“孟先生与诸位百姓是什么意思?本官听天监大印王七麟,今日带家中晚辈想来求学,不管成与不成,诸位为何侮辱于我?” 一听这话本来在声讨他的众人慌了手脚,有人叫道:“王大人我知道,他没有儿子!” “黑豆,你叫我啥?” “舅舅说啥就是啥!” 黑豆自认为是个小机灵鬼。 王七麟拍拍老夫子的肩膀说道:“孟博士,今天的事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还有你们几个,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待会放了学别走,带孩子去我们驿所报个道,侮辱朝廷命官,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说到这里他很遗憾没有带上徐大,缺了个捧哏的,这话的杀伤力不是很强。 但用来唬人已经足够了。 几个家长脸色都变了,大太阳猛烈的晒着,他们却感觉浑身发冷、脸色发白。 孟博士这边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他微微一笑想要来驳斥王七麟,继续发动群众给他难堪。 但王七麟平时见多了徐大喷人的场面,在这方面也有经验,他知道带节奏的要点:不在于你有没有理、也不在于你有没有说真话,而是要声音响亮、发声快,这样才能镇住人。 于是看到老夫子要说话,他抢着咆哮道:“孟先生好没有道理!我刚才没有露出身份,仅仅是以农家子弟身份与您交流,结果您却瞧不起我。怎么,因为我是个泥腿子,因为我是农民之后,然后就没有资格送孩子来官学念书吗?” “孔夫子曰有教无类!孟子曰教化万民儒家造化!太祖曰农为一国之本,鲁迅曰——算了这个先不说,总之孟先生好大的威风,怎么了,我是农民或者是商贾或者是手工艺人就没有送孩子入你门下的资格?这是谁给你的权柄?” 家长们一听,忍不住点头。 孟博士有些慌张的说道:“王大人你这是……” “不要叫我王大人!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是全县百姓的子弟,怎么,我这样的人不能送孩子来你这里读书吗?只有王大人才行吗?怎么,知道我现在是个大人了,你愿意收下我家孩子了?啊呸!什么孔孟之地,你是读圣贤书读狗卵子里了吗?你读圣贤书学到的就是轻鄙百姓、谄媚上官?” 王七麟占据道德高地后不下来了,指着孟博士一阵连喷。 八喵钻出来喵喵喵的叫,虽然不知道爹在说什么,但肯定有道理。 它叫了一阵又回去把酣睡的九六给拖了出来,带着九六一起叫,给他壮大声势。 孟博士满肚子学问、一脑子道理,可他插不上话,他一开口就被王七麟给喷回去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对方是习武之人,丹田气足、精力旺盛,最重要的是他还不讲道理!自己想用书生辩经那一套来跟他争辩,压根没用,人家不跟他争,人家就是骂他! 泼妇骂街那样的骂! 王七麟逮着他一阵喷,喷完了又去对门房说道:“起初我感觉大爷你是势利眼,现在才知道,大爷你是好人,是怕我进去受辱所以一开始想拦住我,是吧?” 门房大爷陪笑。 王七麟说道:“去把孟忠贤孟教谕叫过来,我有些事得找他问问。哦,对了,这孟教谕和孟博士都姓孟,他们之间什么关系?” 门房大爷为难,他哪个也得罪不起,索性打了个马虎眼:“大人您稍等,我立马把孟大人叫过来。” 上了年纪的老人,愣是跑出来壮小伙的速度。 下书房旁边就是县学挂帆书院,也就是县一级的官学,孟忠贤在里面的具体职位叫做文学祭酒,听说隔壁孟博士得罪了王七麟,他当场将茶水喷了出来:“文渊怎么会得罪这个煞星?啊,我知道了,这个老学究!” 他们都是知县李英的心腹,李英宴请他们的时候骂过王七麟,要求大家伙想办法整治他,最好能把他从吉祥县整走。 但这事也就是说说,他不认为李英能整走王七麟,所以他并没有插手过两人的腌臜。 他迄今还记得当初在青丘府中被王七麟剥了袍子的耻辱,他一心想要复仇,可是压根不敢动手。 窦大春摆明态度的做了王七麟的小弟,他连窦大春都惹不起,怎么惹王七麟? 而且他还打听到听天监的玉帅很看好这煞星,亲自来县里驿所嘉奖过他。 这样他一个老教谕怎么敢去招惹人家? 偏偏孟博士一个老学究脑子僵化,他把李英的话奉为圭臬了,竟然真去主动招惹王七麟。 这叫什么?这叫恶狗下茅房、屎壳郎出洞,找死啊! 孟忠贤一路小跑出门,可挂帆书院在一座山丘上,他跑下山可是累坏了。 到了下书房门口后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便改成缓步走,不过还是走的气喘吁吁。 他的官阶不如王七麟高,见了面得主动行礼。 守着许多人王七麟给他面子,客客气气的回了个礼,然后对孟博士勾勾手说道:“来,把刚才说我的话再给孟大人说一遍听听,让他听听你是怎么侮辱天子近卫听天监官吏的。哼,你真是好大胆子,你是读书人,当知道侮辱天子近卫就是在侮辱天子!” 跟衙门打交道后,他别的没学会,先学会扣帽子了。 这话把孟博士给压得想要流眼泪:“王大人,你欺人太甚,孟教谕、诸位乡亲请听我一句……” “好个巧言令色的老学究!你到了现在还不知悔改,真是枉读圣贤书啊!你看不起农民、看不起商贾、看不起朝廷命官,你就觉得读书人高人一等是不是?哈,幸亏你只是个老学究,如果你高中状元,那天下百姓岂不是连喘息的资格都没有了?” 王七麟说的义愤填膺,声音洪亮、语速快,就跟嘴里含着个速射炮似的,把老夫子给喷懵了。 孟忠贤擦着汗水说道:“王大人,天气太热,老朽身子骨太弱,这在太阳底下我站不了太久,还请大人多多海涵,咱们去内室里头聊,可好?” 他又低声道:“我让孟博士给你道歉!” 王七麟道:“道歉免了,我一个小伙子没脸没皮,被人辱骂几句也没感觉怎么样,我只是觉得孟博士这品德有问题。就这样品德的人来教育孩子,他能教育出什么好孩子?” 孟忠贤眼神凝滞了,他问道:“那王大人的意思是?” 王七麟道:“先把他换掉吧,我看博士的位子不适合孟先生了,换个人吧。” 孟博士失魂落魄,叫道:“王大人,你这是……” “你想向我道歉吗?不必道歉!你没得罪我,我这话是认真的,是为了下书房里的诸多孩子着想,是为了孩子们的品德着想。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样品德的人做下书房的博士,那能教育出什么好孩子来?诸位孩子的父亲,你们觉得本官的话有没有道理?”王七麟问周围。 家长们赶忙跟着附和,那几个被他点名的附和的尤其卖力: “我家孩子在这下书房学了两年,学识见长,可为人却差了许多,唉,这肯定是孟博士的原因,他不能再做博士了。” “孔夫子说,成君子者,非仁、智、勇三德不可。孟博士不体恤百姓求学之难,是为不仁;认不出王大人,是为不智;犯错后不能承认错误并悔改,是为不勇,这样他不仁不智不勇,都算不上是个君子!怎么再做博士?” “孟亚圣曾说,为人之道,总而言之只是一个仁而已。孟博士失仁心,他都算不上个人,更不能做博士!” 众人指指点点、越说越过火,最后都把他开除人籍了。 孟博士老脸红得发紫,他将哀求的眼神看向孟忠贤,孟忠贤有心找王七麟说合,但王七麟已经拉着黑豆的手往回走了。 大不了送去私塾,他才不想把孩子送进这种地方来学习,这不是教育孩子,这是毁掉孩子! 207.孤孤零零河上洲(求订阅啦) 王七麟前脚回到驿所,孟忠贤后脚带着孟博士赶来了,还拎了一包糕点…… 正抱着一个月饼在开心啃着的黑豆抽了抽鼻子,然后幸福的笑了:“是栗子酥的味道。” 孟忠贤冲王七麟作揖,王七麟不想把事做的太难看,他说道:“孟大人,我并非要给你难看更不敢干涉你的工作,只是您已经清楚状况了,孟博士为人品德实在令人不齿,我看不下去!” 谢蛤蟆和徐大也已经知道怎么回事,黑豆是驿所的小宝贝儿,见他受到欺负,纷纷上来助阵。 谢蛤蟆先抚须说道:“《易传·象传上·谦》有云,地中有山,谦;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我们道家都知道,君子损多益少,要衡量各种事物然后取长补短,使其平均。农民的孩子就该一辈子耕地吗?他们不能以读书寻找出路吗?” “《易经》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孟博士有私德却无厚德,如此之人,何以堪当博士重任?何以教导孩子们君子之道、为人之道!” 徐大喝道:“我且问孟大人一句,你家祖上三代是什么营生?” 孟忠贤颇为自豪的抱拳说道:“孟家传自三国时期刘备账下宜都郡太守孟达,以诗书传家、以忠孝传家……” “我不是问你祖宗,我是问你祖上三代,你爷爷是做什么的?”徐大打断他的话问道。 孟忠贤低调的说道:“本官爷爷乃是一位教书先生。” 徐大冷笑道:“他可有功名?” 孟忠贤不说话了。 前朝将汉人视若猪狗,每个县城中能读书考取功名的汉人屈指可数,这个想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 徐大说道:“没有功名那就是农民,孟博士先前的话也是骂了孟大人呀。” 孟博士急忙叫道:“学生不敢,学生与孟大人乃是堂兄弟,我怎么能骂自己爷爷?” 徐大顿时更怒了:“原来你也是农民之后,那你现在考取了功名当了小官,然后你就要绝了其他农民之后想读书做官的路子?我操,你这老贼……” “咳咳,徐大人,说话文明点。”王七麟给他使眼色。 徐大改了口风,道:“吾草也,汝之皓首匹夫,卸磨杀驴啊不,过河拆桥啊!你爷爷怎么有你这样的不孝子孙?以后你死了有什么颜面去见你爷爷?” 沉一从后堂出来,急匆匆的问道:“你们在说什么?阿弥陀佛,我听见你们骂人了,快快快,说说怎么回事,喷僧这两天没能骂人,双唇痒痒,赶紧让我过过瘾。” 黑豆看呆了,原来长辈们这么喜欢豆的吗?豆受了委屈,长辈们这么生气的吗? 不过豆受什么委屈了?他搂着月饼陷入沉思。 王七麟说道:“算了,这事就算过去了,大家伙不要说太多,各自忙各自的吧。” 孟忠贤擦着额头的汗水苦笑道:“多谢王大人宽宏大量,王大人,孟博士私德有差,这我不否认,但他学问却是一等一的好,教导孩子的耐心也是一等一的好,所以……” “所以不如这样,”王七麟心里一动,“让孟先生先辞去博士一职,专门来教我家这外甥试试,如果他学问确实好,把我家外甥教得好,那到时候咱们再从长计议。” 孟忠贤看向身边的堂兄孟忠义,孟忠义行礼苦笑:“但凭王大人驱使。” 操你娘的我它娘现在还能说什么?他在心里愤愤的骂。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孟家两兄弟告辞离开。 当天半夜,又是一场雨水落下。 秋雨连绵,雨水滴答到早上还没有结束,孟忠义冒雨来教书。 他抱着厚厚一摞子书本进了驿所却找不到黑豆,于是便问道:“老夫的学生呢?” 木兮笑道:“在对门打工呢。” “打工?他小小年纪打什么工?”孟忠义出门去看,看见黑豆小小的身影抱着大大的碗,在一个早餐铺子里面忙活的脚不沾地: “大爷您的馄饨。” “大爷你喝豆腐脑吗?你要咸的?不不,咸的不好喝,甜的才好喝。” “大爷您来呀,这里什么都有,保准您舒心!” 听到这话,孟忠义气的胡须乱颤,他大踏步走过去伸手抓住黑豆正要大肆贬斥商贾,却突然想起昨天自己鄙视农民而吃到的亏,于是改了个角度说道:“君子远庖厨,有辱斯文,你这是有辱斯文呀。王大人呢?我要找他告一状!” 黑豆问道:“你说的王大人是舅舅吗?” “对!” 黑豆指着屋里说道:“他在厨房帮忙切骨头呢,今天绥绥姨要炖很香的大骨头汤来泡饼子。” “王大人在厨房?” “对!” 孟忠义吞了口唾沫,颓了。 王七麟正施展太阴断魂刀在飞快的剁骨头,忽然有人在门外喊:“七爷七爷,有事!” “啥事?”王七麟听出是杨大嘴的声音便随口问了一句,“是不是监控多闻寺得到了什么信息?” “不是,是河里消失多年的鹦鹉洲又出现了!”杨大嘴叫道。 绥绥娘子接过刀子说道:“叔叔,你有事先去忙。” 王七麟擦擦手出去问道:“什么鹦鹉洲?” 杨大嘴说道:“吉祥河里有一些小洲你知道吧?里面最大一个叫鹦鹉洲,但是多年前有一次吉祥河发大水,然后水退了后这个河洲却不见了,县志上说是被大水给冲垮了,可是就在今天早上,有人传来信说这河洲又出现啦!” 王七麟警惕起来,道:“最近虽然秋雨连绵,但并没有大暴雨,怎么会有河洲莫名其妙的出现呢?” 杨大嘴道:“对,所以这事很怪异,老百姓都说这个鹦鹉洲是被一只大王八给驮着呢,这大王八就是河神,它又露面了。” 出来倒水的绥绥娘子笑道:“百姓们最喜欢聊玄奇古怪的传闻,三人成虎,这怕是有人编出来的故事吧。” 王七麟道:“不,空穴来风,民间传闻不会无缘无故传播开来,关于这鹦鹉洲的说法得注意,里面可能有些信息是有用的。” 杨大嘴钦佩的说道:“七爷真是神算子,没错,这个传闻还真不是无缘无故出现的,是几个常年漂在吉祥河上打渔的穷渔夫,昨晚他们忽然做了一个相同的梦,那便是有一只大王八出现,告诉他们哪里鱼多、哪里水深。” “还有一户人家,他家孩子前些日子溺水而亡,尸体却迟迟没有找到,昨晚他们夫妻也做了个相同的梦,梦里还是一只大王八出现,告诉他们孩子尸体被水草缠在了哪里,结果天刚亮夫妻两人带亲戚去了那地方,果然找到了儿子的尸体。” 早餐摊子前吃饭的人多,听到这话啧啧称奇,相关山野传闻开始酝酿。 王七麟道:“去看看,另外听你的意思这河里出现了河神,然后你还老是叫人家大王八,这样你不怕日后被河神给报复了?” 杨大嘴一惊,道:“七爷,我只是复述报案人的原话啊,河神老爷不至于找我麻烦吧?” 王七麟笑道:“放心,河神不会那么小气,否则它就不是神。” 杨大嘴惴惴不安的问道:“那你能打得过河神吗?” 王七麟傲然道:“管它山神河神,只要敢逞凶作恶,我就能灭掉它!” 摊子一角,有个丑丑的壮硕青年闷哼一声:“嘴巴贴在牛腚上,真能吹牛逼。” 有个嘴上长了两撇小胡子的低声道:“黄公子,你可闭嘴吧!” 王七麟和谢蛤蟆披上蓑衣、戴上斗笠骑马出城,不用带路,沿着吉祥河往下跑,很快看到一群人正在河畔冒雨看热闹。 热情非凡。 雨幕连绵,烟笼河面,流淌的吉祥河像是被雨水锁住了一般。 穿过灰蒙蒙的雨幕,王七麟果然看到河中出现了老大一座小洲,上面有石屋、周围有停泊的船只。 已经有衙役在维持秩序了,一个大嗓门的在冲着河上喊:“谁敢出船,牢底坐穿!谁敢上洲,牢底坐漏!” “不准上鹦鹉洲,不行,谁都不行!” “把船给我划回来,想去大牢里观光游览一趟是不是?” 王七麟笑着下马,道:“这是谁在喊话?还挺押韵的。” 岸边停着船,杨大嘴招招手,一个老汉划着船过来了。 王七麟上船后问道:“老爷子,这鹦鹉洲是怎么回事?” 老汉扶了扶斗笠说道:“我们也纳闷哩,今天早上过来打渔,就看见这鹦鹉洲出现了。” “它就是今天早上出现的?” 老汉摇头:“不知道,我们是今天早上才过来,以前这片被强人给占了,不让我们靠近,所以我们很久没来这里了。”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问道:“那控制这里的强人是什么人,你们知道吗?” 老汉又摇头:“不知道,反正他们霸道的很,谁敢划船过来,就会被打沉船、揍一顿。今天我们敢过来,是因为昨晚上河神老爷发话了,说这里鱼多,让我们穷苦人家过来捕鱼。” 吉祥河算不上大河,几句话的功夫到了鹦鹉洲跟前。 鹦鹉洲上明显有人为经营的痕迹,不光是房屋,还修建了码头、开辟出一小块农田,要是人少一些都能在上面自给自足了。 王七麟上了码头,看见谢蛤蟆在掐手指算什么。 他问道:“道长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谢蛤蟆说道:“这地方曾经有个水阵,鹦鹉洲从来没有消失,应该是当年有人趁着暴雨连绵、洪水泛滥,设阵将小洲给藏了起来,所以平时才会有人守在附近,不让渔民们靠近,他们就是怕渔民们的船误撞小洲,发现这秘密。” 王七麟踏上小洲码头,先看到上面有一支倒塌的旗杆还有一面掉落在地的前朝龙旗。 见此他心里一震:前朝余孽! 这下子更不能让百姓上小洲了,他对杨大嘴说道:“速速回去告知徐大,让他速速告知我们铁尉大人到吉祥县来!” 杨大嘴道:“要不要衙门的快马?” 王七麟说道:“我们与府城驿所联系无需快马,有秘宝可用。” 他们用的秘宝是一只异虫,叫做青蚨,母子之间联系紧密,《淮南万毕术》中有所记述,说“以其子母各等,置瓮中埋东行阴垣下,三日后开之,即相从。以母血涂八十一钱,亦以子血涂八十一钱,以其钱更互市。置子用母,置母用子,钱皆自还。” 这说的是靑蚨钱,用母虫和子虫的血涂在钱上,这样收起涂有母虫血的钱而去花涂了子虫血的钱,那事后这钱会自己飞回来。 同样道理,收起来涂有子虫血的钱而去花涂了母虫血的钱,它也会自己飞回来。 《鬼谷子》的《内揵》篇对此也有描述:“用其意,欲入则入,欲出则出,若蚨母之从其子也。” 听天监用的直接是青蚨虫,没有杀死它们,而是让它们陷入沉眠中,县里的驿所持有府城母虫所下的子虫,这样有什么要事发生,只要将子虫唤醒在它身上贴上小字信放出即可,它会自动飞入母虫身边,到时候府城驿所的人认出飞回来的子虫是哪个县所属,直接到来即可。 谢蛤蟆看向一座座石屋,问道:“要不要进去搜查一番?” 王七麟摇头:“事情涉及谋反,这是重案,咱们未必有参与的资格,所以还是老实点好,等万大人到来再说。” 他的谋划不错,可变化更快。 有人得知听天监到来后便划船上前,在船头跪拜:“大人、大人救命啊!” 王七麟问道:“怎么回事?” 磕头的是个满脸苦色的渔家汉子,他慌张的说道:“大人,我兄弟早上时候上岛来着,结果就失踪了!” 王七麟豁然色变,厉声道:“谁让你们上岛的?” 渔家汉子哭丧着脸说道:“对不住大人,小人和兄弟划船至此,看见岛上有人家居住的痕迹,于是我兄弟好奇,而且我们兄弟昨晚得了河神爷的指点,早上来这里捕鱼,没顾上吃造反,肚子饿的厉害,便想上去借个火烤个鱼,结果他上去就再也没出来。” “那你兄弟上去后,直接消失了?” “不是,他上去就跟我说,这里有人,他看见有人冲他招手了,然后想去借个火,也去打听一下这里是怎么回事,结果他人就没了。” 鹦鹉洲四周野草萋萋,上面有大大小小的几十间石屋,这些屋子孤零零的矗立在雨幕中,有一种沉默的阴沉感。 河水流淌发出哗啦啦的声音,雨水落在河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可唯独鹦鹉洲上没有声音。 王七麟早就感觉诡异,所以他没有为了立功贸然上去搜查。 但如今有渔民在上面失踪,那他就不能再置身其外了。 他冲谢蛤蟆说道:“道长你帮我掠阵,我去看看。” 说着他掏出九六放到船上,小天狗还是小舔狗,如今还在吃奶呢,没有战斗力,带着只会碍事。 谢蛤蟆说道:“大人你带上九六吧,天狗可以御凶,叫声可以辟邪。” 九六皮毛淋了雨,它感到不舒服就缩成一团叫了起来:“六六,六六六。” 八喵勇猛的钻出来,站在王七麟肩膀上横眉怒目,作猛虎啸山林的姿态。 王七麟遵循谢蛤蟆指点带上了九六,可这小东西的腿很短,走几步肚皮就全是泥水了,它感觉不舒服便躺下露出肚皮想晒一晒,结果这一躺下白毛女变成小土狗。 他只好先把九六抱进怀里,就在他弯腰的时候,他听见有脚步声在前面响起。 脚步声很快,踩着河洲上积了水的石板路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很清楚。 王七麟猛的抬头,目神所及,有个身影消失在最尽头一座石屋中。 他知道这个身影想诱使他深入河洲,但他偏偏不让对方阴谋得逞,想先回船上坐船去身影消失的石屋后面,就近进入石屋,这样如果其他石屋有埋伏也伤不到他。 三十六计,苟为上计。 可是他一回头,情况变了! 谢蛤蟆不见了,停泊在码头旁的小船不见了,河边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不见了。 他的周围全是雨雾! 甚至他都看不见河面了,他像是突然之间离开了鹦鹉洲到了另一个地方,一个全是雨雾的地方。 唯独那几座石屋还没有变化,依然沉默的耸立在地面上。 王七麟陡然明白过来:难怪他先前看这些石屋感觉像是很孤单的样子,明明一座小河洲,上面有几十座石屋按理说应该够拥挤的了,可是他第一眼看上去却感觉它们孤零零的。 如果换成现在这环境就一切说得通了,迷蒙的一片世界中只有几十座石屋,尽管石屋拥挤在一起,可是依然太少了…… 雨水降落在石屋屋顶上,顺着屋檐往下流淌,雨滴砸在青石板上,像是绽放一朵透明的小花。 一朵小花绽放。 又一朵小花绽放。 无数的小花在绽放。 王七麟握紧妖刀沉声问道:“道长,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声音像是被雨幕给吸收了,他感觉没有传出去多远。 这让他又想起先前注意到的一个异常点,河流声音那么清晰,唯独岛上寂静无声…… 八喵帮他往四周叫唤:“喵呜喵呜!” 九六挤挤水泡眼,不甘示弱的张开嘴发出奶绵绵的叫声:“六六六,六六六!” 尽管环境诡谲,可王七麟还是想笑。 天狗叫声实在不走寻常路,这是一种非主流灵兽。 按理说天狗叫声能辟邪,可九六叫过后环境却没有太大变化,王七麟不知道是九六太小叫声威力不足,还是这里的环境其实并不是妖邪,而是谢蛤蟆说的什么阵。 敌暗我明,他将蓑衣脱掉、斗篷摘掉,扣紧妖刀轻装上阵往前走。 八喵跳了下来,走在他前面为他探路。 见此王七麟沉声道:“八喵很勇敢!” 八喵斜睨他怀里的九六一眼,小眼神很鄙视! 石屋就在眼前,可他走了几十步也没有进入石屋区,这些石屋还是就在他跟前。 “八喵,跟上我!”他深吸一口气猛的往石屋方向狂奔而去,金刚横练神术蓄势待发。 结果他刚才走了几十步没有走到石屋群中,这次狂奔中才一口气就冲进去了。 古怪! 王七麟紧急刹车,但青石板下着雨很光滑,八喵跑的太快一时没刹住车,呲溜溜往前滑出好几步。 最后屁股都坐在地上了,就跟滑冰一样。 满脸茫然。 王七麟想笑,可有脚步声传进他的耳朵中:“啪啪啪!”“啪啪啪!” 脚步声很急。 可他已经停下脚步了! 208.大理寺接管(大章求订阅) 听到身后脚步声,王七麟脸还没有转动,手中妖刀刀鞘已经飞出,妖刀带着流光瞬间反杀。 细密的雨滴落在刀刃上流下,像是一串断掉的珍珠项链。 他出刀后拧腰回身,身后空空如也。 还是一大片雨幕,茫茫然、浩浩然。 八喵配合的跑过来往后看,一人一猫张望着,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王七麟仔细看向地面,他想看看有没有脚印留下。 可是天空中一直在下雨,地上全是雨水,或许有过脚印出现但此时也不会有痕迹留下。 他正在仔细打量青石板,身后街道深处响起一声飘飘忽忽的叫声:“大人,大人你来了……” 王七麟立马再度转身,他面前就是一座座石屋了,道路尽头没有发现人影,石屋中也没有人影。 但有一座座窗户。 一座石屋恰好在门口两侧各有一扇窗户,这就像是一张张巨大的人脸,窗户是眼睛、门口是嘴巴。 方形的人脸,方形的眼睛,方形的嘴巴。 站在路口他往两边看,发现屋子就是这样,斜向里建起,正常的房屋都是面南背北,这些屋子却是面朝着街道,就像街道两旁罗列着一张张方形的怪脸。 怪脸侧对着街道,打开的房门黑洞洞的,青石板路像是一条舌头,王七麟走在上面,总感觉这些怪脸会随时一哄而上将他撕扯吞噬。 他稳定心神持刀继续往前走去,问道:“段二成,你在里面吗?” “段二成,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段二成,活着就出个声,不出声我就要走了。” 他的声音传向四方,只有雨滴落于青石板上的声响在回应他。 见此王七麟果断转身往后走。 这地方不对劲,他要及时脱身。 但他知道里面不管藏着什么人还是妖魔鬼怪,都不会让他轻易离开。 所以,他往后走只是诱敌。 果然他转过身来还没有走出两步,身后又有声音飘飘渺渺的传来:“大人,我在这里,大人,你来呀……” 王七麟迅速回身。 不出意外,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时候他的身后又响起脚步声: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王七麟看向八喵,八喵在往他身后看,然后一人一猫对视了起来,猫脸上额头皱巴成川字,胖脸迷茫。 可惜八喵不会说话,他也不知道八喵看到了什么,竟然会满脸迷茫。 随即他又想,或许八喵什么都没有看到,所以才感到迷茫。 如果八喵什么都没有看到,那脚步声是哪里来的? 王七麟选择转回身来继续沿着来路往回走,他要以身诱敌。 叫声一如既往的响了起来:“大人,我在这里,你回头看看我呀……” 王七麟回头看去,声音停下了。 这样子他就冷笑一声:“跟我装神弄鬼是吗?没关系,我看你怎么装!” 他改成侧身在路上走,这下子不管是来路的奔跑的人还是青石板路深处的发出呼喊的人,只要它敢出来,那绝对躲不开他的视野。 什么叫机灵? 这就是机灵! 但这妖魔鬼怪给他上了一课。 急匆匆的脚步声依然在他身后响起,像是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回身看去,这时候那飘飘荡荡的声音又在他的身后响起,生意变得清晰许多:“大人,大人,不要走呀……” 王七麟心里恼怒,这妖魔鬼怪很是烦人! 但随即一个念头陡然出现:对比几次呼喊声,这声音在越来越近! 他双手持刀护在胸口,警惕的转身一圈,然后他这样转着圈往外走。 这下子不管脚步声还是呼喊声都没有再响起来。 但就像他猜测那样,对方绝对不想让他离开,当他又是转身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大人,救救我……” “吃我一刀!” 王七麟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当声音就近响起的瞬间,蓄势待发的妖刀带着残影划破雨幕! 自动运转中的内力本来是缓缓运行,当他一刀劈出瞬间,汩汩流淌的小溪化作轰然奔腾的激流,澎湃的内力走四肢百骸顺着他手臂进入刀柄、顺着刀柄流入妖刀—— 刀芒喷溅,妖刀瞬间增长一尺! 迷蒙的雨幕像是被妖刀给切开了,雨幕中有个身影往后闪,它与雨水、与雾气几乎融为一体,人眼难以辨认,但当它快步后退的时候,身躯撞开雨幕难免暴露行踪。 抓到这一点,王七麟快步跟上,一刀接一刀劈出,凌厉的刀光像月光般皎洁,照亮了这一片街道。 在他身后又有劲风响起,八喵腾身跳起爪子挥舞,一个水色身影与它相撞。 玄猫利爪抓在这身影上,却像抓过河水一样,波澜之后,水流依旧! 水色身影发出古怪的笑声,雨幕中有两只手一上一下古怪的出现,像是要封印起玄猫一般。 玄猫速度极快,它在水色大手上兔起鹘落,又冲着水色身影而去。 水色身影毫无所惧,面对它的攻击并不躲避,而是向前一步配合双手要来围堵它。 八喵长鞭似的尾巴甩出,像一条打神鞭,抽在水色身影上后带起音爆似的轰鸣,这水色身影顿时流水飞溅,整个身躯被抽作两截! 水色身影不复嚣张,发出凄厉一声哀嚎猛的往后退。 王七麟侧身追击面前这道水色身影,他一扭身把怀里的九六甩了出去。 见此他为骇然正要去捡起小狗,却见小狗被摔在地上后很皮实的滚了两圈爬了起来,张开嘴冲着八喵方向连连咆哮:“六六六、六六六!” 本来被八喵抽的身体散开的水色身影正在凝聚,九六吼叫声中,它身上的流水无法凝聚,而是往外迸射。 八喵落地依然跳起,小小的身躯中大大的能量,身影在空中一晃,转身扭屁股,又是一鞭! 水影双臂举起要硬挡这一尾巴,可是尾巴要敲上去的时候忽然变为两截,一截胖毛球跟个甜瓜手雷似的钻进水影怀中,另外的尾巴则错开手臂随着八喵身影落地抽它小腿。 格挡失败,水影被这一记暗招打的是水波荡漾! 王七麟追着面前这身影往前冲,大叫道:“干得好,八喵!你最棒!” 九六还是个傻崽,所以夸赞八喵一句就行。 妖刀凌厉斩出,一道弯月在雨幕中升起。 一直后退躲避的水影忽然变深,它双足跺地突兀的失踪,王七麟一记狠招就此落空。 他顾不上回招,先赶紧运转金刚横练。 怒目金刚迅速归位。 一记利爪出现在他背后,恰好撕扯在金刚身上。 王七麟借这力道顺势转身,整个人跳起后借双脚反震力用腰腹发力,迅速的在空中旋转三圈。 妖刀旋转,像一道冰轮在飞速转动。 利爪挥舞格挡在妖刀上,只听‘咔咔咔’的脆响声接连响起,王七麟感觉自己斩在冰块上,竟然有冰渣子四处飞散。 砸在他脸上,很冷! 连续三个回合交手,王七麟落地后赶忙借助反震力后退拉开距离。 对手强悍! 他这三刀全被人空手接了下来! 黑水般的身影凝聚在雨幕中,它发出尖锐的声音,道:“大人好刀法!年纪轻轻就能进入御气境,是个好手!可惜今日要死在某家手上,可惜听天监又要损失一员大将矣!” 王七麟喝道:“你是谁?” 黑水般身影一闪,又凭空消失。 王七麟转身劈刀但内力灌入四肢百骸来支撑横练金刚神术护体。 他的策略很正确,黑影以一个诡异角度出现在他身侧,趁他出刀后不及回刀的瞬间又挥出利爪撕扯。 怒目金刚佛光摇晃,光芒因遭遇重击而不可避免的孱弱一分。 黑影消失后又出现在旁边不远处,它用尖锐的嗓音笑道:“好外功!我倒是要看看你能抵挡我几招猰貐爪!” 王七麟右手反手持刀左手捏大手印,冷笑道:“好外孙,再来给爷爷挠挠痒!” “尖牙利嘴!”黑影冷笑,“那我不与你玩了,这就要你的命!” 它正要隐匿身影,一声厉喝穿透雨幕响起:“谁是我来我是谁,多少修真不知真。我是当年真面目,我非当年一色身——归真符,开!” 一道闪电在空中劈过,黯淡的雨幕陡然一亮! 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身影从空中旋转着落下,赫斯之威,渊渟岳峙! 谢蛤蟆来了! 黑影一怔,叫道:“归真符,不可能!你是……” “封天!” 一张符箓飞出在雨中燃烧,化作万点星光铺在天际。 “断地!” 又是一张符箓飞出燃烧,变成无数黑点散落大地。 “止大道!” 这次是好几张符箓同时飞出,燃烧后从火中窜出一个个符文纠缠着四处纷飞。 王七麟忽然感觉身边像是少了点什么,但仔细感觉又没有变化。 谢蛤蟆说道:“王大人,去拿下他,这是大功一件!” 黑影身上颜色淡化,逐渐变成一个身躯瘦小、尖嘴猴腮的汉子。 汉子不复先前的嚣张,转身就往后面跑去,口中嚎叫连连:“绝不可能!” 王七麟拔脚追了上去,汉子不能瞬移之后身手就差了许多,很快被他堵在了一处石屋之前。 这汉子叫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七麟不废话,反派死于废话多,正派也总是因为废话而误事,所以他就一个态度:干! 妖刀落下,这人握爪来敌,竟然以双手撕扯住了妖刀! 但此时他没了水幕来掩护,王七麟看清他是用十指捏住了刀身而不是像他之前预料中那样挡住了刀刃。 这样他信心更足。 妖刀被擒拿,他并没有去争夺,而是顺势放手捏剑印拍出。 剑印幻化,御气外放,一柄短剑插向汉子胸口。 汉子甩掉妖刀身影一晃避开两步,可惜他太矮小,这两步只相当于王七麟一步。 王七麟一步跨出,追到汉子跟前又是一记宝山印砸下。 双掌捏大手印化作降妖伏魔小宝山! 宝山既落,汉子竭尽全力避开,王七麟双手拍在他身后石屋墙壁上,内力喷涌,石墙像是从内部被爆破一样,轰然炸裂,大小碎石铺天盖地向四周飞溅! 汉子懒驴打滚爬起来要跑,王七麟追到,手掐火焰印御气外放。 一道火焰从他手中拍出,汉子四肢并用、连滚带爬的逃窜,王七麟追在后面一记又一记的火焰印拍出。 他现在已经稳占上风,此时追杀并不为抓捕汉子,而是拿他来试验御气外放的大手印之威。 每一击火焰印都是一道烈火燃烧,汉子被他逼着绕圈子跑,熊熊烈火燃烧,汉子连换了几个地方无处可逃,转身咬牙冲他一爪挠出。 王七麟也收起了猫抓耗子的心思,他正面右手握拳挥拳出击,一牛之力、四品内力,全在于这一拳之威! 拳爪相撞,一声钟鸣般闷响横贯四方! 王七麟身上衣服被拳风带起猎猎飞荡,汉子这一爪竟然有超出他预料的劲力,不但没有被挫败被打飞,反而更向前一步又是一爪挥来:“再来!” “来就来!”见此王七麟斗志大起,同样往前迈步右拳变幻大手印左手握拳挥臂直拳。 其中他右手所捏为内狮子印,口中极速默念金刚萨埵降魔咒,运转第四字真言调动全身劲气于一拳之中。 拳爪再度相撞! 但预料中的硬碰硬一击并未出现,汉子刚才一爪竟然是诱攻,这次王七麟挥拳,他借助这一拳之力加速往外逃奔。 可惜的是他小看了这一拳! 者字真言调动下,王七麟此拳汇聚二牛之力并浑身内力,一拳之威不在顶级高手之下。 汉子接拳后转身想顺势逃走,结果拳力轰然而至并如洪水滚滚接连不断,将他打成了断线风筝,撞上最后一座石屋口喷鲜血。 但他求生欲望强烈,爬在地上想要继续逃跑。 然后他看见面前出现一只黑猫…… 八喵双爪一挥:十字斩!喵爷踹!吃喵爷一鞭! 汉子被打的在地上连连打滚,那惨叫声听的王七麟心生不忍。 不过等他在一座石屋中找到一具被肢解的尸首后他便收起了心中的怜悯,这具尸首就是他要找的渔民段二成,这可怜的渔家汉子死前必然遭到过残酷折磨,死相凄惨。 谢蛤蟆将汉子绑了起来,他看了看绳扣摇头道:“可惜老徐没来,他绑人才是个好手。” 王七麟走过来猛踢了汉子一脚问道:“他跑不了吧?” 谢蛤蟆将一张符箓封在他丹田上,符箓燃烧化作几道气进入汉子体内,只见汉子皮肤下有气流涌动,他顿时两眼翻白、浑身汗水像火烤肥肉冒油一样往外流淌:“啊!娘!!!” “我把他修为废掉了,这样他不但跑不掉,还不能像多闻寺那山贼头目一样自杀。” “老江湖,果然霸道!”王七麟点点头,然后猛的出手摁住这汉子开始揍。 他一拳又一拳猛怼汉子的嘴巴,将他牙齿打的往外翻飞,并且一边挥拳一边咬牙问道:“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汉子满嘴鲜血,涕泪同流。 谢蛤蟆问道:“大人你让他说什么?好歹先问问再打啊。” 王七麟捏开他的嘴巴检查了一下,看到所有牙齿都被打掉了才说道:“让他自己说,让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他打掉汉子的满嘴牙是为了防止他牙中藏毒,从里到外让他不能自杀。 结果两人手段过于残酷,汉子先是被废了修为然后又被打掉满嘴牙,等他停手直接给晕了过去。 不是假晕,他是深度昏迷。 带着信的青蚨虫放出,万佛子没来,倒是铜尉赵霖来了。 下午时分,他再次骑着那匹瘦马赶来。 这次赵霖可就不是自己来了,在他身后有烟尘翻滚,足足二十多骑轰然而至。 诸多铁蹄敲打地面,带动河水震荡,惊吓的水中鱼儿纷纷跳出水面。 看到他们到来,王七麟抱拳道:“下官见过赵大人。” 赵霖依然是那幅清清淡淡、忧愁哀思的样子,他跳马而下轻飘飘的摆摆手说道:“王大人无须多礼,我给你引荐一下朝廷派来专门调查前朝余孽的大人。” 一群铁骑停步,有一个面相憨厚、面色黝黑的汉子走过来咧嘴笑,让王七麟忍不住想到村里田间的邻舍大叔。 赵霖说道:“这位是大理寺少卿许有福许大人,圣上接到咱们听天监密报后大为震怒,派遣大理寺的精兵强将前来主持案件调查。另外许大人乃是旁门高手,王大人若有机会可以向他讨教一番。” 大理寺是刑狱之地,与刑部、御史台并称三大帝国审判机关,它主管百官刑事案件和各地方报上来的冤假错案与疑难大案,地位独特,主官大理寺卿位列朝廷九卿。 大理寺卿之下就是少卿,它一共有两位少卿,许有福名列其中之一,由此可知他的地位与能力,赵霖说朝廷派出精兵强将来调查前朝余孽造反一案还真算不上吹捧。 但许有福的为人和形象一样低调,他摆摆手笑道:“认真说我算什么精兵强将?老赵你把我架在火上烤呢。” 王七麟冲他见礼,他抬手将人提了起来,道:“我看过你破的案子,秦晋劫一案就是你一己之力解决的,是吗?” “并非下官一己之力,也有许多同僚协助……” 许有福笑着摇头:“不必说客套话,认真说你们整个吉祥县的听天监,只有你一个带脑子的,你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209.听天监秘闻(大章求月票) 王七麟立马抱拳行礼:“下官愚钝,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许有福又笑了起来,他冲王七麟挤挤眼道:“用不着装糊涂,你这样的人才待在听天监真是可惜了,认真说,进我们大理寺怎么样?我们大理寺现在缺人手呀,尤其缺你这样的青年俊杰。” 赵霖失笑道:“许大人你是来查案的还是来挖墙角的?” 许有福热切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别问太多,反正我一切都是为了圣上、为了朝廷。而且认真说,老赵,小王留在你们听天监真是浪费,他厉害的是脑子,而不是身子。” “那认真说,你馋他脑子?”赵霖学他的口头禅问道。 许有福嘻嘻笑:“把他调给我们吧。” 赵霖不乐意了,说道:“他留在听天监怎么就浪费了?歌帅上个月亲自来见过他,并且亲口对他说‘吾中意汝’。” 许有福一怔,问道:“歌帅亲自来见过这小子?认真说,你逗我玩呢?噢,我知道了,他来吉祥县探查阴路吧?我听青龙王的意思,这次阴路不好办,路口在哪里迟迟查不到。” 赵霖没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多事之秋。” 有披坚执锐的士兵快步走来行礼道:“许大人,卑职等已经整装待发,是否立刻踏上这座河洲?” 许有福笑了笑道:“林校尉等且稍候,本官自己先上去瞧瞧。” 他又问王七麟道:“都有谁上去过?” 王七麟说道:“启禀大人,自从下官到来迄今,只有下官上去过,但并没有进屋。我询问过这里的渔夫和船家,他们发现鹦鹉洲后心里惶恐,并没人敢上去,所以应该从它露面到现在还没有人正式上去搜查过。” 许有福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笑道:“你看,赵大人,心思这么缜密的人,是不是适合我们大理寺?” 赵霖一脚踹在船上,小船顿时跟箭一样飞向河洲。 一切如王七麟预测那样,朝廷派人接管鹦鹉洲后就将之给封了起来,不管县里的衙门还是听天监人员,没有邀请,一概不准涉足。 他将昏迷的瘦汉子交了出来,看到这汉子赵霖猛的皱起眉头,他冲一个士兵说道:“速速去把许大人叫回来!” 王七麟试探的问道:“赵大人,这是谁啊?” 赵霖反问道:“他是被你抓到的?” 王七麟说道:“对,是我和下属合力擒获的。” 赵霖麻利的将汉子的上衣给拽下来,露出后背上一个漆黑刺青,见此他喃喃道:“不可能,这是个星宿!他至少是七品化元境,能身化连壁北方玄水,以你区区三品境怎么能对付的了他?” 王七麟挺起胸膛道:“启禀大人,卑职已经升入四品御气境!” 赵霖诧异的问道:“你已经进入四品御气境?我曾经听万大人说你是二品境,而上次歌帅说你是三品境,那你到底是几品境?” 王七麟说道:“卑职前些日子有一番奇遇,在破解一桩案子的时候有所感悟,从三品境进入了四品境。” 赵霖一阵无语,突破境界就如蛇蜕、又像妇人产子,怎么会这么简单?应该是困难至极才对。 突破境界靠感悟,这个他知道,但这种感悟往往是在由死向生的时候出现,许多人都是刚悟了然后就死了。 许有福驾船而来,船上撑蒿的是个身材敦实的冷脸汉子,王七麟不记得有过这个人,便冲着汉子猛看。 见此赵霖说道:“这是许大人的神通,三色纸人。” 王七麟恍然,难怪赵霖刚才说他是旁门高手,原来他和谢蛤蟆一样都会做纸人。 许有福看到瘦小汉子后也是一愣,他飞快上前撕开这汉子衣服看向他身上的黑色刺青,问道:“他是哪里来的?” 王七麟将上午的遭遇说了出来,最后说道:“这人被下官打的昏迷,然后就被关在了一艘小船上,这导致先前下官忘了他的存在。” 许有福笑道:“认真说,你不是忘了他的存在,是不想让我知道吧?哈哈,你小子倒是对听天监忠心耿耿。” 王七麟赔笑,其实他对听天监忠心个屁,他先前没有将汉子招出来并不是想私下里交给赵霖,而是想等他醒来问他一些事。 关于谢蛤蟆的事。 谢蛤蟆有很多秘密,李长歌应该认识他,这汉子或许也认识他,王七麟想搞清楚怎么回事。 现在他隐隐有种预感,谢蛤蟆出现在伏龙乡不是巧合,他能招募谢蛤蟆为手下也不是因为当时用听天监的名头压住了他,这一切应该都是谢蛤蟆的算计! 谢蛤蟆故意要接近他,当初在伏龙乡即使他不去招募,那谢蛤蟆也会主动拜入他麾下。 可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他想不通,他连谢蛤蟆的身份都没搞懂。 可惜这汉子迟迟没有醒来,而大理寺已经封岛了,他要是再不把相关人员交出来怕是会惹上麻烦。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黑豆都懂的道理,王七麟自然也懂。 许有福蹲下捏着瘦小汉子的巴掌小脸仔细看了看,最终问道:“你自己拿下的他?” 王七麟抱拳道:“不,下官是在账下游星的协助下才拿住他的。” 许有福赶忙问道:“你这位游星何在?认真说,让他出来,我要见见他。” 王七麟往周围看了看,谢蛤蟆身影不见了。 赵霖轻轻一笑,道:“不必找了,这位谢道长应该又化为闲云野鹤了,他是世外高人,如果不愿意出来见我们,那不必强求。” 他又给许有福说道:“上次歌帅来见王大人,这位道长也未曾现身,不过他似乎是歌帅旧识,歌帅提过他几句,都是赞不绝口、肃然起敬。” 王七麟眨眼间,有吗?是私底下提到的吗? 许有福憨厚的笑了笑没有追问,道:“那这样就正常了,如果只有王大人自己,绝不是壁水貐的对手。” 他顿了一顿,语气变得凝重许多:“我曾经巧合之下撞到过他们当中的鬼金羊,他一手铄金毁骨真火使得炉火纯青,当时我大意之下险些吃亏。而我一名好友就没有我的好命了,他一身骨头有半数被真火熔毁!所以这次王大人能抓到壁水貐,也算是给我出了一口恶气!” 赵霖脸色一沉,问道:“他是壁水貐?能确定?” 许有福道:“不错,他身上这玄水镂身就是邪神猰貐,而且王大人先前不是说过吗?他上午与这人交战的时候,此人爪功甚是凌厉,且自称使出的功夫是猰貐爪,那么他自然是二十八星宿中的壁水貐。” 王七麟听的茫然,他不明白两人在讨论什么,只知道自己抓到了一头肥猪。 赵霖皱眉道:“二十八星宿,每一位都是祸害,也是高手,这壁水貐的名声我听说过,暴虐成性、神秘莫测,逢水而遁,非常狡猾,没想到这次竟然被王大人给抓到了。” 王七麟苦笑道:“误打误撞,纯粹是瞎猫碰见个死耗子。” 赵霖挥手道:“小七你不必自谦,这是你立下的一桩大功劳,我一定会亲自禀告玉帅为你请功。” 王七麟抱拳道谢,然后问道:“敢问两位大人,这位壁水貐是什么人?” 赵霖看向许有福,许有福咂咂嘴道:“按理说不该由你这级别的官员接触二十八星宿的机密,不过你已经抓到了壁水貐,怕是其他星宿特别是玄武座下的星宿会来找你麻烦,那让你知道一些秘闻也好。” “让我来说吧,许大人请继续去鹦鹉洲上查询反贼残留的信息。”赵霖急忙说道。 许有福不悦道:“老赵你看你,你这人就是小鸡肚肠,怕我勾走小七吗?怎么可能,认真说我老许不是这样的人!” “你赶紧去吧,”赵霖将他送上小船,一脚踢在船尾上,“走你!” 小舟在河面上飞逝,许有福大叫道:“给我看住壁水貐,万万不能让他出意外!” 赵霖喊道:“放心,我亲自在这里看着他!” 话说的笃定,他其实还是担心,等送走许有福赶紧蹲下将一个金龟子似的小黑虫塞进了壁水貐的口中。 王七麟恍然道:“赵大人原来和巫巫师承一脉,都是蛊师?” 赵霖有些忧伤的笑了笑,道:“巫巫的娘亲是我的师妹——哦,这都是我的私事,也是陈年往事,咱们现在不聊这些,先聊聊二十八星宿。” “首先我问你,你知不知道咱们听天监四大供奉圣兽?” 王七麟摇头。 赵霖道:“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来到咱们听天监时间还短,职位也太低。那我今天给你讲一讲,听天监内有四大供奉圣兽,分别是听耳、角恶、彼岸雀、重幽。” “这四大圣兽都是灵兽,它们各有神通但名声不大,你应该没有听说过它们吧?” 王七麟又摇头。 赵霖说道:“这四大圣兽你没听过,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呢?” 王七麟道:“这些我自然知道,咱们听天监的总帅就是青龙王,他是一条青龙所化吗?” 赵霖笑道:“是他的身上封印了一条青龙,另外还有三个人,身上分别封印了白虎、玄武和朱雀三大圣兽。其中青龙王统帅听天监,另外三人并没有为我们朝廷所用。” 说到这里他挥手放出几个小蛊虫,又继续说道:“我接下来要告诉你的是一段秘闻,你万万不能对外说。” “这段秘闻要从前朝说起,前朝皇庭有个机构叫做监谤卫,里面全是能人异士,但他们从不利用自身本领去护卫百姓,而是做朝廷的耳目。这从这机构的名字也能听出他们的职能,那便是四处监听百姓、官员,凡有对朝廷统治不力者,便会捉拿问罪。” 王七麟点头,他听说过监谤卫,这机构手段残酷冷血、暴虐嗜杀,以至于前朝百姓人人自危,不敢轻易开口。 但正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百姓们日子过不下去了,忍无可忍,最后多路义军并起,推翻了前朝统治。 赵霖继续说道:“你知道监谤卫的存在,但你一定不知道,咱们听天监就是在监谤卫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 王七麟一怔,随即想到了一望乡的小印于一望,那小印所修炼的逖听圆纹邪术便是前朝监谤卫所属。 赵霖说道:“听天监有四大供奉圣兽,监谤卫也有四大圣兽,那便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不过四大圣兽一直封印在人的体内,这四大圣兽其实就是四个人,并称四圣。” 王七麟失声道:“那青龙王本是……” “不错,”赵霖点头,“青龙王本是前朝监谤卫四圣之首,但他是汉人,看不过前朝对汉人的压迫,最终反出监谤卫,并协助太祖一手缔造出了听天监来对抗监谤卫。” “其他三圣却没有他这般慈悲心肠,他们执迷不悟,在前朝被推翻后依然效忠旧主,当年前朝皇帝能安然远走大漠便是他们的功劳。” “四圣之下就是二十八星宿,每一位麾下各有七大星宿,你所擒拿的壁水貐便是玄武圣麾下大将,而曾经害死许大人好友的鬼金羊则是朱雀圣麾下大将。” “当初青龙王反出监谤卫带走了足足一半的星宿,剩余的一半人与前朝皇族一样,都是冷血残酷之辈,对我大汉子民只有歧视与憎恶,他们在我新汉境内烧杀掳掠,作恶无数……” 王七麟逮着壁水貐又是一顿胖揍,先出口气再说。 赵霖失笑,赶紧拦住他:“小七你真是稚子心,天真烂漫、嫉恶如仇。这壁水貐你不必再打他,他会被带去大理寺的暗狱,到时候必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王七麟道:“那是便宜他了,应该把他送到秦晋劫手里!” 曾怀恩死的是真惨,他迄今还记得曾怀恩遭遇折磨后那样子,真应了那句话,死亡成了解脱。 赵霖说道:“先不管他,你现在应该知道了,每一个星宿对前朝余孽来说都是一笔珍贵财富,壁水貐折损在你的手中,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后面要小心。” 王七麟说道:“按照赵大人所说,这星宿应该很厉害才对?可是这壁水貐我怎么感觉平平无奇?他起初能在雨水中隐匿身影、能瞬移,倒是不好对付,可后来露出身形就不一样了,我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斩杀了。” 赵霖道:“首先我告诉你何为壁水貐,所谓壁水貐者,貐为邪神猰貐,水为北方玄水,而壁则为室宿之外,形如围墙。总而言之,壁水貐就是能将人困于北方玄水中的猰貐邪神。” “你说过,当初你上了鹦鹉洲后发现自己被困在了里面,这就是壁水貐的神通。可是谢道长以大本领破除了他的神通,等于是废除了他最大的指望,所以他才那么不堪一击。” “其次,四圣麾下七星宿是按照实力排名,壁水貐居于最末,实力最差,单说北方玄武星宿,比他厉害的还有六个!” 王七麟问道:“青龙王不是带走了十四位星宿吗?难道玄武麾下星宿一个也没有被带走?” 赵霖无奈的摇头道:“不,根据我们的消息,时隔多年监谤卫又培养出了一批齐全的二十八宿。” 王七麟心里一动,问道:“他们有没有培养出新的青龙王?” 赵霖没有回答,而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难怪老许想把你要走。” 一听这话,王七麟面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赵霖笑道:“别担心,根据我们打探的消息,他们还没有培养出新龙王。龙乃天地神兽,哪有那么容易获得?” 王七麟点头道:“说的也对,我还没有见过龙呢,有机会倒是想见见这等神兽。” 壁水貐是一条大鱼、是一头肥猪,许有福还是放心不下他的安危。 他在鹦鹉洲上大概查询一番立马又回到岸上,说道:“上面被打扫的差不多了,应该就是他干的,不过这不要紧,反正已经抓到了他,他知道的信息可比一座河洲上能记述的更多。” 赵霖道:“你有什么计划?” 许有福道:“我已经派遣金刚卫常驻这河洲上,由他们封锁河洲。咱们先一起把壁水貐送走,必须得赶紧将他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赵霖点头,整装待发。 王七麟抱拳问道:“二位大人,有没有需要下官效劳的地方?” 许有福笑道:“有,我们大理寺需要你效劳的地方有很多。” 赵霖推搡着他道:“赶紧走赶紧走,小七你回家去吧,最近告诉你家人小心点,我怕二十八宿会再派人来报复于你。” 许有福笑道:“你这就是想多了,二十八宿反而在近期不会来找他,因为他们知道,咱们肯定会在吉祥县内布下天罗地网,他们要是再派人来——派人来干什么?给咱们送功劳?” 赵霖叮嘱王七麟道:“还是小心为上!” 王七麟抱拳道:“卑职明白!” 许有福上马,临走前还不忘再挖一锄头墙角:“王大人,大理寺的大门永远对你敞开,只要你来,立马给你官升一级、赐京城宅院一栋、赏金铢百枚、赠美女两名!” 王七麟一愣一愣的,这么好啊? 他率领衙役遣散了围观的百姓,骑马赶回县城。 驿所里面,谢蛤蟆在地上铺了一张凉席,正斜躺在上面自斟自饮,他一只手举起酒杯饮酒、一只手在膝盖上轻轻的拍,时不时还哼两句小曲,那叫一个愉快。 王七麟坐在他对面,死死的盯着他看。 谢蛤蟆诧异的问道:“王大人你看什么?” 王七麟不说话,就是盯着他看。 见此谢蛤蟆也不说话了,眯着眼睛继续喝小酒听小曲。 最后还是王七麟熬不住了,说道:“道长,你到底什么来路?” 谢蛤蟆笑道:“关塞极天唯鸟道,江湖满地一老翁。老道士能有什么来路?你以为我是什么世外高人?错喽错喽,老道士就是老道士,只不过年轻时候跑过江湖、走过南北,所以知道的事情多一些、旁门左道会一些,仅此而已。” 王七麟摇头道:“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的很,你总是骗我。” 谢蛤蟆着急了,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你才不是一个老道士,李长歌的修为也比不上你吧?” 谢蛤蟆失笑道:“李长歌的修为都比不上你!他所依仗的乃是一口浩然气,人家是天生厉害,后天修为并不怎么样。” 王七麟道:“反正你是个高手!” 谢蛤蟆悠悠的苦笑一声,道:“老七啊,在你面前老道士是个高手,就像你在百姓们跟前也是个高手。那么,你认为自己是高手吗?” 王七麟摇头。 谢蛤蟆也悲凉的摇头,道:“老道士同样如此。不过我曾经自以为是个高手,结果就变成了今天这地步。” “那你曾经……” “我曾经的事没什么好说的,过往云烟,我也看开了,往前看,咱都往前看。”谢蛤蟆打断他的话。 王七麟还要追问,这时候后院响起半声尖叫,接着徐大喘着粗气说道:“你别叫、别叫,别让无关的人听到!” 一听这话王七麟赶紧站起来:“怎么回事?老徐要强了木兮?” 谢蛤蟆拍了拍屁股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210.花盆隐秘(白银加更) 神都洛阳。 黑室。 一双雪白光滑的赤足走出,有人仰头轻声呢喃: “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 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 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 能变人间世,翛然是玉京……” 随着他口吐诗词,黑室逐渐亮起光华,原本黯淡的上空有星光开始闪烁,一枚枚星辰迥然有序的出现。 一片星光陡然灿烂,有烟雾从中冒出,一个红衣喇嘛走了出来施礼道:“嗡嘛呢叭咪吽,大王,社稷图告警,鹦鹉洲的阴金辛大镇被破!” 大王低声道:“是云州吉祥县的鹦鹉洲么?” “是的,大王。” “那地方最近怎么回事?石周山身死道陨、宅敵破碎毁灭,现在连一处营地都被人破了。上月李长歌曾经去过,此事可是与他有关?” 红衣喇嘛低头道:“根据星宿送回的消息,李长歌去的是牌坊乡,他去黄家将军府查看了无极浮屠下的阴路口,并没有发现鹦鹉洲中的营地。” “那么,谁能告诉我,存世已经有半个多甲子的营地怎么会突然告破?” 红衣喇嘛低头不语,不寒而栗。 大王沉默了一下又问道:“壁水貐何在?上次我让他去带回宅敵,结果一个小小的任务他都未能完成,现在还在吉祥县吗?还是去了云州其他地方?” 红衣喇嘛道:“上次我与他通讯时候,他已经去了云州一望乡,我们有骨干折损在一望乡了。” 大王哼了一声,道:“云州铁尉是谁?还真是个人物,竟然给咱们造成这么些麻烦,你去给我亲自解决他!” 红衣喇嘛唱喏:“嗡嘛呢叭咪吽,贫僧领大王旨意。” 暗室角落中走出一个道士的身影,道:“无量天尊,大王,云州铁尉乃是万佛子。” 大王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他又问道:“万重山万神匠的孙子,天生佛子?” “不错。” 大王叹了口气,道:“你们汉人有句话说,虎父无犬子,果然如此。万神匠非凡,他的孙子也是个人才。本王最是惜才,那便先留他一命。” 道士又说道:“吉祥县的鹦鹉洲大营出事,那么黄公子有没有出事?” 红衣喇嘛一怔:“这跟黄公子有什么关系?” 道士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无量天尊,上师的消息也太封闭了,黄公子前些日子去了云州游历,他说过要去吉祥县的,你最好查查黄公子的消息。” “紫公子呢?”大王问道。 “紫公子在漠北,已经挑动漠北十二王城反了汉人皇帝,长安城前些日子向漠北连下六道金牌,漠北乱了。” 大王微笑道:“很好,紫公子从不让本王失望。唉,相比之下黄公子此人真是不成器。道长,你来联系壁水貐,让他查查鹦鹉洲大营的变故,顺便查查黄公子的情况,别让这傻瓜误事,以后还要他去铺一条路呢。” 道士领命,手掐法诀挥向上方,只见天象变动,北方出现斗、牛、女、虚、危、室六大闪耀星辰。 见此道士愣住了,他擦了擦眼睛又挤了挤眼睛,然后猛的大叫一声:“吾草!三清在上,大王坏了,壁水貐道陨了!” 此话一出,暗室震动。 大王长袖挥舞,通天二十八星宿先后亮起,唯独东方青龙黯淡、北方玄武星象中少了个尾巴。 红衣喇嘛见此当机立断,赶紧后退躲进黑暗中。 大王身上袍子轻轻颤栗起来,他的身体四周空气如波浪般抖动,随即时空撕裂,有万千阴邪鬼怪欲夺门而出! 他咬着牙从牙缝里往外崩出几个字来:“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王七麟看着正在尖叫的木兮问道。 徐大和木兮都在后院小池塘旁边,这小池塘刚刚挖出来,徐大从窦府移植了一些莲藕与荷花栽种上了,经过沉淀,池塘中杂物泥沙很快沉淀,变成了一汪漂亮的清水池。 风水鱼也被放入其中,它被困水瓮中好几个月,把它给憋得不行,如今终于混入池塘中,它在里面围着荷叶、莲叶一个劲的摇摆。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很嘚瑟! 很自在! 看到王七麟风风火火的出现,这鱼从莲叶下冒出光头来,突然窜出水面冲他吐了一口池水。 王七麟将八喵亮了出来,光头鱼立马潜入水中藏了起来。 对它来说这是个食尸鬼! 听到他的喝问,木兮瑟瑟发抖的指着池塘边上说道:“怪、怪物!” 徐大托着一朵大菊花说道:“七爷你看这个,这是什么东西?道长你见多识广,你给看看。” 这朵菊花开的灿烂,橙黄花瓣片片怒放,花团锦簇,好不喜人。 可是它却像土豆一样,下面根系长着一个块茎,这块茎大概巴掌长、手腕粗细,通体鲜红、有胳膊有腿,像是被剥了皮的人! 王七麟突然看到这么个玩意儿也吓一跳:“什么东西?” 徐大反问道:“对啊,这是什么东西?” 木兮捂着嘴巴后退几步,躲到徐大身边继续瑟瑟发抖。 王七麟看向这大菊花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东西?” “就从屋檐下边啊,你记得从小牢里弄出来的那些花吗?你都让带回驿所然后放入屋檐下了,对不对?” 王七麟点点头道:“对,这就是最大的那朵菊花?” “一点没错!”徐大拍着大腿说道。 木兮委屈的说道:“徐爷您能不能拍自己大腿,别拍我的?好疼。” 徐大道歉:“对不起,妹子,刚才哥手滑了,下次我拍的轻一点。” 木兮跑了。 王七麟问他道:“别看了,人家走了,这菊花下面怎么会出现这么个东西?” 徐大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摊开手道:“别看我,我不知道。” “这里就你见多识广,你不知道谁能知道?”徐大学着他的样子摊开手,“反正我不知道,我之前不是说想把从小牢搬来的花全给栽到这池塘四周么?然后我就这么干了,结果别的花都没什么,就这朵菊花,我把它从花盆里拔出来一看,怪了!” 这时候沉一疯疯癫癫的跑了进来,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哈哈,巧了,阿弥他个陀佛,你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喷僧知道,阿弥陀佛,哈哈。” 王七麟吃惊了,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 沉一双手合十先冲那红彤彤的小人根拜了一拜,然后脸上露出肃穆之色:“你们一定听过一个词,叫无根浮萍。” 三人点头,沉一又说道:“这东西是个妖孽,叫做‘无皮人根’,它生前往往是犯了大罪孽的人,被施展了剥皮酷刑而死后,心有不甘,妄想重生,于是便会化作这么个东西。” 谢蛤蟆道:“妖孽邪魔想求长生很正常,可是它怎么会变成一朵菊花?这样它怎么修炼?” 沉一眨眨眼睛。 王七麟凝重的说道:“吸收太阳能来修炼?” 沉一立马指向他说道:“一点没错,就是七爷说的这么修炼。” “怎么修炼?”谢蛤蟆满头雾水,他没听懂王七麟的话。 沉一让王七麟说,可王七麟能说什么?他刚才就是随口说了胡扯了一句而已,于是客气的说道:“还是大和尚你自己说吧,我不清楚这妖孽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清楚啊。”沉一理直气壮的说道。 王七麟道:“可你刚才说的那些……” “刚才那些是我现编的,我只编了那些话,没有编很多。”沉一满脸无辜的说道。 “编?” 沉一斜睨他们嘿嘿笑道:“你们不会真以为我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吧?我只是觉得自己脑子不好使,跟你们在一起,你们都是聪明人,就我是笨人,所以这次我想编个故事唬住你们,证明我也是聪明人。” 大热天站在太阳底下听人编故事,三人要炸了。 沉一讪笑道:“你们别生气。” 王七麟道:“我不生气,你把你伏魔杖给我用用。” “你要干嘛?”沉一将伏魔杖递给他。 王七麟怒道:“我要干嘛?我要干你!我要降服你这个智障!” 沉一收回伏魔杖跑了。 谢蛤蟆说道:“别说,让这疯和尚一闹腾,我倒是想起了一点东西。”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年轻时候我曾经去西疆游历,有一天夜里我错过了客栈,于是在一个村子里借宿,那村中百姓修炼一门法术,每日晚间将自己的人皮给剥下来挂在外面院子里,血肉之躯则回去睡觉。” “它们这是干嘛?晒月亮?”徐大问道。 谢蛤蟆说道:“它们在求长生!白天吸收太阳金精,夜晚吸收太阴银精,以此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 徐大问道:“那你怎么处理的它们?” 谢蛤蟆摇头道:“我没处理,我只是挨家挨户去看了个热闹。”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这种情况下还去看热闹?他一直以为自己胆子大,结果这是自大了。 谢蛤蟆解释道:“这些人并不害人,只是汲取太阳金精和太阴银精来延年益寿,这无可厚非,于是我第二天与他们交谈了一番,并且帮他们小小的改善了一下这法术便离开了。” “刚才疯和尚的话提醒我的地方在于,我记起来这门法术还真是与‘根’之一字相关,当人蜕皮之后剩下血肉如同养料,一旦有种子落入其中便会飞快的生根发芽,然后长出来很健壮的种苗,结出很漂亮的花朵或者累累硕果。” 王七麟看向那朵绽放的菊花,花团锦簇,美的惊心动魄! 他猜测道:“这会不会就是章如晦被剥皮后的身躯?” 徐大摇头道:“不能吧,章如晦消失当日它就出现在这么个小花盆里,如果是他的身躯,这怎么能把他给放进去?” 谢蛤蟆说道:“还有皮肤,如果这是他的身躯,他的皮肤呢?” 王七麟道:“皮肤好说,或许被李英给藏了起来。当时李英跟他共处一室,因为下狱匆忙,他还穿着官袍,而官袍宽大,里面藏不住一个人,但要藏一张人皮还不是轻轻松松?” 谢蛤蟆一怔,道:“这倒是有可能,可是老徐的话很有道理,这样一个人的身躯,怎么能种进一个小花盆里?” 王七麟摇摇头说道:“我猜不透,但或许有有什么法术可以将人的身躯变小呢?” 谢蛤蟆道:“那按照王大人的意思李英是有问题的,你认为他会法术?” 王七麟说道:“这朵菊花肯定有问题,而它曾经出现在过李英的牢房中,章如晦也去过他的牢房并且消失了,那不管怎么说,李英肯定与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他要有麻烦了! 事情牵扯妖邪又牵扯朝廷命官,那他这个听天监大印就有责任了。 这事不用瞒着林中英,他去衙门找了窦大春和林中英,将他们带到驿所,把这菊花展示出来。 两人一看,纷纷打了个哆嗦:“这是什么玩意儿?”“谁家姑娘堕下的死胎上开了花?” 王七麟将猜测告诉两人,问窦大春道:“当时往小牢里送花,是章如晦要求的还是李英要求的?” 窦大春道:“是章如晦,他去小牢看过李英,发现小牢环境恶劣后,就说什么‘君子’什么之乎者也,然后让牢头打扫了小牢,并把许多鲜花搬了进去。” “搬进去鲜花的时候,可有这朵菊花?”王七麟接着问道。 窦大春摇头表示不知情,王七麟道:“回去问知情人,这点很重要。” 林中英小心翼翼的问道:“七爷,你猜测这朵花就是章大人?” 王七麟没回答,这种事不好猜。 但他猜李英有问题。 他问窦大春道:“李英府上你有熟人吧?把他给我叫出来,问问他最近李英有没有反常之处。” 窦大春道:“有的是熟人,他们家奴仆有一半被我买通了,这样,什么时候找个空,我多弄出几个人来,你给他们开个会,这样人多眼睛多,看到的东西多,或许更能打听到消息?” 王七麟一怔:“青丘府被你渗透成这样了?” 窦大春一脸得意:“我跟李英不对付很久了,肯定得在他身边埋人啊,结果越埋越多,到了现在有多少我都不清楚了。” 林中英钦佩的鼓掌:“人才啊。” 王七麟皱着眉头拍了拍桌子说道:“这个事得好好查,这怕是一桩大案啊。” 说到这个林中英想要流泪:“七爷,事情牵扯一名从事,还是知府最心腹的从事,这早就一桩大案了!”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王七麟以前压根没把这案子当回事…… 窦大春做事雷厉风行,他和王七麟协商之后,第二天就在入夜请了青丘府几个人去鼎盛楼吃饭。 王七麟进门之前先在窗口看了看,里面一共七个人,其中有一个秀气青年他还有些眼熟,应该是那日宴请章如晦的时候在湖中亭台中伺候过的奴仆。 他招招手把窦大春叫出来,问道:“这些人能信得过?” 窦大春点头道:“七爷你放心,他们绝对信得过。” 王七麟皱眉问道:“你这么大张旗鼓的请他们吃饭,他们不会忌惮青丘府的态度?回去后李氏不会收拾他们?” 窦大春笑道:“肯定会,但他们回去会辞工的,到时候我给他们随便安排个活,肯定比在青丘府给人做奴才要舒心、要有前途。” 王七麟明白了,窦大春为了帮他破案要损失一批人手。 他拍了拍窦大春肩膀道:“你的人情,兄弟都记在心里了。” 窦大春豪爽的说道:“七爷你这客气了,这都是小事,真是小事,而且兄弟不也是为了自己?万一章如晦的事真跟李英相关,嘿嘿,李英这知县可就做到头了。” 两人一番憧憬,然后进去询问了起来。 结果窦大春白白浪费这些间谍,他们反映说李英这些日子并没有改变,一切如常。 这些人中有李英的贴身奴仆,所以除非他们被策反了在这里说谎,否则王七麟就得重新审视自己的猜测了。 他们刚开始办理章如晦失踪一案,驿所又接到了一起案子,几个书生的兄长亲人前来报案,见了面就跪下流泪:“大人,求您救救我弟弟啊!”“大人,请您救救草民之子!”“大人,救命哇!” 王七麟扶起他们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细细说来。” 一个看起来有些富态的中年人满脸愁容的抱拳说道:“草民余骁海,见过王大人,这事就让草民来说吧。” “草民犬子叫做余鹏程,是挂帆书院的一名童生。大人知道,为了刻苦攻读圣贤书,挂帆书院的学生平时都是要吃住在书院里头的,唉,犬子在书院中读书已经有五年之久,一切顺利,可是昨日书院忽然来告知,说他无故离开了书院。” “同时离开的还有五位同窗,当时他们六人没有去上早课,学院去他们宿舍查看情况,却发现宿舍门窗紧闭,床上被子里用书本和衣物撑起了人形,原来他们昨夜就离开了书院。” “挂帆书院纪律严苛,发现学生趁夜离开学校且彻夜不归、耽误早课,书院上下震怒,夫子立马将我们做家长的给叫了过去,要我们将人给带走!” “可是我们去了等到下午也没有等到他们,起初我们以为这些孩子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敢回来……” 徐大不耐道:“别啰嗦了,直入主题,怎么回事?” 一个青年说道:“我弟弟和他的几位同窗夜晚离开书院,第二日下午在一座老宅中发现,发现的时候他们全陷入昏迷,叫醒后一个比一个糊涂,好像丢了魂魄。” “而在这老宅一张桌子上,我们发现几个碎碗和满桌子米饭,以及蔓延开来一直淌到地上的鲜血!” 爆更求月票! 从今天开始,爆更正式,持续到月底,稳定一下月票榜! 首先说一下,今天的第一次加更是为咱们白银大盟wuwu加的,感谢她和每一位支持着弹壳的人,让弹壳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在默默的爱着弹壳。当然,弹壳也爱着大家,明目张胆的爱! 然后先说明一下,很多书友都习惯了弹壳过去的五更,然后看到现在三更觉得加了个屁的更新,但现在都改成大章了(防被骂水改大章),一章都是五千多字,然后三更有一万六千字。 大家伙可以去看看弹壳更新,在更新上,弹壳从来不糊弄。有些章节是五千一二、但多数章节是五千六七甚至更多,总之,弹壳从来没有卡着字数,就五千多几十个字,以此来最大效率的卖钱,所以这是一种诚意,弹壳当真在正儿八经的对待每一位正版读者! 然后本书从上架开始,也没怎么正儿八经的爆更过,但弹壳有新书月爆更的传统,咱们优良传统不能丢,对吧?所以月底就要爆更一波。 再就是解释一句,弹壳这次爆更少不是懒了,而是这本书写起来比以前的种田文要吃力许多。其实最近书的剧情走向不好,故事不是特别精彩,因为写一个精彩故事,真的需要不断思考、不断推倒重建的结果,比如昨天弹壳写了一万字,但删掉了四千六百字,第二章仅仅留下了六百个字! 所以,弹壳正儿八经的说一下,弹壳才华和天赋的问题,写这样的题材确实没法两万字的往外造,老鹰那样的鬼才,终究罕见啊! 从今天到月底五天,五次加更也得把弹壳榨的不行。不过弹壳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一波加更活动安排上,因为新书月一本书就一次,《妖魔》这娃只有这一次新书月,无论如何,弹壳也得把传统给它加上,不能到了它这娃这里就断了传统,弹壳不是个厚此薄彼的爹。 本月结束,《妖魔》满月,就不再争什么榜单了,就要变成一条咸鱼了,所以这个月弹壳无论如何得争一下。 希望大家手里有月票的,给弹壳投一下,不过我估计大家伙手里应该枯竭了,所以这个不强求,大家伙不要去为了给妖魔投月票而特意花钱凑月票,实际上现在成绩弹壳已经很满意了,只是大家知道,咸鱼也有翻身的上进心,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嘛。 另外大家若有推荐票,那也记得投一下,其实推荐票与利益无关,但是这个东西多了、排名高了,作者的心情好,它算是关乎作者的颜面吧。 最后,弹壳拜谢诸位的支持! 211.请神吃粮(求订阅) 出事的老宅就是余骁海家所属,他们家是战后来到吉祥县的手工匠人,这处老宅原本所属主人是谁已经不可考据。 当时天下群雄四起,纷纷反元,导致诸地混战。吉祥县这种有战略意义的城池更是反复易手,城内居民不是死了就是逃跑。 后来太祖皇帝平定天下,为了稳定人心、恢复生产,就将一些无主宅子和田地赏赐给了最早愿意踏实干活的人。 老宅在内外城相接的地方,有一圈青砖院墙,屋顶是红色瓦片,由此能看出这宅子所属的人家也是风光过的大户。 不过天长日久、风吹日晒,老宅年久失修,屋顶瓦片破碎、院墙青砖残缺,院子里头长满野草,远远看起来还不错,就近开门再看就发现它颓废的一塌糊涂。 王七麟站在门口看,木门上有个淡淡的红手印。 他凑上去嗅了嗅,嗅到血腥气中带有阴气。 这是一个有能耐的鬼留下的印记。 此时老宅里头倒是没有什么阴森之气,里面来来回回十几号人很热闹,有的在抹泪、有的在嚎哭、有的在怒骂、有的在呵斥,王七麟看了一眼后就忍不住按太阳穴轮刮眼眶。 愁! 现场又被破坏的一塌糊涂了,那六个失魂落魄的学生也被带到了室外,一个个呆呆傻傻的坐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椅子上,面无表情、眼神恍惚,跟老宅破败诡谲的氛围很般配。 徐大进门喊道:“谁让你们进来的?你们进来干什么?破坏现场吗?赶紧给我出去,现场线索都让你们给毁掉了!” 有人泪眼婆娑的对他说道:“大人这是什么话?我们破坏、毁掉什么了?我们都在难过哇。我的儿,我的儿哇,菩萨保佑、佛祖保佑,保佑我儿魂兮归来呀。” 也有人因为家人出事而暴躁,他梗着脖子冲徐大吼道:“你娘的,你在这里说什么风凉话……” “五郎闭嘴,这是听天监的官爷。”徐大身后有老人急忙呵斥他。 徐大抬手制止身后人发声,他亮出狼牙棒在地上捶了捶,说道:“都别说话,刚才是谁说大爷讲的是风凉话?给大爷过来,大爷要跟他谈谈。” 老人急忙卑躬屈膝:“大人饶命,大人……” 徐大拦住他道:“说什么饶命?好像我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一样,放心,大爷最喜欢以力服人,刚才是谁骂我?给我过来!” 他豹头转动、环眼怒张,本来在屋里闹腾的人吓得噤若寒蝉,纷纷贴着墙根逃出门外。 这下子老宅里总算安静冷清下来。 徐大收起狼牙棒道:“七爷,您请进。” “好一个马屁精。”人群里有人嘀咕。 随着众人而来的沉一和尚怒睁双眸厉声道:“是谁在说话?” 门外百姓多,书生们的亲属加上来看热闹的怕不是有百人之众,压根找不到发声人。 沉一和尚很遗憾:“喷僧还想看看是谁这么直爽,敢于揭露徐大这厮的真面目呢。” 徐大指着他说道:“阿弥陀佛,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沉一傲然道:“那当然了,喷僧乃是佛祖座下弟子,是个人,当然不是东西,那你是东西吗?你是什么东西?” 徐大恼了:“你追着我咬是怎么个意思?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沉一点点头道:“是啊,都跟你说过自从我们村被鬼给屠了后我脑子就出毛病了,这我可是跟你们说过的,你怎么还问啊?是不是你脑子也有毛病?” 徐大一时无言以对。 跟承认脑子有毛病的人打嘴仗是他今天做出的最错选择。 他自认一生喷子、不弱于人,可这里的‘人’指的是正常人,沉一这样的疯疯癫癫的叫傻子,不是正常人。 王七麟关门,将他们一起给关在了外面,然后他自己走进宅子。 没有了人群的喧闹,老宅恢复了冷清沉寂的氛围。 他踩着膝盖高的野草在院子里走动着,院子颇大,他贴着墙壁往西走,西边墙壁下用石头、碎砖搭建起几个破残小屋,这是鸡舍,余家的妇人们曾经在这里养了好几窝鸡,每天都会来摸鸡蛋。 往北走贴着鸡舍有个厢房,门窗紧闭,上面贴的纸已经被风雨打碎了。 王七麟贴到窗口往里看去,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浓重的霉味穿过窗棱纸随口一个劲往他鼻子里钻。 他又走到门口贴着门缝往里看。 “嘎吱!” 门被打开了。 准确的说是大门被打开了。 王七麟下意识回身看去,露面的是徐大,他很激动的冲王七麟招手:“七爷你出来,你看看我发现了谁!” “谁?”一边问王七麟一边走出门去。 徐大将一个中年书生给推搡了出来,书生嘀咕道:“做什么、你这是做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 “大爷是个小人。”徐大一下子堵住了他的嘴巴。 王七麟打眼一看大吃一惊,这书生是他们当初在多闻寺里碰到的秦韬! “是你!” 秦韬一脸的莫名其妙:“是我,可我是谁你知道吗?” “装什么蒜?”徐大伸手推搡他,“你这酸儒还在我们面前装傻呢,知不知道大爷是谁?” 王七麟拦住他道:“咱们上次去多闻寺的时候易容了,他认不出咱们来。” 徐大挠挠头,还真是这么回事。 结果秦韬却是聪敏非凡,听到这句话他立马反应过来,一拍手笑道:“你是那位少爷,这个黑大个是你的马夫,对不对?咱们在多闻寺见过面!” 王七麟也笑了,说道:“秦家郎君好记性,这样倒是免了我一番口舌,来吧,你交代一下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吉祥县是想搞什么事、上次在多闻寺你是怎么回事。” 秦韬皱眉做迷茫的样子,问道:“大人,我做过介绍了呀,我叫秦韬,字文略,是一名游走四方的酸儒。我这次来吉祥县是受到同窗之邀,前来把酒言欢、共诉情谊,上次在多闻寺我怎么了?” 王七麟冷笑一声,问道:“少给我装混,老徐、沉一,把他给我带进来!” 多闻寺事关机密,门外人多口杂,他不便多说。 进入老宅,王七麟又冲徐大和沉一摆手示意他们关门出去。 沉一不乐意了,说道:“这算不算卸磨杀驴?” “我真!”本来也不乐意的徐大一听这话更不乐意了,“喷僧你没文化别乱用词汇,瞎鸡脖用!” 他们两人骂骂咧咧的出门而去,王七麟猛的抽出妖刀架在了秦韬脖子上:“说说吧,上次在多闻寺是怎么回事?” 妖刀上有斑斑锈迹,这些锈迹颜色鲜红如血,王七麟猛的抽刀出鞘,上面有锈迹还在扭动,像是这把刀在流血。 秦韬被吓到了,蹬蹬蹬往后连退三步靠在了墙上,脸色煞白:“大人,你什么意思?” 王七麟跟上去将妖刀钉进墙壁中冷森森的说道:“我没有时间也没有闲心思与你打哑谜,我问你,上次你到底为什么进入多闻寺?” 秦韬叫道:“因为我以为寺里有妖魔鬼怪,所以想要入内看看怎么回事。” 王七麟冷笑道:“那你胆子好大,你有什么神通,竟然不但不怕妖魔鬼怪,还敢主动上门?” 秦韬推开他掸了掸衣服、甩了甩长袖,他整理了一下头上诸葛巾说道:“学生没有任何神通,只有一腔热血、满腹正气,从不畏惧任何妖魔鬼怪,也从未遇到过什么妖魔鬼怪。” “我说心底话,大人,事实上我这些年浪迹天涯就是在追逐妖魔鬼怪,我希望能碰到个女鬼狐仙美人蛇之流,然后成就一段姻缘,成为说书人口中的痴情书生!” 王七麟听的呆住了,沉一有伙伴了,这又有一个脑子有毛病的。 秦韬继续说道:“我当初看到雷雨大作、枯骨露出,还以为那庙里一定有妖魔,于是才想进去。结果从你和那沙弥口中得知寺里没有妖魔只有一群山贼,我大失所望,等你们走后便也走了。” “那沙弥呢?”王七麟紧接着问道。 秦韬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没有一直看着他。” 王七麟不信他的话,这酸儒身上肯定有古怪,他还要再审,却看见对面的秦韬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眼神一个劲的猛看他身后屋子。 他赶紧回头,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有个黑影在里面闪过去了。”秦韬急忙说道。 王七麟看了看漆黑的老宅,忽然冷笑一声:“你不是一直在找鬼吗?鬼出现了,你怎么又害怕了?” 秦韬弱弱的说道:“我想找的是女鬼狐仙,刚才那身影像是个男鬼啊。” 王七麟不跟他废话,直接于把他推出去塞给了徐大,道:“给我落入小牢关起来,后面再审。” 秦韬叫道:“冤枉,大人,学生冤枉啊……” “去了牢里再喊吧,那里面喊冤的人多着呢,你们可以凑在一起比嗓子。”徐大扭着他手臂将他给推走了。 老宅中,王七麟走进正屋。 正屋面积很大,有十二间之阔,它正中是客厅,两边各有五间房子。 每一间房子都破破烂烂,不用开窗便南北通透,王七麟站在门口还有穿堂风扫过。 中秋时节,穿堂风已经有点冷了。 这里就是诡案现场。 客厅里头有一张古旧的八仙桌,黑褐色桌面上摞着一个大海碗,碗里塞满了米饭。 碗外的桌面上有凝固的血迹,地上也有,其中地上的血迹中,位于八仙桌东南角位置的血迹是一滴滴的,而其他地方则是一大片。 他不知道血迹凝固了多久,色泽还是大红色,从桌面一直蔓延到地上,地上的八仙桌下还有几个碗。 都是碎碗,上面沾染了米饭,黑红色的米饭。 王七麟凑上去嗅了嗅,鼻神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这股血腥味中带有酸臊气,不是人血,更像是家禽的血。 如果是人血那他会嗅到一股诡异的甜味。 如果是猪狗牛羊的血会有腥臊气或者臭臊气。 鼻神嗅下,万物血液有万般味道。 “请神吃粮术。”一个声音陡然想起。 王七麟这边正在全神贯注的嗅血迹味道,身后忽然响起这么个声音吓他一跳。 出声的是谢蛤蟆,他无辜的说道:“我刚才就进屋里了,你没看见我?”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下次你行动之前先给我汇报一声,我哪知道你进屋了?你这整天神神秘秘的。” 刚才他注意到谢蛤蟆不见了,但不知道他早就进屋了。 谢蛤蟆讪笑道:“我刚才一进门看见这些碗和米就猜出怎么回事,于是想要去找这几个书生丢失的魂魄。” 王七麟这时候明白了,刚才秦韬看到的黑影就是穿屋而过的谢蛤蟆。 他问道:“你刚才说这是请神吃粮术?这是什么邪术?” 谢蛤蟆摇头道:“这不是邪术,而是一种正统的请神上身道法。常见的是东北大雪山中的神婆神汉,他们一般请家仙,算是走偏门。最正统的是请八仙上身,最早的时候这道术也叫供八仙术。” 王七麟嗅出血迹属于家禽是正确的,不过不是一般的家禽,谢蛤蟆说这用的是母鸽子血。 鸽子是人豢养的唯一一种能飞的生灵,别的诸如八哥鹦鹉鹰隼也有被人驯服的,可是这驯服过程中都用了许多手段,而且即使驯服了,一旦放开也很容易逃脱。 唯独鸽子不一样,它们只要是从小豢养,那就会记住家的位置,不管飞出多远都会回家。 谢蛤蟆继续说道:“请神吃粮术说来简单,就是以粮食供奉神灵,往里点入鸽子血,然后几个人围着供桌转圈,一边转圈一边在心里默念一句话,叫做‘过往神灵,请来吃粮;若吃我粮,请解我难’。” “若有神灵经过,他会被粮食吸引,前去吃掉粮食。因为粮食中混有鸽子血,前面我说了,鸽子离巢不管多远都会回来,神灵吃了沾有鸽子血的粮食后等于是沾了这个因果,他们无法自如离去,即使离去也得回来,然后受施法人驱使。” 王七麟愕然:“还有这么简单的道术?” 谢蛤蟆冷笑一声:“简单?我还没有把条件说完呢。” “刚才我说了那一句口诀,那句口诀需要默念,需要几个施法人一起默念,只有当大家的心思完全重合的时候,法术才算是成功。” “这还不止,你以为普通粮食就能吸引神灵吗?当然不是,这要用六谷为供,也就是稻、黍、稷、粱、麦、菰。而且用的六谷还不是普通粮食,得是在某些特定条件下产出的粮食!” 王七麟说道:“他们用的是大米?” “对,他们用的是大米,”说到这里谢蛤蟆突然生气,“这六个书生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他们以为是出来野餐的吗?竟然带着米来请神,谁家的神吃米?!” “用米也就罢了,还煮熟了做成米饭!真是一群腐儒!他们难道不知道米饭是用来祭奠什么的吗?” “鬼!”王七麟说道。 “不错,”谢蛤蟆阴沉着脸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学到了这个法术,然后就出来使用,找不到六谷便用了米饭,可米饭怎么能引来神灵?这只能引来鬼,估计就是鬼把他们的魂魄给收走了。” 王七麟问道:“这样的话是不是要叫魂了?就像当初给丁流风叫魂那样。” 谢蛤蟆说道:“不行,丁流风当时是吓得丢了魂,惊吓他的是孤魂野鬼,没什么能耐,这些书生的魂魄却是被一个鬼给收走了,所以叫魂没用,得夺魂!” 王七麟心里一沉,明白了他在烦什么:“要夺魂得先把这鬼找回来,是吧?” 谢蛤蟆点头道:“是啊。” 王七麟皱眉道:“这下麻烦了,如果这鬼再也不出现,那外面的几个书生岂不是再也醒不过来?” 丧失魂魄就是行尸,本来这些书生是家庭的希望,变成行尸后他们便要成为家庭拖累。 至少有六个家庭要垮掉! 谢蛤蟆道:“其实也不是特别麻烦,那鬼昨晚在这里收走六个人的魂魄,对它来说是占了大便宜,就像一个人在某个地方捡到了一笔钱,如果你是这个捡到钱的人,你会怎么办?” 王七麟道:“上交给衙门。” 谢蛤蟆眨眨眼,问道:“这么老实的吗?” 王七麟说道:“不属于我的钱我不能拿,而且是一大笔钱,谁知道什么来路?” 谢蛤蟆道:“假如你是个很贪婪的人,你捡到这笔钱后会怎么做?”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了:“我会以后再去捡钱的地方转转,看看还能不能再捡到钱。”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这鬼今晚应该还会回来。只要他回来,王大人你就有办法能引诱它现身。” “我有办法?啊,用八喵来找它?”王七麟问道。 八喵从他怀里跳出来,站在八仙桌上昂头挺胸,随时出征。 首战用我,用我必胜! 九六跟着它往外窜,王七麟把它放在八仙桌上,它像小尾巴一样蹭在八喵身边,八喵嫌弃的将它推开。 对此九六很不满,张开嘴冲它一阵‘六六六’。 八喵亮出爪子在九六跟前的木桌上划了一下,四道爪印特别清晰。 九六怂了,委屈的低眉臊眼小声‘六六六’,就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 谢蛤蟆笑了笑道:“不是,玄猫和天狗都是灵兽,会吓跑鬼。我说你能引它出来是因为驿所有一张精怪供桌桌面,那桌面对灵兽来说是好东西,对鬼来说同样如此。” 王七麟恍然,他都忘掉还有这么个玩意儿了。 212.架阴锁(求月票) 徐大将供桌桌面给扛了过来,王七麟撑开一个架子,将供桌撑住放好。 八喵精神抖擞的准备拜祭,它先给自己洗了个脸。 很虔诚的样子。 九六还稚嫩,它把八喵当娘,学着它的样子去给自己洗脸,不过狗的前爪不如猫的灵活,扒拉了两下只扒拉到嘴巴,于是它想了想,坐在地上改成舔了舔后jio用后jio来给自己挠。 王七麟无奈的看了八喵一眼道:“你怎么还要拜祭它?它是精怪,不是神佛,你别拜了,还有别带坏九六,别把九六也带的喜欢四处磕头。” 八喵装作没听懂他的话,然后上去舔九六的脸,帮它洗脸。 九六很感动,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想要互舔,八喵给了它一jio,然后九六便不敢动了。 给九六洗过脸,它用毛茸茸的圆爪子拍了拍九六的脑袋,并仰起头看王七麟,意思是你看我把它当妹儿一样照顾。 王七麟蹲下说道:“你要对它更好点,这是你的童养媳。” 沉一好心好意的说道:“阿弥陀佛,这串种了吧?” 王七麟不悦道:“你别侮辱灵兽之间的纯洁感情,爱情是可以超脱种族的!” 八喵带九六去供桌前,撅屁股下跪,前爪摁地接着磕头,一套娴熟的动作成型。 九六屁颠颠的跟着学。 王七麟无奈的将它们俩给提了起来塞进怀里,又对沉一说道:“和尚你先回驿所吧,不用待在这里。” 沉一不乐意的说道:“七爷,你看看我对你尊称为爷,你怎么着也得给我个尊称吧?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哥。” “和尚哥、和尚哥息怒!”王七麟改了称呼。 沉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个称呼还凑乎吧。” 谢蛤蟆摆摆手不耐道:“行了行了,赶紧滚蛋,这里没你的事了。” 沉一叫道:“又卸磨杀驴?” “你就没拉磨!”谢蛤蟆说道。 沉一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对,于是他愉快的回去了。 徐大怜悯的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七爷,咱什么时候还是去看看他们村的案子吧,他挺可怜的,明明老大一个高手,结果疯疯癫癫的。” 王七麟道:“我不是不想管他们村子的案子,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管!第一那不是咱的辖地,咱说不上话;第二你以为我是破案如神的大理寺高官?沉一那案子隔着如今有许多年了,就是让包拯、狄仁杰、宋慈三个组团也未必能破的了!” 徐大忍不住叹气,道:“那有空你给我休个假,我陪沉一回他家乡瞧瞧怎么回事。” 王七麟道:“行,有机会我也去,咱先把今晚这鬼抓了再说。” 夜幕降临,星辰升空。 马上就是中秋佳节,夜色变得深邃,月亮变得硕大。 暮霭千里,灯火万家。 王七麟坐在屋顶上看着这一幕感到心里无比宁静,为官一任,所求无非就是百姓安居乐业。 他没有太多奢求。 请神吃粮术在一天之内任何时辰都能用,但谢蛤蟆说这些书生用的不是正统的请神吃粮术,他们没有六谷,于是改了这法术用来请鬼,而请鬼最好的时机是子时,此时距离子时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可以歇息。 王七麟看了会万家灯火的情景便开始练九字真言,八喵在他肩膀抄着手手咕噜咕噜的念佛,而九六则翻着肚皮在他胯下酣睡。 小狗睡觉不安稳,时不时蹬蹬腿、咧咧嘴,有时候还会缩着身子哼唧两声。 这时候王七麟知道它是做噩梦了,就得抱起它来轻轻拍打它的背,安抚上几句。 月轮西去。 夜色深沉。 王七麟将八喵和九六塞进怀里回到屋里,正在打坐练功的谢蛤蟆缓缓睁开眼睛道:“时辰到了。” 徐大还在睡觉,呼噜声嘎嘎响。 谢蛤蟆说道:“请鬼吃粮这种法术不用太多人,咱们两个来操作就行,反而人多了不要操办。” 法术起效前提之一就是施法人的心声节奏统一,这样才能让鬼听见。 人越多心声节奏统一后越响亮,传播的范围越广,越容易吸引来有能耐的鬼。 但他们今天要引诱的鬼昨天已经来过,不出意外今天还会再来。 而他们有精怪供桌桌面加成,这样就摒除了意外,谢蛤蟆有信心吸引鬼来。 王七麟拿出一碗白米饭,九六嗅到后蛄蛹出来想去吃,王七麟又把摁了回去。 他往里面洒上鸽子血,米饭立马变成了猩红色。 见此他奇怪的说道:“昨天他们用了多少鸽子血?桌子上有血、地上也有血,不应该吧。” 谢蛤蟆皱眉摇头,这点他觉得也怪。 两人收拾妥当,围着供桌开始转圈,心里同时默念:“过往神灵,请来吃粮;若吃我粮,请解我难……” 此时月上中天,雪亮的光芒透过破残的窗棱纸照进来,撒在地上像一枚枚银白的纸钱。 墙根歪歪斜斜的倚着六个学生,他们面色惨白、表情呆滞,直愣愣的眼神不像是人所属。 桌子上点燃有一枚蜡烛,当他们绕着桌子转完第一圈,蜡烛的火苗陡然灭掉。 屋子里没有光亮了。 王七麟绕着桌子慢慢的走,他心里一直循环一句话,然后感觉心神便有些恍惚起来。 偶然间,他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他一起围着桌子慢慢转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闭上眼睛后如果有人用手在脸上晃了晃还是能感觉到手的存在一样,他看不见身后有人,也听不到脚步声,可就是感觉到身后出现了人影。 有鬼来了! 但谢蛤蟆没给他信号,这说明来的鬼不是他们的目标。 秋风萧瑟,吹动残存的窗棱纸啪啦啪啦的摇晃,然后地上的光斑也在摇晃。 就像是谁撒出的纸钱在随风飘。 谢蛤蟆陡然说道:“王大人,停下。” 王七麟以为那鬼来了,立马转身要抽刀开A。 差点A在谢蛤蟆脸上,谢蛤蟆摆手道:“那鬼没有来。” 王七麟一怔,问道:“哪里出问题了?一直没有鬼出现?” 那刚才背后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轻飘飘的说道:“出现来着,出现的是个孤魂野鬼,被我赶走了,我们要找的那鬼没有出现。” 王七麟皱眉问道:“为什么?” 谢蛤蟆失笑道:“很简单,我们内心念祷词的节奏没有统一,未能将他吸引出来。” 王七麟道:“那出现的孤魂野鬼是怎么回事?啊,我知道了!” 一道灵光陡然一闪! 谢蛤蟆颔首道:“不错,它只是被这供桌吸引出来的……” 王七麟摆手道:“不是,我刚才后半句不是说那孤魂野鬼,而是说地上的血!你还记得吗?有一处桌角地上溅了一些血滴,我一直没搞懂是怎么回事,现在我想通了,是那些学生在用血滴到地上给自己卡节奏!” 桌子一角往外探出个碗口,鸽子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发出声音,他们悄悄的转圈,以这声音为准线来调整自己默念祷词的节奏。 谢蛤蟆听懂他的意思后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否则六个学生怎么能统一的了默诵祷词的节奏?” 王七麟道:“那么,六个学生逃出书斋来到一座荒废多年的老宅,并在午夜时分用鸽子血做鼓点一起绕着一张桌子转圈请鬼,这场景得相当可怕吧?” 谢蛤蟆再度点头。 这场景就是老江湖也得瘆得慌。 王七麟道:“问题来了,他们六个是普通学生而已,没有经历过大风浪,没有大胆量,那是什么支撑他们做这一切?” 这个没有答案,六个学生斜坐在墙边,面无表情。 王七麟看了他们一眼,道:“他们所谋求的,必然巨大!” 谢蛤蟆道:“继续施法吧,我们得尽快将那鬼引出来。” 王七麟皱眉道:“咱们得统一节奏,得找个参照点。” 说到这里,两人一起看向正在酣睡的徐大。 呼噜声很有节奏感。 两人相对一笑,绕着桌子走了起来。 “嘎!”“过往神灵,” “嘎!”“请来吃粮,” “嘎!”“若吃我粮,” “嘎!”“请解我难……” 以呼噜声为基准,王七麟默念祷词。 结果他们刚绕着桌子转了没几圈,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砰砰砰!” 谢蛤蟆眨眨眼道:“无量天尊,这鬼还挺有礼貌,进来之前知道敲门?” 然后门外响起窦大春温柔的声音:“七爷、徐爷、道长?你们在里面吗?别被我吓到哦,我来跟你们说点事哟。” 王七麟没好气的去拉开门,看到窦大春带着两个衙役押着秦韬出现在门外。 看到他露面,窦大春急忙解释道:“七爷,我可不是故意来吓你……” “是我让他来找你的,”秦韬打断他的话说道,“王大人,你有没有碰到那个鬼?”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与你何干?” 秦韬叫道:“白天的时候我没把话说明白你就把我关入牢里了!我本来来这里就是被人请来解决这起诡事的,我遇到过这种事,所以有经验!” 王七麟问道:“什么意思?” 秦韬不答反问:“你到底遇没遇到带走书生们魂魄的那个鬼?或者说,你有没有斩杀掉它?” 接着他又匆忙的说道:“你千万别斩杀它,它带走了书生们的魂魄,你要是斩杀了它,那书生们的魂魄也会烟消云散!” 王七麟冷笑着问道:“你好像知道许多……” 站在他对面的窦大春表情陡然一变,他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低声道:“七爷,里面!” 王七麟急忙回头看去。 惨白的月光下,院子中出现一列人。 这些人穿着袍子、赤着脚,走路缓慢,姿势怪异:后面的人将两条手臂交叉着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就这样低着头一个接一个的走向屋门。 书生们的魂魄! 一共七个鬼影,里面有一个是鬼所属,但它们都是一样打扮、一样的低着头,王七麟与书生们不熟,还真是不知道哪一个是鬼。 秦韬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看,他是真不害怕,这时候竟然满脸好奇。 屋子里有谢蛤蟆,这样王七麟抽出妖刀快步走过去,一下子将鬼和书生魂魄给堵住了。 谢蛤蟆的声音从屋子里响了起来:“王大人,切莫动手!” 王七麟沉声道:“为什么?” 秦韬叫道:“因为你一旦动手,这些书生就死定了!” 谢蛤蟆说道:“不错,书生的魂魄不是被这鬼给抢走的,是它合情合理收走的。你看它们用手臂互相搭在一起,等于联系在一起,这叫架阴锁,是鬼用来锁住自己东西的手段。” 现在没时间打听架阴锁的讲究,王七麟问道:“那怎么办?” 谢蛤蟆道:“先不管,我们得去查一些事。” 他拖着徐大从窗口跳了出来,徐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问道:“七爷,要干活了?” 王七麟道:“没有,继续睡吧。” 徐大道:“哦,那要干活了你叫我,大爷不是爱偷懒的人。” 他收了收衣服,缩在墙根下又睡了起来。 秦韬很羡慕:“没脑子的人活的果然潇洒自在。” 窦大春不满的推了他一把道:“你怎么说我们徐爷的?徐爷是秀才,怎么就没脑子了?” 秦韬惊呆了:“他他是秀才?我读了二十多年圣贤书都没有考中秀才,这个粗胚竟然是秀才?” “你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吗?”窦大春笑话他。 王七麟诧异,问谢蛤蟆道:“你说他才气如宝塔冲天……” 谢蛤蟆道:“才气不是功名,李太白就是例子,他没有多大功名,可是才气纵横三千里,当年持剑走遍大唐江山,从西域走到江南,手中剑就没有出过鞘,为何?因为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没有到他面前就会被才气给炼化为诗情!” 他又看向秦韬问道:“你说你经历过这种事,详细说说。” 秦韬还是不回答,他问道:“你们白天到的时候,是不是看到有个桌子上放了一碗血米饭、地上放了碎碗并且桌面上有血、有许多纸?” 王七麟道:“桌子上有血米饭也有血,地上有碎碗也有血,但没有纸张。” 秦韬愣了愣,道:“那不应该,怎么能没有纸呢?” 王七麟不耐道:“你赶紧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秦韬闷闷不乐的说道:“我曾经经历过这种事,大约二十年前,我有同窗学到了这邪术,然后以此来请鬼干坏事。哦,你们不了解这邪术,对吧?” 王七麟将谢蛤蟆告诉自己的话说了出来,秦韬笑道:“听天监不愧是专断鬼邪之事的机构,你懂的真多,不错,你说的都没错,但并不齐全。” “这邪术确实脱胎于请神吃粮术,所以它名字叫请鬼吃米术,两种法术施展过程一样,不一样的是请神吃粮术可以号令神灵助力自己,而请鬼吃米术是请来鬼魂,让它告知自己一些事。” “但人鬼不能对话,那鬼怎么来告知事情呢?是这样的,当鬼被请到后,饭碗中的鸽子血会漫出来,这是将一张纸铺到饭碗边上,所有人背过身去,然后一人提出问题。” “若是这鬼愿意回答问题,他会写到纸上;如果提出的问题太难鬼解答不了或者鬼不愿意解答,那它会弄碎饭碗,这时候就要重新换个饭碗重新提问,现在你们知道地上会有碎碗的原因了吧?” “可是,如果请来的鬼是文盲怎么办?他不会写字怎么办?”徐大的声音响起,并照例一针见血。 王七麟愕然回头:“你醒来了?” 徐大严肃的说道:“大爷其实一直没睡着……” “这时候了还给我扯蛋呢?” 徐大悻悻道:“好吧,大爷起初睡着了,刚才道长把我拖出来后我就清醒了,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决定先装睡,然后以局外人的角度帮七爷你来洞察局势。” 说完他指向秦韬道:“你刚才背地里骂我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事咱没完!” 秦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问道:“你真是秀才?” 徐大不屑的说道:“这有什么假的?本朝十年的秀才,童叟无欺!” 秦韬愣了愣,突然沮丧的骂道:“文曲星老爷不开眼啊!” 王七麟道:“别给我转移话题,你为什么对这邪术如此了解,而且这邪术害人后你立马就来到了现场?这事与你有什么干系?” 秦韬怒道:“你怎么老是怀疑我呢?我是无辜的,我之所以了解是因为我经历过,这个我刚才就跟你说了。至于我为什么白天能到来,是因为我所住的旅馆里恰好都在传这件事,然后我听说了屋子里的场景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想来帮忙。” 王七麟问道:“你能怎么帮忙?” 秦韬说道:“我可以告诉主人家怎么解除这邪术呀,看来你们都不知道,刚才我说桌子上有纸,这张纸上不光会留下鬼给出的答案,还会记下鬼提出的要求!对,这些书生之所以丢了魂魄,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完成这鬼的要求!”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皱眉道:“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些讲究?” 秦韬说道:“肯定有,我经历过呀。” “如果他们只是问鬼一些事,那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鬼顶多不回答。一定是他们还让鬼做什么了,他们要委托鬼给自己做事,鬼帮了他们,然后根据这邪术的法则,他们也得帮鬼做一件事。” “如果他们完成了这件事,那么双方就当合作愉快。如果他们没有帮鬼做成,那么就得把魂魄给鬼做赔偿!” 王七麟道:“所以,这个屋子里本来应该还有一些纸,正是那些纸才是重点?” 秦韬点头道:“对,我想告诉主人家,让他们今夜按照纸上记述来帮鬼做事,只要事成那事情就有回转余地。” 王七麟道:“可是我们到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纸,一张都没有。” 秦韬一愣,断然道:“绝不可能,一定会有纸,并且用鸽子血写了字!你们相信我,我这个不会记错!” 王七麟说道:“我没有怀疑你,我想说的是肯定有人抢在我们之前将纸张给收走了,我们得去找到这个人!” 213.纸上的字(加更谢支持) 看到王七麟要去找人了,徐大叫道:“七爷你好歹听我一句话啊,如果他们叫出来那鬼不识字怎么办?现在识字的才多少人,变成鬼以后它们总不能就突然无师自通的识字了吧?” 秦韬想了想说道:“使用这法术的人书院的学生,或许他们喊来的鬼也是个有功名的鬼?” 王七麟摆手道:“这个无需讨论,咱们先去找纸,那些纸被人收走肯定有原因的。” “去哪里找?”徐大问道。 窦大春争抢着说道:“这个还不简单?这里是谁家宅子?又是谁先报的案子?找到这些人,肯定能理出个头绪来。” 这个思路也是王七麟的思路,确切来说他就直奔余骁海家而去。 余骁海睡的鼻子冒泡,被吵醒后迷迷糊糊的出来问道:“大人,抓到鬼了吗?” 徐大震惊:“你儿子死活还不清楚,你竟然能睡着?” 余骁海尴尬的说道:“不是,我本来睡不着,我惆怅啊,于是我喝了点酒,结果喝着喝着就睡着了……” “行了,这个本官不管,”王七麟打断他的话,“本官问你,发现你们孩子丢了魂魄的时候,是不是你第一个进入的老宅?” 余骁海道:“对,是我第一个,我打开门一看,嗨哟!” 泪水立马往外流淌。 王七麟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桌子上地上有纸张?” 余骁海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里面就七倒八歪了几个学生,那个场景,嗨哟!” 又要流泪了。 回想起当时儿子趴在血迹上那诡谲一幕,他心里就止不住的疼,跟钝刀子**似的。 难受! 窦大春厉声问道:“余骁海,你给本官说实话,到底有没有拿到什么纸张?这事关乎你儿子的小命,你要是敢有所隐瞒,看本官怎么治你!” 余骁海赶忙摆手叫道:“窦大人您也说了,这事关乎犬子性命,那我怎么敢有所隐瞒?不就是几张纸吗?您要的话,小人家里还有一些宣纸,全拿给你们好不好?” 窦大春瞪眼要发火,王七麟拦住他再度问道:“余骁海,本官问你,老宅是你家的,但已经废弃多年,那么你怎么想到去老宅找你儿子的?” 余骁海说道:“是书院的学生来告知我的,他说犬子汇合几个同窗去老宅请鬼了。” 王七麟说道:“很好,是哪个学生?” 余骁海毫不犹豫的说道:“是周信来叫的我,他是犬子在挂帆书院的同舍好友。” 王七麟道:“跟我们走,去挂帆书院找周信。” 挂帆书院是吉祥县官学书院,位于西城一座小山丘上,是一座寺院改建而来,里面汇聚了全县最有文才、最有前程的一批年轻人。 秦韬跟在人群里问道:“这书院为什么叫挂帆书院呀?” 徐大随口说道:“应该是来源于李太白的名诗《行路难》,里面有一句千古名句叫做‘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秦韬诧异的看向他道:“你真是个秀才?” 徐大懒得理睬他,傻帽,大爷满腹经纶就像妇女的十月怀胎一样,藏都藏不住,这有什么好疑问的? 结果秦韬又笑了起来,说道:“不过你说错了,这书院的名字可不是得自于《行路难》,它得自李太白的诗不假,却不是《行路难》,而是《夜泊牛渚怀古》,用的是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 徐大不屑的说道:“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秦韬认真的说道,“挂帆书院中种满枫树,一到现在这时节就是满山红,恍若火起,而当初给书院起名的时候是秋末冬初,当时程公望程夫子走进书院,看到满山枫叶飒飒落下,于是有了这名字。”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仔细?” 秦韬笑道:“我是在云州城里的秋月书院读的学,我们书院的第一任祭酒便是程夫子,两个书院的名字都是他取的,而且名字都是用《夜泊牛渚怀古》所化,不过你知道我们书院是从哪一句诗化来的吗?” 王七麟不说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李白有这么首诗。 徐大继续用不屑的表情来应和:“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 秦韬冲他拱手道:“阁下诗才,不愧是秀才。” 徐大面色严峻,不作回应。 但王七麟看他走路迈开那八字步就知道,这逼心里绝对乐开了花。 挂帆书院在山头上,通往书院有一条青石小径,路旁全是枫树,白天时候这是一番美景,深夜里走在枫树林里可就不美了。 秋风飒飒的吹,红彤彤的枫叶彼此摩挲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无数剥了皮的大手在拍打一样。 王七麟拍开书院大门,门房先生睡眼惺忪的问道:“诸位大人要做什么?” “找周信。”窦大春上前说道。 门房先生识货,一看听天监和衙门联袂到来,他知道有大事,于是赶紧去报告住在书院的祭酒也就是吉祥县教谕孟忠贤。 王七麟没时间耽搁,他让余骁海带路,直奔周信宿舍而去。 挂帆书院管理严格,学生们每月只有月初和月中各有一天可以回家去拿笔墨纸砚、粮油菜肉,其他时候都得在书院中闭门不出,苦读圣贤书,所以这里学生都住宿舍,宿舍里是大通铺,一间房子里有八个人,条件普普通通。 周信所在宿舍也是余骁海儿子余鹏程所在宿舍,王七麟以为丢了魂魄的六个学生都出自这个宿舍,结果并非如此,余骁海告诉他六人中只有另一个叫铁无涯的学生与他们一个宿舍,另外四个人则是其他宿舍的。 他们到了宿舍门口往里一看,宿舍里头没人! 孟忠贤被从梦里叫醒,满心都是起床气,拉着脸过来问道:“王大人、窦大人,你们深夜闯我书院所为何事?” 王七麟指向空荡荡的宿舍问道:“这里面的人呢?” 孟忠贤往里一看,傻眼了。 还好门房先生倒是知道怎么回事,说道:“去其他宿舍了,他们说余鹏程和铁无涯等人招惹了鬼,这鬼怕是会循迹而来,于是他们傍晚下了学就搬了铺盖换到了其他宿舍。” 但去了哪个宿舍他不知道,于是这下子热闹了,窦大春和徐大带人将所有学生都给吵醒了,寻找周信。 官差们吵吵嚷嚷,学生们怨声载道,整个书院乱成一团。 静谧安详的书院吵成这样让孟忠贤很不满,他一个劲的嘟囔‘有辱斯文、成何体统’。 王七麟不耐,道:“孟大人,我听说挂帆书院管理严格,人才辈出,是吗?” 孟忠贤傲然的说道:“当然……” 他正要吹嘘一番,王七麟没给他机会,又快速说道:“可是你书院昨夜有学生越墙而出行鬼邪之事,今夜又有学生担心鬼邪上门而私自换到别的宿舍去,这叫管理严格?况且我听说儒家自古不怕鬼邪之说,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是吗?” 孟忠贤脸色一下子青了。 周信是个身材单薄的俊秀小生,他被徐大给带了出来,惶恐的说道:“不知道学生可有违法违纪,怎么劳得诸位大人亲自来见?” 王七麟问道:“周信,你从余家老宅得到的那些纸哪里去了?快快拿出来!” 周信断然道:“我没有拿什么纸,大人怕是找错人了吧?” 一听这话王七麟笑了起来,徐大和谢蛤蟆笑了起来,窦大春也笑了起来。 窦大春拍拍他肩膀说道:“小兄弟,你这么嫩就不要在我们面前耍心眼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对孟忠贤说道:“孟大人,你把在我家拿的酒壶拿出来。” 孟忠贤下意识问道:“什么酒壶?” 窦大春又看向周信道:“懂了吗?” 周信傻傻的看向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此窦大春摇头道:“算了,你明天搬铺盖回家吧,就你这悟性还想读书有成?” 门房先生叹了口气,道:“周信,你拿出来吧。刚才窦大人是给你演示如果你真没拿老宅的纸应该是什么反应。你应该茫然的问‘什么纸’,而不是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没拿,你这么做岂不是摆明告诉人家自己提前做好了回绝的准备。” 孟忠贤也反应过来,他愤怒的冲周信叫道:“你竟敢行盗窃之事?” 周信终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见自己精心的准备被人轻易拆穿,且有师长发怒,顿时吓得噤若寒蝉。 王七麟道:“你知道欺骗听天监是什么罪吗?我友情提醒你,听天监是天子近卫,欺骗听天监罪同欺君。徐大人,欺君是什么罪?” “诛九族!”徐大咬牙切齿的说道。 周信的精神顿时垮了,他哭喊着说道:“大人饶命、饶命,学生一时鬼迷心窍,学生不该、学生错了……” 孟忠贤气的想抽他巴掌:“读圣贤书当行君子事,你竟然敢去偷窃,你真是、真是,气死我也!” 周信确实从老宅带出来一些纸,他藏在了自己木箱隔层中,拿出来的时候手臂哆嗦的厉害,当王七麟拿到这些纸,他猛的瘫倒在地。 王七麟诧异,纸上记了什么竟然让这学生吓成这样? 这一叠纸只有两张,只是折叠起来看着厚实。 打开后上面是血红色字迹,徐大看到第一张后皱眉念道:“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周唐外重内轻,秦魏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然则奚为喜而不寐!” “「李白月夜著宫锦袍,泛舟采石」,赋以「顾瞻笑傲,旁若无人」为韵……” “别念了!”孟忠贤猛的大叫一声。 王七麟回头,诧异的发现这位素来注重仪表和形象的教谕大人面色惨淡、眼神慌张,哆嗦的嘴唇色泽灰白,竟然毫无血色! “怎么了?” 孟忠贤上去抢走这张纸,赶紧塞进怀里。 王七麟正要发火,谢蛤蟆沉声说道:“这是今年县试岁考的题目,是也不是?” 孟忠贤惊慌的叫道:“怎么会流落出来?这题目前两天我才与李知县、府城三位博士给审计出来,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张纸上?” 王七麟明白了。 余鹏程等人竟然是要驱鬼偷县试的试题! 余骁海也明白了,他嘴唇蠕动着想说什么,结果身子一个趔趄,晕过去了! 他儿子的命运就此改变,由前程光明的读书人变成阶下囚! 他余家的命运也就此改变,根据国家律法,余家子孙三代内将不会有读书人了。 新汉朝立国年岁不长,求才若渴,所以前朝三年两试的童子试在本朝是一年一试。 童子试包括三次考试,分别是县试、府试、院试,统称为小考。 其中县试在本县衙门大堂考,由知县主考、知县与本县教谕并府城指定而来的有风骨学者一同制定考题,于每年腊月考,因为这次考试是一年一试且临近过年,所以又叫岁考。 县试之后还有府试和院试,这两场考试都在府城衙门进行,其中府试和县试一样都是给院试铺路的,只有通过这两场的学生才叫做童生,然后才有资格去考秀才。 听到这里王七麟感叹:“老徐你竟然能考中秀才,难怪不管是谁听说你的秀才身份后都大吃一惊,你这厮从头看到脚、从前嘴看到后眼真是没一个地方像是能考中秀才的人。” 秦韬疯狂点头表示赞同。 得知这张纸上的内容,一切就说得通了。 余鹏程六人在一座荒废的老宅里听着鲜血滴落地上的声音、忍受着招鬼的恐惧,就是要拿到这份考题。 周信招供,哭着说道:“他们邀请我来着,但我不敢去,我不怕鬼,我怕偷考题东窗事发,这是要流放的呀。然后他们昨夜偷偷跑了出去,今天清晨还没有回来,我就知道出事了,赶紧去余家的老宅找他们,结果去了一看他们都昏倒在血泊中,几张纸洒在地上。” “大人,学生发誓,学生没想着偷考题,真的,学生是不想让这件事东窗事发,因为一旦事发他们就完了,于是学生将所有的纸张偷偷带了出来。学生发誓,学生没看!真的没看!学生就是不忍他们苦读多年、努力多年,一朝化作东流水!” 孟忠贤咆哮道:“你闭嘴!你这、这小畜生!这事也有你一份,是也不是?” 周信拼命摇头:“恩师请明察,我没有参与,我真没有参与,这事是余鹏程主导的,我从头至尾没有参与!” 刚被秦韬掐人中掐醒过来的余骁海,一听这话猛翻白眼,又抽过去了! 孟忠贤还要咆哮,王七麟拦住他说道:“孟大人别发怒了,周信没有说谎,他确实没看纸上的内容,起码没有仔细看,否则他不会把两张纸都收起来。” 第二张纸上也有血字,他递给徐大,徐大一看豁然色变,他又递给谢蛤蟆,谢蛤蟆看后喃喃道:“无量天尊,这是冲着你来的啊。” “不错,看来我这个大印上任时间不久就已经成了有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王七麟笑道。 第一张纸上写的是县试岁考的试题,不用说,这是六个书生责令鬼做的好事。 第二张纸上写的则是鬼要六个书生做的事,这六个书生看了内容后当场就傻眼了,他们没有去做,进而被鬼勾走了魂魄。 这件事王七麟倒是能做。 窦大春很好奇,问道:“鬼要那六个傻货做什么?他们甚至没有去尝试就自愿被勾走了魂魄,这事得多难?” 秦韬摇头:“不可能,这事不会特别难,肯定是六个书生能做到的,否则的话这交易不能成立。” 王七麟笑了笑道:“不错,他们六个能做到,不过算他们聪明没有做,否则他们会保住魂魄,但一家老小都得受到牵连,家破人亡!” 谢蛤蟆道:“是的,他们做了家破人亡。他们不做,倒是有很大几率是暂时被鬼勾走魂魄,迟早有人能帮他们抢回魂魄来。” 王七麟看看天色,还有时间能处理这件事,他让徐大回去带人,自己先和谢蛤蟆去看住那鬼。 勾魂鬼没有离去,一直在绕着供桌转圈。 供桌对鬼邪的诱惑力太大,这代表的是它们的终究追求:悟得大道,成就仙神! 窦大春趴在墙头偷偷往里看,权当给自己练胆。 秦韬也趴在墙头,他一点不怕,反而还有点激动:“我想进去会会它!” “你哪里都不能去,你还得保住小命坐牢呢。”窦大春鄙视他。 徐大的身影出现,他背上还背着个小孩。 窦大春看清后愣了:“嘿,七爷的外甥怎么来了?这小孩也会抓鬼?天赋异禀啊,我还以为他就是个饭桶。” 黑豆迷迷糊糊的问道:“舅舅,你让我来做什么?娘说晚上天黑了不能出门,会撞见鬼的。” 王七麟和颜悦色的说道:“舅舅今晚上带你来玩个捉迷藏游戏,来,先给你捂住眼睛,你不准拽下这块布,否则你以后就不能再去绥绥姨姨家了,只能呆在驿所里学习。” 黑豆斩钉截铁的说:“我死都不会拽下它来!” 这鬼的要求对六个书生来说确实可以做到:将王七麟外甥黑豆带到我面前来! 书生们倒是明白人,这鬼要黑豆干什么?肯定不干好事! 它的目标是王七麟! 明白这点书生们怎么敢帮它?他们要是动手了,这可是谋害朝廷官员的罪名!是夷三族的大罪! 而且他们也听说过王七麟的凶名,这个大印手段残酷、心肠歹毒,为了做大印甚至亲自手刃了提拔他的老上司,这种人他们书生很不齿,可是也很畏惧,压根不敢去招惹他。 黑豆进门,王七麟将第二张纸拿出来扔向鬼影说道:“人我带来了,你把他们魂魄放掉。” 交易达成! 一张张交叉的手臂收回,架阴锁破解! 谢蛤蟆手中捏出几张符箓扔出,道:“三清顶头间,鬼神列两边,千里魂灵至,急急入窍来!无量天尊,疾!” 符箓飞到书生们阴魂头顶燃烧,它们各自找到身体,快速归位。 而那鬼的身影速度更快,一个闪身到了黑豆跟前,挥爪要抓他头顶。 黑豆身后窜出八喵甩尾,胖尾巴飞出,上面根根黑毛耸立如同钢针,嗖的一下子飞向鬼。 与此同时黑豆抱在怀里的九六探出头来,张开嘴努力发出咆哮:“六六六!六六六!” 天狗叫声迎面而来,明明什么都没有,鬼影却像是被铁锤敲打一样,身躯猛然颤动,接着连连后退。 王七麟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黑豆衣领将他往后扔去,徐大接住他立马退出老宅。 谢蛤蟆厉声道:“我来助你!” “阿弥陀佛,喷僧来也!”屋顶一声响,沉一挥舞伏魔杖来了个天外飞仙。 墙头的窦大春激动的眉飞色舞,叫道:“精彩啊!我明白了,这是黑吃黑啊!” 214.元元书院(大章求订阅) 这鬼就是个普通的鬼,有修为,但不是什么恶鬼、厉鬼。 所以面对两只灵兽、两个四品境武学高手和一个不知深浅的道门大师,它压根连反手之力都没有。 死的很惨。 不过也算是死得其所、死的光荣,最后它是被八喵用尾巴缠住脚腕、被九六咬住小腿、被王七麟的太阴断魂刀缠住、被谢蛤蟆的符箓围困,又被沉一的伏魔杖给当头连敲五记给敲死的。 造化炉收走鬼雾,沉一还在虎虎生风的挥舞伏魔杖。 王七麟持刀护住命门问道:“道长,这里还有鬼吗?我怎么没看见?”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王大人放心,这里没有鬼了。” 王七麟诧异了:“喂,沉一高僧,这里已经没有鬼了,你还在打什么?” 沉一一边挥舞伏魔杖一边解释道:“我这是一百零八路疯魔杖法,一旦施展,就得打完全套一百零八路,否则停不下!嘿嘿哼哈!” 王七麟惊呆了,这功法还真是对得起它的名字,不疯魔不成活啊。 谢蛤蟆笑道:“原来你修习的是一百零八路疯魔杖法,我明白了,或许你以前脑子没问题,是练这功法炼出问题来了。” 沉一继续虎虎生风并生气道:“阿弥陀佛,你不懂别乱说,喷僧的脑袋瓜子刚见到师傅那会就不好使了,反而练功以后好使许多。呔,牛鼻子老道,喷僧让你见识一下我佛家神功!” 他一甩伏魔杖冲谢蛤蟆而去,口中高呼:“闲杂人等速速退避,阿弥陀佛,小心溅一身血!” 外面窦大春看的心惊胆颤,道:“这疯和尚真是不能惹,他发起疯来连自己人都打啊!” 谢蛤蟆冷冷一笑,说道:“佛家神功吗?好,我让你见见我道粘衣十八跌!” 他挥舞袖子迎了上去,身影陡然幻化成两道,一左一右去拿沉一。 沉一狂笑,口宣佛号横扫群魔。 一个身影出现在他后背,谢蛤蟆的第三道身影! 贴近沉一后谢蛤蟆手臂一甩,沉一顿时被撂翻在地。 这让他大惊,爬起来后使出千斤坠,挥舞伏魔杖如狂风骤雨,身边全是滚滚杖影。 谢蛤蟆甩手杀进去,左右手臂格挡点开伏魔杖,冲到沉一跟前抓住他衣襟甩手又将他撂翻在地…… 王七麟退到门口,不动声色。 徐大吃惊的走过来说道:“老道士到底是什么境界?沉一有四品境啊,怎么在他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王七麟摇头不语。 高手。 这是高手! 八喵带着九六蹲在桌子上看热闹:继续打啊!你摔他啊!你用杆子杵他啊!叫的声音再大一点啊! 猫猫吃瓜,不嫌事大。 谢蛤蟆这边大气不喘,轻轻松松:“来啊,让我牛鼻子老道见识见识你佛家神功!” 沉一被甩的不成样子了,最后躺在地上打完的一百零八路疯魔杖法。 徐大使劲鼓掌:“道爷牛逼!道爷神功,天下无敌!” 他还对过来看热闹的窦大春说道:“我早就知道我家道爷的厉害了,所以我平时对他总是恭敬有加。” “有吗?我怎么记得你对他态度蛮横?” “你只看到了第一层,其实我的真实心态在第二层,我内心特别尊崇我家道爷。”徐大严肃的说道。 王七麟举手道:“我在第五层。” 六个书生已经醒转过来,不过因为阳气耗损,他们精力不太充沛,一个个看起来有些虚弱萎靡。 书生们茫然的看着屋子里的一切,姿态不同,有的黯然失色,有的失魂落魄,有的如丧考妣。 一个书生喘着粗气问道:“诸位大人,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浑身无力。” 徐大说道:“没什么,你肾虚了。” 他上去仔细看了看,很专业的分析:“看你面色惨白、脚步虚浮,双眼无神、皮肤无光,嗯,这是肾阴虚,虚的有点厉害,你还有没有兄弟?” 书生疑惑的说道:“有,但这跟我兄弟什么关系?” 徐大说道:“你没有传宗接代的能力了,要是有兄弟,那你们家绝不了后,要是你没有兄弟,你们家要绝后了。” 几个书生吓得顿时站了起来,纷纷叫道:“这么严重?”“大人开玩笑吧?”“肾虚怎么会绝后?” 徐大阴嗖嗖的说道:“肾虚不会绝后,可你们要下大牢了,进了大牢可没有女人给你们传宗接代,这样不是绝后是什么?” 书生们呆若木鸡。 一个俊秀书生鼓起勇气道:“大人,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 窦大春挥挥手,两个官差亮出枷锁。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东窗事发了,你们偷窃的试卷被发现了,无需挣扎,安心享受你们的牢狱生活吧。” 书生们顿时统一了状态,他们全绝望了。 一辈子就这么毁掉了! 窦大春将他们带走,徐大问道:“七爷,不问问他们关于这个请鬼邪术的事吗?” 王七麟道:“不用咱们查,衙门会查出来的。” 窦大春问道:“七爷,这个老书生要不要继续关起来?” 秦韬着急的说道:“你们凭什么关我?我是来帮你们的,而且我不是老书生,我是童生!” 王七麟对窦大春摆摆手,他问秦韬道:“你说你上学的时候,你的同窗曾经行过这般请鬼之事?” 秦韬道:“不错,我先说明,这事与我无关,我知道这件事,但我没有参与,所以你更不能治我的罪!” 王七麟问道:“他们从哪里学到的?” 秦韬摇摇头说道:“我不是很清楚,貌似是我一个姓杜的同窗在勾栏院里认识了一个旁门左道之士,他请那人喝花酒,那人便传授了他这个法术。” 王七麟想了一下,说道:“你可以免于牢狱之灾,但最近不能离开吉祥县,上次你说你在多闻寺外看到了许多枯骨,我去找过了,没有找到枯骨,你得带我再去找找看。” 秦韬使了个书生礼,道:“学生义不容辞。” 徐大笑话他:“快拉瘠薄倒吧,你这年纪了连秀才都不是,自称什么学生啊?” 秦韬气的喘粗气,一会一句‘读圣贤书’,一会一句‘名利与我如浮云’,一会一句‘不屑与蝇营狗苟相谈’。 见他这番样子,衙役们、徐大沉一谢蛤蟆等人都哄笑起来,阴森的老宅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秦韬气急败坏的指着他们说道:“读书就要取功名吗?读书便是为了做官吗?你们真是、嗨,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告辞!” “你怎么不自称学生了呀?” “阿弥陀佛,学生也要告辞了。” “无量天尊,学生同样要告辞。” 八喵:“喵喵喵。” 不明白大家在说什么,不过既然都在说话,那自己也要出个声。 九六睁不开狗眼了,它太困了,轻点小狗头打起瞌睡。 不过听到八喵叫唤,它学着也发出几声奶声奶气的叫:“六六六。” 这几声叫唤像是耗尽了它最后的力气,它甚至坐不住了,歪歪斜斜要躺下,不过看到大家伙都站着,它没好意思趴下,就努力的坐着,跟个小不倒翁似的左右摇晃。 八喵靠到它身边,用尾巴揽住它脖子让它靠在自己身上睡。 很快,九六打起了小呼噜。 王七麟将它们两个塞回怀里,他问沉一和谢蛤蟆道:“你们两个怎么不打了?还一起去损人家。” 沉一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正所谓释道友谊靠儒家,书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暂时是盟友。” 谢蛤蟆点头:“无量天尊,一起收拾儒家!” 徐大背着黑豆过来问道:“怎么着,七爷,咱回去歇着吧?沉一,你过来背这个桌面。” 沉一问道:“你怎么不叫喷僧为高僧了?” 徐大鄙视的说道:“在我家道爷面前,你还有脸自称高僧?” 沉一悻悻的去搬石桌,王七麟拦住他说道:“这个要不然别搬走了。” “为什么?不要了?” 王七麟摇摇头,道:“留在这里,以后咱们到了晚上就过来使用请鬼吃粮术,有这供桌为引,一定可以源源不断的吸引县里游荡的妖魔鬼怪到来,到时候咱就来个瓮中捉鳖!” 谢蛤蟆愕然:“无量天尊,王大人你是要……” 王七麟微微一笑:不错,老子要钓鱼执法! 与其被动的等待妖魔鬼怪作奸犯科,不如来个主动出击,将它们一网打尽。 徐大竖起大拇指赞叹道:“七爷,你可真是太聪明了,吉祥县的鬼碰到你这个大印,真是它们三生不幸啊!” 王七麟嘿嘿笑,他冲徐大抱拳道:“这还不是徐爷平时言传身教的结果?” 老宅被封了起来,留有衙役看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谁也没有想到,这件突发的案子竟然会涉及考场舞弊。 历朝历代,考场舞弊都是朝廷重案。 他们封了宅子后往回走,谢蛤蟆几次欲言又止。 王七麟诧异的问道:“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徐大关切的问道:“道爷,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便秘。”沉一幸灾乐祸的占了个口头便宜,随即拔脚飞奔。 谢蛤蟆看了看周围的衙役没说什么,只是笑道:“明天孟大人和李大人怕是要来找你,王大人,到时候你可要小心应付。” 一语中的,第二天天刚亮,孟忠贤早早的就来拜访他了。 两人见面,孟忠贤倒头就拜,口中颤颤巍巍的说道:“王大人救我!” 王七麟扶起他问道:“孟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孟忠贤满脸悲怆的看着他说道:“还请王大人答应救我,否则下官不敢说。” 王七麟笑了起来。 谁惯你的熊毛病,还得答应救你你才说?你不说拉倒,以为我很八卦吗? 他摆摆手道:“不敢说的话,你就先回家去,等你鼓起勇气敢说了再来找我。” 孟忠贤急了,他又上去拦住王七麟倒头要拜:“王大人,还请您仗义援手,救下官一命!” 王七麟不耐道:“你有事你就说,我王老七是个粗人,做人做事都喜欢直来直去,所以你别跟我绕圈子!” 孟忠贤为难的说道:“王大人,你不答应救下官,此事下官委实不好开口!” 要不是看他年龄大、身子骨单薄,王七麟都忍不住要揍他了,什么臭毛病? 他板着脸要走,孟忠贤咬咬牙说道:“王大人止步,下官有话说!” “说!” 孟忠贤低声道:“王大人,昨夜岁考试卷被盗之事,您能不能当没有发生过?” 王七麟明白了。 他要瞒住考题被盗一事。 这件事对那些书生来说是要命事,对孟忠贤和李英两位出题官来说则是影响仕途的大事,一旦朝廷来查这事,他们要负考题保管不周的责任,这是失职罪,不要命但要前程! 谢蛤蟆昨晚欲言又止的就是这事,他是老江湖,走一步看两步,昨晚清楚了案情后他就猜中了主考官们的心思。 王七麟断然拒绝,道:“此事影响重大,我一个个小小的大印,怎么敢将如此大案当做没有发生过?” 孟忠贤说道:“请大人务必救我一命!那些学生我和李大人一定会严加惩处,然后您看,他们虽然偷盗了岁考试题,但并没有造成实质性影响,所以我们不如淡化此事,如何?” 王七麟问道:“你要捂盖子?” 孟忠贤满脸堆笑的说道:“大人话不能这么说,咱们……” “你别说了,孟大人,这个案子我必须如实上报。你也知道,我们听天监是天子近卫,汇报案情务必要真,否则就是欺君之罪。大人浸淫官场多年,自然熟悉律法,你应当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吧?”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 孟忠贤急忙点头道:“下官知道、知道,但有些事人不知鬼不觉。” “不错,但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能瞒得过人、瞒得过鬼,能瞒得过神仙吗?”他继续摇头,“别再说了,孟大人,此事万万不可!” 看他态度坚定,孟忠贤绝望的叫道:“王大人,下官自认从未得罪与你,难道你就不念同朝为官情谊,要眼睁睁看着我被逼上绝路吗?” 王七麟说道:“你放心,孟大人,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逼上绝路的,到时候我会闭上眼睛。” 这老阴比是来害他的,整个案子与他没有关系,要是他胡乱插手去包庇孟忠贤和李英,这才跟他有关系。 他年纪轻轻却也是个老阴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让人阴了? 孟忠贤失魂落魄的离开,谢蛤蟆从后院走了出来说道:“这事没完,孟大人不会死心的,怕是下一次李大人也要一起来了。” 王七麟断然道:“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不会包庇他们!走,咱们处理咱自己的分内事。” 他本来对章如晦失踪案不感兴趣,但是如今发生了县试岁考试题盗窃案,他又对章如晦失踪案有了兴趣。 否则李英和孟忠贤肯定要缠着他去掺和试题盗窃案,他得给自己找点事忙,以此来合情合理的回绝他们。 他去找林中英要了案宗研究,看完后他问道:“章如晦和李英是同窗,但他们两人却隐瞒这点,为什么?” 林中英问道:“他们隐瞒了吗?我没查到相关事情。” 王七麟冷笑道:“不错,他们在这事上有所隐瞒,我就是当事人。而且章如晦来吉祥县的时候身边还有个书童来着,结果这书童不见了,肯定有问题!” 林中英能被派来调查这案子,他自然不是个草包,听了王七麟分析他回过味来,道:“同窗关系大如天,章如晦和李英却要隐瞒这段关系,肯定有原因,可以从这点来下手?” 王七麟没回答,他又问道:“两人是在哪个学院读书做的同窗?” 忽然之间他灵机一动:“是不是秋月书院?” 秦韬说他曾经在秋月书院读书,又说他是受到一个同窗邀约来到吉祥县,一切有点巧。 林中英摇头道:“不是,这事我查过了,他们是在元元书院读书时候做的同窗。” “元元书院?这书院跟前朝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元元是百姓的意思,书生们不是有句话叫做‘读书本意在元元’吗?说的就是读书是为了百姓这么个意思,所以这书院取名叫元元书院,意思是朝廷有意从百姓中选拔人才之意。” 王七麟想了想,道:“备马,咱们去府城元元书院看看,打听一下他们的往事。” 林中英一愣,问道:“有必要吗?他们离开书院都得二十年了,我们能查到什么?” 王七麟摇头道:“我不清楚,但我有预感,章如晦失踪跟他们的同窗关系有关。” 其实他有个屁的预感,纯粹是不想留在县城被孟忠贤骚扰罢了,正好这次去府城他可以顺道将县试试题被盗案的案宗交给铁尉。 林中英却自顾自的分析起来:“不错,章如晦不告而别,着急忙慌离开府城来到吉祥县,他肯定有急事。” “而他来了就去拜访李英,这事肯定跟他们二人有关,并且根据我的调查,多年来这两人可没有什么联络,要不是我看过两人档案,还不知道他们是同窗呢。” “所以此次章如晦突然上门,必然是有什么事跟他们二人有关,而他们二人的关系都在书院里头,不错!我明白了!” 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抱拳冲王七麟说道:“七爷您果然是神探,您一出手就直入要害啊!” 王七麟笑而不语。 这傻逼说什么呢? 时隔一个多月,他再次来到府城。 然后再次没有碰到万佛子。 照例是力士统领金刚接待了他们,无奈的说道:“王大人您来的不巧,万大人昨天刚刚去查一个案子了,府城里出了个叫蒲江的淫贼,坏了好几位大家闺秀的清白。” 王七麟大怒,道:“万大人该忙就得忙,这种淫贼真是可恨,必须抓了骟掉才好。” 金刚赞同的点头:“不错。” 他将案宗留下,与林中英赶往元元书院。 215.陈年旧事(求票) 元元书院是大书院,它位于府城边缘一座山的山脚下,附近森林茂密、漫山绿树红花,可惜此时是中秋时节,层林尽染,百花凋零,不复盛夏的绚丽。 林中英给他讲解,说这座山上有许多溪流,跨过山峦还有一条大河,如果站在山顶往下看,那林壑幽深、溪流潺潺,真是茂林修竹,环境清幽,这种远离尘世的地方尤其适合做学问。 此时是下午时分,书生们并没有完全待在书院里,他们三三两两在山间溪流之间闲游,在树林里读书聊天,或谈人生、或谈时务,神采飞扬。 看着这些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青年人,王七麟忍不住回忆,自己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在做什么? 在手握权柄、庇佑万民!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与这学院里书生们的年纪相仿啊! 三人到了学院门口,有门房问道:“三位来我学院是做什么?” 元元书院可是官学,这种地方不比其他,里面经常有名仕高官前来讲学,里面的学生以后说不准出仕就能成为高官,所以林中英在别的地方可以耍官威,在这里却不行。 他亮明身份说要来调查二十多年前的一些事,门房为难的说道:“那三位大人且跟我来,我带你们去见学院一位老先生,他专门管理学生的文牍资料,如果他有所印象的话,那就能帮到你,如果他也没有印象,那就帮不到你们了。” 老先生还真是老,已经是花甲之年,两只眼睛昏花的厉害,看见王七麟后问道:“这俊秀的姑娘是哪里来的呀?” 林中英想笑,没敢笑。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老博士,我是男人,纯爷们,纯的!” 老先生诧异的说道:“你是大小伙子?哎哟,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呐。而且你胸肌练的真好,这鼓鼓囊囊的,比多少姑娘都要大的多。” 王七麟从里面掏出一只猫一只狗,把书院里的人看的一愣一愣。 老先生已经有些糊涂了,事情涉及到二十多年前,他念念叨叨了好一阵,却没有一点他们能用的信息。 林中英很沮丧,说道:“唉,白来一趟。” 王七麟想了想,问道:“林大人,章大人和李大人在这书院读书是哪一年的事?距离现在是多少年了?” 林中英道:“看他们档案上记录的是太祖皇帝当政三十五年的事,距离今年正好二十年。” 王七麟又问门房道:“大哥,您能不能帮我们找一下,哪位先生差不多是二十年前来到贵书院的?” 门房问道:“二十多年前行吗?三十年前?” 王七麟摇头:“尽量就是二十年前来到贵书院的,这个时间点很重要。” 谢蛤蟆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对,能记得二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事的人,应当就是当年刚来到书院的,他们一定会对初来乍到那一年发生的事记忆尤其深刻。” 门房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说道:“实在抱歉,诸位大人,书院的先生们没有合适的人,不过有个护院恰好是二十年前来到的书院,你们看护院可以吗?” 王七麟欣然道:“自然可以,麻烦大哥带我们去看看。” 那护院正在讲堂听先生讲学,元元书院只有一个讲堂,它处在书院中央,前面两旁是成排的斋舍,有学生们在住宿自修。 讲堂是讲学的地方,但元元书院的学生们主要时间都是在自己读书研究,先生只是不定期地给他们讲课。讲课时也没有固定座位,先生坐在堂上,学生们三三两两自由地困坐在旁边听讲,跟王七麟了解的县内教学完全不一样。 元元书院是大家一起做学问,县里的书院是书生们在里面坐牢。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中秋的山风徐徐吹动,书生们的衣襟与发箍随风荡漾。 夕阳晚照,橘光洒在青石板上、照在学生们的脸上、衣衫上,他们神情专注的听着先生讲课声,这情景有一种能抚慰人心的力量。 王七麟忽然有些羡慕,这才是青春。 门房将那护院叫了出来,看到护院的样子后,王七麟才明白为什么是门房带他们来找护院而不是他把护院叫过来:这人上了年纪,一条腿瘸了、一条手臂废了,拄着个拐杖走的很吃力。 但林中英这人枉为官员,一点不懂体恤他人。 他为自己一介官吏却要主动拜见一名平头百姓感到不爽,可他也知道这点不能拿来做文章,于是看到这护院上了年纪且手脚残疾后,便揶揄道:“你一个废人怎么能做护院?这岂不是坑害书院?” 老汉彬彬有礼的微笑,道:“杨某是残疾但不是残废,虽然少了一条手臂少了一条腿,可功夫没有耽搁许多。倒是大人一名捕快,看脚步虚浮、精神萎靡,怕是功夫不怎么样,这会不会坑害了百姓?” 林中英本来只是习惯性嘴贱一句,被他反讽后顿时怒了,道:“好胆,你敢笑话本官功夫?” 他上前一步作势要教训对方,却见老汉猛然瞪眼,他用残存左手一拍拐杖,一把长刀从拐杖中冒出,接着他反手一刀劈出,单脚配合拐杖往前走,长刀在空中呜呜掠过,夕阳光辉从刀刃反射。 很刺眼。 王七麟是用刀行家,他击掌赞叹道:“先生好刀功!” 老汉年迈干枯,可一刀劈出气势昂扬,骁勇如老虎。 谢蛤蟆看了他那一刀后说道:“脚步敏捷精灵如虎跑、出刀勇猛矫健如虎跃,你这是五虎断门刀!” 杨老汉一刀劈出绕着林中英转了半圈随即收刀,他冲谢蛤蟆行礼道:“道长好眼力。” 谢蛤蟆想了想问道:“你姓杨,那行的一定是杨门五虎刀,我听闻中洲江湖上曾经有位花名‘虎瞪眼’的大侠名叫杨大眼,请问先生……” 杨老汉苦涩一笑,道:“道长过誉,杨大眼应当说的就是在下,因当年混迹江湖脾气暴躁喜欢瞪眼跟人吵架,得了虎瞪眼这么个诨号,但在下哪里当的起什么大侠名号?” 听到这里,王七麟问道:“我来自吉祥县,我们县城衙门有一位捕头叫杨大嘴,据说是出自武学世家,请问先生你是否认识他?” 杨老汉笑了起来,道:“大嘴那孩子啊,哈哈,他是我侄子,说来好笑,这孩子自小喜欢我,因为我叫杨大眼,他就给自己起诨名叫杨大嘴,没想到大人们竟然认识他,真是缘分。” 王七麟抱拳道:“原来是伯父,我与大嘴大哥平日里走的很近,今日到来不知道竟然有长辈在这里,没能带上礼物,真是失礼。” 有了这层关系,林中英不好意思发火了,只能灰溜溜的先避到了一旁。 同样,有了这层关系,王七麟和谢蛤蟆又给足了杨老汉的面子,当得知他们要求后,杨老汉就绞尽脑汁回忆关于章如晦和李英的信息。 他皱着眉头看向一片小树林,陷入回忆之中:“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事啊,一转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不错,二十年前我刚来书院,章如晦我记得清楚,他当时在书院很有名气,号称书院四大才子,在十四岁时候就考过了秀才,是书院中最有希望早早中举人的书生之一。” “还有李英,李英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好像家里很有钱财,是个商贾之后。他们当年确实总在一起厮混,他们两人一个寝室,同寝室还有两个人,分别叫做杜江涛和秦韬,他们自称四君子,寝室就叫四君子陋室……” 听到这里王七麟猛的呆住了,他下意识要询问,可是老汉正沉浸在回忆中,他只好生生将询问给憋了回去。 老汉继续说道:“这四个人呀很能闹腾,仗着有才华又有钱,在书院里头惹了不少麻烦。但如果你们要问他们曾经惹过的最大麻烦是什么,那一定是厨娘周萍女儿媛媛自杀案!” “周萍是个寡妇,她平日里在厨房帮工,为人热忱善良。她有个女儿叫媛媛,年方二八、相貌出众,且常年待在书院听夫子们讲学,她还有满腔好学问,才气逼人,让多少夫子交口称赞,也让许多书生倾心,章如晦就是追求她最热烈的一个。” “可是有一天,嗯,我记得当时也是中秋前后,然后那一天媛媛忽然与母亲大吵大闹起来。吵闹之中大家伙才知道,媛媛怀孕了!” “媛媛委屈的很,她疯了一样发誓,说她从未与任何一个男子牵过手,更没有与之交合过,怎么可能怀孕?” “此事闹得很大,书院祭酒亲自请来名医给她号脉看诊,最终断定她确实有孕在身!” “要知道医术十三科,有一科是祝由术,这名医就精通祝由术,他给媛媛看诊之后说她身上玄阴之气浓郁,曾经被多次鬼上身。既然她说自己从未与男子有亲近交往,那很可能是有鬼附身,借她的身子与书生交合,夺取书生们的才气。” “祭酒想要细查此事,可是媛媛当日却自缢身亡!她死前留下血书,说她学过一门奇术,死后会化身为鬼,不管是鬼害她还是人害她,她都不会将之放过,一定会复仇!” “果然,媛媛死后,书院开始闹起鬼来,从四君子陋室开始闹起。当时有人说这事与他们有关,但没有什么证据,逐渐的,一些书生便转了学,而章如晦他们寝室的书生是最早转走的。后来祭酒请来一位儒学大师日夜诵读圣贤书超度亡灵,此事逐渐作罢……” 王七麟问道:“他们转学去了秋月书院,是吗?” 杨老汉摇头道:“大人恕罪,这个我真不知道,他们都是先回家去然后转学的,所以去了哪里我一个护院关注不到。” 王七麟抱拳道谢。 他对谢蛤蟆说道:“我现在有个猜测,会不会是这样?” “媛媛美貌又有才华,书生们自然倾心,章如晦追求她很是热烈,但一直没有得手。然后某一天他和李英同寝室四人得到了请鬼吃粮术,然后与鬼做了个交易,他们给鬼办事,让鬼上媛媛的身来与他们中某个人交合,最终导致媛媛怀孕自杀。” “媛媛富有才华,她不知道也从哪里学会了一门法术,于是自杀变鬼要报仇。四个人害怕了,于是赶紧转学,并且约定此生当做陌生人,绝口不提同窗往事、将曾经做过的坏事抛之脑后当做没发生过……”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秦韬说他在学院的时候见过请鬼吃粮术,而且他还很了解这门邪术,如果说二十年前他便和同窗利用这门邪术做过坏事,一切就说得通了。” “做过这事的应该是章如晦!”王七麟猜测道。 他去找林中英,将关于章如晦行请鬼吃粮术害了媛媛的推测说了出来。 林中英使劲点头:“对对对,七爷神探无双,这个推测绝对的合情合理,章如晦这人视色如命……” “什么?他很好色?”王七麟诧异。 林中英道:“是啊,这个卷宗里没写吗?哦,肯定不能写,反正他是出了名的好色,当年陪同刘知府在西北边塞主政一方的时候,他光是胡姬就有二十个。后面回到府城就任的时候,他曾经宴请府城高官,当时在宴会上就让胡姬妻子们现身演舞,这是府城里流传很广的一段风流韵事。” 王七麟喃喃道:“那就不对了,章如晦、不对,那天晚上我见到的不是章如晦。木兮在湖上跳舞,他看都没看一眼。那不是他,他早就应该消失了,去了吉祥县的章如晦不是真正的章如晦!” 木兮相貌出众、身段妖娆,她当日失足落水,被救上湖中亭的时候上演了湿身诱惑的好戏,孟忠贤等人都偷偷看,可章如晦却看都没看一眼,他如果视色如命,怎么可能会对木兮毫无兴趣? 而且当时李英说过,说他了解章如晦,说章如晦不应该不好女色…… 他又想起同福客栈莫掌柜说过的话,说李英宴请章如晦那一夜曾经追着章如晦来到过客栈,是不是李英当时就发现什么问题了?他想去找章如晦验明真身? 他继续想。 就在李英宴请章如晦第二日,章如晦忽然现身衙门说把他给罢官免职并下狱,会不会是章如晦意识到了李英发现自己的身份有问题,他趁机发难将李英送入牢狱,让对方不能揭穿自己的身份? 那去了吉祥县的章如晦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去吉祥县?还有秦韬,这个人又在二十年前的案子和章如晦失踪案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迷雾重重。 不过这反而让王七麟和林中英欣喜。 办案子不怕有问题,恰恰相反,怕的是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的案子才是真正的疑案难案。 三人想骑马连夜赶回去,可是他们能受得了,马却受不了,于是王七麟去找金刚,让金刚用青蚨虫给徐大发信,让他先行控制秦韬。 第二天天不亮,三人骑上马往吉祥县赶去。 他回到县城是中午,顾不上休息,他就让徐大把秦韬给带到公堂上。 秦韬被带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握着一卷书,王七麟看了眼书名:江湖游侠燕子李子大传。 徐大推了他一把道:“大胆,到了公堂上你还不跪?” 秦韬梗着脖子叫道:“学生乃是童生,非见天子,皆可不跪!” 徐大拿走他的书,说道:“那你不能拿着本小说上公堂吧?拿过来!” 他随意翻了翻,猛的凑到王七麟跟前打开书给他看:“七爷,这书生竟然看春宫画,治他个有伤风化罪!” 这本书被他没收了,他收进怀里,决定今晚去倚翠楼找个有学问的妹儿一起看。 王七麟拍了拍桌子问道:“书生,你是哪里人士?” 秦韬说道:“学生就是云州府人士,自幼在府城生活、在秋月书院做学问,一生光明磊落!” 王七麟又问道:“除了秋月书院,你还在哪里念过书?” 秦韬沉默不语。 王七麟猛的一拍大印厉声道:“到了听天监别说你一个童生,就是状元郎我也可以用刑!” “你凭什么对我用刑?”秦韬不服气,“我没有做过坏事!” 王七麟怒道:“你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不敢理直气壮的回答本官问题?” 秦韬说道:“是因为承诺!我曾经向同窗发过誓,绝不会对外人提及自己在元元书院念过书这件事!” 公堂两侧的林中英、徐大、谢蛤蟆、沉一惊呆了,这是个书生还是个傻瓜? 沉一又吃惊又高兴,指着秦韬笑道:“看,这里还有个脑子不好使的,哈哈,不光我脑子不好使,他脑子也不好使。” 王七麟搞不懂,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谢蛤蟆鄙夷的说道:“酸儒,腐儒,真是愚蠢!愚不可及!” 王七麟一拍桌子说道:“你们都闭嘴!我问你,你在元元书院的时候是不是与李英、章如晦、杜元一个寝室?” 秦韬捂住了嘴巴。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你不说又能怎么样?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当初干过什么事吗?媛媛的冤魂,可就在你身后站着呢!” 秦韬却没有受骗回身,他听到这名字猛的抬头,接着黯然神伤:“媛媛已经魂飞魄散,她的冤魂,怎么还会出现呢?” 王七麟又是一拍桌子沉声道:“看来二十年前的事,果然与你有关!” 秦韬不说话,他怔怔的看着脚尖,呆滞不语。 王七麟大怒,道:“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逃过我听天监的问责了吗?来呀——” “等等,七爷,我有话要说。”徐大突然挺身而出。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这二货要搞什么鬼? 他有不好的预感…… 徐大对秦韬说道:“你不愿意说出往事,是因为你曾经立过誓言,不得对外人提及那段往事,是不是?” 秦韬点头。 徐大笑道:“这事简单,你把我们当自己人别当外人,这不就行了吗?” 秦韬震惊的看着他,还能这么操作?这也太骚了吧? 偏偏沉一还配合的点头:“好主意!” 秦韬失笑道:“我当时发誓说,绝不会将事情真相告诉我们寝室以外的人,抱歉,我把你们当自己人也不行,因为无论如何,你们都不是我们寝室的人。” 王七麟不耐挥手:“那我就打到你说!” 这时候沉一又挺身而出:“等等,七爷,我也有话要说。” “不用说了,给我打!” 沉一不乐意的说道:“徐爷可以说,我为什么说不得?” 王七麟喝道:“和尚,本官在开堂问案,你休要扰乱公堂!” 沉一愤愤的说道:“阿弥陀佛,七爷,你是不是信不过我,觉得我脑子有毛病,所以帮不到你?所以看不上我?” 他说出了王七麟心声,王七麟尴尬了,只好抬手让他说。 沉一对秦韬说道:“你不能对你们寝室以外的人说出那段往事,那你可以对一棵树说吧?这不算破誓吧?所以你看,大堂外面就有树,你去冲着那棵树说好了。” 谢蛤蟆冲王七麟拱拱手道:“王大人,你本来有徐大这个卧龙相助,现在竟然又来了沉一这位凤雏,卧龙凤雏得其一就能安天下,你竟然同时得到了他们两位!” 堂下的秦韬琢磨了一下,却忽然笑了:“和尚你说的对,那我去把这段往事说给外面的小树小草听,反正我经常对它们说话,这不算破誓。” 谢蛤蟆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王七麟懵了,他喃喃道:“原来咱的对手不是正常人啊。” 沉一骄傲的说道:“就好像谁是正常人似的,我也不是啊!” 216.查杀知县(加更谢盟主们) 王七麟第一次见到秦韬的时候,只觉得这书生看起来有点愚钝、有点傻。 相处到现在他知道了,这书生不是看起来傻,他是真傻,脑子跟沉一有的一比,都差点事。 徐大也看出来了,他摸了摸胡须说道:“嗨呀,难怪这书生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原来是读书读傻了。” 谢蛤蟆笑吟吟的摇头,他没说话,只是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书生。 驿所院子内多有石楠树,秦韬扶着树木抬头看向天空,脸上露出忧伤之色,开始自言自语: “媛媛,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那时候我想,怪不得都说人是万物之灵,原来可以生的这么好看、这么有灵气。” “后来我与你逐渐熟稔,你对我很好,陪我身边读书、陪我身边练字、陪我身边作画,我每天那么高兴,觉得生活真好,觉得读书写字真好。” “在你身上我才体会到读书的魅力,体会到诗词歌赋的优美,看着许多人为了考功名而去读书练字,我笑他们很傻……” 接下来秦韬一阵长吁短叹,说的都是才子佳人的往事。 王七麟听的纳闷,按照他的话,媛媛应该倾心于他才对,为何杨大眼却跟他们说,媛媛为人清白,平日里从未与任何书生走得近? 谢蛤蟆也想到了这一点,问道:“这会不会是他的臆想?” 王七麟觉得很有可能,这书生脑子不大对劲。 秦韬继续说道:“可惜啊可惜,你见到了章如晦一干人。那些人很坏,我第一眼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们虽然穿着青衫白衣,虽然读着圣贤书,可是品行低劣、性情恶毒……” 又是一阵形容,他将章如晦等人批判一番,毫不留情、大为不齿。 “只是那个李英有大能庇护、杜江涛又懂得旁门左道,我对他们无可奈何。而且媛媛你知道,我那时候很、很胆小,我太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机会了,算了,事到如今我不能再欺骗自己,我那时候就是太自私……” “当杜江涛在鸣筝阁见到了那个骑驴坏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事情不妙,果然,他从那坏人口中学到了请鬼吃粮术!” “当他将这门邪术告知了章如晦的时候,事情就无法控制了,他们请了一个很有本领的鬼来,让那鬼上你的身,然后夜夜去伺候他们。我知道这事,可是我无法提醒你,对不起,我想告知你这件事,可我做不到……” 说到这里,秦韬已经泪流满面。 “后来我想,他们只是垂涎你的美色,只是享用你的胴体,并不敢伤害与你,这样的话就算了吧。世人女子皆自重清白,但你不是凡夫俗子,你应该与她们不一样。” “我想,就算他们毁了你清白,但没有关系,我不在乎这点,我更不是凡夫俗子,一具臭皮囊有什么好留恋的?我爱的是媛媛这个人,而不是媛媛的身子。” “可是,我错了!呜呜!我好后悔,你知道吗?我每天每夜都后悔,我不知道你会这样,你竟然会为了找出真相化为鬼!” “你化为鬼后我不怕,我依然爱你,媛媛,我全心全意的爱着你啊。于是我离开书院后,走遍九洲寻找女鬼,世人都笑我痴癫,我笑他们看不穿。我想找到你啊,媛媛,你化为鬼又怎么样?我只想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可惜,你早已魂飞魄散,我走过千山万水,遇到过妖魔鬼怪,却唯独没有再遇到一个像你一样的姑娘,像你一样的鬼……” 他这番话说的声音不大不小,咬字清晰、吐字明白,王七麟等人听的清清楚楚。 听完之后徐大满脸唾弃,不屑的说道:“懦夫!伪君子!胆小鬼!” 王七麟也很看不上秦韬,这人口口声声说着爱媛媛,可是媛媛从受害第一刻到她自尽,他明明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救这姑娘,却从未出手! 说什么‘做不到’,明明就是他自私!他不想得罪同寝室三人! 甚至,王七麟觉得侵犯媛媛的人里也有秦韬一份! 只有沉一在那里感慨:“阿弥陀佛,可怜人啊,他和喷僧一样,脑子都是被鬼弄坏的,唉,我俩都是可怜人!” 徐大安慰他道:“你比他更可怜,也比他更好,你是好人,好和尚,他是坏人,坏书生!” 沉一顿时双手合十唱喏:“阿弥陀佛,书生没有好东西!连我们山下卖猪肉的猪鼻老四都知道,仗义每逢屠狗辈、狼心狗肺人面兽心作恶多端丧尽天良恶贯满盈十恶不赦读书人!” 林中英听的一愣一愣:“这话是你们山下杀猪的说的?他能说出这么些好词语来?” 沉一不好意思的说道:“阿弥陀佛,喷僧稍微修饰了一下,不过他就是这么说的,每次喷僧去买肉他都会骂读书人。” 林中英又愣住了:“你还经常去买肉?” 沉一无奈的说道:“我师傅就我一个弟子,我不去买肉谁去?不过有时候我师傅也会去买,但他不会讨价还价,所以一般还是我去,他懂酒,所以一般让他去大酒,好酒劣酒他最清楚,酒里掺上一口水也骗不过他。” 林中英没话说了。 他哼哧了两下,忽然对徐大说道:“徐大人,你是读书人呀。” 徐大恼了,他冲左右说道:“林大人挺好一个人,可惜会说话。” 王七麟将这两个活宝踹开,去门外问秦韬道:“你说你是受到同窗邀请来吉祥县,是不是李英邀请的你?” 秦韬摇头道:“不是,是章如晦邀请的我。” 王七麟赶紧问道:“那章如晦哪里去了?” 秦韬纳闷的说道:“我也找不到他呀,他在信里跟我说,他住在同福客栈,可是我去客栈打听了,章大人曾经住过,但早就走了。” 章如晦消失这消息被衙门给藏了起来,现在只有一些内部人知道这回事,对外都是宣称他已经回到府城。 王七麟问道:“他给你写过信?信呢?拿出来!” 秦韬要他的包袱,徐大将包袱拎过来扔在地上,他很心疼的说道:“你轻点,里面有我的宝贝儿。” 他小心的打开包袱,里面有三个小花盆,分别有小梅花树、小兰花、小竹子,兰白竹绿梅花红,很精致。 其中兰花的花盆被徐大给摔碎了,露出蜿蜒的根须,这把秦韬心疼的掉眼泪,赶紧给它糊上泥土。 徐大郁闷的问道:“你怎么还随身带着盆栽?” 秦韬拿出一封信递给王七麟,随口道:“媛媛喜欢,这是我给她准备的。” 王七麟打开这封信,一看里面全是‘之乎者也’,便头疼的递给徐大道:“你给我翻译。” 他又问秦韬:“你自从来到县城,怎么从没有去找过李英?你们可是同寝好友。” 秦韬摇头:“我跟他才不是好友,而且我不去找他的原因,信里已经说了。” 徐大咳嗽一声读了起来:“六月初一,牛马走章如晦谨再拜奉书文略吾兄……” 王七麟一听头大了:“别别别,我不是让你给我读,你给我翻译!” 徐大说道:“噢噢,那我给你总结一下,信上说杜江涛给他来信,说当年恶事东窗事发,有恶鬼临门讨命。他随后托人查了查,得知杜江涛死无全尸,于是给这秦韬写信让他来吉祥县与李英共同会晤,之所以来吉祥县是因为李英曾经说过,他家里有祥瑞庇佑,诸邪不侵。” 王七麟冷笑一声,九尾狐确实瑞兽大仙,可惜已经跑路了。 他说道:“继续。” “没了。” “没了?”王七麟看向秦韬,“你不是说信里有你不去找李英的原因吗?” 秦韬拍了拍额头,又找出一封信讪笑道:“记错了,是这封信里有原因。” 徐大打开一看,道:“信写的很匆忙,字迹潦草,章如晦说他已经来到了吉祥县,但情况不妙,李英家中有变,并且人也有变,好像当年之恶鬼已经找上他了,让他来到吉祥县后小心为上,不得擅自接触李英。” 王七麟问道:“信中说的当年恶鬼是怎么回事?” 秦韬又不说话了。 王七麟忍气问道:“又是诺言?” 秦韬点点头。 沉一伸手:“外面那棵树,还想听你讲故事。” 说起来很简单,当年恶鬼便是二十年前被杜江涛等人驱使的那鬼,就是它上了媛媛的身。 注意到这一点,一行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王七麟很不齿章如晦等人的为人,不过不得不钦佩他们胆量。 他们敢骑鬼啊! 这是亡灵骑士! 秦韬说道:“这鬼很厉害,能吃掉一个人变成那人的样子。” 林中英急忙问道:“七爷,这可坏了,章大人会不会、会不会……” 王七麟没回答,但他知道答案。 章如晦肯定被害死了,应该早就被鬼给掉包了,难怪那天他觉得章如晦很不对劲、李英也发现了异常,只是当时他们都没有想到,堂堂朝廷命官竟然是一个鬼所变化而成。 他挥挥手说道:“先把他收押进牢狱中,我们去找李英。我早就感觉到这李英不对劲,只是没有找到什么破绽,现在看来,很有可能他就是那恶鬼!” “为什么这么说?” 林中英反应过来,他惊悚的问道:“七爷你的意思是,当初来到吉祥县的章大人其实就是那个鬼,那鬼化作他的样子横行衙门将李英下牢,然后那天他去牢里将李英吃掉,又变幻成了李英?” 王七麟缓缓点头:“应该如此。” 他心情沉重。 大印庇佑一县,李英若被妖魔鬼怪给办了,他这大印脱不了干系。 所以虽然他一直与李英不对付,却并不希望他是被妖魔鬼怪给料理了。 这样他又满怀希望的说道:“这说不过去,我们打听过李家的奴仆,他们说李英与以前相比毫无变化。” 另外此案还有一个疑点,当初章如晦凭空消失,只留下衣服鞋袜完整的铺在地上,就像蛇蜕。 这又意味着什么? 他正在思索,徐大打断了他的思路,说道:“不,七爷,李英有变化!” “什么变化?” 徐大说道:“这个月衙门集议,结束之后李英请你们吃了顿饭就散伙了,以往不是这样,以往官吏们例行要去倚翠楼爽一票。李英妻子早逝,他这些年频繁出入倚翠楼,可是我最近打听过了,他已经很久没去了!” 王七麟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倚翠楼打听的消息?” 徐大期期艾艾的说道:“其实大爷背地里为你做了许多事,你只是不知道而已。” 王七麟挥手道:“先把秦韬关进牢里,我们去找李英!” 沉一问道:“七爷,你怎么脸红了?” 王七麟恼怒道:“天太热!” “怎么又白了?” “肾虚!”徐大补充道。 王七麟给他们一人一拳:“滚!” 他风风火火往外走,林中英追上他后问道:“七爷,你刚才说这书生叫什么名字?” “秦韬,怎么了?” “没怎么,我可能记错了,”林中英眨眨眼说道:“那啥,七爷你们先去找李英,我回去找点东西。” 王七麟挥挥手道:“去吧。” 看着他的背影,徐大很不屑:“这家伙知道李英是鬼就不敢跟咱一起行动了,真他娘一个胆小鬼!” 王七麟道:“没有他拖后腿正好!” 新汉朝的许多朝政遵从汉朝时代,官员休沐制度便是如此,每五天可以休假一天,今天恰好是休沐日,王七麟带人直接去青丘府去堵李英。 这些日子来,李家生意开始出现问题。 他们家做的是日用百货生意,可是南方江浙一带有大商号进驻吉祥县,他们为了掠取客源也为了站稳脚跟,以低廉的价格出售各种货品。 而且这大商号有商队连通九洲甚至西域、罗刹国、南荒等地,货品齐全且质量更佳,这样来到吉祥县后很是影响李家生意。 今天与王七麟第一次来青丘府不差两个月,可是这座府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青丘府磅礴大气、雍容有度,现在却给人感觉杂乱无章,人来人往、人心浮躁。 王七麟赶到的时候青丘府上的管家正在擦着汗呵斥一群下人:“眼看就是中秋佳节,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每年老爷都要在府上招待本县的达官显贵,每年咱最重要的是什么……呀,王大人,哪阵风把您这贵人吹来了?” 后面这句话说的恭谨,但腔调怪异,更像是在嘲讽他们。 当然这也正常,自从王七麟上次坚持要抓李茂开始,他就等于跟李家撕破脸了。 后面他的表现也是这样,一直对李英很不感冒,这样青丘府的管家自然对他没有好脸色。 徐大提着拳头要去问候他的肚腩,王七麟拦住他道:“先办案,抓人!” 管家一听这话下意识的阴下脸来,喝问道:“王大人好大官威,到了我府上就要抓人?怎么,是我家哪位少爷又犯法了吗?” 王七麟一把推开他,厉声道:“给我找出李英来!” 这下管家懵了:什么意思?来抓我家老爷的? 徐大等人去找人,一名大腹便便的老者板着脸走出来:“是谁这么大的威风,竟然不知会一声就来我青丘府上抓人?” 看到老者,管家急忙迎上去:“太老爷,这王七麟要来抓老爷!” 老者正是李英的父亲,他才是目前青丘府的家主。 听到这话他没反应过来:“他要来抓老爷?不是,你个奴才什么嘴巴,一件事都说不明白?” 管家解释道:“太老爷,我没有说错,听天监就是来抓老爷的,来抓您二儿子!” 老者要耍威风,李英已经大踏步走了出来:“王大人,听说你要捉拿本官?捉拿朝廷命官至少得需要知府大人并府尉大人的官文。这东西,你,有吗?” 王七麟冷漠的说道:“捉拿朝廷命官确实如此,但捉拿妖魔鬼怪就不必了!” 李英哈哈大笑,问道:“你是整天与鬼打交道傻了吧?你说本官是妖魔鬼怪?哈哈,哈哈,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 旁边的管家奴仆跟着笑。 大笑几声,他猛的板起脸怒道:“真是放肆,听天监太过分了,王大人,你今天入我门来所言所行,我都牢记于心,你最好真有确凿证据来证明这一切,否则我一定要向知府参你一本再状告御史,至少让你摘掉官帽!” 要证据很容易,王七麟抽刀想杀上去。 妖魔绝不会束手就缚,肯定会反抗! 谢蛤蟆从后面拦住他,低声道:“王大人,其实你应该先找证据的,如果咱们推断有误,今天事情不好收场。不过现在总归还能收场,你要是冲他动手,那可就没法收场了……”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这个可能性确实存在,他终究年轻,做事有些冲动。 不过他很有把握,于是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准备跟他配合行事。 结果沉一站在徐大身边,他误会了。 只见他一甩手亮出伏魔杖,双眸圆睁张开嘴做金刚怒吼:“阿弥陀佛!妖魔休要口灿莲花,我一眼看出你不是人!吃我……” 徐大赶紧握住他的伏魔杖,说道:“你别冲动,这里没你的事!” 他对李英的父亲说道:“本官接到密报,说你儿子皮囊下面换了个人,这已经不是你儿子了!你仔细想想,你儿子近些日子里有没有反常?” 李家老太爷不是个能人,他们家族能壮大如今全靠狐仙施法庇佑,被徐大这么一说,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徐大继续说道:“老太爷,要辨认出这个人是不是你儿子很简单,滴血认亲!你拿一碗水来,滴一点血进去,然后让他也滴一点血,到时候我们看结果,一目了然!” 李英愤怒的甩袖,道:“荒谬!你们真是胆大妄为,竟然……” “慌张了?怕了?心虚了?”徐大给他一个嘲讽的笑容,然后面向老太爷尽显男团首席喷子的功力: “老太爷你还不知道你们家里混进来一个鬼吧?嘿嘿,你仔细想想你们家最近有没有出什么诡异的事?嘿嘿,家里混进鬼还是小事,你儿子变成鬼就成大事了,你这等于头上一片黑绿啊,普通男人顶多是给别人养儿子,你呢?你给人家养鬼儿子,这叫绿云压顶……” 老太爷被气到了,但他好歹纵横商场几十年,也不是傻子,并不会因为生气而落入徐大的套里。 王七麟心里一动,补充了一句:“老太爷不妨想想你家最近的诡事,比如养了多年的猫狗也好牛马牲口也好,有没有无缘无故的消失,这鬼进你家门必然有目的,它或许是冲你家什么珍宝而来。” 管家呵斥道:“王七麟,你休要花言巧语来挑拨我们……” “管家,”老太爷阴沉着脸打断他的话,“去拿一碗水来!” 九尾狐! 王七麟的话可真是击中了他的软肋。 李英焦急的说道:“父亲,你不要上他的当啊!” 老太爷说道:“你只要一滴血就行了,咱们爷俩一滴血就能扳倒一个大印,这个买卖很值当,一定要做!” 李英愤怒的跺脚,他猛的怒视王七麟问道:“王大人,你们口口声声说有人密报污蔑我是鬼,敢问这是谁干的?” 王七麟说道:“秦韬!” 他不信任秦韬,所以此时趁机抛出这名字,想试试能不能从李英口中得到一点消息。 听到这名字李英果然愣住了,他惊讶的问道:“谁?秦韬?不可能呀,他、他在哪里?” 王七麟指向驿所方向。 李英叫道:“你是说他此时在驿所之中?” 此时就在驿所之中。 秦韬背上包袱推牢门。 无需钥匙,牢门枷锁自动打开。 见此他笑了笑,道:“你在驿所门口贴了‘灵官冲厄符’又怎么样?我自己进不来,可是小小一个手段不就让你亲自把我引领进来了?那几个书生真是蠢材,区区一个请鬼吃粮术,学了那么多天才学会,差点耽误我大事!” 他一边嘀咕一边轻车熟路的走向后院,正在池塘边逗风水鱼玩的黑豆看见他后吓一跳转身要跑。 风水鱼猛的从水中窜出,大口张开一道水柱如白练般扫过,卷住黑豆将他拉入水中,然后跳回水池冒出个脑袋来紧张的看着这个身上带着诡异气息的男人。 莲叶摇曳,无风自动。 水中金光流转,草鱼身上鱼鳞片片绽放,如同一身盔甲。 见此秦韬笑道:“大仙切勿误会,我只是来取一样东西,拿走后立马离开,绝不会伤害这里一草一木。” 黑豆顶着一个莲叶钻出来,说道:“我我我,你怎么知道我是大仙?我跟你说我不怕你!我有个很厉害的绥绥姨,她超厉害的,比我舅舅还要厉害。我跟你说,以前也有人想拐走我,但是……” 结果人家没听他的话。 看到草鱼收敛鱼鳞,秦韬贴着墙根走过池塘进入屋子里,抱起了屋里桌子上的大菊花。 拿到菊花,他脸上笑容更灿烂了:“哈哈,不愧是书院四君子,秦韬化作了兰花、杜江涛化作了梅花、章如晦化作了竹子,这李英竟然是化作了一朵菊花。嗯,梅兰竹菊,齐全了,恰好媛媛最喜欢花中四君子,我若是将他们四个种到媛媛墓前,媛媛一定很开心。” 他又想了想,说道:“王七麟不好对付,我全靠装疯卖傻才能糊弄他一二,还有他身边那老道士的修为我也看不通透,不好惹。所以我如果带走李英,他怕是会追着我咬个不停。” 自言自语几句,他脸上露出笑容:“有办法了,他看起来还有几分正义血性,这样我给他留个礼物,有这礼物他应该不会继续纠缠着我。” 217.李大人千古(求订阅) 老太爷发话,管家迅速将一碗水端了出来。 皱眉思索的李英抬起头说道:“王大人,请你相信我,秦韬信不过!” 王七麟很感兴趣,问道:“何出此言?” 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抛砖引玉,让李英能说出更多他不知道的内情。 李英一[]字一顿的说道:“秦韬,已经死了!” 王七麟的心猛跳了几下,笑着问道:“他已经死了?你怎么知道的?” 李英缓缓的摇头,重复的说道:“秦韬已经死了,他肯定死了。” 八喵听到他心跳变动后醒了过来,它探出头来往外看,又有老娘们吗? 九六跟着冒头,它眨着小眼睛往左右扫了扫,忽然探头直勾勾的看向李英。 一阵‘六六六’出现了,九六冲着李英便是一阵吼叫。 谢蛤蟆叫道:“无量天尊!他姥姥的,忘记大人你有天狗了!天下邪祟,没有能避开天狗鼻子的,徐大堵门,放天狗!” 王七麟将九六放到地上,九六像一条狼一样,呲牙咧嘴很凶很凶的往李英冲去,一边跑一边很凶很凶的叫:“六六六!六六六!” 冲出几步后它回头一看王七麟等人没动弹,就自己往前冲,便赶紧来了个急刹车,又掉头往回跑。 管家和老太爷看呆了,问道:“还要不要滴血验亲了?” 王七麟此时信心十足,他直接抽出妖刀准备动手。 徐大厉声道:“李大人,你是自己出点血,还是让我家七爷给你捅出点血?” 王七麟总感觉很正常的话到了徐大嘴里就会变得不正常。 李英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说道:“王大人,我来到吉祥县可从未做过坏事!更是从未害过县内百姓,反而是那秦韬,他一个死人怎么会复活?我劝您还是先去查查他的底细!” 老太爷喃喃道:“你来到吉祥县从未做过坏事、更是从未害过县内百姓?” 重复这句话三遍,他猛的冲李英嚎叫着跑去:“你果然是妖魔鬼怪!你果然不是我家英儿!你还我家英儿命来!你还我家狐仙来!” 李英看他冲自己跑来,脸上露出狂喜之色甩袖子迎了上去。 谢蛤蟆心里一沉,道:“不好!” 双方正在对峙,隔着有一段距离,王七麟一方想去拦住李英或者救援李家太爷,可是来不及! 电光石火之间,李英一把掐住李家太爷脖子将他往后拖去,口中哈哈大笑:“王大人,听天监镇守一方,就要庇佑一方百姓,现在有百姓在我手中,你看这事怎么办?” “对啊,七爷,怎么办?他手里有人质。”徐大下意识问道。 谢蛤蟆手中掐着符箓跟上李英,可他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不敢肆意出手。 王七麟心思急转,脸上露出大义凛然之色,道:“今日有妖魔鬼怪杀害李大人后又杀害李家老太爷,真是天理不容、人神共愤,诸位同僚给我堵住它,我们要给李大人和李老太爷报仇!” “尊李大人千古!尊李老太爷千古!” 沉一挥舞伏魔杖大吼道:“阿弥陀佛,先杀人质,再诛妖魔!” 李老太爷惊慌叫道:“王大人、王大人,老夫还没有残害,老夫还活着!” 管家冲王七麟吼道:“王大人你什么意思?” 王七麟看了他一眼又叫道:“此妖魔出手狠辣,竟然灭掉李府满门,诸位同僚准备动手,绝不能心慈手软!今日一定要诛杀此獠,为李家满门报仇雪恨!” 管家呆住了。 他算是反应快,忽然泪如雨下,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老太爷,您死的惨啊!” 沉一舞动伏魔杖,徐大放出了山公幽浮,谢蛤蟆这边则抽出两张符箓口中念念有词。 八喵不甘示弱,上蹦下跳准备出击。 九六躲在王七麟腿后站起来用前爪抱住他的小腿,冒出头来‘六六六’的狂叫。 虽然奶声奶气,可是气势很霸道。 特别是眼神,九六此时眼神超凶,连白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李英没料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他叫道:“王大人你要草菅人命吗?” 这下就轮到王七麟哈哈笑了:“你一个恶鬼,竟然说我一个父母官草菅人命?” 李英说道:“王大人您冷静,咱们好好谈谈,我不想杀人、不想害人,只想苟存于天地间而已!” 王七麟踏步向前,怒目问道:“你不想害人?我且问你,元元书院的姑娘媛媛,她是被谁害的?” 李英叫道:“是章如晦他们四个人,他们将我唤去,驱使我附身姑娘供他们蹂躏!” 他又诚恳的说道:“七爷您明鉴,媛媛自尽之后我大为懊悔,然后亲手杀害了秦韬、杜江涛、章如晦,最后又杀死了李英,以此来向媛媛道歉!” 王七麟问道:“这四个人是你杀死的?他们尸体呢?” 李英说道:“我恼恨他们为了一己私欲害了我也害了无辜的媛媛姑娘,于是剥了他们的皮、将他们无皮的身体去供养了花草,就像猪牛马粪一样,给花草做养料。” 王七麟反应了过来,道:“当初小牢里的那朵大菊花,就是章如晦的尸首?” 李英咧嘴要笑,但瞬间又收起笑容认真的说道:“是的、是的。” 王七麟却注意到了他的微表情变化,便立马厉声呵斥道:“你敢骗我?” 这个笑,是嘲笑。 李英道:“七爷,我不敢骗你,我将事实说给你听,你放我走,如何?” 王七麟傲然道:“你不说就算了,我听天监从不与妖魔鬼怪讲条件!诸位同僚……” “慢着!”李英急忙出声打断他的话,诚恳的说道,“七爷,我真的很后悔害了媛媛,于是我为她报仇了。七爷,这件事里面有很多隐情,我如果不说,你永远都不知道,就像你说的那朵菊花,它就是一段隐情!你不想知道吗?” 谢蛤蟆缓缓的说道:“王大人想要知道,不过却不必经过你的嘴巴!老道士就可以告诉他真相!” 李英盯着他说道:“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真相?” 谢蛤蟆笑道:“因为老道士有脑子,会思考。而且你刚才的话就是真相的引子,本来我还没有想通怎么回事,可是听你说完,我明白了!” 听到这里,沉一忧伤的冲徐大说道:“完蛋了,我没有脑子,我不知道真相是什么。” 徐大安慰他道:“核桃补脑,回去我给你整点核桃吃。” 王七麟问道:“道长,你想通的是什么?” 谢蛤蟆笑道:“我先想通的一点是,那秦韬果然有问题,他误导了咱们啊。” “他说这鬼吞掉哪个人后会变成哪个人的模样,可是不管是他秦韬还是这李英,我竟然都没从他们身上察觉到鬼气、没有看出异常,为什么?并非是他们修为高深,而是他们靠人的皮囊藏住了自己的真身!” 李英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王七麟点了点头。 不错,他已经唤醒了目神和鼻神,却同样没有从李英身上发现过异常。 这很不正常! 谢蛤蟆继续说道:“老道士昔年闯荡江湖,曾经遇到过画皮鬼。此鬼擅剥人皮为己用,一旦它换上人皮,那不管是这人的家属亲眷还是人间活神仙,都很难发现它的真身。我起初没往这方面想,还是你三番两次说出剥了他们的皮,提醒了我。” 这时候李家老太爷也明白了真相,他又惊又怕又难过,老泪横流:“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徐大怒斥道:“休要出声,你儿子活该,这是他恶有恶报。” 沉一则拉住他劝说道:“阿弥陀佛,别这样,徐爷,这老头已经死了,你现在骂他属于虐尸,这很不好。” 他又冲李家老太爷说道:“兀那老头,你死了就要有死了的觉悟,死人不会说话,你莫要再开口了。” 王七麟威严的挥挥手,对李英说道:“你是个画皮鬼,先是披着章如晦的皮来到吉祥县,又在小牢里杀害李英剥了他的皮变成他。难怪章如晦的衣衫会连通在一起倒伏于地上,你刚脱离章如晦皮囊的时候,他的人皮还在衣衫之下,你就像蛇蜕一样冒了出来,是吧?” 李英沉默不语,道:“但你们不知道他们尸体哪里去了!” 王七麟反应很快,说道:“我当然知道,你那牢房里头曾经有一朵很古怪的大菊花!” 菊花的根系是个脱了皮的人形,这点让他记忆深刻。 与此同时他又想到了秦韬带的三盆盆栽,那绝不是三盆普通盆栽! 听到这话,李英颓然,他垂头丧气的说道:“七爷果然是明察秋毫,但七爷一定不知道,我也是受害的,那菊花不是我以法术变幻而成,而是害我的那个东西的手段!” “有个很厉害的东西一直在迫害我,它一直在追着我,逼着我去杀害这四个人。这四个人只要被我剥掉皮,就会变成一种植物……” “分别是梅花、兰花、竹子,还有李英的尸体变成了菊花。”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 李英诧异,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脸色发白,急忙对谢蛤蟆说道:“道长,你快快回驿所!” 他现在想明白了! 秦韬是假的,可他的话是真的! 他先前在驿所对石楠树说的话都是真的,实际上它是个精怪,灵智随媛媛念书而开启,但媛媛被害的时候它还很弱小,未能保护她。 二十年之后,它修为有成,于是开始为媛媛复仇。 它先找到了当年作恶的画皮鬼,驱赶画皮鬼亲手将二十年前作恶的四个书生一一杀害。媛媛喜欢花草,于是它便将他们尸体变为花草! 谢蛤蟆也知道事情大条了,他说道:“难怪他有满腹才气冲霄斗牛,却连个秀才考不上,有才气的不是秦韬,而是那精怪!它在书院修炼而成,汇聚万千仕子的才气!” “别说了,赶紧回去!”王七麟叫道。 谢蛤蟆点头,一甩长袖飞了起来。 沉一叫道:“你太慢了,看喷僧的!阿弥陀佛,铁腿神行!” 帅气和尚甩开长腿飞奔而去,到了墙壁跟前一下子跳了出去,比马还快。 李英捏着李家太爷坐在一张石凳上,说道:“七爷,我做这一切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您瞧,我化作章如晦的样子来到吉祥县,其实就是为了杀害李英。” “我当时是故意露出许多破绽,让你们发现章如晦此人有问题,原因便是我想将你们的目光都转移到他身上,然后悄无声息的化作李英。可是没用,这东西一直在盯着我,它就是那个现在披着秦韬皮囊的东西!” “他的皮囊就是从我手中偷走的,还有梅兰竹三花,我每次杀人剥皮后,他们尸首便会化作一种花,我知道这有异常,便带在身边,然后也被他一起偷走了!” 王七麟问道:“他是谁?” 李英颓丧的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比我厉害许多。我一直在想这回事,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进青丘府的时候身边带的那个小书童吗?” 王七麟一点就通,诧异道:“那小书童就是他所变化而成?” 李英叹气道:“是的,平日里我将秦韬与杜江涛的皮囊藏的很严实,绝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一定就是他做我书童时候偷走的。拿到皮囊后他便消失了,我事后追查过他,却什么都没查到。” 说到这里,他一脸了无生趣的说道:“七爷,如果你坚持要灭了我,那就动手吧。我现在想明白了,即使你不灭掉我,那个东西也会灭掉我,它其实一直在玩弄我,就像猫玩耗子一样。” 王七麟提刀要上前,李英忽然又说道:“等等,七爷,如果你们一定要灭我,那让徐大人动手行吗?您手中那把刀很怪,只要它碰到我,我会很痛苦,我不想死前还要遭受折磨。” 说完,他冲徐大闭上眼睛昂头伸出脖子。 徐大扔出一枚铜铢,道:“我说你是死到临头还想耍小聪明啊?你个直娘贼!什么想死在我手里?你想让我靠近然后抓我做人质!你当大爷是傻子吗?大爷是秀才!” “护我周全!” 果然,随着徐大说话,李英一把将手中李家老太爷甩向王七麟去延误他,起身转瞬冲到了徐大跟前。 谢蛤蟆和沉一两大高手离去,他现在压根不怕了! 刚才他一个劲跟王七麟说话,就是在寻找动手良机! 但他速度快,可山公幽浮隔着徐大位置近,见他闪身而来山公幽浮一把接走铜铢搂着徐大飞快的窜了出去。 山公山姑,速度都很快。 王七麟一脚踢开飞来的李家太爷,手捏内狮子印、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者字真言,出! 空气中的灵气化作道道绳索绑住了李英,虽然不能困住他,却可以小小的拖延他一下。 接着,王七麟拔刀追着他劈了上去:“妖魔哪里走!” 他要救徐大,所以心急如焚、分秒必争! 一脚踏出,御气冲地,整个人像踩着风火轮般嗖的冲刺到了李英身后,脚下土地怦然裂开,有一道道尘土烟柱迸射两旁! 如此之快! 如此之强! 内力化作真气进妖刀,真气瞬间化作刀芒,一刀劈出九刀闪现,数道刀芒将李英封堵。 九六追在后面‘六六六’的大叫,可它还是狗崽子,跑的快了四条小短腿没有合作好,自己把自己给绊倒了! 八喵很鄙视它,赶紧把小尾巴留下守护它,自己追向王七麟。 李英回身抽出腰带向王七麟抽来,只听风声呼啸,这腰带竟然是一样法宝,带着怪异风声如鬼啸般刺向王七麟耳膜。 王七麟心神一震,他立马变内狮子印为明王印、变金刚萨埵降魔咒为金刚萨埵心咒! 临字真言发动! 心如明王、不动不惑! 长鞭来袭,王七麟不退反进,知难而上。 怒目金刚出现在他身后接着一步向前,金刚归位,万魔不侵! 滚滚内力澎湃浩荡,王七麟一动手,浑身肌肉瞬间迸发出无穷力量,这一刻他整个人眼神锋锐、气贯长虹,李英与他对视瞬间胆寒,赶紧用长鞭格挡往后退。 见此王七麟快步跟上,步步向前、步步紧逼,追着画皮鬼疯狂挥刀! 太阴断魂刀的套路发动,无数刀影接连在一起形如刀阵,这比长鞭还要缠人,画皮鬼落入刀阵后就无处可逃了! 画皮鬼嚎叫一声,长鞭猛的变长变直变硬冲他胸口而来,王七麟运金刚横练并不躲避,主动而蛮横的撞了上去! 同时一刀绞出! 妖刀化作滚轮,画皮鬼的鞭子戳到了他的胸口,他的刀刃也绞杀了画皮鬼! 形势惨烈! 只见怒目金刚佛光闪动、身影摇晃,妖刀无情掠过,李英身躯被席卷入内化作无数碎块。 刀风浩荡,带起这些大大小小的碎块四处飘飞,如同落雪! 肉色的雪。 碎裂的是李英皮肤,一个青色身影冲霄而起,在空中化作一道桥梁似的一头倒向王七麟身后。 山公幽浮赶来助阵,它大拳挥出正好砸在青色身影上,两个幽浮顿时混作一团展开血战。 王七麟回身,八喵跳起他顺手抓住,快步冲进战局一刀劈出逼开青色身影,接着手腕一甩飞刀追了上去:“看我暗器!” 画皮鬼听到声音回身避让并嘲笑:“哪有用暗器还提醒——吾草!” 八喵接着飞来。 这才是暗器,妖刀是明器! 第一躲妖刀第二躲八喵,画皮接连闪烁耗尽力量,王七麟双手结印劈了上来,当头就是宝山印! 一座迷你小山从他手中落下: 轰! 仿佛晴天一霹雳,宝山震荡空气摇晃,一道风浪以他双手为中心向外飞去,周围花草像被疾风扫过一样猎猎摇动。 宝山印砸在画皮鬼身上,将它砸了个满头绿! 画皮鬼往一处亭子前狂奔想借此躲避,王七麟追上去又是一记宝山印拍出。 小宝山砸在亭子支柱上,只听咣当轰隆一阵响,整个亭子崩了! 画皮鬼无处可去想往假山里钻,王七麟一步迈出双手结剑印,看见它撅着屁股便以短剑来了个举火燎裆! 青色身影飘荡,两记大手印全中画皮鬼身上,将它砸的欲死欲仙。 “休要欺人太甚!”画皮鬼哭嚎着逃命,徐大扫狼牙棒来阻拦,见此它不惊反喜要扑上去。 王七麟瞬间将临字真言化作者字真言,灵气绳索幻化而出,绑住画皮鬼拖到了他跟前。 八喵跳起来当头就是一套喵喵拳! 虎虎生风! 它跳起就要落下,于是整个过程中它用喵喵拳将画皮鬼从头到脚给安排了一遍。 这下子画皮鬼的身影都被撕扯的幻化不清了,王七麟大手印拍出,集结二牛之力合内力御气放出,一道烈焰出现在他手中: 火焰印! 大手印拍下,火焰从画皮鬼身上窜进它体内,接着在它体内爆裂,熊熊燃烧,不止不休! 画皮鬼哀嚎惨叫:“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造化炉飞出。 王七麟转身往后走,满脸冷酷:“对不起,我是个差人!人鬼不两立!” 218.高官尽至(再求订阅) 画皮鬼的话,王七麟一个字一个标点都不信,连他的惨叫声都不信! 这是个很狡猾的鬼。 它说它杀害章如晦等四人是给媛媛报仇,王七麟一点不信。 二十年之后再给自己害死的人报仇? 明明是假秦韬在逼迫它赎罪! 王七麟信奉一句话,迟到的正义,不是正义!但不论何时,都要满怀正义之心去追求公道! 画皮鬼杀害四人的原因他已经有数了,就是秦韬体内那精怪在逼着它这么做。 现在回想秦韬在公堂外对石楠树的话,其实他们都误会了。 以秦韬的视角来看那段话,很虚伪又很懦弱。 可如果换成一个在媛媛身边觉醒的妖怪,那就正常了。 媛媛身边一个物件成了精怪,它饱受诗书熏陶、汲取书生们才华开始修炼,可惜起初媛媛遭到迫害它修为不够,未能保护她。 二十年后,精怪文气冲天、修为大成,它找到了画皮鬼,驱逐画皮鬼亲手将当年迫害了媛媛的四个人全给剥皮杀害,以此报仇。 老太爷看着满地的破碎衣物和破碎皮肤,老泪横流、屎尿齐出,又伤心又害怕。 管家还算忠心,将肌肤给捡了起来,安慰老太爷道:“好歹有东西能给老爷立个坟墓。” 王七麟接走这些肌肤说道:“你们给李大人立个衣冠冢吧,他的皮你们不能留下,我要入库封存。” 一县父母官身亡,这可不是几句话能说过去的,朝廷不光要调查此案,还要责惩他这个本地大印! 大印不光要庇佑一方百姓,更要庇佑官吏! 所以王七麟斩杀了画皮鬼后并不高兴,他有些苦恼,这次怕是要麻烦了。 他阴沉着脸出门,因为先前大战声势浩大,有行人被吸引聚集在门口好奇的探头探脑。 王七麟回头看了眼青丘府,这座庞大的宅敵一如既往的磅礴恢弘、奢华大气,但可能是心理原因,他从中看到的更多是落寞和破败。 九尾狐离去,青丘府名不副实,李家开始走下坡路。 李英的死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已经崛起于吉祥县一甲子的李家就此烟消云散。 他刚出门碰到了气喘吁吁跑来的林中英,徐大鄙夷的说道:“林大人真会卡时间,来的正好啊。” 林中英不理睬他,而是挥舞着一封信叫道:“七爷七爷,我没有记错!秦韬有问题!” “刚才我听到那名字就觉得耳熟,隐约记得好像在章如晦家中一封信里见过,我回了衙门找到那封信一查,果然里面有他的名字!他的字是文略对吧?章大人在一封来不及寄出的信里提到过他,说他和一个杜江涛的同窗都已经死掉了!” 徐大翻愣着白眼道:“孩子死了奶来了!不用说了,这事我们已经知道了。” 王七麟接过信看了看,又是满篇的之乎者也。 林中英说道:“为了查这案子我去章大人家里打听过消息,这封信就是章大人离家前写的,他本来要寄出这封信,可是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将信扔到了书房,然后自己拍马赶到了吉祥县。” “刚才我听到秦韬这名字后就觉得不对劲,然后我回去一查,果然如此!那秦韬有问题!” 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王七麟都懒得说什么。 他赶紧回到驿所,看到谢蛤蟆在门口啃着西瓜乘凉。 见此他松了口气,驿所显然没事。 林中英威风八面的喝问道:“那精怪呢?走,随我再去提审他!” 谢蛤蟆懒洋洋的说道:“精怪?应该是跑了。” “跑了?不是关在牢房里吗?”林中英气急败坏的叫道,“他可是本案的要犯,他跑了咱就得担责!” 谢蛤蟆道:“小小一个牢房岂能困的住一个妖怪?不过他虽然没了,牢房里倒是多了一个人。” “谁?” 谢蛤蟆扔掉西瓜皮带他们去看,只见牢门打开,一个相貌堂堂、满身书卷气的中年人在对着他们微笑。 满腹怨气的林中英突然激动的老脸通红,他抢上一步去差点跪下:“章大人?章大人!我的章大人哎!” 王七麟也很诧异,这赫然就是章如晦啊!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点点头说道:“皮囊没错,里面是什么东西就不好说了,不过他身体里还有一魂一魄,这一魂一魄应该也是章如晦所有。” 王七麟明白了,道:“秦韬、不对,是那精怪离开,将章如晦的皮囊和他的一魂一魄留了下来,给我们交差?” 谢蛤蟆道:“是的,他拿走了李英身躯所化的菊花,黑豆都见着了。” “他没伤害黑豆吧?”王七麟关切的问道。 谢蛤蟆笑道:“风水鱼露头,护住了黑豆,我回来的时候他们俩正在小水塘里泡澡呢。” 得到了一个章如晦,这算是意外惊喜。 虽然这个章如晦只残存了一魂一魄,形如植物人,但总归案子的第一目的达成了:找回章如晦。 其实府城已经对此事不抱希望了,知府和府尉只求能找到尸体就行,所以只派了林中英这个副捕头前来处理此事,而不是大张旗鼓、精英尽出来找人。 结果他们还真找回了一个活的章如晦,这让林中英感觉自己立了大功。 不过这个章如晦只有一魂一魄,呆呆傻傻,人家问他十句他顶多回答一句,平时只会微笑着看人。 他已经废了。 也算是报应。 失踪多日的章如晦活着找回,而吉祥县的知县却死了,这事让云州府衙门震动。 云州府的知府刘博、府尉曹庆一起赶来,万佛子先行一步,骑马率先杀到驿所。 到了驿所门口他抽了抽鼻子,高兴的说道:“好香,这是什么糕点的味道?” 王七麟抱拳道:“回禀万大人,是烤团圆饼的香气,大人若是喜欢,待会我给你准备几个尝尝。” 万佛子舔舔嘴唇道:“别待会了,择日不如撞日、往日不同今时,你快去先给我买几个。” 王七麟无奈,这位铁尉大人真是小孩心态。 他去找绥绥娘子买月饼,绥绥娘子素手捡给他,柔声道:“叔叔怎么满面忧愁?可是遇上什么难题了?” 王七麟看周围没人,便没有瞒着她,说道:“咱们的知县让我给砍死了。” 绥绥娘子一惊,手中月饼掉到地上。 王七麟一步向前接住了,绥绥娘子赶紧握住他手臂慌张道:“那你还来买月饼?赶紧逃命!谋害朝廷命官形同造反,要夷三族的!你快带上伯父伯母和黑豆他们快点走,我知道一个地方很安全……”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很温暖,笑道:“没事,我刚才没说清,是知县大人被鬼害死了,那鬼变成他的样子,又被我给斩杀了。” 绥绥娘子脸上的焦虑变为惊诧,随即伸手拍他胸口,嗔怒道:“你呀你,这种事能开玩笑吗?你要吓死我啦。” 王七麟嘿嘿笑:“我不是故意开玩笑,我刚才没说清楚,反正虽然我已经斩杀了那迫害知县大人的鬼,可是这事还是有我的责任,我没有保护好本县父母官,唉!” 说到最后,他笑不出来了。 绥绥娘子奇怪的问道:“我听说朝廷命官都有本朝龙气庇佑,鬼邪不侵,这知县大人好大一个官员,怎么会被鬼邪给侵害呢?” 王七麟道:“你有所不知,龙气庇佑的是清官、好官,若是一名官吏作恶多端、为非作歹,身上会有污秽之气,龙气很忌惮这种气息,会……他娘的,我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他眼前一亮,握住绥绥娘子的手说道:“你刚才的话还真是提醒我了!我知道怎么做了,太感谢你了,娘子,实在是太感谢你了,等我度过这一劫,我一定好好谢你!” 有人影出现在门口,他扭头看去,看到包大倚在门上看着他的手。 他的手握着绥绥娘子的手。 王七麟大为尴尬,赶忙道歉又解释,包大憨厚的挠挠头笑道:“兄弟你这是说什么话?你又没干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绥绥娘子将糕点打包递给他,道:“叔叔,你先去忙吧。” 王七麟垂头丧气的离开,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了。 看着他的背影,包大拉开褂子习惯性的梳理自己的黑羽毛。 绥绥娘子瞪了他一眼道:“大白天的你怎么又把真身露出来了?快收回去,真是狗肉上不得席面,我耗费大机缘点化你,你却总是变回乌鸦身,怎么,做人不好?” 包大照例憨笑,他收起褂子道:“这秋老虎太猛烈,秋风又大,把我毛刮乱了。” 他害怕绥绥娘子发怒,便赶紧改话题道:“娘子,你明明心悦这郎君,为何要欺瞒他?让他误会咱们的关系?” 绥绥娘子笑道:“你刚刚做人,并不懂人,更不懂男人。这男人呀,并不是你生的好看、有本事,他们就喜欢。他们最喜欢的永远是触手可及却又似乎得不到的东西,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便是这道理。” 包大从身上挠出一个跳蚤塞进嘴里,道:“我明白了,你要魅惑他来偷你,又让他偷不着?” 绥绥娘子摇头道:“你不明白。我选的夫君,为人怎么会这么下流?我只是很喜欢逗他,看他这种小男生明明喜欢一个女人却又不能告白更不能得手,这种左右为难、进退不得,你不觉得他这样子很可爱吗?” 还有一点她没有告诉包大,而这一点才是她不去直接接触王七麟的原因: 她探查过王七麟的识海,却被一道大神通给拦住了,只得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什么地球,什么电脑,什么很热,什么京香,乱七八糟,让她很是茫然。 带着疑惑,她走到门口看向驿所,看到王七麟将月饼递给了一名满身金佛气的少年,少年似乎有所感悟,突然扭头看她。 万佛子看向饭馆问道:“你就是在那家小店买到了这么好吃的团圆饼?它叫什么?这真不可思议,府城的五谷斋也做不出如此香甜可口的饼子。” 王七麟说道:“对,它叫第五味,老板娘手可巧了。” 也可漂亮了,但这话他没说。 万佛子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他懂什么漂亮? 听了他的话,万佛子很纳闷,他挠挠头道:“啊,第五尾?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老板娘有尾巴吗?那她岂不是妖怪?” 他仔细嗅了嗅月饼,摇头道:“没有妖气的味道。” 王七麟笑道:“是味道的味,第五味,不是第五尾。万大人,咱还是说正经的吧,你是冲着李英这案子来的,对吧?” 万佛子顿时露出要哭的表情:“王大人你能不能让我好好吃点东西?别在享用美食的光头来提这些倒胃口的事,好不好?” 他看到黑豆蹦蹦跳跳的出现,招手道:“小豆子,过来给你好吃的团圆饼吃,你一定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 黑豆冲他做鬼脸:“我天天能吃到!” “那就不给你了。” “但天天味道不一样,今天这个味道的,我好像没吃过。”黑豆很快的改了口风。 万佛子哈哈大笑,递给他一个月饼说道:“王大人,你这外甥真有大才,他以后会有大出息的。” 黑豆很谦虚的冲他微笑,他在心里想:看来我是个聪明小孩这个秘密是保不住了,已经传到了府城,那么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呢? 看到他的小脸忽然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万佛子问道:“小豆子,你愁什么?这团圆饼不好吃么?” 黑豆认真的说道:“现在府城都知道我是个聪明小孩了,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想要拐走我,我以后就不安全了,当然要发愁。” 王七麟摆手道:“那你白愁了,谁会绑架你这么个饭桶?” 黑豆瞪眼刚要说话,他哼了一声又闭上嘴巴,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有一个小秘密,就不告诉你! 王七麟说道:“其实要防止大家因为你聪明而拐你很简单,只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黑豆是个饭桶就行了,正经人家谁会要个饭桶呢?你会吗?” 他问万佛子,万佛子摇头:“不会。” 黑豆挠挠头,很高兴的回去找王巧娘了:“娘,我要改名,我要叫饭桶!” 万佛子哈哈大笑,说道:“这小孩子真好玩。” 王七麟等他吃完月饼,问道:“万大人好像对听天监并不热衷?并不喜欢在听天监为官的感觉?” 万佛子哀嚎一声,道:“当然,如果不是救我爷爷,我宁愿回家乡去放牛,我喜欢放牛,春天带着牛去满山找嫩草、夏天带着牛去水里洗澡、秋天带着牛去山里找果子、冬天吃炖牛肉,多好的日子!” 王七麟试探的问道:“那您方便说说您爷爷……” “哎呀,别用‘您’来称呼我啦,我最讨厌繁文絮节的礼仪。”万佛子打断他的话,“我爷爷不见了,他好像去一座山上去镇守邪魔了,可是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我想提升修为,然后结交一些修为厉害的人,一起去救我爷爷。” “那你结交几个了?” “五个,我还想再找一个,凑齐七个人去救爷爷。”万佛子疯狂给他使眼色。 王七麟装没看到,一脸的肃然起敬:“原来老爷子是得道高人,为了镇守邪魔而奉献自己。” 万佛子悻悻的笑道:“他是个狗屁的高人,他是个雕佛像的人,后来有一座山里出现了一个邪魔,然后我爷爷立下了大宏愿,要将整座山上雕满石佛来镇压它,所以他离开了。” 他们正在聊着,有衙门护送的马车开进吉祥县,王七麟得到消息,带着手下去城门恭候。 来的有两辆马车,前面马车里坐着云州知府刘博刘文槐,后面马车则是魁梧勇猛的府尉曹庆。 刘博是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袭宽大素洁的书生袍,头戴诸葛巾,正屈膝跪坐在马车上。 马车雕有瑞兽珍禽,铺着地毯、挂着珠帘,极具奢华,王七麟透过缝隙往里看,看到车上还放着一张紫檀木的小茶几,茶几上有一盏清茶烟雾袅袅,知府大人正一边饮茶一边看书。 王七麟在车外恭谨的问候,刘博伸了个懒腰往外看,问道:“已经到吉祥县城了么?” “是的,大人。”一个面如润玉的矫健青年纵马赶来。 王七麟打眼看去,青年最显眼的是腰上挂着一把大剑,这剑有半人长、有一尺宽,像一扇小门板。 他也正好打量王七麟,两人眼神相遇,青年眼神锋锐、身板笔直如铁铸,整个人也像一把剑,出鞘利剑! 万佛子大大咧咧的介绍道:“这是柳笙,纯阳宫弟子,一手太虚剑使得很不错,我好几次想招揽他到咱们听天监当差,但人家是大宗门弟子,看不上咱小衙门。” 柳笙面无表情,答应一声后不再说话,很酷,让王七麟忍不住想起了曾经与之一战过的飞僵辰微月。 柳笙拉开门帘,刘博走了出来,他头戴玉冠、须发齐整,腰束玉带、悬挂香囊,整个人看起来优雅又大气。 万佛子冲他拱了拱手,道:“刘大人,好久不见。” 刘博温润一笑,道:“确实好久不见,万大人何时有空去我宅子里一趟,我新招募了一位厨子,他曾经在京城御膳房伺候圣上,这是告老还乡回到云州才被我招揽。” 万佛子大喜,道:“好啊好啊,又有好吃的了。” 刘博笑着点头,然后面对王七麟的时候脸色便严肃起来:“这位可是吉祥县大印王大人?” 王七麟抱拳道:“正是卑职。” 刘博倒是没有向他耍官威,点点头道:“果然如万大人所说,青年俊杰。” 府尉曹庆也下车走来,他又高又壮、满脸横肉,络腮胡子大牛眼,说话声音如同洪钟:“刘大人,我等还是别在这里堵塞城门了,咱们赶紧去府衙吧,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刘博点点头,说道:“好。” 曹庆招手道:“王大人上我车来,我有事要询问你,唉,你们吉祥县这下子可是成了烂摊子。” 林中英在曹庆身后探头探脑,王七麟看到他后忍不住想到了梦里在地球见过的鬼子身边的翻译官。 219.中秋节(为感谢支持而加更) 曹庆这人好像马大哈,他马车上也有案桌,案桌上放的是一壶酒,等王七麟上车后他便倒了一杯推了过去。 王七麟不做推脱,端起杯盏便仰头干了下去。 一条火线从嘴巴顺着喉咙往下烧,一步到胃! 曹庆鼓掌大笑:“王大人真是少年英豪,爽快爽快,可惜这次咱们被要案缠住了,否则一定要痛饮一番、共醉一场!” 他不管做事还是说话都透露着一股豪爽气,像江湖上的草莽英雄。 但王七麟可不会这么想。 草莽英雄怎么能成为一府之城的府尉? 曹庆后面表现的还是大大咧咧,他没有问案情,而是问儿子在吉祥县被打一事,说道:“我第二次给那帮小崽子可是派了个三品护卫,却依然被人打得吐血,这小小吉祥县,藏龙卧虎啊!” 王七麟告罪,说责任在自己。 曹庆笑着摆摆手:“那崽子整日沾花惹草、惹是生非,我早就想教训他了。可惜他娘就这一个儿子,对他甚是宠溺,家里老人又俱在,所以我每每呵斥他都有人护着他。现在有个高手教训他是好事,我倒是想认识一下那位高手,不知道他是何方英雄豪杰。” 王七麟凝重道:“下官今天就去调查此事。” 他才不信曹庆的话,当他梦里白看了那么多宫斗剧、官场剧吗? 这曹庆在给他下套呢,他要是把沉一供出来,估计今晚沉一就要在牢里念经了。 马车驶入衙门,代知县的县丞祖志文先搀扶刘博和曹庆下车,然后恭恭敬敬的磕头。 他的机会来了。 如果他表现好,那吉祥县父母官的座位基本上能挪到他屁股下。 章如晦还待在吉祥县,林中英知道他得罪了妖魔鬼怪,不敢随意将他带出县城,于是就让他待在了县衙里面,这里有王七麟镇守,很安全。 祖志文知道章如晦与刘博的关系,第一时间将他给请了出来。 看见章如晦冲自己微微笑,刘博激动的快走几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道:“陈山,你让为兄找的好苦!” 章如晦笑容可掬,看起来竟然还挺可爱:“文槐,呵呵,呵呵。” 很快刘博发现了异常,他惊愕的问道:“章大人这是?” 林中英面露悲情,义愤填膺:“章大人才华引得妖魔鬼怪垂涎,他在赶往吉祥县的路上被一个妖怪给缠上了,下官和王大人费尽千辛万苦才最终将他救出来,可是,唉!” 他流着泪痛挥长袖,看起来悲怆至极。 王七麟看的一愣一愣,小看这孙子了,是个演戏的好手啊。 他暗暗告诫自己:到了府城这一级,官场上没有一个愣头青,一定要提防每个人。 章如晦曾经陪同刘博经略西北,而西北边疆不稳,两人在战火和炮火中结下了浓厚的友谊,所以看到章如晦失魂落魄,刘博竟然当天没有过问李英一事,一直在想办法给章如晦招魂。 王七麟知道这白搭,章如晦魂魄早被拘禁了起来,他完蛋了。 人魂魄不全就会如行尸走肉一般浑浑噩噩,这不要紧,可怕的是会被孤魂野鬼盯上,往后的日子会有不知道多少鬼为了占他的身躯而来纠缠他。 所以说‘秦韬’这妖怪出手狠辣,他看似放了章如晦一马,其实是给留下了更多折磨。 次日,铜尉赵霖再次拍马赶到。 一个知县被妖魔鬼怪给害死,这不管对衙门还是听天监来说都是大事。 王七麟将从绥绥娘子那里得到的灵感使了出来,他先认错,负荆请罪,然后说出李英被画皮鬼害死的根本原因: “李英此人不仅为官贪婪、欺压百姓,做了许多坏事,导致龙气不佑,而且他们府上还养有狐仙!吉祥县李氏养狐仙几十年,前些日子狐仙脱逃,造就了这一切……” 一二三四五,责任往外推。 反正青丘府养狐仙这事是真的,而且养了许多年,这事可赖不着王七麟,他才入主吉祥县多少日子? 果然,赵霖和万佛子的注意力都被九尾狐仙给吸引去了。 九尾狐在上古典籍中是瑞兽,又叫瑞狐,大禹王的妻子涂山女娇就是九尾狐,给他生了儿子启。 西晋玄学大师郭璞在《天地经》注释中也记述了九尾狐,说:“青丘之国,有狐九尾。太平则出而为瑞。” 《孝经-援神契》中也说:“德至鸟兽,则狐九尾。”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君王如果有德,那九尾狐出现便是映照祥瑞。 如今天下平定、海清河晏,如果他们能找到一头九尾狐献入帝都给圣上,那绝对是大功一件。 不过不管是调查九尾狐一事还是要调查李英案或者调查吉祥县县试岁考试题泄露案,他们都得等一等了,赵霖赶到吉祥县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四,转过一天来便是新汉朝传统佳节: 中秋节。 这本是一个团圆节,每年这一日,普通百姓家家户户团圆相聚,吃月饼、玩花灯、赏圆月。 但官员们不一样,中秋节当晚吉祥县都要包下鼎盛楼的顶楼大厅,全县官员和有名气的文人雅士并学子们一起居高赏月、吟诗作对,共庆佳节,然后大佬们再一人搂一个妹儿,去探索人生大道。 今年的中秋活动早就定好了,所以尽管李英不在,但照常举行。 甚至因为来了赵霖、刘博、曹庆和万佛子等一干高官,祖志文有心想讨好他们,还临时调配了更多银两来准备今年的佳节活动,想要展现一下自己的调度能力和组织能力,趁机在长官们面前露个脸。 反正花的都是公家钱,他这次是可了劲的造,只想造出一个热热闹闹的中秋节。 王七麟自然也要参加这场晚宴,于是傍晚他先陪同父亲祭月,以感谢老天爷和满天神佛庇佑他们一家今年八个月的顺顺利利,同时祈祷未来同样顺顺利利。 以前他们家没钱,只是买个西瓜、买点月饼,然后在乡野之间摘一些野果再自己做点油饼之类用作祭品。 现在不一样,王七麟是大印,而且有同福客栈的干股,家里可是不缺钱了,所以王六五和王陆氏便学着县城里大户人家祭月礼节,准备了许多的祭品。 王陆氏每年秋天都要晒果饼,今年他们要去同福客栈帮工没有时间,所以没有晒制。 结果绥绥娘子下午给他们送来了柿子饼、鲜花饼、杏子饼等等,各种品类一小筐,可把王陆氏高兴坏了。 这些果饼做的精致可爱,王陆氏一边往盘子里放一边感叹道:“真是个好娘子,唉,包大真好命,有这样一个媳妇儿,唉。” 王六五是老实人,他不满的说道:“包家大郎也是个好男儿,虽然长得不怎样,可是做事踏实、为人老实,绥绥娘子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唉,确实算他好命!” 王七麟在切瓜,这个有讲究,要把西瓜切成错落的一瓣瓣,好像菩萨莲花宝座一般。 黑豆给他帮忙,王七麟切了块西瓜递给他,他像模像样的摆摆手说道:“先给老天爷和菩萨吃,让他们保佑舅舅别死。” 话是好话,可王七麟听了心里不是个滋味。 王巧娘无奈道:“黑豆这个嘴巴呀,还是笨,随他爹。” 王七麟问道:“黑豆他爹一直没来找过你吗?” 王巧娘冷笑道:“来找我要过钱,让我用扫帚给抽走了!” 黑豆很激动的表示:“娘那天下手可狠了,扫帚断了,她用一根铁棍串起来继续抽!” 说到这里他对王七麟小声说道:“然后我才知道,原来娘真的爱豆,原来打豆的时候没使劲。” 王六五嘀咕道:“今天团圆节,按照咱的规矩你该回你婆婆家的。” 王巧娘现在性子泼辣许多,道:“回去干什么?让他和那个骚狐狸欺负我们娘俩?逼得我学赵大姐一样抱着孩子投河?” 王六五嘀咕道:“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咋这么激动?来来来,把月光纸拿过来,嘿嘿,咱还是第一次用月光纸呢。” 月光纸绘着月亮造型,上面有坐在莲花宝座上的月光徧照菩萨,有许多精美花枝,花枝下还有明月桂殿和站立着手持石杵捣药的玉兔,这是中秋节的专用祭品。 这种纸小的有三寸,大的过一丈,制作精美,金壁缤纷。 王六五如今阔气,买了一卷大月光纸,上面的菩萨和玉兔甚至是立体的,可以将之拉出来。 王七麟拉出玉兔的时候被八喵看见了,恰好王六巧在捣蒜,于是八喵学着玉兔的样子站起来,扶着捣蒜臼摆了个姿势。 徐大看到后笑了,道:“还挺妖娆啊。” 几个人纷纷看,然后哈哈笑。 黑豆不服气,他也想获得赞誉和笑声。 聪明的小孩必须得是目光焦点。 可惜捣蒜臼太小,他没法扶,于是他去扶着门板摆姿势。 见此一群人莫名其妙。 黑豆想了想,使出了杀手锏,他冲徐大勾勾手说道:“大爷,进来玩呀……” 人群一下子炸了! 王巧娘随手抄起一根粗如儿臂的蜡烛冲他追去。 蜡烛还在燃烧。 王七麟笑着出门,他得去参加招待赵霖和刘博等人的晚宴了。 此时整个县城的空气中飘荡着纸灰香烛的味道,天色还大亮,可是吉祥大街两畔已经挂满了灯笼。 大小店家都重新装点过店面,像鼎盛楼、倚翠楼这等大型店铺还用绸缎搭建起了彩楼,鼎盛楼花团锦簇,倚翠楼美人如玉,各有风情。 第五味也不甘示弱,胡涂挑出醉仙酒旗,包大往外搬酒坛子,一个又一个的大坛子摆在一起,打开之后,酒香浓郁。 王七麟站在门口观看,徐大拿过碗尝了一口酒,赞叹道:“绥绥娘子人美手艺更美,这一口美酒,哎呀,但愿长醉不复醒啊!” 门内正在摆放月饼的绥绥娘子嫣然一笑,道:“喜欢哪一坛酒,就把它抱回去。” 有些人家早早放鞭炮,于是在摇曳的花灯中,鞭炮声四起。 县城里有钱人家多,他们不在家里过节,而是呼朋唤友几家一起来酒楼相聚。 各家酒楼请来戏班子和跑杂耍、说书的,整个县城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 最有氛围的还是花灯,吉祥县每年都在吉祥大街上挂上花灯举办花灯节。 这时候的花灯和元宵节的花灯不一样,不猜灯谜,只赏花灯。 什么芝麻灯、蛋壳灯、刨花灯、稻草灯、鱼鳞灯、谷壳灯、瓜籽灯及鸟兽花树灯等,可怜王七麟今年第一次从小乡村跳入小城市,被诸多花灯看花了眼睛。 王七麟一路溜达进入鼎盛楼,楼里掌柜的亲自在门口迎客,看到王七麟先送上一个小红包,行礼直笑:“王大人,中秋节团圆欢乐啊。” 一行人回礼入楼,这时候有人忽然从旁边撞了王七麟一下。 王七麟诧异看去,一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在给他使眼色,急匆匆的消失在一条楼道中。 见此他追了上去,这少年是他当初救过的梦魇少年穆太航,他当时还得到了一张紫檀木棺材板,现在这板子就在他床上,每天晚上他都是躺在这板子上睡觉。 穆太航推开一扇门进入一个小包间,王七麟看看周围没有人跟进去,然后穆太航急急忙忙的说道:“王大人可还记得学生?” “穆家小哥……” “是我。”穆太航急匆匆的说道,“我提醒你一件事,今夜你要小心,学院的同学和师长要给你难堪。” 王七麟一愣:这又是要闹哪样? 穆太航解释道:“你前些日子很不客气的去挂帆书院折腾了一番,这让许多人很不满。而你之前还欺负过小书房的博士孟先生,对吗?再就是现在有人盛传你害死了知县李大人,于是学生们要趁着刘知府等高官在场,给你个大难堪。” 王七麟脸色立马阴沉下来,这他么的,欺负人啊? 去挂帆书院折腾是为了查案,欺负孟博士是他瞧不起人在前,至于害死李英的事更是无稽之谈。 他问道:“孟教谕知道这事吗?” 穆太航面露为难之色。 王七麟恍然,道:“他知道,我明白了,谢谢你小郎君。” 这就是孟忠贤在背后捣鼓的! 吉祥县县试岁考试题泄露一事与他大有关联,他曾经想压下这事但被王七麟拒绝了,这就注定他要受到惩处,教谕的位子估计坐不稳了,于是索性在下台前给王七麟使个绊子。 如果王七麟在赵霖、刘博等高官面前丢了脸,那以后仕途发展必然也不会很顺利。 这一招很凶狠,很歹毒。 王七麟又问道:“你们要怎么给我难堪?” 穆太航道:“中秋节有诗会,他们知道你不曾读过书,到时候会想方设法让你来作诗,拿你取乐。” 王七麟抱拳道:“明白了,多谢小郎君提点。” 穆太航道:“王大人客气了,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娘说你是难得好官,我、这种时候我不能坐视不管!” 他怕同窗起疑,赶紧又拉开门出去了。 徐大和谢蛤蟆在门外,他们听到了这话,徐大撸起袖子道:“七爷放心,大爷的文采那不是盖的,今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到时候给你作诗。” 王七麟笑了笑道:“待会看我眼色行事。” 穆太航确实帮他大忙,给他充裕时间让他来回忆梦中在地球学过的东西。 他在梦中的经历很玄奇,很多东西他理解不了,像什么物理、化学、外语就没有用心去学,他压根理解不了。 但诗词学问他很用心的学了,因为知识是不分时代的,它在任何时候都是宝贵的财富。 很巧,少年时有一次过中秋节,他想装神童,于是特意记住了梦里见过一首关于中秋的诗词,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的诗词,想要震一震他爹娘。 结果王六五和王陆氏压根不懂什么诗词,他在那里对月沉吟,他爹娘和姐姐们却在抢月饼吃,事后他解释说自己刚才作了一首很好的诗,他爹娘说月饼很好吃…… 从那之后他就断绝了在爹娘面前打造神童人设的心思,他爹娘压根理解不了这些事。 顶楼已经收拾出来,上首五个位子,赵霖、万佛子、刘博、曹庆还有代知县祖志文。 下面则是一圈茶几和蒲团,已经有许多人到来,里面多是衣衫飘飘的书生,一个个风流倜傥、举止潇洒。 王七麟一进来,书生们就开始低头接耳,一个个得意的跟抓了虫的小鸡似的。 案桌上摆好了果子,这时节果子多,常见的桃李瓜果不言,还有石榴、榅勃、梨、枣、栗子、葡萄等吉祥县本地难得一见的果品。 平时在外面难得一见的果子如今随意的摆放在各个案桌上,随意吃随意拿,由此可见鼎盛楼的实力。 不少书生家里没钱,饿的面黄肌瘦,他们一心想吃果子,可是为了名声没人敢下手。 王七麟不在乎,进来后抓起一串葡萄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品鉴:“真甜啊。” “嗯,这个大枣不错,虽然小了点,味道还行。” “呵,这是哈密瓜?西域的果子,咱们这里还没有种的呢,来,尝尝。” 王七麟刚拿起一个哈密瓜,这时候孟忠贤走了进来。 县里书生等于都是他的弟子,见到他纷纷恭谨主动的打招呼。 孟忠贤转了一圈意气风发的来到王七麟跟前,拱手行礼道:“王大人,中秋团圆欢乐。” 王七麟回礼,将哈密瓜递给他道:“这个点了,孟大人的肚子一定空了,吃一口果子?” 孟忠贤接过哈密瓜笑道:“好,多谢王大人。” 哈密瓜从未传入吉祥县,他拿到后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为了保持博学多知的形象他又不能开口问,于是就给旁边端茶倒水的小二使了个眼色。 王七麟注意到后抢先说道:“孟大人放心,这是西域甜瓜,没有毒的。” 小二点头。 孟忠贤沉稳自信的笑道:“我自然知道,玄奘法师的《西行大道经》上记过这果子。” 说完,他张开嘴咬了上去。 一口没咬动。 孟忠贤郑重其事的点头道:“正如典籍中记述那样,这果子的果皮很硬,很难咬动。” 王七麟惊呆了:我他妈直呼内行! 他问道:“孟大人,玄奘法师有没有在书里说,这果子与西瓜一样是切开吃瓤的?” 店小二疯狂点头,并用眼神暗示茶几上的小刀。 孟忠贤知道自己闹了笑话,但学生们现在都在看着自己,他面色沉稳的说道:“玄奘法师介绍过这西域甜瓜的吃法,可是他却说,西域的贵族就是从外皮开始吃,这叫先硬后软、先苦后甜,正如做学问一样!” 说着,他硬生生的啃开哈密瓜的果皮,一口口吃了下去。 王七麟服气了,他钦佩的感叹:我愿称之为绝活!你们儒家的就是牛逼! 这次不求月票了,推一本书 首先呢,感谢大家伙的支持,特别感谢,这不是虚的,是实实在在的。 最近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爆更的缘故,盟主猛增,先是LA兄弟和玄白兄弟给了盟,然后CV温良兄给了盟,昨天我的大红老乡名作家言归正传也给了盟,还推了弹壳的书,啊哈哈哈我欠了言归大胸弟好些人情,无以为报,日后提臀请他品鉴。 还有可耐好看又很有才华的美女作家桐棠,她也给了盟。 一下子,好多盟。当然,也是好多人情啦。 还有更大更大的人情,是正版的兄弟姐妹和投了票的兄弟姐妹所有,你们的人情,弹壳牢记于心。 前几天一直在求票,估计把大家伙求的不耐烦了,也把大家伙求枯竭了,所以今天不求啦,今天给诸位推荐我老大哥一本书。 我老大哥之前在外站写书,老作者一枚,平日里很照顾弹壳,我们都是一个地方的,经常和黑山老鬼、常世一起喝酒,他喝酒的时候最照顾弹壳,从不灌弹壳,是个好人。吃肉的时候也会让着弹壳,是个好人。认识姑娘的时候,哦,这个他不给弹壳介绍认识,他都自己偷偷认识,但也算是个好人吧。 如今他在起点开了本新书叫《仙灵养成手册》,也是仙侠文,字数还比较少,但他存稿很恐怖,比弹壳还恐怖的那种,所以大家可以去看看,有喜欢这个题材的,可以收藏他的书追一下。 老作者,节操和水平都是有的,不过他习惯于外站的写法,可能有些本站读者不是很合口味,但还是推荐大家伙去看看,他的脑洞和世界观,塑造的都很好,弹壳也在向他学习怎么塑造世界观。 《仙灵养成手册》,再次强调一下书名,这本书走的是偏渠道风的快节奏、高爽感模式,大家伙或许也可以去换换口味,挺不错的。 220.《中秋月夜赠刘曹二君》 孟忠贤一口一口的将哈密瓜吃了下去,一边吃一边点评:“皮硬肉软、先苦后甜,这西域甜瓜真如做人做学问一般啊,好瓜,好瓜!” 王七麟给他鼓掌:社会社会。 他这掌声是真心实意的,老头子的牙口和饭量真可以。 接着官员们进门,万佛子混在里面,看到王七麟后便跳过来拎起一串葡萄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刘博和曹庆两人陪同赵霖进门,他们一露面,全场起立跟迎接首长似的,就差鼓掌欢迎。 赵霖官阶最高,但此人不善言辞,为人低调,所以今晚的主角就是刘博和曹庆唱二人转。 刘博是真喜欢章如晦,来参加个中秋晚宴都要带着他,并且还给他在上座添了个位子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见此赵霖招手也添了个座,把王七麟给叫了过去。 见此徐大心花怒放,道:“七爷现在成了赵大人的心头肉啊,嘿嘿,看来升官有望!” 谢蛤蟆翻白眼道:“无量天尊,你个没心没肺的,王大人这次不吃处分就不错啦,还升官呢?你想的怪好,你怎么不想他娶媳妇?” 祖志文充当主持人身份,大家伙坐定后他招招手,有莺莺燕燕们端着小盘的田螺送上。 只见红裙黄衫飘荡,屋子里多了许多脂粉味,空气中开始流淌着暧昧的气息。 每人一盘小田螺,祖志文站起来叉手说道:“父母官们,下官有礼,这正所谓中秋吃田螺、好事一摞摞,我们吉祥县没什么有名特产,但县外吉祥河所产田螺还不错,可以明目,所以特请诸位尝尝。” 刘博挽袖捻了一个田螺笑道:“多谢贵县好意,此时吃田螺确实是好时节,正所谓中秋佳节近如何,饼饵家家馈赠多;拜罢嫦娥斟月下……” “芋头啖过又香螺!”堂下书生齐齐摇头晃脑的接了最后一句诗。 王七麟没听过这诗,不知道这些讲究,他们老农民只是知道此时田螺空怀,腹内没有小螺,肉质特别肥美。 不过田螺吃起来费劲,民间用一根扫帚草往外扎着吃,但这是粗鄙之举,上不得台面,正式场合都是纯靠嘴巴往外吸。 王七麟内力足,一口气能吸出一块肉,书生们气力不足,有的瞪着眼有的鼓着腮帮子,结果最后也没吸出什么来。 徐大是高手,他不光能吸,还能用舌头轻巧的挑出螺肉来,所以只见他双手连动,一个个田螺离开他嘴巴就会变成空螺壳。 吃过田螺就要开始喝酒,中秋节的桂花开的最盛,鼎盛楼名酒冠中秋便是桂花酒。 祖志文亲自给刘博添酒,刘博又亲自给赵霖添酒,结果一看酒杯是满的,旁边王七麟正端着酒壶露出舔狗之笑。 刘博哈哈大笑,道:“贵县,这酒的名字起的好呀,冠中秋、冠中秋——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可是如此?” 祖志文钦佩的竖起大拇指道:“刘大人果真是才高八斗,正是如此!” 刘博抿了一口清澈的酒水,赞叹道:“醇香浓郁,好酒,好酒当配好诗,谁来吟一首易安居士的《鹧鸪天-桂花》?” 这时候应该给书生特别是年轻的书生们一个表现机会,但孟忠贤亲自披挂上阵,摇头晃脑的念道: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听过《鹧鸪天》,刘博痛快的饮酒,道:“好诗好诗,援骥斗兮酌桂浆,诸位大人、诸位学生,我等再共饮一杯!” 等到这一轮喝完,王七麟站起来说道:“刘大人,您刚才说好酒当配好诗,但咱们用古代先贤们的诗词来配酒终归差些味道,这酒是今年的桂花酿,那下官以为所配的诗应该也是由今年学生们所创作才更搭。” 刘博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这话有道理,那在座的书生们可有准备?” 王七麟道:“本县书生文思如泉涌,临场创作一样能作出好诗来。” 学生们纷纷看向孟忠贤:这是什么套路? 孟忠贤面色不变,心里也在纳闷:怎么回事?这草莽小子怎么主动提诗词?难道他三杯酒下肚喝晕了头准备自爆? 他一边琢磨一边应和道:“王大人谬赞了,不过学生们能与诸位亲大人共度中秋,这确实是三生有幸,我相信他们都想表现一番。不如这样,我们大家伙正好围坐一圈,那便来个飞花令,击鼓传花,花落诗成,如何?” 这是他的计划,鼓手都安排好了,到时候花落谁家他也安排好了,接花的学生提前准备了诗词,就等着给他长脸,同时花还会落到王七麟手中,到时候嘿嘿嘿。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发出猪拱白菜的欢笑。 刘博正要点头,王七麟抢着说道:“击鼓传花固然有趣,可却不能完全展现本县学子的文采,所以我看咱们就挨个饮酒、挨个作诗,来个中秋群诗会,这样多年后说不准能留下一段佳话。” 座下学生们豁然色变。 孟忠贤脸色也变了。 不能喝酒、不能吃肉的赵霖本来觉得这种宴会很无趣,所以看到学生们脸色纷纷变化他觉得很有意思,跟看变脸似的,于是就说道:“好,这么来吧。” 主官这么说了,刘博和曹庆自然更没有意见。 这时候王七麟走出来冲三人挨个施礼,说道:“游戏是下官提出的,那就从下官开始,今夜中秋,学生以中秋佳节为诗题,草草准备了一首七律,权当抛砖引玉,还望大人们斧正!” 见此祖志文、孟忠贤等人纷纷挠头,他们懵了。 刘博很感兴趣,挥手道:“王大人要先展露文采吗?很好,果然青年俊杰,请!” 王七麟推开窗户,一轮圆月高悬天空。 月光皎洁。 阳台有花,王七麟指着怒放的花朵满含深情的诵读道: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他又看向苍穹点点星,继续读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随着全诗一句句吐出,书生们表情一次次变幻。 最后一个‘消’字吐出,有的书生倒吸凉气、有的书生激动的举酒杯、有的书生颓然、有的书生眼神呆滞,还有的秀才吹口哨。 吹口哨的自然是徐大,他竖起两根大拇指道:“牛逼哉!” 王七麟忘记这首诗的作者是谁也忘记诗名了,他当时为了在父母面前表现自己,就死死记住了全诗。 本来时隔多年,这首诗他忘记的差不多了。 但好巧不巧,前段时间他唤醒了脑神,如今记忆力非凡,少年时候的许多往事都能回忆起来。 刚才穆太航提醒他后,他就在绞尽脑汁的回忆这首诗,最终好悬给回忆了起来。 这首诗相比《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念奴娇-中秋》、《八月十五夜月》、《嫦娥》、《唐多令》等千古名句自然不算什么,可这些千古名句都在书本上,在场书生懂的比王七麟更多,他没法剽窃。 而这首诗是他在梦里发现的为数不多在新汉朝诗词书中找不到的诗作,于是他才苦心背了下来,少年时他不懂事,以为自己作一首好诗就能成为远近闻名的天才。 但爹娘的不重视加上他的成熟,他就把这妄想给摒弃了。 诗才不是那么好当的,比如此时孟忠贤便猜到他这首诗是剽窃所得,拍案而起问道:“王大人,这首诗当真是你做的?” 王七麟笑道:“怎么,孟大人也要来做一首吗?” 孟忠贤问道:“不,下官只是关于这首诗有些疑惑想问问大人,诗中用典是怎么用的、诗中有什么考据?这银汉与红墙代表什么?剥后蕉是何意?三五年与三五月又是在感慨什么?还有……” 王七麟沉着的说道:“这些好说,孟大人,咱们饭后可以仔细探讨。现在就算了吧,良辰美景不待人,春宵一刻值千金,接下来的时间应当交给在座学子,由学子们来向在座大人展示自己的文采。” 听到这话书生们激动的想骂娘,你不知道从哪里捣鼓来这么一首好诗,相比之下我们的诗词能见人吗?我们还有个屁的文采可以展示! 孟忠贤更明白这道理,他索性说道:“王大人,您这首诗堪称千古名句,不知道它的诗名是什么?它当真是你所作吗?” 就差没有直接说你这孙子抄袭剽窃了! 但孟忠贤冰不是在无事生非,他坚信这首诗不是王七麟做的,因为他堂堂一个举人,自认都做不出这等好诗来。 要知道他已经读圣贤书五十年,而王七麟呢? 一个粗胚罢了! 王七麟笑道:“孟大人是因为本官没有上过学,所以就以为本官不识文字、不懂诗词了?但是你读书几十年,须知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算了,孟大人,你我在这里争执这点毫无意义,有什么疑问等宴会结束你来找我,咱们共同探讨。” “至于本诗的诗名,”他沉吟一声道,“我还没有想好……” 孟忠贤笑道:“是王大人没有想好还是你不敢……” “中秋月夜赠赵刘曹三君!”王七麟突然说道。 孟忠贤一愣,问道:“什么?” 王七麟淡淡的笑道:“我说这首诗的诗名叫中秋月夜赠赵刘曹三君!” 刘博顿时面露喜色。 赵霖吃了一粒无花果,道:“改一下吧,中秋月夜赠刘曹二君,我是个只会舞刀弄棍的粗人,对诗词歌赋并无兴趣。” 王七麟颔首道:“那便是‘中秋月夜赠刘曹二君’。” 刘博更高兴了。 他是读书人,很清楚这首诗的价值。 实际上他与孟忠贤一样,也不相信这首诗是王七麟所作,事实上在座任何一个人写出这样一首诗来他都不信。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反正这首诗是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而且诗名与自己相关。 这代表什么? 代表这首诗传颂多久,自己的名字和生平就能流传多久! 于是他举起酒杯赞叹道:“王家小郎果然是青年俊杰,拔刀能平天下魔,收刀能写圣贤书!来,诸位,我们共同举杯,当为此等佳作浮一大白!” 知府已经发话了,孟忠贤还能说什么? 他失魂落魄的坐下,心里就一个念头:坏事也!完犊子矣!呜呼哀哉! 刘博对这首诗大为欣赏,一杯喝完举着酒杯又吟了一遍,然后诗兴大发,挥手道:“诸位学子,还不展现你们的诗才?” 王七麟不怀好意的看向孟忠贤,道:“不如从孟大人开始?” 孟忠贤要骂娘,可不敢出声。 瑟瑟发抖。 噤若寒蝉。 堂下书生更惨,他们一个个使劲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 徐大看的直乐,当年他上学的时候,每当夫子要提问难题,大家伙就是这个熊样。 但刘博这会正在兴头上,他对孟忠贤期盼的说道:“孟大人,请尽展诗才!” 曹庆也催促他:“对,本官在府城听说过孟先生大才,今夜正值中秋佳节,还请一展诗才。” 今晚他们和赵霖是主角,而赵霖对文坛的事毫无兴趣,这意味着如果还有佳作问世,两人的姓氏名字还会问鼎诗名。 王七麟已经作出一篇本朝佳作,这作品至少能流传几百年,他们便能跟着被世人谈论几百年。 如果再来一篇传世名作…… 两人激动的就像毛头小子第一次进青楼。 孟忠贤无法推脱,只能起身迈着沉稳的脚步将事前准备好的一首诗慢慢吟了出来: “排云两载寄书札,须到盟言数点仙。卷尽明前随兔走,宽心闲地媚清涟!” 大厅里头一时无声,针落可闻。 然后曹庆失望的问道:“结束了?这么快?” 徐大揶揄道:“孟大人,你的太短了吧?你看我家七爷,那家伙多长啊?” 孟忠贤明白两首诗的差距,他羞愧难当,讪笑着坐下:“老了,老了,才华不多了。” 刘博举杯道:“此诗依然值得当浮一大白,来,诸位共同举杯,为我吉祥县的仕子们壮怀。” 书生们面色惨淡,坐在上首第一位的恰好是小书房的博士孟老夫子。 现在,压力全在他身上了。 孟忠贤看着他,指望着自家兄弟来一首更差劲的诗,这样就显得他不是那么差了。 孟博士确实也准备了一首诗,可是王七麟的诗作在前,他的着实拿不出手。 那么该怎么办呢? 正所谓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老博士刚才想出了一招,刘博引领举杯,他痛快饮酒,喝完之后面色潮红,站起来踉跄着作势要念诗,结果刚开口摔倒在地。 后面两个书生已经得到他的吩咐,见此立马大呼小叫的扶起他:“老夫子不胜酒力,大人们还请恕罪。” 书生们架起他拖了出去,他们两人顺便逃过了一劫。 这样,排在第四位的书生就成了众矢之的。 这书生本来还以为屠刀一时落不到自己的头上,他有时间来想对策,结果前面的人这么不要脸…… 我透你们的娘! 他心态一下子崩了! 但府城师长就在面前,他不敢发作,只能站起来满含悲怆的念道:“还因望夜等闲休,极浦清溪在他乡。秋水半钩汤饼客,不曾风榭自松江。” 刘博和曹庆对视一眼,一脸的‘这什么玩意儿’…… 孟忠贤却是松了口气,相比之下他那首诗还算过的去。 而祖志文那边表情却垮的厉害:他本想靠本县书生们给自己挣点脸,可看看他们这表现! 老县丞无言以对,一个劲的喝酒。 今晚这酒,好酸! 刘博一看晚宴的氛围要垮,赶紧说道:“今夜有皓月当空、有美酒在杯,亦有良诗多多,如此好日子怎能无乐?祖大人,能否奏乐?” 祖志文站起来挥着手说道:“奏乐奏乐!” 徐大嘿嘿问道:“有没有吹箫的?会吹箫的到我这边来。” 一队姑娘婀娜多姿的走上来,摆开架势连吹带唱加拨拉,丝竹声顿起。 徐大和谢蛤蟆上来给赵霖敬酒,赵霖养蛊虫,平时不沾酒水,他以茶代酒回应二人,表现的很给面子。 大家伙开始闲谈,外面响起了烟花爆竹的炸裂声,刘博对此大感兴趣,他招呼赵霖走到窗前,两人一边看烟花一边小声聊天。 烟花落下,夜幕寂寥。 刘博走过来问王七麟道:“王大人,你在吉祥县待的怎么样?” 王七麟抱拳道:“多谢知府大人关心,下官在这里待的很舒服,很好。” 刘博点点头道:“嗯,但现在你们知县被鬼所害,虽然你破了案子,可是事情对你恐怕还是有所影响。” 王七麟沉默的点点头。 刘博笑了笑又说道:“吉祥县的县试岁考大卷被泄露,虽然你也破了这案子,可是你依然有失职之罪。” 王七麟苦笑道:“卑职工作疏忽,愿意接受责罚。” 刘博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必急着担责,今晚三更之后,你来我房间,我有话与你说。” “你自己来,而且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他又补充道。 王七麟一怔,我尼玛,什么意思? 刘博没有再说话,转身而去,端着酒杯与书生们开始攀谈。 赵霖则淡淡的说道:“今晚你去刘大人房间的时候小心一些,勿要被人看到。” 王七麟懵了,他努力吞了吞口水,抱拳道:“请大人明示。” 赵霖说道:“我不能说太多,只能告诉你刘大人对你观感颇佳,愿意赐你一段大机缘。简而言之,今晚你在刘大人身前要好好表现。” 王七麟震惊的看着他,又看向刘博。 刘博正与几个俊秀的书生推杯换盏,于是他再度看向章如晦。 章如晦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安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无欲无求、不动不躁。 等赵霖离开,徐大扭扭捏捏的凑到王七麟跟前低声道:“七爷,你今晚打算怎么做?” 王七麟茫然道:“什么意思?” 徐大挠挠头,道:“要不要我托人打听一下,这章如晦拉的便便是不是比普通人要粗……” 王七麟勃然大怒,然后又失魂落魄。 中秋节夜里没有宵禁,今夜的吉祥县是不眠城,当地民间有中秋夜越晚睡越长寿的说法,百姓们祈求长寿,肯定要熬夜,年轻人甚至要玩个通宵。 赵霖和刘博等官员被安排在衙门的二堂歇息,而夜里整个吉祥大街一直人来人往,要避开所有人耳目进入二堂还是挺麻烦的。 特别是刘博和赵霖先后叮嘱他不能被外人发现行踪,所以他只能小心行事。 221.平阳府,铁尉 进入衙门后,有官差举着火把握着刀列队巡逻,王七麟躲开他们贴近二堂,站在阴影中静候良机。 为了保护高官们的安全,窦大春亲自带队值守,他们将二堂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避开他们所有人的耳目进入刘博下榻的房间着实太难。 还好他跟窦大春关系很硬,徐大上去跟窦大春低语了几句,窦大春为难的挠挠头,最终还是带走一队看门的捕快。 八喵悄无声息的回来,给王七麟比划了一把阔剑的形状。 二堂卧房都是内外两间,内间住官员、外间住护卫或者仆人。 刘博自然睡在内间,纯阳宫弟子柳笙则睡在外间。 王七麟对谢蛤蟆点了点头,谢蛤蟆借着官差离开的空当走到刘博房间的窗口,抽出一道符箓扔了进去。 窗户洞开,柳笙持剑杀了出来。 皎洁的月光下,大剑透露着冰冷清澈的寒意。 谢蛤蟆带走了柳笙,王七麟顺着窗户跳了进去。 到了这一刻他已经明白刘博和赵霖叮嘱他的用意,两人没有馋他身子,否则不会在二堂内外安插上这么多人手。 那么为什么非得要他避开所有人耳目自己进去呢? 刘博要考验的身手。 王七麟翻身跳进去双手撑地落下,悄无声息。 内屋的房门紧闭,他上前打开门,看到刘博在一张书桌后冲他微笑: “王大人果然如赵大人所言,年纪轻轻,却心思缜密、身手高超。” 王七麟进屋,关上门后行礼道:“下官深夜冒昧来访,还望刘大人恕罪。” 刘博摆摆手道:“这怎么会是冒昧来访?是我要你来的,你做的不错,先以关系调走人多眼杂的护卫,又安排下属高手引走身手高超但江湖经验不足的柳笙,很好,有脑子。” 王七麟再度抱拳。 他不知道刘博今晚叫他来是为了什么,所以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刘博站起来在房间里负手慢走,忽然吟起了《中秋月夜赠刘曹二君》: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好诗!” 他扭头冲王七麟笑了笑,问道:“这首诗果真是王大人所作吗?” 王七麟诚恳的说道:“是我梦中见一老翁所做,但下官敢以全家性命发誓,此诗并未在世间任何地方出现过。今夜之所以拿出来,是因为孟大人……” “孟忠贤想在夜宴上给你难堪,他知道你没有念过学,便想击鼓传花逼你作诗,让你在我与赵大人面前丢脸。”刘博笑道。 王七麟沉默的点点头。 这知府的消息很灵通。 刘博挥手示意他坐下,然后他继续负手转圈圈,一边转一边盯着他看。 王七麟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平静无波,但暗地里却一个劲提肛,小心谨慎的防备意外发生。 足足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刘博忽然开口道:“八月初一,本郡秋闱开试,历时三日于八月初三正式终止。全郡考生两千八百零四人,最终将出举人六十四人。” “但是!” “八月初五到八月初八,应试学生有六十四人失踪!后来找到了一个书生的尸体,这书生很怪,嗯,具体的后面说,其他六十三人消失不见!” 王七麟猛的抬起头来。 “在此期间曾经发生过一件事,”刘博说道:“八月初四的时候,平阳府烂陀寺邀请海外佛国高僧莅临讲经,有传言说高僧能赐福与人,更改人的福运。” “考生们都想中举,而平阳府与郡城相邻,八月初三秋闱结束,几乎所有考生当即就成群结队去寺里寻求高僧赐福。” “高僧和蔼可亲、慈悲为怀,他开了个道场给考生们赐福。平阳府铁尉杨左深入调查高僧与烂陀寺,结果失踪不见。” “两件事发生,朝野震动,圣上龙颜大怒,已经罢黜了郡城的知府与府尉,而本郡父母官刺史大人恰好身体欠安,借着此事告老还乡。朝廷需要一个人去查处此案,于是在三日前下圣旨于我……”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凝视王七麟:“现在我已经不是云州府的知府,而是郡城太上府的知府并代行本郡刺史职责!” 新汉朝沿袭了部分大汉朝的行政划分,汉朝除京师附近七郡外,把全国分为十三州,而新汉朝则将天下分为九洲,每一洲内有两到四个郡,郡下是多个府城,府城下是多个县城,县城下是多个乡村。 像王七麟现在所在的吉祥县归云州府管辖,而云州府则归于并郡所属,并郡分属中洲。 并郡的郡城就是它的首府城市,叫做上原府,它的行政地位比其他府城要更高半级。 刘博从云州府知府升为上原府知府属于升官,而且他还要代行并郡刺史职务,这可是高升,已经算是一方诸侯了。 但是刘博脸上并没有高兴表情,他皱眉问道:“王大人,你应该知道本官现在的处境吧?” 王七麟叹气道:“朝廷看重大人能力,要大人去稳定并郡军政大局,而大人入主郡城之后当务之急便是破除六十三书生失踪、一书生死亡案!” 刘博缓缓的点头,说道:“这些可不是普通书生,他们都是秀才,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即将出炉的举人。你须知道,圣上治国靠百官,如果这六十四个人就是本郡秋闱的举人,那这代表失踪的是六十四位官员!”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王七麟道:“这是动摇本朝根基的大事!” 刘博说道:“一点不错!相比之下一个贪官李英被妖邪所害什么都不算、你们县的岁考试题泄露也什么都不算!” “破除此案乃是本官也是咱们全郡的当务之急,我曾经求助于你们歌帅,但歌帅还有要务在身,我请他举荐人才来辅佐我,本来我以为他会举荐一位金将,再不济也是举荐一位银将,可是没有。” “他举荐了你,区区一位大印!” 王七麟能说什么?李长歌真是看得起自己! 刘博道:“我与歌帅是至交好友,他绝不会坑我,既然他举荐你来帮我,那我就重用你!所以你以为我这次来吉祥县是为了李英被害和岁考试题泄露案件而来,对吗?” “不,这两件事归曹大人管辖,本官是为了你而来!赵大人也是为了你而来!” 王七麟默默的点头。 刘博又说道:“平阳府铁尉杨左已经失踪,如果你愿意,你明日开始就是平阳府铁尉了。” 王七麟内心大震,道:“下官刚进入听天监不足一年……” “这些你不必跟我说,我都知道,歌帅介绍你的时候说过了,但你手下百案百破,事涉妖魔的案子,你每件案子都查的清清楚楚,是吗?”刘博凝视着他问道。 王七麟说不是高兴还是紧张,他觉得一切有点缥缈,道:“或许是卑职运气好。” 刘博摇头道:“人不轻狂枉少年,王大人年纪轻轻,为何却如此老道圆滑?为何毫无锐气?” 王七麟吞了口唾沫,突然改口问道:“出事的六十四个秀才,才华如何?他们胸有才气,有没有人看过他们才气如何?” 刘博道:“这些我还不知道。” 王七麟说道:“也就是说,这六十四人是不是要出榜的六十四位举人,现在还不清楚?” 刘博道:“自然,审阅考卷哪有那么简单?到目前为止他们的考卷还没有正式审阅呢。” 王七麟又问道:“大人要我协助你破解此案,却将我安排去平阳府做铁尉,是这六十四位书生在平阳府出事的?” 刘博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你为何不猜测他们都是平阳府人士?” 王七麟摇头道:“这案子最可怕的地方在于,我们不知道这六十四人是否就是以后的六十四位举人,如果他们都属于平阳府,那这个担忧就可以免除了,平阳府书生不可能包揽全郡举人。” 刘博点点头道:“不错,他们都是在平阳府失踪的,当然有一位的尸体已经发现了,但另外六十三位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须得去将他们找出来,并挖掘出内情!” 王七麟道:“可是卑职不明白,如此重案怎么能指望区区一位铁尉?歌帅有事,还有金将、银将等诸位大人。朝廷一定还会安排其他人来调查此事,卑职想这事怎么着也轮不到卑职来主导吧?” 刘博叹了口气,道:“有些事你不能知道,我只能告诉你,现在边疆不稳、有人作乱,朝廷将大批高手调去了四境。另外九洲之上好像有什么大法宝或者大能入世了,朝廷前些日子恰好又调集了一批高手负责查询此事。” “现在本郡仕子出事,其他郡风声鹤唳,他们也需要调集高手去保护自家仕子。不过你放心,调查此案的确实不止有你一方力量,明里暗里还有许多人手在负责查案。” “但是,”刘博目光炯炯的说道,“我希望最终查清案情的是你!” 王七麟沉思了一下,重新抬头说道:“可是本县知县被妖魔所害卑职终归有责任,岁考试题泄露,卑职同样有责任。” 刘博笑道:“李英这人,庸官而已,他平日里贪得无厌、逞性妄为,毫无政绩,只有奸弊。早就有人状告他,说他在在衙门里藏污纳垢,将光明正大之处变成鲍鱼之肆,哼!这种人没了龙气庇佑,自然会被奸邪所害,也算是天道筛选,为朝廷除恶!” “岁考试题泄露此事与你更无关系,本地教谕与李英此贼勾搭,连群结党,将你排挤出官政权力之外,你都不知道岁考试题保存于何处,又何谈去保护试题?所以此事就是李英此人咎由自取,与你毫无关联!” 王七麟忧愁很久的事,上官几句话就将责任全给推走了。 兵字两只手,官字两个口,亘古如此。 话已至此,他不能拒绝了,就抱拳行礼道:“多谢大人拔擢,卑职一定竭尽全力查破案情,以报答大人赏识之恩。” 刘博笑着摆摆手道:“话不能这么说,是朝廷拔擢你、是圣上赏识你,我等只是代天牧狩罢了。还有,平阳府城官场关系混乱、人情复杂,你去了得小心。” “不过你是本官的人,只管做事就好,只要是为了破案、为了效劳天子,那不管做什么都无需顾忌,但请放手一搏。” 叮嘱他几句之后,刘博亲自开门送他出行。 王七麟推开窗户要跳出去,外面响起一个闷闷的声音:“走正门吧。” 柳笙已经回来了,抱着他那把大剑倚在墙头发呆。 徐大和谢蛤蟆等在衙门外,看见王七麟出来两人凑上去问道:“怎么样?” 王七麟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升官了。” 徐大面露不忍,安慰他道:“七爷没事,男人就是这样,有时候为了生计不得不向狗日的现实妥协。唉,遇到这种事也没办法,其实没什么,前些日子我肠道不舒服,去百草堂问诊,那大夫也曾经给我做过开肠看诊的事……” “等等,你说什么呢?”王七麟怒视他,“刘大人要高升,恰好平阳府碰到一件大案,平阳府城的铁尉又失踪了,于是让我去代行铁尉职权,帮他破案!” 徐大失望:“就这些?” “你以为呢?” “我以为,”徐大嘿嘿笑了笑,又觉得不对,“你什么都没做,刘大人为什么那么看好你?要知道章如晦可是在咱们吉祥县出的事啊,恨屋及乌,他怎么着也不能提拔你吧?” 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刘大人乃是清官、好官,他知道我能力强、有才华,所以提拔我,而且歌帅还为我说了好话,将我举荐给他,这样来看有什么问题?” 徐大不再怀疑,配合的说道:“七爷言之有理,而且今天七爷还弄了一首好诗拍他马屁,嗯,没看出来啊七爷,原来你是个马屁好手,大爷一直以为自己会拍马屁,现在来看我比起七爷来差不少。”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七爷我从不拍马屁,我都是靠真本事。” 谢蛤蟆道:“不管是拍马屁也好真本事也好,刘大人究竟是遇到什么事了,竟然要靠你来破案?” 王七麟将案情告诉两人,听完之后两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徐大失声道:“果然是大案!” 谢蛤蟆想了想说道:“难怪刘大人要拔擢你,恐怕并非是歌帅举荐你,而是平阳府成了个烂摊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听天监有能力处理这烂摊子的人不肯将自己置身其中,刘大人只能选你。” 一听这话徐大敏感的叫道:“那七爷又被坑了?干!” 王七麟摇头道:“给我升官算什么坑我?而且他也给了我拒绝的机会。所以我想,他并不是要坑我,而是给我一个有风险的机会。” 说着他面朝明月感叹一声:“人生在世总是这样,没有纯粹的好事,要有所得必有付出。”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谢蛤蟆跟着说道:“王大人所言甚是,不过我总感觉这事还不是咱们讨论的这么简单,里面是不是还有我什么们现在不知道的猫腻?” 王七麟说道:“没关系,刘大人九月初一才会去郡城上任,我得等他上任后才能就职,所以咱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调查,明天你去打听一下平阳府什么情况,咱们提早做准备。” 徐大道:“我也把我手下那群泼皮派出去,他们厮混在市井之间,一定也能查到些消息。还有窦大春,这厮最好八卦,官场里的事他知道的比咱们都要多,也得问问他。” “嗯,这些都不着急,徐爷你给我说说你在百草堂被人开肠问诊的事。” “其实妹油这回事……” “还妹油呢,咋了,嘴瓢了?”王七麟嘲笑他,然后伸出双手摁住他双肩,道,“我听人说开肠问诊都得这个姿势,是吗?” 谢蛤蟆问道:“这样两只手都在肩膀上,怎么开……嘿嘿!” 徐大恼怒:“滚!” “你说说感觉,让我们开开眼界!”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回到驿所,此时已经是下半夜了。 驿所里头还没有歇息,金大爷、木兮和王家人坐在池塘边上一边吃点心一边聊天,欢声笑语一片。 王七麟一看,绥绥娘子、包大和胡涂也在,这样倒是人多热闹。 看见他进门,金大爷笑道:“七爷你回来的晚了点,先前绥绥娘子抚琴、木兮姑娘在水塘上舞动了一曲,真是太棒了。” 黑豆兴冲冲的跑来说道:“姥爷还说你小时候的事来着,舅舅,原来你小时候很蠢。” 王七麟笑道:“是吗?” 黑豆郑重其事的点头。 “那你听的开心吗?”王七麟再问。 黑豆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开心!而且今晚不用睡觉,可以一直玩,非常开心!” “那你功课做完了吗?孟老夫子给你中秋节留下了功课的,我听见了。” 黑豆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说道:“不开心。” 王七麟问道:“什么?” 黑豆可怜的说道:“刚才我听姥爷说你的时候,一点不开心。” 王七麟亲热的摸摸他的翘天辫说道:“但是舅舅知道你有功课没完成的时候,很开心啊。” 黑豆瘪瘪嘴,想哭。 徐大安慰他道:“没事,黑豆,今夜大家要通宵,都不睡觉,所以你有做功课的时间,去吧。” 王七麟补充道:“不过你没有很多时间了,现在已经是四更天快五更天了,天要亮了。” 黑豆抬头看看天色,哇的一声哭了。 于是屋子里一张桌子上点燃了蜡烛,一个小孩握着毛笔在艰难的描字,屋子外一群人围着桌子吃着点心喝着茶,时不时还要唱一支歌,简直太开心了。 黑豆挤挤眼睛想要酝酿一点睡意,结果刚才太亢奋,这会睡不着。 他放下毛笔哀愁的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八喵用尾巴卷起毛笔扔给他,又用尾巴抽了抽桌子。 就像先生用教鞭抽桌子一样。 黑豆忍不住,又留下了悲怆的泪水。 他有预感,自己那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童年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看他还不写字,八喵一下子跳了起来,挥舞着长长的尾巴在他身上比划,口中‘喵喵’连叫:再不写,鞭子抽你身! 它用毛茸茸的小胖手挠醒九六,九六茫然的叫了起来:“六六六!” 八喵继续挥舞尾巴在黑豆面前摇晃,抽打着空气发出‘啪啪’声。 有了狗腿子,它甩鞭子甩的更起劲了。 222.和尚一张皮(月底加更谢大家伙) 大家伙在一起熬到黎明,然后就回去歇息了一下。 一点不睡觉还是扛不住。 王七麟睡醒后打着哈欠出门,看见黑豆精神抖擞的在逗弄九六玩,他把九六两个小耳朵用皮筋绑了起来,还把它尾巴绑在一条后腿上,整的九六一个劲喊‘六六六’。 八喵蹲在窗户上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不过王七麟一露面它立马窜下去用利爪将皮筋给割开,解救了九六并蹲在它身边用一只前爪搂住它脖子,冲着黑豆喵喵叫。 黑豆迷茫的回头,随即打了个激灵,王七麟在冲他阴森森的笑。 “功课做完了吗?” “做完了,舅舅,我写的很好。”黑豆急忙点头,并讨好的上前去给他平整了一下衣服。 王七麟找了个地方坐下,也拉着黑豆坐下,说道:“猪谷里豆啊,你是不是很讨厌学习?” 黑豆下意识要点头,但他反应快,赶紧摇头。 作为一个聪明的小孩,他总结出了许多经验,其中有一条就是:与舅舅在一起,认同的话要摇头、否认的话却要点头。 要想不被舅舅坑,就得心口不一。 王七麟搂着他语重心长的说道:“豆啊,人这一辈子要有出息,必须得学习,而且要努力学习,正所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呀。鲁子说,学无止境……” “舅舅,鲁子是谁?”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道:“他叫鲁迅,是个很有学问的人。” “鲁迅又是谁?” 王七麟说道:“你看,你这就不知道了吧?这就是因为你学习太少的缘故。这样吧,你再回去把作业写一遍。” 黑豆吓得尿崩,他哭丧着脸说道:“舅舅你别让我写作业了好不好?我以后会好好念书的,我会念书考秀才、考状元,做大官。” 说到后面,他自己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信心,很坚定的说道:“对,考状元!” 王七麟笑着摸摸他的翘天辫道:“你别这么说,否则会掉牙齿的。” 黑豆惊讶的问:“当状元会掉牙齿吗?” 王七麟摇头道:“当状元不会,吹牛逼会,吹牛逼容易挨揍,挨揍容易被打掉牙齿。” 黑豆捂着嘴巴跑了。 吃过早饭,谢蛤蟆骑上一匹快马离开驿所。 他要先去平阳府一趟,去打探当地消息。 随后窦大春也来了,王七麟以为是徐大把他叫来的,问道:“你先等等,我给你沏壶茶、弄点茶食,一边吃喝你一边给我讲。” 窦大春钦佩的说道:“七爷真是神机妙算,没有什么能逃过你的掌控,你是不是算到了圆觉的所作所为?” 王七麟一怔:“呃,圆觉?哦,那啥,咱先不喝茶了,你说说你来做什么。” 窦大春说道:“七爷你不是让我派人监视圆觉吗?我安排了几个机灵的兄弟轮换盯着他,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 “他死了!” 这话一出口,王七麟整个懵了:“什么?他死了?” “不对不对,应该说,他圆寂了、飞升了、仙去了。”窦大春乐呵呵的改口。 王七麟气的想要飞他巴掌:“老窦你是脑子里差点事吗?发生这种事有什么好高兴的?他好好一个和尚,怎么会突然死了?” 窦大春讪讪的说道:“但他真的死了啊,七爷,其实这和尚死了是好事。你看,咱们之前猜测他牵扯到反贼,对吧?如果他真牵扯其中,那咱肯定还有许多事要忙活,他现在死了,一了百了对不对?” 王七麟瞪了他一眼:“这不是懒政吗?” 窦大春叹了口气,他扬头看向天空,露出唏嘘的胡渣子:“七爷,你不懂,你终归是年轻。这官场的事啊,不是那么简单的,唉,事多了你做的多了可是问题也多啊……” “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王七麟接道。 窦大春一拍手道:“精辟!” “精辟?屁精!”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可是你没错也没功劳!没有功劳你怎么晋升?” 窦大春眨眨眼、挠挠头,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男儿要有志向,男儿必须成功!你看你吧,要是你不能好好做官、往上晋升,那你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还能干什么?” “还能回家做生意啊,半个吉祥县的生意是我家的。” 王七麟愣住了,猛的生气:“老窦我真是对你失望,你是胸无大志啊!是,你家生意多,可那是你的吗?你自己的吗?官阶才是真正属于你啊!你要是不好好做官,那你就回家去继承你家的生意吧,你家都有什么生意?不就是几十间粮食铺吗?一家客栈吗?” “不止!良田有两千倾,羊有八百头,牛有一百二十头,马有十八头,布庄有十二家,当铺有八家,杂货铺子有五家……” 王七麟面如土色:“别说了别说了,赶紧带我去看看现场!” 两人叫上徐大急匆匆出门,这时候路口一处摊子上,正在忙活着擦桌子的小二直起腰来。 他生的头大脸平、鼻根低、眼睛细小、颧骨高,有点丑,看着王七麟等人背影远去,他赶紧将摊子收了起来,换成一个扁担挑在肩膀上准备前往大印驿所。 一个长着两撇小胡子的青年拉住他问道:“黄公子……” 店小二怒视他,他急忙改口:“黄公子家的小二,不是,黄公子,这里没有客人,咱称呼上用不着特别注意吧?” 黄公子怒道:“细节!细节!你们汉人的古代先贤说过,生活细节见真章!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总归我的意思我们要注意细节,平时从细节入手!” 小胡子苦笑道:“好吧,小二哥,我想说这一招好使吗?你要假扮个收破烂的进驿所,然后找蛊虫?” 黄公子闷闷的说道:“那还有什么办法?蛊虫在我体内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唉,我已经找了许多高手帮我诊治,都说除非我去南荒找金蛊女,否则这虫子压根取不出来。” 小胡子说道:“我的意思是,小二哥,你不知道那王七麟将蛊虫藏到了哪里,对吗?这样你假装一个收破烂的上门,又不能随意在驿所里逛,这样你怎么能找到蛊虫?” “陆师此言有理。”有人点头。 黄公子叹气道:“我也知道,但这次只是去探路罢了,先去看看驿所的布局,其他的后头再说。” 也有人说道:“公子安排没问题,陆师,你有更好的主意吗?否则别耽误时间了。” 陆师说道:“我认为我有更好的办法,这办法分为上中下三策,不知道黄……” “我真是挑你阿娘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卖关子?”黄公子忍不住破口大骂,“要不要我给你来个三顾茅房啊?” “是三顾茅庐。”一个汉子改正道。 黄公子不耐道:“一个意思,陆师,你赶紧给我说!” 小胡子陆师苦笑道:“是,公子,这上中下三策是这样,下策硬来,大如意神僧已经取回舍利子成就大道,他虽然暂时去了平阳府,可是始终会回到吉祥县,到时候咱们以他为主,猛攻驿所!” “滚!”黄公子骂道,“你傻吗?驿所对门的绥绥娘子太厉害了,她有大神通,大如意神僧虽然修成大道,可不一定是这娘们、这娘子的对手,万一到时候娘子来助力王七麟,咱怕是会被包饺子!” 陆师道:“还有中策和上策,中策是黄公子你装疯!到时候我们说你魂魄被鬼给吓得离了体,变成了疯子,我观王家人都是泥腿子,很蠢但也很善良,到时候我们把你送去驿所,他们会收留你的……” “滚!”黄公子气的要抽他,“我堂堂未来天下的大汗、中原的皇帝,你竟然让我装疯卖傻?” 陆师讪笑,黄公子又说道:“还有你注意你的嘴巴,你说的对,王家的家人都是善良的农民,那我们不能将他们的善良当做愚蠢!正如以后我做了皇帝,不能以天下百姓的善良和忍让而当他们为鱼肉,善良与正直的人,应当受到尊崇!” 一个壮硕汉子肃然抱拳:“公子有大德,日后如登大宝,必然是一位好皇帝!” 黄公子点点头道:“这些等我当了皇帝再说。” 他沉默了一下又问道:“可是绥绥娘子曾经说我们很蠢,王师让我出来收买人心争夺天下,仅仅是用我来吸引当今朝廷的注意力……” “这是胡说!” “不错,娘们懂什么?” “对,娘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黄公子你不是找神算子老前辈算过命吗?老前辈都说你有天子之相。” 这些话安慰到了他,他点点头笑道:“说得对,神算子前辈可不会糊弄我。来,咱们继续讨论,上策是什么?” 陆师说道:“上策是咱们想办法弄踏驿所的墙屋,他们肯定要泥瓦匠来修补,到时候咱们扮作泥瓦匠混进去……” “好计谋!”几个人眼睛一亮。 黄公子也点头,他说道:“不愧是抚世院的弃徒,思维果然敏捷!” 陆师苦笑道:“弃徒二字能否不要提?小二哥,我那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自己选择离开的抚世院。” 黄公子拍拍他肩膀道:“我明白,你选择追随本公子而不是继续留在抚世院,绝对是人生中最正确的选择。多年之后你回首今日,一定不会后悔此时的选择!” 陆师露出虚假的微笑,他已经后悔了,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所以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黄公子说道:“不过我还是得去驿所瞧瞧,我们得知道驿所布局,这样才方便动手摧毁它的建筑!” 众人点头,纷纷称赞,于是在一片“公子明鉴”的赞誉声中,陆师的一句‘小二哥明鉴’就尤其显得刺耳了。 黄公子挑担出行,口中喊着:“破椅子烂桌子、不能修补的臭席子,虫咬鼠啃的旧衣裳,收嘞!” 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喊声,一个汉子赞叹道:“黄公子嗓子真响亮,就凭他这一嗓子吆喝,以后兵败当不成皇帝转而去收破烂,也能赚个盆满钵满!” 陆师无语,自己到底加入的是个什么团伙? 黄公子做收破烂打扮并非心血来潮,他带人一直盯着驿所,昨天中秋,为了欢度佳节,驿所上下好好收拾过一番,收拾出许多破烂。 王六五一家人过日子仔细,不舍得扔掉这些东西,都收拾了起来,于是他就有了这主意: 扮作收破烂的混入驿所。 这计谋没问题,随着他呼喊声响起,王巧娘急匆匆出来招手道:“大叔,请到我家里来。” 黄公子豪爽的说道:“好!” 王巧娘随意的说道:“大叔嗓音真亮呀,不看你人、只听你声音,还以为你是个二十几岁的壮汉子。” 黄公子一愣,心里顿时警钟长鸣:细节! 他为了避免黑豆认出自己身份,特意化过妆,装扮是个四五十岁的小老汉,但他忘记变幻嗓音,嗓音差点让他露馅! 王巧娘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注意到异常。 她带着黄公子要进入驿所,这时候前方响起一声脆生生的呼喊:“娘,我不想念书——呃!” 黄公子用余光看到是小饭桶从院内走来,他赶紧压了压斗笠,于是因为斗笠遮掩,他没看到王巧娘脱鞋的动作。 他的注意力都在小饭桶身上,然后发现这小饭桶一直盯着自己看,并忽然迈开小腿往外跑:“驾,驾!绥绥姨姨!救命!救命啊!” 一听这话,黄公子魂飞魄散,扛起扁担就跑! 日里娘,这小饭桶不是才三四岁年纪吗?怎么这般机灵?而且记忆力太可怕了吧?他仅凭自己身影就认出了自己身份? 小小年纪,恐怖如斯! 正在习惯性脱鞋准备拿儿子开练的王巧娘惊呆了。 看着收破烂的老人健步如飞的狂奔而去,她喊道:“喂,你回来!我不是要打你,我是要吓唬我儿子!” 黑豆一边狂奔一边喊:“绥绥姨姨,我娘又要打我!救命啊!” 喊了一声他又回头看,正好看到黄公子消失的身影,见此他心有余悸的说道:“跑的比我还快?这是个聪明的爷爷,一看我娘脱鞋就知道赶紧逃命,难怪能长这么大没死!” 绥绥娘子在门口挑着绣花鞋磕南瓜子,看着黄公子的背影抿嘴笑。 她所料不错的话,黄公子是反贼的一枚弃子,可是反贼却忽略了一件事: 黄公子既然能被推出来抛头露面,那一定身份非凡。这样只要黄公子背后有高人指点、身边有能人相助,也就是说只要他能量足够,那他可以由弃子变为真龙头! 于是她便想,如果有人扶持起黄公子这一脉,让他去争夺反贼的正统大权,这会不会很有意思? 黑豆气喘吁吁跑过来,然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怀中蒲箩里的南瓜子,他期期艾艾的问道:“我不馋,姨姨,我就是奇怪,这南瓜子怎么会有甜滋滋的味道?” 绥绥娘子笑道:“因为姨姨用糖炒的呀,来,一起吃。” 黑豆幸福的抱住她的胳膊说道:“姨姨,你真好。” 他脸上在微笑,心里却在忧伤:如果我四十岁,我一定好好做生意娶你回家。如果我三十岁,我一定努力读书做状元娶你回家。如果我二十岁,我一定让我娘上门去找你爹提亲娶你。 可是不行呀,我才刚满四岁,我待会还要去做功课…… 绥绥娘子摸了摸他的翘天辫问道:“那我是豆心里第几好的?” 黑豆数了数:“娘是第一好,舅舅是第二好,姨姨是第一二一好!” 绥绥娘子很吃惊:“你娘打你,还是第一好?” 黑豆使劲点头:“娘虽然打豆,可是打疼了豆,她掉的眼泪更多,豆很懂事,娘就是第一好的。” “那你舅舅呢?” “舅舅,唉,我要是不说他第二好,他就会打我,还逼我做功课。”说到这里,黑豆情不自禁的留下了弱者眼泪。 王七麟打了个喷嚏。 窦大春关心的问道:“七爷小心热风寒,秋老虎猛烈,每年都有人染上热风寒。” 徐大道:“我看是有人在背后说七爷的坏话。” 王七麟摆摆手道:“是这股臭味太顶了!” 他们已经到了永红火,鼻神冲龙玉一开,王七麟嗅觉比以往灵敏许多倍,尸臭味刺的他头晕目眩。 多闻寺新任主持圆觉的尸首出现在饭馆地窖中,他盘腿坐在下面,双手合十、手上挂有佛珠串,面色安详,看起来不像是他杀。 王七麟觉得古怪,他让衙役处理尸体,自己去永红火转了转。 饭馆保持着转卖时候的原状,并没有做重新装潢。 可是圆觉为什么要买下它?难道想要还俗? 这说不过去,多闻寺虽然不是大寺庙,但天下寺庙都深谙敛财之道,所以那伙山贼才会为了钱财去抢掠多闻寺。 圆觉要还俗,他有足够的钱去做个富家翁,不用忙活就能安安稳稳、舒舒服服过一生。 那他盘下永红火的目的是什么?有一颗想要从事餐饮业的心? 如果这样,那他盘下永红火应该会着急收拾然后开门经营,可是从他盘下这饭馆到现在有些日子了,他却对饭馆一动不动。 永红火有什么宝贝?那圆觉得到宝贝应该会回到多闻寺,而不是死在这里吧? 一头雾水。 王七麟正在皱眉思索,衙役们忽然一声惊呼,他赶忙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窦大春凝重道:“七爷,不大对劲啊,这尸首很轻!” “就像、就像这只是一具皮囊。”一个机灵的捕快嗫嚅着说道。 王七麟沉声道:“给他脱衣!” 衙役们纷纷后退,望而生畏,靠前都不敢更何况脱他衣服? 徐大骂骂咧咧的上去,他有丰富的脱衣经验,特别是僧衣和女衣很像,他三两下就把宽大的僧衣给褪了下来。 僧衣一落,惊呼声此起彼伏! 圆觉从胸口到小腹有一条很长很整齐的伤口,王七麟抽出妖刀挑开伤口,露出里面一片空洞。 脏器没了! 徐大沉声道:“画皮鬼!” 王七麟摇头:“不对,画皮鬼只剥人皮,你看这个,他皮肤下还有一层厚厚的肉,也有骨头在,这不像是画皮鬼所为。窦大人,带回衙门,交由仵作验尸……窦大人、窦大人?” 没人应声。 他愕然扭头,一个捕快指着上面说道:“窦大人刚才跑了。” 窦大春本来就不是什么胆子很大的人,上次经历了龟足邑被困一事,他对妖魔鬼怪更是敬而远之。 现在吉祥县里高手云集,铜尉、铁尉都在,得知发现一具诡异尸首,而且是和尚尸首,赵霖和万佛子都赶来了。 万佛子双手合十念《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赵霖则蹲下仔细检查了尸首,然后问王七麟道:“你有什么发现?” 王七麟知道上官这是考校自己,他很想表现一番,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只能苦笑道:“赵大人恕罪,我没有特殊发现,只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圆觉主持体内钻了出来。” 赵霖招手示意他上前,直接伸手进和尚体内,握住脊椎骨一捏—— 应该坚硬如石的脊椎骨像泥土块一样,就这么被他给捏碎了! 徐大见此喝彩道:“赵大人好手劲!” 赵霖无语。 王七麟说道:“赵大人没有用力,是他的骨头变得很酥软。” 徐大讪笑做惭愧姿态道:“七爷好眼力,我没看出来。”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眼色,外人看他好像是在勉励徐大,但只有两人才明白什么意思: 他知道徐大是故意表现的呆傻,以此来衬托自己的智慧。 毕竟马上要高升的是他,而刚才赵霖问询他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什么亮点,于是徐大就硬生生给他衬托出一个亮点。 223.做人,就要靠自己(大章求订阅) 赵霖并没有因为王七麟没看出骨头的异样而看轻他,反而安慰他:“你没看出来很正常,如果我不是自幼养蛊,见多了被蛊虫掏空身躯的人兽,那我也不会注意到这点。” 他这算是在提醒王七麟,于是王七麟听完后立马动手。 他掀开圆觉眼皮,发现眼珠还在,但是中空。 他又打开圆觉嘴巴,牙齿都在,同样已经酥软。 见此他说道:“骨头牙齿酥软,眼睛中空,血液全部消失,如果我猜测不错,他的大脑也已经空了。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孕育,最终汲取了他身躯的精华,破体而出。” 赵霖笑着点头。 王七麟问道:“是蛊虫作妖吗?” 赵霖摇头道:“不是,如果是蛊虫祸乱,我能发现蛛丝马迹,就像我知道你身上有个血亲蛊一样。” 王七麟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竹笼,道:“大人是说这个娘亲蛊?这是巫巫送我的,有个反贼身上被下了子虫,巫巫说他会来找我,结果许多天了他也没来。” 赵霖笑道:“他会来的,别看巫巫年幼,但她在种蛊上天赋极佳,她下的血亲蛊没几个人能解得开。哦,除非对方有一些能专门吸引蛊虫的天材地宝,将子蛊给引出来,但这种可能性很低。” 众人发现了圆觉尸首的诡异,可是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却找不到原因。 王七麟想等谢蛤蟆回来让他来看看,谢蛤蟆或许会有所发现。 他把想法告诉了赵霖,赵霖欣然道:“这当然好,咱们这行当就得需要经验,所以你有个老江湖手下,这真是万幸。” 王七麟道:“以后若有机会,我也去江湖上走一遭,攒攒经验。” 赵霖笑道:“那你要小心,以你现在身手,怕是会有些危险。” 他提起这个话题,王七麟顿时来劲了,问道:“赵大人,据我所知各个门派都有秘籍传承,咱们听天监好大一个机构,怎么就没有个类似的部门来保存功法秘籍,以系统性的培养人才?” 赵霖屏退左右,然后叹了口气:“听天监有个藏书阁,里面有许多珍贵秘籍。” 王七麟欣喜若狂:“那什么样的条件可以进入?得达到什么官职吗?” 赵霖没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我曾经也疑惑,为什么朝廷不去系统性的培养人才供应给听天监?后来我打听到一个消息,据说这是太祖皇帝订下的规矩,太祖皇帝起兵反元,江湖上的能人异士居功至伟,特别是道门,为了截断前朝国运,道门……算了,这个先不说。” “但正所谓侠以武犯禁,天下承平之后,门派大宗的存在成为朝廷隐患,可是如我前面所说,江湖各门派曾在太祖反元之时立下汗马功劳,太祖荣登大宝后不便对各门派下手,可是朝廷又不能坐视各门派壮大。” “于是朝廷设立了一些机构来吸引江湖人士加入,咱们听天监是这样的机构,还有黄泉观、羽林军等,都是这样的机构。” 说到这里,赵霖停了下来,问道:“言尽至此,你明白吗?” 王七麟的心逐渐的冷了,拱手道:“卑职大约明白,朝廷是要兵不血刃的收敛天下武学功法、佛道异术,它不为己用,也不让天下人用。” 简而言之,朝廷在吸血,从各大门派身上吸血。 天下初定,新汉朝边疆不稳,九洲内的各大宗门还是很庞大的一股武装力量,如果朝廷要镇压他们,难免会引发暴乱,到时候外敌趁机入侵,内忧外困之下会给朝廷制造很大麻烦。 于是朝廷就用了现在的温水煮青蛙之计,它利用各种机会收取民间和门派的功法并束之高阁,吸收民间能人异士和各宗门的弟子,以此来壮大自己并削弱民间与宗门的武力。 赵霖沉默的点头,脸上又露出习惯性的忧伤。 王七麟忍不住问道:“可是赵大人,朝廷不想让百姓和江湖接触功法我能理解,但它为什么不肯自己培养出一支强大的武力队伍?” 赵霖反问道:“它需要这样一支队伍来做什么?” “保卫边疆吗?这样的队伍去了边疆,一旦拥兵自重怎么办?” “对付各门派吗?太祖皇帝登机之时曾经立下血誓,各大宗门只要不违法犯禁,朝廷永不会镇压它们。” “何况这样一支队伍难免有异心,只要有人学会了朝廷精心筛选出来的功法流传到江湖上去,这不是给朝廷自己找麻烦吗?” 他有些忧伤的说道:“对朝廷来说,最好的江湖就是一潭死水般的江湖!最好的百姓就是……算了,王大人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好,以后你壮大队伍要靠自己拉拢人才,而不能指望朝廷给你委派人才。” “同样,你要强大自身,也只能靠你自己去寻觅功法秘籍,而不要指望去朝廷好心的赏赐你功法秘籍。” 王七麟沉默的点头,赵霖似乎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情绪越发低沉,直接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他抱拳施礼离开后堂,心里还是满满的疑惑:朝廷收敛天下武力后怎么去抵御外族入侵?一个没有尚武精神的民族,怎么去开拓疆域、壮大国门? 但这些不是他一个小小大印能管的,即使他马上能就任铁尉了,可对于朝廷来说还是个芝麻大小的官儿。 他要做的就是孝敬父母,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 当然,他还没有老婆。 也没有孩子。 王七麟出门的时候琢磨了一下,听天监公务繁忙,他可能连躺热炕头的机会都没有。 这让他悲怆莫名。 现在造化炉有两道烈焰,本来他留着想找朝廷弄一本高级秘籍来炼化一下,现在来看靠朝廷是不行了,他还是靠自己吧。 还好林中英给过他一本《阴阳无敌功》,他可以炼化这功法,还可以再炼出一枚八景神童丹。 于是他找徐大去帮忙买三十六味帝皇丸。 徐大得到消息后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七爷,你晚上到底干什么啊?年纪轻轻就要这虎狼之药?这不行啊!” 王七麟不耐道:“让你买你就买,哪里这么多废话?” 徐大不乐意了,说道:“大爷不是关心你么?你得注意身体,这个养身体不能光靠补,还得靠省,就像人要攒钱得开源节流,对吧?不光要赚钱,还得省下钱……” “行行行,我跟你说实话,我就喜欢三十六味帝皇丸的味道,不是要补身子。” 徐大听闻此话后笑了:“大爷只是直,而不是傻!” 王七麟暴走了,说道:“好,我是肾虚,可我是因为总跟鬼打交道,阴气缠身所以才虚,总之你赶紧去给我买!” 徐大看他发火了,只好悻悻的离开。 窦大春走过来问道:“七爷,徐爷去干嘛呢?我看他好像不大高兴。” 王七麟面露悲天悯人之色,同情的看着徐大背影说道:“唉,徐爷肾虚,去买三十六味帝皇丸了。” 窦大春大吃一惊:“七爷,你也肾虚现在徐大人也肾虚,你俩怎么回事?” 王七麟警告他道:“别乱说,我从没有肾虚,以前我是给徐爷买的三十六味帝皇丸!” 将屎盆子扣在徐大头上后,他愉快的回家准备炼丹。 很快他就听说一个消息,徐大去了百草堂后用雄浑的声音说:“给听天监王七麟王大人来两盒三十六味帝皇丸!两盒,王七麟王大人亲自叮嘱我了,一颗不能缺,谁敢给王七麟王大人缺斤少两,小心王七麟王大人来拿你们问罪!” 然后徐大回来的时候还捎给他一包药材:“这个叫锁阳、这个是阳起石、这是淫羊藿,哟,这里有个好东西,驴鞭、鹿鞭、虎鞭,七爷你用酒泡一泡,三鞭酒啊!” 王七麟气炸了:“这东西哪来的?” 徐大委婉的说道:“百草堂掌柜的猜你不光肾虚还阳痿,所以送了你一些药材让你补一补。” 王七麟只能默默的告诫自己:没事,最多半个月就要离开吉祥县了,等自己去了平阳府,名声就会好起来。 一天一夜,一本秘籍和一颗八景神童丹一起炼制出来。 王七麟先吃掉了八景神童丹,就此他唤醒了喉神百流放,声音更响亮、气息更悠长。 喉神百流放对他来说是一个直接助力,他如今已经将金刚萨埵降魔咒和金刚萨埵心咒倒背如流,有喉神相助,他诵读金刚咒速度可以更快、声音可以更响亮,神通也更大! 另外就是《阴阳无敌功》,这门内功被炼化成一门新功法:《阴阳大道》。 看着书名上四个字,王七麟陷入沉思。 阴阳?大道? 道是什么道? 他怎么感觉这不像是一本正经内功心法? 翻开书页,里面是一排排苍遒有力的字迹: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 这本内功心法记载的是口诀,要练功还得看悟性,悟性差的可能体会不到这功法的真谛,甚至练不出真气来。 奈何王七麟有造化炉这个小棉袄,它已经帮他练好了。 功法通读一遍,它在王七麟手中便燃烧起来,而王七麟深吸一口气,丹田内力借这口气化作一道真气,在他奇经八脉中开始飞快运转。 以前内力运转是一道水流,而如今真气凝练就是两道风! 他闭目感觉自身变化,依稀看到丹田出现一个阴阳球,它由黑白两色组成,一阴一阳。 阴极阳生、阳极阴生,阴阳对立、阴阳同根、阴阳化育、阴阳互体…… 两道真气一道来自阴极的少阳之眼,一道来自阳极的少阴之穴,二者在他体内并行,彼此相容、彼此交互,生生不息。 王七麟缓缓吐气,两条纤细的气柱从他两边鼻孔吐出,一道色白、一道色黑。 他突然想到了几个月前在牌坊乡驿所看到孙缪吸取香气练功的情景,当时孙缪只能同时吸进排出烟气,哪像他这样能凝练阴阳之气。 然后他又想到了徐大那番话:正常人谁鼻孔里挂着两条气龙?气龙消失的时候是不是呲溜一声没了? 这想法一出现,他一时心神不稳,阴阳之气顿时断绝。 这把他给气的,就冲前院吼道:“徐大,你它酿不干好事!” 徐大正在挑逗木兮,将姑娘逗得花枝乱颤。 听见王七麟突然一声吼,姑娘挺不高兴的,说道:“王大人怎么回事呀,莫名其妙就骂你。” 徐大心虚的说道:“让他骂吧,他最近肾虚,虚火旺盛。” 主要是他平时亏心事做太多,实在不知道王七麟为了什么又骂他。 阴阳大道修成,王七麟尽管依然是御气境的修为,可是却感觉能力与以前大不相同。 妖刀挥出,刀气像利箭一样飞出。 御气外放! 如臂使指! 驿所没有什么案子,王七麟白天带九六回去看看它老娘,倪家老爷子寿命大限越来越近,九六与母亲能相聚的时日越来越少。 可是这小东西还不懂事,并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只会回去就喝奶。 到了晚上他则去余骁海家老宅主动引鬼,他带上徐大就去围着供桌转圈施展请神吃粮术,吸引八方鬼魂前来。 钓鱼执法。 这算是站好最后一班岗,给吉祥县消除阴邪隐患。 鬼魂们往往兴高采烈的到来,然后着急忙慌的逃窜。 这是孤魂野鬼。 王七麟体内阴阳二气运转不休,他现在一口气吐出有灼灼阳气,孤魂野鬼不敢靠近。 这种小鬼他不做处理,他专门对付大鬼。 大鬼有修为,它们看到供桌后就想据为己有,结果等它们一动手才发现碰到的硬茬子有多硬。 反正谢蛤蟆回来之前,王七麟已经将中部八景神也全给唤醒了! 五日之后,谢蛤蟆骑马赶回来,他看到王七麟后便沉着的点头,意思是拿到了重要消息。 王七麟递给他一杯清茶,谢蛤蟆润了润嗓,道:“刘大人扶持你做平阳府铁尉,怕是不止为了破考生失踪案这么简单,他还要借你的手对付平阳府的本地势力!” 刘姓是大汉国姓,刘博其实是皇亲国戚,所以他能在官场顺风顺水的升职很正常。 与皇亲国戚相对立的还有地方势力,像李英和窦大春就是吉祥县的敌方势力。 平阳府的地方势力更猛,谢蛤蟆说道:“大人可知道平阳府有个别名叫武平阳?” 王七麟点头道:“知道,据说平阳府民风彪悍,崇尚武道,男儿以出行刀剑随身为美誉。” 谢蛤蟆道:“不仅如此,武平阳还因为武是个姓氏,平阳府武家乃是整个并郡数一数二的大家族!” 这些王七麟知道,说道:“平阳府现在的知府叫做武翰林,他是武家人;府尉叫做武景湛,乃是武翰林之子,父子共执一府,这种事在本朝很罕见,在并郡被当做一段佳话。” “是的,”谢蛤蟆颔首,“平阳府有个宗门叫天武门,宗主名字是武紫陌,他是武翰林的二爷,后天境顶尖好手,功力深不可测,新汉朝立国之初,他曾经跟随长辈为太祖鞍前马后,如今为参透先天玄机常年闭关,应该是九品境的高手。” 王七麟心思一沉,问道:“这么厉害?你说我在他手下能走几招?” 谢蛤蟆道:“看他想跟你走几招。” 王七麟讪笑道:“差距这么大么?那你呢?你跟他孰高孰低?” 谢蛤蟆笑了笑岔开话题,道:“这还不止呢,平阳府最大镖局叫武林风,平阳府最大客栈叫文武客栈,平阳府最大的酒楼叫文武双全,平阳府乃至并郡最大的商队之一叫武备商队,平阳府的钱庄和当铺名字倒是多,但背后掌柜的都姓武!” 王七麟惊呆了,说道:“整个平阳府都是武家的,对吧?” “差不多!” 徐大咳嗽一声道:“你们说我要是去了平阳府改名叫武大……”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那你一定要小心一个叫潘金莲的女子。” 谢蛤蟆说道:“我还没有说到重点,知道刘博为什么要送你去平阳府听天监当差吗?因为并郡的刺史大人身体欠佳,常年挂印,朝廷本来有心委任武翰林为代刺史,结果刘博从中横插一杆子,你说武家能愿意吗?他们会让刘博这位新上官安然顺心的执掌并州吗?” 王七麟摇头道:“武翰林做不了并郡刺史,朝廷不会让武家成为封疆大吏。” 如果武翰林做了并郡刺史,那武家就可以去经略整个并郡了。 要知道武家经略平阳府多年,他们储备了大量人才,拥有完整的人才链,一旦武翰林身居并郡要职,那就可以源源不断的将自家人才输送进各大体系中,他们有实力将以后的并郡变得像现在的平阳府一般。 到时候并郡就要有个绰号叫武并了。 所以朝廷怎么可能让武翰林上位?武家可是地方割据势力! 谢蛤蟆笑道:“但是平阳府官场就认为武翰林会成为新刺史,结果最终刘博上位,别的地方不清楚,总之平阳府上下自然不满。这样大人你要可怜了,刘博力主将你拔擢为平阳府铁尉,你猜武家会怎么对待你?” 这不用脑子想,用帽子就能想出以后日子多不好过,于是他叹了口气问道:“有没有好消息?让我缓一缓。” 谢蛤蟆道:“有,考生在平阳府境内失踪,武翰林大发雷霆,他以此为借口解除了府城听天监驿所中所有人的职权,将他们全赶回家了。” 王七麟大为绝望,叫道:“这算什么好消息?” 谢蛤蟆道:“这样大人你就不用担心上任后会在府城遭到掣肘了,而且你正好可以带自己嫡系去组建班底,这怎么会不算是好消息呢?” 王七麟想想这么说也对,于是他总算可以露出一丝笑容了。 谢蛤蟆接着说道:“不过福兮祸之所倚,我还有个坏消息要告诉大人。大人的前任杨左铁尉现在名义上失踪,但我在江湖上打听到的消息却是他已经让武家给做掉了。” “杨左与武翰林不合已久,听天监算是平阳府中不归于武家的力量中最大的一支。现在你继承杨左职位又是刘博拔擢,于是江湖上知道这消息后纷纷开盘,他们赌你能在平阳府活多久。” 徐大关心的问道:“都有什么盘?” 王七麟怒视他:“咋滴,你还要去下个注?” 徐大嘿嘿笑道:“这不是想玩两手吗?不为赚钱,主要是为了争一口气,我看看盘口里有没有认为七爷你能干赢武家的选项,要是有那我绝对要买上一大笔。” 谢蛤蟆干脆利索的说道:“没有。” “那盘口里对七爷颜面最友好的是个什么选项?” “说王大人能在平阳府城坚持一年。” “草!” 王七麟怒了。 224.都要走了(弹壳送出么么哒) 八月月底,秋意浓,秋雨浓。 昨夜打了一晚上的闷雷,早上起床的时候王七麟没有吃到第五味家的豆腐脑觉得有些奇怪,问道:“今天怎么没有豆腐吃?” 黑豆闷闷不乐,用筷子一下一下的敲着饭碗,小黑脸上都是沮丧之色。 王巧娘见此很生气,夺走筷子凶神恶煞的说道:“干什么?想要讨饭啊?你看看正常人家谁吃饭的时候用筷子敲饭碗?” 黑豆不甘示弱的指向王七麟道:“舅舅敲。” 王巧娘扫了他一眼,他淡淡的说道:“我那是呼猫唤狗。” 黑豆一怔,弱弱的说道:“我我我在呼唤我娘。” 王巧娘准备施展万物皆可为兵器的本领,黑豆反应很快,叫道:“街上要饭的也敲碗!我看见了,他们到了吃饭时候就乒乒乓乓的敲碗!” “那你要去做乞丐吗?” 黑豆小心翼翼的问道:“做乞丐,是不是就不用念书了?不用读《三字经》、不用背百家姓千字文了?” 王七麟点点头,黑豆面色肃然说道:“我要做……” “但是做了乞丐以后,就再也没有好吃的了,”王七麟可怜的看着他,“只能去捡人家扔的吃,而且小乞丐最惨了,要被剁掉手脚、挖掉眼睛、切掉耳朵做成残疾,这样人家才会可怜他,给他吃的。” 黑豆瑟瑟发抖,真吓人,做了乞丐就没有好吃的了,只能去捡人家扔掉的吃,这样确实太惨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那我可以做和尚,做和尚也可以吃饭的时候敲碗,梆梆梆……” 王七麟道:“当了和尚要背诵《楞严经》、《金刚经》、《法华经》,来,舅舅先给你来一段金刚萨埵降魔咒,你看看你要不要背。” 他才念了两句咒语,黑豆就傻了,捂着耳朵满脸痛苦:“别念了别念了!求求你别念了!” 徐大打着哈欠走出来,他看了看桌子上的吃食后也问道:“咦,怎么没有绥绥的小馄饨?” 王巧娘说道:“第五味今天没有开铺子,所以我没有买到。” 王七麟把这话记到心里了,吃过早饭他往外走,结果看到徐大走在他前面。 他问道:“你出去做什么?” 徐大说道:“没什么,我看看第五味为什么不开铺子,是不是遇上啥麻烦了?” 王七麟怒道:“你无事献什么殷勤?人家开不开铺子关你什么事?看把你勤快的,你要是没事干去帮老百姓收高梁。” 徐大尴尬的说道:“七爷你发什么火?我就是去关心一下邻居。” 王七麟冷笑道:“徐爷,咱弟兄之间还用藏着掖着?你什么人我不知道?你屁股往哪里撅,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味的屁!你当我不知道你什么目的?” 徐大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是偷偷闻的吗?要不然你怎么知道是什么味的?” 王七麟生气,甩袖而去。 徐大站住问道:“那你干嘛去啊?” “我去看看第五味为什么不开门!” “你娘!” 两人去了第五味的时候绥绥娘子刚出来卸开门板,她的鹅蛋脸上满是慵懒,看起来像是刚睡醒。 徐大心里难受,问道:“娘子你昨晚没睡好啊?” 绥绥娘子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道:“是呀,昨晚被折腾了一宿。” 两个青年呆若木鸡。 绥绥娘子又极快的补充道:“打了一晚上雷,我从小就怕打雷打闪,所以一宿没睡好。哦,叔叔和徐爷来做什么?是不是想吃早餐?真是抱歉,今日我起的太晚,大郎和小胡涂又不成器,所以没准备早餐。” 王七麟道:“没,我们吃过早饭了,就过来看看,然后顺便想跟你说个事。” 绥绥娘子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王七麟苦笑道:“我们以后可能没太多机会吃绥绥娘子的早餐了,因为我最近要被调去平阳府。” 绥绥娘子又好奇的问:“平阳府在哪里?” 徐大怅然的看了眼天边,道:“很远很远的地方,它在云彩的另一边。” 王七麟给他一肘子:“六七百里的地方,怎么让你说的跟天涯海角似的?” 绥绥娘子笑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呀?” 王七麟摇摇头,以后回来的机会很少了。 见此绥绥娘子道:“好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我们也搬去平阳府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比昨晚的闷雷还要震人! 王七麟和徐大再次呆若木鸡。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问道:“怎么啦?我们也搬去平阳府,继续与你们做邻居,这不好吗?” 王七麟愕然道:“好,可是、可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就是为什么要跟我们一起去平阳府?” 绥绥娘子笑道:“很简单呀,与你们做邻居很舒服,而且又有你们官家靠山,有叔叔你庇佑,没有官家人欺负我们,有徐爷庇佑,没有泼皮欺负我们。你们不知道,我们小店最怕这两种人啦。” 王七麟点头,这道理说的过去。 他又忍不住问道:“可你这样做,会不会让我家大哥不开心?我的意思是,他会不会误会什么?” 绥绥娘子蹙眉问道:“误会?误会什么?他又不开心什么?我是老板娘,店去哪里开我做主呀。” 王七麟恍然道:“哦,家里是你做主?你主外、我家大哥主内?” 绥绥娘子失笑道:“是不是你误会了什么?什么主外主内的,店铺是我自己当家。” “那你丈夫……” “我哪来的丈夫?”绥绥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不要乱说。” 王七麟与徐大对视一眼,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包大不是你丈夫?” 绥绥娘子伸手在他胸口拍了一下,失笑道:“叔叔休要乱说,让人听了难免会说闲话。包大是我雇来的掌柜,他怎么会是我丈夫?奴家还是未嫁之身呢!” 王七麟问道:“你们不是夫妻,那他叫我兄弟、你为什么叫我叔叔?还有你们不是夫妻,你为什么叫做绥绥娘子?” 徐大跟着点头:“对啊对啊。” 绥绥娘子笑道:“原来你是这样误会的,我叫绥绥娘子,是从小爹娘这般叫我。至于我为什么叫你做叔叔,这原因你得自己去猜。” 说罢她转身而去,留下一个风情万种的葫芦形背影。 徐大失魂落魄,他喃喃道:“绥绥娘子原来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她竟然是未出阁的姑娘!啊,老天爷,她是未出阁的姑娘!” 王七麟不耐:“你能不能换一句话?” 徐大吞了口口水激动的说道:“七爷,我有一个不成熟的姿势啊不,猜测。” “讲!” “你说绥绥娘子会不会看上我了?她暗恋我或者啥的,你看她得知我要去平阳府,然后她也跟着过去……” “滚你的蛋!”王七麟骂道,“她暗恋我有可能,暗恋你?绝不可能!” “你这个猜测太扯了!” 徐大摇头道:“不好说,七爷,美人们的品味真的很难说,有的美人就喜欢大爷这样强壮威猛的汉子。” 王七麟仰头看看他的个头,心里还真不确定起来。 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第五味,嘀咕道:“绥绥娘子还是更可能喜欢我,我自己都喜欢我。” 傍晚时候,绥绥娘子到来,她送来许多糕点,还搂着黑豆亲了亲。 黑豆则专心致志的搂着糕点,一脸傻笑。 得知她要离开,刚回来的王六五、王陆氏等人大吃一惊,赶紧问她是不是受委屈了。 王七麟还没有正式告诉家人关于自己高升的事,他喜欢凡事谋而后动,调令没有下来他就没提。 万一最终没升职,那多尴尬? 王巧娘重感情,想到双方从此各天涯,可能此生再无相见机会,忍不住用袖子擦起眼睛。 黑豆赶紧放下糕点去给娘擦泪,王巧娘柔声对他说道:“娘没事,你快去与姨姨坐到一起,姨姨快走了,你以后怕是见不到了。” 对一个乡下妇女来说,两座城市就是两个世界。 一听这话,黑豆满脸惊慌! 他猛的扑过去搂住绥绥娘子的手臂嚎啕大哭:“姨姨不要死、不要死!我不要姨姨死!” 扑簌簌的滚落泪珠,这是真伤心。 正准备解释的绥绥娘子大惊:“姨姨怎么死?不是,姨姨不要死,姨姨要走……”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娘说‘爷爷快走了’,然后爷爷死了;娘说‘奶奶快走了’,然后奶奶死了;娘说‘喔喔快走了,然后喔喔被炖了’!绥绥姨,呜呜呜!” 黑豆一边哭一边说,越说哭的越厉害。 九六赶紧过去站起来扒拉他,伸出舌头想给他舔泪水。 王巧娘上来给他擦泪,道:“这次是真的走,不是那个走,唉,给你个孩子说不清楚!” 看着大外甥哭,王六巧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绥绥娘子离开,她同样很不舍,因为绥绥娘子教她画眉、教她裁衣,教她怎么变成一个美丽典雅的城里姑娘。 王七麟一看情况失控了,只好咳嗽一声拍了拍桌子说道:“你们不必太伤心,有件事我没告诉你们,因为调令还没下来,一切还有变数。不过大局已定吧,现在说或许没什么干系……” “别废话!”王六五心情不好,少见的呵斥了儿子一句。 “简单来说,我也要去平阳府!” 一听这话,满屋哗然: 私奔? 黑豆叫道:“舅舅也要走了?舅舅也快走了?!呜呜呜!” 他又过来搂着王七麟哭。 “大家误会了!”徐大站起来得意的说道:“七爷年轻俊杰,连破大案,很受上头看重,如今平阳府铁尉有空缺,于是决定把他调到平阳府去任铁尉!” 王六五惊呆了,他哆嗦着胡须问道:“真的?这是真的?不会是真的吧?不可能吧?” 王七麟道:“调令还没有下来,所以我以前一直没有提。” 王家人都被这消息给震住了,瞠目结舌。 黑豆还在哭:“舅舅我以后会给你上坟的!” 王巧娘将他拖走,他努力挣扎:“让我送送舅舅!” 王七麟挺感动的:没白疼这小崽子,他对自己还是很有感情嘛。下次小崽子再挨揍,自己得掩护着点。 王六五则是激动,他冲着祖坟方向跪下开始磕头,泪水滚滚流淌:“祖宗保佑!咱王家祖坟修的好啊!祖坟冒青烟了啊!” 王陆氏也大为激动,她揉搓着粗糙的老手喃喃道:“我儿子要当铁尉了?这比县老爷的官还要大,对不对?以后县老爷见了你都得下跪了,对不对?” 王七麟说道:“是的,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你们二老这么激动……” “不值得?”王六五擦了把眼泪叫道,“咱们族里往上数八辈都数不出个像样的官儿,你可是要跟知府大老爷平起平坐的铁尉老爷啊!快跪下,先给祖宗磕个头,要是这事成真,咱还得回家修祖坟!” 王七麟不想磕头,他把八喵弄了出来,把它放到了老爹身边。 八喵的胖脸上是迷茫之色,它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看到旁边的爷爷跪着,它也赶紧撅起屁股跪下。 王六五磕头,它也磕头: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磕头,但多磕头总归是好的,这不是坏事! 这下子分别的离愁彻底被冲没了,绥绥娘子与王陆氏等人约好,以后到了府城再相聚。 只有黑豆还在哭。 第二天绥绥娘子便走了。 干脆利索。 王七麟想了一夜的骚招没能用上! 很巧,他的调令也下来了。 铁尉调令可就不是一张纸上写几个字那么简单,吏部与听天监共同派人前来宣读旨意,王七麟等人跪下,吏部官员上前打开文书朗声诵读道: “邦国安宁,盖出听天监;朝廷纲纪,尽归于能才。矧乃端揆之任,聿居圣上之荣。苟非英杰之士,曷慰缙绅百姓之望? 尔王氏七麟,器度端凝,姿识明敏。劲正之气,足以配昔人之贤;英俊之才,足以周当世之务。今秉上意,封尔听天监并郡平阳府之铁尉,领一城之鬼神,守一土之百姓。 今朝廷丕承宏绪,值造多艰,异地有妖孽虎视之虞,四处赖邪祟狼望之略。尔其钦哉,尚多受祉!” 啊啦啊啦,王七麟没听懂这公文具体什么意思,不过‘平阳府之铁尉’几个字听清了,于是立马恭敬的说道:“谢朝廷恩!谢圣上恩!” 吏部读完了公文轮到听天监来宣读,这个简单,那游星打开一个盒子,只见一口白雾喷出,内堂顿时朦朦胧胧,李长歌从朦胧中信步走出。 王七麟叫道:“卑职拜见歌帅!” 李长歌长笑道:“王大人,一别月余,再未相见,此次借你晋升相见,也算是借花献佛。好了,不废话,你做的事本帅都知道了,很好、很好。” 王七麟行礼:“卑职有幸为歌帅、为朝廷效力,一点小小成就,不值一提。” 李长歌笑道:“无需谦虚,你很好,入职听天监不足一年,连升三级,当真是我听天监奇才。” 王七麟又要道谢,李长歌拦住他道:“无需冗杂礼节,这次我来就是见见你,同时告诉你一件事,平阳府此行,万万小心!我研究过这起重案,作案者修为非凡,你若有所发现切莫急于动手,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歌帅有所发现吗?”王七麟问道。 李长歌摇头道:“我发现的不对,与一个老人交了手并险些吃亏,所以就不告知与你了,以免引你思绪误入歧途。案情具体还是得靠你去侦破,你要多多费心了,这起案子不比秦晋劫简单多少,一定要全力去对待!” 话说完他又勉励了王七麟几句,雾气飘散,他的身影也直接散开。 吏部官员与游星共同对王七麟抱拳行礼,连声恭贺。 王七麟招待他们先住下,然后安排晚宴给他们接风洗尘。 他回过头去,不出预料,谢蛤蟆不见了。 于是他先去找谢蛤蟆,问道:“道长你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你要避着歌帅?” 谢蛤蟆纳闷的说道:“老道士没有避着他啊。” 王七麟笑了,道:“那你刚才为什么离开?” 谢蛤蟆道:“老道士不想下跪而已,所以只要有上官在,我就不愿意出现。” 这个理由也说得通,王七麟没有继续逼问他,而是转问道:“歌帅是什么修为?他已经进入先天了吗?怎么能全靠一道雾气自如来回?” 谢蛤蟆笑道:“他可没有进入先天,这是他的本事,一口浩然气,穿行天地间。就像你的武道修为,这也是你的本事,歌帅若是不用天生浩然气与你交手,那你有八喵、九六相助,一定能赢过歌帅!” 王七麟将公文拿给他看,又说道:“歌帅告诫我说这案子不好破,怎么样,我是不是要带一批人手去平阳府?”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你把马明召回来,现在整个吉祥县你只能带走他,其他人即使有所修为,可终究不是你的嫡系。” 王七麟点头表示明白,他此行去平阳府是大机遇、大凶险,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带信得过的精锐。 这样他背着手一边走一边思索,道:“看来,我得培养自己的班子了。道长,你有没有什么人选能举荐?” 谢蛤蟆沉吟一声,道:“吉祥县内我能举荐给你的是咱们遇过的那飞僵辰微月,他若是愿意归于你麾下,是个助力!” “平阳府内也有个助力,我前些日子去打探消息,曾经打听到一个人有些本事,这人叫周大川,乡民百姓尊称为周大仙。” 王七麟狐疑道:“听这绰号,不像是靠谱的人啊?” 谢蛤蟆道:“我与他远远的打过一个照面,他身有道家罡气外放,绝对是个好手!” 这就妥了,老道士的眼光没的说。 他先招待吏部官员等人吃了饭,第二天陪同爹娘回家祭祖。 马上就是九月了,重阳节即将到来,但王七麟到时候肯定没时间回来,于是他们此行就把祖坟给修整了一下。 乡下人发达后有两修,修大屋、修祖坟,王六五想把自家祖坟修成全乡第一等。 王七麟一句话让他放弃了这念头:“你不怕有人来盗墓吗?” 村里人并不知道他高升的消息,不过大印的官位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官老爷了,所以他们一回村,全村上下甚至周围村子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纷纷上门来混个脸熟。 照例,王七麟又被猛舔了一通。 但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案情就是战情,他陪爹娘回村里祭祖后次日便回了吉祥县,准备先行出发赶往平阳府,风水鱼、供桌、檀木板等都是后头再同父母姐姐们一起送过去。 昨天接到通知,马明当天赶来。 这就是军人的执行力! 王七麟看到他后说道:“我被突然掉到了平阳府,算高升,但处境艰难,所以你看你……” 马明用手抱住残肢说道:“卑职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走!” 王七麟说道:“我如果要带你走,得将你身份换成力士,不过……” 马明干脆利索的说道:“无论大人去往何处、卑职是什么身份,只要大人需要,卑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七麟哈哈大笑,拍拍他肩膀道:“那咱们一起出去闯一闯!” 他去收拾东西,然后注意到一处院墙倒了,便问道:“大爷,这是怎么回事?” 金大爷无奈道:“昨晚一头大公牛发了疯,拖着车撞倒了后墙,不过车主人好声好气的赔了钱,于是我没有为难他,等着我找几个泥瓦匠给修葺一下就好。” 王七麟敏感的问道:“牛撞倒了院墙?大爷你小心点,怕是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有猫腻也与他无关了。 他已经不是吉祥县大印,这里的一切成为了往事。 225.寻找大仙(求订阅) 几匹快马接二连三走出吉祥县,随即踏风而去。 得到这消息,黄公子当即带人扮作泥瓦匠人的样子去了驿所。 金大爷摸不着头脑,他还没有找人来修墙呢。 黄公子说是有人请他们来的,并结清了工钱。 金大爷恍然,赞叹道:“王大人好人啊!” 垮塌的墙垣在后院,众人忙碌,趁着金大爷不注意,黄公子一个土遁进了驿所。 一个多时辰后他慌张的回来,冲陆师摇头。 陆师给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安心,然后亲自去金大爷口中套话。 很快他也慌张的回来了,对黄公子说道:“坏了,王七麟跑了!” “跑、跑了?” “确切来说高升了,他升任平阳府的铁尉,然后带上自己的行李去就职了!” 有人听到这话不悦的说道:“它娘的,竟然让这家伙给逃跑了!” 黄公子一把握住陆师的手腕道:“那母虫……” “怕是已经被他带去了平阳府。”陆师苦涩的说道。 听到这话,黄公子茫然的回头看向即将完工的墙壁,心态一下子崩了:“长生天!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陆师,咱们今天就白白来砌墙了?白干这活了?” 陆师沉声道:“不,不白干,把他抓走!” 他指向正在乘凉监工的金大爷。 “抓走这老头有什么用?”黄公子失望的问道。 陆师说道:“第一,王七麟此人重感情,我们绑了这老头多少也算拿捏到了他的痛脚;第二,就像公子刚才所说,咱们今天没收钱也没有找到母虫,那岂不是白白来干活了?绑走他们一个人,好歹不算白干!” 黄公子眨眨眼,然后点头:“有道理!卢俊才,绑走他,弟兄们,扯呼!” “黄公子咱们去哪里?” 黄公子无精打采的说道:“去哪里?去追王七麟啊!他去平阳府,咱们也去平阳府!” 王七麟带人直奔平阳府而去,但他不急着去府城驿所就任,而是要先去一个叫俞宁县的地方。 谢蛤蟆所说的周大仙便在这俞宁县中。 两地相隔甚远,足足有六百多里,所以一行人在路上疾行慢赶,等到了俞宁县已经是九月初一了。 九月初一。 宜会亲友、嫁娶、订盟、纳采、纳婿、拆卸、修造、动土。 忌出行、祈福、安葬。 一行人牵着马进入俞宁县集市,徐大拿出一本黄历看了看,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今天要不要歇歇?黄历上说不宜出行啊。”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接过黄历哧啦哧啦撕碎。 徐大急忙叫道:“你这……” 王七麟道:“这什么这?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人的命运,要靠自己掌控!” “可是……” “没有可是,今天立马去找周大仙!走!” 一个摊贩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说道:“官爷,你们还没有给钱啊!” 王七麟一怔:“什么钱?” 徐大说道:“那黄历是我从这摊子上拿起来借阅的,然后你就给人家撕了!刚才我好几次想跟你说,结果你不让我说话,唉!” 他很无奈的摇头,好像很委屈的样子。 王七麟点头哈腰给小贩付账,然后顺势向他打听了周大仙的住址。 结果他找对人了,小贩看他身为听天监高官但和善客气,顿感受宠若惊,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你们来找我还真找对了,俞宁县里知道周大仙所在的人可不多,因为他是闲云野鹤,而不是沽名钓誉、一心钻营的街头骗子!他没有道场、没有门店,平时飘忽不定,所以要找他全靠缘分!” “恰好你们找到了我,这样你们要省事了,为什么?因为周大仙有个呆傻弟子,他这弟子跟我老婆的舅舅家二女婿的弟弟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小时候他就呆呆傻傻,全靠我老婆的舅舅家二女婿的弟弟护着……” “阿弥陀佛,咱能不能别废话?”沉一赶了一路心里有火气。 摊贩堆笑,说道:“好好好,我犯了喜欢说闲话的老毛病,唉,说起我这个老毛病啊……” 徐大赶紧拦住沉一:“别别别,大和尚别发火、别发火!” 他又扭头冲小贩喝道:“有事你说事,别招惹我家高僧发火,他脾气可不好,发火要杀人的!” “不光脾气不好,喷僧脑子也不好!”沉一拍了拍光秃秃的脑袋瓜子说道。 王七麟无奈的看他,他说这话的时候竟然很骄傲? 摊贩干脆利索的说道:“他去了姜山乡,昨天大顶村族长找他去捉鬼呢。” 事情涉及到鬼邪,王七麟来了兴趣。 徐大也来了兴趣,他问道:“喔?大腚村?还有叫这名字的村子?” 沉一双手合十嘿嘿笑。 摊贩没明白他的意思,解释道:“对,他们村在姜山一个山顶上,所以就叫大顶村。” 徐大和沉一对视一眼,纷纷没兴趣了。 王七麟踢开他们两人问道:“大顶村的族长发现了鬼?怎么回事?” 摊贩说道:“关于这个传闻挺多的,好像是说大顶村村长娶了个二房让大房给杀了,这二房变成鬼回来了。嗨,偏僻小地方,那里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再说谁家闹鬼了还能往外传?都是瞒着悄悄找佛道大师给处理掉。” 王七麟又纳闷了,问道:“为什么不找听天监?” 摊贩看看他的官服,讪笑两声低下头假装去忙了。 王七麟再找他打听,可他就是不提这回事。 见此他当机立断,道:“找个客栈歇息一下吃午饭,然后换衣服去姜山大顶村。” 他倒不是听说有鬼邪之事便想去查案,而是想去趁这机会看看周仙人的手段。 俞宁县是个小县城,不像吉祥县是要塞,这里甚至没有完备的城墙,就是一圈外宅错落有致堆积在一起,以此形成了县城的墙垣。 自然,这里也没有城门,更没有督查行人的税吏和兵丁。 但俞宁县很热闹,县城里头没有多少高楼大院,多是阡陌纵横的小路,小路两边则有密密麻麻的屋子,里面不少是茅草屋,看起来破破烂烂,但家家户户都有点小生意,所以日子其实挺红火。 这点从孩童们的面色和穿着能看出来,他们面色多红润,这证明他们吃得饱。 老百姓的孩子能吃饱饭,很不容易了! 城中的道路阡陌纵横,如同乡村,一看就知道没有规划,这点跟吉祥县不一样,诸多小路经过牛脚马蹄践踏又经过来往车轮碾轧,一场秋雨过后已经泥泞不堪,如同浇过水的庄稼地。 大点的道路交叉路口就会形成集市,诸多集市遍地开花,活跃了经济,县里的老百姓即使没有买卖也饿不着,只要手脚勤快点,总有生意人可以请他们去干活。 这一切盖因远处浩荡的群山。 整个并郡的多数山峦都在平阳府,这是一座建在群山中的城池,四周的县城乡村分散在山林中,以群星拱月之势拱卫府城,每逢战乱,平阳府都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不设城防的俞宁县也是这个原因,战乱一起,百姓立马藏入群山,压根不需要城墙庇佑。 群山庇佑了乡民,也哺育了乡民。 野味,药材,野果,皮毛,矿产,这都是大山的馈赠。 另外山里人性子野,俞宁县里的百姓多来自群山之中,这里来收山货的商贾多、想要杀人越货发财致富的蛮子也多。 所以往来的生意人多带着护卫保镖,即使这样当他们从街道上走过的时候,依然有不少人用彪悍的目光打量他们。 王七麟一行人背负行李牵着马从市中走过,更多的人盯着他们看。 但看清他们的官袍后立马低下头。 听天监乃是皇帝网罗天下最凶最狠最可怕的亡命之徒所组成,他们看到的王七麟等一行并不是人,而是一群行走的屠刀。 刀刀带血! 俞宁县最大的客栈叫悦来客栈,王七麟去订房,纳闷道:“好像这个悦来客栈很多啊?连锁的吗?” “什么叫连锁?”众人不解。 徐大习惯了他嘴里时不时蹦出一个正常人不能理解的词眼,于是他直接说道:“《论语·子路》有言,叶公问政,子曰‘近者悦,远者来’,所以才有全天下的悦来客栈。” 马明钦佩的说道:“徐爷不愧是秀才。” 接待他们的小二愣了愣,道:“你们说的是啥子咧?俺们客栈叫悦来,那是因为俺掌柜的叫武悦来,跟那啥叶公木有个毛滴关系。” 徐大也愣了:哟呵,大爷翻车了? 王七麟哈哈大笑着回屋换了便服,一身青衣、头束玉冠。 他倒了盆水洗手洗脸,然后等水波平静他看向水中的面容,喃喃道:“我这五官分明、剑眉星目,面部轮廓如刀削斧砍般有棱有角,简直俊美非凡。虽然眼睛有点小,但是时时能流露出让人身躯一震的精光……” 隔壁响起徐大的大嗓门:“七爷,谁的五官不分明啊?那还能鼻子眼睛嘴巴混在一起?” 再远一点的房间里响起沉一的声音:“阿弥陀佛,谁被刀削斧砍了?莫急,喷僧来也!” 王七麟大怒,一把拍在桌子上吼道:“这什么隔音效果?” 正在打哈欠的九六赶紧夹紧尾巴缩到八喵跟前:发火了爹发火了,猫哥赶紧搂住狗子。 八喵斜睨它:菜狗! 不过还是伸出猫爪爪勾着它脖子搂住了它。 随着九六长大,八喵已经有点够不着它了。 王七麟阴沉着脸出门,马明跟他对视一眼,主动的身躯一震。 谢蛤蟆差点笑出鼻涕来。 他们再出门,这下子就有不少人用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他们看了。 徐大挽起袖子露出粗壮手臂,又拉开衣襟露出胸膛上跟野草般丰沛的护心毛,他双臂抱在胸前,顿时,胸口鼓起两大坨。 然后有人看他的目光更炽烈、更野蛮了…… 马明昂然阔步,他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的扫视四周,边疆山林猛军先登营的杀气如有实质,四周蛮横的山民竟然没有敢跟他对视的。 可是总有人胆子壮,一个枯瘦如柴的老汉突然往走在前面的王七麟身上撞,王七麟灵敏避开,这老汉却还是倒在地上嚎叫道:“啊呀,你这青年怎么撞人呀?啊呀,好疼,我的老腿、老腿摔折了!” 沉一瞪眼要发火,徐大不屑的笑道:“都是大爷玩腻了的手段,看大爷的。” 马明拦住他们,向左右使了个眼色。 十几个人不怀好意的聚集了起来,里面有男人也有女人,有老人还有孩子。 他看了眼王七麟,王七麟沉声道:“人不欺我,我不欺人,人若欺我,刨他祖坟!” 马明笑了笑,蹲在地上作势扶起老人问道:“大爷,您哪条腿摔折了?” 老头不起身,指着右腿说道:“我这条腿哎哟,疼啊,大兄弟你看见了,刚才你家那少爷撞着我了,哎哟我的老腿哟!” 马明问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大爷您先别喊了,您无非想求个财,说吧,要多少钱?” 徐大和沉一对视一眼,脸上不约而同浮起愤懑之情。 王七麟也很不爽,马明真把自己当菩萨了? 老头叫道:“两个银铢!至少两个银铢,否则我起不来!” 旁边有人看马明和善,出来叫道:“两个银铢不行……” “当然不行,”马明笑道,“我身上只有一个银铢,一个银铢行不行?”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银铢亮了亮。 老头坚决不肯,一个汉子指着王七麟等人喊道:“你没有钱,你的弟兄们有,让他们给你!” 马明遗憾的叹了口气道:“那算了,你跟我弟兄去谈吧。” 徐大和沉一已经等不及要动手,见此老头悻悻的抢走他手里的一枚银铢道:“看你小子识相,今天就给你占个便宜!” 他拿走银铢要站起来,马明摁住他肩膀问道:“大爷,您是右腿折了对吧?那您别擅动,得小心啊!” 残臂摁住老人,他另一只手一甩背上包裹从中抽出腰刀,反手握刀刀柄朝下,毫不留情的砸在老人右腿膝盖上。 ‘咔嚓’一声,小腿猛的往上翘起与大腿形成个锐角! 老人‘嗷’的惨叫,两眼像金鱼眼似的,眼珠子差点绷出来! 变化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周围的人没反应过来! 沉一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喃喃道:“阿弥他个陀佛!膝盖骨脱臼,里面筋脉肯定撕裂了,不过上下两条骨头应该没事,这算是万幸——日,还不如断了腿上骨头呢!” 马明推开老人站起来,冷着脸说道:“老人家真的得多注意,上年纪了骨头脆了,你看一不小心就摔断了腿,真可怜呀!” 好几个汉子勃然大怒,争先恐后提拳要打他。 马明反手将长刀倒插在地上,他怒视左右厉声道:“自我从军便在漠北斩杀罗刹国蓝眼魔人,多年来最多时候一战能斩首级十六,诸位最好先凑齐十六个人再来找我!” 刀柄晃悠,刀锋寒光刺眼。 沉一单手握伏魔杖顿在地上,他伸手在胸前,口宣佛号:“阿弥陀佛!佛祖在上,弟子今天又要给你老往西天送信徒了!” 伏魔杖落地,地面轰然。 汉子们面色大变,他们混迹市井见多识广,立马明白自己这次看走眼踢到了烧红的铁板。 马明抽刀往前走,目不斜视。 前面要堵路的汉子默默的分开,依然没人敢跟他对视。 王七麟等人安然脱身,他笑道:“你浪费了一枚银铢啊。” 马明也变了表情,笑道:“没有浪费,一枚银铢换取震慑一群宵小的机会,值当,他们经过这次教训,以后应该不敢再随意作恶了,这或许能帮到以后要受害的好人。” 徐大竖起大拇指道:“马爷,你是这个!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慈眉善目大好人,忘了你是山林猛军先登营的英雄!” 马明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教训他们一下而已,算什么英雄?” 英雄都死了。 这话他没说。 众人出城打听着赶往姜山乡,这时候有人急匆匆的追来,见此徐大饥渴的说道:“马爷你歇着,给大爷个表现机会。” 结果追来的是个商人,他身躯肥胖,满脸堆笑,好像弥勒佛似的。 跑过来后他冲众人拱手作揖:“诸位好汉请了,在下小商贾邓晓沸见过诸位大好汉。刚才小人听诸位大好汉打听姜山乡,可是要去往此地?” 徐大不耐的摆摆手道:“你一介白丁莫要文绉绉了,大爷一个秀才都从来不玩这一套。对,我们去姜山乡,你干啥?” “呃,好汉您是秀才?”邓晓沸嘴巴张的能塞进个白萝卜。 他又赶紧作揖:“哦,在下打听诸位大好汉并无他意,恰好在下也要去往姜山乡,我看你们没有车,想要邀请你们坐车同往。” 王七麟抱着妖刀笑道:“这么热情?” 山路不便骑马,这是他在一望乡的经验,所以这次去姜山他们步行。 邓晓沸讪笑道:“在下也有所谋求,那便是先前恰好见过了大好汉们手段,想与大好汉们结伴而行,在下给大好汉们提供个出行的便利,大好汉们行个方便,护佑在下一程。” 沉一道:“别的待会说,先说你老是叫我们大好汉,什么意思?是不是骂我们?” 邓晓沸笑道:“好汉爷误会了,这是在下家乡的风俗,称呼前面加个‘大’表示尊崇,比如大先生、大掌柜、大官人。” 沉一恍然,他笑道:“难怪老有人喊喷僧叫大和尚呢,以后你们也别叫我和尚,叫我大和尚。七爷,我叫你大七爷,徐大我叫你大徐大,不行,这称呼绕嘴,那叫徐大大怎么样?” 王七麟一把推开他,笑眯眯的问邓晓沸道:“你不怕我们半路劫了你?” 邓晓沸正色道:“在下走南闯北多年,这对招子还算明亮。诸位好汉爷或许脾气火爆,但心地善良、禀性纯正,绝对都是难得的侠义之辈,这点在下若是说错,自愿抠去这双招子当鱼泡给大家伙踩着玩。” 王七麟笑了笑道:“你还是留着这双招子吧,把车赶过来,咱们一起走。” 谢蛤蟆轻轻说了一句:“何必多此一举?” 王七麟斜睨徐大,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可不想再走错路。” 徐大要吵架,邓晓沸已经与伙计两人驱赶着两辆骡车走来。 他们上车后才知道,邓晓沸常年行走姜山一带,对大顶村等地都非常熟悉。 王七麟纳闷:“既然这样,那你怎么还用找人来同行?” 邓晓沸低声道:“其实在下不怕强人,怕的是妖魔!之所以要喊上大家伙一起走,是因为诸位好汉爷阳气旺盛,寻常妖鬼不敢招惹,我想借你们行个便利!” “妖魔?” 邓晓沸沉声道:“不错,确切来说是野雉精,去往姜山有个山梁叫猫不跳,那山梁最近在闹野雉精!” 226.大娘子,二娘子(求票票) 俞宁县在半圈大山包围中,他们出城后随着骡车嘎吱嘎吱前行,不多会就到了山脚。 到了这里王七麟就知道跟邓晓沸合伙是正确选择,山脚下道路繁多,蜿蜒着延伸进山林中,像一群巨蟒汇聚于此。 但谁都知道,这些山路此时聚首,可是往山里延伸就会逐渐相聚变远,差之毫厘,最终谬以千里。 邓晓沸对此肥城市熟悉,他用不着多看,只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一甩手中皮鞭,赶着骡车进入山林。 深秋时节,落叶纷纷,王七麟抬头四顾,满山都是漂亮的橙黄色和不起眼的枯黄色。 有一种萧瑟的感觉浮上心头。 大青骡有力气,拖着车子走的很快,邓晓沸笑着问道:“好汉爷,有没有愿意来一首山歌的?” 马明并不谦让,他张开嘴唱了起来:“曾经梦想仗剑走天涯……” 王七麟趁机问邓晓沸道:“刚才出城的时候,你说猫不跳出现了野雉精?” 邓晓沸点头道:“对,猫不跳是个山梁,位于山涧之间,它名字叫猫不跳你就能明白它有多险,野猫来了都只能规规矩矩的走,不敢在上面蹦跳。” 八喵冒出头来听他讲故事,听到这里的时候它不屑的抿了抿胡须:待会我偏要跳! “猫不跳险峻,平时走都得小心翼翼,否则一不小心就会落到山下摔死。不过好汉爷须知,这越险峻的地方越是不会轻易死人,因为大家伙越到这样的地方越小心。” “可是最近十来天,猫不跳已经死了十几个人!每天至少要死一个人,有传闻说那里出了个野雉精,它要取人命修炼,于是每当有人经过,它就会施展幻术骗你走歪路,然后掉入山涧下摔死,被它勾走魂魄进行修炼。” 王七麟问道:“死了这么多人?那没人报官吗?不管乡里还是县里都有听天监的驿所,去驿所找大人们来解决不就行了?” 听到这话,邓晓沸不屑的嘲笑一声,然后突兀的改了话题:“诸位好汉爷要去姜山乡做什么?我听你们还打听大顶村?我跟大顶村熟悉,村里的大保长是我每次去了都要一起喝酒的至交好友!” 徐大诧异:“啊?那村里还有大保长?” 大保长算是个官衔,源于宋代的保甲制,这是一种于官面上已经消失的乡兵户籍制度,以五十家户为一大保,设有大保长。 邓晓沸笑道:“有的,山里人家嘛,陶公渊明说《桃花源记》中的人家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大顶村与此类似,村庄深居老山,穷困潦倒、人丁不旺,不管哪个朝代对他们都兴趣不大,前朝八十年甚至就没管这些村子,所以他们依然行前前朝之事,村里有大保长。” 简短的介绍之后,他又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不瞒着他,坦诚的说道:“据说大顶村有人家遇到了诡事,然后请了一位周仙师去看事,我也有事要找周仙师,于是想趁机去看看他手段。” 他一说完,邓晓沸猛的拍了个巴掌:“哎呀,好汉爷,咱们同行可真是缘分了,我恰好知道大顶村是谁家闹了诡事,这事外人间没有比我更清楚的,因为闹事的就是大保长尹丁家!” 王七麟笑道:“这真是巧了,山路漫漫,你能否给讲讲?” 邓晓沸精神一振,道:“圣人言,静坐沉思己过,开谈莫论人非。按理说我不该在人家背后嚼舌头,说人家的家事,不过这事不算隐秘,所以我说给你们听也不算乱嚼舌根。” “尹丁这人是山里个猎户,他是一把狩猎的好手啊!大顶村七十多户人家,没有比他更好的猎人,我与他之所以相交莫逆,便是因为生意的缘故,我每次收皮子收山货都去找他,给他个公道价,从不坑他,所以才成了好友。” 说到这里他挺起胸膛,道:“诸位好汉爷,在下绝不吹嘘,在下做生意童叟无欺,与许多进山的商贾不是一回事,他们欺负山里人目不识丁、不懂算术,经常玩些把戏欺凌他们。” “嘿嘿,这固然能在短时间赚一些钱,可时间久了,人家看清你了,还怎么会与你做生意?” 王七麟点头配合,心里却不耐烦,这老铁太能说废话了。 邓晓沸看出他已经不耐,笑道:“好汉爷勿要着急,咱们一路时间多的是,我有足够时间把事情说给你听。而我之所以要说刚才的话,是要告诉你们为什么尹丁会与说更多的话,盖因我二人关系好。” “对,邓大哥请继续说。” 邓晓沸说道:“你们不知道,这大顶村周边有个大山洞叫地墟,它开在山上洞口朝天,往下不知道有多深,据说许久以前曾有飞天的道士来过这里,说这洞穴通往九幽,深不见底。” “说起来这地墟确实玄奇,它周围药草最多、野果最多、野物最多,每次下过雨,这里还会长出许多蘑菇。大顶村夏秋两季光是靠捡蘑菇就能赚不少钱,我这次去也是要收干蘑菇的。” “但是这地墟也诡异,附近老树上常常有人吊死!这些人不是大顶村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反正时常有人去地墟采药摘果子,然后猛不丁的看见一个吊死的人。” “这样时间久了,大家伙心里难免害怕,就不再去地墟周围狩猎采药。可是尹丁前年有一次追一只小鹿,就不小心进了地墟周边的老林子,却说老林之中树高叶茂,大白天的不见阳光,阴风阵阵,让人胆怯。” “尹丁艺高胆大,他当时已经快追吐那小鹿了,不甘心就此松手,于是闯入了地墟老林中!” “老林里头林木繁多、荆棘遍布,他正闷头追赶小鹿的时候,忽然被什么给勾住了!” “尹丁回头一看,只见一片荆棘中伸出一只绣花鞋!鲜红鲜红的绣花鞋,然后鞋上缠着荆棘条子,就是这些条子把他给缠住了……” “阿弥陀佛好吓人哦。”沉一一边说一边搂住徐大,他知道这样可以恶心徐大。 果然,徐大给他一脚:“滚,你个大和尚怕什么?你有佛祖罩着,什么妖魔鬼怪敢冲你下手?” “别闹!”王七麟瞪了两人一眼。 见此徐大悻悻的搂住沉一,嘟囔道:“什么世道?逼良为娼啊!” 王七麟不理睬这两个夯货,问道:“是一具女尸缠住了尹丁吗?” 邓晓沸沉重的点头:“正是如此!尹丁去撕扯荆棘,说来也怪,他越是撕扯这荆棘越往他身上缠,疼的他满头大汗!” “见此他知道自己碰上了邪佞,便鼓足气息说,‘姑娘你且放手,在下已深知你的心思,你可是不愿意曝尸荒野所以才叫住我?那我将你带回村子,安放坟墓之中’。” “说来也怪,他话音落下,不用他动手,荆棘也落下了。于是尹丁就信守承诺,将她从树上放下,背回了村里。” 谢蛤蟆惊讶道:“无量天尊,大保长好大的胆子,他敢背尸?背尸很有讲究的,江南有背尸匠,他们无一不是厉害角色!” 邓晓沸点头道:“尹丁就敢,他胆大心细,可惜生在山里,如果生在兵将之家肯定是一员沙场虎将!” “继续说,却说尹丁将女尸背回村里,到了村口女尸竟然咳嗽着出声了!” “这下子就把尹丁给吓到了,他急忙扔掉女尸问她怎么回事,女尸此时睁开眼睛,说她名叫吴媛,本是县里姑娘,与家里闹了矛盾离家出走想进山找亲戚躲避,结果半路被一个满身长毛的大怪野兽给抓了,那野兽扛着她进入深山,可途经一片老林的时候她们被一片藤蔓给缠住了!” “藤蔓缠的很紧,野兽挣扎导致它们越缠越紧,最后她便晕过去了。尹丁仔细回忆,刚才姑娘确实不是上吊,而是有藤蔓缠住她身子、缠住她脖子,把她给勒住了。” “于是尹丁就想,原来他是误会了,这姑娘先前只是被缠的闭气并没有死,然后被他背了一路也颠簸一路,怕是把憋住的那口气给颠出来了,这才好转。” “果然,吴媛抬头给他看,她脖子下并没有勒痕!倒是衣服打开,凝脂般的肌肤上有红印子!尹丁又摸了摸她胸口,有心跳、有影子,确实是个大活人!” 徐大摇头道:“就此还不能判断她是活人吧?好歹得试试温度,热不热?湿不湿?” 沉一愣头愣脑的问道:“要试试热不热我明白,摸她额头,可是这湿不湿什么意思?” 徐大说道:“让她吐口口水呀,鬼是不能吐口水的!” 沉一恍然:“阿弥陀佛,还有这讲究?我师傅那秃驴又骗我!” “他骗你什么?” “他跟我说,如果荒郊野外碰见个东西没法判定他是人还是鬼,那就抽刀子在他脖子上抹一下子,死了的是人,死不了的是鬼!” 邓晓沸猛吞一口唾沫,赶紧摸了摸脖子。 王七麟说道:“那尹丁家里闹鬼,就是因为他带回的这个吴媛,是吗?不对,他带回吴媛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怎么会现在才闹鬼?” 邓晓沸笑道:“好汉爷心思细腻,不错,事情到了这里并不是结束了,而是刚开始!” 谢蛤蟆叹了口气,道:“请邓掌柜长话短说吧。” 邓晓沸道:“好,反正吴媛感谢尹丁救命之恩,决定效仿古人以身相许。这尹丁呢?他本来有婆娘的,可是婆娘生不了娃,所以他也早就有纳妾的心思。” “恰好吴媛长得美如天仙又能识文断字,尹丁很高兴,就不顾老婆反对娶了她……” 这下子连谢蛤蟆也惊呆了:“吾草——无量天尊,这个大保长太生猛了吧?这样的女人他也敢娶?” 王七麟默默的想,莫非又出来一个亡灵骑士? 邓晓沸却不乐意了,说道:“我与二娘子打过交道的,她确实是个好人家的姑娘,精明能干、心地善良。最重要的是她很旺夫,尹丁娶了她以后不仅收获比以往更多,而且原本不孕的大娘子还怀孕了!” 徐大道:“等等,大娘子原本不孕,二娘子去了以后她就怀孕了?那么问题来了,孩子是谁的?” 邓晓沸说道:“自然是尹丁的,孩子出生后我也见过,跟尹丁眉眼相近。” 徐大摇摇头道:“那你继续说,我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七麟沉声道:“我也觉得不对劲,邓老哥,你说你见过二娘子也见过孩子,那你肯定也见过大娘子,问题来了,你见过大娘子怀孕时候的样子吗?你见到大娘子怀孕时候二娘子的样子吗?” 邓晓沸笑道:“好汉爷问的好,我确实见过,二娘子柔弱,做不了粗活,但精明强干、识文断字。于是她便执掌家里内事,外事由大娘子负责,所以不光我见到过大娘子怀孕的样子,大顶村满村人都见过,甚至是看着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的。” 王七麟想了想道:“好吧,后来呢?这怎么又闹鬼了?” 邓晓沸脸色一黯,说道:“尹丁对二娘子哪里都满意,就是有一点不满,二娘子听不得‘地墟’,只要有人守着她提起地墟周围的事,她就会发狂。我知道诸位老爷都在怀疑,这二娘子是不是个鬼呢?” “其实,大娘子更是怀疑!” “快到临盆的时候大娘子决定摊牌,她自己无所谓,却不想让孩子跟个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同处一室。于是她要尹丁带二娘子去地墟一趟,去看看她到底在怕什么!” “尹丁不想去,这一年来家里安安稳稳,他不信二娘子是鬼。大娘子最终趁他外出,找了个村里的长辈帮忙将二娘子哄骗去了地墟!” “不久之后大娘子在长辈搀扶下惊恐的回来,二娘子却不见踪影!至于发生了什么大娘子和那长辈不说村里人也不知道,但长辈有次喝多了说过,二娘子不是人!” “发生这种事尹丁自然生气,可他却不能惩治大娘子,因为受到惊吓大娘子小产,她原本就不好的身子更虚弱,要不是尹家保有在山里采的百年人参给她续命,她怕是人都没了!” “大娘子早产,生下来一个巴掌大小的儿子。还好山里人命硬,孩子总算活了下来。一切又顺风顺水的过了一年,就在前些日子,那天我也在,然后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说到这里,邓晓沸脸色逐渐变了,露出惊惧表情: “那是中秋节后我第一次去收山货,当天天气好,秋后山里已经有点冷了,于是午后村里娘们都带着孩子晒太阳,大娘子也带着儿子在人群里,当时大家伙给孩子讲着故事逗着乐子,突然之间一切变了!” “没有征兆!大娘子猛的抱起儿子出了村子往地墟跑!然后将她扔进了地墟中!” 这个转折来的太猛,王七麟下意识问道:“大娘子被鬼附身了?” 邓晓沸握着拳头悲愤的说道:“不,是孩子被鬼附身了!或者说这孩子就是个鬼,它是吴媛那个鬼!又或者说,它是吴媛那鬼投胎所成!” 谢蛤蟆断然道:“绝不可能,鬼要投胎哪有那么简单?大娘子害死二娘子当天生了孩子,然后这孩子就是二娘子投胎所成?绝不可能!” 邓晓沸情绪低沉的说道:“反正大娘子说是,而且那天将孩子扔进地墟开始,尹丁家确实开始闹鬼了,总有小鬼缠着大娘子,这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王七麟用手指敲了敲车扶手,道:“本来我还怀疑二娘子是鬼,听到最后我倒是觉得大娘子心里有鬼。” 邓晓沸摇头与他争辩,王七麟道:“算了,反正我们要去大顶村,去了再说,是鬼不是人、是人不是鬼,真的假不了,假的他也真不了!” 山路难走,他们出发的太晚,今天到不了大顶村。 最终一路欣赏山中秋景一边走,等到了傍晚的时候他们赶到了一座山梁之前。 猫不跳! 邓晓沸指着前方说道:“咱们早点出发就好了,过了猫不跳再翻一个山头就是姜山乡,大顶村隔着姜山乡不算远,不过也得半个多时辰的山路。” 王七麟道:“那咱们加快脚步赶过去,不行吗?” 邓晓沸遗憾的摇头,道:“不行啊,天快黑了,夜里走山路太危险了,咱今晚得驻扎在这里了,这里有个营地,要是越过这里就只能露宿荒野。” 山梁前面是一片空地,周围的树木全被砍掉,被人做成了栅栏和拒马,另外有人在栅栏之中修了小屋,屋外有石头垒成的灶台,下面是满满的灰烬,看来白天时候有人在这里停留过。 王七麟看了看后说道:“好,就在这里住。徐爷,你和大和尚去捡点干柴,他脑子不好使,你看着点。” “马爷,你跟邓掌柜的收拾一下,我和道长在周围遛遛,看看情况。” 马明不动声色的挎上刀,快步走向邓晓沸。 王七麟和谢蛤蟆去了山梁前,这座山梁确实很险峻,有一处地方甚至断裂了,用铁索修了一座桥,桥上铺设着木板,两侧是麻绳与藤蔓编制成的护栏,山风猛烈,小桥被吹的摇晃不休,好像有怪手在玩弄它一般。 站在山上往四周看,他们周围都是山崖峭壁,脚下是一道宽阔幽深的峡谷。 夕阳晚照,有一道道白色云雾飘飘渺渺的升起来,王七麟看着它们扭曲的样子,想到了一群白色怪蟒。 最大的白蟒是峡谷的河流,河流激荡流淌,在粗粝参差的山石之间翻滚而去,浩浩荡荡不知道去往何处。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道:“真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难怪历朝历代不来征战,这种地方大兵怎么度过?对面只要派上弓箭手,那来多少人也是白搭!” 谢蛤蟆笑而不语。 王七麟问道:“道长你有什么发现吗?”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邓掌柜的故事很有趣,不过我觉得他这个人更有趣。” “何出此言?” 谢蛤蟆道:“我看不出太多,但邓掌柜绝不是普通的走山商贾,他也不像是害怕个野雉精的人。” 他们两个正聊着,徐大忽然兴高采烈的跑了出来,手里举着一只斑斓大野鸡:“看看我打到了什么?真是运气!” 正在喂骡子的邓晓沸却面色大变,他失声叫道:“谁让你们打野鸡的?嗨呀!我失误了,我忘说了!猫不跳不能打野鸡,这里的野鸡成精了,谁打野鸡,野雉精就来害谁!” 徐大问道:“这野雉精什么样子你知道吗?我的意思是,它能不能变成人?特别是会不会变成美女?它怎么害人?是不是变成美女吸人的阳气?” 沉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今夜老衲一定要降服此妖!” 邓晓沸看两人不当回事,说道:“唉,希望你们二位有神通广大的本领吧,否则另外几位好汉爷得小心,最好看住他们,否则明天咱们就要……” “哗啦啦!” 一阵猛烈的山风吹过,许多黄白色枯叶飘荡着飞了出来。 古怪的是,这些枯叶不是来自林子,而是从悬崖下倒飞上来的! 王七麟定睛一看:不是枯叶,这是翩飞的纸钱! 227.真假邓掌柜(再求订阅!) “哪来的纸钱?”沉一问道。 王七麟和谢蛤蟆一起往山崖边冲去。 这阵狂风来的很怪,竟然是从山下吹上来的,纸钱也是从山涧中倒飞上来的! 看着漫天纸钱乱飞,邓晓沸面色凝重:“大事不妙啊,看来今晚咱们不能夜宿于此!诸位好汉爷,咱们赶紧收拾东西,撤!” 王七麟拦住他笑道:“邓掌柜的放心,今晚不会有任何事,你今天赶了半天车,想必也累了,吃完饭你早些歇息。” 邓晓沸还要劝说,徐大不耐,挥手放出山公幽浮喝道:“这劳什子野雉精,可能扛得住我家山公的一记铁拳?” 看着高有一丈的山公幽浮,邓晓沸当即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 “山公!” 邓晓沸猛的叫道:“吴媛当初遇到的就是这个!她形容的就是这个,有两人之高、面容老长、满身铁线一样的黑毛,双臂粗且长,脾气暴躁,奔行如飞,纵横山岳,如履平地,是不是?” 徐大愕然道:“确实如此,难道她碰到了个山公?不对,山公好财、山姑好色,她碰到的怕是个山姑吧?” 王七麟道:“山姑是母的,它抢个女人做什么?” 徐大不服,道:“这有什么古怪的?我有一次在倚翠楼就碰到了个娘们来耍,次日我听被她点的姑娘说,这娘们耍的比爷们还要疯呢。” 沉一上去跟他勾肩搭背、贼眉鼠眼:“阿弥陀佛,你跟喷僧过来仔细说说,她是怎么耍的?” 山公幽浮一露面,邓晓沸总算稳下心来。 他准备了干粮,在灶台上架好锅子后便与另一个车把式拎着个网子去找河流了。 入夜的时候,两人踏着暮色回来,网里是一些巴掌长短鱼,这鱼长得身躯扁平,头大且扁平,尾巴纤细,身上带着斑点。 邓晓沸笑道:“诸位好汉爷听口音是外地人,应该没吃过我们这里的石爬子鱼吧?别看这鱼个头小,可是它们在山泉中长大,肉质无比娇嫩,乃是我们俞宁三绝之一!” 王七麟蹲下看他收拾鱼,随口问道:“俞宁三绝?除了石爬子还有哪两绝?” 邓晓沸给鱼开肠破肚,然后用细树枝船了起来,道:“另外两绝分别是官绝和山绝,山绝不必多说了,就说说官绝吧,我们知县年纪轻轻位居高官,他升的极快,本身只是个屡试不第的书生,却得贵人赏识,由一介布衣连升多品,半年内成为知县,而且据说还要做知府。” 王七麟吃惊:“他姓武吗?” 邓晓沸说道:“是的。” 王七麟笑了起来,那就不意外了。 但邓晓沸接着说:“他本来是姓吴,是步入官场后拜了武翰林为干爹,改姓为武。”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面露不齿。 呵,姓奴! 野鸡收拾好后下锅炖了起来,这种鸡用来熬汤最好,鲜美非凡。 石爬子鱼则用炭火炙烤,它的鱼皮结实、肉质娇嫩,这样鱼皮就像一个皮袋子一样,经过炭火炙烤也不会被烤坏,只会将肉烤熟。 高温之下,焦黄的鱼皮翻卷,一股鲜美滋味弥漫开来。 车把式提醒邓晓沸道:“掌柜的,咱们没给高僧好汉爷准备吃食,只有干饼子……” “阿弥陀佛,没事没事,老衲喜欢吃烤鱼和炖鸡,那啥,鸡腿别给老衲动啊,待会老衲要孝敬佛祖的。”沉一打断他的话说道。 邓晓沸惊呆了:“高僧您吃肉?佛祖也吃肉?” 沉一大咧咧的说道:“佛祖可能不吃,也可能吃,但他吃不吃咱不管,咱只管给他供上,让他明白咱的一片心意,对不对?” 邓晓沸能说什么? 第一波烤鱼下炉,沉一和徐大一人抢了两串。 沉一一边撸鱼一边问:“阿弥陀佛,酒呢?道祖有云,吃鱼不配酒,啥味也没有!” 谢蛤蟆气的吹胡子:“无量天尊,这关我们三清啥事?” 王七麟沉吟一声,突然问道:“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没明白,今天正好儒释道三家都有高徒在此,那我请问一下,佛家讲众生平等,道家说圣人之下皆为蝼蚁,儒家则是注重天地君亲师,那到底哪一家说的对呢?” 道祖,佛祖,至圣先师落座。 儒释道三大弟子纷纷对视,然后开始高谈阔论。 王七麟给马明使了个眼色:快吃! 这顿饭可就带劲了,谢蛤蟆阴阳怪气,沉一声音嘹亮,徐大骚话不断,三人一台戏。 于是王七麟一边听着儒释道三家高徒在声嘶力竭的咆哮一边吃着鲜鱼喝着鸡汤,他表示这样的日子真是神仙也不换。 比看小品有意思,因为小品不会动手动脚。 儒释道三家争辩没有结果,最终演变为动手。 沉一这喷子虽然声音嘹亮,可是他思路不行,最先被堵住了嘴巴。 于是他激动的亮出伏魔杖吼道:“阿弥陀佛,大象无形、大音希声!牛鼻子酸儒,你俩休要废话,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吧!” 谢蛤蟆不急不缓的说道:“无量天尊,《道德经》有云,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沉一秃驴你用我们道家的至理来驳斥我这道家弟子,其心当诛!” 徐大幸灾乐祸的要嘲笑他,沉一吼道:“徐爷,你再敢说话老衲就用这杆伏魔杖给你清清胃!” “咯……”马明打了个又长又响亮的饱嗝,他喃喃道:“不行了,吃不下了。” 儒释道三家高徒低头,只看到一地的鱼骨头和鸡骨头。 王七麟用鱼刺剔着牙走人:“吃饱喝足散散步,消消食。” 沉一的声音很绝望:“阿弥陀佛,鸡腿呢?” 今夜注定不平方,王七麟得留人值夜,他照例上半夜,徐大和马明下半夜,谢蛤蟆随时支持,沉一可以放心睡觉。 时值九月初一,天空中一轮新月隐隐约约的照耀大地,漆黑的夜幕中遍洒繁星,星光灿烂,红的黄的白的,像是天女倾倒了无尽宝石。 山里小虫多,王七麟守着篝火,然后不断有飞蛾扑来,烧的噼里啪啦的响。 夜色寂静,偶尔有夜鸟鸣叫两声,此外就是风声和唧唧虫鸣。 当然还有九六的小呼噜:“咕嘎、咕嘎!” 九六个头比八喵大了,它搂着八喵靠在篝火旁呼呼大睡,猫喜热怕冷,八喵便缩在它怀里,但长长的尾巴搭在九六身上,小尾巴铺开成猫皮样,当小被子给九六盖着小肚皮。 小尾巴很委屈,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 王七麟无聊,他躺下双手枕在脑后看向夜空,忽然一首诗浮现在他心头,让他忍不住念了起来:“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剩下半阙诗在营地外面响起,一个怪异声音传进他耳中。 王七麟警惕心极强,一听到这声音他摸着妖刀便翻身而起,双脚蹭地‘嗖’的一下子窜向发声地。 八喵醒了过来,睁开朦胧的睡眼甩了甩头,爬起来看向左右。 九六睡的还迷糊,打了个奶哈欠又用小爪爪搂住八喵,将它往怀里使劲塞了塞,继续打小呼噜。 这样八喵也美滋滋的继续睡了起来。 爹? 去他爹! 王七麟拔刀冲出,然后看到一个黑影往前面林子里窜,他从黑影的速度看出对方的实力,便放心的追了上去。 他自信能解决对方。 但对方速度很快,或者说对地形很熟悉,它进了林子连连转圈,王七麟险些被转懵了! 这时候黑影忽然冲出了林子并停下了,王七麟追上去冷笑道:“妖魔,怎么不跑了?” 黑影转过身来,星光隐约的照亮他的面容,他问道:“你说谁是妖魔?” 有一瞬间,王七麟呆住了。 五官分明、剑眉星目,面部轮廓如刀削斧砍般有棱有角,简直俊美非凡。虽然眼睛有点小,但是时时能流露出让人身躯一震的精光…… 算了,夜色太黑,看不见精光,可是王七麟很清楚,他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不,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他自己! 而且他也猛的明白了刚才在营地里听到念诗声时候心里浮现出的反常念头。 确实很反常,他听到的声音就是他的声音! 短暂的惊愕后,他立马举起刀指着对方厉声道:“你是何方妖魔?竟然化作我的样子!喔,我知道了,哼哼,又是个如生纸人!” 他在防备四周,担心这是前朝反贼的诡计,要知道当初在一望乡,对方就用这招对付过他们。 同时他心里在纳闷,难道自己的八字、气息啥的又泄露了?怎么又被人弄了个如生纸人出来? 结果对方也举起了一把妖刀,用比他还严厉的声音问道:“你才是何方妖孽?哼,我不管你是谁,吃我一刀!” 他双手持刀作势要狂奔过来,王七麟心里暗道正好,他摆开架势准备迎战。 但对方一转身,跑了! 王七麟拔腿就去追,这时候他心里突兀的出现一个心思,特别坚定的心思:一定要看看这是谁,他怎么会长得和我一样?不能让他跑了,一定要搞清这是怎么回事…… 这念头一出现,他却猛的止住了脚步。 不对劲! 心里怎么会莫名的浮现出这么个念头?他应该只有一个念头:斩妖除魔! 于是他便猜到这鬼迷惑了自己,便默念金刚萨埵心咒、手掐不动明王印,麻溜的启动了临字真言。 心中杂念顿时散开,他头脑中一片晴明,这时候山风呼啸,吹的他面皮发疼。 他再往前看去—— 前方就是悬崖! 黑影带他绕出林子的地方就在悬崖边上了,如果他不是有临字真言稳定心神,那反应稍微慢点这次就凉了! 以他的速度,顶多两个呼吸就是山涧! “我尼玛!”素来讲究素质的王七麟一时没忍不住,冲着夜色骂了句脏话。 差点凉了啊! 他慢慢往后走,回到林子中。 黑影从悬崖下升了起来,看到王七麟没有中计他很是失望,又追了上来。 就在它走到林子边缘的时候,一道比月光更亮的刀光兜头劈落:“妖魔受死!” 王七麟人随刀飞,数道刀气嗖嗖嗖飞射了出去,像手握强弓劲弩! 对方也不是善茬子,立马双臂交叉挥舞,一道道锐响冲破夜幕,有的撞到了刀气上消解了刀气,有的则射向王七麟,有的则偏向树木。 王七麟蓦然挺身施展快刀,只见妖刀在他手中旋转,像飓风下的风车,连连转动中‘叮叮’声络绎不绝,对方善用暗器! 夜里对付暗器高手最是麻烦,王七麟再度撤向林子。 他的选择很对,暗器射到树木上发出‘咔咔’声,顿时有木屑飞出来,有些树木直接被这暗器一下子射断成两截! 黑影追逐在后,浑身上下都有暗器飞出,树木备受摧残,王七麟防不胜防! 但是它脑子似乎不太好使,刚才中了王七麟诱敌的计谋后这次又中了,看到王七麟后退它竟然跟进了林子中! 暗器高手进入丛林,这真是猛虎断掉利齿。 王七麟身影绕着一棵大树猛转一圈挥刀,黑影防御,他的身影又转了回去,再度从树后转出来,举手便是斩马刀。 与此同时佛光闪耀,怒目金刚落入他身体中,金刚横练护体神术施展开来,他压根不怕暗器,双手挥刀连连前快步前行。 黑影挥爪,妖刀横劈荡开他双臂又如毒蛇出洞钻入他怀里,接着刀尖一转,贴着他脖子划过! 但没有鲜血冒出,人也没死。 用沉一师傅的经验来说,这不是个人! 王七麟心如磐石,并不管对手是什么,他步步为营、刀刀毙命,追逐着鬼影接连使出杀招。 鬼影受创后退,却哪有那么简单?太阴断魂刀一套又一套的施展,鬼影被缠住了,压根逃不出去! 它的脑子总算开了窍,赶紧往树后躲。 王七麟化作樵夫,长刀化作巨斧,他蛮横的劈落妖刀,阻拦的树木在‘咔嚓’声中一棵棵断裂! 煌煌天威,无坚不摧! 鬼影一步退、连连退,王七麟旋风般跟上前去,他手中妖刀以开天辟地之势追击,杀的对方稳不住阵脚! 这一刻,狭路相逢! 鬼影被追杀的叫苦不迭,王七麟忽然中途转身一刀劈在身边一棵树木并抬脚踹上去,半截树木纷飞,疾行中的鬼影下意识躲避了一下,它再转身,看到一个惊喜: 王七麟抢步堵住了他! 鬼影倒退着要飞起,但已经晚了! 妖刀已至! 鬼影尖叫一声双爪居中闭合直抓妖刀,锋利的刀刃从它爪中切过重创于它,但它死死抓住刀刃不肯放手。 放手就是透心凉。 放手会死的! 它正竭力抓住刀刃,可是刀身猛的一轻,接着一座小宝山在它面前陡然升起。 内狮子印,宝山印! 内狮子印,剑印! 内狮子印,火焰印! 者字真言之下,鬼影被灵气索捆住无法躲避,一连三印劈出,鬼影避无可避,猛的改成单手抓刀身另一只手臂化作遮天乌云,三印砸在乌云上将之砸的飞散,但总归没有避开了头颅要害。 见此王七麟立马换招,双手反握刀柄运行《阴阳大道》,阴阳二气御气外放,刀尖就像激光枪,嗤嗤声音响起,数道刀芒没入鬼影胸膛,将它满身黑气冲的四散。 鬼影抬头看他,留下一声难以置信的嘶鸣,随即被造化炉收走! 黑气散掉压根没有野鸡尸体,于是王七麟猜测这不是个野雉精,否则应该会像小水乡郑跑鸡家的那只妖鸡一样留下尸首才对。 但是他搜索战场,发现树木上插着一支支长长的羽毛,色彩斑斓的羽毛! 难道这真是个野雉精? 他狐疑的找到刀鞘收刀回营地,九六还在专心致志的打小呼噜,八喵搂着它睡得正酣。 想了想他张开嘴咬了八喵耳朵一下,快速抬头。 八喵猛的睁眼睛,王七麟指了指旁边的九六,冲它肯定的点点头。 八喵挥爪:喵喵拳! 九六:嘤嘤嘤! 下半夜换成马明和徐大守夜,他将上半夜的情形告诉两人,说道:“应该没什么异常了,不过还是小心,有问题马爷你就脱衣服、徐大放出山公幽浮,别擅自动手!” 正如他猜测那样,下半夜正常。 早上王七麟醒来,他带谢蛤蟆等人去树林里转了一圈,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 谢蛤蟆抽出一支长长的斑斓翎羽看了看,说道:“你看到的不是个如生纸人,就是个精怪,只是它修炼出一个可以模拟出他人面目的本领。邓掌柜不是说,死在这里的人都是摔下悬崖而死的吗?” 王七麟点头,接着说道:“他们是看到了一个与自己一样面容的人,然后想去查看真相,被吸引着摔入了悬崖?” 谢蛤蟆也点头。 “那是野雉精吗?” 谢蛤蟆缓缓摇头,说道:“说不好,还需要许多信息来验证,走,去问问邓掌柜。” 但他们迟迟没有看到邓晓沸起床,于是王七麟就问道:“邓掌柜呢?” 跟他们一个房间的沉一打着哈欠道:“我不知道,我睁开眼的时候他被窝里就没人了。” 马明说道:“估计去哪里方便了?” 王七麟觉得不对,他问车把式道:“你家邓掌柜呢?” 车把式一愣,问道:“请问你找谁?” “邓晓沸邓掌柜啊。” 车把式更愣了:“我就是啊,好汉你找我作甚?” 这下子轮到王七麟等人愣住了,他们对视一眼赶紧问道:“昨天那个赶车带路的人,他是谁?” 车把式苦笑道:“各位好汉爷别逗我玩了,昨天你们与他一路攀谈,显然那是你们的朋友啊,他就是找我租了车子一起去大顶村,我想反正我要去,这样有人租车我再赚一份钱,不是好事吗?” 王七麟明白了,他冷笑道:“我说呢,这家伙凑巧遇到我们、凑巧熟悉这里的妖魔、凑巧知道大顶村的详情,这还真是太巧了。”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这就是江湖啊,防不胜防的江湖!” 马明握住腰刀警惕的看向四周,问道:“七爷,这怎么回事?他会不会就是你昨晚遇到的妖魔?” 王七麟摇头道:“他不是妖魔,否则八喵九六不会毫无动静。” “它有可能是个大妖魔,八喵九六修为与它差太远,所以没有发现它的真身。” “不会,玄猫天狗至少能察觉到一点气息,如果它是大妖魔,那八喵早开始磕头了。” 众人看看正在洗脸的八喵,纷纷赞同这观点:“一点不错。” 但这人很可怕,胆大心细,就守着真的邓晓沸冒充了他的身份,从这点来看,这不是个简单的人!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王七麟问真实的邓晓沸道:“你和大顶村大保长尹丁是至交好友吗?” 邓晓沸笑道:“不错,我们关系铁的很呢。”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知道尹家闹鬼的事吗?” 邓晓沸防备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王七麟索性亮出刚到手的铁尉印:“听天监平阳府铁尉,我要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邓晓沸赶忙跪下叫道:“官老爷恕罪,草民不知……” “不知者无罪,且不必多礼。”王七麟上去扶起他来将路上假邓晓沸说的话再讲了一遍。 邓晓沸听完后眼睛都直了:“这可是秘密啊,听天监果然厉害,竟然把尹家诡事知道的清清楚楚!” 王七麟道:“咱们继续出发,不吃早饭了,到了大顶村再说,去了你不准透露我们消息,就说我们几个是你新雇的伙计和镖客。” 邓晓沸连声答应,赶忙去收拾东西,一行人给两头骡子封了眼睛,过了猫不跳继续赶路。 其中八喵在过山涧的时候瑟瑟发抖,它从王七麟怀里往下看了看,吓得把小尾巴抱在怀里。 九六更带劲,它好奇的往山涧中一看,‘啊嗷’一声吐了。 王七麟这才知道,九六恐高!怕是有恐高症! 228.大仙探地墟(恳切求订阅) 姜山乡之所以是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它位于姜山之上。 山里人少,只是一片地区被划为乡,并不像伏龙乡、牌坊乡一样还有片人口居住区。 大顶村是姜山里头比较大的村子,它位于一座山头上,那山头平整,像是被仙魔以巨斧横劈所得,山头的名字叫做大顶,居住在上面的人家便自称大顶村人。 王七麟一路走去,连连摇头:“山里人家的日子一定很不容易,买卖全靠下山,这来回一趟就是一天多时间。” 邓晓沸笑道:“谁说不是?所以我们走山的货郎在山里头很受欢迎,山里人家彪悍,但从不抢掠我们,因为他们都知道,一旦货郎们不敢出入,那他们的日子可就更难了。” 本来他不是要直奔大顶村而去,期间还有几个村子要绕一下,可是王七麟等人急着去看周仙人的表演,于是他便改了计划,径直拉着他们去往大顶村。 王七麟心里过意不去,想多给他一倍车资。 邓晓沸倒是讲究,说道:“大人真是好官,不过你们无需过意不去,这并没有耽误我的行程,等我回程中还要走这条路,到时候再去这几个村子就是了。” 王七麟笑了笑道:“到了大顶村你要牢记,千万别叫我们大人,不要透露我们身份消息。” 邓晓沸抱拳道:“敢不遵命!” 顺着崎岖山路一直走,朝阳还没有升到半空,他们就到了一座位于山顶的村口前。 大顶村。 村子在山头上,骡车上不去,于是停在下面。 他们到来的时候山脚下停靠了好几辆骡车,邓晓沸看后很诧异:“怎么大家伙今天都来了大顶村?莫非是知道有热闹可看,所以一起来看热闹?” 王七麟一边往山上走一边随意问道:“那是你同行的车?” 邓晓沸道:“对。” 大顶山是一座大山头,几十座房子修建在上面,四周还有高山,如果说群山像是树林,那大顶山就是被人锯断的一个大树墩,住在山头上的人家则是长在树墩上的一颗颗蘑菇。 从山下到山头只有一条小路,走上去后王七麟站在村头往下俯瞰,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自古华山一条道! 真是险峻! 山村生活极其不方便,可是风景没的说,任何一个地方扭头四顾都是一幅山水画。 绿树红花,燕雀四飞,正北方向还有一条瀑布,站在山头往上看,王七麟又忍不住感慨道:“日照香炉生紫烟,遥望瀑布挂前川!” 徐大照例开始说骚话,贼眉鼠眼的笑道:“赵香炉是谁?” 沉一愣头愣脑的问道:“阿弥陀佛,赵香炉我不知道,但我们寺里有个铜香炉,我师傅禅房里还有个瓷香炉……” “别说了,大和尚,你它酿肯定是佛祖派来弄我的。”徐大没好气的说道。 沉一关心的问道:“怎么弄?” 王七麟没理睬两人,他对邓晓沸说道:“这村子的景色真棒。” 邓晓沸笑了笑道:“但要是有的选,村里人宁愿去景色不棒的城里住,你看这里很美,可是住在这里的人哪有心思关注它美不美?他们每天要想的是怎么吃饱肚子,怎么活下去。” 王七麟沉默的点头,其实住在这里要活到老真挺不容易,他看有些屋子就在山头旁边,晚上出来夜尿一个迷糊踩空了那就是一条人命! 几十座房屋分布开来,站在村口一眼能望到村子尽头,所以村里一举一动等于都在他们眼皮底下了。 此时村子正中有户人家门口很热闹,围着上百号人在议论纷纷。 有山民急匆匆的从自己门口走出来,看到他们后高兴的上来打招呼:“邓掌柜来啦?我家刚晒了两张獐子皮,待会你看给我换成盐巴。哦,这事不着急,咱们快去看热闹吧。” 邓晓沸爽快的答应道:“好,丑牛儿你婆娘不是还想扯一条红布吗?我给她带来了。哦,村里人怎么都聚在大保长门口?” 这话明知故问,但这是王七麟让他问的,所以他只好这么问。 王七麟让他这么问,是不想让村里人意识到他们一行人已经知道了太多的事。 丑牛儿笑道:“大保长请了周仙师来抓鬼,他家闹鬼呢,快去看看。” 众人受邀走去,挤进人群后看到一座木屋,有夫妇两人虔诚的跪在屋子里,还有一名身穿僧袍的光头和尚正在屋子里绕圈念经。 王七麟愣了愣:“周仙师呢?怎么只有一个和尚?” 邓晓沸理所当然的说道:“周仙师就是一位高僧呀,他的本事是在一家寺里学来的,后来家中有事还俗,但最终还是皈依佛祖,只是家中爹娘不想在他身上断了香火,所以要他保住俗家名字。” 沉一肃然:“阿弥陀佛,还有这样的操作?那喷僧也得还俗,我家的香火也不能断了,不对,我必须还俗,我们村就活下我一个男丁,我是全村全族的希望啊!不过我姓什么来着?” 他挠了挠光头,却只挠下一手油灰。 有村民说道:“对,我听说周仙师出家之前还有个未婚妻呢,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没在一起。” 王七麟感叹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听到这话,屋子里的和尚诧异的回头看他一眼。 谢蛤蟆听后脸上浮现出一抹悲凉,低声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大道不负卿。” 王七麟也露出差异之色,他看向旁边的老道士,这是有故事啊。 围观村民议论纷纷,从他们的话里,王七麟又得到了不少信息。 比方说,他们没有错过太多事情,周仙师是昨晚入夜才来到村里的,他比王七麟等人提早出发了两天,但是路上经过一个村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山精,他留下超度山精花费了一些时间。 比方说,前几天晚上大保长家一直在闹鬼,昨晚周仙师来了,鬼事立马消停了。 对此王七麟有所纳闷,他抽了抽鼻子又仔细看这屋子,没有发现任何鬼的讯息。 按理说他唤醒了鼻神和目神,如果屋子里有鬼,他不至于什么都发现不了。 周仙师在屋子里看过之后,走出来说道:“阿弥陀佛,诸位乡亲让一让,别挡住初阳之光。尹丁施主、尹氏,你们两人出来晒晒太阳。” 两人走出来,又恭敬的跪下。 有人给周仙师端来一把椅子,他坐下后沉声道:“初阳之光是好东西,有大智慧、有大威能,让它好好照照你们,特别是尹氏,你更要让它仔细照照,让它晒晒你心里的污秽!” 尹氏是个粗拙的山里女人,腰比腚粗、面容漆黑,丧子之痛加上被鬼邪惊吓,连日来的折磨让她精神几近崩溃,已经有点失魂落魄。 听到周仙师的话,尹氏浑浑噩噩的抬起头问道:“啊,仙师救命,这鬼进我心里了吗?” 周仙师面色一沉,厉声道:“阿弥陀佛,到了今日你还执迷不悟?在老衲面前你还要隐瞒,当真是可恶!老衲慈悲为怀,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不把心里污秽掏出来?” 尹氏懵了,她茫然胆怯的说道:“仙师在上,佛祖在上,我怎么把心里污秽掏出来?” 周仙师愤恨的挥手,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看来女施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且问你,那吴媛她是怎么死的?” 问询声音响亮,震得尹氏身体一震。 满村人纷纷看向她,有好几个人说道:“我就说二娘子死的委屈!”“肯定是被她害死的!”“别说话,让仙师来问!” 被周仙师呵斥加上被身边人挤兑,尹氏顿时哭了起来:“冤枉,我冤枉!二娘子不是我害死的,她就是鬼呐!舅爷呢?舅爷在哪里?舅爷能证明我的话,她是个鬼啊!” 周仙师怒道:“你说她是鬼?可有证据?为何老衲昨夜见了二娘子的冤魂,她却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一听这话,乡民们纷纷倒吸凉气。 “她怎么说的?”徐大自觉捧哏。 周仙师冲他点头,道:“阿弥陀佛,老衲听她说的是,尹丁从山野中捡了个县城姑娘回来,这姑娘漂亮又聪慧,深受尹丁喜爱,也深受百姓爱戴。你心中嫉妒,特别是快要生产的时候,诸位当过娘的知道,女人怀孕后情绪最是不好。” “你当时喜好吃辛辣,俗话说酸儿辣女,村里人都说你怀的是你女儿,你也担心自己怀的是女儿。于是你就想,万一自己生了女儿以后吴媛生个儿子,那你岂不是更不受宠?吴媛的地位岂不是更高?” 说到这里,周仙师面露悲情:“阿弥陀佛,恶向胆边生,你生出这念头后便伙同一位老人,将吴媛骗去地墟,将她一把推了下去!是也不是?” “说!” 百姓哗然,许多人大叫‘正是这样’、‘我也是这般想的’。 尹氏嚎啕大哭,叫道:“不是、不是!我是怕那女人、不,她是女鬼!我就怕她是鬼,我看她总不去地墟,猜她是从地墟逃出来的鬼,所以才害怕地墟,我和舅爷骗她去了,然后、然后、然后……” 说到这里她眼神直了,粗壮的腰臀逐渐无力,缓缓的坐在了地上。 “然后地墟里伸出来一黑一白两条绳索,一条系在她左脚上一条系在她右脚上,还有一个声音从地墟里响起说‘金瑶儿你是已死之人怎能逃出九幽’,接着吴媛就变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人群后响起,众人纷纷让开,露出个体魄强健的老人来。 老人走向前继续说道:“二娘子被黑白绳子系住,样子顿时变了,脖颈陡然拉长,舌头更是伸出老长,她眼睛里流出血泪喊叫说‘我是冤枉的’、‘我不该死的’这些话……” “等等,她舌头伸出老长?多长?”徐大关心的问道。 原本紧张的氛围被他这句话一下子给打破了,老人和许多村民冲他怒目相视。 徐大道:“看我做什么?我这问题很关键,这女人舌头伸出来老长,然后还能说话?你们自己试试,把舌头吐出来再说一句话试试!” “呃呃呃!”“哎哎哎!”众人纷纷吐出舌头说话。 沉一钦佩的对徐大竖起大拇指:“阿弥陀佛,徐爷脑袋瓜子顶呱呱啊!” 老人叫道:“这或许不合理,可它就是真的!而且那鬼的声音是从她肚子里发出的,而且它还像风筝一样漂了起来想要飘走,最终却被拖进了地墟里,大娘子就是被这个吓到了,所以才早产,你们都看见了,她可是在路上就生产了!” 尹氏哭道:“我被吓坏了,如果我只是谋害我那妹妹,何必会吓成这样?再者我还把我家豹子给扔进了地墟!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前些日子我们在外面的时候,豹子忽然舌头伸出来老长,还贴在我耳边说,他说——” “大姐,我又回来了!你这次还能把我送回黄泉么?” 这时候有几个妇女和老汉点头道:“小豹子着实古怪,他当时突然舌头伸出来老长。” “这么长。”一个妇女比划道。 周仙师怒视几个人厉声问道:“阿弥陀佛,尔等可是真看见了?须知佛祖随身,打诳语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几个乡民吓得瑟瑟发抖,有的跪在了地上,但纷纷确定:“真看见了!”“我确实看见了!”“鲜红的舌头突然吐出来,把我吓一跳呢!” 谢蛤蟆凑到王七麟耳畔问道:“他们不像是说谎,怎么回事?真闹鬼了?” 王七麟缓缓摇头。 他的判断与周仙师的判断一致,认为是大娘子尹氏出于嫉妒谋害二娘子,可是从现在情形来看,证人太多,尹氏有些话不像作假。 周仙师也与他一样,此时变得疑惑起来:“阿弥陀佛,此事当真?这样来看,莫非是吴媛的鬼魂在老衲面前说谎了?” 听到这里,王七麟满脸失望。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若有妖魔鬼怪来过,那村子里总归会留有一点痕迹,不至于他们一群人和两只灵兽什么都没有发现。 显然,周仙师在胡扯。 明白这点,他冲谢蛤蟆叹气道:“你什么眼睛?这就是高手?” 谢蛤蟆皱起眉头道:“当时我隔着有点远,看他身上有罡气蓬勃,现在近看他好像确实平平无奇。” 王七麟道:“不过他还算有几分脑子,这件事他发现了诡异之处,并愿意主持公道,那考核一下,看看能不能把他发展成个小印之类。” 谢蛤蟆摇头道:“怕是不成,你看到了,他在民间很有名气,这样的人怎么会甘心做个小印?” 王七麟说道:“我也纳闷了,就他的能力,在民间哪来的名气?全靠忽悠?老百姓就这么好忽悠?” 谢蛤蟆郁闷的摇头。 周仙师背手皱眉又转了几圈,最后沉声道:“阿弥陀佛,老衲要下地墟一趟!” 他又怒视尹氏:“若吴媛是人,是被你害死的,那地墟里头必然有她枯骨。若吴媛是鬼,地墟里头必然什么都没有,这样我下去看看它到底是什么,真相就大白了!” 一直瑟瑟发抖的尹丁叫道:“大师,地墟就是个黄泉入口,你休要下去!” “是啊是啊。”乡民们苦劝。 周仙师双手合十高吟佛偈:“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休要多说,今日天色好,诸位随我去地墟!” 王七麟说道:“这位高僧还真是古道热肠,但他不像是艺高胆大的人啊。”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这样问题就来了,他为什么要下地墟?莫非当真是古道热肠?” 光是猜测没用,王七麟招招手道:“咱们也跟着去看看。” 百姓们自然也要跟着去看,邓晓沸见到了几位同行,大家见了便互相打招呼:“你来看热闹?”“你也是啊?”“有人特意通知我大顶村有热闹,所以我才来。” 走山货郎们脸上在笑心里却不满,邓晓沸嘟囔道:“会不会是大顶村故意弄了这么一出闹剧引我们来?我们都来了,他们村里的山货奇货可居,就能趁机卖个好价了。” 其他走山货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地墟隔着大顶村很近,就在一侧山崖之下,但山的坡度很陡,只能顺着一条路走下去,这样得绕着山转一圈。 本来一炷香的路,他们得多花费好几倍时间。 山下树木茂盛,多是高大的樟树、杨树、梧桐树,夹杂着栗子树、山枣树等等,高低起伏,密密麻麻。 王七麟走进去后发现这里的树木有点异常,徐大等人也有所察觉:“不对啊。” “怎么了?”一个与他们走在一起的山民问道。 王七麟指着树木的叶片道:“这里树叶怎么都发红?” 深秋时节有些树的叶子会变红,比如枫树、黄栌、火炬树等等,但林子里没有这些树种,像梧桐、杨树、樟树的树叶应该枯黄。 村民见怪不怪,道:“对,我们这里好一大片山上的树都是这样,所以故老相传地墟是黄泉的入口,下面全是死人,这些树吸了死人的血,所以落下之前就变成红色。”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摇头。 村里人、货郎们加上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拉成长蛇阵走进了林子。 邓晓沸好心的说道:“诸位大、大兄弟别离开队伍,这山林挺古怪的,一个人走进去有时候出不来。” “里面有鬼嘛,外人随便进去肯定出不来。”一个山民回头说道。 王七麟问道:“哦?里面还有鬼?” 山民沉重的点头:“是啊,特别是地墟附近,时不时就会出现尸体,吊死的、砍头的、摔死的、烧死的……” “什么?这么多死相?”王七麟一惊。 不对! 假邓晓沸说的可不是这样,他说地墟附近的林子里,全是吊死的尸体! 他还想细问,但已经有山民不满的回头说道:“别说了老酒,咱马上要进红林了,你说这些干嘛?” 众人进了林子,八喵忽然冒头出来,探头探脑往外看。 王七麟没在意,他还想从山民口中套话,然后八喵猛的窜了出去,它跳到地上仰头嗅了嗅,迈着矫健的小步子往林子中跑去。 他知道八喵有所发现,便说道:“你们跟紧队伍,我去看看八喵怎么回事,待会我去找你们。” 徐大道:“七爷小心。” 王七麟随便一挥手,阴阳二气外放,一棵小树被斩断,断口有冰霜! 这就是《阴阳大道》之威! 八喵看到他跟来了,在丛林中跑的飞快,跑一会抽抽鼻子然后继续跑。 王七麟跟着它跑了一阵,忽然发现身边再没有人声! 高大的树木直入云霄。 茂盛的树冠遮天蔽日。 他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王七麟一看不好,他喝止八喵先做标记,八喵像是难以自制,又往前跑去。 “八喵,怎么了?”他意识到不妙,心神紧紧绷了起来。 八喵抬起一条前腿指向前方:“喵喵喵。” 王七麟谨慎的走过去说道:“让你好好修炼早日说人话,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我哪知道你喵喵喵是什么意思?” 九六从他怀里钻了出来:“六六六。” 王七麟以为它是看自己跟八喵说话,所以不甘寂寞要掺和,结果事实与他猜测不同,九六从他怀里也跳了下去。 小奶狗不像猫那么利索,它跳下后脸呛在了地上,屁股和后腿翘起来,真是摔成狗了。 九六是很会撒娇的,平时如果出这样的事,它肯定在地上打滚嗷嗷叫,不给它亲亲抱抱举高高那绝不撒手。 但这次不同,它爬起来去追八喵,一猫一狗往一处乱草丛里钻。 王七麟跟了上去,突然之间他似有所感,好像身后的一棵树后有人在偷偷看他。 这种感觉没法明说,属于第六感,漂亮姑娘的这种感觉尤其敏锐。 他猛的回头。 身边身后四周全是植被,大大小小的树木,乱蓬蓬的草丛,缠在树上、从树上垂下的藤蔓…… 没有人影。 他回过身继续走,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一棵棵粗壮的大树沉默的矗立在他四周,就像每一棵后面都躲着人,每当他转身就会冒头出来静悄悄的打量他…… 但他没时间去看看树后到底什么情况,这时候八喵和九六已经钻入草丛中了,里面肯定有东西,他一边回头扫描一边持刀进入。 树冠遮天蔽日,尽管是上午,可林子里的光芒却很差,到处都是树木的阴影。 秋日的山风吹的树叶乱晃发出啪啦啦的声响,让人心烦。 这样他走的有些慢,等他进入杂草从后发现这草丛比自己预料中要深厚广阔的多。 八喵和九六的身影不见了! 他赶紧扒拉开草丛寻找,一边找一边叫:“八喵、九六,小宝贝儿,快出来!” “你们哪里去了?赶紧出来哟,出来了么么哒!” “日你们娘,再不出来绥绥娘子那里要做龙虎斗还缺一个猫!她还要炖狗肉缺一个狗……” 杂草唰啦唰啦的抖动,王七麟侧身抽刀,八喵推开一束草冒出个黑头。 见此王七麟好悬没气的骂娘,他阴沉着脸上去拎起它颈后皮准备开练,结果八喵被他拎起后适时的伸出一只毛茸茸的胖爪指向旁边草丛。 王七麟抽出妖刀挥舞,乱草纷飞,接着一块小空地冒了出来。 然后他看见九六在空地处刨地。 王七麟将它也拖了回来仔细看这地方,这里地上有许多散土,浓密的土气进入他鼻子中,他蹲下捏起一把土试了试。 土壤潮湿冰凉,这是刚才地里挖出来的。 散土的分布痕迹挺古怪的,像是一道道月牙,月弧弯曲向同一个中心地,这就是九六在刨的地方。 八喵落地也刨了起来。 王七麟见此就知道地下肯定有东西,于是他上去双手捏剑印挖了起来。 逐渐的,泥土挖下一尺,一张紫青色的脸出现了。 229.林中新娘(大章求订阅) 密林之中、泥土之下,忽然出现这么一张脸! 王七麟即使见的诡事多了,可难免心里一跳,他赶紧下意识的退。 八喵和九六的反应恰恰相反。 它们往前窜,去用爪子扒拉这张人脸。 这就怪了! 王七麟呵斥住它们两个,仔细去打量土中的人脸。 双眼紧闭,面色紫青,表情狰狞,年纪轻轻,死前应该受过折磨。 他打量的时候妖刀半出鞘,内心有一根弦始终紧绷着,按照他的猜测,这个鬼脸应该随时会张开眼。 但他是自己吓唬自己了。 这张脸自始至终没有变动。 “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死人,”王七麟沉声说道,“八喵,你怎么看?” 八喵仰头瞪眼:“喵喵喵?” 王七麟又问九六:“狗砸,你怎么看?算了你肯定要喊六六六。” 九六抬了抬屁股,放了个屁。 王七麟自然没有真的希望八喵和九六给他什么回答,他说这些话只是缓解一下心理压力。 八喵和九六都在挖这具尸体,那尸体自然有问题,他将衣服下摆塞进腰带里,也开始挖。 往下又挖了一尺,他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尸体不是躺在地下,而是仰着脸向天然后站在下面! 这样一来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了,这张脸怎么会直愣愣的向上?人的头颅往后仰的弧度是有限的,除非—— 颈椎断了! 他用妖刀挑了挑这颗人头想看看颈椎情况,可是刀尖挑了一下,头颅‘咕噜噜’的滚落下来。 八喵吓得炸毛,来了个原地起飞。 九六则开心的扑上去要玩球…… 王七麟赶紧拦住它,见此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忽略了一个可能:脖子被砍断,脑袋仰头搁在上面! 九六坚定的要去玩脑袋,王七麟要发火,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又犯了个错误:九六不是想玩球,它是对脑袋很感兴趣。 八喵反应过来后已经先上去了,它张开爪子去掏这颗脑袋的嘴巴! 先前八喵和九六刨地就是要挖这颗人头,具体来说是挖它嘴巴里含着的一样东西。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那我就把它嘴巴打开,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灵兽,好不好?” 如此诡异的情景,应当配上一个妖魔鬼怪。 他之所以问出‘好不好’,就在等待有什么东西接自己的话。 但林子里只有嗖嗖的风声和啪啦啪啦的树叶树枝扫动声。 王七麟先双手合十冲脑袋施了一礼,他想要念个《大悲咒》、《往生经》之类的给尸首祈个福,但事到临头才想到自己不会念这个,于是他改成念了一段《金刚萨埵降魔咒》。 反正都是佛家法咒,应该差不多的效果。 效果差点也就差点,但他是免费赠送的,这尸首总不能贪心不足吧? 念完咒语,他捏向尸首下颌。 嘴巴张开,他看见这张嘴里面的嘴唇和舌头都咬烂了! 然后一枚橙黄色的金铢静静地躺在里面。 祟钱! 王七麟陡然想起了自己经历的第二个案子,下马岭钟氏案。 当时钟家人为了压住孩子的阳气不被小鬼惦记,就给他们带上了祟钱。 杜操关于祟钱的介绍他迄今记忆犹新:祟钱是方士私自铸造的钱币,用于给死人陪葬,而且专门给横死、冤死者所用。 但他又想起杜操当时说,这钱挂在死者的额头,可是这个金铢却是含在死者口中。 为什么? 怕它掉了? 可是死人最后额头上放一个钱币怎么会掉? 难道它还会动弹? 想到这里,王七麟心头猛的又浮现出一个念头:他知道这个埋尸坑四周的泥土痕迹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痕迹有一臂长短、弯曲如月,而且曲线弯曲中心就是这个尸坑…… 就好像——坑里这人是自己埋掉的自己! 这人站进坑里,然后伸出手臂将挖出来的泥土收拢回来,扫了一圈,所以留下了这些弯月般的土痕。 王七麟自己趴在地上伸出手臂去收拢了一下泥土,留下的痕迹正是这样!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它进入尸坑的时候还会动弹,是自己挖土把自己埋掉的,为了防止祟钱丢失,它便含进了嘴里。 推理没问题,可他难以相信。 尸体的手臂是并拢在身体两侧的! 他想了想,又继续挖了起来,一直将尸体的上半身挖了出来。 尸体穿着一身寿衣,玄黑的底色和大红的寿字互相衬托,黑色阴沉、红色妖艳,让人有点瘆得慌。 王七麟看向它的手,然后再次发现一个问题,这手上的肉被剃掉了,留下已经开始腐烂的斑驳血肉和白森森的骨头。 他想了想打开寿衣,身躯上更是没有一块好肉! 千刀万剐! 一团迷雾灌入他的脑海,他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人犯了什么罪,竟然遭遇如此酷刑?他死后是谁给他收的尸?为什么会埋在这里?总不能是他被千刀万剐并砍了头后,自己来到这里,然后找了个坑把自己埋掉的吧?” 这么懂事、这么不喜欢麻烦别人,难道他是个东瀛人? 他想到梦境中地球上的一些事,东瀛岛上的人就是这样,特别有礼貌,自杀之前都要确认一下会不会麻烦到别人。 八喵将祟钱用爪子掏了出来,王七麟知道祟钱是用来镇压横死凶尸的,见此急忙抄刀并大骂一句:“你个死孩子怎么净给我找事?!” “喵喵喵。”八喵将祟钱扔给九六,自己端坐在地上歪着脑袋摇晃尾巴,满脸无辜,像一朵黑莲花。 九六还是个傻崽,它看见祟钱到了自己跟前赶紧去叼。 王七麟眼疾手快把刀尖塞进它嘴里。 九六舔了舔妖刀。 妖刀上的血痕疯狂扭曲。 尸首还是安安静静,并没有出现意外。 这样王七麟纳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捡起金铢一看发现更多的问题出现了:这不是祟钱,祟钱上有‘平安压祟’四个字,这枚金铢两边却是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但这枚金铢肯定有问题,九六和八喵一直在找的就是它,不过它没有大问题,因为八喵没有冲它下跪…… 王七麟想了想决定留下这枚金铢,他将尸首头颅放回去,将它重新埋了起来,然后准备做个标记,待会带谢蛤蟆等人过来一起研究。 就在他埋好尸首瞬间,他感觉兜里金铢颤了颤,这样他急忙将金铢拿了出来:这玩意儿果然有问题! 金铢出现,上面出现四个字,看清这四个字王七麟懵了,上面四个字是: 不要害怕! 王七麟忍不住抽刀厉喝道:“什么妖魔鬼怪?给我出来!本官听天监铁尉,横行无忌!天地无惧!” 刚才在他忙活的时候,他身上耷拉了一些杂草,他想扯掉,却发现身上是一些荆棘。 这时候八喵和九六猛的抬头叫,王七麟没有抬头而是先挥刀来了个举火上撩! 可是预料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他接着抬头一看: 一双鲜红的绣花鞋! 再往上,他愕然发现头顶树上缠绕着许多藤蔓,藤蔓中有个人! 假货邓晓沸关于尹丁捡到吴媛时候的话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荆棘,藤蔓,绣花鞋,女尸。 一样的场景出现了。 王七麟冷笑一声,傲然道:“装神弄鬼!看我九字真言镇压你这妖魔!” 他抬脚一跺地螺旋升天,右手妖刀护体左手内狮子印,冲着上头女尸的脸就拍了上去! 结果他刚起飞藤蔓却断了,女尸直接跌在了地上。 王七麟一记大手印摁在了树上,只听轰然一声响,这粗有一人合抱的老树被拍飞了半截! 这就是大手印之威! 一击落空他立马变招,借着手拍树干的反震力往后退出,落地后金刚护体并持刀前冲…… “咳咳咳!”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响起,藤蔓缠绕中的女尸睁开了眼睛。 见此王七麟收住攻势,他猛的笑了起来:“什么妖魔鬼怪?哈哈,被我一个大手印吓醒了?怎么,不继续演戏了?哈哈,不继续装神弄鬼了?” 浩浩笑声中,他手中妖刀一甩,锋利的刀刃贴在了女尸脖子上。 一缕秀发落下。 女尸这时候醒来化作了女人,她尖叫一声用手撑在身后猛退,一连退到背顶树干退无可退才停下,但继续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王七麟捂住耳朵看她表演,八喵给九六捂住耳朵,九六给八喵捂住耳朵,两小只蹲在一起跟着看她。 “救命饶命饶命!我家里有钱、我爹有钱!你饶命!好汉饶命!”姑娘惊恐的大叫起来。 王七麟冷笑道:“你们妖魔鬼怪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以为这种小手段能迷惑我?说!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按照他的习惯,早该一刀A上去。 之所以没有开A是因为他联想到了尹丁家中闹鬼案,先前他所经历的一幕跟假货邓晓沸告诉他尹丁的经历完全一致,不一样的是他更生猛,看到女尸就飞天要剁了她,结果吓得她提前醒来变为活人。 这件闹鬼案背后有隐情,他隐隐意识到自己此时正要触碰到隐情,所以才没有贸然动手。 姑娘叫道:“我不是妖魔鬼怪!我是人,小女子是人!你你你是什么妖魔鬼怪?” 王七麟不耐道:“三个数,不给我满意答复我就砍掉你脑袋!一!” 姑娘猛的撕开衣襟叫道:“小女子有心跳!不信你来摸,小女子不是妖魔鬼怪!小女子是人,呜呜!” 一边喊叫,她一边哭了起来。 满脸浓妆顿时被泪水搅和乱了,红白黑混杂,这会倒是像个鬼了。 王七麟看她动手便往后退,但并没有因为她撕开衣襟而回头:非礼勿视不适用听天监,万一对面妖魔鬼怪冲上来趁机攻击他怎么办? 所以他瞪大眼睛仔细看。 但他没有上手去摸,倒是八喵见此腆着个脸凑了上去,它伸出双爪摁在上面踩了踩,回头冲王七麟眯眼咧嘴露出个很人性化的笑容。 徐大之笑!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这个姑娘确实不是妖魔鬼怪,否则八喵要么动手要么磕头,不会露出这贱样。 不过它现在也算是动手了…… 王七麟还是认真防备,他沉声问道:“我问,你答,你的话只要打磕巴或者回答不及时,我就杀了你!” 姑娘疯狂点头。 “名字!” “鱼汕汕。” “并郡太上府人士。” “祖籍苏州府,家父前朝三十四年举人,与神都洛阳为官,后得罪朝中权臣左迁太上府任功曹书佐,郁郁不得志遂挂印回家设立私塾以教书为生。” “我有个未婚夫,叫叫什么不知道,是我爹给我许的婚约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先别杀我,我继续说我知道的。” “我家中还有个姐姐叫鱼罩罩,不过家姐顽劣,少小离家不知所踪。还有小女子喜欢吃小笼包、喜欢喝冰糖雪梨水,还有还有还有你别杀我,我太害怕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姑娘一连串说出来一堆的话,然后哇的一声又哭了。 王七麟那边惊愕的眨了眨眼睛:这姑娘的求生欲好强啊。 但他可不会因为女人流泪就怜惜她们,这姑娘一流泪他反而更加警惕:这是经验教训,小时候姐姐一旦流泪,他这个弟弟准没有好果子吃! 时间长了他总结出了经验,女人莫名其妙流泪,往往是有所算计! 于是他呵斥道:“别哭了,我还有话继续问你,你一个太上府的姑娘,怎么出现在这里!” 鱼汕汕哽咽问道:“这是哪里?我是来出嫁的,嫁给我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未婚夫,然后马车走到半路被劈碎了,一个比两个你还要高大的怪物出现,将我掳走了!” 又与假货邓晓沸的话一模一样! 王七麟知道她肯定有所图谋,但她应该不是妖魔鬼怪,于是收起刀说道:“我为人坦诚实在,暂且相信你的话,不过我平生最恨欺负老实人,特别是欺负老实人的姑娘,所以如果让我发现你说谎!” 妖刀一晃,一蓬野草纷飞。 鱼汕汕吓得泪珠如断线的珍珠,啪嗒啪嗒往下落,把胸口衣襟和八喵的毛都染湿了。 王七麟不耐道:“别哭了,你跟我走,我还有事要办,也有事要问你。” 鱼汕汕抽抽噎噎的问道:“能不能、能让我先先,先把衣襟拉上?”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衣襟开了吗?抱歉,我没注意到。” 他让鱼汕汕走在前面,自己走在后面。 走了一阵。 鱼汕汕忽然停下脚步,王七麟故意抽刀收刀嚓嚓响。 鱼汕汕小心翼翼的回头问道:“大哥,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王七麟道:“当然不是,继续走。” 他们又走了一阵,王七麟想,自己好像迷路了,找不到那些标记了。 不过他不慌,他怀里有听天监的唤兵箭,甩出去就能引来徐大等人,但他不想用,他怕被周仙师和货郎们猜到自己一行人的身份。 鱼汕汕已经崩溃了,但她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流泪。 秋天林子里多有枯树老藤,她一身大红嫁衣被撕扯的七零八碎,王七麟不忍直视,就脱着衣服说道:“你转过身去。” 鱼汕汕顿时哭的更厉害,转过身去跪在地上翘起了屁股。 刚才给断头死尸捏嘴解衣全程没变过表情的王七麟瞬间面色大变,他感觉脑袋像是被什么给捶了一下,身躯猛的一震,忍不住就气急败坏的叫了起来:“你你你、我说你脑子有毛病吗?你干什么?!” 鱼汕汕赶紧爬起来,哭道:“是我乳娘教我的,她说我嫁出去后夫君如果脱衣服时候让我转身,就这样。” 王七麟道:“可我不是你夫君啊!” 鱼汕汕说道:“只要你别杀我,我愿意给你做妻子,给你生儿育女。” 王七麟将袍子递给她,叹气道:“我现在信你是被山公或者山姑掳走的新媳妇了,你这么蠢,应该不是妖魔鬼怪或者什么高手,可能我刚才多想了。” 鱼汕汕接过衣服抽抽噎噎的道谢,王七麟继续叹气:“别哭了,我不会杀你的。不过你也别演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一切都是演戏,我不知道你在图谋什么,但我知道你肯定与一桩案子有关,所以你得我走,我要查这桩案子。” “那大哥,我们怎么出去?” 王七麟想了想,道:“放心,我有办法。” 他把九六和八喵拎了出来,说道:“就是你俩害我迷路的,所以你俩得带我出去!” 八喵和九六看看他又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点点头起身出发。 八喵往左走,九六往右走。 王七麟道:“去找徐大!” 八喵和九六顿时统一方向,带着他转身走去。 王七麟有些郁闷,一开始就走错了吗? 鱼汕汕迷茫的问道:“大哥,它们怎么往后走?” 王七麟道:“哦,它们要抄近路,这条路不好走,你小心点别再划破衣服。” 八喵九六带路,他们终于走出林子,这时候大顶山已经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们顺着路往回走,走到了上大顶村时候的山脚下。 徐大、沉一和邓晓沸坐在骡车上闲聊,看到他们出现沉一猛的跳下车来叫道:“七爷,你怎么才出来?你在林子里迷路了?” 闻声徐大回头,他正要嘲笑王七麟,然后眼睛一亮:“七爷,这个妹儿?” 鱼汕汕用袖子捂住脸往王七麟身边凑了凑,王七麟还在戒备她,就作势抽刀。 徐大期期艾艾搓着手走过来问道:“妹儿啊,别怕,哥不是坏人……” 王七麟说道:“这妹儿是吊在树上出现的,一身大红嫁衣、穿着绣花鞋,起初跟死了一样闭着眼睛惨白个脸,然后我一抽刀醒了过来。” 徐大迅速反应过来:“吴媛?二娘子?” 王七麟问道:“其他人呢?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 徐大道:“我们去了地墟,然后周仙人下了地墟,但他很快面色惨淡的回来了,说下面深不见底、鬼风阵阵,确实有浓重的邪气,不是正常地方。” “然后他们又想起尹氏舅爷的话,就是鬼差来抓二娘子的时候说她叫‘金瑶儿’,尹丁也说出一件事,说二娘子的家是俞宁县的,家中父母做典当生意,他们决定去打听一番,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你迟迟没回来,老道士让我俩等你,他先跟随周仙师和尹丁一行人出发,说待会让咱们去找他们。” 王七麟冷笑道:“是周仙师提议要去查看到底怎么回事的吗?” 徐大点头。 王七麟笑容更冷:“这周仙师真是热心人,为了一户闹鬼案竟然付出这么多心血,这正常吗?” 徐大摇头:“不正常。” 王七麟道:“不错,正常的话他应该留一张符箓或者做一场法事就行了,那二娘子做鬼这么久没害死一个人,显然不是什么恶鬼厉鬼,所以他何必一定要查清真相?” “还有,大娘子的舅爷一个老头,记忆力怎么会那么好?去年鬼差随口一句话,他竟然记清到现在?很不正常,我们跟着去看看。” 邓晓沸笑道:“那大人们上车,咱不差前头人多少时间,我多甩两鞭子就能追上去。” 王七麟上骡车,想了想说道:“邓掌柜,我记得你车上有红色布匹是吗?给我盖头大小的一块。” 他把布匹给了鱼汕汕,让她盖住头:“我让你打开的时候,你再打开,否则我就,嘿嘿嘿。” 冷酷笑声中,他又抽出妖刀。 鱼汕汕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230.开堂问案(求票票) 徐大终究是秀才,有脑子。 王七麟将鱼汕汕的来历说了一遍,他就抱着狼牙棒开始小心谨慎。 沉一不怕,他坐到鱼汕汕旁边说道:“阿弥陀佛,女妖精,你掀起盖头来,让佛爷看看你的脸蛋。” 红盖头和衣衫连连颤抖,盖头下传来姑娘压抑的抽泣。 骡车转过两个山头就看到了大部队,大顶村去往俞宁县的人竟然不少,四辆骡车行驶,还有三十多号人在地上步行。 王七麟看到了尹丁夫妻和周仙师的,谢蛤蟆也看到了他,便跳下车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什么东西?”谢蛤蟆指向盖头下的鱼汕汕。 徐大上去跟他咬耳朵,谢蛤蟆抽出一张符箓随手贴在盖头上,符箓接着被山风吹飞。 见此他接走符箓道:“不是妖魔鬼怪,这是个人。” 王七麟冷笑道:“那她就是在装神弄鬼,我在林子里发现了一具被千刀万剐、立着埋下的尸体,在尸体口中得到了一枚古怪的金铢……” 说到这里,他猛的呆住了。 “怎么了?”马明赶紧脱衣服。 正撑着盖头打量他们的鱼汕汕顿时面如土色、瑟瑟发抖。 八喵喵呜一声上去跳到她怀里去安慰她,鱼汕汕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搂住它。 然后八喵美滋滋的将胖脸搁在了她胸口上,毛茸茸的小胖jio踩啊踩,羡慕的九六直摇尾巴。 它也踩,在原地摇头晃尾巴的,眯着眼睛看起来很欢快。 徐大忽然说道:“我发现一件怪事,嘿,九六脖子上挂着个小铃铛呀?怎么从来不响?” 王七麟没顾得上这事,他摸了摸身上凝重道:“不见了,那枚古怪的金铢不见了!” 金铢被他放入兜里,他记得清清楚楚,可是走了一路这金铢再没有闹幺蛾子,他把金铢给忘到脑后去了。 连在哪里丢的都不知道! 这金铢被一具怪尸含在嘴里且吸引了八喵和九六,绝对不是凡品,于是他掀开鱼汕汕的盖头问道:“喂,我丢了一样东西……” 鱼汕汕疯狂摇头:“我没有捡到,大哥,真的,你一直在我后面,我什么都看不到、也什么都捡不到。” 王七麟将盖头放下,脸上表情阴晴不定。 谢蛤蟆也猜不透那金铢是什么东西,主要是能吸引灵兽的东西太多了。 他又将土地中埋藏的诡异尸体说了出来,这个马明却是知道:“鱼鳞剐!他一定受了鱼鳞剐,我在军中见过这般酷刑,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好的肌肤,但脑袋保持正常,只是舌头和嘴唇会被咬烂!” 王七麟问道:“你说的就是千刀万剐?这种刑罚在民间是很罕见的,怎么会有这么一具尸体出现在荒野中?” 这次鱼汕汕说话了,她幽幽的说道:“他是犯了大罪,遭遇酷刑,有好心人帮他收尸在深山老林。” “他是谁?是谁帮他收尸的?”王七麟立马逼问。 鱼汕汕忧愁的闭上嘴巴,精神恍惚。 上午出发,他们一行人到了傍晚才下山进入俞宁县。 周仙师在县城里头很有排面,他直接去找一个衙役,问道:“阿弥陀佛,小旗子施主,县里头的典当铺一共多少家?” 小旗子笑道:“不多不少十家,仙师怎么问这个?您手头上缺钱,需要典当点东西?” 周仙师摇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有一口热粥、一碗凉水就能过活,何须钱财这些身外之物?施主切勿开我佛玩笑,再请问一句,这十家典当铺中可有姓金的老板?” 小旗子道:“有啊,金财来铺子的掌柜叫金大伟,他便姓金。” 周仙师再问:“小旗子施主,金大伟掌柜可有女儿?” 一个货郎说道:“仙师,咱们找到人家直接去门上问吧,在这里问官差能问出什么来?” 小旗子纳闷道:“你们要问什么?打听金财来做什么?” 周仙师沉吟一声,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口宣佛号:“阿弥陀佛,施主是官差,那此事有你在或许更好办一些,请随老衲来,路上老衲将事情原委告知于你。” 他的面子很大,衙役听了这话便扛起水火棍跟了上来。 金财来典当铺在城西头,他们穿街过巷找去,刚到路口就有几条壮汉从一处店铺门口站了起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周仙师双手合十,一声‘阿弥陀佛’,这些壮汉纷纷让路:“是周仙师来了。” 典当铺里走出个面容俊伟的中年人,他急匆匆出门行礼道:“周仙师来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知仙师法驾小人店面所为何事?” 周仙师问道:“施主可是姓金?” 中年人点头道:“不错,小人确实姓金,名叫大伟。” 周仙师皱起白眉问道:“阿弥陀佛,金施主请了,老衲有句话想问问金施主,请问施主家中可有女儿?” “有三位女儿。” “可有女儿叫金瑶儿?” 一听这话,金大伟面色陡变,往后连退三步:“仙师、仙师何出此言?” 周仙师再度稽首,说道:“阿弥陀佛,请金施主回答我问题,因为此问题涉及一桩奇案!” 金大伟的身躯哆嗦起来,他伸手抓住周仙师手腕道:“仙师随我进屋,有事我们里面谈。” 周仙师正色道:“阿弥陀佛,心地善良是禅、光明磊落是禅。金施主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金瑶儿此女关乎甚大,请金施主勿要再推诿,赶紧说出实话。” 衙役小旗子也用水火棍拄地喝道:“金大伟,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守着我说?” 金大伟面露苦色,叫道:“家丑不可外扬啊!” “说!”周仙师厉喝一声。 金大伟连连叹气,最后说道:“我家二女儿名叫金瑶儿,可是两年前、两年前她自尽了!” 听到这里,一个护院汉子失声道:“瑶儿小姐自尽了?难怪已经很久没见到她,我还当她嫁去外地,一直没有回来。” 金大伟的眼睛红了,泪水涟涟:“是的,她自尽了。都怨我、都怨我,这一切都怨我啊!我逼着她嫁出去,是我棒打鸳鸯,将她逼的无路可走,只能悬梁自尽!” 尹丁叫道:“你女儿是悬梁自尽?” 金大伟哭着点头:“身穿一身嫁衣,悬梁自尽!” 尹氏也哭了起来,她抓住丈夫的衣服摇晃道:“我就说她是鬼!可你不信、你色迷心窍,你发了色心啊,这都怨你啊!你把我儿子还来!” 围观百姓众多,见此满头雾水、议论纷纷。 周仙师猛的一声佛号,他将尹丁、尹氏和金大伟叫了出来,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 围观百姓听的惊讶,引来更多百姓围观。 听到二娘子自称吴媛而不是金瑶儿的时候,金大伟突然叫道:“这女鬼自称吴媛,吴媛、吴媛,不正是无缘的谐音吗?” 衙役小旗子却说道:“为什么不是吾冤的谐音?金瑶儿死的会不会有什么冤屈?” 周仙师面色凝重的说道:“这些都未可知,阿弥陀佛,根据查到的证据和尔等的话来推断,此事应当是这样。” “金瑶儿上吊身死,鬼魂从九幽黄泉逃脱出来,化作吴媛被尹丁巧遇带回家,最终尹氏察觉到不对劲,将她带去地墟口,又让黑白无常将她给拉入地狱。” “但她不甘心,恰好当日尹氏生育,它便投胎在尹氏之子身上!但它在前些日子冒头出来作祟,恰好被尹氏发现,它不料尹氏竟然如此果决,又再一次将它给投入地墟!” 尹丁面如土色,道:“它就是金瑶儿,难怪我当初娶她大婚,要她回来请家中长辈,她却说家长长辈管她婚姻非常严厉,一定不允许我们婚事。是啊,如果金掌柜知道是我要娶二小姐,他怎么能允许呢?” 周大仙问道:“阿弥陀佛,这些都是推测,还做不得准,金施主,平阳府的小姐在出阁之前都会请画师做画像,你家中可有金瑶儿画像?如果有你拿出来让大顶村的村民认一认,看看到底是不是她!” 金大伟慌忙点头道:“有的有的,瑶儿去世后,我将她画像珍藏起来,怕我娘子睹物思人,所以保存很好,这就去把它拿出来。” 他急匆匆进门,不多会拿出一个卷轴,随着卷轴打开,一个巧笑嫣然、明眸皓齿的姑娘出现在众人面前。 聚集在一起的村民看清画像后纷纷惊呼:“正是二娘子!”“对,这就是二娘子!”“一点都没错!我夜夜梦见她,肯定认不错!” 马明钦佩的看向周大仙,道:“难怪七爷想招募他,这位大师果然有些手段,一团乱麻似的诡案,在他手中抽丝剥茧就出来了。” 王七麟冷笑道:“是啊,抽丝剥茧,这位高僧真是好手段,不做捕快真是可惜了。” 他旁观了整个过程,却已经看出许多端倪。 于是他让鱼汕汕脱掉外衣将她推了出去,又掀开红盖头喝道:“尹丁、尹氏,你们回头看,这是谁!” 众人闻声看来,一身大红嫁衣、脚踩大红绣花鞋的鱼汕汕抬起头来幽幽的说道:“我多次跟你们说过,我姓鱼,叫做鱼汕汕,你们怎么会认为我叫做金瑶儿呢?” 看到她的样子、听着她的声音,尹丁的眼睛猛的睁大了,一个老人捂着胸口倒在人群里。 正是尹氏舅爷! 大顶村的村民大声尖叫:“鬼啊!”“她是鬼!她是二娘子!”“高僧,她就是二娘子的鬼!” 一直做智珠在握姿态的周仙师猛的呆在当场,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鱼汕汕,傻了! 尹丁大叫道:“大家别怕,它是个鬼而已!有人能制住它!” 一听这话,王七麟心里更是清楚,他挥手道:“徐大尹丁,沉一尹氏,马明金大伟,道长你是周仙师,赶紧分开,不准他们再通声,然后给我一起带去听天监驿所!” 衙役小旗子惊愕的问道:“你是谁?你是你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掏出实心铁印举起来,厉声道:“本官乃是听天监平阳府铁尉王七麟,听天监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避,否则一律做妖魔鬼怪之助力,先斩后报!” 他一脚踢飞衙役手中水火棍,妖刀出鞘闪过,桐油浸泡的水火棍分成好几节乒乒乓乓落到地上。 一听是听天监办案,围观百姓纷纷往后退。 王七麟将铁尉印扔给小旗子,小旗子拿到手里一看,急忙下跪:“小人杨旗,叩见铁尉大人!” “带路,去驿所!本官要亲自开堂问训!” 杨旗恭敬的在前面带路,尹氏吓得瘫软在地,沉一将她轻松扛在肩膀上带走。 结果走了一路,他们最终来到衙门口。 王七麟脸色一沉,杨旗赶忙叫道:“大人息怒,本县条件简陋,平日里听天监的沈大印也是在这里开堂办案的。” “那就带进去,你去把本县大印沈三带过来。” 先前得到他命令去了悦来客栈的邓晓沸急匆匆赶回来,将他的官服递给他。 王七麟穿官服出面,一身玄衣、腰袖有云纹,威风赫赫,不怒自严。 等候在外面的一个英俊青年见了他下跪拜道:“下官俞宁县知县武威来,拜见大人。” 王七麟招手道:“武大人速速请起,今天没有通告直接用你公堂,还请你多多海涵。” 武威来不愧是俞宁县三绝,年纪轻轻、相貌堂堂,而且他气质很好,书卷气中透露着阳刚正气,难怪武翰林认他做义子,这么好的青年他王七麟看了都想认作干儿子。 王七麟上了公堂坐下,一拍案桌喝道:“带案犯尹氏!” 沉一将她扛了上来。 王七麟拍桌问道:“尹氏,本官问你,尹丁二娘子是否是你与你舅爷密谋杀死?” 尹氏瘫在地上使劲摇头:“大人明鉴、大人明鉴,我没有杀她,我真的我发誓,真的没杀她!她的死跟我无关,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是怎么死的?”王七麟立马抓住她话中漏洞。 尹氏愣了愣,顿时嚎啕大哭:“我不知道,大人,我不知道啊,是尹丁、都是尹丁指使我干的!我虽然讨厌小鱼,可是没想过害死她,是尹丁啊,都是尹丁让我干的!” 王七麟又问道:“那孩子呢?你杀死孩子是为了什么?” “我没杀孩子,”尹氏突然来了信心,她叫道:“我为什么要杀我孩子?他是我儿子啊,我亲生儿子!他要不是个鬼,我为什么要杀他?” 一个声音从大堂外人群后响起,笑道:“他是你儿子?真是你儿子?” “谁在干扰公堂?”本县捕头抽刀喝问道。 这时候依然是一身大红嫁衣的鱼汕汕缓缓走出来,幽幽笑道:“姐姐,宝宝怎么会是你儿子?他明明是我儿子!你们害我便罢了,竟然连我儿子也害死!你赔我孩儿命来!” 看到她后尹氏便吓得往后连连退,听完她的话更是当场吓尿了。 鱼汕汕一边往前走一边悲愤的哭道:“你身体有病不能生育,怀孕的是我从不是你!但你们怕我跑了,把我锁在家中不让我与外界接触,而你则往衣服里塞东西假装怀孕,好计谋,你们夫妻好计谋!” 尹氏连连摇头,吓得泪流满面:“不是我、不是我,小鱼你听我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办法,我也是听听尹丁的话,你知道的,家里是尹丁说的算!” 王七麟冷笑着看向鱼汕汕,他就知道这娘们有问题! 但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清楚,鱼汕汕为什么要接近自己、又是怎么接近自己的。 她不光避开了自己的耳目,还避开了八喵和九六,这得是什么样的高手? “那你为什么害死我、还要害死我宝儿?”鱼汕汕悲愤的哭问道。 尹氏擦着泪水说道:“尹丁逼我,真的,他说你是鬼,让我把你带去地墟推下去。前些天他又说城里有人在查你,恐怕会查到孩子头上,孩子成了祸患,让我扔掉,让我把他扔进地墟!我也不舍得,可我能怎么办?” 这时候徐大猛的闯进来,王七麟皱眉,徐大直奔他而来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尹丁死了!” 王七麟心神一震,猛的站起来,随即他又坐下冷静的说道:“你回去看好了,我待会就过去。” 他又说道:“沉一,给罪妇尹氏遮住眼睛、塞住耳朵,带到旁边来,看好她,看好她!” “带金大伟!” 马明将金大伟提上来,金大伟面如土色,他喃喃道:“大人,我冤枉,我是冤枉的,我女儿、我女儿……” “这事与你女儿无关!”王七麟一拍桌子,“说,画像究竟怎么回事?” 金大伟哆嗦着说道:“回禀大人、回禀大人,小人该死、小人该死,三日前尹丁上门,将这么一幅画给了我,将、将那一番说辞告知于我,他说、他说我只要按照他的话来说、来做,然后他就给我十个金铢!” “大人,小人财迷心窍,小人贪财,小人错了!大人,请大人恕罪!请大人高抬贵手啊!” 他知道的内幕并不多,而且有些话是真的,他的二女儿确实叫金瑶儿,两年前因为他棒打鸳鸯,一时想不开上吊自杀。 然后三天前尹丁忽然来找他,将一些安排告诉他,并且给了他五个金铢的定钱。 他想这是小事,就是说几句话、展示一幅画像就能赚到十个金铢,多美滋滋,于是接了下来。 王七麟没有多问,又赶紧提审尹氏的舅爷。 尹氏的父母都是大顶村人,父亲更是前任大保长。 尹丁不是,他是大顶村的上门女婿,不过有一手狩猎的好本领,为人又能说会道,这样尹氏父亲去世后,他就成了大保长。 舅爷知道的事情更少,他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两年前他在尹丁指示下,陪同尹氏将二娘子带出村子,等二娘子生产之后,将她给推入地墟。 接着是周仙师,谢蛤蟆一脚将他踢了出来,他没有一点仙师的样子,畏畏缩缩低着头,噤若寒蝉。 王七麟厉声道:“周仙师,抬起头来!本官有话要问你!”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名满俞宁县的仙师是个西贝货,就跟街头说能往前看五百年往后算五百年还能向天再借五百年的骗子一路货色。 周仙师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圆脸蛋、红脸膛、塌鼻子、大眼睛,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谢蛤蟆上来将一张软绵绵的面皮拍在案桌上,生气的说道:“无量天尊,被这小子糊弄了,他是个假货!” 又是假货? 王七麟大怒,他装腔作势的起身拍桌道:“胆敢冒充仙师?事涉妖鬼,拖出去,斩了!” 一听这话,青年跪下就嚎叫:“饶命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小人一命!小人是周仙师的弟子!小人不是无缘无故假装仙师呀,小人也没办法呀!” 王七麟怒道:“你不是无缘无故假扮仙师?那你为什么要假扮?还有周仙师呢?” 青年惊恐的说道:“我师傅不见了!就是八月、八月初五,对,八月初五不见了!然后尹丁来找我,给我这个面具,让我假扮我师傅,然后去给他演一出戏!真的,小人说的都是真的,若有虚言,那出门被马车撞死、吃饭被鱼刺卡、走夜路被鬼杀死……” 王七麟皱眉,他慢慢坐下问道:“你师傅失踪了?而且是八月初五失踪了?” “是!一点没错!” 331.大幕拉开(再求订阅) 王七麟让谢蛤蟆去找徐大,然后审讯周仙师的徒弟。 这货叫二根,是老和尚收养的一个孤儿,平日师徒两人相依为命,或者说一起做坏事。 二根为了活命将周仙师的一切都交代了,老和尚不干好事,他抓鬼却也养鬼,最擅长驱鬼入户,然后等鬼将这户人家折腾的受不了了,他再上门去抓鬼。 周仙师每次动手都说‘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衲不要钱只要施主心诚拜我佛’,但其实一个铜铢也少不得,都是二根去要的。 如果谁家给钱给少了,那就是没有诚心拜我佛,等着再有鬼去折腾他们家吧。 老和尚比沉一师徒还要过分,吃肉喝酒一样不差,还喜欢化妆后赌钱逛青楼,二根交代他还有私生子,不下于十个的私生子! 这也是老和尚努力赚钱的原因,养孩子压力很大! 谢蛤蟆回来正好听到这里,他忍不住哈哈笑道:“无量天尊,沉一,你家佛祖该整顿一下队伍了,看看你们和尚现在都干些什么?” 沉一涨红了脸:“阿弥陀佛,他那叫和尚吗?他连法号都没有!再说,你们道士不也喝酒吃肉吗?” 谢蛤蟆诧异道:“我们道士喝酒吃肉,不是应该的吗?” 沉一愣了愣,突然一狠心:“无量天尊,贫道沉一,以后干坏事都算你们三清道祖头上!” 王七麟冲谢蛤蟆招手,谢蛤蟆上来低声道:“没有发现异常人,这衙门人多,外面看热闹的人更多,杀手身份不好查。” 这在意料之中,他说道:“好,你先退下,我还有事问二根。你师傅失踪于八月初五,这个日子你记得可是清楚?” 二根使劲点头:“就是八月初五,因为这天我二师娘来找他要养娃钱,但发现他不不见了,之后再也没有找到!” “那他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诡异表现?” 二根绞尽脑汁想了想,摇头。 “他失踪前有没有说过什么?留下什么讯息?” “一切如常,他还说秋天要进补,然后买了个羊想要杀羊吃肉呢,所以没有什么异常。” 王七麟缓缓点头,又问道:“那大顶村的事怎么回事?” 二根哭丧着脸道:“大人,都是尹丁吩咐我干的!我发誓,真的是他吩咐的,都是他安排的,本来他找我师傅要去办这事,然后我师傅不见了,他最终只好就让我假扮成我师傅的样子去村里。” “为什么要办这事?”王七麟紧紧追问。 二根茫然摇头:“我不知道,而且我问过他,他说这事与我无关,我师傅自然知道原因,让我去问我师傅。然后他也给了我金铢,也交代我到时候要说什么,于是我前两天便披上了我师傅的袈裟去了村里。” “人皮面具也是他给的?” “对,他为了找我师傅来找我好几次,最后一次实在找不到我师傅,就给了我这面具,让我假扮他。” 王七麟审讯一番,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消息。 一切问题的指向都是尹丁。 从他见到后就一直默不作声、老老实实的尹丁。 可是尹丁已经死了! 死的真是时候! 不过王七麟倒是大致相信这些人的供词,因为这些人还不知道尹丁死了,他们也没来得及串供,所以供出来的话大致可信。 最主要的是,他们压根没供出什么有用信息,现在他们说的话不必作假。 谢蛤蟆问道:“你身上的袈裟,是你师傅所遗留?” 二根慌张的点头。 谢蛤蟆道:“那你把袈裟脱下来,这是案情证物,需要收归公家。” 二根不疑有他,赶紧脱下袈裟放到地上。 谢蛤蟆将袈裟折叠放到了桌子上,凑到王七麟跟前低声道:“周仙师或许人品卑劣,但水平实打实的厉害,我看到的周仙师就是二根假扮的,但二根并没有修为,我所看见的罡气外放,就是这一件袈裟!” “这件袈裟……” “堪称一件法宝!”谢蛤蟆冲他点点头。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将袈裟塞进了怀里,这时候八喵碍事,被他给拽了出来。 案情发展到现在,大顶村的闹鬼一事已经解决了:村里压根没有闹鬼,是尹丁和背后黑手在捣鬼,他们自导自演了一场戏。 不过村里发生了凶杀案,二娘子和她的儿子都被尹氏推入了地墟,至于死没死还不清楚。 他先将几个人收监,随后去查看尹丁的尸首。 徐大阴沉着脸说道:“他死的很快,突然之间掐住脖子,接着七窍流血。”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上去看了看说道:“中毒,奇毒!” 马明迷茫的问道:“七爷,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尹丁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为了防止我们也知道这些事,他只能死。”王七麟给尸体蒙上白布叹了口气。 徐大低着头闷声闷气的说道:“七爷,我的错!” “是我的错。”王七麟摇头,“我以为这件案子就是一个大房杀二房案。” “按照我的推测是这样,丈夫娶了一个漂亮又能干的二房回家,大房怕影响自己地位,便联合自己人将她给杀了。事后这消息广泛传播,甚至在县城里传了起来,丈夫和大房害怕了,于是想将二房说成鬼。” “杀人是死罪,杀鬼却不是罪!” 说着,他的身体一点点变冷。 他意识到大问题来了,之前他以为自己要解决掉一桩案子,给自己的职业生涯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牵扯进了更大的案子! 有人布了一个很大的局,甚至要为此杀人灭口! 仵作赶来,王七麟将尸体交给他,让他来验尸。 马明担心的问道:“尹丁死在咱手里,大顶村恐怕不会善罢甘休,我了解这些山里人,他们很团结、很野蛮。” 王七麟道:“但你不了解背后黑手,这件案子不再是一个山村里的案子,而是牵扯甚远。背后黑手不会让大顶村的村民来闹事的,他要的是这件案子赶紧失去热度,赶紧无人问津。” 这时候需要一个捧哏的,往日这活都是徐大的,但今天徐大不说话,阴沉着脸低着头。 王七麟只好自己说道:“这案子还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尹丁虽然死了,可是有人没死,而且她主动送上门来,肯定是知道什么。” 他一直不明白‘鱼汕汕’出现的目的,现在能够确定她与这案子有关系。 她不光再造了二娘子出场方式,还与尹丁二娘子长得一般无二,以至于尹丁夫妇看到她后就把她误以为是二娘子再现。 于是他把鱼汕汕带到了身边,回到客栈之后直接将她拉进了自己房间。 徐大很反常。 以往这时候他肯定要说几句骚话,但今天他只看了一眼,就皱巴着眉头走了。 王七麟看着鱼汕汕,姑娘一身大红嫁衣被荆棘苦草撕扯的七零八落,雪白娇嫩的肌肤若隐若现。 不过这没什么诱惑力,她脸上的浓妆因接连哭泣,被泪水给搅和的乱七八糟,就跟脸上让张旭写了字一样。 王七麟指着房间里的铜盆说道:“去洗脸。” 鱼汕汕乖巧的洗脸,又怯怯的指着毛巾问道:“我能用吗?” 王七麟冷笑道:“别在我面前装的跟个小猫一样,你敢在老林里装女尸,胆子比我要大的多,所以你最好露出你真面目来,这样咱们坦诚相见,对彼此都好。” 鱼汕汕默默的擦脸,然后归拢了一下头发看向王七麟。 这还是个女孩,脸蛋圆圆带着点婴儿肥,大眼睛、长睫毛,弯眉如月、五官甜美,水洗之后脸上皮肤莹润皎洁。 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在她脸上竟然看不到什么汗毛。 整个面容,如玉石打磨而成;整个姑娘,就像是一尊白玉可人。 多看了两眼后,王七麟咳嗽一声问道:“你不是鱼汕汕,尹丁那个二娘子才是鱼汕汕,对吧?” 姑娘点点头,眼睛又冒出泪珠:“我叫鱼罩罩。” “鱼罩?那你在林子里是骗我的,你爹其实是个捕鱼的,对吧?”王七麟问道。 姑娘沉默了一下,说道:“是鱼罩罩,不是鱼罩。我没有说谎,我爹确实是辞官后做了教书先生,我们姐妹的名字出自于《诗经-小雅-南有嘉鱼》,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南有嘉鱼,烝然汕汕。” 王七麟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误会了,那鱼汕汕是你的?” “是我妹妹,我们是孪生女。”鱼罩罩不动声色的松了松衣服,让宽松的嫁衣遮掩住自己的上身,“我在林子里除了用了假名字,一切都是真的,我妹妹出嫁的时候失踪了,于是我就去查,查了两年才查到这里。” “把我不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王七麟沉声道。 鱼罩罩抿了抿嘴却不说话了,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胸,一语不发。 王七麟面色一冷,咬牙道:“怎么,本官好声好气与你说话,你反而以为本官好欺负?本官告诉你,你现在唯一能走的路,就是坦白从宽!你只要活着,那你什么都瞒不住,本官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巴!” 鱼罩罩身躯有些发抖。 王七麟狞笑一声,凑上前去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粉嫩的小姑娘落在我们听天监手里,我们一般怎么折磨你?” “我会狠狠的蹂躏你!我蹂躏完了还有其他人上!你看到了,我手下还有好些人马!” 马明闷闷的声音响起:“七爷,我不上。” 沉一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喷僧也不上!” 谢蛤蟆的声音响起:“王大人,老道士知道你是吓唬她,但老道士不想沾这样的因果。” 王七麟这才想起破客栈的隔音效果很差,他踢了墙壁一脚吼道:“都闭嘴!断案呢!” 他看向八喵,八喵摇摇头:喵、喵爷也不干! 九六歪歪头:六是宝宝,什么也不懂,只想睡觉。 这样他怒视八喵,八喵想了想只好张牙舞爪的上前来配合,它使劲睁大眼睛、使劲张大嘴巴、使劲挥舞爪子:“啊呜啊呜!” 九六跑去打瞌睡,它倚着床脚很快打起了奶呼噜。 见此八喵跑回去先把小尾巴变成小被子给它盖着小肚子,然后又跑回来继续张牙舞爪。 鱼罩罩瞪大了眼睛说道:“啊,玄猫,你这是一只玄猫!” 八喵听到对方认出自己身份,赶紧收回爪子灰溜溜跑去找九六:不能给玄猫家丢脸啊。 于是它不去帮王七麟吓唬姑娘了,玄猫不能助纣为虐。 王七麟冷笑道:“你认得玄猫?看来也是江湖人士。” 鱼罩罩终于开口,她说道:“对,我出自妙音阁,十岁的时候我与我妹妹都被妙音阁选中,但我父亲不舍得两个女儿都离开自己,于是把我送进妙音阁,把我妹妹留在身边。” “继续。” 鱼罩罩说道:“两年前我忽然接到一封信,信里说我妹妹丢了、我爹爹伤心欲绝疯了。于是我想回家,可是师傅不许……可是我回家后,我爹爹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两颗大眼睛里又蓄满了泪珠:“我爹爹疯了以后,起初是见到姑娘就喊我妹妹的名字,后来见到人就喊我妹妹的名字,最终见到影子就喊我妹妹的名字,有一次他在水井里见到了自己的影子……” 泪水滚滚流下。 王七麟一拍桌子喝道:“人贩子都得死!你妹妹怎么失踪的?” 鱼罩罩摇头哭道:“我一直没有查到,我只查到她最后出现在大顶村,她被尹丁那恶棍囚禁在家折磨,然后被大娘子给推下了地墟。于是我就花钱找人在城里散布消息,将大娘子的所作所为传了出来。” “结果,”她突然哭的更厉害了,“结果我害死了我妹妹的宝宝,我不知道他们会把宝宝扔进地墟摔死!” 撕心裂肺,伤心欲绝。 王七麟很能感同身受,如果是他遭遇了这一切,如果是王巧娘被拐走、王六五疯了自杀,而因为自己的原因又害死了黑豆…… 他一定会崩溃! 但他不信鱼罩罩的话! 所以他保持铁石心肠问道:“这都是你现编的吧?嘿嘿,刚才我问你、吓唬你,你都闭着嘴不说话,现在我不问了你反而将这些话说了出来,你觉得我会信吗?” 鱼罩罩叫道:“我说的是真的!”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说道:“那你发誓,你所说都是真的,没有事情瞒着我。否则你爹和你妹妹沉沦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鱼罩罩的面色猛然惨白,她叫道:“你是恶鬼……” “我也发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也没有瞒着我什么,那我一定为你爹和你妹妹讨还公道、查出这一切的真相!让你爹和你妹妹死得其所!不管背后是多大势力,我哪怕拼着这铁尉做不成,也给你家主持公道!”王七麟打断她的话,掷地有声的说道。 沉一的声音响起:“阿弥陀佛,喷僧也要这样。” 马明的声音响起:“卑职誓死追随七爷!” 谢蛤蟆不耐道:“你们能不能闭上嘴?沉一脑子不正常,马大人你脑子也不正常吗?” 马明讪笑道:“对不住,道长,刚才我一时热血沸腾,忍不住就跟了一句。” 王七麟服了,这它娘都是什么手下?自己是带着一群兵还是带着几个坑? 鱼罩罩咬了咬红润润的嘴唇,她被王七麟刚才的誓言打动了,犹豫了一番终于下定决心:“我告诉你全部的话,有人帮助了我,至于是谁帮的我,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曾经发誓会帮他保密。” “我能找到俞宁县,可没有本领找去大顶村。很巧的是我在县城打听我姐姐消息的时候,有个人来找了我,他知道我姐姐的事!关于大顶村发生的一切就是他告诉我的!” “还有树林里的事也是他帮了我,他说你是个很厉害的好官,连你们的玉帅都很欣赏你。然后他说他会想办法引你去大顶村,并且还能能吸引你到树林那个地方去,让我提前藏好。” “我们妙音阁有个法门叫枯荣两重天,可以让植物快速生长、快速死亡,我躲在树上用藤蔓、枝叶将我包裹了起来。而你的注意力全在地里的尸体上,并没有注意到藤蔓和枝叶枯萎,我逐渐露出。” 王七麟很得意的笑道:“我当然是个好官,他真的告诉你,我们玉帅很欣赏我吗?” 鱼罩罩认真点头道:“真的。” 王七麟微笑道:“那他是我们听天监的大印还是小印、游星还是力士?” 鱼罩罩脸上表情垮了,一脸难以置信。 王七麟道:“你别怀疑自己的智力,我只是注意到你话里的一个‘你们’,然后用这点来诈你一下。再者说除了我们听天监,谁还会对大顶村这种偏僻地方的诡事这么上心?” 鱼罩罩喃喃道:“大师姐说的对,江湖险恶,男人狡猾。” 王七麟没理她,而是背着手在房间里转圈:“听天监的人为什么不愿意在我面前暴露身份?奇怪了,他在怕什么?” “是不是怕与你走的太近,然后被武家给恨屋及乌的惦记上?”徐大闷声闷气的说道。 王七麟恼了,一拍桌子道:“行了,都过来,一起开会,不用听墙角了。” 沉一立马窜了进来,他很不爽的说道:“阿弥陀佛,牛鼻子臭道士才听墙角,喷僧没听,只是喷僧耳朵灵,它隔音不好声音自己往耳朵里钻。” 谢蛤蟆随即走进来,指着他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士摔你摔的轻了,是吧?” 沉一吼道:“阿弥陀佛,你要是厉害,你去摔我师傅,你摔我一个小辈算什么?” 谢蛤蟆大吃一惊:“哟呵,你脑子怎么突然好使了?” 沉一得意洋洋的说道:“佛祖保佑!” 马明也进来了,只有徐大不见踪影。 这很不正常,鱼罩罩漂亮且胸大,以徐大尿性应该第一个钻进来才对。 王七麟问道:“徐爷,你怎么回事?” 徐大不出声。 沉一道:“他好像中邪了,我看他好像哭了。” 王七麟去找徐大,结果门被反锁了,他叫门还叫不开。 于是他翻窗进去了,没锁窗。 徐大失魂落魄的坐在床头,看到他出现抬了抬头,但什么话没说,又立马低下了。 王七麟坐到床边问道:“你怎么了?真中邪了?” 徐大道:“七爷,我准备向你请辞。” “什么?!” 王七麟一愣,随即怒视他道:“就因为没看好尹丁,让他被人暗杀了,你就挫败成这个批样子?” 徐大绝望的叫道:“不只是没看好尹丁!还有它娘的那天抓画皮鬼!你本来实力能很快把画皮鬼打死,可加上我却只能跟它打个平手!” “其实从第一次在张家医馆开始,我就只能给你拖后腿!七爷,算了,你以后有你的大展宏图,我也有我的热炕头,我们没法一起走下去!我只能拖累……” 王七麟甩手给了他一拳,摁住他肩膀厉声道:“即使被你拖累到死,那也是我自愿去死!何况你还有山公幽浮!” “山公幽浮能顶什么用?”徐大叫道,“谢道长修为如海,沉一天赋惊人,马爷身背观音大士!只有我,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放屁!帮我就是帮我去打打杀杀吗?你帮我去市井打探消息,这不是帮我?你帮我统领泼皮打理人脉,这不是帮我?你帮我一起面对强敌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从未抛弃我临阵脱逃,这不是帮我?” 王七麟紧握他肩膀道:“听天监太难混了,越往后越难混,我估计我少不被砍,所以是兄弟,你就留下陪我一起挨砍!” 232.出发履职(再求票票) 王七麟这一番话,好歹打开一些徐大的心结,让他情绪好转许多。 见此他又问道:“徐爷,你是勾栏老手,老嫖客了,而我却是个对这些丝毫不懂的新人、童子、好青年,那你去勾栏青楼玩耍的时候,愿不愿意带我一起?” “当然愿意。” “你不怕我拖你后腿吗?” 徐大下意识说道:“我不怕你拖我后腿,我怕你拖我的……” “这时候咱就别说骚话了。”王七麟诚恳的说道。 徐大尴尬的笑了笑,道:“不是,七爷,这不一样啊,去勾栏青楼玩耍那不是好事,大家伙都喜欢拖身边人下水,所以我肯定乐意带你一起去。” “在听天监当差、斩妖除魔也不是好事,同样是能拖一个算一个,我想拖你下水,你不愿意了吗?”王七麟接着他的话说道。 徐大说道:“七爷,我怕我耽误你的事。” 王七麟道:“我作为当家人都不怕,你怕什么?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这不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私盐的心?” 徐大握了握拳头说道:“好,七爷,我明白了!” 他站起身往外走,快步走去王七麟的房间。 路上他冲王七麟低声说道:“我也不愿意上。” “什么?” “就是刚才你说的嘛,你先上,然后其他人马再上。七爷你这样太残暴了吧?这个人好说,马这东西,多吓人啊?”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推开他,自己真是昏了头,让这货自闭不是好事吗? 两人进屋,他们关上门,这样一屋子男人围着一个姑娘。 鱼罩罩瑟瑟发抖,双手抱胸,目光惶恐。 王七麟拍拍桌子说道:“都分析一下,现在案子是这样的。尹丁指使大娘子将自己刚生育的二娘子鱼汕汕推入地墟,然后当这件事流传到外界后,为了避免官府追查,尹丁就联系了几个人,策划了一个所谓的闹鬼案。” 众人点头:“不错。” 王七麟继续分析:“他这么策划,表面来看是为了保住大娘子。因为大娘子杀人了,杀人要偿命,可如果她杀的是鬼,就不必偿命了。为此他联系了周大仙弟子、当铺的金大伟,编造出一个二娘子是金瑶儿这一吊死鬼的故事,对吧?” “对!”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村子里会突然来了好几位走山人,因为尹丁想让走山人将这个故事传出去,让听闻了大娘子杀害二娘子一事的人都知道二娘子是鬼,大娘子没杀人,对吧?” “对!” “那么,大顶村的案子完结了?” “完结了!” “没、没有完结。”鱼罩罩小声说道。 王七麟怒视一行人道:“你们一群大老爷们还不如个小姑娘有脑子!这案子当然没有完结,这怎么会算是完结了?尹氏前些天又杀死了儿子,尹丁现在被人灭口,你们说它完结了?” “不仅没有完结,这,反而只是个开头!” 他有预感,自己碰上一件大案! “我说几个疑点,第一,鱼汕汕一个待嫁新娘怎么会成为尹丁一个山里猎户的二娘子?” “第二,鱼汕汕到底怎么了,让尹丁背后的人非得害了她?害了她还不止,当背后的人发现县城都在传这件事的时候,又逼着尹丁害死自己儿子,并让尹丁找人演了一出戏,这是为什么?” 有一点他没说,他敏感的意识到这起发生在偏僻山野的大房二房凶杀案身后有两方势力在交锋。 一方势力想将鱼汕汕的存在告知于大众,这一方势力在协助鱼罩罩。 一方势力想掩饰住鱼汕汕的存在,这一方势力控制着尹丁。 那么他就搞不明白了,鱼汕汕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一个普通的待嫁新娘,身上会有什么秘密,值得两方势力如此拼命? 马明说道:“七爷刚才不是说了吗?为了掩饰尹氏杀人这个事实。” 王七麟暂时压下关于鱼汕汕的疑惑,摇头说道:“不对,我刚才的推断都是建筑在这只是一桩普通的山村杀人案的基础上。这起案子显然不是一桩普通的杀人案,背后有黑手在操作一切,尹丁只是他的小卒子。” “他让尹丁演这出戏的目的,是为了掩饰二娘子的真实身份,他不想让人知道二娘子是鱼汕汕,而是想让人认为二娘子是金瑶儿!” 徐大提了提腰带说道:“不是啊,七爷,这案子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真相更有可能是这样的。” “有人贩子绑走了鱼汕汕,卖给了尹丁。然后尹丁与她之间有什么猫腻,比如说鱼汕汕一直想逃跑并想告发尹丁,于是尹丁等她生产之后就让大娘子把她给推入地墟害死了。” “之所以还要害死儿子,是因为这个小姑娘在外面造势,尹丁怕被人查到自己从人贩子里买女人的事,甚至他知道鱼汕汕家里头不好惹,所以索性杀儿子灭口,否则等到官差上门查到儿子不是大娘子所生,那他没法解释这件事!” “那为什么会有人灭口尹丁呢?很有可能这是贩卖妇女的组织所为!还有周仙师,他或许就是这组织的一员,于是当他得知县里出现了关于鱼汕汕的风言风语的时候,他敏感的发现东窗事发了,于是就先跑路了!” 沉一震惊的看向徐大,指着他惊讶的说道:“你你你……” “我怎么了?”徐大莫名其妙的看看左右。 “你脑子什么时候这么好使了?”沉一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由此可知这发现给他带来多大的震撼。 徐大怒道:“大爷脑子一直很好使!大爷是秀才啊!” 不过这次案情分析与他头脑无关,他刚才绝望之下,一直在绞尽脑汁的思索这次案情,然后思索出了这么个结果。 沉一失望的说道:“阿弥陀佛,喷僧一直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个傻子,难道咱们这里只有我一个傻子?只有我脑子不好使?” 马明说道:“大和尚你先别闹,七爷,徐爷的话没问题呀。” “有问题。”鱼罩罩又小声说道。 王七麟斜睨她,她赶紧噤若寒蝉。 “有话你直说,别暗戳戳的一句又一句。” 鱼罩罩深吸了一口气,又赶紧用双臂挡住胸口,说道:“我妹妹或许是被人贩卖到这里的,可是这个人贩子组织,不至于会让尹丁吓得连儿子都不要了,你们并不知道一个儿子对于山里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王七麟说道:“不错,还有一点,尹丁动辄出手就是几个金铢,他哪来这么多钱?这可是金铢!我问一下,现在让你们随手拿出五个金铢,你们谁能拿出来?” 众人点头。 王七麟继续说道:“金铢对山里人家来说就是传说,尹丁能随便拿出这么多金铢绝不正常。” “如果他也是贩卖妇女组织的一员呢?”徐大又问。 谢蛤蟆缓缓的说道:“徐爷,你这猜测应该是错的。拿周仙师来说,他一定有真本事,如果是贩卖妇女组织的一员,那他不可能为了这么个小消息就跑路,即使他要跑路,也不会丢掉这件袈裟。” 王七麟拿出袈裟,颜色大红、绣有金丝线,挂有许许多多玛瑙玉石之类的东西,仔细看上面还有若隐若现的梵文,的确不是凡品。 “这件袈裟有什么说道吗?” 谢蛤蟆摇头道:“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但绝对是一件宝物。” 沉一那边看呆了眼,喃喃说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是一件七宝本愿袈裟?” 王七麟不信的看着他问道:“你又要编造什么?” 沉一叫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这是七宝本愿袈裟,上面所缀物件是金、银、琉璃、玻璃、砗渠、赤珠、玛瑙,这就是我们佛门法华七宝!你看上面绣的字,那都是经文,而且是《地藏本愿经》!”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知道?” 沉一激动的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袈裟本是我们明镜台的镇寺之宝!当年我师傅行走江湖,不小心被人偷走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如今佛宝重现我面前,真是佛祖保佑啊!” 他伸手去拿袈裟,谢蛤蟆一把摁住他手臂阴恻恻的笑道:“无量天尊,你们明镜台的镇寺之宝什么时候变成七宝本愿袈裟了?不是你手里的九环伏魔杖吗?” 沉一正色道:“当年我师傅行走江湖丢掉了这袈裟,然后才把九环伏魔杖当做镇寺之宝。” 谢蛤蟆不屑的说道:“无量天尊,你这秃驴真不要脸,虽然我不知道周仙师从哪里得来的七宝本愿袈裟,但绝不是偷你们明镜台的,否则他哪敢光明正大往外穿?” 王七麟怒视沉一,沉一面色恍惚,他拍了拍脑门喃喃道:“咦,刚才我又发癫了吗?我说了什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娘!你又是编造的?” 沉一赶紧摆手:“没有没有,这真是七宝本愿袈裟,我师傅给我讲过,说它以灵兽脱落的毛所编织,缀有法华七宝,水火不侵、鬼祟不近,乃是我们佛门之宝。” “很好,现在它是我王家之宝了。”王七麟将袈裟又塞回了怀里。 鱼罩罩小声问道:“诸位大人,你们不是在探讨我妹妹的案子吗?” 这个案子不好办,知情人要么死了要么不见了,王七麟一时也找不到头绪。 他们知道这事背后还有隐情,可是却查不清隐情是什么。 谢蛤蟆问道:“或许我们可以下地墟看看?” 王七麟说道:“不用,我们去找本地大印沈三,沈三既然一直在帮助鱼罩罩,那一定是知道点什么咱们不知道的消息。” 鱼罩罩脱口道:“你怎么知道是沈大人在帮助我?” “他不知道,他在诈你。”沉一笑道,“阿弥陀佛,贫道感觉你这姑娘脑子比我还不好使,你是不是也是个傻子?” 鱼罩罩呆住了。 她已经看出沉一是个傻子,然后她现在被傻子给嘲笑了。 王七麟道:“鱼姑娘,你是真的傻还是在装傻?我明明想帮你,可你却一个劲拖我后腿。” 鱼罩罩说道:“我不傻,但是我对沈大人发过誓,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他帮助我的信息。” 顿了顿,她又坦诚的说道:“相比之下我更信任沈大人,沈大人是好人,你、你也是好人。” 后面半句话她说的很艰难。 王七麟道:“我是好人没错,至于沈大人?哼!徐大,沈三有什么神通?” 徐大说道:“不知道,他好像是花钱买的官,他家里很有钱,起初在皇都长安当官,后来得罪了人才躲到了这里。来到俞宁县后他没什么作为,不过这也正常,整个平阳府的听天监都没有什么作为,平阳府的妖魔鬼怪很少,都被武家的天武门弟子所除掉了。” 王七麟点点头道:“去把他给我叫过来,我可是穿着官服进的俞宁,他这个做下官的,一直到现在都不冒头,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卑职听天监俞宁县大印沈三,拜见王大人!” 听到这个声音,谢蛤蟆笑了:“无量天尊,邓晓沸掌柜?” 正是假货邓晓沸的声音。 果然,拉开门后露出一个弥勒佛似的白胖子笑眯眯的站在门口作揖行礼。 王七麟起身回礼,叹道:“如果你起初就是这么白白胖胖的样子,我一定能很早认出你是个假货。” 沈三笑道:“卑职可不敢小看大人,所以特意换了一张脸并涂黑了皮肤。” 说着,他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一包树胶似的东西,先抹在手上,又在脸上揉搓起来,最终他从脸上揭下来一张面皮。 沉一见此大怒:“好家伙,阿弥陀佛,真是踏破破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说!你跟那个假和尚什么关系?假和尚的那张面皮是你给的?” 王七麟摁住他道:“安静的坐着,别说话。” 他问道:“沈大人看来对本案调查的很深啊。” 沈三笑道:“确实查到了一些信息,不过还是大人厉害,短短一日就找到真相,让案犯伏法。” 王七麟摇头道:“我查到的是表象,不是真相,你说说,真相是什么?” 沈三道:“卑职也还不是很清楚,但只要你审讯尹丁,就能得到线索,到时候有卑职辅佐,大人您查出真相应该不是难事。” 王七麟等人纷纷皱起眉头,沈三脸色一沉:“尹丁出事了!坏了!” 沉一立马又要发火:“我就说他有问题,阿弥陀佛,大胆沈三,我一眼看出你有问题,还不老实交代?” 沈三道:“只有尹丁才能交代,我查到了他有问题,可是自认身手不足,所以不敢打草惊蛇,就是怕自己一人护不住他的周全。看来我想法很正确,王大人你都未能护住他。” 徐大颓然,这事让他一直很愧疚。 谢蛤蟆道:“沈大人到底知道什么?别卖关子了,杀害尹丁的人是个高手,老道士都没能发现他的存在。” 他这话是安慰徐大的。 接着他又说道:“沈大人,这案子变成现在这样,责任在你!你既然知道尹丁是关键,为什么此前不提醒王大人?你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肯出现?如果之前我们抓人的时候你提醒一句,事情何至于如此?” 沈三苦笑道:“卑职知罪,请大人责罚!” 王七麟看着他沉默不语。 不对。 沈三心里有事。 他本来上门肯定还要说什么,起码要说出人脸皮的内情,可是得知尹丁死了他立马就不说了,这很古怪! 心思一转,王七麟露出笑容,道:“沈大人上门来,就是来找本官请罪的吗?” 沈三道:“王大人明鉴,卑职一是来请罪,二是要告知王大人一个消息,太霸大人与赵霖大人已经得知您来到俞宁县,他们要你赶紧去平阳府履职,及早开始调查六十四书生失踪案。” 但绝口不再提大顶村案件。 徐大猛的抬头看向沈三,王七麟举起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笑道:“本官本次来俞宁县本是为了请一位高手出马,所以耽误了些时间。麻烦沈大人回去放出青蚨虫告诉二位大人,我明日就会赶往平阳府。” 沈三行礼道:“卑职明白,另外卑职已经备好淡酒薄宴,还请诸位大人移驾,让卑职有机会略尽地主之谊。” 王七麟摆摆手笑道:“宴席就免了,俞宁县的莜面馀馀很有名气,我来到后一直还没有品尝呢,今晚就吃这莜面馀馀好了。” 鱼罩罩小声说道:“那我妹妹的案子怎么办?” 大家伙一起看向她,她又低下头说道:“莜面馀馀很好吃。” 从吉祥县赶到俞宁县,又从俞宁县往返大顶村,好几天来众人一直在风尘仆仆的赶路,沈三看出这点,便点了当地特色的莜面馀馀和酱驴肉送进客栈房间。 平阳府的驴肉不比河间府要差,这里山多,牛马牲畜用不上,驴和骡子才是这里的牲畜主力,所以衍生了许多驴肉吃法。 一行人大吃大喝,鱼罩罩跟着蹭吃蹭喝,她竟然不比王七麟一个老爷们吃的少,这让王七麟大开眼界。 他怀疑这姑娘的有三个胃,其中胸口左右各多长了一个。 一夜好眠,第二天众人骑马离开。 鱼罩罩主动跟着他们。 王七麟问道:“我不管这个案子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鱼罩罩嗫嚅道:“你发过誓的,还我爹爹和妹妹一个公道。” 王七麟说道:“可你不信任我啊。” 鱼罩罩急忙抬头看他,说道:“我我信你的,现在信你了,我不信沈大人了。” “哦,为什么?” 鱼罩罩忧伤的说道:“他昨天登门,看起来要向你说出许多东西,可是发现尹丁已经死掉后,他又改了口风。那么他会不会也与我妹妹的案子相关?而且我仔细想想,沈大人虽然帮我许多,可是他只告诉我一些表象信息,这样我即使再跟他在一起,恐怕也查不到什么深入的信息。” 沉一笑道:“阿弥陀佛,所你这个小妞儿没白混江湖,还不太蠢。” 他又对王七麟大声说道:“七爷,我就说那个沈三有问题,咱们直接查他就得了,咱们走什么走?” 王七麟摇头道:“咱们要走,俞宁县没有我们需要的周仙师,那我们得先去平阳府履职,然后我们找合适的机会,再偷偷的回来进行调查。现在全县上下都知道我来了,这样有什么线索他们会捂住,所以我用离开来麻痹他们,让他们露出马脚。” “这叫引蛇出洞。”徐大笑道。 王七麟道:“不错,但我有预感,这次恐怕能引出一条巨蟒!驾!” “如果引出一条龙来怎么办?”沉一问道。 王七麟道:“别乱说,龙乃天子,乃皇亲贵胄!” 沉一抬杠的问道:“那就是引出来这些皇亲贵胄呢?” “屠龙!” 王七麟扬鞭,骏马向着府城狂奔而去。 俞宁县与府城相距不远,可是山路难行,他们探路的时候找了条近路,这条近路是险峻的山路,马匹跑了一会就没法跑了,他们得牵着马走! 这样就耽误时间了,本来早上出发,骑马下午就能赶到,可是这样他们走到傍晚也只走到一个山村。 他们骑马进入,村口有人喊道:“你们别下马!” 王七麟诧异,沉一狞笑:“佛爷无聊了一天,这是终于碰到拦路的了吗?嘿嘿,我佛座下又要添几个信徒了!” 不多会,族老带着乡亲们赶了出来,其中族老在前,三个大闺女在后,每人手里托着个托盘,上面摆放着小盅,一人一盅酒。 这叫下马酒,是平阳府的一个风俗。 王七麟受宠若惊,他们没有穿官袍,这样村里人还以这般礼节迎接就让人有点感动了。 这样他下马饮酒道谢,族老笑呵呵的说道:“郎君无需客气,我们也是秉承乡间风俗罢了,并不曾准备宴席来接待诸位。” “这礼节已经很让人感动了。”王七麟抱拳施礼,“我们本来就只是想借宿一夜,可不敢打扰村里百姓。” 一个壮小伙说道:“你们要借宿吗?我们这里有个大宅子空着,你们敢不敢去住?” “大牛,放肆了!”族老皱眉。 大牛不服气的说道:“我又没有非让他们去鬼宅住,只是我看他们这里有道士,所以才问他们敢不敢去,道士有本领嘛。” “不光有道士,还有和尚。”沉一着急忙慌的低下头让他们看自己的戒疤,“阿弥陀佛!” 族老作势为难的看着他们,王七麟已经明白他们的意思,难怪这么热情的来迎接自己,原来是有所相求。 他爽快的笑道:“什么鬼宅?说来也巧,我们正是对付妖魔鬼怪的行家,那今晚我们就去鬼宅收了里面的鬼!” 一听这话,族老大喜,他赶紧挥手道:“大牛回去杀鸡、柱子回去搬酒,原来是江湖上的侠客驾临咱们大彭村,快快快,杀鸡热酒来招待!” 谈一下第三卷剧情 首先有读者兄弟说最近章节看不懂,一切太乱了。弹壳道个歉,这真是弹壳高估了自己本领,写这种题材的书需要很高的文笔,弹壳其实达不到。 其次弹壳解释一下,这段剧情确实比较迷,因为第三卷弹壳要换一个写法。前面两卷大家看了,就是一个个的小案子,有读者反映很散,所以这一卷弹壳要学习狄仁杰电视剧了,一卷是一个大案子,但之间会穿插一系列小案子,最终小案子解密指向大案子,一起解密。 所以大家伙现在看的糊涂也能理解,因为老七现在经历的这个案子是整卷的开头,他不是独立的,它是个开始篇章,从此整个大案拉开了帷幕。稍微剧透一下,老七现在不知道自己已经开始介入了书生失踪案,他以为自己经历的只是个山村大娘子杀害二娘子的家庭伦理案。 另外在这里弹壳可以提醒大家一句,目前案子的幕后黑手已经出现了,大家不妨竞猜一番,看看能不能猜出谁在背后主导了这一切,害了二娘子鱼汕汕。 再就是关于几个角色,现在出来的角色,他们展现的性格都是弹壳故意塑造的(可能笔力问题不是那么成功)。黄公子的二,是有原因的,后面会慢慢揭晓;还有鱼罩罩这个姑娘的出现,她将代表另一股势力出现,她的性格也是有原因的,后面也会揭晓。 反正吧,这本书的线拉的还挺长的,目前为止王老七还没有摸到核心区域,他一直在外围摸鱼,谢蛤蟆在带他苟着。后面朝廷势力、各大宗门、边疆诸国、漠北西疆南荒东海等等,都会有故事浮现出来…… 还有弹壳想说一下,大家伙多数知道的,弹壳以前写种田文的,第一次涉猎这种跟刑侦推理有关的写法,一切还不熟练,还在摸索阶段,所以也希望大家多多去群里啊或者说私聊弹壳啊或者说在书评区踊跃发言,给弹壳提供思路,教弹壳怎么写此类小说。 总之,其实这一卷的整体还挺波云诡谲的,王七麟将第一次见识朝廷争斗的残酷与黑暗,也更深刻的认识到为官者的可怕与残虐,他将在这个案子中成长许多,将更清晰的明白自己的责任。 在弹壳目前的规划中,这一卷最后其实挺热血澎湃的。不过可能弹壳笔力问题,最后描述的会有一些问题,因为弹壳第一次开始写高层之间的争斗,这种东西弹壳很不擅长,弹壳还得多多努力才行。 最后再介绍一下,这一卷中,弹壳将尝试环环相扣的写法,争取能最后完整讲出一个大故事,还望大家伙有点耐心,多等待一下,特别是看盗版的兄弟,请你们高抬贵手,来起点app或者起点中文网支持正版,弹壳会努力写出更好的故事来回报大家。 弹壳写这本书,真的挺良心的,恳请大家回看弹壳更新的单章字数,最新一卷八章,有一半字数是五千九百字左右,好几次只要再写个几十字,就可以凑到六千了,可以多赚点钱,但弹壳没有去硬凑,真的,弹壳是怀着很真诚的态度来写妖魔的,所以希望大家伙能支持一二,让妖魔能嚣张一点。 在此,弹壳拜谢大家的支持啦! 233.山村老尸 夜幕降临,弯月挂起。 袅袅炊烟中,小山村开始飘荡起饭菜的香味。 事情说来简单,大彭村里有一间红砖大瓦房,这是村里少数几座大宅子。 宅子的主人家叫彭新友,年纪轻轻就在外闯荡,他靠贩卖山货起家,生意做的不错,挣下了这座房子。 可是房子盖起不多久,有一天他忽然在房子里宴请了在府城认识的衙役朋友,然后就带上妻子家眷去府城居住了。 房子空出来后,没了人烟,然后就引来了鬼。 谢蛤蟆点头道:“这种事很常见,孤魂野鬼留恋人间,无处可去便会专门找无主空房居住。不过这样的鬼不会害人,说白了,它们只是想找个落脚地罢了。” 族老一拍大腿道:“道长高见!对,这鬼倒是不害人,可它吓人!特别是晚上谁从宅子周围走,它就突然出现,出来后就冲人戚戚沥沥的哭,太吓人了,小孩撞上一次,还会被吓掉阳气生一场病呢。” 王七麟道:“这简单,待会咱们先不住进去,而是先等它出来,它出来后咱们将它赶走,怎么样?” 沉一道:“好啊,喷僧的鸡腿呢?” 吃饱喝足,大家伙准备干活。 首先得钓鬼,找人把鬼钓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起看向—— 鱼罩罩心慌的问道:“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王七麟理直气壮的说道:“这里就你最适合去钓鬼啊,而且你也会法术,不必害怕鬼。” 鱼罩罩瞪大眼睛说道:“我是妙音阁的呀,我的法术、我的法术不太行。” 谢蛤蟆乐呵呵的笑道:“无量天尊,鱼姑娘你莫怕,这屋子里就是个孤魂野鬼,它怕你才对。” 鱼罩罩小心翼翼的问道:“诸位大哥、大爷,能不能换个人?” 王七麟冲她摊开手表示遗憾。 真没办法换人,换其他人那鬼不敢出来。 但鱼罩罩冲他坚定的摇头:“我不跟你抱抱。” 王七麟愕然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姿势,问左右道:“我这是要求抱的意思吗?” 沉一点头。 马明点头。 谢蛤蟆点头。 徐大直接也张开了双臂:“七爷,你要抱就抱我。” “滚!” “你干嘛骂人?我去就是了。”鱼罩罩委屈的哆嗦了一下,一脸绝望的走向大宅子。 这时候她身后响起一曲戏腔:“风萧萧兮易水寒……” 王七麟踹了徐大一脚:“我让你滚,你没听到?” 鱼罩罩咬了咬嘴唇,眼含热泪跑进了鬼宅。 王七麟有心想向她解释一句,可她已经不见了。 于是他问谢蛤蟆道:“道长,妙音阁什么地方?” 谢蛤蟆看到鱼罩罩身影消失在老宅里才开口:“妙音阁是天下英雄最喜欢的地方。” 王七麟还在分析这句话,徐大已经眼前一亮:“江湖上的勾栏院?”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徐大人说的太龌龊了!应该是英雄们的娘家。妙音阁网罗天下有特色的弟子,以此来结交天下的英雄人物,她们可不做皮肉生意,她们讲究的是感情,让门下弟子与英雄豪杰们结成神仙眷侣,以此来壮大门派。” “要是有的英雄人物喜欢男人怎么办?”徐大关心的问道。 谢蛤蟆说道:“妙音阁不光只有女弟子。” 沉一钦佩的竖起大拇指:“阿弥陀佛,顶呱呱啊!” 王七麟失笑:“你看她们培养出这弟子,呆头呆脑,这怎么能傍得上大英雄?” 谢蛤蟆沉思了一下,道:“王大人,你觉得她呆?” 王七麟说道:“当然,你没有这样的感觉吗?”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她踏上江湖寻找妹妹已经两年了,这两年她应该走了不少地方,然后迄今安然无恙,你觉得她会是个呆子吗?” 徐大说道:“对啊,七爷,上一个被你认为是呆子的是假秦韬吧?结果事实证明咱都被他给耍了!” 王七麟问道:“那她是装的?” 谢蛤蟆缓缓的摇头:“慢慢看,就像七爷你说的那句话,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他看向院子,脸上表情很耐人寻味。 在他脚边打瞌睡的九六忽然甩了甩脑袋,它爬起来冲着鬼宅歪了歪头,狗脸上露出迷茫之色。 见此王七麟便明白了:“鬼出现了,但她怎么没有发信号?不好!我们赶紧进去!” 马明从正门走,徐大爬南墙,王七麟走东墙、谢蛤蟆飞西墙、沉一直接从后面上屋顶。 五个人将这宅子给包围起来。 鬼宅是小民宅,也就六间房子,它是正北一溜房屋、东西各有厢房、中间一个大院的布局,王七麟一上墙头,立马什么都俯瞰于眼下。 此时一个姑娘正在院子里转悠,姑娘身后紧贴着个面色惨白的青年…… 青年像是个风筝,它双脚没有沾地,仅仅是贴在了鱼罩罩身后,鱼罩罩往前走带着它往前飘,鱼罩罩停住它便也停住,鱼罩罩转身它跟着横挪。 鱼罩罩没有发现它的存在…… 姑娘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在院子里转圈圈,一边走一边嘀咕:“别出来,别出来,别出来。别找我,别找我,别找我!” 众人进门的进门、爬墙的爬墙,声音四起,鱼罩罩下意识抬头看。 她看向门口看到了马明。 马明看到了她身后的鬼,然后习惯性的脱衣服。 鱼罩罩当场发出凄厉的尖叫:“救命啊!” 也不知道是被阳气所冲还是被她尖叫声所惊吓,鬼魂猛的窜向屋子里,王七麟从墙头跳下将八喵扔给她,道:“马爷不是耍流氓,他背上有个镂神图!” 沉一也要跳下来,王七麟赶紧说道:“居高临下,你看好了别让这鬼跑了!” 屋门铁将军把门,不过有徐大这开锁专家在,他一脚上去门开了。 九六像一头饿狼似的跳了进去,声势骇人! 可谁也没料到屋子里的地面比院子里的地面要低许多,九六四脚踩空,窜进去后便摔翻了,要不是它反应快来了个脸刹,这下怕是得翻跟头。 它嘤嘤嘤的爬起来,嘤嘤嘤的抽了抽鼻子,嘤嘤嘤的跑向卧室,进门后冲着一个大炕继续嘤嘤嘤。 王七麟抱起九六给它吹了吹脸,这下子摔的倒是不惨,可是却吓到了它。 从九六的追踪来看,鬼钻进了火炕之中。 王七麟打量火炕,这火炕有些怪异,它用砖石给封住了,垒起来老高,能接近成年男子的胸膛。 其他人进屋后也纳闷了:“咦,这屋子里的火炕怎么这么高大?” 王七麟道:“把族老叫来。” 族老急匆匆赶来,但到了门口他不敢往里走了。 见此徐大直接表露身份:“我们是听天监的,里面那青年就是咱平阳府铁尉,你放心进去就行,这屋子里即使藏着个恶鬼,它也不能伤你分毫!” “铁尉?这是什么官?”族老愣了愣。 他一辈子待在这么个小村子里,对他来说知县就是天老爷,再往上是皇帝,铁尉这种官职太虚无了。 跟随在他身后的一个汉子倒是有些见识,他说道:“二叔,人家是听天监的官老爷,你别问了,赶紧进去,官老爷要问你话呢。” 他们进屋倒头便拜,王七麟拉起来问道:“这屋里怎么有这么个古怪的大炕?” 族老也纳闷,道:“对呀,新友家怎么会有这么个大炕?” 另一个汉子笑道:“二叔你忘记了?新友搬走之前,曾经宴请了村里人和城里的官差老爷,他当时就是先找了村里的壮劳力帮他挑砖挑石将床封堵在里面垒了个大炕,然后才开宴席的。” 族老恍然的拍拍脑门道:“哎呀,对不住官老爷,小人上年纪啦,脑子糊涂啦,竟然把这陈年往事给忘记了。” 王七麟问道:“他当时把床给封堵在里面?为什么?” 汉子说道:“哦,是这样的,新友哥说这张床是他们家传家宝,但他们要搬家,这大床太沉了,搬不走,可留在空屋子里又怕被人给偷了,所以用砖石垒了个炕给藏起来!” 王七麟摇摇头,挥手道:“喊人,砸开它。” “啊?”汉子一愣。 族老推了他一把道:“大人怎么说你怎么做,啊什么啊?快点去喊人,反正拆个炕的事。” 他虽然记忆力不好,可是生活经验丰富,已经猜出王七麟这么安排的原因:“大人,是不是那鬼就跟下面的床有关?” 王七麟道:“打开就知道了。” 徐大问谢蛤蟆道:“这张床还能有吸引鬼的作用?什么木头能引鬼?槐树木?” 谢蛤蟆看了眼王七麟,摇摇头道:“这鬼应该不是被床引来的。” 农村汉子不缺力气,他们挥舞锤子、铁镐和锄头干的很卖力,但是这火炕竟然修筑的非常结实,外面拨开砖头里面还有石板,之间浇灌了黏土,真是密不透风! 汉子们干了好一阵也没有破开,徐大不耐烦,挥舞狼牙棒上去敲了起来,梆梆梆几下子拆掉了一边墙壁。 村里人羡慕的眼珠子都绿了:“这是个牲口呀!” “这身板、这力气,耕地能抵得过一头牛!” “他要是不当官而是当农民,呵,那真是老天爷赏饭吃!” 徐大拆掉火炕,露出里面一张雕花实木大床。 王七麟点点头,徐大和沉一上去将床板掀开,马明举着火把上前: 床板下是一床床被子,掀开被子,一具枯萎的尸首赫然出现! 鬼魂便附着在这尸首上。 此时鬼魂隐匿,普通人看不见它了,不过大晚上的在床里看到一具干枯的尸首更吓人,好几条汉子簇拥在一起大叫:“死人了啊!” 看到这具尸首,一行人都明白了怎么回事,马明面色凝重的说道:“难怪急着搬家,原来是杀人且将人给封在了床里!” 谢蛤蟆摇头道:“这人不是被杀死后封在这里的,而是活着被封在里面,然后憋死的。” 马明大惊,叫道:“什么?” 王七麟问族老道:“我问你……” “大人饶命,不是,大人明察,小人与此事无关啊,小人没有杀人啊。”族老吓得跪地磕头。 王七麟赶紧扶起他道:“你当然没杀人,杀人的是彭新友,我要问你一件事,彭新友搬走后,你们村里是否丢失过人?” 族老使劲摇头,一个汉子说道:“我们村里没有丢失人,但有个经常来村里的货郎不见了,外面有人说他走山路的时候失足跌下悬崖尸骨无存了,也有人说他勾搭了梁村一个娘们跑了!” 王七麟道:“这个货郎年纪轻轻,大约比那姑娘高半头,长得颇为俊秀,特别是鼻子很高,是吗?” 汉子震惊:“大人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道:“因为我看见那鬼就是这样子,你们既然认识这货郎,那见到鬼的时候,没认出过他的样子?” 汉子使劲摇头说道:“我们没见过那鬼的样子,只能看见一个白惨惨的人影在这宅子里头晃悠。” 王七麟正要说话,族老一拍手说道:“哎哟,我知道怎么回事了!作孽、作孽哟!” 族老指着尸首道:“大人,这就是那丢失的货郎是么?哎哟!这个货郎呀不是个正经人,能说会道又有货物傍身,他最喜欢跟大姑娘小媳妇厮混在一起,新友的媳妇年轻又风骚,唉,新友在外经商常年不回来,一定是他们俩勾搭成奸了!” 其他人反应过来纷纷点头: “对,他就是特别好色。” “肯定是新友上次回来碰见他和自己媳妇在一起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怒之下把人杀了、把尸首给藏进床里头。” “造孽,真是造孽呀!我早就看出新友媳妇不是个正经人,可新友图她奶大腚大,唉!” 听到这话,鱼罩罩赶紧紧张的抱起八喵。 八喵眼睛眯成一条缝,脑袋往旁边一靠,舒坦! 王七麟默许了他们这个猜测,他没有告诉这些人,彭新友并非当场杀人,而是将人打晕藏进床里,然后用厚厚的砖石将床给封死了,硬生生憋死了货郎,否则货郎不会变成地缚灵。 而且还有一点能证明他的猜测,彭新友当时一定知道货郎没死,所以他将床四周的砖石修葺的异常厚实,这样当他锁了门,无论货郎怎么声嘶力竭的呼喊,村里人都听不到声音! 是个狼人! 他就要让货郎一点一点绝望而死! 王七麟明白这点,对谢蛤蟆说道:“可这人死后却只化作了个小鬼?以他死前的恐惧和怨恨,至少能化作一个大鬼吧?” 谢蛤蟆指着床说道:“这个彭新友走南闯北,怕是也知道一些门道,你看,里面是什么?” 王七麟道:“普通的被褥,我看过了,这怎么了?” 谢蛤蟆笑道:“被子可不普通,被褥是能辟邪的!” “民间有句俗话你自然知道,叫做天当被子地当床,被褥是天在人间最常见的投射。你看,人脚踏大地、头顶苍天而活,然后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而睡,天与地之间有大片空间,这是世界,被子与床之间也有一片小空间,这何尝不是一个小世界?” “还有,被子是布和棉花做成,布匹是蚕食桑吐丝而成,无论桑叶还是棉花都是饱受阳光照耀而长成,它们略含阳气,能克制鬼的阴气。并且被褥常常要晒日头,这能驱散其中的阴气补足阳气,总之,这被褥本身是家中至阳之物,能辟邪驱阴。” 王七麟震惊了,道:“彭新友用一堆被子包裹住了货郎,然后他才没有成为恶鬼?” 鱼罩罩积极的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有时候夜里我感觉有鬼怪出现,然后我只要钻进被窝里滚一圈把自己藏到里面,就不会有事,原来是被子保护了我!” 谢蛤蟆笑道:“这说明你碰到的都是孤魂野鬼,另外恶鬼和厉鬼都是死前饱受折磨、胸有怨气。这货郎怕是心里怨气不足,他勾引人家妻子,虽然罪不至死,却也必须要受到大惩戒。” 王七麟说道:“行了,这事到目前为止结束,剩下的让本地衙门来解决。事实俱在、证据确凿,彭新友应该逃脱不了国法的制裁。对了,还有什么梁村有个妇女丢失了是吗?” 汉子们齐齐点头。 王七麟道:“让官差查这妇女的丈夫,她没有被货郎拐走,怕是也遭遇了不测,只是凑巧这个喜欢勾搭人妻的货郎消失,就有人将脏水泼到了他头上,让本地捕快抓住她家里人仔细查询,一定能查出端倪!”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七爷果然是心细如发。” 鱼罩罩也跟着笑,一笑左侧脸颊露出个小梨涡。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问她道:“你笑什么?” 鱼罩罩低声道:“一个孤魂野鬼,本来随便就能驱散,可是你却从中查出两个案子,沈大人说得对,你是个很会破案的官。” “然后你觉得你妹妹的案子侦破有望?” 鱼罩罩点头。 王七麟笑道:“你感觉对了,我会继续追查你妹妹那件案子的。” 鱼罩罩顿时笑容更灿烂了。 他们是听天监的官吏加上解决了村里的闹鬼事宜,大彭村上下恭敬有加,不光给他们收拾了最大的屋子、换了崭新床铺,族老还在话里话外问他们要不要个暖床的丫头。 王七麟断然拒绝,上一个在村里搞黄色的现在就在床里头躺着,他可不想步入后尘。 第二天早晨,他起床之后摸了摸怀里,睡觉之前塞进怀里的七宝本愿袈裟果然被炼了。 袈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碧绿色的连体衣裳。 这衣裳是用金丝串成,上面有一块块小玉牌,玉牌上刻着弯弯曲曲的天竺文字,一看就是佛经。 见此王七麟愣住了,这什么东西?金缕玉衣?可金缕玉衣不是给死人穿的吗? 金丝有神奇的延展性,这件衣裳看起来不大,他却可以轻松穿下去。 可惜关于衣裳的介绍都是天竺文字,他看不懂,不知道这衣服什么来路。 此时村里做好早饭了,族老来喊他们吃饭。 半个村子给他们准备的早餐,那真是花样繁多,弄的比晚宴还要热闹。 王七麟不白吃他们的饭,擦干嘴巴后他便掏出蜃炭镇秽符,扣了几张符交给族老,说道:“你在村子东南西北各找一户人家贴上一张符箓,这样保你们村子以后再没有孤魂野鬼烦扰。” 村里有出去见过世面的人,得知这符箓是听天监铁尉所赐,赶紧对族老说道:“这符千金不换呀,铁尉大人可是大官,就是知县老爷来了也得给他下跪行礼!” 族老领着村里人要一起下跪:“啊呀,大人恕罪呀,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不知道大人是这么大的官,小人不知道大人微服私访,昨天竟然只备了几杯薄酒迎你们下马,死罪,这是死罪呀!” 王七麟扶起他失笑道:“你何罪之有?老人家快快起来,本官在听天监当差,一切作为都是为了能庇佑百姓不受妖邪侵扰,都赶紧起来,不要折杀于我!” “大人好官啊!” “难怪年纪轻轻就当了大官,这胸襟这气魄!” “他旁边那姑娘的胸襟也不一般啊!” 接受他赐予的蜃炭镇秽符,全村上下感激涕零,他们走的时候族老还是带着全村百姓在村口跪拜相送。 王七麟道:“这趟路走得值当,虽然没能早早赶去府城,可是却帮我一个忙,给了我一个灵感。” “是让你享受了一把土皇帝的瘾头吧?”沉一大大咧咧的说道。 马明瞪了他一眼道:“大和尚别乱说话,这话要是在府城被有心人听见,大人怕是要惹上麻烦!” 沉一谁都不怕,就怕马明,具体来说怕马明背上的马头明王。 马头明王一旦现身,肯定要把他这个吃肉喝酒的坏徒孙给打出屎来。 王七麟笑道:“都别闹了,我是想到了一个在府城站稳脚跟的办法!” “武家人估计对我这个新任铁尉不会很有好感,他们应当会想办法对付我,可如果我在百姓中赢得口碑,他们再想对付我可就不会很容易了。” “你要怎么赢得口碑?”徐大问道。 王七麟冲他挤挤眼,道:“山人自有妙计!” 234.武氏宴请(求订阅啦) 靠近平阳府城,王七麟骑马踏上一座山丘,眺望前方城池。 自己终于是大城市的人了! 他去过云州府,也算见过九洲的繁华,但平阳府和云州府完全不是一样的,这里山多,所以府城就得依山而建,它并没有像一些山城一样背靠一座大山建起一座城池,易守难攻。 它是一座城池联盟。 平阳府在群山之中,城池便是群山之城,分散成七座小城。 七座小城在数目上正好对应天上北斗七星,所以各以一星的名字加一个‘镇’字为名。其中天枢镇是七镇核心,衙门、驿所等机关都在这一镇。 七镇均是依山而建,彼此依偎、互相依靠,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这样分散的城池自然没有办法统一用城墙给围起来,它只有断断续续的城墙段,但是有城防军频繁巡逻,一支支铠甲齐整、刀枪雪亮的巡逻队串绕小城巡视,值此和平年代,并没有什么大型武装力量能对这样一座城池造成威胁。 到了战时没有城墙会导致城池易攻难守,可是同样道理,自己受不住敌人攻下后也守不住,历来兵家都知道平阳府此地不好守,所以它虽然算是交通要塞,可少有兵家愿意在这里展开血战。 另外武平阳的称呼可不是白来的,平阳府民风彪悍、子弟骁勇,不管男女放下刀剑就是百姓,拿起刀剑则是官兵,他们很擅长零散作战,又熟悉当地山形,所以任何敢于侵犯平阳府的军队都会吃大亏。 本朝推翻前朝时,平阳府武家主动揭竿而起加入义军,这才导致前朝痛失此地,否则太祖皇帝攻占并郡的时候是打算绕过平阳府的。 城防军戒备森严,小城没有城墙但也不是毫无防御设施,它们外围都有一圈护城河,所以想要进城还是得走为数不多的同城道路。 王七麟一行人入城,有官军和税吏很严格的前来盘查众人。 官军眼睛很毒,看到落落寡欢的鱼罩罩后立马手摁腰刀喝道:“这姑娘怎么回事?尔等是什么身份?赶紧将腰牌拿出来!” 本朝承平多年,鼓励经济流通,于是给百姓发布了腰牌。 但还有许多乡民没有腰牌,他们是不能随意走动的,否则会被当做流民抓起来。 王七麟马上就要去驿所当差,所以不必隐姓埋名的进城,他掏出铁尉印递上去。 看到这官印税吏面色一正,道:“您是听天监的铁尉大人?” 官军队长抽出腰刀将官印往上一放,铁尉印顿时牢牢的吸附在上面,这就是铁尉印的证伪方式。 见此一行人立马下跪行礼,官军队长半跪道:“卑职城巡卫官梅八子见过铁尉大人,请大人恕卑职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 王七麟收回铁尉印道:“梅大人客气,诸位请起,本官初来乍到,对平阳府还不熟悉,不知道大人能否安排一人将本官带去城内驿所?” 梅八子抱拳道:“请大人恕罪,卑职和麾下弟兄有巡视城防之责,不敢脱身,所以恕难从命,还请大人另寻他人带路。” 这个回答让王七麟吃了一惊,他刚才的应对可谓非常客气,而梅八子这个不入流的城巡卫官对他就相当不客气了。 他现在是一府之城的铁尉,官阶和实权虽然比不上知府,但也是这座城池中数得着的高官,可是这官兵竟然不给他面子,连安排个带路人都不肯。 徐大立马怒喝道:“大胆,你态度好生倨傲!” 梅八子行礼道:“请大人惩治!但卑职确实……” “梅大人言重了,”王七麟笑着打断他的话,“梅大人恪尽职守,理应受到赞誉才对,是本官要求过于无理。” 梅八子又冲他行礼:“谢大人海涵,铁尉大人,若是没有要事,卑职要继续巡视城防了。” 王七麟笑着摆摆手,梅八子板着脸带队走开。 徐大用马鞭挠了挠下巴道:“七爷,看来它娘的道上开盘有道理,你在这城里确实不好混啊,连一个小小巡城队长都不卖你面子。” 鱼罩罩小心翼翼的说道:“或许,他是恪尽职守呢?” 众人看她,她赶忙小声补充道:“七爷说的。” 王七麟抬手给了她一个脑崩,道:“他要是恪尽职守,那会安排一个手下或者找个百姓过来帮忙给咱们带路,但他并没有这么做,说明他并没有把我这个铁尉大人放在眼里。” 鱼罩罩恍然的点点头,然后安慰他道:“没事,你别难过。” 我它娘! 王七麟懵了,我难过什么? 鱼罩罩说道:“我去帮你打听路,过去两年我一直在找人打听问事,这方面可有经验了。” 说完她像大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真去找人问路了。 鱼罩罩有着邻家妹妹的娇憨甜美,她眯起眼睛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就会化作弯月牙,更添可爱,所以很轻易就找人打听出了消息。 这让她感觉自己立功了,挺起胸膛招手道:“跟我来,我知道驿所怎么走了。” 几个男人一起吞了口唾沫,王七麟不好意思的偷看其他人反应,却见马明也在尴尬的偷看自己。 沉一和徐大看的光明正大,这是两个铑铯铍了。 谢蛤蟆在一旁摇头笑:一群渣渣,女人就是一堆骨肉皮罢了。 等到了听天监驿所门口,连鱼罩罩也开始吞唾沫,她困难的扭头看向王七麟,忍不住又想去安慰他。 驿所太破烂了。 位置偏僻,建筑简陋,一圈泥巴墙里面围着两排厢房和一座二层楼,王七麟恍惚又看到了清明节去伏龙乡报道时候的场景。 “生活是一个太极,我们又转回来了,无量天尊。”谢蛤蟆稽首说道。 王七麟喃喃道:“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依然是小印?” 八喵倒是很高兴,它钻出来后跳到马头上,前爪摁住骏马脑壳仰头长啸,接着纵身而去。 很快它又回来了,叼着一只老鼠回来的。 被王七麟背在包袱里的九六迫不及待的发出叫唤,它在后面一个劲挣扎,要求下去与小老哥并肩作战。 王七麟将它放了下去,然后九六找了个老鼠洞开挖。 看着泥土飞溅,王七麟依稀又看见了黑豆的身影。 综合一下,他依稀看到了黑豆在伏龙乡门口挖老鼠洞的场景。 可那是好几月前的事了,那时他还是个小印呢! 徐大坐在马鞍上问道:“七爷,这就是咱以后的地盘?府城的驿所?不大对劲吧,为什么人家云州府的驿所是高门大户,里面有公堂、有阴狱、有许多大房子,你这里,啧啧!” 他咂咂嘴,不忍再说下去。 王七麟道:“看来武家确实强势,听天监在这里一点排面也没有啊。” “那怎么办?” “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下马,安置!本官是来庇佑府城百姓的,可不是来享受生活的,所以驿所什么样无所谓,只要有个容身之地就行!”王七麟一拍马鞍跳下去,指挥徐大去开门。 驿所大门紧闭,上了大锁。 徐大一脚上去,大门开了,然后门上的牌匾也掉下来了,一只燕子惊慌飞走,掉下来一个泥窝,好几只刚长毛的小燕子张开黄色小嘴叽叽喳喳的尖叫。 鱼罩罩赶忙上去捡起小燕子,她伸手抚慰,小燕子很神奇的安静下来,紧紧的依偎在一起用小脑门蹭她是手。 八喵看到小燕子来劲了,它跑出来又扔掉一只老鼠,冲着小燕子不怀好意的喵喵叫。 鱼罩罩将小燕子抱在胸口对它挥手:“八喵去一边,八喵不能吃鸟儿!” 八喵却更是生气:那是喵爷的地盘! 王七麟正看的欢乐,这时候街道对门一座小屋开门,有人夹着个牌匾出来,看到他后顿时大笑:“兄弟!王兄弟!” 包大。 他夹着第五味的牌匾要来挂牌,看到王七麟后高兴的扔掉牌匾上来找他攀谈。 王七麟看到他后很惊喜,问道:“你们搬到了这里来?” 包大大笑道:“哈哈,是啊,娘子说这里的空房子多,于是我们就在你们对门买了一间房子,这样以后还是邻居,做什么都方便。” 听了这话,王七麟委婉的说道:“大哥,既然绥绥不是你妻子,你就别叫她娘子了,你叫她老板娘好不好?” 包大摸后脑勺嘿嘿笑,回头喊道:“老板娘,你看谁来了?” 头包绿色纱巾的绥绥娘子好奇的探头看了看,然后拍拍手上的面粉走出来笑道:“叔叔,你们来了呀?阿公阿婆和黑豆他们呢?怎么没有见到他们身影?” “他们还在后面呢,得过几天才能到,”王七麟解释了一句,然后说道,“绥绥,你别叫我叔叔啦,我又不是你丈夫的兄弟。” 徐大说道:“绥绥啊……” 王七麟斜睨他,他只好改口:“娘子啊,你头上怎么包了个绿色的头巾?” 绥绥娘子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鱼罩罩,不答反问:“这位好看姑娘是谁?第一次相见,有些脸生呢。” 王七麟介绍道:“她叫鱼罩罩,是一个案子的,嗯,受害人的家属。” 绥绥娘子便立马不多问,她说道:“正好我们今天把店铺给收拾出来了,你们待会过来吃饭。” “好嘞。”王七麟痛快应声,“以后我天天去你那里吃。” 绥绥娘子甜甜的笑道:“好呀,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煎蒸烹炸,我会可多花样了。” 徐大撇撇嘴说道:“好酸啊,娘子你家店里是不是醋坛子倒了?” 绥绥娘子笑道:“怕是徐大人味觉出问题了吧?我刚开了一坛十年精酿的老酒,你要是嗅到酒味才对。” 胡涂在屋子里喊她,她招呼一声回身走去。 鱼罩罩羡慕的说道:“这个姐姐生的真是好看,即使在我们妙音阁也能排名前几位。” “前几位?!” “对,我可没有夸张,她真是很好看呀。” 徐大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妙音阁那么多美女?” 沉一突然发疯,挥舞伏魔杖就哼哼哈嘿的开练。 王七麟大吃一惊:“大和尚你干什么?” 谢蛤蟆无奈道:“你这都理解不了?他要展示自己的身手,表示自己是个英雄好汉。” 他又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你不觉得绥绥娘子有些古怪吗?” 王七麟皱起眉头,道:“是有些古怪,她先是在吉祥县与我们做邻居,又来到平阳府还是与我们做邻居,好像就是一直追着我们,你说她会不会与前朝余孽有关?”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老道士不知道。” 他们推开门,里面还算干净整洁,但是没什么家具,空空荡荡,家徒四壁,王七麟看得为驿所里的耗子心酸:可怜它们了,竟然待在这么个穷巴地方,没捞到一点油水,反而因为八喵和九六的到来遭遇灭顶之灾。 马明很诧异,说道:“七爷,听天监在府城可是大机关,怎么会如此冷清?这里的大印小印游星力士,起码得几十个才对吧?” 王七麟道:“都被遣散了,我明白了!” 他猛的一拍大腿,众人纷纷看来,鱼罩罩尤为期盼。 王七麟说道:“难怪这里什么家具都没了,肯定是被遣散的时候,让那些游星力士或者奴仆给分着带走了!” 还好,木床没有搬走。 王七麟让马明和徐大出去买被褥,他正在收拾袈裟,这时候有人在门口喊道:“侍女,你出来。” 鱼罩罩傻傻的走出去指着自己鼻子问道:“大哥,你说的是我?” 上门的是个胖乎乎的中年汉子,他递上来一份大红请帖道:“是的,请问铁尉大人在驿所吗?我家知府大人得知他来履职了,特意想宴请大人,还请你将请帖递交给他。” 鱼罩罩接过请帖说道:“可我不是他的侍女。” 汉子问道:“那你是他夫人吗?” “不是当然不是,我夫君是个大英雄,师傅说他是未来的,咳咳……” “哦,那侍女你好,侍女再见,一定要亲手把请帖递交给你家大人啊。”中年汉子转身离去。 剩下鱼罩罩在生气:“都说了我不是他侍女!我是妙音阁弟子!” 王七麟倚在门口招手:“侍女,过来。” “给大爷暖暖床。” 鱼罩罩顿时涨红了脸。 王七麟的脸也红了,他吼道:“沉一,滚出来!” 沉一从窗户翻出来,跟冲天炮似的直飞上屋。 请帖是武翰林送来的,邀请他今晚去兰陵院一聚。 地头蛇兼官场伙伴宴请,王七麟不能拒绝,他去跟绥绥娘子道了个歉,说得去应酬。 绥绥娘子温柔的笑道:“好啊,那我做一锅醒酒汤吧,你去官场应酬,难免会多饮酒,而你又不胜酒力,这样等你回来就过来喝一碗醒酒汤,这样夜里睡觉会舒服一些。” 王七麟点点头离开。 他把八喵、九六和鱼罩罩交给了绥绥娘子,带上四个手下前去兰陵院。 兰陵院在天枢镇,是平阳府顶尖酒楼,它上下一共有六层,形如宝塔,顶上有一尊巨大的瓷杯,逢年过节酒楼会往杯子里倒入佳酿,到时候酒水蒸发,整个天枢镇都有酒香味。 从上往下,酒楼四周的檐角均挂有大红灯笼,灯光灿烂,整个天枢镇都能看到最顶端的灯笼。 酒楼有四个大门,王七麟带人进门后立马有小二上来接应:“诸位大爷来了?里面请,请问诸位是订了包间还是要吃堂食?” 王七麟将请帖递给他,他看到后立马说道:“原来是父官大人的贵宾,快随我来。” 听到他的称呼王七麟好奇了,问道:“你刚才称呼武大人叫什么?” 小二笑道:“父官大人,武大人乃是我们武平阳所有百姓的恩父,百姓们感谢武家庇佑,所以如此称呼他。” 王七麟笑了笑不说话,他们直上五楼一处雅间,雅间外有两个汉子垂手而立,看到他们后立马伸出手臂格挡。 小二说明来意,其中一个汉子淡淡的说道:“见过王大人,还望大人知悉,我家先生今天只宴请王大人您自己。” 沉一大怒,挥手要撒泼。 他刚要动手,旁边的汉子抢先扭头看向他,目光古井不波,身上衣服却无风而动。 王七麟暗暗心惊! 这是御气境! 这汉子至少有御气境,他刚才是在御气外放成护体罡气。 他给马明使了个眼色,马明拉住沉一道:“那我们在外面等候七爷。” 沉一指着两个汉子说道:“阿弥陀佛,我记住你们两个了,你们也给我记住,玉帅李长歌是我叔!” 听到李长歌的名字,两个汉子一怔,招呼王七麟的汉子狐疑的看着他问道:“对不住,大人,据在下所知,歌帅并无兄长只有两个弟弟,他怎么会有你这侄子?” 沉一傲然说道:“因为我师傅是无风!”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无风?你知道吗?”“我不知道,哪个无风?” 谢蛤蟆笑的不行,亲自把沉一拖走了。 倒是屋子里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无风?可是明镜台的无风禅师?” “对,喷僧是明镜台的沉一禅师,阿弥陀佛,无风正是喷僧的师傅!”沉一还特意补充了一句,“亲师傅!” 屋子里的说道:“本官不知无风禅师的高徒法驾平阳府,恕罪恕罪,请王大人和沉一禅师速速进来。” 沉一不屑的说道:“阿弥陀佛,你上坟烧厕纸糊弄鬼呢?你怎么可能没调查过我家七爷,你调查过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存在?还不是想给我们七爷一个下马威?哼,七爷,你自己进去吧,我不进去!” 他又冲徐大等人说道:“他让我进我就进?他不让我进我就不进?呵呵,他是佛祖啊?我干嘛这么听他的话?我连我师傅的话都不听!” 徐大冲他伸出大拇指,满脸钦佩。 两个汉子一脸纳闷,其中一个见他态度不正,便阴沉着脸道:“和尚,你脑子有毛病吗?” “对啊!”沉一很兴奋的指着他说道,“阿弥陀佛,我就说你们肯定调查过我们,还不承认,呵呵,露出马脚了吧?你们没调查过怎么会知道喷僧脑子有毛病?” 两个汉子愣是无话可说。 他们能怎么办? 总不能跟个傻子一般见识吧? 王七麟忍着笑进门,偌大的雅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大约五十岁的中年人,一个是三十岁上下的精壮汉子,两人面目有相似之处,显然有血缘关系,那么年长一个就是武翰林,年轻的是府尉武景湛。 武翰林红脸膛、卧蚕眉,颔下三绺长须,坐在桌子后神情淡然,很有一方统帅的气势。 旁边的武景湛则像个冲锋陷阵的武将,他身材高大、肩膀宽阔,站起来后气势逼人。 与他父亲不一样,武景湛的一双眉毛浓黑密集,脸上是络腮胡须,胡须略卷曲,所以当他昂起头的时候,微微翘起的胡须仿佛狮鬃,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头雄壮的狮子。 侵略性十足! 235.第一把火(求订阅啊) 他打量武翰林和武景湛父子的时候,父子也在打量他。 然后武景湛率先开口,很欣赏的说道:“王大人果真青年俊杰,一如外界相传那般,年少有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武翰林微笑点头,一脸慈父的笑容。 王七麟客气的回礼,武景湛这话说的他心花怒放,青年俊杰、年少有为这种客套话他听多了已经没兴趣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这样的实在话听的比较少,所以还挺新奇的。 他和武景湛开始对夸,还是武翰林没辙了,挥手道:“王大人请坐,你今天刚来,旅途劳累,赶紧歇歇。” 武景湛去拉了一条线,他给王七麟笑着解释道:“这条线的另一头是个铃铛,铃铛一响就开始上菜。” 王七麟点点头,毫无新意,他在梦里见过高科技呢。 酒楼的动作很麻利,武景湛这边一拉绳子,短短几十个呼吸,立马有人敲门上菜。 先上来的是一瓮肉,打开盖子雾气弥漫,羊肉的鲜美滋味随着雾气外溢。 武翰林招呼道:“王大人,平阳府乃是粗糙蛮荒之地,百姓们苦啊,一年到头没有多少油水,所以我们这里的菜不讲究花哨、滋味,只求一个量大管饱。” “就拿这个羊脔来说,我听你们云州府能做出十八般花样,平阳府就会放砂锅内连同葱、椒一起炖。不过这楼里倒是有一秘法,它用槌真杏仁数枚,活水煮之,至骨糜烂,故而别有一番滋味。” 王七麟夹了一筷子羊肉,这已经炖的稀烂了,不用怎么咀嚼,在嘴里抿一抿就下肚了。 接着又有东坡肉、花椒炒鸡等菜上桌,正如武翰林所说,确实没什么讲究,就是肉多、实在。 武翰林先从菜肴入手,然后逐渐的话题开始深入,这时候武景湛意味深长的问道:“我听人说过王大人,从你进入听天监到今天不过才半年时间,却从一名游星连升三级成为铁尉,这真是了不起。” 王七麟能怎么说? 他抱拳向帝都方向说道:“都是圣上庇佑,皇恩浩荡!” 武景湛被噎了一下,他随即又笑道:“但王大人此次入主平阳府,怕是受了文槐先生的庇佑吧?当然,文槐先生眼光非常人能及,能发掘王大人这般人才也是正常。” 武翰林摆摆手说道:“阿满此言差矣,你放错了主被动关系,文槐先生当然眼光非常人能及。但王大人的才华与能力之出众,即使寻常人也能看出来,他入主我平阳府是顺理成章的事,即使没有文槐先生拔擢,朝廷也不会埋没这般人才。” 王七麟一脸谦卑笑着摆手,连说‘皇恩浩荡’。 酒水上桌,武景湛给他介绍了一番坛中美酒,总结下来一句话:这酒除了平阳府喝不到,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来满上满上,老铁来一杯,喝了这杯再来一杯,又喝一杯还有三杯…… 酒酣耳热,话题进一步深入:“老七此次来我平阳府怕是带着任务来的吧?如果你不把我父子二人当外人,那不妨说说,看看我们有没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王七麟借着酒劲说道:“铁子啊不,二位大人,不瞒你们说,在下确实带着任务来的,其实我现在这个铁尉,坐的不稳,刘大人给我安排了活,让我来帮他破一桩大案,就是书生在咱平阳府失踪一案。嗨,你们说,这案子一点线索都没有,我怎么破?唉!” 武景湛立马严肃起来,说道:“这案子确实古怪的很,不过我们府衙倒是有些文书记载和案件信息,明天我找人给你送过去。哦,对了,老七你以后就在驿所落脚了?话说你们听天监也是肥差,为什么驿所那般破旧?让上头调拨点银钱建一个新驿所便是。” 王七麟道:“我也有这主意,回去我就让我账下的游星打申请,到时候还望二位大人给帮帮忙,找一块合适地盘来建驿所。” 武翰林微微笑道:“好说好说。” 武景湛道:“其实我武家在平阳府中土地倒多,以前的杨左大人也曾经想买来着。只是家有祖训,无论多穷不得卖地给外姓人,碍于祖训,我们这方面怕是帮不了你大忙。” 王七麟一怔,道:“啊?那不是麻烦了?” 武翰林笑道:“总有回转余地,阿满你不要说这些不痛快的话,来,老七,满上,我们再来一杯。” 他们正喝的痛快,外面忽然响起敲门声,徐大道:“七爷,有事。” 王七麟不悦道:“什么事?没看我与二位本地父官在忙着吗?” 徐大说道:“有人报案,家中闹鬼!” 王七麟立马按桌而起,肃然道:“哦?有人家中闹鬼?进来说话!” 徐大推开门先给武翰林二人行礼,然后说道:“是小鱼儿来找我汇报,有人在咱们驿所门口跪着呢。” 王七麟冲武翰林抱拳,说道:“二位大人,实在抱歉了,酒宴正到兴头上却碰到这种事。但我得去瞧瞧,毕竟我刚刚履职,现在来报的案子应该是陈年积案,我怕有诡事拖的太久出大事。” 武翰林道:“快快去忙,我等日后要相聚机会多多,不差这一时半刻。” 王七麟出门快步下楼,他们走上街后徐大问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沉一说道:“他们俩有没有怎么着你?” 王七麟失笑道:“他们能怎么着我?这武家果然是横行惯了,我堂堂一个铁尉,刚来平阳府还没有睡一觉呢,他们就要将我笼络之麾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笼络,你们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吗?” “做什么?” 王七麟笑了笑,道:“他们说要想重修驿所需要土地,而他们武家有祖训,府城土地不能卖于外姓人。” 徐大吃惊:“吾草,他们这么野,想让你改姓?学那俞宁知县武威来,改姓武?” “然也!所以你脑瓜子还算转得快,知道中途来打个岔。” “不是啊,我不是去打岔,真的有人报案!” 王七麟赶回驿所,但是没看到有人跪着。 鱼罩罩指向第五味说道:“他们本来跪在门口的,每天都来,但听天监一直没人,所以他们一直报不上官。刚才娘子姐姐出来将他们带了进去,请他们吃点心、喝糖水。” 第五味还没有正式开业,绥绥娘子没什么事,在门口拨拉算盘。 看到王七麟走来她笑道:“叔叔今晚喝了多少酒?是否要喝一碗醒酒汤?” 王七麟摇头道:“喝的不多,无需……” 徐大暗地里肘了他一下,急忙打岔:“七爷喝的不多,这酒量不行啊,娘子你要是炖了醒酒汤赶紧来一碗,啊不,把锅端上来,七爷给咱整个活,一口半锅汤!” 绥绥娘子抿嘴一笑,真把一小锅的醒酒汤端了上来。 王七麟的脸上表情当场就呆了。 万幸这汤很好喝。 绥绥娘子又对其他人说道:“那我请你们喝一碗糖水吧?刚熬的冰糖秋梨汁,味道很好。” 这时候得知他就是听天监铁尉,屋子里坐着的一群人纷纷冲他跪下,人不少,有老有小足足十口子人。 王七麟扶起老人问道:“你们遇到什么事了?” 他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外在,精气神很差,老人憔悴、孩子惊惧,这应该是一大家子人,看他们穿着是苦力人家,每个人的衣衫都有补丁,汉子们皮肤黝黑手有老茧,妇女们不施脂粉、发型粗糙。 果然,一个老人眼含热泪说道:“求大人救命,我们买了凶宅,宅子里头闹鬼了!已经闹鬼好几天!” “慢慢说,怎么回事?” 绥绥娘子在桌子上点燃一些贡香,又给一家人添了糖水,见此几个孩子赶紧去喝。 王七麟抿了一口,甘甜不腻,一股梨子的清香直沁心脾,喝一口糖水满心甜。 老人道:“请大人明察,小老儿唤作润老倌,几年前我们一家是从关外投奔亲戚而来。但亲戚家光景不好,所幸小老儿和家里的孩子都有几分力气,便在城里给人扛包送货,赚个力气钱,省吃俭用,最终好歹也给孩子娶了媳妇,还在半月前买了一幢房子。” “我家人多,得买大房子,可府城里房子贵呀,我们一直买不上,然后大约半个月前,中秋之后有人卖一栋二层木楼,它在天权镇西北角,位置不大好,可价钱却低廉。” “好叫大人知道,小老儿家都是本分人,并不敢贪图便宜,当时便问那卖房人为啥房子卖的便宜。可卖房人是我大儿的伙计,他说看我家人多却连个房子都没有就可怜我们,半卖半送给我们这座木楼。” “小老儿轻信这话,满心欢喜的去与他置换了地契、房契,还以为总算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小窝。” “可谁成想,这屋子闹鬼啊!我们住进去开始,楼里楼外就闹腾!脚步声、叫骂声,很嘈杂很吓人!” “我们去找人,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人,我们问左邻右舍,左邻右舍却吱吱呜呜,不肯见我们,倒是一个孩子跟我们说,这房子里面死过人,是个凶宅啊!” 老人说到这里潸然泪下,不过他过去几天应该是哭的太厉害,如今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一条大汉闷声闷气的说道:“求大人做主,俺们是外乡人,在这里一直受欺负。平时欺负俺们倒也没什么,可是不能拿房子这样的大物件来欺负人,俺一家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攒了钱就想买个宅子,哪知道买的是个凶宅!” 或许是想起为了省钱所过的委屈日子,婆媳们哭了起来。 绥绥娘子换了几支香,屋内也换了一股香味。 老汉擦了擦额头满含歉意的说道:“对不住,大娘子,我们做工的身上臭……” “老太爷这是什么话?来,这里有几包点心,你们收下,回去给孩子打馋虫。”绥绥娘子把准备好的点心递上来,孩子们一人一包,高兴的合不拢嘴。 王七麟看了她一眼,道:“好,带我去你们家里。” 老汉急忙又要下跪,王七麟扶住他道:“老人家万万不要如此,这是我的本职,你休要折煞我。” 但他的三个儿子还是很实在的给他跪下: “多谢大人给俺家主持公道,俺们知道被骗以后去过衙门,可衙门却,唉,他们不管。” “二哥别说这些了,谢大人就对了,别的别说。” 王七麟说道:“你们快起来。带路,我今晚一定给你们解决这件事。” 一家人连连作揖,连连道谢。 临走之前,孩子们又抱起空荡荡的糖水碗仔细的闻了闻。 绥绥娘子爱怜的抚摸他们的脑袋说道:“以后想找吃的喝的就来姨姨这里,过几天姨姨这里会有一个和你们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到来,他是个聪明的小孩,你们会成为朋友的。” 七镇以七星命名,但并不是如北斗七星一样分布,而是簇拥在一起,所以天权镇与天枢镇之间并不远。 另外王七麟还雇了个马车,这样速度就更快了。 到了天权镇西北角,王七麟掀开门帘让他们下车,然后问车把式道:“多少钱?” 车把式吞着唾沫道:“大爷你看着给就得了,这个、这个我我我……” 王七麟递给他二十个铜铢,道:“那麻烦你了,你先走吧。” 车把式看了看他们,赶紧上车走人。 周边都是低矮民房,以茅草屋和木屋为主,他们穿过两条狭窄的街道,润老倌指着前面一座上下七间的二层小楼说道:“那就是小老儿的家。” 小楼里有昏暗浑浊的光芒,隐隐有影子从窗户上闪过。 润老倌的妻子惶恐的说道:“咱们离家之前明明没有点油灯呀,是谁点的油灯?” 王七麟问道:“一群孤魂野鬼吓唬人而已。” 这时候徐大忽然问道:“老人家,你们的房契与地契放在哪里了?” 润老倌一愣,问道:“驱赶鬼怪还要房契和地契吗?” 王七麟看向他,他挤挤眼笑道:“对,我得让他们知道这是你们家,让孤魂野鬼都知道这是有主的人家,这样他们以后就不会再来烦扰你们了,否则这屋子风水不好,赶走这波鬼,怕是还有鬼来上门。” 润老倌感激不已,连连作揖说道:“房契与地契被我藏了起来,就藏在屋门门槛里,门槛拔出来下面有暗格,谁都不知道,我也是巧合发现的,呵呵。” 徐大笑容可掬的点头,王七麟说道:“老人家,你们先待在这里。徐大、沉一,跟我走!” 声音渐冷。 沉一摸着光头狐疑的问道:“还去干什么?” “去打人!” 沉一大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正好这两天大爷没敲木鱼,手痒痒了。” 王七麟到了门口,门从里面插上了闩,见此他点点头,徐大一脚开了上去。 门板直接飞了出去! 屋内嘈杂的吵闹声猛的减弱,好几条汉子凶神恶煞的闯了出来:“好胆,谁敢来我兄弟帮门口撒野!” 二楼窗户推开,又有汉子跳了出来。 深秋时节晚上已经很冷了,可他们却不穿上衣,露出毛发旺盛的胸膛和一身腱子肉,以显示自己的威猛勇武。 但在徐大和沉一两人看来,这都是纸老虎。 王七麟独身走进去冷冷的看着他们问道:“房主是谁?滚出来!” 三四个汉子不约而同上来伸手推搡他,王七麟被推的连连后退,但还是问道:“房主是谁?滚出来!” 看他不还手,汉子们放下心来: “气势汹汹上门来,我当是天衡帮来报仇。” “谁的裤裆没提上,把你这东西冒出来了?” “干你娘,大呼小叫,你媳妇还是你妹子让我们弟兄搞了?” 沉一要动手,徐大拦住他低声笑道:“别打扰七爷装逼的雅兴。” 王七麟被他们推的退了好几步,然后他站定了说道:“我问最后一遍,房主是谁?滚!出!来!” “是你爷爷我,你又是谁?”一个牛牯般的壮汉瞪眼走出来。 王七麟掏出铁尉印甩给他,壮汉看不清被砸了个正着,他捂着额头叫道:“娘个臭批!敢用石头砸我,敢砸我?” 旁边的人捡起大印在手里试了试笑道:“哟呵,不是石头,是铁家伙啊,还挺沉,有点分量,这是什么?哈哈,你的暗器?” 他一边调笑一边拿在眼前看了看,接着愣住了。 壮汉挥手抢走叫道:“你敢砸我?你它酿敢砸我?哥几个给我干他啊!” 前面三个人早就蠢蠢欲动,一听这话立马挥拳。 王七麟双手合十,横练金刚! 怒目金刚带佛光出现,归位落在他身上。 这些汉子还有几分眼力劲,见此顿时失声叫道:“他有修为?!”“不好!”“你是什么人?” 徐大和沉一先后杀到,沉一早就按捺不住,腾空跳起一脚踹出,一条汉子跟个蹴鞠似的倒飞出去! 另外两个都被徐大摁在了手里,他左一拳右一拳,逮住一条汉子先黑虎掏心再黑虎掏裆,掏的那汉子眼前发黑。 王七麟冷冷说道:“你想要他的命吗?” 汉子听了这话心里大为感激,然后他又听到王七麟说:“打他的嘴巴,我要他以后只能喝汤!” 徐大捏住汉子脖子,一拳捣在他嘴巴上。 汉子哀嚎一声,张开嘴连着血水吐出好几颗牙齿。 “一颗不留!” 徐大正面一拳左右各一巴掌,然后汉子的嘴巴就光溜溜的了。 还有一个大汉跪在地上叫道:“大人饶命!饶命!” 其他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的回去抄家伙,有的叫道:“来鹄,你怎么回事?” 跪地的大汉指着牛牯汉子手中的铁尉印叫道:“那是听天监的官印!” 牛牯汉子听清这话后下意识看了一眼,随即就像是手里握着块烧红的煤炭,立马给扔掉了。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丢弃官印相当于侮辱本官……” 跪地的汉子一个恶狗扑屎上去抢起铁尉印举过头顶,双臂哆嗦的跟被雷电法王施法了一样。 王七麟负手进屋,道:“都进来。” 屋里有四五个青年刚抄出砍刀铁钉棒槌,听到外面的话他们没反应过来,全愣住了,直到跟他打了个照面,才赶紧将手中的家伙什往地上扔。 徐大和沉一将人全押进屋里,他们反应很快,立马下跪。 王七麟数了数,然后笑道:“十五个人啊,大半夜这么多壮汉藏着刀剑藏在这里是干什么?要造反吗?” 一个壮汉赔笑道:“大人说笑、说笑了,小人怎么敢造反?谁也不敢造反啊!” 王七麟笑道:“我知道,你们不是要密谋造反,你们是发现这屋子里闹鬼,于是纠集一群青年壮汉,想用阳气来冲散屋子里的阴气,对不对?” “这事我知道,但刚才都有谁骂我了?这个我不知道,不过骂我的有十个人,这我听到了,所以这十个人给我向前。” 汉子们彼此对视,纷纷低下头不敢看他。 王七麟指着赔笑的汉子道:“你给我上来点出他们来。” 汉子为难的说道:“大人,刚才小的们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请您宽宏大量……” “抱歉,本官为人特别小气,宽宏大量?我的字典里没有这四个字。”王七麟笑着打断他的话。 看着他笑,汉子心里放松了一些,也笑道:“大人,刚才真的是误会,在下兄弟帮李全安……” “有他一个,我记得他声音,让他以后只能喝汤。”王七麟笑着对徐大说道。 徐大一把攥住他脖子,老三样,正面一拳左右各一巴掌! 又是一大口血水连着牙齿吐了出来。 王七麟又指向另一个汉子道:“你给我把他们点出来,还有九个。” 汉子惊恐的摆手叫道:“不关我事、大人我刚才一直在屋里,不关我事……” “看来你也喜欢喝汤!沉一!” 沉一甩开巴掌上去,这汉子的脑袋一下子歪的厉害,牙齿跟飞刀一样往外飞,他闷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见此沉一讪笑道:“阿弥陀佛,忘记这是普通人了,没控制好力度,好像打死了。” 满屋子大汉惊慌失措,有几个人直接瘫在了地上。 王七麟翘起二郎腿笑道:“看来你们都是硬汉子,很好,我喜欢硬汉,去,徐大人把马大人叫进来。” 马明很快急匆匆进门,叉手迷茫的问道:“卑职见过王大人。” 王七麟点点头,和善的问道:“到底谁是这里的房主?” 汉子们将目光看向牛牯般的壮汉,见此王七麟诧异,道:“哟,原来你刚才说的是实话?” 牛牯壮汉胆怯的点点头。 王七麟拍拍桌子道:“好,那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逼死润老倌一家的?” 话音落下,他猛然往前探头,咬着牙说:“一家十口!两个老人!三个娃娃!嘿嘿,你们真下的去手!” “逼死一家十口人啊!” 236.朝廷命官,不设私刑(请支持正版) 润老倌一家十口,都已经死了。 去听天监伸冤的是一家十口鬼,十口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了的鬼。 这就是绥绥娘子点贡香的缘故,它们食用的是贡香而不是秋梨水。 这也是他们从左邻右舍打听不到任何消息的缘故,邻居们看不到他们的存在,只知道有鬼上门,所以才害怕。 唯一能看到他们的便是一个孩子,那孩子告诉了它们实情,就是他们的房子里死过人,却没有告诉他们,死的是一家十口人。 后来路上他雇了一辆马车,期间他招呼十口鬼上车,车把式看不到鬼的存在,但看他官服又看他言行举止猜到了怎么回事,所以才会那么惶恐。 听润家人说过事情的前因后果,王七麟便猜到了真相,一家人省吃俭用多年买下一座楼房,可是买卖过程中却被人坑害了,多年积攒一朝被骗,一家人忍无可忍,最终不知怎么就全死掉了。 徐大也猜到了这些,而且他猜到的更多,直接问房契和地契的所在。 此时他提起门槛,两张纸飘出,他捡起来看了看后冷笑一声:“娘的,果然如此!” 他将房契和地契递给王七麟,道:“七爷看看,这就是他们耍的花招。” 王七麟打开一看,房契和地契文书没问题,但上面签字画押处有问题,两片空白,没有签字,只有一片模糊的红指印,看不清指纹的红指印。 徐大说道:“这小花招好些年了,专门在签字画押上做文章,签字用的墨水是调制出来的。东海有一种怪鱼,它的鱼血不是红色而是白色,可是碰到碱面水会变成黑色的。此时用它写字,色泽正常,但两天之后颜色就会变淡,最后会没有黑色,重新变成无色。” “手指印画押是怎么回事?”王七麟又问。 徐大不屑的吐了口唾沫:“也是个小花招,这文书所用的纸张有问题,它制作工艺不一般,做出来的纸张其实没有晒干,里面有水,它放在阳光下水分会跑掉,然后这纸张会有所收缩。所以你要是摁上手指印,本来指印清晰,可随着纸张收缩,指头印跟着收缩,最终便是咱看到这样子。” 说完他冷笑一声,道:“都是下三滥的臭把戏,大爷还读秀才那阵就玩过的玩意儿,想不到还有人用它们来害人!” 听着他轻车熟路的说出帮派视为机密的手段,下跪的一行人瑟瑟发抖。 王七麟恍然的点点头,问道:“你们这里面谁是主事的?” 一行汉子低下头咬紧牙关不说话。 王七麟看向马明道:“马大人,这就是我让你进来的原因,他们不肯跟我说真话,你得费费心。” 马明肉眼凡胎,没有看到那些鬼,所以他此时还有些迷茫。 徐大说道:“你去讯问他们,他们会告诉你真相的。” 马明点点头,拿来最粗的一根蜡烛放在一个汉子跟前,他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雪亮的小刀,放在烛火上轻轻炙烤,一边炙烤一边说道:“兄台可了解过鱼鳞剐?哦,就是千刀万剐。” 汉子大恐,急忙往后退。 徐大一脚踩住了他后背。 马明慢慢的炙烤着小刀,道:“本官曾经在漠北山林猛军当差,我们要时不时与罗刹鬼血战。罗刹鬼凶残成性,抓到咱们汉家百姓就会屠戮一空。弟兄们都很生气啊,于是就想办法报复他们。” “嘿嘿,怎么报复他们呢?” “虎帅从帝都请来老刽子手,教我们练鱼鳞剐这门绝技,嗯,然后就有意思了,罗刹鬼被我们操练了几次后,再落到我们手里便会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犯下的罪过,只求能死个痛快。” “你们一定很好奇凶残的罗刹鬼为什么会突然服软吧?嘿嘿,徐大人、大和尚,你们过来给我摁住他,我给诸位爷开开眼。” 这一番话说的风平浪静,可是听在诸多汉子们耳中却不一样。 冷酷、残暴、血腥! 一群泼皮见过边疆回来的百战精兵,那些人说话就是这样,人命在他们眼中恍如一颗果子、一杯水,谈笑风生中就能吃下喝掉。 大汉叫道:“我不是、我不是主事的,饶命!大人饶命!” 王七麟问道:“当初润家十口人,一定也向你们求饶了,你们饶过他们了吗?十口人啊,小的怕是才两三岁,一起让你们给逼死了!徐大人,动手!” 沉一摁住汉子,徐大将他手臂拉出来,马明尖刀进他手背,只见雪亮的刀光在烛光下一闪,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肉掉落下来。 大汉惨叫,徐大一拳将他满嘴牙齿给打的脱落,将牙齿连同叫声一起给塞进了嗓子眼里。 马明将挑在刀尖上的肉片塞进大汉嘴里,幽然道:“徐爷把他手指伸出来,咱从手指来玩,我把他手指上的肉全剔下来,最后只有白花花的骨头,打上一层蜡,可好看了。” 听到这里,有青年忍受不了了,他往前爬了几步磕头道:“大人、大人,来鹄是我们堂主!” 一条壮汉瑟瑟发抖、惊怒交加:“鳖三,你敢出卖兄弟!三刀六洞、门规,你等着等着,你等着,门规、大人大人,我说,我什么都说,你问我,我什么都说!” 来鹄大叫几声后猛的尿了,顾不上去吓唬出卖自己的青年,冲着王七麟使劲磕头。 王七麟问道:“记住,任何问题我都只问一遍,也只听你说一遍答案。如果你没有听清我的问题,或者回答的答案不够真实,那你的两只手就要打蜡做成工艺品了,明白?” “明白明白,”来鹄疯狂点头,“大人我交代,我都交代!这件事不是我主持的,润老倌一家在本地无依无靠,他们是外来户,然后又老实又有钱,于是我们帮主就想了这损招,骗他说便宜卖给他们这个房子。” “但文书上捣鬼了,纸会收缩、墨水会变淡,润家买了房子几天,帮主就找弟兄上门来要回房子。润老倌拿出房契和地契,可是房契和地契已经没用了,他们想不开,就自尽了,对,就自尽了!” 王七麟问道:“他们怎么自尽的?孩子怎么死的?” 来鹄使劲摇头:“我不知道,大人,我不知道真不知道。牛子,你知道对不对?这是你家宅子,你来说,他们怎么死的?” 牛子便是那牛牯似的壮汉,他喃喃道:“我我不该的,大人,你罚我吧,润二哥信我,我不该这般的。大人你罚我,我没有怨言,没有怨言。” 王七麟笑道:“我不罚你,我现在只要真相,他们怎么死的?为什么一家大人死了,孩子也死了?” 牛子颓然道:“润老倌疯了,他买了许多猪肉做了一顿好饭,在饭里下了毒,毒死了一家人!” 难怪一家人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了! 一个疯掉,九个幸福美满中吃了一顿连过年都吃不上的荤菜大餐,他们都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马明额头的青筋一个劲跳动,眼神很吓人。 徐大对他说道:“先前有十个鬼去报案,你看不到,所以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你明白了?” 马明冲王七麟半跪,抱拳道:“王大人,卑职今日一定要施展鱼鳞剐!” 王七麟摆摆手道:“不,这太不人道了。” 马明不甘的叫道:“至少给他们一只手剐了!” 王七麟猛的站起来沉声道:“马大人,我们是朝廷命官,受命于圣上、庇佑于百姓,怎么能动用私刑?!” 马明愣了愣,颓然道:“卑职受教了。” “多谢大人,大人仁慈!大人、大人万寿无疆!”堂主来鹄吓得口不择言了。 王七麟拍拍他的头顶笑道:“你们放心,本官不会私设刑狱,既然有国法,那应当有法必依,对不对?” “对对对!”众人争先恐后的应和。 王七麟又问道:“那么谁来交代一下,你们是怎么把一家十人逼成十个鬼的呢?” 来鹄哭丧着脸叫道:“是我们帮主,都是帮主干的,不关我们事。我们弟兄是被牛子叫来驱散阴气的,这房子闹鬼了,我们弟兄想用阳气来把这鬼给吓走。” 徐大低声冷笑:“蠢货!” 王七麟道:“那你们把这一切都写下来,徐大人,去把武大人叫来,让他做个见证。” 来鹄多少识字,泼皮们里面还有两个青年也上过学,于是他们三人来陈述案情。 武景湛倒是给了王七麟这面子,他已经睡下了,但是被叫醒过得知案情,便跟着徐大来了天权镇。 进了木屋,他皱了皱眉头道:“好浓的阴气。” 王七麟道:“一家十口人被这兄弟帮逼成了鬼,阴气怎么会不浓?” 武景湛眉头一皱,道:“王大人,这是什么话?” 王七麟诧异:“徐大人没有把案情告诉你吗?” 武景湛要说话,王七麟立马接道:“没关系,作案人已经将案情都叙述下来,你可以一边看案情书一边听他们亲口给你讲解。” 泼皮们感激王七麟放自己一马,添油加醋将事实告知于他。 武景湛看着案情书、听着他们的话,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泼皮们或许没什么脑子,但察言观色的本事一定很强,他们注意到武景湛的表情后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来鹄害怕的问道:“大人,我们说的不对吗?” 武景湛问道:“你们说的是实情吗?” “是实情啊。” 武景湛轻声道:“新汉律例,有逼人成鬼案,相关者从严从重惩治,主犯抄家,家眷流放千里!从犯皆斩!” 泼皮们登时全呆住了。 情绪低沉的马明则猛的抬起头来。 王七麟吹干案情书的墨迹,查看了上面的签名和画押指印后说道:“好了,本案明了。府尉大人,本官现在人手不足,所以暂且需要贵府衙的捕快相助,整个兄弟帮,一个不留,全部下狱!” “待本案禀明神都天听寺,若天听寺判罚无议,那就全部斩首示众!” 泼皮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顿时恐惧的惨叫,来鹄叫道:“大人饶命饶命!我们罪不至此!我们不知道我我我,我不知情!我真的不知情!大人饶命啊大人发慈悲啊!这都是我们帮主指使的、帮主指使牛子他们干的,与我无关!” 其他人也惊恐叫着要脱案,武景湛见此忍不住摇头:“你们还在互相推卸责任,你们真的是太蠢了!” 他又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此案牵连太大,怕是还有些不清楚的地方,本官认为还需要重新审理!” 王七麟道:“十个鬼就在外面,武大人,他们是一家十口。都是老实人,都是朴实的百姓,我们新汉朝就是千千万万这样的家庭组成的。可是这么一家十口,连老带小十口人,一起被逼成了鬼!” “不拔除兄弟帮,本官日后还有什么面目去对待天下冤魂?本官日后还有什么底气去斩妖除魔?!” 武景湛沉声道:“可是牵连太大了!” 王七麟伸手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现在我斩了他们送去阎罗殿你就会发现,他们没有一个是枉死的!” “武大人,一场洪水泛滥成灾的时候,没有一滴水是无辜的!一个帮派能做得出逼死一家人这种事的时候,没有一个帮众是无辜的!” 武景湛凝视着他的眼睛,王七麟坦荡的回望。 两人对视,武景湛最终点头道:“只要他们不无辜,那就下入死牢!” 王七麟也点头:“好!” 武景湛调集捕快抓人,房子空出来后,王七麟将房契和地契上签了名字,重新塞回门槛中,让润老倌一家人进屋。 他说道:“以后这房子就是你们的了,不会再有鬼进来。” 润老倌跪地,回头喊道:“都跪下,跪下!还不跪下谢大人!” 王七麟扶起他道:“这是我理所应当的。” 他给润家关了大门,从怀里掏出一张蜃炭镇秽符贴在门口。 不会再有鬼进屋去鸠占鹊巢,润老倌一家将成为地缚灵,他们也不能再肆意外出。 这座宅子就此变为鬼宅。 泼皮们又是哭嚎又是喊叫,周围房屋都亮起了灯,四周百姓一边惶恐一边看热闹。 王七麟将前后左右几家都进行了拜访,一家送了一个蜃炭镇秽符,有这符箓在他们就不会因为鬼宅引鬼而殃及池鱼。 他们把这件事处理完全已经快天亮了,一行人回到驿所,绥绥娘子拉开门笑道:“忙活一夜你们是不是饿了?我做了一锅冬瓜肉丸汤,你们进来喝口热汤再回去歇着。” 王七麟道谢,他进屋看到香炉已经没了,问道:“绥绥也能看到鬼啊?” 绥绥娘子嫣然笑道:“妖魔鬼怪,我都看得见,从小就能看见。” 徐大道:“那你跟我们一样,都有阴阳眼。” 正抱着个大碗准备喝汤的鱼罩罩猛的呆住了:“什么鬼?什么妖魔鬼怪?” 王七麟道:“润家十口人就是鬼,你有修为在身,难道没认出来?” 鱼罩罩很震惊:“难怪我今晚感觉那么冷,我还以为是我穿少了!原来是撞见了那么多鬼!” 王七麟比她还震惊:“你就这样的警惕心,过去两年找妹妹的时候是怎么混的?竟然没被人给害了真是奇怪!” 鱼罩罩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江湖并没有那么险恶呀!” 谢蛤蟆摇头:“江湖就是险恶,相比之下这一座城池里的人心倒是淳厚善良的多。” 鱼罩罩想了想,问道:“那是我的运气很好吗?” “是有人在暗中保护你。”谢蛤蟆和绥绥娘子几乎是异口同声的笑道。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讪笑着低下头: “无量天尊,好困,老道士回去歇着了。” “厨房还有点鱼粥,我去热热给八喵和九六吃。” 九六躺在柜台下打呼噜,它听到有人提自己名字就抖了抖耳朵,它躺在地上用后腿蹭地蹭了出来,睁着迷茫的狗眼看了看周围,看到没人关注自己,就又蹭回去继续睡了。 谢蛤蟆临走之前犹豫了一下,问道:“王大人,今晚手腕会不会酷烈一些?” 王七麟放下碗说道:“对付恶者,就要更恶!对恶者不够暴、对善者不够仁,都是对公道的亵渎!” 马明笑道:“七爷应该去军中。” 徐大说道:“七爷也是为了兄弟帮的人好,你们看,他们这些人活到现在就已经作恶这么多,要是不赶紧送他们去地府,那等他们作恶更多,到时候它们到了地府受到的折磨也更多,对不对?” 沉一摸摸光头赞许的点头。 王七麟道:“那些人与普通泼皮不一样,他们已经是人渣了,没有悔改的可能。将他们只是关两年放出来,那他们还会作恶,还会欺负良善百姓。所以对他们仁慈就是对百姓残忍,再说,我也是按照国法定责,他们帮派确实把人逼成了鬼。” 谢蛤蟆仰头看夜空,喃喃道:“无量天尊,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众生在天道面前一律平等,他们时至今日,确实是咎由自取!” 次日一早,天权镇便有些乱了,听天监连同衙门对兄弟帮进行了全面抓人,一共抓了五十多人,加上昨夜抓的十五人,一共七十人被送入死牢。 一大早上相关传闻就在平阳府里飞了起来。 新上任的铁尉一举扫除兄弟帮这个毒瘤的消息迅速传遍大街小巷,然后不知道哪里传出的消息,竟然很准确: 坊间传闻兄弟帮逼死润家十口人变成了鬼,它们夜里跪在听天监驿所告阴状,听天监连夜大破兄弟帮。 润家小楼的左邻右舍印证了这个猜测,他们展示了王七麟送来的符箓,说这是听天监铁尉亲手送来的驱鬼符。 平阳府是大地方,修行者可不少,有人看了符箓,大为吃惊,说:“这是蜃炭镇秽符啊,确实是可以驱鬼的神符,你们应当好好保存,有这符箓庇佑,以后百鬼不侵。” 王七麟当天开驿所接诡案,只要家中有阴气的他便送一张蜃炭镇秽符,先把在民间的名气给打出去。 他让徐大去衙门借来关于书生失踪诡案的相关案卷,这才是他现在的重头戏。 徐大顺利带回案卷,还是武景湛这个府尉亲自送他回来。 王七麟见礼,问道:“武大人,您是否又为兄弟帮而来?” 武景湛摇头道:“不,兄弟帮咎由自取,我已经汇报知府大人,大人了解案情后震怒,与您一样,要求严查此案,相关人员,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另外我来是为了另外一件案子,王大人,您是不是准备立马查书生失踪案?” 王七麟道:“是的。” 武景湛恳切的说道:“那本官给大人提一个方向,请大人一定要考虑,那就是先查杨左大人失踪案!或许王大人有所耳闻,坊间传闻,杨大人与我武家不和,被我武家所害,是么?” 王七麟咳嗽不语。 武景湛继续说道:“我武家与杨大人不睦确实属实,却不至于要互相残害。而且杨大人乃是听天监高官,我武家多大的胆量敢谋害这样一位高官?所以请王大人查清此案,还我武家清白。” 这个要求很合理,王七麟看了看案宗,有些为难。 武景湛道:“王大人,书生失踪案相关线索太少,您怕是不好办理。但杨大人失踪案却有明确线索,并且他的失踪怕是与书生失踪相关,所以我想您如果从杨大人失踪案入手,应该能更容易查清此案。” 他递给王七麟一册新案宗,案宗上记录了杨左的信息和失踪前后的事宜,“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在于乡下有个通灵圣童所说的话,这孩子在杨大人失踪前三日就说——” “冯亮先死,然后就轮到杨左了!” 237.桂花乡小印(求订阅!) 冯亮? 听到这个名字,王七麟立马问道:“是失踪的六十四个书生中,唯一一个在失踪后又被发现了尸首的那个书生冯亮冯先忧?” 武景湛苦笑道:“这点我还不清楚,还得王大人亲自去调查了,毕竟天下叫冯亮的人太多。但我想这么两个名字在一起,应该指的就是书生冯亮和前任铁尉杨左大人吧?” 王七麟缓缓点头,世上重名的人太多,冯亮不是什么罕见名字,这个或许有重名的,可是杨左重名的就少了,而二者在这个时候联系在一起,这样还是重名的可能性可以忽略不计。 武景湛正色道:“王大人,关于杨大人的失踪案,请您务必仔细调查,还我武家一个公道。大人须知听天监乃是天子近卫,袭击听天监形同造反,杀害听天监官员更是夷三族大罪,我武家确实与杨大人不和,但绝不可能对他下手!” 王七麟道:“本官马上就去调查,府尉大人请放心,听天监一定尽力给武氏、给朝廷一个交代!” 武景湛抱拳说道:“那本官在这里先向王大人道谢了,本官也会协助调查此案,根据知府大人推测,传出杨大人被我武氏所杀害这消息的人一定与杨大人的失踪案相关,看来有人想将我平阳府武氏逼入绝地啊。” 他愤怒的指责了几句栽赃陷害人的狼子野心,然后说不打扰王七麟办案思路,告辞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沉一纳闷道:“阿弥陀佛,不是都说武家交恶听天监吗?现在来看他们对咱挺好啊。” 谢蛤蟆笑道:“很简单,他们想收买王大人加入武家,现在是卖人情的时候,对咱们当然好。再说,实际上他们做的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并没有对咱们额外有多好。” 沉一道:“都想让七爷当他们武家的儿子了,这还不好?” 王七麟愣是没搞明白这脑缺货是贬是褒…… 不过武景湛这次真的送来一条很重要的消息,他打开关于杨左失踪的案卷来看,里面有详细记录。 杨左失踪的很蹊跷,他与王七麟一样,修的是武道,尤其擅长外家功夫,一身虎啸金钟罩神功有所小成,施展功夫的时候全身上下有金钟形护身罡气流淌,不管是兵器还是妖鬼都轻易破不了他的防。 六十四个书生失踪,他第一时间接到命令要求调查此案,于是他立马去了烂陀寺。 期间有人见过他在烂陀寺进出,然后有一日他突然出来告诉自己的下属说有所发现,要回到府城寻找援兵。 古怪的事情发生,他们回到了天枢镇,但那天恰逢天枢大集,来往人群密集,杨左和手下的大印、小印、游星、力士被人群冲散了。 这就是大印、小印和游星、力士们最后一次见到他的身影。 一日之后,俞荫县送来消息,说一个叫桂花乡的地方存在一名通灵圣童,这通灵圣童忽然说出一句话:“冯亮先死,然后就轮到杨左了!” 王七麟看到这里,道:“换上便服,我们去俞荫县桂花乡走一趟。” “好嘞。”沉一痛快应声。 王七麟道:“你不用去了,你和马爷留下镇守咱们的老巢。” 沉一不乐意,道:“阿弥陀佛,喷僧也想看热闹。” 马明作势要脱衣服,道:“你是不是最近皮痒痒了,想要被镇一下?” 沉一赶紧双手合十,低下头猛念《楞严经》。 徐大跟着装腔作势:“你是不是最近屁股痒痒了,想要被震一下?” 沉一怒视他,可是马明那边露出肩头了,吓得他只好老老实实。 见此王七麟挺好奇的,他问道:“马头明王出现的时候,对咱们的喷僧子大和尚做了什么?他怎么这么害怕你脱衣服?” 鱼罩罩受不住了,她弱弱的问道:“你们怎么动不动,就这样?” 徐大看到有姑娘在身边,便不好意思的穿好了衣服,也没说沉一曾经被马头明王怎么收拾过。 王七麟把鱼罩罩也留了下来,这姑娘好歹有修为傍身,能看到鬼且能降服鬼,留下可以给马明帮个忙。 他照例带上徐大、谢蛤蟆上马出门,八喵照例钻进他怀里,九六个头大了,被他挂在马鞍上。 骏马奔行,出城之后就是山路,这样九六在马鞍上:顿儿顿儿顿儿顿儿…… 它颠簸的厉害,小耳朵尖跟贴上了跳跳糖一样。 最后王七麟没办法,只好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抱着九六。 徐大见此便调笑他:“大人,你家崽子几个月了,哟,毛茸茸的,这是串种了?哈哈,嫂子是个狗妖啊?哦,不对,应该是个狐狸精吧?哈哈,你这怀里抱着的莫非是个狐狸崽?” 王七麟逼停他的马,然后让徐大抱着九六。 徐大:傻眼。 九六还不乐意被他抱着呢,它在徐大怀抱中抽了抽鼻子,忽然往外一伸头:呕! 谢蛤蟆奇怪的说道:“咦,老道士走南闯北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晕马的东西呢。”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九六不晕马,它晕狐臭。” 最终九六的位子变了:它岔开双腿骑在了徐大脖子上,俩小后腿勾着他脖子,俩小前爪攥着他脑门。 这造型把谢蛤蟆高兴坏了。 九六也很高兴,骏马奔驰它张开嘴巴伸出舌头迎风吹,被灌了一嘴巴风,但它不在乎,反而乐得咧嘴笑。 后面八喵探头出来看到了,便自己爬到王七麟后脑勺上保持一样的造型。 路上有商旅看到,还特意拦下他们彬彬有礼的问道:“兄台请了,敢问你这狗头帽子是哪里买的?真是别具一格啊。” 俞荫县与俞宁县是姐妹县,不过二者一个在深山里,另一个则山边上。 俞荫县建筑在山边的平原上,要比俞宁县富庶许多,这里也是一个中转站,俞宁县的山货多数要走这里再发往平阳府、上原府、云州府等地方。 桂花乡在俞荫县西南,因种植了许多桂树而闻名,当地也有三绝,分别是桂花酒、桂花蜜、桂花糖。 三人在俞荫县城外找了一家茶摊歇息,徐大问道:“茶博士,请问我们要去桂花乡应该往哪里走?” “来喽,”茶博士麻利的将一条毛巾搭在肩膀上走了过来,“三位爷是要去桂花乡?哟,这位爷的狗皮帽子好生新奇,还带着个狗头——俺娘来,这狗头怎么还会眨眼睛?” 徐大挥拳在桌子上砸了一记,抬起拳头后下面有两枚铜铢:“没听见大爷问你话?你那么好奇做什么?” 他的造型古怪,茶摊客人纷纷好奇的打量。 谢蛤蟆摇着头走开,说道:“阿弥陀佛,第一次见到脖子上骑着个狗的人,古怪、古怪,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王七麟也摇头走开:“你说他会不会是个变态啊?” 徐大愤愤的将九六从脖子上拽了下来,九六正打瞌睡呢,这点让徐大佩服不已:这小狗草的什么地方都能睡着! 茶博士调侃了两句,收下铜铢后切入主题,他指明桂花乡方向后问道:“大爷您可是为了通灵圣童而去?” 徐大递给他一把西瓜子后问道:“什么通灵圣童?给大爷说说。” 茶博士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道:“你竟然不是为了通灵圣童?明天就是圣童醒转的日子,周边三村五寨的许多人都去找他打听家里人的生死讯息哩。看来你不知道,那我给你好好讲讲。” “大人须知,我们俞荫县乃是福地,历来总能出圣童。就说十年前吧,当时我们俞荫县有一位笑佛圣童,再往前数上百年还有一位烂头陀圣童,烂头陀圣童可有大神通哩,这个我们本地谁都知道的。” 徐大不耐烦道:“你说的不是桂花乡的通灵圣童吗?怎么又说起来十年前、一百年前的事?” 王七麟道:“让他说,咱们外乡人正好跟着开开眼。” 烂头陀圣童的名字,让他想到了考生们曾去祈福的烂陀寺。 茶博士笑道:“哎,这位客官说的是,你们要是不了解我们俞荫县,那保管你们听了我的话以后大开眼界。咱们先说烂头陀圣童,他可厉害呢,据传乃是天生佛子,生来带有佛光和戒疤,之所以叫烂头陀也是这原因,他自出生头上便长疤瘌。” “谁都不知道这疤瘌乃是天生戒疤,随着他长大,疤瘌褪下,最后留下九个天生的戒疤。” “烂头陀一生五十年,他样貌从没有变化过,从小到大再到老,一直是孩童样貌,你们说这神奇不神奇?他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谁家丢了鸡跑了猪,那去找他绝没错,一问一个准!” “等等,”王七麟忍不住发问,“这圣童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然后大家伙就让他帮忙寻找丢失的家禽家畜?” 茶博士说道:“也有朝廷中人来找他问国策,但他只说了一句话‘此生非吾身、来生大如意,如意贡王庭、世世奉吾尊’。每次有人来问,他每次都是用这话来对答,所以这话便流传开来。” “嗯,我说这些,诸位客官想必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我说这些有何用。那就继续听下去,嘿嘿,这圣童早已坐化,他坐化的时候口吐舍利,舍利失踪,他留下一具金身,被府城一位善人请去,这才有了如今的烂陀寺。” 王七麟心里一跳,果然,烂陀寺! 说到这里[]茶博士又把话转到了笑佛圣童身上,准备开展另一段故事。 王七麟给了徐大一个眼神,徐大点点头问茶博士道:“你方才说了那么多,也没看出那烂头陀圣童有什么厉害之处嘛。” 茶博士笑道:“他可是厉害了,我说三天三夜说不完,不过我猜测我说了你们也不信,那我就说个能验证的。你们是否知道中秋之前烂陀寺来了一位高僧?” 众人点头,茶博士傲然道:“实不相瞒,那位高僧便是烂头陀圣童!” “什么?”王七麟大惊,“不是说那是一位海外圣僧吗?” 茶博士说道:“说他是海外圣僧只是烂陀寺里和尚的胡言乱语,哼哼,他就是烂头陀圣童,这点谁都知道,因为这圣僧个小如童子,面貌也如童子一般,就与五十年前的烂头陀圣童一般无二!咱们再来说笑佛圣童,这圣童也厉害着呢……” 笑佛圣童来历神秘莫测,十几年前并江发大水,一对老夫妇冒险想去江水中捞一点被水冲下来的家具牲口换钱,结果捞到了一个孩子。 这孩子坐在一块枯木上随滚滚水流而下,他在水中不害怕,被救上岸后面对陌生人也不怕,一直笑眯眯的。 然后他开始施展一些神通,当时老夫妇贫困,家中断米断粮,笑面小孩便告诉他们去一处河湾等着洪水经过。 洪水流经河湾水势减缓,这里的芦苇丛中囤积了好几具被洪水冲来的尸体,老夫妇吓得要死,但他们心地善良,便将尸体拖出来想给它们入土为安,结果有一具尸体的家人找来。 这尸体主人是个员外,儿子到来后看到父亲得以入土为安,而没有曝尸荒野,他大为感激夫妇的仗义援手,一口气给了他们十枚金铢,让他们一家从赤贫转为小康。 笑佛圣僧后面还有一些类似举动,最终捡了他的老夫妇去世,这时候一群红衣喇嘛到来,他们自称萨迦派法师,前来找转世圣僧。 这时候笑佛圣僧主动从一个喇嘛怀里取出一件僧袍穿上,跪谢老夫妇照顾之恩后,他便跟随喇嘛离去。 现在就是桂花乡的新圣童了,这圣童本是乡村里一个普通孩子,有一日忽然晕眩,醒来后他便说出某村里两个老人的名字,每隔多久,两个老人便去世了。 类似的事又发生了几次,他隔几天就会突然晕眩,昏睡上两天又会正常醒来。他每次醒就会提到名字,这些名字切实可查,就是俞荫县内的人家,这些人很快也会死掉。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其他地方,估计这孩子就要被当做妖孽附体给整死了,但他命好,俞荫县内自古就有出圣童的传统,而且他说出名字的主人多数是老人家,老人去世是喜丧。 这样百姓们就猜到,并不是这孩子说出谁的名字谁会死,而是他能看到阎王爷的生死簿,他在帮阎王爷点名呢。 从此他名声大噪,周围乡村的人每逢他醒来便去听他说出的名字,特别是家中有老人或者有病人的,对此更是热衷。 无他,早做准备耳。 昨天桂花乡圣童又昏迷了,根据规律,他明天会醒来,醒来后便会说出接下来要死的几个人的名字,所以今天肯定有许多人去往桂花乡,也是这原因,茶博士得知徐大要去往桂花乡后才会猜测他们是去找圣童。 当然他猜对了。 三人得知圣童明日醒来,便不再停留,歇息之后骑马赶往桂花乡。 骏马狂奔,突然一阵‘六六六’在后头响起。 王七麟一拍额头才想起来:“把九六给忘了!” 九六甩着舌头瞪着白眼拿出便秘的力气狂追,四个小短腿撂的飞起…… 傍晚,日落西山。 人家八月桂花香。 此时时值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萧瑟秋风中,桂花浓香扑鼻,王七麟纵马行驶在乡路上,他深吸一口气,香气沁入心脾。 嗅到这股香气,他便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桂花乡的整个秋天都飘荡着桂花香,即使深秋桂花开始凋零,可香味却不减分毫,家家户户已经采摘了桂花,品质最好的晒干、品质次好的酿酒、次次好的熬糖,品相最差的则做香囊或者提炼香精。 此时乡里的旅舍已经满满当当,闻圣童之名到来的外乡人可不少,三人找了好几户人家都没有愿意提供食宿的,这样只好直奔驿所而去。 桂花乡的驿所修的还不错,是一座红砖青瓦房,屋顶还有琉璃瓦,夕阳余晖照耀,光芒闪闪,煞是好看。 王七麟欣赏的看着这座院子,道:“这里看起来比府城的驿所好多了。” 徐大道:“可能跟当地小印的姓有关。” 王七麟顿时反应过来:“姓武?” “他叫武大三,原来是府衙的一个捕快。” 王七麟皱皱眉头,这是根正苗红的武家人啊? 三人骑马站在门口,有一个汉子要出门,看到他们问道:“你们什么人?知道这里什么地方吗?” 王七麟将铁尉印扔给他,汉子看了一眼‘咣当’一下子跪下了:“卑职桂花乡力士姚八金见过铁尉大人!” 声音特别响亮。 很快屋子里飞奔出来一条光头的汉子,他隔着好几步来了个滑跪:“卑职桂花乡小印武大三见过大人。” 王七麟下马笑道:“武大人请起,不必如此多礼。” 门后的院子是沙地,铺着细沙做练功房用,武大三这一记滑跪愣是拉出来一条刹车印! 谢蛤蟆饶有兴趣的看着武大三,问道:“无量天尊,武大人修习的可是御鬼之术?你所御鬼魂,可不是个善类啊!” 武大三一怔,毫不犹豫又冲他跪下了:“请大人救命啊!” 徐大沉着脸道:“你命不久矣,知否?” 武大三起身又冲着跪下:“大人,请无论如何救——啊,大人的狗皮帽子好时髦啊!这莫非是府城现在流行的款式?” 坐在王七麟脖子上的八喵吃惊的看着他: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自己今天竟然碰到了一个能与自己媲美的下跪高手? 王七麟也看出来了,这武大三情况不对,他身上缠着一股灰蒙蒙的气息,这是阴气。 他们进驿所,武大三哭丧着脸又跪下了:“请诸位大人救命啊,卑职命不久矣!” 王七麟说道:“暂时死不了,先别怕,说说怎么回事。” 谢蛤蟆长袖一甩,将正北香炉后面供奉的一个长条盒子卷了过来道:“你能做小印,全靠这个吗?” 武大三激动坏了,跪在老道士跟前伸手要去抱他大腿:“道长救命、道长大能!道长绝对是世外高人,高啊,不是一般的高,您竟然一眼看出这问题所在,您救小徒的命啊!” 谢蛤蟆失笑道:“无量天尊,你可不是我徒弟。” 武大三腆着脸说道:“达者为师,道长修为通天、道术通达,当然当得一声师傅的称呼。道长师傅,您救徒儿一名,徒儿过往无知,为了追求正义、庇佑乡民,而走上一条歧途,唉!” 他悲哀的长叹一口气,接着又昂首挺胸:“但无论徒儿最终什么结果,都不后悔当初的选择!鬼祟四出、危机四伏,百姓日子苦啊,徒儿作为一个血性男儿,为了庇佑百姓应当竭尽全力,献出生命,在所不惜!” 王七麟目瞪口呆,他看着徐大问道:“你们俩要不滴血认亲试试?我感觉你们有血缘关系。” 徐大问武大三道:“你是否考取功名?” 武大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不曾考取。” 徐大向王七麟说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徐家耕读传家、诗书门第,家中子孙都有功名在身。” 武大三震惊的问道:“大人您不会也有功名吧?” “什么叫不会也有?”徐大不爽,“本官是秀才!” 武大三摸了摸铮亮的脑门,一脸茫然:挺秃然的,我咣当一下子就被震惊了! 238.王氏圣童(请到起点中文网支持) 武大三也是人才,他的形象不负名字,确实五大三粗,更是满脸横肉,光头虬须,一看就是一条臂上能跑马、拳上能站人的硬汉。 可他的本性…… 一言难尽! 得知徐大是秀才后,武大三顿时面露尊崇之色:“大人真是上马能击贼、下马书诗歌,文武双全,真乃我辈楷模,堪称我新汉朝的辛弃疾!而且大人品味非凡,您这狗皮帽子……” 他想舔一波,可惜头上挂个狗头这种事实在罕见,他又没念过学,最终绞尽脑汁没有想出合适的话来。 谢蛤蟆哈哈大笑,道:“上马鸡贼?确实,他确实挺鸡贼的。” 一边大笑他一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长拐棍,棍上缠有一张张白纸条穗。 赫然是一条哭丧棒! 徐大愤怒的将九六给拽了下来,九六睡眼朦胧,趴在地上一样睡。 见此武大三迟疑的问道:“敢问,这是什么神通吗?” 徐大阴沉着脸要糊弄他,谢蛤蟆接话问道:“你会什么神通?” 武大三长叹一声,哭丧道:“卑职哪会什么神通?实不相瞒诸位大人,卑职本来是府衙的一个衙役,就是个寻常的皂隶,去年秋后有百姓在一处野坟地被鬼缠住了,我去奉命解救,捡到了这么个哭丧棒。” “拿到这哭丧棒后,我竟然看到了鬼,并且以棒敲打,还能把鬼赶走。于是我以为机缘来了,捡到了个法宝,便收走了哭丧棒,后来我又以棒杀鬼,逐渐闯出了一些名声。” “这时候我们捕头与听天监的杨大人有些交情,就举荐我去听天监当差。诸位大人明鉴,卑职并非贪图官位,而是从小就有一个拯救百姓、行侠仗义的梦想,所以当听天监愿意收下卑职的时候,卑职就带着这棒子来了桂花乡成为一名小印。” 王七麟笑吟吟的看着他道:“怕是武家希望你来听天监履职吧?” 武大三猛的看向他,坚毅的说道:“大人请明察!卑职虽然姓武,却不是出自平阳武氏!卑职是武氏举荐进入听天监,但却是因为在听天监能庇佑百姓!”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你当真喜欢行侠仗义?” 武大三重重的点头说道:“卑职生平最喜欢太白先生的《侠客行》,在卑职看来,男子汉一生,最佳是为国开疆拓土马革裹尸还,次佳是行侠仗义庇佑万民,如此才不枉来世间以男儿身走一遭!” “那你为什么不去边疆投军?”徐大不屑的问道,“是不是怕死?” 武大三哀嚎一声,道:“好教大人知道,卑职有个毛病,我说出来怕是你们不肯相信,卑职从小怕血!见了血就头晕目眩!这样怎么能上边疆与外敌生死搏击?” 他怕众人不信,急忙举起手指道:“卑职可以发誓,大人,真的,卑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信你,这是一种毛病,好像叫晕血症?”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有这个毛病的人挺多的,不止你自己。” 武大三一怔,喃喃道:“这是毛病?这是病症?不止我一个?” 他说着说着忽然流泪了,悲怆道:“天老爷不开眼啊,怎么让我得了这样一种病?从小到大我便被人嘲笑,因此才去学武练出这幅身板,就是为了不让人再嘲笑!”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老天爷自有安排,他对你不错了,让你捡到了一条阴差用过的哭丧棒,还让你遇上了我们。” 王七麟问道:“这是阴差用过的哭丧棒?” 谢蛤蟆点头:“对,所以它能打鬼、杀鬼,不过这棒子阴气过重又沾染了鬼的怨气,所以寻常人用不得。” 说到这里他看向武大三,喝道:“无量天尊,老道士行走江湖之初曾经与一位前辈学过一手棍法,叫做五郎八卦棍,此棍法传承于忠勇满门的杨家将,施展起来全靠心头一股血气、正气,所以能压住这哭丧棒上的阴气怨气,你愿意学吗?” 武大三急忙恭敬的叩头:“弟子武大三拜见恩师!望恩师传授绝学!弟子一生,必当光明磊落、行侠仗义,不变血气、不改正气,绝不负恩师栽培!” 徐大看的一愣一愣:“这货好会爬墙,从天上放一条绳子下来,你能爬到南天门吧?” 武大三坦然说道:“卑职就是爱说实话而已。” 谢蛤蟆摆摆手道:“你不用拿话来架我,无量天尊,老道士这个年纪了,什么都看开了,不会在乎颜面、不会迷恋好话,所以你现在说什么没用,老道士要看你的表现,你如果是个可栽培的人,那老道士当然会传授你五郎八卦棍,否则,哼!” 他一拍哭丧棒,棒子横着飞出去,如刀捅肉,直接穿进墙壁中! 武大三赶忙叩头。 谢蛤蟆道:“你先起来,我与王大人此次来桂花乡是为了一起案子……” “灵童王小宝?”武大三问道。 王七麟点头。 武大三道:“这样,诸位大人咱们先不在这里聊,正好到了饭点,桂花乡虽然是个小地方,可是因为出产桂花,时不时有商人到来,所以乡里也有一两家不错的馆子。这样咱们去尝尝?到时候一边吃一边聊,怎么样?” 王七麟道:“在驿所里吃吧,把菜送过来,外面终究人多口杂。” 武大三钦佩道:“卑职考虑不周了,还是大人考虑周全。那这么着,大人们的口味有什么喜好吗?卑职去点菜,诸位大人先喝杯清茶歇一歇。” 王七麟不好吃喝,所以能填饱肚子就行。 徐大自愿请缨陪武大三去点菜,今天一直在赶路,他肯定要好好弄点吃喝祭祭五脏庙。 酒菜送到,很有特色。 菜有四凉八热,四个凉菜是桂花糯米藕、冰糖桂花、桂花红糖酥、桂花拌野菜,八个热菜是桂花鱼、桂花榨菜炒蛋、桂花酒酿丸子、桂花梅干肉、桂花炖鸡…… 酒是陈年桂花酿,粥是桂花粥,总之今晚上就跟桂花干上了。 不过第一次吃这些菜肴,王七麟倒是觉得很新奇,桂花香在嘴巴里弥漫,吃起来有点文人雅士的感觉。 武大三亲自负责倒酒,他没怎么吃喝,一个劲伺候他们同时介绍灵童的情况。 灵童叫王小宝,今年十岁,他的灵童名声是两年传出来的:“那时候我还没来桂花乡,所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但是看案卷记载和当地人口传,说他进了王家祖祠,然后昏迷在里面,被抱出来后变成这样。” “大人们是冲着王小宝上月醒来后说的两句话来的,是吧?他上月第二次醒来,说了一句‘冯亮要死’,第三次醒来说的是‘杨左要死’,当然他还说了其他名字,但卑职注意到了这两个名字的特异处,于是便记下来送往上头。” 王七麟听他说完立马问道:“他是分成两次说的?” “对。” “原话是什么?是不是冯亮先死,然后就轮到杨左了?” 武大三摇头:“不是啊,他只会说‘某某要死’,没有别的话。” 王七麟又问道:“可是我打听到的消息说,他只会说人名,不是说‘某某要死’?” 武大三笑道:“坊间传闻不能信啊,大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人言如虎?” “你想说三人成虎吧?”正在猛怼炖鸡的徐大抬起头问道。 武大三眨眨眼,看着他沾满鸡油的大嘴里吐出一个文人才会说的成语,他有点懵。 现在来看王家祠堂应该有问题,他们决定明天去王家瞧瞧。 谢蛤蟆说道:“俞荫县一直有转世圣童出现,这很古怪,如果我们有时间,也应该仔细查查。” 王家是桂花乡大户,受到武家影响,平阳府各地似乎都喜欢以宗族势力把持地方权力,桂花乡的民事权力便在王家手中,全乡桂树八成是王家种植,他们家是当地乡绅。 家族铺展的大,宗族子弟就多,桂花乡姓王的人家有上千户,王小宝家是王家嫡系一脉,所以即使是听天监上门也得好说好话,毕竟这是人家地盘。 王小宝每次醒来都是中午十二点,一大清早他们家挤满了人,这些人可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来给家里老人、病人打探消息的。 王七麟听他们说话口音相近,随意的说道:“来的都是本地人啊?” 武大三笑道:“对,因为宝灵童每次说出的名字都是本县人家……” 这话像一把小锤敲在王七麟心头,他猛的回身问道:“都是本县人家?冯亮和杨左也是本县人家?” 武大三急忙说道:“他们俩不是,我刚才说的不齐全,主要是本县人家。” 王七麟问道:“除了冯亮和杨左,他还说出过其他地方将死者的名字吗?” 武大三尴尬的搓搓手,谢蛤蟆挥袖道:“还不去问!” 消息很快送了回来,武大三说道:“王大人,这事谁也没统计,所以谁也说不定。但是以前有些外乡人来过,并没有从宝灵童口中听到自家人或者熟悉人的名字,于是逐渐的就没有外乡人来了。” “那我们可以理解为,他知道的将死者都是俞荫县所属。这样,他怎么会说出冯亮和杨左两人的名字?”王七麟皱眉问道。 武大三道:“我刚才话没说完,王大人,但是我还打听到一件事,就是今年端午前后,宝灵童说出过‘邓博愺’的名字,随即俞宁县的上一任知县便去世了,很巧,那位知县大人也叫邓博愺!” 王七麟瞪了他一眼,道:“下次你说话说快点,一段话你给我来两个转折,干什么?你要说书啊?” 武大三讪笑。 王七麟道:“那我们改一下猜测,是不是这个宝灵童知道的是本地人将死信息和周边地区一些官吏或者比较有名的人的信息?” 徐大问道:“那冯亮一个考生,他算什么官吏或者有名的人?” 王七麟道:“冯亮此人乃是平阳府人士,他颇有文华,从小便被家族寄予厚望,曾经是府城人尽皆知的小神童。不过伤仲永的文章你们看过吗?他就是个仲永,他十四五岁考上秀才,之后连考十四五年未能中举,这事在府城应该也很有名气,不少人家拿他当反面教材。” 徐大说道:“十四五年没考出举人很正常,我弟弟那呆子已经考了十年,去年才考中秀才,我估计他四五十年内未必能考出举人。” “那这样他还要考吗?”武大三问道。 徐大理所当然的说道:“要考,哪怕考五十年能考出举人来也行啊。” 武大三小心翼翼的问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大人,可是舍弟寿命能有几多?再过五十年等他考出举人来……” “考出举人来直接死也行,朝中举夕死可矣正是他的座右铭!” 武大三伸出大拇指赞赏的说道:“牛逼!” 他们聊了一上午,等到正午时分院子里忽然躁动起来,许多人围到了王家宅子卧室周围。 这时候王七麟听到一个少年模模糊糊的说道:“豆老来要死!” 接着有人在门口高声喊道:“豆老来!” 少年的声音再度响起:“霍小年要死!” 门口的人接着喊出这名字。 这时候一个汉子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我儿,我儿啊!” 一个接一个名字响起,王七麟数了数,一共说出二十五个名字。 有十一个人哭了起来,剩下的人满脸侥幸,互相拱手道贺后阴沉沉的离开。 他们家中要么有老人、要么有重病人,这些人的身体情况都很糟糕,这次没有听到名字或许下次就能听到,所以不值得欣喜。 在武大三带领下三人进入王家卧室,卧室里头王小宝正骑在一个小木马上呵呵笑。 他双眼无神、表情呆滞,身子随着木马前后晃悠不断发出笑声,恰好今天天气阴森,这样阴沉的屋子里看到个满脸诡笑的少年郎,让人心里多少有些寒碜。 王小宝的父亲叫王元通,他带着老婆和另外两个孩子上来给众人行礼,表情不悲不喜,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王七麟请他们起身,他走到王小宝跟前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王小宝嘴角一挑露出个神秘的笑容,他继续晃悠着木马,对他的话不管不问。 王元通急忙拱手道:“不敢轻慢大人,我家小宝自从成为转世灵童后就变的、变的有些古怪了,除了吃喝拉撒,其他时候他他、他有些,唉,有些跟寻常人不一样,所以他若有怠慢,还请大人海涵。” 王七麟把九六抱起来给他看:“小兄弟,看看,这是什么?” 小孩都喜欢猫猫狗狗这种东西,九六一身雪白胖嘟嘟,长得娇憨可爱,绝对的儿童杀手。 王小宝依然笑容神秘,他看了眼九六总算有了一些反应,摇晃着木马傻笑道:“汪汪汪。” 见他有所反应,王七麟心里一喜。 这时候九六也有所反应,张开嘴叫道:“六六六!” 王小宝看了它一眼,顿时失去兴趣,又自顾自的玩起了木马。 徐大过来蹲下说道:“七爷,这娃估计第一次看到狗喊‘六六六’,他或许搞不懂这是什么玩意儿,所以才没了兴趣,我的意思是如果让九六正常的叫唤,说不准能吸引他正常开口说两句话。” 王七麟道:“那你教教九六正常叫唤。” 徐大冲九六叫:“汪汪汪!” 九六:“六六六!” “汪汪汪!汪汪,说汪汪汪!” “六六六,六六六!” 九六一边喊一边愉快的摇尾巴,王七麟点点头:徐大学狗叫确实六,贼六。 王小宝也像是被他给吸引了,指着他笑道:“汪汪,呵呵,汪汪,这是个汪汪。” 徐大愣住了。 谢蛤蟆琢磨道:“他好像说你是一条狗。” 徐大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气急败坏的说道:“老道士你一边去,别添乱。” 王小宝还在一个劲的摇晃木马,这把他摇晃的心烦意乱,便抬脚踩住木马道:“小子你是不是故意装傻?告诉你,大爷可不好糊弄!” 木马被他踩住便不能摇晃了,王小宝不笑了,他抬头呆滞的看着徐大道:“汪汪,你脚踩着木马了。” 徐大更生气,道:“怎么说话的?叫大爷!” “脚,大爷?”王小宝歪头看着他,又说道:“汪汪,你大爷踩着木马了。” 武大三迅速转过身去低吟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嘿嘿,飒沓如哈哈哈。” 王元通惊慌的上来又是作揖又是鞠躬的道歉,徐大悻悻的挥手:“行了,大爷还能跟一个傻孩子一般见识?” 王七麟继续跟王小宝沟通,可不管他说什么,王小宝只会一脸呆滞的摇晃木马,顶多是看到八喵的时候说了一声‘喵喵’。 见此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低声道:“三魂不全,爽灵丢了。” 人有三魂,胎光、爽灵与幽精,其中爽灵管智慧,丢了爽灵的孩子便会呆呆傻傻。 有些孩子天生没有爽灵,所以生来愚钝呆傻。 谢蛤蟆能看出他丢了爽灵,但却看不出他丢在哪里,毕竟时间太久了。 王七麟看向这相比王小宝身形过小的木马说道:“这孩子好像很痴迷这个木马,怎么回事?” 王元通说道:“大人,这木马是三年前我找匠人制作的,我儿子一直很喜欢它。” 王七麟问道:“三年前做的?木马出现多久后你儿子变成灵童?” 王元通道:“那得、那得快一年吧?我是腊月里找人做的。” 谢蛤蟆摇头道:“木马没问题。” 孩子看不出问题,木马没问题,王七麟道:“那咱们去王家祖祠看看。” 听到他们要去自家祖祠,王元通脸上露出慌乱之色:“诸位大人,小人家的祖祠没问题呀,以前听天监的大人来看过、天武门的高人也来看过,都说没有问题。” 王七麟猛的盯着他眼睛问道:“没问题你为什么慌张了?” 王元通哭丧着脸说道:“唉,祖祠不能让外头人随便进呀,可因为我家小宝变成灵童,前前后后不少官老爷和江湖异人进去过,这让我王氏族老和老人们很是不满,多次迁怒于我。”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他们迁怒于你,总比朝廷迁怒于你王氏要好得多吧?带路。” 239.夏禹九鼎(求正版订阅) 王家祖祠就在乡里,它位于一片桂花树林之中,一走进去桂花飘零、花香如风,诗情画意。 徐大畅想道:“要是带个姑娘来这里转转,到时候我们两人再一起吟诗作对,一定很美。” “骚货!” 王七麟嘴里骂着心里意动,好主意啊,他可以带绥绥娘子来,不过到时候就不要吟诗作对了,要讲个鬼故事吓唬吓唬她,到时候嘿嘿嘿…… 很快走到祖祠前,这祖祠建的有些古怪,像是个碉堡,用的全是青石红砖,看起来非常牢固。 见此王七麟抛却心中旖旎,诧异道:“这祖祠又不是要塞,怎么修建成这样?” 武大三积极的解释道:“哦,因为平阳府这地方以前经常有宗族械斗,而宗族争斗的首要目标就是彼此的祖祠,所以得把祖祠修建的牢不可破。” “另外,太祖平定天下之前,四周山里经常闹山匪,山匪们会下来打家劫舍,于是老百姓需要个躲避的地方,这祖祠修的结实就可以用来避难,据说祖祠里头还有许多地道呢,就是以前用来藏人藏粮食的。” 王七麟[]了然的点头。 祖祠大门紧闭,王元通苦着脸上去拍门。 大门嘎吱嘎吱的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冒出头来问道:“这是谁?啊,二房家的元通呀,你来做什么?” 王元通将王七麟的来意说明,结果老人立马摇头,不管他怎么解释,老人就是不肯让开路。 见此王七麟不耐烦了,他是朝廷命官,可不是游客,所以他以礼节对待王家是情分,却不是本分。 于是他使了个眼色,徐大笑眯眯的问老汉道:“砂锅那么大的拳头,你见过没有?” 老汉瞪大眼睛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还敢行违法乱纪的坏事?” 徐大狞笑一声准备动手,王七麟拦住他道:“用不着动手,等等。” 这时候是下午,他不急着进入这座祖祠,而是先与谢蛤蟆绕着祖祠转圈,从外面研究这座祠堂。 但他们还是没研究出什么来,谢蛤蟆飞上墙头踩着墙壁转了一圈,下来后依然摇头。 祠堂没有任何古怪。 王七麟说道:“都歇着,咱们白天没必要进去了,进去也看不出什么来,晚上再进去。” 桂花林风情秀雅,处处鸟鸣花香,他放八喵和九六出来溜达,就当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先歇歇。 恰好下午时候阴云散去,太阳勉强露头,秋日的阳光温柔的照耀着,穿过枝杈一束束流淌下来。 王七麟爬上最高最粗的桂花树,坐在枝杈上倚着树干吹口哨,悠然自得。 八喵趴在树杈上耷拉着四条腿听口哨歌,九六急的在树下爬。 但狗实在不会爬树,它爬上两下便‘呱唧’一下墩地上,天狗皮厚肉糙,嘤嘤嘤的叫两声起来继续爬。 太阳西斜,很快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夜幕降临。 王七麟拍拍手跳下来说道:“好了,现在不是光天化日了,天黑了,动手,进去。” 结果老头不开门了,他倒是精明,贴着门口一看他们堵门,索性将门闩上了。 王七麟阴沉下脸来,道:“破门!” 这是给脸不要脸了! 如果放到一个酷吏手中,光凭这一点就能治他们一个藐视朝廷的罪名。 徐大紧了紧鞋子绑带,抬起腿就是一脚踹了上去。 包着铁皮的大木门轰隆一声巨响! 他又是一脚踹上去,大木门开始晃动。 见此王七麟皱眉道:“武大人,你说这祠堂以前是防备山贼所以建造成这样?” “对啊。” “那不对,你看这门板的防护力,它连一个人的脚踹都挡不住,何况是山贼的攻击?” 武大三笑道:“最早的时候祠堂可不是这样,那时候它外面还有厚厚的砖石垒成,不过天下大同、战事停歇,王氏子孙增多要建新房,就把外面的砖石都给拆掉了,盖成许多房子。” 守卫祠堂的老人吓到了,眼看门板要被踹的脱落,他赶紧喊道:“我开门、我开门!” “不接受投降!”徐大喊叫。 王七麟挥手,说道:“要文明执法,礼仪执法!” 徐大想了想往后退,温柔的说道:“你小心点,本官要来了哦!” 接着连冲三步,一记跳踹! 一扇大门脱落了,王七麟翻白眼:他本想让徐大住手,不过既然踹开门就踹开了吧,听天监反正向来以暴力执法文明,何况对方抗拒不开门,这搁在更暴力的衙门手中,连守门人都得抓走治罪。 四人进门,老人则往乡里跑去。 王家祠堂面积不大,算是两进两出,里面只有房屋没有什么草木,所以一眼看去空荡荡。 外头的屋子是看门人的宿舍,王七麟推开了正屋,里面全是牌位,有个硕大的桂木木架贴着墙壁,从上往下、高低起伏的摆放着许多牌位。 八喵犹豫着要不要上去磕个头,它觉得这个场景挺适合磕头的。 反正没坏处,对吧? 看到它后王七麟一愣:“咦,九六呢?” 九六在门外,坐在一座石狮子旁边有模有样,一只爪子抬着,好像狮子抬爪摁着一颗石球。 王七麟招呼它道:“六啊,你在干什么?快进来。” 九六听到他的声音高兴的转过身来冲他摇尾巴,但不肯进入祠堂。 不管王七麟怎么喊,它就是不进去。 王七麟发现不对劲了,他出去催促九六进门,可是九六无论如何不愿意跳过门槛。 谢蛤蟆说道:“会不会是它跳不过去?门槛有点高。” 王七麟摇头,他拎着九六颈后皮进门,九六落地后获得自由,立马回身跳了出去。 门槛压根拦不住它。 它就是不肯进这座祠堂! 显然,祠堂有问题! 但王七麟却看不出祠堂有什么问题,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纳闷的摇头,道:“让九六进来,让它去找有问题的地方。” 一听这话,九六立马钻进了门口的阴沟里,但它只把脑袋塞进去了,身子还在外面,小尾巴摇晃的飞起,似乎为自己的机灵感到得意。 顾头不顾腚。 随后一队人举着火把赶到,王元通混在人群里,领头的是个面目威严的老汉,王元通怂怂的介绍道:“大爷……” “谁叫我?”徐大快步走了出来。 人群里的守门人叫道:“就是这狗草的刚才踢咱们祖祠的门!” 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阴沉着脸抽出了砍刀,吵吵闹闹要上来驱赶他们。 徐大阴沉着脸放出了山公幽浮。 顿时安静了。 只有火把燃烧发出啪啦啪啦的声音。 面目威严的老汉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即大踏步向前喝道:“武大人,你们听天监好大威风!朝廷供养你们就是为了用法术来欺凌百姓吗?” 本朝之前,朝廷统治素有‘国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宗族皆自治,自治靠伦理,伦理造乡绅’的说法。 以往历朝历代,乡绅们在地方的权力大的让人难以置信,像桂花乡这种地方以王氏为主体,那王氏家族的族老就像土皇帝一般,他还真不害怕听天监的小印。 但他今年面对的不是一名小印,武大三请出王七麟的铁尉印冷冷的说道:“王族长,您面前的是咱们平阳府的新任铁尉大人,刚才你的族人说了什么你听见了,如果要治他的罪,现在就能把他拿下送入大牢了!” 王氏族老看清铁尉印后叉手行了一礼,说道:“草民王中航拜见铁尉大人、拜见诸位大人。武大人此言差矣,圣人有言,不知者无罪……” “那你们要是不知道本官的身份,杀了本官也没有罪,是么?”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道。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杀官形同造反,造反诛九族! 桂花乡不比其他乡野,这里每年都有许多商人来采买桂花、桂花露、桂花酒等商品,王中航见识与城内大户人家一样。 听了王七麟的话他急忙下跪道:“大人言重,草民对朝廷忠心耿耿,怎敢谋害大人?” 王七麟说道:“老人家,本官是来查一桩重案的,不如这样,本官将实情告知于你,然后你们王氏该怎么做自己清楚,你跟本官进来。” 王中航小心翼翼的随他进了祠堂,王七麟冷脸说道:“接下来的消息,本官只告诉你一人,你不能外传,否则不只是你有杀头之祸,你们整个王氏都会有灭族之灾!” 听到这话王中航心里咯噔一声,他赶紧说道:“草民明白了,大人您什么都不需要说,需要草民怎么配合,草民一定配合!” 王七麟道:“不,你必须要知道这些消息,否则你还不知道你们王家现在碰到了什么事。” 他把六十四名书生失踪一事和杨左失踪很可能已经死了的事告诉王中航,王中航有见识,他听完后便开始擦额头上的冷汗。 王七麟继续说道:“本官受命查询本案,但是王族老应当明白,如果本官查不出真相,那圣上会很不高兴,平阳府可不能惹圣上生气,到时候得找人去替罪!” “找谁呢?你们王氏有人在书生和杨大人失踪前就说他们会死,这事要是让听天监的高官们知道,他们会不会觉得你们王氏与本案有莫大牵连?到时候王氏是不是一群很好的替罪人?” 他这不是吓唬王中航,王中航见识不凡也吓不到,他说的是一个切实可行的操作。 当王小宝说出‘冯亮会死、杨左会死’这种话的时候,王氏就被牵扯进这案子里了。 王中航跪地叩头:“多谢大人点拨,请大人明查此案,王氏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任何需要我们王氏配合之处,王氏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七麟点点头问道:“好,我问你,这祠堂是你们王氏建起的吗?” 王中航迟疑了一下。 王七麟注意到这点立马严厉的看向他。 见此王中航咬咬牙,拱手道:“回禀大人,这祠堂其实并非我王氏所建,我们王氏是从南方迁徙而来,看到这里槐树多,留下建族。在我们到来之前这乡里被前朝大兵残酷劫掠过,几乎成了废墟,我们王氏带头将它重新发展起来……” “我问的是这座祠堂!” “是、是,大人息怒,这祠堂本来是个堡垒,我们王氏先祖到来的时候它就在了,后来看它坚固,于是我们先祖起初用它抵御山贼马匪,后来做了祠堂。” 王七麟立马来了兴趣,问道:“关于这座祠堂有什么古怪的事情发生吗?” 王中航沉吟道:“古怪、古怪之事,有,最近的一件事就是二房元通家的小宝偷偷进入祠堂,他被发现的时候是昏迷的,醒来便成为了灵童。” “他在哪里昏迷的?他为什么要进入祠堂?” 王中航对此也不了解,他找来看门老头,老头煞有介事的说道:“小宝这孩子就在祖宗牌位前昏迷的呀,他们这些孩子调皮捣蛋,总是想办法偷偷进来胡闹,一定是祖宗生气了,所以惩罚他的胡闹。”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你们祖宗惩罚他变为灵童?王氏的祖先有这样的本领吗?” 老头骄傲的要吹嘘,王中航厉声道:“幺叔,此事涉及咱们王氏安危,你不要再拿以往一套说辞来胡扯,这次要死人的!” 王中航在王氏很有威严,被他呵斥后老头缩了缩头,嗫嚅道:“他、他在后面井口,趴在井口的……” “快带我们去。” 一行人往后走,王中航介绍道:“这口井一直荒废的,井水很浑浊,而且有股烟熏火燎的味道。” 老头补充道:“对,但族里顽童没事干,就传说这井里有鬼,老是往井里扔石头、扔烂瓜果之类,我一直怕他们出事,所以小宝这孩子在井口晕过去后,我就用一方磨盘给堵住了。” 果然,绕过祠堂正屋穿过一道门是后院,后院里头有四座小塔楼,塔楼之间是空地,上面有一方大石磨盘。 武大三上去将磨盘移开,露出下面一个井口。 这井口不是寻常的圆形,而是四四方方,倒不是太大,长有一步、宽有大半步。 磨盘挪开王七麟凑头往下一看,先是一股烟火味刺鼻而来。 这就古怪了,井里怎么会有烟火味? 他拿了一个火把往下照了照,井道也不算深,借助火把光芒能看到水波盈盈的样子,由此估算井口到井水大约是六七尺的高度。 谢蛤蟆问道:“这井里有没有死过人?” 王中航很笃定的说道:“没有,绝对没有!不管是投井自杀还是不小心失足落掉井里而死在我们族里都是大事,我不可能不知道!” 这时候,看门老头欲言又止。 谢蛤蟆老江湖,任何时候都是眼光四路,他立马看向老头问道:“老先生,说说吧,你瞒着什么?” 老头急忙摆手:“我没瞒着,就是有个事可能族老给忽视了,井里没死过人,可是掉下去过人,就是小宝,我那日发现小宝的时候,他浑身衣裳是湿的,染的就是下面灰黑的水。” 王中航说道:“这事我没忽视,小宝不是掉下去了,估计他们顽童用绳子绑着水桶取水上来打过水仗,所以身上才会湿漉漉的,否则这井虽然不深,可也不是一个十岁小孩能爬上来的,对不对?” 王七麟猛的说道:“会不会是小宝掉下去了,有东西上了他的身,然后这东西控制他爬了上来?” 深秋时节风已冷,这大半夜的听他来这样一句话,王氏族人纷纷打了个寒颤。 王元通叫道:“不会不会!小宝就是小宝,他虽然多数时候浑浑噩噩,但有时候还会清醒一些,我是他爹,我能认出来,他就是小宝!”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王施主莫要心急,老道看过了,你家小宝确实是他本人,他没有被什么妖魔鬼怪上身。” 说这话的时候他给王七麟使眼色,王七麟以为他有所发现,便不再说话。 听到老道士的话,王氏族人松了口气。 谢蛤蟆蹲在井边用绳子绑着一根火把倒吊下去,然后晃晃悠悠的盯着水井看。 夜晚井水昏暗,火光虽然燃烧的旺盛,可还是照不清井水。 王七麟极目俯瞰,看到井水灰暗。 他沉吟道:“这井水确实很混,按理说有火光照亮,我不该什么都看不清的。” 武大三积极的说道:“我们扔下个东西,看看它溅起的水花是什么颜色,这样不就知道井水的颜色了?” 后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没有杂物。 看门老头解释道:“以前这里有些杂乱石头,但顽童们总喜欢扔到井里,于是我全给收拾了。” 武大三急于表现,索性找一根绳子绑住腰刀,将刀给扔了进去。 ‘噗通’一声响,水花四溅。 溅起的水花确实浑浊,但不是泥水那样的浑浊,而是像混杂了许多灰烬杂质。 谢蛤蟆扔了一张符箓下去。 符箓燃烧,入水熄灭。 徐大咂咂嘴道:“你还嫌弃这井水不够浑浊啊?” 这一幕场景、这一句话—— 一道闪电在王七麟脑海中劈过,他沉声道:“我好像知道这井是怎么回事了!王族老,你们是不是经常将祭祖用的纸灰倒入这井里?” 王中航摇头:“从没倒过!” 王七麟一怔,刚才徐大的话提醒了他,让他想到了井水是怎么回事:灰暗浑浊的井水里混杂了一些黑漆漆的东西,就像是一张符燃烧后混入一小碗水中,二者一模一样! 谢蛤蟆起身道:“这祠堂有些问题,我们今晚得在这里好好查查,王族老,你先带族人回去吧,今晚不准有人靠近这里。” 王中航答应,带人离开。 徐大将门闩上,九六气炸了,急忙窜出来用爪子挠门:爹、爹,崽在门外没进去! 王七麟把它给捞了进来,然后它使劲把自己塞在门口角落里,倚着角落乖的跟个狗崽子一样。 他问谢蛤蟆道:“刚才我说小宝从井里爬上来的时候,你给我使眼色,是有什么发现吗?” 谢蛤蟆摇头道:“不是,我是让大人别说了,乡里人胆怯又愚昧,若是让他们以为王小宝被妖魔鬼怪附身,这消息能害死那孩子。” 王七麟恍然,沉默点头:“是我考虑不周。” 谢蛤蟆又笑道:“不过我现在确实有了发现,我大约知道那口井是什么了。” 王七麟惊喜:“它是什么?” “祭井!” 谢蛤蟆抚须道:“王大人刚才的话提醒了我,那井水之所以浑浊,正是混杂了太多的灰烬,纸钱纸人纸马的灰烬!” 他带三人往后走,指着井口道:“无量天尊,你们看,这个开口像什么东西?” 徐大沉声道:“棺材!” 武大三的眼神当场就直了。 谢蛤蟆跳起来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这时候你还瞎机灵什么呢?这怎么会是棺材?恰恰相反!这是个鼎,这是大鼎的开口!”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好像还真是像个大鼎。” 谢蛤蟆傲然道:“老道士不会看错的,而且我们从四周往下挖,一定能挖到三条或者四条石柱子,那就是这座祭鼎的腿!” “到底是祭井还是祭鼎?”徐大问道。 谢蛤蟆说道:“蠢,这是一座祭鼎造型的祭井!” “我先说祭鼎,有句话你们应当听过,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你们知道鼎是国之重器、社稷重器,可你们知道鼎最初是做什么的吗?” 徐大点头道:“这我能不知道吗?最早是夏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于荆山之下,以象征九州,并在上面镌刻魑魅魍魉的图形……” “错!两个两个地方!”谢蛤蟆摇头,“第一,鼎最早可不是夏禹造出来的,更早之前它就有了,它是用来行祭祀之事的。也就是说,鼎最早不是给人用的,而是装下羊、豕、肤、鱼、腊等祭品是给鬼神用的,所以可以叫它们为祭鼎。” “祭鼎乃是神器,现在人间哪有寻得祭鼎的身影?于是祭井就出现了,它仿造祭鼎而建,用来给鬼神献祭,能收集八方祭品,这祭井的井水浑浊就是收集了八方纸钱、纸人、纸马、纸车的结果!” “第二,夏禹收九牧之金并未铸造九鼎,他只铸造了一个鼎,那鼎有万千造化,叫造化鼎,为什么民间传它叫九鼎?因为三三不尽六六无穷九九归一,造化鼎能造化万物归于一体,故而俗称它为九鼎!” 听到这里王七麟猛的一震,失声道:“夏禹铸造的只是一个鼎?叫造化鼎?” 240.一座祭井(请到起点中文网阅读) 九鼎,造化鼎! 王七麟第一时间想到了炉鼎这个词,据他所知上古时代,炉与鼎是一样物件。 他这么问谢蛤蟆,谢蛤蟆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王大人怎么关心这个问题?” “突然想起来的,呵呵,呵呵。”王七麟讪笑,“这炉鼎在古代是不是一样的?” 谢蛤蟆道:“并不一样,上古时代炉鼎虽然是一个样子,但二者有个本质区别,曰有盖为炉、无盖为鼎!” 王七麟恍然的点点头,或许自己识海中的造化炉与夏禹大帝的造化鼎没关系。 问题是造化炉没有盖子,可它为什么还叫‘炉’? 他一直想搞清楚造化炉是怎么回事,甚至最初加入听天监的目的就是调查它。 徐大三人可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三人自顾自的讨论着: “就算这是个祭井,可是跟杨左和冯亮有什么干系?” “老道士猜测,若有人祭奠杨左与冯亮,或许祭品会流入祭井中。但是这依然说不过去哈?依然解释不了王小宝那孩子能提前预知人死掉这回事。” “他会不会是阴差啊?上次咱们在七爷老家碰到过一个阴差,她就能预知人的寿命。” 谢蛤蟆立马摇头:“绝不会,他若是阴差,老道士不能一点看不出来。而且他还已经丢了一道魂,阴差怎么会丢魂?” 王七麟也觉得王小宝不是阴差,九六和八喵都是灵兽,即使人看不出来灵兽好歹能看出点问题来。 当然九六现在已经看出一点问题,所以它死活不肯进这祖祠,只是它年纪还小,别说说话了,连意思都表达不清,搞的王七麟不知道它在害怕什么而不敢进祠堂。 徐大想了想,说道:“咱们只在白天看过王小宝,要不然现在去看看?或许能查到新线索,怎么样?” 谢蛤蟆沉声道:“必须去,而且还要把他带到祠堂来,他的变化肯定与祠堂有关。” 四人往外走,穿过月亮门的时候武大三突然转过头去:“干什么?” “什么?”王七麟下意识问道。 谢蛤蟆立马肃然转身,一跺脚倒着飞向墙壁。 武大三讶异的说道:“刚才是谁叫我?” 他看到了王七麟和徐大莫名的表情,随即感到浑身发冷。 在他们背后没有人,只有空空荡荡的黑夜和冷冷清清的秋风。 秋风打着旋在院子里穿过,时有‘呜呜’声,但不会发出叫他名字的声音。 但武大三分明听到了刚才有人在叫自己! 秋风呜呜的吹,一点一点的吹进了他心里,让他从外到内的冷了起来。 谢蛤蟆跳下来将一枚符箓贴在武大三额头,道:“没有邪祟在叫人,不过还是给你贴一个稳符。” 武大三激动的说道:“多谢师傅!弟子竟然因祸得福!” 谢蛤蟆白他一眼。 本来王七麟是想留武大三在祠堂看门的,反正他跟着去乡里也没必要。 但发生这一档子事他不能留下武大三了。 在梦中的地球上他看过一些故事,像这种场合一旦留下人那大部队回来就会发现留守的人没了,到时候他还得花费力气和时间去找人,找着找着就会发现人逐渐都没了,跟套娃似的。 四人轻车熟路去了王小宝家,武大三要去拍门,王七麟制止他,指向厢房。 厢房窗口有昏黄光芒。 现在虽然是上半夜,可乡下人晚上没有活动,为了节省火油蜡烛,他们会早早入睡。 整个桂花乡已经陷入一片漆黑中,这时候王小宝家的厢房窗口还有烛光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王七麟示意爬窗偷偷去看看,他让徐大蹲着,踩着徐大肩膀慢慢的冒头往厢房里看去。 一张呆脸,一双白眼。 王小宝依旧在骑着木马,然后翻着白眼与他对视了。 ‘嘎吱、嘎吱……’ 木马晃动,王小宝呆滞的跟着晃动。 王七麟下意识的倒吸一口气。 王小宝还在翻着白眼仰头看他。 不过他翻白眼不是出了什么毛病,而是因为他坐在木马上位置太低,仰头极限还是看不到窗户,只能尽量翻着眼睛,所以看起来很像是翻了白眼。 王七麟与他一直对视,他一直没有变换表情也没有变换眼神。 最后还是王七麟先败下阵来,他怕这孩子一直仰着头、翻着白眼,别弄出毛病来。 四人向他们家里走去,谢蛤蟆忽然说道:“我们是悄悄接近厢房的,那孩子怎么会发觉我们的身影?” 不错! 他们敲开门进屋,王元通夫妻和另外两个孩子都醒了过来。 王七麟先问厢房,王元通无奈的说道:“小宝每次醒来就不会睡觉,一直骑着木马玩。大人们应当理解,如果让他继续待在卧室中,我们半夜醒来看到有人一直骑着木马在那晃悠,难免害怕,所以把他送去厢房。” “那他晚上没有异常吗?” 王元通夫妇摇头。 王七麟道:“我们要带他去祖祠一趟,不过请二位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他。” 武大三帮着说道:“你们也不想让娃娃一直这样吧?这三位大人是府城来的仙人,他们说不准能解决你家娃娃的问题,这机会可是千载难逢,错过这个村,你就是骑马也找不到这样的店!” 王元通担心的问道:“你们不会再将他弄入井里吧?” 王七麟敏感的看向他:“再?” 王元通一怔。 王七麟说道:“先前在井口,你们王氏族老可是说孩子没有掉入过井里,他说小宝身上的水是孩子们打水仗留下的。” 王元通苦笑道:“哦,是这样,大人我没瞒着你什么。小宝当时湿漉漉的昏迷在井口,然后我追着孩子们问过,孩子们说他不小心掉入井里,然后被我们长房的一个孩子用水桶拉了上来。” 王七麟问道:“这有什么好瞒着的?是不是他并非不小心掉下去的?” 依偎在王氏怀里的二女儿听到这话像是被惊吓到了,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王七麟注意到了这点,他问女孩道:“小姑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 王氏二女儿慌乱的低下头。 王七麟看向王氏,王氏抚摸着女儿的辫子问道:“二妮,你有什么没告诉爹娘?” 二妮摇摇头,还是把脸埋在母亲怀里不肯说话。 武大三要发火,徐大按住他走过去坐在旁边,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塞进女孩的兜里,然后小声在她耳畔说了两句话。 女孩飞快的抬头看了爹娘一眼,犹豫了几个呼吸,也凑到徐大耳畔说了一句话。 徐大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原来这样啊,好,那大爷知道了,这没事,你跟你娘去歇着吧。” 王氏带走二妮,徐大说道:“七爷,小宝不是不小心掉入井里的……” “被人推下去的!”谢蛤蟆脸色一沉。 徐大又摇头:“也不是,是他自己主动下去的!确切来说是有个叫玉钱的孩子将他的木马扔进了井里,他跳下去捞木马,孩子们以为他会淹死就吓跑了,没想到他并没有淹死,而是上来了,但没人知道他怎么上来的,又是怎么昏迷的!” 王七麟恍然道:“我明白了,难怪王中航不肯承认孩子掉入过井里,如果让人知道这孩子跳入井里后没有淹死而是莫名其妙的变成灵童回来了,这怕是会害了小宝,也会给你们王氏祖祠造成一些风言风语。” 王元通犹豫的说道:“差、差不多吧,封堵井口其是王中航的决定,而不是看守祖祠的幺爷的决定。” 知道这件事后,王七麟感觉心里疑惑更多了。 祭井有问题,那问题在哪里? 是谁救了跳入井里的孩子? 又是谁将孩子送了上来? 王元通自顾自的喃喃道:“是我害了小宝,是我害了他,我不该找人给他做木马的,一定是玉钱嫉妒他有木马,就把木马投入井里,是我害了他……” 武大三为人善良,他安慰道:“事情发生了,别后悔了,这次说不准大人们能把你儿子的事给解决了。” 王元通将所有希望都放在王七麟三人身上,很主动的带他们去厢房找儿子。 王小宝依然抬头翻白眼,见此王七麟才意识到可能刚才这孩子并不是发现他们才看窗户,他是一直保持这么个姿势。 王元通将他领了出来,他流着口水走出门,忽然主动看向武大三。 此时他的眼神不再呆滞,而是变得聚精会神,他死死盯着武大三,嘴角古怪的上挑,慢慢的笑了起来: “你来了?” 大半夜的,武大三被他盯着又听到这么句话,心里多少有些发毛,他无助的看向王七麟三人道:“这这这什么意思?” 王七麟也搞不明白,问道:“你们以前见过,他对你有印象?” 徐大问道:“别怕,他可能不是看你,而是你身后有个只有他能看见的人。” 一听这话,武大三差点哭了。 王小宝咯咯的笑了起来,又冲武大三说道:“以后咱们一起玩,我有木马,我给你木马,你给我刀。” 武大三下意识的握紧腰刀,他的心态崩了,叫道:“七爷、师傅,他这就是对我说话,是不是?” 王七麟赶紧问王元通:“以前有没有发生这样的事?” 王元通使劲摇头:“没有啊,从没有过,以前他顶多不说话,只是跟正常孩子一样安静的吃喝拉撒。” 王七麟想到武大三刚才在祖祠里说有人叫他一事,这肯定跟王小宝诡异的话有关。 谢蛤蟆也想到了这点,道:“无量天尊,带上孩子去祠堂!” 武大三惊慌的摇头:“师傅我不去,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谢蛤蟆恨铁不成钢的给他脑门上来了一巴掌:“缺心眼,你现在肯定碰上事了,不去解决事,难道等着事来解决你?” 武大三委屈,谢蛤蟆又说道:“小宝的反应跟祠堂无关,你被阴差哭丧棒上的怨气纠缠,三魂不稳、七魄飘摇,可能命不久矣,所以小宝才这么说,你放心,我教你五郎八卦棍,只要你用心修炼、仗义行事,一定不会有事。” 这话安慰了武大三,他惶恐的搂住谢蛤蟆胳膊说道:“对对对,原来如此,那弟子的小命就全靠师傅了啊,师傅救命啊!” 谢蛤蟆拍拍他的脑门道:“无量天尊,别怕。” 看着这一幕,九六和八喵对视一眼,随即个头更大的九六蹲下将脑袋依偎在八喵肩膀上,八喵抬起一只小手手在它脑门上拍了拍。 王七麟赶紧将八喵给塞进怀里。 它们在笑话武大三胆子小。 到了门口又换成九六胆子小了,它撒腿往下水沟里钻。 王七麟不管它,自己先进入祠堂。 九六看到大家伙都进去了就剩下自己,最后它没办法,只好皱巴着狗脸夹着狗尾跳进门去,然后一小步、一小步的往里挪。 王小宝对祖祠并不畏惧,他正常的跟着走进来,就是期间一直抬头冲武大三笑,这把武大三笑崩溃了。 到了进后院的拱门口,他无论如何不进去了,说道:“大人,你们去吧,我我就在这里,在这里给你们守门。” “真他娘胆小。”徐大骂了他一句,他大咧咧的走到井口往下看了看,忽然捡起地上的绳子绑住火把放了下去。 双手哆嗦,十万火急。 火把进入井道他接着冲王七麟说道:“七爷、道长,你们先过来一趟。” 王七麟知道他肯定有所发现,过去便探头往井里看。 猎猎火焰中,井下一片黄红色。 浑浊的井里出现了一个人,这人沉在水中、仰脸向上…… 透过混杂了灰烬的水面,王七麟依稀看清了这张脸: 武大三! 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武大三! 一瞬间王七麟下意识回身看向月亮门,门口武大三蹲在地上低着头,已经看不清面容。 可是,他现在看着的是武大三吗? 是真正的武大三吗? 他想到了如生纸人,想到了在猫不跳山涧碰到的那个会发翎羽做暗器的妖怪…… 徐大胆子大,握住狼牙棒冲武大三走去,一边走一边试探的叫:“阿三,阿三?” 他做好准备了,对方一有异常立马一记狼牙棒砸上去! 武大三抬起头问道:“啥事啊,徐爷?” 人没有问题。 一切太诡异了。 王七麟舒了口气低声道:“道长,怎么回事?有人把武大三当祭品给处理了?” 徐大搂着武大三往回走,很随意的聊着天:“你知道刚才我怎么哄二妮跟我说话的吗?” “怎么哄的?” “哈哈,简单,我给了她两枚铜铢,跟她说把钱藏起来,等有货郎来了乡里,去跟他买花头巾红头绳。然后我又跟她说,让她悄悄的把真相告诉我,只告诉我自己。” “原来如此,徐爷厉害。” 一边说着两人一边走过来,然后徐大放出了山公幽浮,拍了拍武大三肩膀道:“行了,你自己承认吧,你是什么东西?” 武大三一下子懵了:“啊?我我不是东西,不是,我是、我是人啊!” 徐大往后连退两步,厉声道:“你这东西连影子都没有,还敢说自己是人?” 今晚月光不算亮堂,但也有辉光照下。 武大三低头一看—— 月光照在大地上,他确实没有影子。 徐大抡着狼牙棒准备开干:“妖魔吃大爷一棒!” 王七麟快手挥刀挡开了狼牙棒,说道:“冷静,阿三没事。” 武大三没有反应过来,他茫然的转身看着地面又抬头看夜空,他看看其他人的影子又看自己,突然一声叫了起来:“我影子、我影子呢?” 八喵可怜的看着他,迈着猫步在他身边转悠:你看喵爷影子在这里,看见了?喏,再给你看看。 王七麟手捏不动明王印、冲他念《金刚萨埵心咒》,使用了临字真言。 临字真言,泰山崩而不动容,意志坚强、心如磐石,不动不惑,稳如老狗! 院子里的灵气灌入武大三体内,他迅速冷静下来,问道:“七爷,我我影子呢?这怎么回事?” 谢蛤蟆说道:“你影子还在,只是变得很淡,今晚月光又不好,所以看不清了。之所以你影子会变淡,是因为你丢了一个魂,你性命无忧,那胎光之魂没问题,你在智慧没事,那你爽灵之魂没问题。” “那么一切简单了,你丢的是幽精之魂!” 武大三下意识的又要大叫。 王七麟沉声道:“你别说话,放心,有我们在,你没事!” 他迅速分析道:“变故一定是在今晚,阿三刚才听到有东西在叫他,他当时答应一声,应该那会他的一个魂便丢了。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阿三做了什么,会导致这一切?” 武大三哆嗦着嘴唇说道:“我没做什么,我今晚一直与大人们在一起,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你做过,我们没做过的事!” 四个人都在思索,王七麟看向小宝说道:“徐爷,你看好这孩子……等等!” “我知道了!” 王七麟看向武大三说道:“你今天将腰刀扔进过井里。” 徐大道:“对,但这又怎么了?” 王七麟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知道这有问题!你将腰刀扔进过井里又钓了上来。小宝的木马曾经掉入井里,也被他重新拿了回来!这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 武大三瞪大眼睛说道:“井里有妖魔!刚才我把腰刀投入井里,好像有东西往下拽它,不过我很快把腰刀给收了上来,那股拽的力量不太真实,若有若无,唉,我我我,我也不敢肯定了!” 徐大琢磨着说道:“七爷我有个想法啊,老道士不是说这井叫祭鼎吗?它是容纳祭品的地方。你看,小宝的木马和阿三的刀都曾经下入过井水中,但又被拿出来了……” “会不会是,有鬼神把这两样东西当做上供给自己的祭品,当祭品又被带走,就好像是从它手头抢东西,所以它才要惩罚小宝和阿三?” 王七麟一怔,随即恍然! 还真是这么回事! 谢蛤蟆也长笑一声,道:“无量天尊,徐爷总算立了回功,他说的对,他说出了真相!” 王七麟问道:“道长你知道怎么回事了?” 谢蛤蟆笑道:“不错,老道士明白了,全明白了!” “无量天尊!” “这个地方不是王氏的祖祠,而是一个祭场!阿三说过这里外墙已经被拆掉好几层了还留下如今的规模,我猜以前这里墙壁特别厚实,而且没有门,它就是个完全的堡垒!有人故意修筑起这么一座堡垒,来挡住这个祭场!” “九六不愿意进来,因为这不是什么房屋,它起初没有门,狗是看门的东西,没有门的建筑让它非常抵触。现在虽然有门了,可天狗是灵兽,它的眼睛看东西与我们不同,它看的是万物真身,王氏祖祠的真身就是一座无门的祭场!” 徐大忍不住问道:“什么是祭场?” “我曾经说过这口井叫祭井,也可以说是祭鼎,”谢蛤蟆摆摆手没回答,然后往周围指着一座座塔楼又问道:“告诉我,这、这、这、这,它们是什么?” “塔楼啊。” “错了,它们是这座祭鼎的四条腿!” 谢蛤蟆说道:“你们以为它们是塔楼也对,但它们一定是实心的,本来建起它们的本意是给一座祭井当支撑的腿,以前战乱,因为它们建的高,估计被当地人用作塔楼来观望四野了。” “我刚才猜错了,以为井口就是祭鼎的开口,鼎腿被埋在土地中。其实咱们看到的这不是它的口,它的口开在阴间,这是一座在阳间倒竖向阴间的祭鼎!” “木马和腰刀都被当做祭品送到过阴间了,结果小宝跳下水去将木马捞了起来,阿三把腰刀收了上来,这还真是阳世的人从阴间抢东西,是阴差做了一切!” 241.走阴(求订阅支持) 谢蛤蟆继续说道:“王小宝不是什么转世灵童,他是个阴差童子,所以才会知道谁要死了。他每次昏睡的时候,都是去伺候本地阴差,阴差当然知道谁要死了,估计与他聊天中透露这消息或者怎么回事,总之让他记住了这些名字。” 王七麟恍然,又有了个猜测:“如果他是阴差童子,会不会他体内魂魄都不是自己的?” 谢蛤蟆一怔,说道:“你的意思是……” 王七麟接话道:“真正的王小宝从阴间拿走东西,阴差勾走了他的魂魄,可是他阳寿未尽不能死,于是阴差不断将身边童子送到他身体里,让他继续活下去。” “王小宝身躯中没有爽灵一魂,会不会是阴差为了防止自己童子乱说话,所以才抽走他的爽灵一魂?” “所以你看,当阴差需要童子伺候的时候,他身体就会昏睡。当童子不需要伺候阴差的时候,就会回到他身躯来。” 谢蛤蟆可怜的看向王小宝,不管是哪个原因,这孩子都太倒霉了。 徐大则可怜的看向武大三,拍着他肩膀道:“阿三,我也不知道该说恭喜还是说啥,但你好歹死不了,以后还能去给阴差当童子。那啥,你以后能不能在阴差大人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 “我不想给阴差当童子。”武大三绝望的叫道,“师傅,我只想给你做徒弟!” 王七麟一脚踢开徐大,道:“你别捣乱,什么时候了还吓唬他?” 说完他看向谢蛤蟆问道:“这事怎么弄?” 谢蛤蟆说道:“走阴!咱们去阴间一趟,去找到阴差,与他交涉!”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道:“好!” 一听这话,武大三当场就激动的瞪大了眼睛,他抓住王七麟手臂跪下叫道:“七爷、七爷仗义,七爷我老三不知道该说啥,但七爷仗义,我老三知道道义是啥,以后愿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问向谢蛤蟆道:“怎么走阴?” 谢蛤蟆缓缓问道:“你确定要去?很危险,你未入先天,又不是阴阳人,去了很难回来。” 王七麟说道:“无论如何我得去一趟,这是我必须做的,阿三落得这地步是因为我,我不能袖手旁观。” “你的身手还是,”谢蛤蟆这句话没说完,只是摇头。 王七麟坚毅的看向祭井,说道:“我一定得下去试试看,他是跟着我办案出事的,相当于是我的手足弟兄,我这一辈子,绝不做有需要就拿弟兄顶缸,没需要就把弟兄踢开的事。” “跟我做事的人,我不能保他们荣华富贵,但起码要保他们一生平安!” 武大三握了握拳头道:“有七爷你这句话,无论什么结果,老三都牢记恩情!” “什么叫无论什么结果?就一个结果,七爷安然无恙的回来!”徐大怒道。 武大三沉默的点头。 徐大紧了紧腰带问道:“老蛤蟆,我们怎么去?” 王七麟诧异的瞥了他一眼道:“你去做什么?” “给你拖后腿。”徐大嬉皮笑脸的说道。 谢蛤蟆劝说道:“徐爷你别去,你去也没用。” 徐大笑道:“七爷这修为距离过阴还远得很呢,所以在过阴这回事上,我跟七爷是差不多的水平,都距离过阴远得很,所以我得去,两个人怎么也比一个人更强,好歹能壮胆,好歹碰到事有个能商量的。” 谢蛤蟆想了想,说道:“好,那你们一切小心。” 王七麟还要摇头,徐大拍拍他肩膀道:“走吧七爷,你最好带上我,知道我为啥来听天监吗?江湖上有个人称神算子的老前辈,他给我算过命,说我有两个地方特别硬,一是命硬,二是你猜哪里硬?” 看着他的贱笑,王七麟忍不住又踢他一脚,然后把他带去院子外,将七宝本愿袈裟所炼化成的金缕玉衣递给他。 徐大拿到衣服问道:“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绿啊?我不穿,一绿绿全身?” 王七麟道:“这是一件法宝盔甲!你不是说你没本事所以老是给我拖后腿吗?我给你一件法宝盔甲护体,以后你就有本事了!” 徐大狐疑,但他试了试后发现这看起来不大的衣服竟然能容纳下自己庞大的身躯,顿时把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绝对是法宝! 他特意贴身穿着,穿上后更高兴了:“吾草,七爷仗义啊,这衣服得劲,穿在身上怪暖和。” 两人出去,谢蛤蟆说道:“你们去哪里了?赶紧过来,老道士给你们讲一下过阴要注意的事。” “待会咱一起过阴的路上讲。”徐大说道。 谢蛤蟆温柔的笑道:“无量天尊,老道士不去,老道士得在阳世给你们引路,否则你们怎么回来?” 徐大沉默了,然后问武大三道:“我要是现在说我不想去过阴了,会不会显得很不讲义气?” 武大三点头,八喵和九六也点头。 谢蛤蟆说道:“其实过阴要注意的事很多,我来不及一一讲解,你们就记住一点,当你们到了阴间,会有符箓在你们面前燃烧,你们一定要跟紧它,别离开它!” 王七麟道:“好。” 谢蛤蟆又叮嘱道:“老道士会以符箓引你们去找阴差,记住,别多事、别生事,见了阴差先礼后兵,实在不行就干他!” “干他?”王七麟和徐大愣住了。 谢蛤蟆道:“对,反正先从他手里抢回来阿三的阴魂,剩下的好说,有人给你们顶着!” “好了,我现在送你们去阴间。” 徐大嘀咕道:“这话怎么有点瘆得慌?你用什么送我们?不会一人一刀子吧?” 谢蛤蟆甩了他一袖子,道:“本来走阴很麻烦,但这里有祭鼎,你们跳进去就行了,穿过祭鼎就是阴间。” 王七麟将八喵和九六交给谢蛤蟆,八喵利索的钻进他怀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胖脸。 九六跑到了井口,摇晃小尾巴等待着下井。 谢蛤蟆道:“去吧,有灵兽相随,你们总归安全一些。” 王七麟笑道:“好,那咱们虽然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或许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 九六愣住了。 这他六的公平吗? 徐大一手捏着鼻子、一手伸出去,然后头下脚上的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响,他捂着头从下面站了起来骂道:“透他老母!这井水怎么这么浅?” 王七麟跳了下去。 果然,井水只没到他的膝盖。 谢蛤蟆笑道:“否则小宝一个八岁孩子,怎么能在井水中找到木马?” 一张草绿色符箓缓缓摇曳着飞下来,它不断燃烧,化作一道恢弘的碧绿光芒。 徐大诧异的看向王七麟道:“七爷,你头顶绿了。” “徐爷,你绿的更彻底了。” 这时候八喵和九六一个接一个往下跳。 谢蛤蟆的声音响了起来,语调是前所未有的苍茫雄浑:“厚土反其地,黄泉归其壑,神鬼毋作,诸灵归其九幽……” 声音不紧不慢的响着,浑浊的井水波澜不兴的轻轻荡漾着。 明明人在水中已经不动弹了,可是井水却逐渐荡漾的开始厉害起来。 夜色不佳,井道昏暗。 按理说人的眼睛会逐渐适应昏暗,可是井道的黑暗却像是细水长流,一点点变得浓密。 水波摇曳,逐渐上涨。 这种水位上涨只是一种感觉,王七麟伸手摸了摸,感觉井水还是将将没过大腿根。 浑浊的井水窸窸窣窣的围绕着他们转动,像是一片虫潮…… 王七麟感觉眼前越来越黑,井水忽然荡漾,猛的上涨到了他的头顶。 接着他反应过来,并不是井水上涨,而是他的魂魄在往下落! 一瞬间的事,他感觉井水消失了,无影无踪,他的脚踩到了结实的地面上。 一个很小的声音响起,好像有人捏着嗓子贴在他身后发声:“八喵、九六……” 王七麟余光看到身后有一团绿光,便下意识要往后挥刀。 妖刀没有在他身边。 这是生平第二次,他离开了妖刀。 但他还有九字真言和《阴阳大道》内功,一阴一阳、一冷一热两道灵气在他体内翻滚,他双手交叉拍出一记宝山印…… 就在此时,一点星光亮起,星光逐渐扩大变成了一道火苗。 王七麟回过身来看到了捏着嗓子的徐大,大手印已经拍到他胸口了。 见此他赶紧撤回宝山印,闷哼道:“你又搞什么鬼?捏着嗓子干什么?而且你怎么绿了?全身绿了?哦,那衣服在阴间能发绿光啊?” 此时徐大跟个夜光人似的,又像让人糊了一身绿油漆,绿的通透! 他郁闷的说道:“我一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绿了——不是,是我身上冒出了绿光。然后忽然找不到你了,也找不到八喵和九六了,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好捏着嗓子小声的找你们。” 确实,八喵和九六不在他们身边。 王七麟正着急,一阵清脆的铃声从后方‘叮叮当当’的响起。 声音冲着他们方向而来。 王七麟急忙再捏大手印,九六摇头晃脑的身影出现在符箓燃烧的光芒中,八喵追在它身后,夹着尾巴跑的小心翼翼。 少见的变成了怂喵。 王七麟赶紧将八喵抱起来,八喵用脑门蹭他下巴,跳到他肩膀上蹲下揣着手手开始咕噜咕噜的念佛。 九六则在他身边跑来跑去,脖子上的铃铛一直叮叮当当的响着。 徐大愕然道:“七爷,九六的铃铛怎么响了?”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因为绥绥娘子也不是一般人。” 他早该想到的! 八喵见了沉一都不怕,可是在绥绥娘子面前老实的跟个奶猫似的,九六更不用说,直接变身舔狗。 符箓像秋风中的落叶一样缓缓飘荡,王七麟将猜测甩出脑海,抖擞精神跟了上去。 徐大又问道:“七爷,这就是阴间?好像跟阳世间也没什么区别啊?” 王七麟摇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 昏暗的符火中,两边依稀有墙壁,墙壁上还绘制着图案。 徐大也发现了这点,他小声说道:“不对啊七爷,这有点像是墓道!你看这墙壁上的图,这不就是帝王陵墓的墓道两旁的升仙图和辟邪图吗?” 光芒太晦暗,王七麟看不清图像的具体内容,于是对徐大说道:“你浑身发绿光,往旁边走走,给我照个亮。” 徐大往旁边一站,旁边墙壁上的画面顿时亮堂了。 云雾升腾、神人飘飘,有人身蛇尾的男、女分别怀拥日、月,云纹之中有青龙摆尾、有白虎腾跃,一片云彩飘过,朱雀出现。 朱雀两边是赤豹和金蟾,又有九尾狐端坐云间俯瞰苍茫大地,到了这里九六忽然开心起来,冲着九尾狐‘六六六’的叫了起来。 碰到了个眼熟的。 往后还有一些瑞兽和神人,再往后墙壁上则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邪祟妖魔,姿态丑陋狰狞,阴气森森,极尽凶残。 见此徐大恍然道:“这好像是驱傩啊?七爷你知道驱傩吧?咱还真走在墓道里,大型陵墓的墓道中都有驱傩辟邪图,目的便是驱逐邪祟,保佑墓主人升天成仙……” “对对,还真是这个,不过这应该是阴间的墓道,你看这画的,厉害,逼真。” “在哪里?” “什么在哪里?” “哦没什么。吾草!你看这是什么鬼啊?呲牙咧嘴的,吾草好吓人啊,可惜大爷的狼牙棒没带下来,要不然给它一杠子,看它这嚣张样。啊tui!” “咦,又一头九尾狐,咱们刚才好像见过一次九尾狐了,怎么又有一头?” “可能这里画的九尾狐就是比寻常瑞兽多吧。咦,不对啊,这不又是白云神人图吗?你看伏羲女娲怀抱日月、青龙白虎拨云换天……”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说道:“咱们鬼打墙了。” 徐大震惊了:“在阴间还有鬼打墙?不应该啊!” 确实不是鬼打墙,他们继续往前走,王七麟忽然听见了一阵‘滴答滴答’的声音。 像是有水滴从头顶落在地上。 一直闭着眼睛念佛的八喵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九六使劲摇了摇头,将铃铛摇晃的跟上课铃声似的。 两人站定,滴答滴答的声音却逐渐清晰,像是在靠近过来。 水声越近,声音越密,本来只是水滴落地,等到了他们近前却变成了雨水瓢泼。 雨幕之中一个声音接着响了起来:“一吐息,有水九千二百四十四亿八千六百三十七万五千零一滴落下。” 徐大嘴角抽了抽,道:“七爷,我听懂了他每个字,怎么这些字合起来,我就听不懂了?” 王七麟也没明白他的意思,他沉声问道:“你是阴差?” 声音再度响起:“一吐息,有水八千六百四十六亿五千一百六十五万二千二百四十零一滴落下。” 王七麟抱拳行礼道:“在下听天监平阳府铁尉王七麟,拜见阴差大人。” 一个人影终于出现,他站在雨幕中说道:“这里不是听天监该来的地方,你有玄猫天狗陪伴,还有一个昆仑奴仆役,那你是天子五坊中哪一位坊主家的公子?” 八喵九六昂头挺胸,徐大心态崩了:“你说什么?昆仑奴?” 人影在雨幕中说道:“你家仆役好没有礼貌。” 王七麟微笑道:“大人误会了,这是我的兄弟,他不是昆仑奴,只是长得高大一些黑了一些胡须密集了一些肌肉发达了一些……” “这不就是昆仑奴吗?”人影打断他的话说道。 徐大拦住王七麟低声道:“直入主题吧,七爷,我昆仑奴就昆仑奴。” 王七麟道:“阴差大人,在下有一位属下的阴魂好像由于误会被您给拘了,此次在下冒昧走阴,便是想要与您仔细说说这事,想要与您解除误会。” 人影说道:“武大三?” 王七麟欣喜道:“不错,正是武大三……” “没有误会,他悔庄,按祭鼎赌局的规矩,我收走他的阴魂。不过他不会死,身躯还会苟活到阳寿将近之时。” “悔庄?”徐大下意识的反问道。 “悔庄!”人影笃定的说道。 王七麟看向徐大,徐大低声解释道:“悔庄是赌桌上的事,就是庄家开了局,你投注了,然后又反悔了,把筹码给拿了回去。这样庄家自然不乐意,就要惩罚这么干的人。” “所以,七爷,老蛤蟆又它娘给猜错啦!他说木马和腰刀被当做了祭品,小宝和阿三抢祭品所以遭到阴差报复。压根不是啊,这阴差说了,那祭鼎是赌局……” 王七麟心里一沉,道:“小宝的木马阿三的刀是筹码,他们本来下注了,结果又收了回来,阴差是庄家,庄家不乐意了,所以要收走他们阴魂当做惩罚——难怪小宝刚才看到阿三就说‘你也来了’,他们两人是一样的遭遇!” 雨中人影摇头:“不,阴差不是庄家。阴差,是赌徒!” 四周恍恍惚惚出现了一个个影踪,若隐若现,飘渺不定。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被围住了! 雨中人影又问道:“你们此行,是为了带回武大三的幽精吗?” 王七麟说道:“是的,我要将他被你们扣押的魂带回去,请问有什么条件?” 雨中人影说道:“没有条件,你带不回去!除了胎光魂,武大三其他的二魂七魄都已经不属于他了!” 王七麟恳切的说道:“阴差大人请高抬贵手,此事着实是误会,不论武大三还是王小宝都不知道祭鼎的禁忌,还请大人……” “不必说了,他们不知道,不是我的错,是他们命中该有此一劫!”雨中人影的声音逐渐变得高傲。 王七麟和徐大还想再说,雨中人影声音陡然严厉:“无需再说!你们当这里是鬼市,可以讨价还价吗?我耐心已经耗尽,看在听天监面子上,我放你们离开,你们不要得寸进尺!” “你放我们离开,不是看在听天监的面子上,你是留不住我们。”王七麟缓缓的说道。 对方既然不肯让步,那就只能撕破脸! 八喵和九六耳朵最灵光,听出他语气转变立马开喷:“喵呜喵呜!”“六六!六六六!” 九六老规矩,一边喷一边蹦跶,呲牙咧嘴瞪白眼,超凶! 王七麟运行《金刚横练》神术,奇经八脉阴阳二气流转,双手开始掐内狮子印:“既然不能谈,那我们就打!” “且慢!” 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出现,黑暗中响起马蹄声,一匹纸马拖着一辆纸车出现。 赶车人是个清癯的老人,他有一只袖管空空荡荡,用一只手来赶车。 车内有女声幽幽的响起:“此地不比旁处,仓大人、二位大人,您三位能否给奴家一个薄面,不要在此地起冲突,若有矛盾,我们按照规矩以赌定胜负,何如?” 王七麟心里一喜,顿时认出这辆车的身份。 赶车的是孟友木,车内的则是曾经去牌坊乡找过孟友木的马面罗刹静娘。 缘起缘灭,他们竟然在这里相遇了。 马面罗刹似乎不是小角色,雨中的阴差很快说道:“既然静娘从中说和,在下自然不会扫你面子。” 徐大搓了搓手,问道:“赌什么?六博、双陆、打马、骨牌……” “天地之道!”阴差打断他的话冷冷的说道,“你说的这些是你们阳间凡人打发乐子的小把戏,不值一提,在这里我们赌的是天地之道!” 车中静娘说道:“不错,就像这位阴差大人擅长《数水记遗》,他能算某时之间,一场雨落下多少雨滴。二位大人须知,这《数水记遗》乃是轩辕黄帝所创的算学神术,在文王演八卦之前,它是方士们预测天地大事、沟通鬼神的唯一术法,很厉害。” 阴影中响起一个干巴巴的声音:“静娘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你透露出太多信息了,是不是看上了这个小郎君?” 徐大立马凑到王七麟耳畔低声道:“要不要大爷教你几下卖骚的本事?” 静娘嘻嘻笑道:“怎么,仓大人不满意了?实不相瞒,奴家确实看上了一个人,不过不是这位小郎君,小郎君已经名花有主,奴家看上的是他身边那昆仑奴。” 徐大懵了。 王七麟赶紧说道:“快卖骚!快卖骚!” 342.对赌阴差(求票票) 雨中的阴差冷冷的说道:“不要再废话了,我们按照规矩赌天地大道……” “那就赌天地大道,现在我的小奴奴和他家大人代表武大三,以武大三的腰刀为注与你对赌,继续这场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赌局。”静娘接话道。 雨中的阴差断然说道:“绝不可能!武大三收走腰刀撤走了赌注,按照规矩他要受到惩罚。” 静娘笑道:“好吧,如果你坚持这么做,那你们就开打吧。不过奴家提醒你哦,这位小郎君有一只玄猫和一只天狗,你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你要找我们帮忙也不行,因为谁要是伤到了它们两个,嘻嘻,那乐子可就大了,我想这里可没人敢冒险帮你。” 这话在提点王七麟。 王七麟知道了,阴差害怕玄猫和天狗,而且玄猫天狗有背景,这里的阴差们都不敢伤害它们。 于是他立马使了个眼色,八喵炸毛九六蹦跶,越来越凶。 甚至九六还撒了一泡尿。 它提前在阴间给自己占了一块地盘。 雨中阴差沉默良久,缓缓的说道:“静娘,你我有交情,你与听天监并没有交情,那么你为什么帮助他们对付我?” 静娘叹了口气,诚恳的说道:“我在帮你,你相信我,我现在是在帮你!” 雨中阴差有所感悟,语气变得缓和起来:“无论如何,我和重视我们的交情,那我给你这个面子,他们可以代替武大三重启赌局。” 静娘说道:“那我来做见证人,首先我介绍赌局规则,二位大人可以提出一个与数字有关的问题,由这位阴差大人来算计,如果他算出答案,阴差大人胜;如果他算不出答案,你们出题人胜!” 徐大道:“这不是赌博,这是比试啊。” 旁边有围观的阴差冷飕飕的笑了起来:“若真赌天地之道,你们两个凡人怎么跟我们赌?我们平时以阳间人的寿命为赌,一场赌或许跨越数年时间,你们有耐心等吗?” 王七麟挥手道:“一切谨遵静娘安排,就赌这个。” 又有阴差低声笑道:“蠢!仓严的《数水记遗》有所小成,你竟然与他赌数字,呵!” 名叫仓严的雨中阴差对静娘的安排似乎很满意,他笑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很好,那我们开始!” 王七麟正要说话,仓严又说道:“我提醒你一句,你提的问题,一定是有答案的,若是没有答案,那就是你输了。” “好!” “请!” 王七麟说道:“既然我们以天地之道的数字为赌,那我问你,自女娲娘娘造人以来,天地之间人族共有多少婴孩?” 正要开算的仓严一听这话懵了。 雨势顿时急了三分。 围观阴差叫道:“绝不可能,谁都不知道这个答案!” “不错,谁能知道自古至今多少人婴出世?” 王七麟冷笑道:“诸位要一起参赌吗?你们筹码在哪里?” 车中的静娘厉声道:“诸位想要破规矩吗?” 一听这话,阴影中响起几声闷哼,再没人说话。 雨势和缓,仓严听到同僚们的话心里踏实三分,他说道:“我不知道答案,你来说出答案。” 王七麟道:“自古至今人族出世有多少婴孩呢?两类婴孩,一类是男婴,一类是女婴!” 徐大眼睛一亮:“七爷,妙啊!” 大雨呼啸着拍打着地面,雨水瓢泼而下。 车中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围观的阴差炸开了:“你耍诈!”“这这算是什么狗屁算术问题?”“老仓你被玩了!” 仓严厉声道:“狡猾,狡猾!那、那天阉呢?还有天阉!” 王七麟微笑道:“天阉不是第三类人,男婴才叫天阉,所以还是男孩。” 徐大补充:“你是不是还想说石女?对不住,女孩出了毛病才叫石女,所以她还是女孩。” “你耍诈!”仓严腔调越发尖利。 王七麟依然笑道:“我的问题是不是与大道相关?是不是涉及算术?是不是有答案?” 仓严在雨幕中走来走去,看样子恨不得出手掐他脖子。 八喵和九六也在走来走去,九六盯着他使劲呲牙咧嘴:你敢出来我就咬你脚! 仓严挥手,一个近乎透明的水影闪出。 他咬着牙说道:“好,你赢了,我放武大三的幽精回去。但是,你是听天监的官儿,那你辖内有孩童丢了一个爽灵之魂,你不给他找回去吗?” 王七麟道:“王小宝的爽灵?” “不错!” 王七麟说道:“我当然要给他找回去……等等,同样是悔庄,你抽走武大三的是幽精,三魂中最无关紧要的幽精,可是你抽走小宝的是爽灵,主管智慧与心神的爽灵?!” 他心里突然出现一个想法! 仓严不管这些,他径直说道:“我来出一个与天地之道相关的算术题,你算出来,我就将他的爽灵还给你!” 他显然不甘被耍,一心想要扳回一局。 王七麟答应,仓严又说道:“那你以什么为筹码?” 这下子就比较为难人了。 他们下来的时候只有一身衣裳,随身物件都没带下来,他现在就剩下谢蛤蟆给他们用的符箓,可符箓也不是他的,而且还在他们头顶燃烧着呢。 一名阴差不怀好意的走出来说道:“以你的玄猫或者天狗为筹码如何?” 王七麟骂道:“汝想屁吃!” 徐大低声道:“七爷算了,咱还是撤吧,这种赌局谁坐庄谁就能赢,小宝的爽灵与咱们无关……” 王七麟摇头道:“不行,徐爷,我是平阳府铁尉啊,小宝是我辖下百姓,我有责任庇佑他的安康。他遇到了诡事,那我就有责任帮他解决诡事,何况这件事里他是无辜的,是有孩子欺负他,他误打误撞丢了爽灵,我应当帮他找回来。” 这是责任。 义不容辞。 徐大为难的说道:“可你输定了!” 王七麟偷偷冲他挤挤眼:“我赢定了!” 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身上,还真摸到了东西:挂在腰上的天王轮回钟竟然也被他带下来了! 于是他将这座小钟拿了出来,拖在手中朗声道:“我这里有一座大法宝……” 他不知道天王轮回钟到底是什么东西,但知道这是一件大法宝,本来他准备吹嘘一番,哪知这钟离开腰带被他托在手中后陡然大变! 小小的青铜钟突兀的变大,钟口与他手掌相仿。 钟身上的字符像是活了一样,围着钟开始游动,好像一群小蝌蚪。而钟上的四大天王更是厉害,直接跳了起来,飞在钟上方同样围着钟转圈,转着圈他们还往四周看,然后又凑到一起好像商量什么…… 阴车中的静娘失声叫道:“这是天王轮回钟!怎么会在你手中?” 本来围观的阴差阵势大乱,鬼影闪烁,四周堵了一圈的阴差们竟然在方寸之间全跑了。 静娘叫道:“你抓住这座钟,万万不要在此地敲响它!王大人,万万不要敲响它!会有大麻烦!会有大麻烦!会有大麻烦!” 仓严看起来也想跑,雨幕像远处移动,雨声渐弱,但很快又回来了。 他欣喜若狂的叫道:“你以这座钟为筹码,对么?这是你自愿的!” 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不错,我愿意以这座钟为筹码,可是你的筹码跟我的筹码不对等!” 静娘幽幽的说道:“他没有能与你对等的筹码。” 仓严叫道:“有!我以《数水记遗》测算过,你是平阳府新任铁尉王七麟,你要来查一桩书生失踪案,你前些日子刚来平阳府的时候还在姜山查过一桩案子,对不对?” 王七麟道:“对,继续说。” 仓严激动的说道:“我恰好知道这两件案子中的一些很重要信息,书生们和鱼汕汕的生死信息,怎么样,我将这些信息做筹码,与你对赌!” 王七麟摇头道:“你现在的筹码还是不够对等,算了,用你的筹码来与我的天王轮回钟对赌,这样是对此钟的侮辱。我要换筹码,除非你能拿出对等的筹码。” 虽然他对即将到来的对赌很有信心,但并不是百分百有信心。 本来他不知道天王轮回钟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才肯拿出来做筹码,现在他知道这钟是个大宝贝,绝不容有失,最终还是决定先把它收起来。 他已经有新筹码了。 仓严叫道:“你想悔庄?” 徐大不屑的说道:“你有足够对等的筹码吗?按照赌桌规矩,你若是拿不出对等筹码,那这赌局可就算我家七爷获胜了,都不用看局,直接就是他获胜,因为你跟不起!” 静娘说道:“不错。” 雨势时大时小、变幻莫测,最终仓严哀嚎一声道:“那你们还有什么筹码?” 王七麟道:“你刚才想以信息做筹码,对吧?我也以信息做筹码!” “什么信息?” 王七麟微笑道:“关于祭井的信息!” 王小宝当初跳入祭井,然后出现在井口,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 其实知道这祭井通往阴间后,王七麟就猜到了他是怎么出来的,他是被阴差送上来的。 那么,阴差为什么要送他离开祭井? 如果说阴差发善心,那他为什么还要抽走王小宝的一个魂?而且还是爽灵之魂? 要知道人体三魂,胎光管生命,最重要;爽灵管灵智,次重要;幽精管喜好,最不重要。 阴差抽走武大三的就是幽精。 那么,阴差为什么偏偏抽走王小宝的爽灵? 答案呼之欲出:他不能让王小宝存在灵智,将自己的遭遇告诉外界;他甚至不能让王小宝待在祭井里,让人们过多的关注祭井。 再联系原本没有门的祖祠建筑,王七麟推断出一件事:阴差们不想让人间知道这里有一座祭井,所以才将它封闭起来。 果然,听了他的话仓严叫道:“你说什么?” 王七麟说道:“这座祭井所在是个机密,你们不能让人间知道它的位置!” 仓严冷笑道:“一派胡言!” 王七麟道:“那我离开这里回到阳世,马上就广布四方,告诉全天下这里有一座祭井!” 仓严轻松的说道:“那你就去说吧。” 徐大嘿嘿笑道:“七爷,咱不光要告诉天下人这里有一座祭井,还要告诉他们阴差在这里搞赌博,我估计天底下不少赌徒想跟阴差大人们过过招,特别是一些修士大能,嘿嘿。” “吾日你祖宗!”仓严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死了别落我手里!你你你!你们两个出不去了!” 王七麟亮出天王轮回钟叫道:“那我现在要敲钟!” 阴车的纸马猛的快速踏步,静娘厉声道:“仓严大人,天王轮回钟若是敲响,你们仓氏全族都要受到严惩!” 大雨瓢泼,如瀑布般砸在地上。 隐约透过雨幕,王七麟看到仓严蹲下了,抱着头蹲下了。 徐大说道:“他好像很难过。” 仓严喃喃说道:“行行行,我接受你的筹码,我们开赌,你告诉我一呼吸之间,这里落下多少雨滴。” 王七麟心里大笑,自己果然猜对了! 先前仓严一出现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和徐大起初没明白什么意思,但他慢慢的就参透了,其实他说的是一呼吸之间笼罩着他的雨水落下了多少滴。 这是他用来修炼《数水记遗》法术的方式。 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即使厉害如谢蛤蟆,恐怕也算不出一呼吸之间能落下多少雨滴,除非修习过类似的法术,否则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大难题。 他轻松的对仓严说道:“落下了雨滴总数一半的两倍。” 仓严惊呆了,他问道:“你、你说什么?你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是吧?” 王七麟认真的说道:“我就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问‘一个呼吸落下多少雨滴’,我答‘落下雨滴总数一半的两倍’,对不对?” 仓严叫道:“当然不对!刚才一个呼吸落下的雨滴是四千一百二十六亿五千一百六十五万三千三百八十零九滴!” 王七麟说道:“是啊,刚才一个呼吸落下的雨滴是两千零六十三亿两千五百八十二万六千六百九十四滴半的两倍四千一百二十六亿五千一百六十五万三千三百八十零九滴!咱们的答案是一样的!” 徐大终于反应过来,他吞了口唾沫竖起大拇指道:“七爷,顶呱呱啊!” 仓严愤怒的咆哮道:“你耍诈!你又耍诈!” 王七麟说道:“可是我打错了吗?你没有问我具体落下多少颗雨滴呀,你问我落下多少雨滴,我给出了一个正确答案。” 静娘幽幽的说道:“他的答案是正确的。” 仓严冲她吼道:“你为什么总是偏帮这个狡诈小子!” 静娘说道:“因为他的答案确实是对的。” 其实只要仓严问的问题与雨滴有关,他就赢不了。 王七麟防备着他询问‘多少滴’,他也准备好了答案:这个问题概念不清,怎么算一滴雨?指肚大也是一滴、沙粒大也是一滴、沙粒大的一滴还能再分成无数滴…… 实在不行他就准备弄出微积分来,甚至他还可以拿量子力学来应付仓严。 虽然他并不了解这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他在梦中时候记住过一句话,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总而言之,仓严如果想赢,他应该用修炼的《数水记遗》来演算未来,而不是跟他玩数字游戏。 但对他来说选择玩数字游戏才是十拿九稳的手段,就像先前一个阴差说的那样,比算术很少有人能比过他,新汉朝懂基础算术的人就不多,更别说这样的大数额算术。 仓严心累了,他又拍出一道水影,然后疲惫的说道:“那六十四个书生只有一个死了,另外六十三个还没有死。鱼汕汕身躯已经化为枯骨,可是魂魄并没有进入地府,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因为我也没有找到。” “好了,你走吧!” 王七麟说道:“别急,我还想跟你赌一场,这次我想知道天王轮回钟……” “你行行好吧,你做个人吧,你办点阳间事吧!”仓严突然心崩了,“我不与你赌了,我与你做个交易,咱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什么交易?我想知道天王轮回钟……” 仓严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上去将占据了祭场的王氏赶走,将它重新封闭起来。然后我告诉你书生案中一个很重要的相关人员的信息!” 王七麟不死心的问道:“我用天王轮回钟做筹码,咱再来一局。” “我出题吗?”仓严希冀的问道。 “我出!” “那我不干!”仓严痛快的拒绝,语气很坚定,“咱们就做个交易!” 王七麟悻悻的说道:“行吧,那就交易,我上去就给你把这祭场封死,谁也不让进。” 仓严松了口气,道:“你于明天清晨离开桂花乡,骑上马一直往北走,一个时辰之内就会碰到与书生们相关的一个人。” 王七麟失望的说道:“就这个?” 仓严无奈的说道:“实不相瞒,大人,我告诉你这消息可是说冒了很大风险,这还是我不久前才从一位大能口中得知的消息呢。唉,倒霉,倒霉,你走吧,走吧!” 雨声渐行渐小,最终消失不见。 这时候传来仓严微弱的声音:“草!我们余生不要再相见,姓王的,你死都别死在平阳府!” 静娘狂笑,身体好像在撞马车,将车厢撞的砰砰响。 孟友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老朽还是第一次见到仓严大人如此失态。” 王七麟向两人拱手行礼,孟友木受宠若惊,规规矩矩的下来向他行跪拜礼。 八喵悄悄的从后面扒拉上了马车,然后用长尾巴将九六拉了上去,一猫一狗躺在车后开始睡觉。 夜深了。 他驱赶马车带两人返程,路上王七麟想从静娘口中套点话,但还是没好意思。 毕竟人家今天帮他不少。 静娘蕙质兰心,最后分离的时候说道:“王大人,天王轮回钟是一件至宝,沟通阴阳两界的九宝之一,在阳世敲响能震慑妖魔、在阴间敲响能惊吓万鬼引发暴乱。” “你今天不该拿出它来的,等你回到阳世后最好尽快将它交给朝廷,或者交给一位有大神通的前辈。现在许多阴差知道你拥有此钟,以后怕是会有妖魔鬼怪去掠夺它。” 王七麟说道:“多谢静娘,你对我的恩情我牢记于心!” 静娘笑道:“我只是报答你对我的恩情罢了,我们以后想必还会再见,所以就不必感伤什么了,下次见。” 他们再往前走了两步,黑暗中出现水迹,接着他感觉身躯忽然倒转,明明应该在他脚下的水出现在头顶。 接着,隐隐有月光照耀下来。 九六叫唤,谢蛤蟆大喜:“王大人、徐大人,你们回来了?” 徐大不屑的说道:“这有什么好惊喜的?我跟七爷联手,那就是刀山火海也能安然无恙!” 王七麟服了,本朝若以装逼考功名,徐大这逼绝对能连中三元! 他们上来,武大三热泪盈眶的跪下了:“七爷,我阿三以后唯你是从!你就是让我吃屎我也吃!” 王七麟一愣一愣的,本朝若以拍马屁考功名,武大三即使不能考上状元也能考个举人。 王小宝看到九六和八喵后很高兴,指着笑道:“小狗,小猫,哈哈,真好看。” 徐大问道:“这孩子的爽灵归体了?” 王小宝看了看他,又笑的更开心了:“汪汪!你是汪汪!” 徐大一把拉住王七麟说道:“七爷你放开我,别拉着我,我今晚非得好好收拾这小崽子不行!” 243.你可知罪(支持正版啊亲们) 爽灵归位,王小宝恢复正常。 但依然不是一个正常的十岁孩子,他现在智慧相当于两年的八岁时期。 可是对王元通一家来说已经足够喜极而泣,儿子成为转世灵童并非他们所愿。 他们是普通百姓,只希望孩子在身边平平安安长大。 转世灵童问题算是解决了,谢蛤蟆感叹道:“无量天尊,难怪这俞荫县总有转世灵童,原来是桂花乡里有个祭场。” 他给三人介绍,祭场顾名思义,就是祭祀之场地,这种地方出现于上古时期,不是好地方,因为当时祭祀要用活人、活畜、活禽,相当于一个衔接阴间的道场。 后来朝代更迭,这处祭场逐渐消失在人们视野中,但它阴气浓郁、怨气深重,被阴差和附近山精水怪相中,选择在这里做赌场,而祭井就被当做收集筹码的钱箱,扔进去的东西肯定不能往外拿。 徐大对此持怀疑态度,他问道:“老蛤蟆你到底行不行?整天人模狗样好像没有你不知道的,结果你老是猜错。” 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你当老道士能勘破——我,哼!告诉你,老道士能认出祭井并找到从祭场进入阴间的口子,已经是顶了不起的事了,其他人你们就是把歌帅找来也没用!” 徐大还要嘲笑,王七麟拦住他道:“道长确实已经很厉害了,咱不能指望任何人能知晓万事真相,那不是人,那是神仙!” 他想到了在梦里见过的一句话,便说道:“有句话说的好啊,修士一思考,鬼神就发笑。咱们思考的鬼神之事,又有多少是事实真相?” 谢蛤蟆长笑道:“阿弥陀佛,修士一思考,鬼神就发笑,这话不错,老道士喜欢。” 武大三说道:“七爷、师傅、徐爷,那后面咱还怎么查?七爷说明天要封闭祭场,那咱们以后还怎么调查杨大人和冯亮死亡的事?” 王七麟道:“在这里查不到了,王小宝显然和他们两人的死亡没有关系。” 但这次来桂花乡确实大有收获,他起码知道了一个消息,依然失踪的六十三个考生没有死,可能被拘禁或者困在了什么地方。 而且他还发现天王轮回钟的一个用法,这是阴间的神器。 谢蛤蟆收获就比较大了,他收获了一个徒弟。 武大三虽然没立下什么功劳,但表现出来的为人处世让他还挺欣赏的,于是回到驿所,他连夜教导武大三学五郎八卦棍。 五郎八卦棍法是由杨家将的杨五郎始创,起初是枪法,但杨五郎随父征契丹后到五台山为僧,不能再用长矛大枪,于是以枪化棍,又结合参悟的道术演化出这一套棍法。 谢蛤蟆之所以了解这套棍法便是因为它更多与道教有关,一套棍法走内外八卦,演变出六十四招,长短兼施、双单并用,法门多而密,勉强也能算是棍法中的《太阴断魂刀》。 他们回到驿所是深夜,谢蛤蟆没有休息,连夜教导他开始修炼棍法。 这套棍法太复杂,以圈、点、枪、割、抽、挑、拨、弹、掣、标、扫、压、敲、击十四字为诀,变化多端,谢蛤蟆一套棍法施展开来,那真是棍风压秋风、棍影像鬼影。 武大三看懵了。 这怎么学? 王七麟这边心里痒痒,问道:“道长你怎么不把这套棍法交给我啊?” 徐大问:“咋了,你想舞枪弄棒啊?” 谢蛤蟆道:“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一套刀法就已经修炼至大成境界,这样我教你学棍法做什么?何况五郎八卦棍比起你的《太阴断魂刀》可要差太远了。” 说起功法,谢蛤蟆又忍不住感叹:“你与仓家的阴差打赌时候,应该让他以《数水记遗》的修炼之法为筹码的。” 王七麟摇摇头说道:“这东西有啥用啊?算下了多少滴雨?” 谢蛤蟆冷哼一声,道:“屁!《数水记遗》是黄帝所创的高深算术,它有三等法,谓上、中、下。” “其下数者,十十变之,若言十万曰亿,十亿曰兆,十兆曰京。中数者,万万变之,若言万万曰亿、万万亿曰兆,万万兆曰京。上数者,数穷则变,若言万万曰亿,亿亿曰兆,兆兆曰京……” 王七麟挠挠头道:“你这么说我们听不懂。” 谢蛤蟆咂咂嘴说道:“无量天尊,我简单来说吧,这算术有三等算法,最下等的算法最浅短,可以用来计数、算术;最上等的算法神秘宏阔,世不可用。现在流传在阳世的都是中等算法,能算人一生富贵、能算一国国运。” 王七麟问道:“仓严学的是上等算法吗?” 谢蛤蟆摇头道:“他学的应该是中等算法,上等算法都不是普通鬼神能学的,而是给地府和天庭用的,能推衍大道,非大鬼神大妖学了会遭天谴!” 王七麟有所意动,道:“要不然,咱们再下去一趟?” 谢蛤蟆又摇头:“算了,这种神术都是有缘者得之,你们没有得到它那就是没有缘分,不能强求。” “缘分?”王七麟冷笑,“人的缘分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命由我……” “外面起来云彩了,好像要打雷。”徐大随口说道。 王七麟把剩下半句话憋回嗓子眼里,悻悻的说道:“你继续教徒弟吧,我回去睡了。” 回了房间他给八喵和九六仔细的擦了擦小jiojio,然后搂着它们上了床。 八喵火力很壮,所以要放到脚底。 九六还是小朋友,所以要搂在怀里。 即使是深秋时节,可王七麟还是感觉这夜晚很暖和。 梦里他又去了地球,非常认真仔细的学习了地球上的知识。 知识改变命运。 经过今晚与阴差的两场赌局,他现在深深的理解了这句话。 早上起床,谢蛤蟆精神萎靡。 徐大问道:“咋了,你们俩昨晚舞棍弄棒的整了一夜啊?” 驿所里的游星和力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丝笑意。 谢蛤蟆懒得理睬他,自顾自的站起来捏了捏腰叹气道:“唉,我这个老腰啊!” 武大三也是一脸倦色,但还是第一时间凑上去说道:“师傅您趴下,我给您捶捶腰。” 谢蛤蟆唉声叹气:“唉,无量天尊,不用了,你去吃个早饭歇息一下继续练棍吧。” 王七麟说道:“要不然道长你先留在驿所里歇着吧?我带老徐往北走走看。” 谢蛤蟆摇头道:“不妨碍,我待会在马上打坐睡个觉就行。” “这也行?”徐大很吃惊。 谢蛤蟆说道:“这算什么,九六趴在你头上都能睡着呢。” 九六打了个哈欠,它还没有睡醒呢。 王七麟将封闭祭场的事叮嘱给武大三,然后一大早顾不上吃饭,叼着个包子就往北上路了。 骏马断断续续的奔行了半个时辰,王七麟铁青着脸勒住了马缰绳。 他面前出现了一个村子。 道路两边是个规模不小的村子! 这村子里有多少人?他估计没有一千也得八百! 谢蛤蟆分析道:“书生失踪案相关的人,应该与村里人关系不大,这样我们进去问问,一问有没有读书人,二问有没有外来人,怎么样?” 三人骑马进村,一个扛着锄头的汉子盯着他们官服看,忽然之间主动跪下了。 王七麟心里一喜,有门! 他跳下马去问道:“兄台请起,你为何下跪?” 汉子略有些慌张的问道:“大人您可是听天监的大人?我在县城里扛大包的时候见过你们这样的大官,就是这么穿着官服。” 王七麟笑道:“对,我们在听天监当差,你有什么事要汇报给我们吗?” 汉子赶紧施礼:“小人刘山峰见过官老爷,请官老爷给小人做主呀!” “你怎么了?” 刘山峰着急的说道:“小人的爹刚刚去世,小人和家里兄弟要给他办丧事,可是我爹的钱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平日里都是小人供养我爹,所以家里兄弟就说是我把他的钱都给藏了起来。可是小人冤枉,冤枉!绝对没有藏过我爹一个铜板!” 王七麟失望,这好像跟书生失踪案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刘山峰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脸膛晒的漆黑、手上全是老茧,衣服裤子都有补丁,深秋大冷的天还是一双草鞋,估计平时日子过的不好,碰到这糟心事把他给折腾的够呛。 谢蛤蟆和徐大在看着他,他能说什么?只能叹了口气道:“带我们去看看吧。” 正好路上他们打听了一下村里的情况,结果更失望了,这村叫刘家营,几十年没有出过读书人,不是农民就是力工,村里风气保守,也没听说有外来人进村。 最近倒是发生了件诡事,就是刘山峰老爹平日里存的钱找不到了。 大清早的村里人正准备下田干活,走在街上看到有官老爷到来,便迅速的呼朋唤友、吆三喝四,一起蹭到了刘山峰家里看热闹。 刘山峰家里穷破,一件茅草屋、一圈土胚墙,院子里种了一棵大杏树,此时深秋萧瑟,杏树叶子落下,还剩下一些干杏子在枝头摇摇晃晃。 刘山峰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也来了,三人见了王七麟一行倒不敢放肆,他们三个当场下跪给三人磕头,哭着嚎着要他们主持公道: “大人,我爹平日里省吃俭用,至少留了五十个银铢!” “一点没错大人,请您明察啊,我家老爷子绝对留下不少银钱,我见着来,就上个月我还见着他数来着。” “大人啊,给我们兄弟主持公道呀,这钱肯定让老三给私下里吞了,一定让他吞了!” 刘山峰涨红了脸叫道:“我没有,我一个铜板没拿过!我若说谎,就让天老爷遣雷神劈死我,让我……” 王七麟了无兴趣的用妖刀拍了拍门板说道:“停停停,别折腾了,这里谁是族老?出来说话。” 一个老汉走出来下跪。 王七麟问道:“他们家里什么情况?我看这屋子残破、刘山峰穷困,家里怎么还有五十多个银铢?” 刘氏族老苦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四个娃的老头是个铁公鸡,一毛不拔,非常抠门。他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是平日里省吃俭用,加上壮年时候在外做工来着,所以确实省下一些钱。” “但是山峰哥肯定没偷拿他的钱。”一个青年站出来说道,“大人您明察,山峰哥是个老实人,这点我们刘氏的都了解,他绝不是能干出偷偷藏钱这种事的人。” 又有人说道:“对,这钱是得找出来,但找出来给山峰,他们老子自从摔坏了腿不能干活,就是山峰养他,全是山峰在养他,本来山峰在县城做工多好,说不准能挣一栋房子呢,为了养老子,他不得不回村子种地。” 几个老人冲着另外三兄弟指手画脚、骂骂咧咧,这三兄弟挺不是玩意儿的,将养老压力交给了刘山峰一人,他们三人管都不管。 刘家老大不甘的叫道:“我们不管他也是有原因的,我爹那是个爹吗?分家不给我们兄弟盖房子,我们兄弟娶媳妇也指望不是他,就会自己攒钱,那让他跟钱过啊,干啥还要让我们兄弟给他养老?” 老二说道:“我们也不是没管他……” “你们不孝!”老头们又生气的骂了起来,“你们为啥管他?还不是图他那几个钱?” 刘家老大争辩道:“反正我爹生前说过,他死后这钱都归我们兄弟平分!” 谢蛤蟆也叹气,他问道:“老先生生平很抠门?” 村里人纷纷点头,并给他们举例他怎么抠门。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老头年轻时候拉肚子,在人家田里拉了一泡稀的,然后就此去找人家里要赔偿,人家不给赔,秋后收粮食的时候,他就去抓了人家一把麦子…… 刘家四兄弟羞得满脸通红。 王七麟说道:“老头生前不能动了,他的钱如果不是被人偷了,那肯定就是藏在这屋里,所以好好找找不就行了?” “但我们翻遍了,连老鼠洞都掏了,一个铜板都没有找到!”刘家兄弟纷纷摇头。 王七麟转头往四周看了看,小破屋里家徒四壁,南北两个卧室只有两张床,正午只有一张桌子配几张椅子,再就是屋梁上吊着两个竹篮,此外什么都没了。 这确实不好藏东西。 灵堂还停着棺材,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开棺看看。” 刘山峰急忙摁住棺材板说道:“大人,这不妥,怎么能打扰我爹的清净……” 另外三兄弟喊着号子就把棺材板给推开了。 干脆利索。 棺材里的老头一身寿衣,满脸狰狞很吓人,他的身材干瘦,唯独小肚子鼓鼓囊囊。 谢蛤蟆敲了敲他的小肚子问道:“老爷子死于什么原因?” 刘山峰说道:“回禀大人,是后不利,我请大夫瞧过,大夫说他天天卧床,导致后不利。” 后不利就是便秘,听到这话王七麟皱眉。 这是个富贵病,老百姓吃糠咽菜、下地劳作,很少有得这毛病的。 王七麟感叹一声:“难怪你父亲样子那么吓人,他是憋死的啊?这可遭老罪了!” 刘山峰黯然点头。 王七麟又问道:“那么你父亲的肚子是一早就这么鼓还是近期才变成这样?” 刘山峰恭敬的说道:“近期变成这样的。” 王七麟咂砸嘴,徐大问道:“听到后不利,馋了?” “滚蛋,”王七麟翻白眼,“你脑子是不是不会转?老头子抠门,近期肚子突然鼓起来,最终死于后不利,你就想不到什么?” 徐大不是脑子不会转,是他平时不转,但王七麟一提醒他反应过来,叫道:“人为财死?!” “是不是老头把钱全给吞进肚子里了?他可能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想把钱带进棺材里,对不对?” 王七麟点头。 这时候谢蛤蟆开始操作了,他伸出手指在刘家老汉的小肚子上一点又在他两肋和胸口点了点,接着老汉张开嘴巴,一股气喷了出来。 三个兄弟赶紧往后退,熏得掐着脖子吐不出来。 王七麟开了鼻神冲龙玉,这味道更带劲。 但是,吐出的气息中除了腐臭味还有一股苦味。 谢蛤蟆捏开老头的嘴巴看了看,对王七麟说道:“没那么简单,是鬼藏宝!” 他对刘氏四个兄弟说道:“你们一起跪下给你们父亲烧纸钱,然后心里默念一句话‘爹啊’……” 八喵:“喵呜。” 九六看向八喵:“六六六!” 谢蛤蟆瞪眼看它们,然后没好气的继续说道:“你们在心里跟你们的爹说一句话——银铢铜铢你带不走,我们多给你烧点钱,你就把银铢铜铢留下吧。” 四个兄弟赶紧点头准备烧纸,谢蛤蟆又说道:“记住,烧的时候一定要带着哀思!多回忆一下你们之间有感情的事,一定要哀伤,如果不哀伤的话就不要烧纸了,没用!” 兄弟们酝酿了一下感情,泪眼汪汪的开始烧纸。 纸钱烧完,谢蛤蟆抓起泥盆摔碎,说道:“再找找看!” 刘家兄弟忙活开来,王七麟拦住刘山峰随意的问道:“你爹前几天吃的是什么?” 刘山峰道:“根据大夫嘱托,让他吃点油的和果子来通便,家里正好有杏干,我就给他吃了一些杏干。” 灶台在正屋,王七麟走过去往柴禾堆里看了看,又往灶台扫了一眼后问道:“你家里还有糖?” 刘山峰说道:“对,我爹嫌杏干酸,于是我就去与货郎换了一包糖,给他偶尔泡点糖水。” 屋子里能找的地方不多,兄弟们抬起木床准备看看床底的老鼠洞,结果木床被抬起后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刘家老大心急的撬开一条床腿,里面已经空了,往外一倒全是铜铢和银铢。 “嘿哟,这怎么回事?” “这床被找过好几次,也拆开来着,那时候怎么没发现钱?” “对,我还抬过呢,没有那声音呀。” 围观村民纷纷惊叹,有老人更是喊‘活神仙’。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王大人是猜测老头子将钱吞进肚子里吗?其实老道士也这么猜过,但我刚才逼出了他体内一口殃气,这股殃气按理说该带出食物的残渣子,结果老头子嘴里出现食物残渣子还有一些木粉,于是我换了猜测。” “我猜老头确实感觉命不久矣,于是偷偷挖一个床腿往里藏钱,为了被儿子发现木屑猜到他做什么,他竟然把木屑全给吃了下去,因此而得了后不利被憋死。” 王七麟闻言过去捏开老头的嘴巴看了看,又问道:“老头死后不甘心,变成鬼魂还在护着这些钱?” 谢蛤蟆点头笑:“确实是个守财老奴啊。” 刘家兄弟开始抢钱,只有刘山峰看着他们苦笑。 徐大上去一巴掌给摁住了,斥责道:“养老的时候没看着你们争先抢后,这收起钱来你们倒是积极了?这钱不能动,都是给刘山峰的!刚才你们爹变成鬼魂跟我说了,这钱他留给老三了!” 三个兄弟傻眼了,可是谁也不敢反抗徐大,只能弱弱的辩解道:“大人,我爹生前说过的,他死后这钱给我们兄弟平分。” 徐大摇头:“我没听他说过。” 王七麟上去拉开老人的寿衣想看看尸斑,但已经消失了,尸体却没有开始腐烂。 谢蛤蟆说道:“这就是老道士猜是鬼藏宝的缘故,人死阴魂未去,所以尸身不腐。”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道长,我觉得不是这样。他的确藏起了钱,却不是不想让儿子们发现,他是不想让某个儿子发现。” 刘山峰收下银铢和铜铢,感激的冲徐大磕头。 围观的村民看到好人有好报,也纷纷冲徐大喊‘清官、好官’。 徐大这次可美了,提着腰带走在走去。 他想保持威严的同时又摆出亲民的架势,以好好展示一把清官的魅力,可惜他做不到,腹中有骚气,骚气挡不住,看他提着裤腰带四处走,一些小媳妇大闺女心惊胆颤。 王七麟走过去问刘山峰道:“你爹死前吃的饭,都是谁负责的?” 一个老人抢着说道:“山峰娃负责的,都是他负责的,他那仨兄弟得知老爹后不利,生怕来了要给老子抠尻门子,好几天没出现!” 王七麟轻叹一声,又问刘山峰道:“那么,你可知罪?” 244.放羊的易老头(求订阅啊亲们) ‘你可知罪’这句话说的轻飘飘,众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还在交口称赞他们本领强、判决公正。 唯有刘山峰下意识的瞪大眼睛看了王七麟一眼,又当做没事似的低下头。 恰好这时候有一个老头从人群里挤出来,他跪下就冲谢蛤蟆叩头:“老神仙,老神仙你救命啊,救救我啊!” 徐大这会刚当上清官,自觉以庇佑万民为己任,他问道:“老人家您怎么了?” 王七麟看了眼天色,说道:“老人家先别说话,刘山峰,我问你!你可知罪?!” 刘山峰委屈的叫道:“大人明鉴啊,小人犯了什么罪?小人从来不曾违法违纪,一直老老实实做人、踏踏实实孝敬老子,这点村里人可以作证,全村人都能作证!” 围观百姓纷纷点头,都在纳闷的看着王七麟。 王七麟看向刘山峰,问道:“本官只问一个问题,你若能回答上来,那本官就再奖励你五十个银铢!” “这些天你剥出来的那么多杏仁,都哪里去了?” 刘山峰立马说道:“大人问的小人不明白,小人这些天哪里剥过杏仁?” 王七麟指向柴火堆道:“那里还残留了不少杏仁壳。” 刘山峰笑道:“噢噢,原来大人误会了,那些杏仁壳是我以前剥的,这不还没有烧掉吗?” 王七麟说道:“第一,杏仁壳什么时候剥的看开口能看出来;第二,本官问你这些问题,你没有一个打磕巴,都是立马回答了,为什么?你好像预料到会有人问你这些问题啊。” 刘山峰开始干吞唾沫。 王七麟抽出妖刀插在他跟前,蹲下凝视着他说道:“你这种手腕也敢在我听天监跟前卖弄?这叫关公面前耍大刀,孔夫子门口卖文章!” 他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谢蛤蟆袖子一甩,屋子里一股旋风飞起,柴火堆里的杏仁壳顿时倒飞出来,哗啦啦的落在了地上。 刘山峰急忙说道:“这些哦、这些杏仁吗?这些杏仁我、我剥出来了,我忘了,因为这不是给人吃的,这是喂鸡的……” “杏仁有毒,五十颗能毒死一个人,十颗能毒死一只鸡,你喂了谁家的鸡?”王七麟步步紧逼。 刘山峰慌张起来,他使劲舔嘴唇,说道:“喂得是地里的野鸡野鸟,就是现在深秋了,对,深秋了,许多鸟往南飞,我想用杏仁毒鸟,于是撒在田野里……” “带我去田野找找看,不能所有杏仁都被鸟给吃掉了吧?”王七麟不给他机会,他一说话立马接上。 村里人愚昧、头脑简单,这也正常,他们许多人一辈子在地头和炕头上打转,脑子不太灵光。 但他们有生活经验,村里杏树多,而且都是苦杏子,这种杏子名字带苦不是说它的果肉发苦,而是杏仁苦,这种杏仁是有毒的,晒干磨成粉用来混入麦粒高梁中能毒死老鼠。 先前骂刘家三兄弟的老人惊慌的说道:“山峰娃,你最近可没有去野地里,你这几天一直在家里伺候你爹呀,我可全看见了。” 刘家老大大惊,他冲上去拉住弟弟的手臂吼道:“你你,你将老头子给毒死了?” 刘山峰叫道:“我没有,我我怎么会,大哥你知道我,村里人都知道我,我孝顺啊!” 王七麟捏开老头子的嘴巴说道:“你们自己过来看,他嘴里还有杏仁碎末。” 刘山峰叫道:“不可能!”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问他道:“为什么不可能?” 刘山峰慌张的说道:“我爹我爹没有吃过杏仁,嘴里怎么会有杏仁碎末?” 王七麟说道:“那就请县里的仵作来给你爹开胃看看有没有杏仁,我不信他已经把所有杏仁都消化掉了。” 这下子刘山峰懵了,他跪在地上没了力气,缓缓的瘫坐下了。 王七麟说道:“你最近剥了许多杏仁,混入糖水中掩盖了苦味,骗你爹吃了下去,对吗?” “你爹死于中毒,所以满脸痛苦,他死前应该呕吐过,你给他清理了嘴巴,所以我说他嘴里有杏仁碎,你说不可能,对吗?” 谢蛤蟆徐徐闭上眼睛唱了个喏:“无量天尊,难怪方才老道放出老头子最后一口殃气的时候,感觉这口气绵延阴冷。须知人的殃气横扼在人的咽喉处,如果是喜丧,那这口殃气顺滑淡薄。如果是横死,这口气凶猛急促。你爹这口气绵延阴冷,这是冤死!” 王七麟道:“不错,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同僚放出这口殃气的时候还把堵塞在咽喉里的一些食物残渣也给带出来了,我闻见了这股气中有苦杏仁味就觉得不对,又看见他嘴里的杏仁渣,我就开始怀疑你。” “但我不相信你一个孝子会做出这种事,”王七麟黯然道,“所以我刚才问你大夫给开了什么药给他通后不利,如果是药材里有杏仁,那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可惜里面没有。” “后来我的同僚说,你们之所以找不到铜铢银铢是因为老爷子太抠门,所以发生了鬼藏宝的事。可是我觉得不对,不管是村里人还是你的兄弟都说你爹生前答应过,等他死了就把钱分给你们兄弟,这样他为什么还要鬼藏宝?” “然后我有了一个猜测,他应该是不想让一个人发现自己的钱藏在哪里。” “那么他不想让谁知道呢?当然是你这个害了他性命的不孝子……” “够了!”刘山峰愤怒的站了起来,“我不孝?我是不孝子?我若是不孝,他摔坏身子骨的这些年来,是谁伺候的他?” “我给他做饭煮汤、给他洗衣洗澡,给他端屎端尿,这些全族都看在眼里,谁不感动?就他这老顽固不感动!” “这老顽固以前没有好好养我们兄弟,现在残了害怕了,又想起我们了。可是他想起我们有啥用?四个儿子只有我伺候他呀,我三个兄弟顶多平日里来给他送个饭,衣服屎尿,他们管过吗?” “结果呢?结果最后他竟然还念着他们三个的好,说我伺候的不好!” “我回来伺候他并非是冲着他几个破钱回来的!我在县城扛大包,几年下来还赚不够五十个银铢?他偏偏觉得我是冲他钱来的!动不动就会拿钱威胁我,说我若是伺候的不好,这钱就分给我三个兄弟不给我!” “不止如此!他还真防备我,小心翼翼的挖床脚藏钱,为了怕我发现,还把木屑吃下去。结果最后得了后不利!” “可笑不可笑?他得了后不利,我三个兄弟更是跑的远远的,还是只有我伺候他,但他却依然不满意,我给他抠屎他竟然还嫌弃我下手太重要我去找族老控诉我不孝顺!” “哈哈哈哈!他竟然说我不孝顺?!” 说到这里刘山峰已经有些疯狂,他仰天大笑,笑罢阴狠的一咬牙:“那我就让他看看不孝顺的孩子什么样!” 屋门口顿时鸦雀无声。 族老和几个老人全呆住了。 刘家三个兄弟也黯然失色。 徐大沉默了一下,说道:“如果是我,我早就走了,何必留下受这鸟气?” 王七麟说道:“其情可悯,其心可诛。怎么判罚由族老你来和知县老爷决定吧,本官会将案情如实禀报贵县。” 他看看天色,急匆匆的想出去继续往北走。 书生失踪案的线索才是重中之重! 这时候先前出来喊冤的老头又扑了上来,拦住他跪下便磕头:“官老爷救命!神仙救命!” 老头蓬头丐面、浑身衣裳破烂,往前一靠一股羊骚味扑面而来,他哆哆嗦嗦的喊道:“官老爷、老神仙救命,我被一个四交道鬼给缠住了,这鬼要拉我去给它替死,它好去阴间转世投胎!” 王七麟顿足道:“徐大你留下听听他怎么说,道长你随我向北走!” 老头喊道:“官老爷别往北走啊,北面有个四交道鬼!” 四交道鬼是一种比较少见的鬼,不像吊死鬼、饿死鬼、水鬼那么常见。 这种鬼是因为有强盗生前拦路劫掠犯下罪孽,死后如果逃脱了阴司制裁,就会游荡在路上成为四交道鬼。 强盗们活着时候凶残,死后也不好对付,所以四交道鬼危害比较大,它们会游荡在各处交通要道的阴暗或危险之处,白天的时候本领小,只会用鬼遮眼、鬼打墙这种把戏来戏弄路人。 到了夜里它们就嚣张了,会迷住一个人在路上转圈,然后等有马车牛车之类到来,它们就会迷了马眼牛眼驴眼去撞死人,以收取亡魂进行修炼。 一听北方有四交道鬼,王七麟琢磨难道书生失踪案还能跟四交道鬼有关?于是他抓住老人问道:“好,那你与我说北边怎么回事?” 老头慌张的说道:“我姓易,靠牧羊为生,所以熟识我的都叫我放羊老易,不过以前我是放牛的,后来放羊了,我现在是个孤老头子,全靠放羊养羊过活,平日里赶着羊四处走,到了哪里算哪里……” 王七麟看看天色,和蔼可亲的说道:“老爷子,咱能不能说的麻利点?” 老头说道:“娃子,不是,官老爷,你听我仔细说,有鬼啊!四交道鬼!” “你说你说。” 老头说道:“就是前些日子我来了这边,然后这里荒地多草多,我想给羊贴秋膘。然后昨天子时我听见羊群咩咩叫,以为有偷羊的贼,于是就赶紧出去看,结果我看见了一个鬼!” “我在路口看见一个四交道鬼!” “那鬼跪在路口,然后天上飞来一个厉鬼,四交道鬼向厉鬼求解脱,厉鬼告诉它说天亮后等到正午,会有个穿白褂子的青年骑着马从从南走来,青年到时候昏昏欲睡,你藏在路口把他从马上推下去,这样马受惊往前跑,他突然摔下来,一定能摔死他!” “我知道这事后心里不得劲,一个好青年怎么能就这么让鬼给害了命呢?于是我赶着羊去了南边路上,果然到了正午有个穿白褂子的青年骑着大马跑来,他当时低着头快睡着了。” “我赶紧把羊群赶到了路上,然后这马受惊停下,青年清醒过来,然后他没有再昏昏欲睡,骑着马过了路口……” 王七麟含糊的说道:“本官明白了,那本官待会就去路口灭了那四交道鬼!” 放羊老易跺脚道:“大人啊,不是这么回事!昨天下午的时候我又碰见一个老道士,那老道士饿晕了,我喂他吃了块干粮把他救醒,老道士醒来感谢我,说我印堂发黑被鬼给缠上了,一定是惹了鬼。” “他给我手上画了一个掌心雷,说要是鬼出现,就用这个雷拍它。不过拍不死它,只能炸它一晚上不敢再跟着我,然后让我往这个村里跑,说这村里到时候会碰到高人,高人能灭这个四交道鬼!” 谢蛤蟆道:“等等,你把手给我看。” 放羊老易举起手掌给他看,手掌心里写了个黑色的字:雷。 挺讲究的,雷字外面还画了个圈。 谢蛤蟆苦笑道:“小老弟,你让人给骗了,无量天尊,这哪是什么掌心雷?这就是用墨笔写了个字罢了,这人真是,要糊弄人好歹写个朱砂字,竟然是个墨水字!” 放羊老易坚定的说道:“绝不可能,那道士是个高人,这就是掌心雷,昨晚那四交道鬼来找我来,我一掌顶上去,它身上就爆炸了,被炸的晕倒在地,然后我连夜跑来了这村里,然后我今天碰到了你们,你看,他绝对是高人啊!” 谢蛤蟆道:“可这就是个普通墨字!” 王七麟凑上去嗅了嗅放羊老易身上,除了羊骚味还有很淡的硝烟味。 于是他说道:“大爷,你有没有想过昨晚爆炸的不是掌心雷,而是那个四交道鬼在身上放了个鞭炮,你一举手他就点燃了炮仗?” 放羊老易说道:“它在身上放鞭炮作甚?四交道鬼还会放鞭?” 王七麟无奈了,说道:“什么四交道鬼!它是人假扮的!你就没有想过,那四交道鬼、骑马青年和道士都是冒牌货?是人假扮了分前后来糊弄你的?你想想啊,你碰到的道士会掌心雷这种道法,他怎么还能饿晕?” 放羊老头一愣:“他们假扮了做什么?寻我开心?” 王七麟叹气道:“把你吓跑,然后偷你羊圈里的羊啊!” 放羊老头彻底愣住。 然后转身往外跑。 王七麟将刘山峰交给族老,也跨上马往北跑。 谢蛤蟆让放羊老易上了自己的马,两人共跨一骑。 跑出去顶多六七里地,他们前方又出现一个村子,放羊老易哆嗦着手指向村外一座破宅子道:“那里、就是那里,我这几天就带着羊住在那里了,完了,羊没了!” 王七麟看到村子心里更郁闷,道:“徐爷你继续往北走,路上碰到什么人、遇到什么村都记下,我跟道长先在这个村查一下。” 徐大点头,扬鞭而去。 两人骑马赶到破宅子,破门被卸掉了,见此放羊老易便哭了。 可是他们进门口一看,满院子都是羊,头羊站在门口挡住羊群出行的路,其他羊都呆头呆脑的趴在地上。 放羊老易一下子笑了,他搂着头羊数了数,高兴的说道:“六十七个羊,木麻达!” 王七麟纳闷了,他和老道士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小问号。 “怎么回事?那不就是偷羊的套路吗?” “无量他个天尊,怪了啊!” 老道士让放羊老易举起手给自己看,拽着胡须琢磨道:“难道这还真是什么掌心雷?不应该啊,老道士怎么一点灵气没感觉到?” 王七麟问道:“昨晚四交道鬼来这房间里了?” 放羊老易这会有点不信任他们了,撇撇嘴嘟囔道:“你们大师说的那劳什子高手,我得走了,不在这里了。” 他挥舞小心翼翼的用一条布缠住手上的‘雷’字,挥舞鞭子带着羊群离开。 头羊强壮威猛,双角笔直如剑,双眼有神、肌肉发达。 谢蛤蟆看到后说道:“老人家,你能不能把头羊卖给我们呀?” 放羊老易警惕的看着他一眼,赶着羊赶紧走,一边走一边嘟囔:“不是什么好人。” 王七麟也没有时间和心情跟他纠缠,见他主动离开便没过问,他进入村里,调查村里有没有与书生相关的情况。 还是很失望,没有任何异常,就是族老的儿子看到听天监上门打听跟读书人有关的事,他哆哆嗦嗦的跪下承认自己跟乡里私塾的先生有一腿…… 但这跟那六十四个书生没有关系! 王七麟捋了捋,这次来桂花香倒是碰上不少事,可关于杨左和冯亮的死亡信息却没查出什么来。 王小宝说出了杨左和冯亮的名字,却与两人没任何关系。 倒是知道了另外失踪的六十三个书生还没死,也知道了二娘子鱼汕汕身上果然有古怪,而且这古怪与她阴魂相关。 他们汇合徐大返回乡里,徐大很生气,说道:“要不然咱今晚再去阴间转转?那阴差糊弄了咱们!” 谢蛤蟆摇摇头道:“不去了,走阴不是好事,你们两个能安然去一次已经三清道祖保佑了。” 徐大道:“嗨,阴间有啥好怕的?就一条跟墓道似的路,路两边有升仙图和辟邪图之类的壁画……” “阴路上哪有壁画?没有壁画!”谢蛤蟆说道,“阴路两旁是仙灵庇佑和万鬼横行啊!所以我才让你们不要脱离符光范围,不要乱走!”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他们当初看到的不是壁画? 徐大心顿时拔凉拔凉的:他昨晚被一个狰狞的鬼脸吓到了,还以为是壁画,冲那鬼脸吐过唾沫…… 他们又在桂花乡待了一天,谢蛤蟆教武大三练五郎八卦棍,徐大去跟王氏交涉让他们搬迁祖祠,王七麟则在思索案件。 这里没有查到很有用的消息,他决定回去换一条路走,直接去死掉的书生冯亮家里,从他身上做切口。 歇息的时候,武大三找了过来说道:“七爷,我现在跟着您混了,因为世人视我为草木,唯你见我如青山……” “等等,你它酿说什么胡话?”王七麟听了前半句觉得没问题,一听后半句懵了。 武大三说道:“这是我刚才请教徐爷,徐爷教我说的。” 王七麟心口窝疼:“别整虚的了,来点实在的,有话说话。” 武大三说道:“就是我跟你混了,七爷,所以有什么事我都跟你直说,绝不隐瞒。” 王七麟点点头,武大三继续说道:“你知道的七爷,我阿三曾经在府城衙门里混过,虽然是个不入流的皂隶,但衙门那地方消息流通,所以我知道一些小道消息,我说给你,你自己琢磨一下,可能有些是假消息。” “说。” “我首先从杨铁尉开始说起,杨铁尉此人手段强硬且霸道,他性情冷酷无常,所以很早就得罪了武家,然后双方便势不两立,他任职平阳府五年,平阳府中衙门与听天监便势不两立了五年。” “可是我听过一个消息,其实杨铁尉并没有真的与武家闹翻,他明面上与武家为敌,暗地里,嘿嘿……” 245.招兵买马(求订阅) 离开府城四日,三人三骑又回来了。 王七麟觉得此行不错,还额外收获了一个铁杆手下。 可惜只是小印。 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莫欺少年穷——不对,用在武大三身上应该是莫欺中年穷,他以后或许会有大造化。 临行的时候他给武大三做了深情寄语:“今日汝以听天监为傲,日后听天监以汝为荣。” 进入天枢镇,徐大勒缰下马,大声道:“七爷,咱没查到杨左的消息啊,怎么给武家交差?” 王七麟道:“咱们要给朝廷交差,何必给武家交差?道长,回去你先歇着,半夜驱鬼在城里转转,咱听天监得打个响天炮!” 这就是他当初在大彭村得到的经验:前几天他们从大顶村前往平阳府,路过大彭村的时候驱了个孤魂野鬼,然后给了村里几张符,赢得全村上下满心欢喜、真心感激。 于是他动了歪脑筋:平阳府里不是没什么鬼吗?那我就弄点鬼过来。 谢蛤蟆能驱使孤魂野鬼,这些鬼魂不害人只能吓唬人,而这就能帮王七麟大忙。 他这么做是没办法的。 听天监在平阳府被武氏打压的够呛,他要想在平阳府做出成绩,那就必须得重振听天监威名! 昨天武大三给他汇报了许多平阳府的小道消息,其中有一条关于武家和听天监。 武家世代经营平阳府,有人有刀有钱有实力,乱世的时候堪称割据势力。 如今天下太平,这座府城虽然名义上是朝廷统帅,但其实有点国中之国的味道,朝廷几次委派官员来上任,这些官员要么倒向了武家、要么就被排挤走了。 太祖推翻前朝的时候打到了并郡一带,武家出力甚大,太祖曾经许诺,武家不谋反、不谋逆、不谋叛,朝廷绝不会打压他们的势力。 建国以来武家在明面上对朝廷忠心耿耿,税收交的最积极、政策完成的最认真,所以朝廷没有认真对付过他们。 平阳府的民间势力都在武家手中,官方势力也多数被他们掌控住了,除了听天监。 听天监是本朝新设的机构,名义上查杀鬼邪、庇佑百姓,但武家认为他们有监察地方官吏和嫌疑,所以尽管听天监因为做出许多功绩而在各地声名赫赫,却唯独在平阳府不受待见。 武家以天武门立足,家族门生多数有修为,所以整体来说平阳府的妖魔鬼怪比较少见,听天监在这里没有很大作为,民间百姓对他们是好奇大过敬畏,王七麟知道这信息后觉得不行,他得抖一抖听天监的威风。 不能辱没祖师爷啊! 三人走到驿站,看见有人在披着破袄刷墙,一大一小。 马蹄敲打青石地面‘嗒嗒’响,小不点回过头来叫道:“有大马!啊舅舅舅舅舅舅!” 正是黑豆。 黑豆看到王七麟后激动的连蹦带跳,飞奔上来冲他一个劲甩手。 他手中有蘸了白灰是大刷子,手臂一甩一大片白灰水滴冲王七麟飞来。 王七麟闪电般拔刀,只见妖刀在他手中旋转如电风扇开动,一片刀光闪耀,仿佛是一扇圆形精钢门板。 阳光似乎都被完全挡住了! 徐大惊叹道:“七爷,老牛逼了!”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收起刀,玄黑官服上有许多白灰泥点子。 这些白灰里面竟然混了桐油,于是他心里开始抽搐。 这怎么洗? 黑豆没注意这点,他等王七麟收刀立马扑上来抱住他的大腿贴了上去。 王七麟拎着他衣领将他提溜走,然后看到官服上出现一大片白灰。 这时候黑豆发现不对劲了,他讨好的笑笑,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拍打官服:“舅舅,我给你擦擦。” “你饶过我吧。”王七麟叹气,“什么时候来的?” 黑豆想了想,说道:“昨天早上在姨姨家吃的桂花糕,后天早上在路上吃的开水泡鸡蛋饼,啊,记起来了,往前第二天来的!” “是前天早上吃的鸡蛋饼。”王七麟给他纠正道。 黑豆使劲点头:“对!我们来了,马叔说你们去乡下了,然后爷爷就带我刷墙。” “是姥爷!”王七麟又纠正道,“猪谷里豆啊,你是不是最近没学习,脑子不好使?” 一想到学习,黑豆就两股战战:“不是啊舅舅,姥爷让我叫他爷爷。” 王七麟恍然,老爹估计是想孙子想疯了。 得知他们回来,驿所和对门的第五味纷纷走出人来,王氏、王三巧一直到王六巧全在第五味,她们和绥绥娘子走出来,围着王七麟开始问寒问暖。 这就是家的味道。 王七麟问道:“娘、姐姐,你们怎么都在第五味呀,今晚在第五味吃饭吗?”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说道:“阿婆和姐姐妹妹们初来乍到,很是无聊,便来我的小店帮工。” 鱼罩罩悄悄的探出头说道:“我、我也在帮工。” 王六巧得意洋洋的说道:“你六姐我在厨房学厨,以后很快你就能吃到六姐的手艺啦。” 王七麟诧异的看向绥绥娘子问道:“姐姐妹妹,对了我还不知道娘子你多大呢。” 绥绥娘子轻笑,说道:“桃李年华。” 马明、木兮、沉一从驿所冲了出来,沉一见到徐大后给他一记拥抱,激动的说道:“无量天尊,二喷子,你回来啦。” 徐大懵了:“我你我是?你是在叫我?我是说二喷子叫我?” 沉一郑重其事的点头:“对,在你离开的日子里,喷僧很孤独,然后喷僧仔细的思考了咱们的关系……” “发现你们真心相爱,互不可缺?”王七麟问道。 沉一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反正没了徐爷喷僧很孤独,于是喷僧想与他结成兄弟,以后喷僧是大喷子,你就是二喷子!” 徐大无力的说道:“我真想捶死你。” 沉一拉开架势:“阿弥陀佛,你想篡夺我大喷子之位?” 王七麟看着沉一,猛的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一直对他有种熟悉感:狗有哈士奇,和尚有沉一。 这沉一不就是个人形哈士奇吗? 黑豆跟着拉开架势:“吼吼吼吼,大喷子高僧,来一招!” 王七麟拉开他们说道:“别闹了,刚回来怪累的,挺多事要研究呢。爹,你也别刷墙了,这哪来的白灰和桐油啊?” 王六五乐呵呵的说道:“是府衙送来的,说咱这个驿所年久失修不像样子,送了许多东西,有白灰有桐油可以刷墙,也有好多家具、厨具。” 老爷子很喜欢这座破破烂烂的院子,他苦了大半辈子、穷了大半辈子,对他来说苦日子才是应该的。 吉祥县驿所修建的恢弘大气、富丽堂皇,他住的其实有些胆颤心惊。 谢蛤蟆进驿所看了看,笑道:“武氏为了收买大人,还是挺舍得下本钱的。” “他们要是真舍得下本钱,那就给咱换个衙门。”王七麟不屑的笑道。 黑豆递给他一个梨子,道:“舅舅吃梨,我给舅舅最大的梨!” 王七麟接过梨子啃了一口说道:“马爷,我们不在这几天,驿所有没有什么案子?” 马明苦笑着摇头。 黑豆仰着头期盼的看着他问道:“舅舅,最大的梨甜不甜?” 王七麟点点头:“很甜,真是孝顺孩子,喏,舅舅也给黑豆带了礼物,看看,这是什么?” 他拿出一大包桂花糖,打开后一股香甜滋味往外冒。 他给老爹带回来一坛桂花酒。 王六巧帮他收拾包袱,打开最大的包袱一看惊喜的叫道:“这么多桂花花瓣?” 王七麟干笑着将包袱拿走,递给绥绥娘子说道:“这是给你的。” 王三巧到王六巧表情统一:-_-b 绥绥娘子抱住包袱笑道:“那奴家晚上请大家伙吃饭,给你们做桂花饭,很香甜的。” 黑豆立马问道:“比最大的梨还要香甜吗?” 王七麟忽然回过味来,他看向王巧娘,看到王巧娘用口型在暗示他: “噢,孔融让梨,黑豆小小年纪,竟然懂得孔融让梨的礼仪了?了不起!” 黑豆快速往左右看了看,装作不动声色的样子挺起胸膛,并努力想做出无所谓的表情。 但他做不到,脸上无法抑制的笑意早就出卖了他的真实情绪。 王七麟撸了撸他的翘天辫后说道:“那你今晚把孔融让梨的字帖描摹一遍吧。” 黑豆的笑意,一瞬间消失殆尽。 没有梨了,以后不会给舅舅吃梨了,他默默的告诫自己,这是给他的教训。 可是为什么,自己心里却在难受呢?黑豆流下了绝望的泪水。 一家人热闹了一会分开,王七麟送绥绥娘子出门,徐大跟在后面说道:“七爷,娘子年纪比你大啊。” 王七麟怒视他道:“娘子的称呼是你能用的吗?比我大怎么了,我就喜欢熟女。” 徐大愣了愣:“几成熟?” 沉一高声喊道:“[]二喷子,牛鼻子说你们走阴来着,过来跟喷僧说说怎么回事。” 徐大:“滚!” 虽然这几天没人来报案,但马明没闲着,他很勤快的将驿所收拾一通,在二楼收拾出一个会议室。 王七麟把人叫齐了先开会,他说道:“咱们现在人手太少,堂堂府城驿所,只有咱们这些骨干,得再弄点人手。” 马明沉声道:“七爷,你说起这个,我还真是纳闷。这几天我打听了一下,之前驿所有大印小印、游星力士数十人,并非是让武氏给遣散的,是赵霖赵铜尉下发的命令,知府和府尉出的手,然后这些人有的被赶走了,有的被送去各县。” 徐大一愣:“赵大人的命令?” 马明说道:“但即使是赵大人的命令,武氏也不敢这么做吧?他们没有这个权力啊!” 王七麟道:“我本来也不明白,还以为武氏仗势凌人,天高皇帝远,他们把自己当平阳府的土皇帝了。这次我去了桂花乡弄到了一个心腹,这人是平阳府的油子,他跟我说了一些密辛,解除了我的疑惑。” “事实上,以前的平阳府驿所就在武氏控制中,这里的大印小印、游星力士分都是武氏安插进来的。随着杨左失踪或者说基本上确定死亡,武氏便没有继续留下这些人,遵循他们意愿,给他们其他安排。” 徐大说道:“阿三跟你说的?” “对。” “那这跟老窦一个样啊,不同的是老窦往青丘府安插奸细做奴仆,武氏的格局更高一些,往听天监安插自己人来控制这个——真是草了,他们武氏这么嚣张吗?竟然控制府城级的听天监驿所?”徐大说到最后忍不住拍桌子。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这还不正常吗?整个府城叫什么?武平阳!” “但命令是赵大人下发的。”马明沉声道。 王七麟说道:“赵大人是为咱们着想,事实上不管是赵大人还是武氏将上一批听天监人手解散掉,都是在向我们示好。如果我们来了发现手下全是武家的人,会怎么想?会有多少掣肘?所以,咱们要自己招兵买马!” 这方面赵霖早就给他打过招呼了,只是他为人低调,说话隐晦,还得靠王七麟自己去悟。 马明琢磨了一下,道:“七爷,你为什么不往赵大人或者歌帅求援,让他们给咱派一批精兵强将?” 王七麟摇头:“首先掏心窝子说一句,除了你们我谁都信不过。其次,赵大人已经跟我说过了,咱们要壮大自己的力量,就得自己招兵买马。” 徐大愣了愣道:“说的咱听天监好像是个草台班子似的,咱听天监是天子近卫啊!上达天听、下监黄泉啊!肯定有正规队伍可以调动吧?” 谢蛤蟆沉吟道:“你们别说话,王大人,现在听天监要自己招兵买马?那羡卒府呢?” 王七麟茫然问道:“先祖父?谁的先祖父?” 谢蛤蟆解释着说道:“是羡卒府,先帝在组建听天监的时候设立了十三府,羡卒府就是其一,所谓羡卒就是正式兵卒之下的候补兵员,名称来自《周礼·地官·小司徒》中‘凡起徒役,毋过家一人,以其餘为羡’。羡卒府就是给听天监补充人手的地方,你不知道不奇怪,但赵大人没跟你提过?” 徐大说道:“哪有这地方?我从未听说过,我只知道十三卫。” 谢蛤蟆站起来走到窗口往外看去,王七麟叫他,他摆摆手没有说话。 沉一摸了摸光头道:“嘿嘿,又一个傻子,老牛鼻……” 谢蛤蟆似乎心情很差,猛的回头怒视他。 沉一面色不变继续说道:“老牛鼻了,实不相瞒,喷僧很尊敬道长的。” 王七麟说道:“其实朝廷不为咱们委派人手也没关系,咱们先发布一张英雄令,招募一批人手来做游星、力士,先找点跑腿的,然后自己培养一支有战斗力的嫡系部队,这样用着更顺手。” 马明当即抱拳道:“若是这样,卑职当年送弟兄骨殖还乡的时候曾经认识一位剑侠,他名叫封剑川,我明日修书一封,看看能不能托人找到他,让他来相助七爷。” 徐大道:“那我也书信一封,让我二弟过来,这样咱驿所的文书就有了。” 沉一低头看。 王七麟盯着他看。 沉一摸了摸光头说道:“阿弥陀佛,喷僧就一个师傅,让我师傅过来?” 王七麟急忙说道:“我仰慕无风禅师已经很久了。” 沉一说道:“那行,我亲自回去把他的骨灰瓮给你抱过来。” 王七麟惊呆了:“无风禅师已经坐化了?” 沉一说道:“对啊,要不然喷僧为啥去闯荡江湖?师傅没了,山下人都说我疯疯癫癫不肯来庙里给香火钱了,我自己在山上过不下去。” 王七麟颓然。 谢蛤蟆说道:“大人还记得辰微月吗?” 王七麟迅速点头:“那个飞僵?” 谢蛤蟆说道:“不错,你向赵大人上书,给辰微月一个大印的官职,老道士去说服他来帮忙。” 王七麟问道:“他隐居在山野之地,怎会愿意来我麾下效力?”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辰微月生前是书生,如今化为僵尸了每日还在读书写字,那也就是个僵尸书生。天底下所有书生都想做官,他会愿意的。” “此去吉祥县有六七百里,他要是不愿意,你岂不是白白忙活了?”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无量天尊,他若是不愿意,那老道士就降妖伏魔!” 沉一鼓掌:“喷僧就说道长老牛鼻了。” 谢蛤蟆似乎心情很不好,晚上没有一起去第五味吃饭喝酒,连夜骑马要去往吉祥县。 夜里引鬼的事交给沉一了,王六五等人提前赶到,他们将吉祥县驿所里的东西都给搬了过来,精怪供桌也带来了。 这供桌可以引鬼,王七麟准备弄一辆驴车,然后让沉一赶着驴车拉着供桌晚上满城里转悠,吸引孤魂野鬼出来吓唬人。 绥绥娘子准备了一桌子菜,她看到王七麟一直皱着眉头,坐过来趴在桌子上侧首微笑道:“叔叔怎么好像很忧愁的样子?” 王七麟看了她一眼,道:“因为我发现我从未了解过你。” 听到这话,绥绥娘子嫣然一笑,说道:“我们相识的日子还短,我们相处的日子还长,所以,你为什么要急着了解奴家呢?” 徐大端着酒碗冲他挤眉弄眼:“七爷你急什么?总有一日你们会互相了解的很清楚,到时候娘子知道你的长短,你也知道娘子的深浅。” 王七麟当胸给了他一拳。 拳出如龙,至少让他飞起来! 他要让绥绥娘子知道自己是正派人,对骚话深恶痛绝的正直青年! 但徐大没飞,他只是胸口颤了颤。 王七麟满脸惊愕的看向徐大,徐大也轻飘飘的给了他一拳。 见此绥绥娘子便白了他一眼说道:“他这是说到你心坎了吗?” 说罢,她起身离开。 沉一看傻眼了,道:“你们打情骂俏啊。” 王七麟低声道:“我刚才那一拳发力了!应该能把你打飞才对!” 徐大反应过来,赶紧拉开官服露出下面的金缕玉衣。 王七麟又是一拳击出,这次他加了一倍力道,出拳有破风声。 拳头撞在金缕玉衣上,诸多玉牌很轻微的波动开来,以拳击处为核心往四周荡漾。 像一枚石子投入水中,水面起初荡漾,但很快恢复平静。 徐大茫然的说道:“不、不大疼,就是感觉被人拍了拍。” 两人意识到了金缕玉衣的作用之一,强大的防御力! 王七麟说道:“你把衣服还给我,不对,你把我王家的传家宝还回来。咱从阴间上来了,你不用再穿了。” 徐大亲昵的拍拍他肩膀道:“七爷你这是说什么傻话?现在它是我徐家的传家宝了,哈哈哈哈!” 他高兴的将衣服抿起来,一拍桌子吼道:“给大爷把酒满上,今晚有一个算一个,不醉不归!” 246.遭遇战(再求订阅) 月上半空,秋风呼啸。 马五出门的时候紧了紧衣裳,同行的老刀笑着打了个酒嗝:“就这风把你冻住了?老五你还真是虚了啊。” “滚蛋。”马五骂了一句。 老刀不在乎,又嬉皮笑脸的说道:“那你走夜路可得小心点啊,我听人说了,这鬼啊妖啊,就喜欢纠缠阳气虚的人,因为这些人啊……” “阴气旺!”他猛的伸头到马五跟前说道。 马五大怒踢腿,但他今晚多了两杯反应慢,老刀又防备着了,于是他一脚踢空了,好悬没有摔倒在地。 老刀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迈着趔趄的酒彪子步离开酒馆。 马五抬头看看夜空,恰好有阴云漂来挡住了月亮,他只好回身喊道:“现在啥时辰了?” “子时刚过。” “娘的,今晚喝迷糊了,竟然喝到这个点。”他又抿了抿衣襟也离开了酒馆。 平阳府没有宵禁,武家把持此地多年,行的是法家手段,所以尽管下面的乡村山里常有偷抢案件发生,府城却是民间秩序井然,违法犯禁之徒不敢进城,来了也得老老实实。 不过这时辰终究很晚了,几乎所有人家都睡下了,白天里热热闹闹的府城似乎也睡下了,七个镇都黑了,路上不见一个人影。 这让马五走在路上心里多少有些发虚。 夜风打着旋从他身边吹过,从衣领袖子灌进去,冷的他忍不住哆嗦。 他很希望有人能出来同行,但只有夜鸟偶尔出现。 离开酒馆所在的大街,他转进一条小路。 就在他进入巷子的同时,他忽然有所意动:身后有东西! 这是一种没法言语的观感,马五身后没长眼,当然菊眼不算眼。可是他就是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出现了,而且还在盯着他看。 他仗着酒劲鼓起勇气猛的回头。 一只大猫嘴里叼着耗子在戒备的看着他,当他回头,这大猫也往后退,似乎是怕他上来抢自己的美食。 马五松了口气,骂道:“滚滚滚,哪里来的臭老猫?滚蛋!” 老猫受惊,它抬头警惕的瞪了一眼,吐掉耗子迅速的转身逃跑。 嘎吱嘎吱。 这时候有木车轮轧过路面的声音响起。 从小巷子深处响起,逐渐远去。 马五一听这木车是与自己同向的,于是心里一喜赶紧拔腿追上去。 月色不佳,小巷子显得尤其阴暗。它两边一些老宅,宅子门口或者院子里种着树,许多老树的枝杈伸出墙壁,它们虽然没了叶子不那么茂盛,可是却依然挡住了月光。 而且老树枯枝摇曳发出‘吧啦吧啦’的声音,单调,范围,死气沉沉。 这让巷子更加冰冷阴暗。 如此联想让马五更怕,赶紧加快脚步去追这车子喊道:“喂,兄台慢点走,咱们同行!” 巷子挺长的,他快追了好一会才追上这木板车。 追近后他忽然想到一个不对劲的地方:声音单调。 木板车在路上驶过,却只有车轮发出的‘嘎吱’声,没有拉车牲口的脚步声! 他随即又想起刚才那逃窜的老猫,老猫是被自己吓跑的吗?自己怎么可能让它那么恐惧——以至于扔掉了好不容易捕捉到的老鼠。 如果不是自己吓跑了老猫,又是什么吓跑的它? 接着他又想到了一个疑点:这辆木板车是哪里出现的?好像自己突然听到了车轮的响声…… 马五的腿哆嗦了。 但他此时已经追到了木板车的后头,恰好这一段巷子没有树木枝杈遮挡,巷子里头还算亮堂。 他打眼往前一看看清了板车的情况,原来是有人拉着车,这人缩着脑袋、弯着腰使劲拖着车往前走。 见此他松了口气:原来不是牲口拖着车,是有人在拖车,难怪没有声音,估计拖车人穿着千层底的布鞋,这种鞋子走起路来确实安静。 心里安定下来后马五急忙开口,说道:“老兄,你是要去哪里?” 板车停了下来,拉车人挺直腰站了起来。 宽阔的肩膀一字并齐。 没有脑袋。 这人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来,月光照耀下只有一个高大宽广的身躯,没!有!头! “嗷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酒水化作黄尿,马五的裤裆立马又热又湿! 他转身狂奔,拿出吃奶的力气狂奔,一边奔跑一边吼叫:“鬼啊!有断头鬼啊!” 随着他身影消失,大棉衣晃荡了两下被一双手往下拽了拽,一个光头冒了出来:“阿弥陀佛,鬼出现啦?在哪里?喷僧怎么没有感觉到阴气?” 深秋午夜,寒风肆虐。 一阵风吹过来,大光头又缩回了棉衣里:“二喷子这衣裳真他娘大,不过正好,可以包住喷僧的脑袋瓜子,现在这夜里真冷啊!唉,再转一圈,转一圈回去睡觉!” “断头鬼?谁在发酒疯?”打更人古老头打着哈欠出门,快到四更天了,他的活开始了。 一出门他听到了夜风吹来一声‘断头鬼’,但他并不怕,城里有鬼,数量很少,而且都是孤魂野鬼,所以不值得害怕。 古老头敲着铜锣出门正要喊叫,迎面一个汉子拖着车子走来。 这汉子肩宽体阔,一看就是个干劳力的好手。 但没有头! 肩膀上坦荡荡的。 古老头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一把举起手中的桃木槌大喊一声:“哪里的孤魂野鬼?老子手中的鼓槌可是开过光的,不想魂飞魄散就它娘赶紧给老子滚蛋!” 衣裳里头冒出来一颗光头,对面响起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到底哪里有孤魂野鬼?喷僧我怎么没发现?” 古老头见多识广,恍然道:“嗨,你是个人啊?怎么把头缩在衣裳里,你这样多吓人?” 光头汉子说道:“吓人?嘿嘿,吓人就对了!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咳咳,喷僧头冷,所以把头缩在衣裳里,怎么了,不行吗?” 古老头懒得跟这汉子一般见识,他看这汉子不像是脑袋正常的样子,于是摇摇头敲着锣走了: “咚——咚!咚!咚” “鸣锣通知,关好门窗,小心火烛!” 踩着熟悉的道路,他一边敲锣一边喊。 喊了几声后他忽然觉得不对劲,整条路上黑漆漆的,不是正儿八经的夜色黑,是一种若隐若现的灰黑,让人感觉模模糊糊,看眼前看远处都是摇摇晃晃。 好像是起雾了。 接着,他听见了雨水落下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滴滴答答……” 街道空旷,并不响亮的声音传出来很远,它像是带着回音,这样声音也变得模模糊糊起来。 他抬头看月色,没有月亮。 夜空也是模模糊糊的灰黑色。 这让他心里嘀咕起来:“不应该啊,出门的时候还有月亮呢,难道突然阴天了?要下雨?可这声音也不像是雨水声。” “啊呸,肯定不是下雨,下雨了我能没有感觉?” 他只好继续往前走,能干打更人这活计,而且干了几十年,他自然也不是善茬子,虽然没有修为,但他老古武装到了牙齿: 头上戴的棉帽子是用黑狗毛编织的,脖子上的佛珠是一位有本事的高僧赠给他的,腰上挂的符是在寺里求来的,脚上的草鞋是用艾草编成的,还有他手里的鼓槌,这是老桃木的,曾经有鬼想害他,被他一鼓槌给砸的矮了半截吓跑了。 古老头脚步沉稳的循着滴水声走去,走到路口后他愕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汪清水,一片池塘。 此时水滴声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古井不波、风平浪静的水面。 池塘边上蹲着一个人,古老头意识到不对劲,他左手抄起铜锣当盾牌,右手握住鼓槌当铜锤,小心翼翼向池塘走去:“喂,你谁?你、你什么孤魂野鬼?” 这人不说话,只是蹲在池塘边上呆呆的看着水面。 古老头逐渐走近,他眯着眼睛仔细看去,逐渐看清了这人的侧脸。 一张老脸,耷拉眉、大耳垂、腮瘦无肉…… 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想看的更清楚点,但对方似乎不想让他看清,当他走近后猛的一头扎进了水塘里。 噗通一声,水塘波光荡漾,这人直接消失了。 古老头着急了,下意识跑过去叫道:“喂喂,不要寻短见!你是哪里人?嗨呀坏喽坏喽!” 他不会水,便使劲敲响铜锣喊了起来:“快出来人呀!有人跳水啦!有人寻短见啦!” 水波很快平静,这人没有挣扎便消失了。 敲锣声和古老头的声音也消失了,模模糊糊的雾气吸走了他的声音。 古老头着急的冲到池塘边看去,他低头往水面一看,水里没人,只有他的倒影。 老眉耷拉,耳垂硕大,两腮瘦削无肉。 他猛的一惊! 难怪他感觉熟悉,有时候他洗脸的时候不是经常看到那张脸吗?只不过刚才他看到的是侧脸,他很少能见到自己的侧脸,所以才有一点陌生感! 那么,刚才的侧脸是自己的?! 就在他惊诧之时,他在水中的倒影却笑了。 干瘪的嘴唇往两边一撇,阴阴的冲着他笑了起来。 他的身后出现一股压迫感,一双冰冷的手摁在了他肩膀上…… 他惊恐的想要转身,这时候水面再次波荡,有两只手伸出水面缓缓的去抓他的双脚…… 接着他的心神开始恍惚…… “六六六!”一阵清脆的叫声响起。 这声音很怪,不是从他耳朵中传进脑海中,而是直接在他脑中响起,让他精神一振。 水中伸出来的双手陡然收回不见,与此同时一声猫叫,一只胖乎乎的小黑猫向它飞来。 黑猫未到、一句话先到:“看我暗器!” 抓在他肩膀上的两只手撕破他衣服后往后退,他也反应快,回手一掏就是一棒槌。 “咔嚓!” 曾经一槌将一个鬼敲得矮了半截的桃木鼓槌就这么断了! 这时候刀光闪过,有人双手持刀如风般从他身边掠过,刀风比夜风还冷,刮过他脸庞的时候刺的他面皮生疼! 接着还有个满身绿光的人影往前窜。 这人全身都是绿的…… 刀影如陀螺般在夜幕中旋转,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徐大护住老头,速速带他离开,这不对!” 徐大吼道:“七爷你小心,这老头交给我!” 他的话音落下池塘水面又是一声响,那两只惨白的手从池塘中冒出,张开便抓住他衣服要将他拖入水中。 但徐大丝毫不惧,他挥舞狼牙棒来了个力劈华山:“日你粮,看大爷送你上路……” 话没说完,水中双手发力击打在他胸前,他倒飞了出去! 同时徐大全身绿光大亮,惨白双手碰到他身体后顿时漆黑,一声惨叫穿透水面响起! 小池塘发出汩汩水声,古老头愕然看到这池塘的水从四周往中心倒流,水面越来越小,很快变成一个泉眼又消失不见。 路面露了出来。 被拍飞的徐大愤怒的站了起来,他冲上前挥舞狼牙棒在地上一顿敲,把古老头看的一愣一愣。 旁边王七麟与一个白惨惨的人影纠缠交锋,这人影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水雾翻涌,水雾之中时不时有一道水柱喷出。 水柱落地,地面嗤啦啦响。 水柱喷在他身上,怒目金刚身上佛光便会黯淡一分。 九六蹦跳着喊‘六六六’,八喵落地消失,再度出现的时候用尾巴绑住白影的小腿。 白影低头要攻击它,王七麟一招万家灯火,闪烁刀光化作中原一点白,嗖然一声刺向它额头。 见此白影扛住玄猫鞭尾举起双手夹住刀刃往后推,趁着刀势停滞它侧头顺势追上去,张开嘴又是一口毒水喷出! 说时迟那时快,它掐住刀刃瞬间王七麟松开刀柄掐火焰印,双手拍出一道烈焰迎面而去。 白影恰好想拉近距离用毒水吐他,这样等于主动贴脸挨揍。 双方以命搏命,毒水喷在怒目金刚身上被悉数挡住,但佛光越加黯然眼看只剩下薄薄一层。 但火焰印拍在了它脸上! 白影的半边脸顿时燃烧起来! 王七麟立马变阵,双手来不及结印随手劈出,左手阴气纵横、右拳阳气睥睨,两道阴阳之气一左一右穿透白影全身。 白影惨遭重创发出凄厉嚎叫,它转身想逃,可是八喵牢牢拽住它的小腿。 九六趁机猛的窜上来在它腿上咬了一口,脑袋一甩从它腿上撕扯下一块白雾,拖着便跑了。 尾巴夹得很紧,牢牢的护住了要害。 白影再度哀嚎,它的身上猛的又伸出两只手,两手一起去击打追杀他的王七麟。 见此王七麟大叫一声‘来得好’,双手捏宝山印又砸了上去。 白影大惊,放开妖刀四只手一起去锤击宝山。 王七麟便单手结印另一只手重抓妖刀,他反手握妖刀以快打快,整个人围着白影就是一顿砍瓜切菜。 八喵用小尾巴缠住白影双腿跳起来冲着白影裤裆也是一套喵喵拳。 猫出爪的速度是真快! 就跟捶腿似的,喵爷铁拳从上往下安排,将白影双腿安排的明明白白。 人猫联手,白影消散,造化炉出现又多了一道赤炎。 王七麟收刀后退,八喵蹭蹭蹭爬到他肩膀来了一声喵啸大街。 徐大不甘心的说道:“他娘的,大爷还想给它来一个抱摔呢,这就没了?” 王七麟问道:“池塘里那个呢?” 徐大眼神漂移:“好像被大爷吓跑了,跑的挺快,这穷寇莫追嘛对不对?大爷所以大爷……” “你个垃圾!” 古老头心有余悸的走上来问道:“草民古大耳朵见过王大人、徐大人。” 王七麟诧异:“你认识我们?” 古老头笑道:“刚才您称呼了一声‘徐大’,于是草民便猜测是这是新来的听天监徐大人。众所周知,徐大人艺高胆大心气非凡,寻常人谁敢叫他‘徐大’?于是草民便猜测您是王大人。” 王七麟笑道:“不错,我是王七麟,老先生年纪虽大,可是耳聪目明、脑瓜子灵活,这真让人羡慕。” 古老头擦了把脑门道:“唉,大人谬赞,幸亏二位大人来的及时,否则老头子就要让人同情了。这是个什么妖魔鬼怪,竟然这么厉害?老头子在平阳府打更三十年,还是头一次撞上这么吓人的。” 王七麟面色凝重,道:“这不是寻常的鬼怪,本官也是巧了才得以发现它。” 沉一拖着桌面引鬼,他怕引来的鬼会害了城内百姓,所以便和徐大尾随了沉一。 刚才被沉一吓到的人他们也碰到了,但那人只是吓了一跳没事,王七麟便没有冒头。 古老头遇到的这个不一样,这鬼不像是被供桌引来的,因为它实力非凡,如果它是受到供桌吸引到来,那应该直接去抢供桌,而不是留在街头上害死一个打更人。 池塘里的鬼应该实力更强,但被金缕玉衣创伤后就跑了,他们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什么线索。 于是两人只好先叫停沉一,平阳府城与吉祥县城不一样,他们不能贸然引鬼。 回来的晚睡得晚,王七麟起的也晚了一些。 他是被徐大的吼叫声震醒的。 大清早,徐大在院子里打拳,一边打一边发出威风赫赫的吼声。 木兮目光仰慕的看着他,这让他更来劲,恨不得能发出虎啸声。 王七麟也面露仰慕之色,喝彩道:“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渡阴山!一身转战三千里,一拳曾挡百万师!好拳法,好拳法!” 徐大扯了扯衣领,满脸冷酷。 王七麟又问道:“不过这是什么拳啊?” 徐大看到他满脸坏笑,顿时明白他不怀好意,就故作冷漠的说道:“普普通通,少林拳!” “少了个狗字吧?”王七麟哈哈笑。 徐大气的咬牙切齿:“你它酿大清早给大爷添堵呢?” 王七麟说道:“是你先给我添堵!你说你在我卧室外面嚎叫什么呢?” “大爷这是在打拳的时候情不自禁发出了咆哮!要不是你打断了大爷的雅兴,待会大爷就要虎啸了!” “汪汪汪、汪汪汪,这样的虎啸?” “滚给我滚!” “别生气,”王七麟嬉皮笑脸的上来跟他勾肩搭背,“如果我的话得罪了你,那我请你吃早饭。” 徐大冷哼道:“这还差不多。” “然后吃了早饭你写两张公文,咱们试试能不能在城里招募几个人手。”王七麟补充了一句。 徐大说道:“你不怕他们是武氏安排的?” 王七麟笑道:“我在等待武氏安排人上门,免得他们猜忌我。” 他行的正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脚正不怕鞋歪,自认光明磊落,所以不怕武氏安插人员来监视。 得知他们要写公文,木兮说道:“徐大哥不是力士吗?撰写公文这种事应当是游星来负责吧?” 徐大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王七麟了然的点头:“徐爷秀才呢,这活给他,轻车熟路。” “咳咳,小意思,这功名不要再提,”徐大故作低调的摆摆手,然后继续吹,“功名不是我的追求,否则我若继续攻读圣贤书、继续考功名,现在早考上举人了。” “吹吧,就你考上举人?你裤裆里头倒是挺举的。”沉一打着哈欠给他拆台。 徐大:┻━┻︵╰(‵□′)╯︵┻━┻ 247.英雄令与刀客(求订阅) 其实,徐大动笔杆子要比动狼牙棒子更合格,他吃过饭后借用了黑豆书桌,很快,洋洋洒洒一张牛皮纸上就出现了一篇告示。 王七麟觉得不对劲,他皱眉读道:“此系听天监之驿所,神鬼所在、帝王之地,凡往来行商、百姓、随喜者,勿得是处小便污秽此地。罪福自招,各宜慎之,慎之……” “什么玩意儿?” 徐大不乐意,说道:“我这篇告示写的不好吗?你看不懂?” 王七麟道:“我看懂了,但我让你写一篇招募令,招募全城英雄好汉来给咱干活,你这写的什么玩意儿?怎么还随地小便呢?让满城英雄来咱听天监小便?” 滴滴厕所? 徐大说道:“哦,不是,这个告示是贴在咱们街头的,防止再有人到咱们驿所墙角大小便,木兮说咱这里偏僻,许多行商旅人不知道这里是驿所,竟然在咱墙角大小便,所以我写个告示,警戒这些人。” 王七麟勃然大怒:“他娘的,还有这种人?你写的这样文绉绉不行,你换一个写法,我说,你写。” “你说,我不信你比我还有文采。”徐大不服气。 王七麟说道:“整条街道内,不准随地大小便,如有发现违反禁令者,没收工具并处罚金一枚金币。无法补齐罚金者,送入听天监内做苦力赚取罚金!” 徐大眨眨眼,道:“太白了吧?” 王七麟不耐道:“你以为咱们这是考状元呢?就这么干脆利索的来!” 徐大道:“行,你这整的还挺骚,大爷喜欢。” 接着是招募令,全称是朝廷招贤纳士公文,这得用绢纸写就,不怕风吹雨打,保存时间长。 木兮和鱼罩罩感觉好奇,过来凑热闹。 见此徐大开始装逼了,他先净手、又焚香,还把黑豆叫来给他磨墨。 黑豆被抓到书桌前的时候都快吓哭了,后来才知道是负责干活而不用读书写字,见此他抓住一枚墨丸飞快的磨了起来,很快就磨出了浓黑的墨水。 徐大面色肃穆,泼墨如泼水:“听天监,九洲百姓之庇佑,受命及圣明之君,曷尝不得大能猛士与之共庇天下者乎?及其得能也,曾不出闾巷,岂幸相遇哉?今天下岁定然妖魔未尽,此特求贤之急时也……” 王七麟忍无可忍,摇头道:“换换换,这写的啥啊!” 黑豆使劲点头:“一个字都看不懂,写的不好。” 徐大怒视他问道:“你才学了几个字,当然不认识这些高深的字!” 黑豆理直气壮的说道:“学了许多!八九十呢!” 徐大惊呆了,他看着小小的黑豆,忍不住问道:“猪谷里豆,你今年三岁是吧?” “四岁多啦,已经是大孩子啦。”黑豆骄傲的踮起脚尖。 徐大问道:“我问你岁数,你踮起脚尖做什么?” “这样显得高啊!” 王七麟道:“等等,你说你学了八九十个字?” “是八九十的字!”黑豆认真说道。 王七麟与徐大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有问号。 “你展示一下呗?”王七麟试探的说道。 徐大被他吓得不敢说话,四岁小孩认识八九十个字,这是个神童啊!自己四岁的时候认识多少字? 他绞尽脑汁的回忆了一下,可能一个不认识吧。 黑豆毫不怯场,他看了徐大一眼,徐大屁也不敢放,抬起屁股让出座位,老老实实在旁边磨墨。 一张纸铺开,黑豆开始挥笔,一边写一边用清脆的嗓音念了起来:“一去二三里……” 字写的别别扭扭,但王七麟觉得会写就行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八九十个花!”黑豆又念又挥笔。 写完之后他放下笔,满意的举起纸在上面吹了吹。 像模像样的。 王七麟说道:“继续呀,这才十个字。” 黑豆歪头看着他,点评道:“舅舅,娘说的对,不上学不识字,你没上学,不识字。” 王七麟不耐道:“舅舅是天才,识字也识数……” “那你还让我继续什么?”黑豆指着这句诗说道,“八九十,你不认得吗?”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 他不知道黑豆是不懂事还是在玩弄他,反正揍他就对了! 书房里家徒四壁,没有趁手家伙什,他把八喵的尾巴给拽了下来,拉成一条鞭子准备开抽。 徐大拦住他说道:“算了算了,七爷,你要打死他吗?” 黑豆惊慌失色,驾驾驾的飞奔而去。 王七麟将小尾巴给八喵放回去,对徐大说道:“坐下,我说你写!” “今有平阳府听天监广纳天下高手,庇佑一城百姓,共赴锦绣前程,结交手足兄弟,是英雄,你就来!是狗熊,请后退!” “待遇如下:包吃包住,游星力士月俸银铢二十、小印月俸银铢……等等!”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道:“待遇改一改。” “包吃包住,有月俸有奖金。总收入如下:游星力士月俸银铢二十到五十!小印月俸银铢六十到二百!大印月俸一百到五百!” 徐大吓一跳,道:“七爷,朝廷哪里开过这么高的俸禄?游星力士哪能拿到五十枚银铢?小印更拿不到二百枚银铢!” 王七麟对他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容:“我不是给了收入区间了吗?如果他们表现出色、立下功劳,那我可以给他们发奖金。” 表现出色、立下功劳,这两条是重点。 徐大逐渐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竖起大拇指道:“骚,实在是骚!” 招贤纳士令他写了八份,天枢镇贴两份,另外六个镇每个镇贴一份。 这些事交给他了,王七麟打开案卷开始研究冯亮的案子。 杨左是孤儿,没有妻儿,他出身江湖,所以不好调查。 冯亮乃是城里有名的秀才,他爹娘具在、兄弟齐全,人际关系清晰,或许更好调查。 就像王七麟知道的那样,冯亮是府城学界名人,他是一名秀才,却又不是普通秀才,这跟徐大不一样。 他一直坚信,徐大是个水货秀才。 冯亮这个秀才却是正儿八经的硬货,他五岁通读《三字经》、《百家姓》,八岁读四书学五经,十二岁开始踏上考场,十四岁便考出了秀才! 须知考中秀才可是难题,要先过县试、再过府试、最后过院试,这三场会考都能通过才能拿到这一功名。 其中冯亮不仅一口气冲关成功,而且是一口气连续以三个第一冲关成功,得到了“小三元”殊荣,这让他得到了一个尊称叫做小冯三元,这个小可是个尊称,代表的是无限潜力。 另外秀才分为三等:廪膳生、增广生、附生。 成绩最好的叫廪膳生,国家按月给他们发放粮食,让他们能够安心读书。成绩其次的叫增广生,增广生没有吃国家公粮的资格,但有可能作为“替补队员”,升到廪膳生的行列。 附生是菜鸟,是说刚考上并且没什么本事仅仅勉勉强强达标的秀才。 冯亮十四岁便是廪膳生! 整个平阳府都在等待一位学界新星冉冉升起,武家甚至放言说只要冯亮高中举人,便从族中晚辈里挑一位好姑娘许给他做妻子。 眼看功名美人都要来了,大好人生敞开门站在门口向冯亮卖弄风骚。 冯亮急匆匆的赶了上去,然后大好人生又把这扇门给关闭了…… 从十五岁开始,冯亮屡次上考、屡次落榜,小冯三元变成了大冯三元,大冯三元变成了冯三元,冯三元变成了冯廪膳,冯廪膳又变成冯增广,时至今年他已经年过三十岁,连冯增广的名号都没了。 现在府城人都叫他冯秀才。 秀才功名放在寻常人家那是骄傲,放在曾经的天之骄子身上就是讽刺了。 看到这里,王七麟心里生出一个念头,冯亮与失踪的那六十三个书生会不会不是一回事?他是受不了考场的挫折才自杀? 等到徐大贴了公文回来,他正要叫上徐大出门,这时候门口出现一个少年,腰间左右各挎了一把刀。 这两把刀是鬼头刀,全刀不长,刀身大约两尺,刀鞘宽大厚重,古朴无华。 少年面容冷漠,看见鱼罩罩便问道:“喂,那婢女,大胸的婢女!这里可是听天监驿所?” 鱼罩罩懵了,她往左右看了看,指着自己鼻尖问道:“你说我?” 王七麟和徐大忍不住往她胸口看了一眼。 两人又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露出一丝心虚的笑容。 少年淡漠的点头,鱼罩罩勃然大怒。 她挡住胸口喊道:“我不是婢女!我是、我是案件受害人的家属!” 少年淡淡的说道:“那这是听天监吗?” “是!” “那你废话什么?”少年迈步走进来,面容冷漠,双手扶双刀,很酷。 王七麟拦住他问道:“你来我们听天监干什么?” 少年打量他的官服,说道:“你衣服上有方胜纹,那大人莫非是本城铁尉?” 王七麟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我们听天监做什么?” 他看到少年腰上挎着两把刀,猜测少年可能是来应征的,但看少年的年龄又不太像。 但他还真猜对了,少年酷酷的说道:“在下舒宇,江湖朋友抬爱,称呼我为断雨刀。我刚才看到你们听天监正要网罗天下英雄来庇佑百姓,所以特来援手助拳。” “停停停,”王七麟摆摆手,“你想进听天监?” 舒宇冷漠的点头。 王七麟问道:“你有修为?” 舒宇再点头。 徐大不耐烦了,说道:“哪来的毛头小子?你毛长齐了吗,敢来我听天监装逼?” 舒宇扫了他官服一眼没有回话,但翘起的嘴角和不屑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一介力士,不配与我说话。 王七麟笑了,问道:“那你是哪个门派的?” 舒宇说道:“家传绝学。” 徐大被他的态度所激怒,搓搓手上来说道:“来来来,小子,大爷考教一下你的身手,看看你家里都教你什么绝学。” 舒宇扫了他一眼淡漠的说道:“你会死的。” 徐大看起来粗犷可其实心眼很多,他虽然心里不爽少年的态度,却并没有真正小看他。 所以听了这句‘你会死的’他小心许多,一把拎起了狼牙棒说道:“只是较量两下子,咱们都收着来不就得了?你不会控制不住功力,只会发力吧?还是你小子就会打嘴仗,其实心里害怕大爷了?” 舒宇冷笑一声,道:“既然你敢死,那少爷自然敢埋!” 他用目光探问王七麟,王七麟让开说道:“请吧。” 徐大一晃狼牙棒喝道:“抽刀吧!咱们来一决高下!” 舒宇盯着他慢慢说道:“我家刀法是杀人技,不分高下,只分生死,待会还希望大人小心。” 他又对王七麟说道:“我会尽量留他一命!” 王七麟看懵了,这说话腔调、这风采,如果不是少年年龄太小,他都怀疑是青龙王上门了。 两人相对抱拳鞠躬施礼,徐大耍了个花招,趁着距离近他没有起身,抓起狼牙棒扫向少年! 劲风呼啸。 少年手腕一转一把腰刀横空接应,他没有抽出刀来而是挥刀带鞘直上而出! ‘咣’! 精铁撞击声响起,徐大手中狼牙棒竟然被少年一刀给扫了回去。 王七麟定睛看去,这才看出舒宇腰上挎的鬼头刀压根没有刀鞘,这双刀就是很厚重宽大,没有开刃,以至于让人将刀身误会为刀鞘。 所以他的刀法跟王七麟完全不同,不走轻灵而是走一力降十会。 徐大身高肩宽算是天生神力,先前他挥出狼牙棒算是试探,并没有使出全力,因为他还得留下五分力道往后收以避免重伤舒宇。 可是狼牙棒本身就势大力沉,徐大一棒子砸出也得有百斤力气,舒宇随意一刀却将狼牙棒给荡开了,这力气就有点大了。 徐大最清楚这点,还好他先前没有小看对方,一击不中立马后退。 但他的躲避没什么意义,舒宇没有趁机去追杀他,荡开狼牙棒后他立马收刀回来,单手握刀随意的横在身前。 徐大深吸一口气,厉声道:“小心了,看我风驰电掣!” 狼牙棒呼啸砸出。 舒宇抬刀,粗阔的刀身再度精准的拦住狼牙棒,他额头青筋一跳甩手将狼牙棒又给挡了回去。 “娘的!看我横扫千军!” “嘿哟!看我力劈华山!” “再来!看我日月无光!” 沉一蹲在门口看热闹,喊道:“二喷子你这是在打架还是在念书啊?” 徐大再度被挡回来,他扭头冲沉一吼道:“滚蛋……” 说时迟那时快,舒宇看他分心立马一记箭步上前,身躯一晃到了他跟前,手中鬼头刀横起拍向徐大胸口。 他已经清楚徐大身手,所以这一招虽然平平无奇却算是杀招,一刀就能劈飞徐大。 出刀的时候舒宇已经想好待会怎么装逼了:临阵分神,江湖大忌! 结果鬼头刀砰然拍中徐大胸膛却没有将他打的倒飞出去,这一刀之力如泥牛跳海,须臾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舒宇大惊,一记老拳后发先至,在他向前同时也冲他挥出,这样他主动向前的等于是主动挨了一拳! 还好他有双刀,左手快速握刀横空拉起,徐大一拳已经近身,正好贴着他的刀身捶了上去。 又是‘咣’的一声响,好像铁锤敲铁板! 徐大扔掉狼牙棒快步向前,双拳挥舞户近身换招: “鸡飞狗跳!” “狗急跳墙!” “飞鹰走狗!” 舒宇终究是小觑他了,此时他双手持刀不便近身发力,徐大这一套少林狗拳打的又纯熟,一套连环拳上去最终寻得先机,一拳掏在他胸口将他给掏的连退好几步。 距离一拉开徐大见好就收,立马也往后退:“承让承让!小兄弟年纪轻轻,没想到双刀使得这么凌厉,真是让本官佩服、佩服不已!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他抱拳昂头,表情肃然,一派渊渟岳峙、高山仰止的风范。 沉一看得一愣一愣。 王七麟看得一愣一愣。 这是装逼版的决战紫禁城啊。 舒宇吃了粗心大意的亏,其实徐大绝不是他对手,但他输了就心服口服,收起刀抱拳道:“大人刚才说话原来是诱我深入,可笑我竟然以为你走神了。多谢大人给我一个教训,在下一定铭记于心。” 画风突变。 他刚才还在装着漂**,结果这会变得如此低调,弄的王七麟和徐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徐大就高兴了,他笑道:“没事没事,江湖险恶啊小兄弟,以后你不管是以命相搏还是较量比试,都得小心为上!” 想了想,他决定引经据典来一段:“正所谓狮子搏兔,亦尽全力,正是这个道理。” “受教了。”舒宇认真说道。 徐大走上去亲昵的拍拍他肩膀对王七麟说道:“七爷,这小子不错,我很欣赏他。” 王七麟问道:“你的修为是什么境界?二品炼骨境巅峰,即将窥破三品境是吗?” 之所以这么判断是因为少年刚才的眼力劲差了点。 如果他进入三品开窍境,那先开的就是目窍,也就是唤醒目神,这样的话先前徐大近身打拳有多个破绽,少年不至于发现不了,最终落败。 听了他的询问舒宇却抱拳道:“回禀大人,在下算是进入三品境了,我已经开了鼻窍。” 王七麟诧异:“三品境不是都从眼睛开窍吗?” 舒宇说道:“在下家传刀法需要力量施展,先开鼻窍,就能拥有更大的力气。” 王七麟恍然的点点头,他说道:“你要来应征进入听天监是吗?” 舒宇道:“是的,大人。” 王七麟道:“好,现在本官有案子要外出,你跟我们一起走,路上咱们聊聊,然后到了现场我看看你的表现。” 秀才冯亮的家就在天枢镇,他毕竟中过小三元,乃是平阳府城近二十年最有名气的学子,武家曾经将他当做自家夫婿来培养,特意给他家送过一栋宅子。 虽然冯亮最终泯然众人,但武家没有小气的收回宅子,现在冯亮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依然住在里面。 宅子在天枢镇东方,是一个两进两出的正宅,这种宅子大气壮阔,可是普通人家养不好,因为得有人专门收拾宅子,还得定期给墙上补白灰、除草除虫。 冯家靠冯亮改变命运,后来冯亮神奇不在,家庭命运又改了回来,这座老宅养护不当,看起来有些破败。 大门上的黑漆脱落,露出里面的灰黄木质,好像一条癞皮狗。 徐大上去敲门,很快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出来问道:“你们找谁?啊,奴家冯赵氏,见过诸位大人。” 少妇想要下跪,但她还抱着孩子,于是王七麟便用刀鞘挡住她手臂说道:“你现在不方便施礼,所以无需多礼,本官是听天监铁尉,这里可是冯亮秀才的家?本官有些事想来问问。” 他之所以有点不确定是因为根据案宗记载,冯亮至今未婚,是个单身老青年。 少妇落落大方的做了自我介绍,她不是冯亮妻子,而是冯亮二弟的妻子,现在冯亮的两个弟弟都去做工了,家中只有她和公公婆婆。 248.查案冯家(再求订阅) 冯亮父亲是个沉默寡言的小老头,满头白发,一看就知道老实本分、吃苦耐劳。 冯家平日里应该是他的母亲当家,但冯母也不是什么强硬人,丧子之痛让她变得失魂落魄,得知王七麟等人到来她先是有些茫然、随即又有些惊喜: “大人呀,是不是犬子的死因有变动?他没有自杀,他不会自杀呀,别人不了解,我这个当娘的能不了解吗?他怎么会自杀呢?” 一开口,泪水往外流。 但她是冲着门口方向说的。 王七麟刚才在门口与她打招呼,这会已经进屋了,老妇人的面孔却还朝向门口。 见此他诧异的看向冯赵氏,冯赵氏哀恸的说道:“我婆婆、我婆婆她眼睛不太好了,自从我家大伯哥过世,我婆婆日夜难过,只要醒着便忍不住流泪,时间久了她的眼睛坏掉了。” 如今在城里城外、学院内外,冯亮已经成了笑柄,可是在母亲眼里,这永远是她骄傲的小三元大儿子。 看着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冯母,王七麟依稀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他扶着冯母坐下说道:“请老夫人放心,朝廷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果冯秀才的死亡有外因,那我们一定会查出来!” 冯母流着泪要跪下磕头:“大人您费心、您费力,我儿子不能自杀呀,他怎么会自杀?而且他怎么会在科考结果未定的时候就自杀?绝不可能!” 在王七麟看来,冯亮的死确实有些疑云,他死的很古怪。 秋闱之后考生们纷纷前往烂陀寺拜活佛求赐福,冯亮也去了,他顺利的回了家,然后失踪了。 当时恰好其他书生失踪案发生,府城衙门将他的失踪与其他书生失踪合并成了一个大案。 可是仅仅三天之后他的尸体又被发现了,疑云出现这里:他的尸体被发现在一座泥坑中。 这个泥坑就在天枢镇外的一座农田中,是冯亮自己挖掘的! 他挖坑这事被当地百姓看到过,因为冯亮实在有名,连寻常百姓都有认识他的,他们当时还传他此次又考砸了,所以发疯了。 冯亮挖出坑后往里灌入水变成泥坑,后来他失踪三天,泥坑旁边农田的佃户想来填了坑,结果走近一看一只手伸出在泥坑外面…… 衙役们挖开泥坑,冯亮像是打坐一样盘腿坐在里头,整个身体除了伸出来的一只手,其他部位全被干涸泥块封堵的结结实实! 王七麟将自己的设想说了出来,道:“有人猜测说冯亮这次又考差了,受不了屡次落榜的压力自杀?” “胡说!这是胡说!”冯母激动的站起来挥手喊叫道,“犬子性格我这当娘的最了解,别看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他心性坚忍、心胸开阔,旁人忍得了的事他能忍,忍不了的事他也能忍!” 冯赵氏说道:“是的,大人,我大伯哥此人求学之心坚如磐石,平日里我们担心他压力太大受不了去宽解他,反而会受到他的宽解,他一直说一句孟亚圣的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徐大接话说道。 冯赵氏点头:“对,就是这句话!” 冯母和冯赵氏接着告诉王七麟,冯亮绝不会因为担心再次落榜自杀,因为在科考结束后他情绪还挺好的,回来告诉他们说这次有把握考中进士。 所以有同窗上门邀请他前往烂陀寺他便去了,他认为此次秋闱人事已尽只听天命,他已经竭尽全力,能不能中举人就全看老天爷是否保佑。 可是回来后他的情绪就变了,冯母抹着泪说道:“他变得闷闷不乐,白天的时候便扛着铁锨去城外挖地。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只是见他扛着铁锨出门,我们没有多问。晚上回来,他便与我们攀谈,很反常的谈到半夜才会去睡觉。” 王七麟立马问道:“那他攀谈内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没有,就是从小到大的谈,问我和他爹一些他小时候的趣事,与我家老二、老三一起回忆童年和少年的往事,都是这么些事,全是小事……” “其实有一点挺反常的,婆婆怕是没有意识到。”冯赵氏打断冯母的话说道,“我大伯哥往日嗜书如命,他喜欢读书,并且深信读书能改变自己和我们这一家人的命运。可是有一天晚上他却说,自己其实不应该读书,应该去牧牛放羊,那样才能改变这一家人的命运。” 王七麟问道:“他说自己应该去放牛放羊?这话有什么隐含意思吗?” 冯母摇头道:“这有什么隐含意思?犬子童年时候放过牛的,那时候家里还在乡村,地里活计全靠一头牛,于是犬子学一位圣人牛角挂书,一边放牛一边自学。这被一位先生瞧见了,先生爱惜他聪明才智,不收我家学粮自愿教他上学,这才一步步考上秀才有了名声。” 学粮是乡村民塾中,学生家里给先生的学费,多数农民没有钱,连孩子上学的学费也付不起,所以他们就给先生供应柴米油盐,一起养着先生。 与冯母、冯赵氏聊过后,王七麟又去了冯亮书房,他想看看能不能在书房找到线索。 冯赵氏带他们去往书房,说道:“王大人,我大伯哥真的不会自杀,他心态乐观、对未来充满信心。对他来说读书并非是为了考功名或者做官,而是他就喜欢读书,他的追求从不是考上状元做大官,而是能读遍天下书。” 这点说的不夸张,王七麟进入书房一看,里面密密麻麻都是书卷,许多是手抄本,是冯亮一笔一划抄写出来的。 就像冯母和冯赵氏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喜欢读书的男人。 书房门窗破旧,书卷众多,但环境干净、桌椅书本排放整齐,笔墨纸砚四宝搁置的规规矩矩。 王七麟随口问道:“现在每天还有人来整理书房吗?” 冯赵氏哀伤的说道:“是我婆婆,她每天给我大伯哥整理书房,这件事她已经给我大伯哥做了二十二年了。” 听到这个数字,王七麟忽然反应过来:“你婆婆今年贵庚?” “四十六岁。” 王七麟一惊,他看到的那老妪像是六十四岁! 失去儿子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了。 冯赵氏从桌子上拿出一本书给他看,说道:“这本书是我大伯哥从烂陀寺回来后抄写的一本书,除了外出挖坑和陪我们说话,他其他时候便借书抄书,王大人,您说一个要自杀的书生,临死前还会做这种事吗?” 王七麟摇头。 他接过书本一看,书名是《水经注》。 徐大放眼扫了扫,赞叹道:“这里的书真全啊,四书五经,《诗经》、《荀子》、《扬子》、《文中子》、《老子》、《庄子》,各朝代史籍,《齐民要术》,书桌这里还有《梦溪笔谈》、《大唐西域记》……厉害啊!” 他拿下书本翻开,许多书页有批注。 看过几页后徐大皱眉道:“文采斐然,冯先生此人有大才,与我这个秀才不一样。以他本事,怎么会中不了举人呢?这绝不可能啊!他这才华能做进士的!” 冯赵氏苦笑一声,道:“或许我大伯哥没有这样的命吧。” 书本里没有找到线索,王七麟继续翻看别的物品,然后打开抽屉他看到里面有许多信件。 冯赵氏说道:“这是得知我大伯哥去世,他的许多朋友发来的吊唁信。” 王七麟拿出信件一边观摩一边问道:“你大伯哥有不少外地的朋友啊。” 冯赵氏笑道:“他年少成名,曾经引来九洲各地许多游学学子前来拜访。我大伯哥此人性格和气,即使自小成名也从无倨傲之心,所以哪怕是跟一些学子仅仅聊过一次,也能结交下来成为朋友。” 一封封信件摆开,徐大忽然说道:“等等,七爷你把手里这封给我。” 王七麟手里的信是最后一封了,他递给徐大,徐大仔细看了看信封又摸了摸,问道:“这封信可曾打开过?” 赵冯氏说道:“都打开过,以前有衙门的老爷来看过,但他们说没有问题。” 徐大冷笑道:“没有问题?问题大了!这封信是谁写的?” 赵冯氏摇头,王七麟凑上去一看,信封上竖着写了两列字,右边的一列字是冯家地址,往左边一点写的则是‘冯生先忧台起’,然后就没有了,没有写信人地址,更没有写信人名字。 徐大拍了拍信封道:“七爷,你看这封信跟其他的有什么区别?” 王七麟看他一脸公狐狸偷到了小母鸡的嘚瑟样,知道他肯定有所发现想炫耀,这是让自己给他当垫脚石呢。 于是他不上当,对舒宇说道:“你过来回答徐大人的问题,对你的考验到了。” 舒宇傲然道:“大人恕罪,在下不识字。” 徐大挺起胸膛,秀才在文盲面前肯定是很有优越感的。 但舒宇很有执行力,他还是上来看了看,然后说道:“这封信的格式不对,比其他的少了两行字。还有,这些字很熟悉啊,咦,这不是跟冯秀才写的字一样吗?” 王七麟注意了一下,确实,信封上的字与冯亮抄写下来的字一样。 徐大说道:“哟呵,不错啊小子,你的观察力还挺敏锐的。这信里没有寄信人地址和名字,可是从笔迹能看出来是冯先生的字,另外你看这两个字,‘台起’,你再看其他信封上给冯先生称谓后的是哪两个字?” “礼启?”王七麟问道。 徐大说道:“不错,信件用词是有规矩的,对居丧者吊唁要用礼启,平辈之间写信才能用‘台起’!” “所以,这封信就是冯先生写的!” 一言惊起千重浪! 王七麟下意识问道:“是冯亮写了然后邮寄给自己的?快看看内容。” 冯赵氏茫然道:“这封信我有印象,它是最早邮寄来的,可是里面没有内容,仅仅是一张黄表纸上写了一句诗。” 果然,信封里头确实只有一张黄表纸上,上面写着: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徐大看后点头:“冯先生的字,没错了。这首诗是李太白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家里写上这么一句诗?” 他翻看信封和黄表纸,再没有找到其他信息,更没有发现写信或者寄信的时间点。 王七麟问冯赵氏:“这封信是谁送来的?哪天送来的?你还有印象吗?” 冯赵氏说道:“我记得送来时间,是我大伯哥失踪后第二日送来的,至于谁送来的却忘记了,那是个陌生的老头,说是受人所托送来这封信。” 她想了想,又说道:“他应该是个放羊的,我记得他身上有一股羊膻味!” 王七麟猛的看向徐大,徐大也看向他:“放羊老头?”“被人装鬼偷羊的老头?” 阴差曾说,他们出了桂花乡沿着官路一路往北走,一个时辰内的行程中会碰到与之相关的人…… 他们往北走遇到了两个村子和放羊老头…… 现在又从冯赵氏口中听到放羊老头这么个消息,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那回事。 徐大迟疑的说道:“难道阴差说的就是这老头?有可能的,是吧?不过一个放羊老头能跟这样的重案牵扯上什么关系?会不会阴差说的相关就是这放羊老头给冯亮送过信?” 王七麟断然道:“绝对不是,一个在乡下放羊的老头怎么会来到府城?他恐怕连进出府城的腰牌都没有!” 但是这说不过去,也太巧了吧,他们去一趟桂花乡,能恰好碰到冯亮的信使? 徐大同样觉得这点很巧,他说道:“天底下牧羊人太多了,咱们碰到那个人跟来送信的不是一个人吧?” 王七麟点点头道:“不管是不是,现在知道消息都太晚了,先把信件都拿回去,回去仔细研究一下。” 他们收拾了信要走,这时候冯母摸索着走进书房,摸索着将他们动过的书本归于原地。 王七麟使了个眼色带他们走出去,这时候冯母忽然说道:“先忧啊,你别光伏案写字,站起来出去走走,今天天气好着呢,晒晒日头。” 一听到这会,四人猛的怔住了。 王七麟打眼扫向书桌,舒宇使劲抽鼻子,徐大含上了冰台珠,然后他们都没有发现鬼魂存在的痕迹。 唯有沉一猛的看向书桌后的椅子,一脸震惊。 徐大赶忙低声问道:“看见什么了?” 沉一严肃的说道:“无量天尊,小道看见一个书生坐在椅子上,你们不会看不见吧?” 一听他开口扯上三清,其他人就知道他在胡扯了。 徐大冲王七麟说道:“正常正常,狗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 沉一有时候疯癫,但他不傻,所以听懂了徐大的话,就说道:“阿弥陀佛,那你能听懂狗的话,说明你也是个狗啊?” 冯赵氏说道:“诸位大人误会了,我婆婆在自言自语罢了。她眼睛看不见了,这样对她或许更好,她可以装作儿子没有死,还在书房里,只是自己看不见,然后收拾书房的时候继续与儿子说话。” 冯母果然又说了起来,她收拾一会就念叨一句,当她收拾到书桌的时候,忽然哽咽了:“先忧呀,你素来懂事,不管娘怎么唠叨,你都笑着听、从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嫌弃自己的娘,可你知道吗?娘现在真希望你能叱责两句,骂娘啰嗦、嫌娘唠叨……” 王七麟摆摆手,带着三人离开。 冯父送他们出门,一直送他们出了巷子,老汉嘴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便长跪在地送他们离开。 王七麟走出老远要拐进另一条路了,回头一看,老汉依然长跪在地。 徐大心里不是滋味,他说道:“唉,冯亮不像是自杀的人啊,而且他那么懂事,自然清楚自己死了会让爹娘多难受。唉,但现在看证据,他还真是自己进入泥坑死掉的。” 王七麟说道:“一切未可知,我们先回去,反正咱们要继续调查,下一步去烂陀寺。” 回到驿所徐大去看信,木兮和鱼罩罩前去帮忙,人多力量大,王七麟坐下不久看到徐大三人急匆匆跑进来:“七爷七爷,有发现、又有发现!” 鱼罩罩颠球跑在后面着急的说道:“是我发现的!” 徐大扭头想说什么,结果往她身上一看,咽了口唾沫赶紧扭头。 木兮就在身边呢,他不能露出本色。 他们是从信纸内容中有所发现:‘昨夜梦中与君把酒言欢’、‘前两日梦中刚同游大红谷’、‘几日前梦中相见’…… 十八封信中有十二封提到了类似的话,都是最近梦中与君如何…… 见此王七麟立马看信纸后面的时间,徐大问道:“看写信时间做什么?” 王七麟说道:“看看他们梦中见到冯亮的日子是不是同一天。” 然后他换算了一下,并不是同一天,十二封信中主人梦里见到冯亮的日子没有一天相同。 并且他又发现了一个异常点:这十二封信的主人写信时间都是最近,全是八月二十之后才写的吊唁信。 这点很正常,冯亮死于八月初八,他们家人要将死讯传给他的这些同好,肯定需要耽搁一些日子。 十二封信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平阳府之外写来的,最近的一封来自云州府,最远的一封竟然来自西北洲的凉州卫! 看着这些地名,王七麟苦笑道:“冯秀才还真是知交满天下。” 这些书生处可能有什么线索,但是他们隔着太远,挨个拜访并不现实。 这时候王七麟分外的羡慕梦中的地球,那里有电话有网络,寻常人也能天涯若比邻。 得知他的苦恼,徐大说道:“冯先生的至交不能都在外地吧?这城里还能没有个好朋友?咱去他的朋友那里先打听一下,说不准一样能打听到有用的线索。” 听到这话王七麟眼睛一亮,他拍了拍徐大肩膀道:“终究是读过书的脑子,灵光!” 舒宇有些不开心,他觉得这话映射了自己等人。 结果沉一还在旁边幸灾乐祸:“喂,新人,七爷说的是你,你没读过书,你脑子不灵活。” 舒宇更不开心了,问道:“那你读过书上过学吗?” “没有。”沉一理所当然的说道,“但是喷僧没脑子,所以他肯定不是说我。” 舒宇愣是没法反驳他! 打听冯亮的人际关系并不难,很快徐大带回来了准确消息:冯亮在府城有两个最要好的朋友,一个叫苏南、一个叫武景朝。 苏南曾经在少年时得到过冯亮帮助,他天赋普通,去年才考上秀才,以前冯亮风光的时候跟班多,他敬而远之。 后来冯亮的际遇江河日下,他自愿做冯亮的跟班,与他一起探讨学问、给他借书送书。 武景朝是武家嫡系子弟,他也是个天赋普通的人,迄今没能考出秀才。 但他哥哥武景辉却是平阳府城中另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天才,他自幼体格强壮拜入天武门,后来屡立奇功,如今已经进入神都天师殿,成为殿中最年轻一位天师。 如果说苏南给落魄后的冯亮送去的是人文关怀,那武景朝送去的就是物质关怀,冯家能维持现在过得去的生活全靠他,冯亮两个弟弟的活计就是他安排的,冯亮能有那么多书也是他送的。 于是,王七麟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两人。 249.第八十四封信(大章求票票) 苏南家中经营一个小吃店,主要卖的是卤饼,另外会有一些时令小菜,像现在深秋时节,他们家有一道叫做莲房鱼包的美食。 这美食在中洲等北方地区很少见,苏南家来自南方苏杭之地,所以会做一些南方才有的精致菜肴。 莲房鱼包就是这样一道菜。 它把莲蓬去瓤,截去下底。剜去瓤,留下孔,然后再取鱼肉,用酒、酱、香料腌制后将鱼肉剁碎,把莲蓬孔装满,最后用截下的底封起来放到锅里蒸熟。 这道菜做起来费劲,价格自然不便宜,在平阳府不太受欢迎。 平阳府的百姓都是豪迈的北方汉子,喜欢大块吃肉大口喝酒,他们对食物味道不在乎,在乎的是能不能填饱肚子。 王七麟四人去了的时候正好吃午饭,店内十张小桌,坐着二三十号人,但大多只点一大碗卤饼,顶多配个腌黄瓜、酱茄子这般小菜,没有一个人点莲房鱼包。 徐大一口气点了五个。 舒宇笑道:“徐爷你是要一个人吃两份吗?” 徐大愕然,说道:“哦,忘给你们点了。” 舒宇以为他在开玩笑,这就说明他不了解徐大了。 王七麟又加了三份。 他们一桌点了八份莲房鱼包,苏家掌柜很热情的亲自给送了上来并亲切的问道:“几位爷可是苏杭之地北上而来?小店的莲房鱼包味道正宗,但平阳府内缺少湖泊,所以莲蓬稀少,于是我家只能反复使用这莲蓬,还望几位爷海涵。” 王七麟说道:“掌柜的客气了,我们是当地人,只是慕名而来。” 苏家掌柜恍然,他说道:“可惜之前送来的鳜鱼都已经用完了,否则应该用鳜鱼肉来做这道菜给你们尝尝,如此味道才是鲜美。” 莲蓬打开,徐大哆嗦了一下。 王七麟问道:“你好了?” 徐大说道:“什么好了?还没有吃呢,我是突然看到这么多孔洞,忽然心里不对劲。七爷你说我这是不是毛病?我看到很密集的东西就会心里不舒服,忍不住的难受。” 王七麟说道:“你一把一把捞钱的时候,怎么不难受?难道那些铜铢银铢还不够密集?” 沉一用叉子叉出一条鱼肉吃了起来:“阿弥陀佛,真香。” 他很虔诚的往南方拜了拜。 舒宇看的一愣一愣。 王七麟吃了口鱼肉,绵软稀烂,滋味鲜美,确实是难得的美食,跟他以往吃的鱼是完全不同的风味。 不多会,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进店来吃饭,他头顶青方巾、身穿素白长袍,胳膊上还绑了一条黑纱,满脸憔悴、面带哀思,徐大见到后就对王七麟点头:正主来了。 四人立马上去带走苏南,苏南惊慌的要喊,王七麟说道:“听天监,要查冯亮案,我们不信他会自杀。” 一听这话苏南安静了,他说道:“你们跟我来。” 小吃店后头还有一座小宅子,这是苏南居住和读书的地方,他的父母住在小吃店二楼,而君子远庖厨,所以家里给他额外准备了个住所,正屋只有两间,一件卧房一间书房,没有厨房。 王七麟进来后嗅到一股清凉的味道往鼻子里钻,舒宇立马握紧了腰刀沉声道:“有阴气。” 苏南一愣,问道:“有什么?” 徐大道:“有鬼。” 苏南点点头道:“哦,你们别怕,孤魂野鬼之流而已。” 他这反应把四人看的一个劲眨眼睛:小伙子这么生性吗? 王七麟看了看屋子说道:“你这里风水没问题,还有这么多圣贤书,之所以有孤魂野鬼上门是因为你屋里没有灶台、没有厨房,整日不开火,所以缺少人烟气,这样孤魂野鬼自然会上门。” 苏南无所谓的笑了笑道:“那就让它们上门好了,反正又不害人,它们一来蚊虫不生、鼠鸟躲避,正好帮我保护了书籍。” 王七麟吃惊:这读过圣贤书的就是不一样。 但他还是劝说道:“你小心点,鬼这东西即使不害人,可它们阴气太盛,你长久接触它们难免阳气虚弱,到时候容易生病事小,被一些恶鬼厉鬼的盯上可就麻烦了。” 苏南还是一脸无所谓,他笑道:“人生自古谁无死?我先忧兄长既然不惧死亡,我自然同样不惧。” 王七麟诧异的看着他道:“你的心态很不对啊。” 苏南笑着摆摆手,问道:“大人们找我不是想要帮我驱鬼的吧?” 王七麟说道:“我想找你问问冯亮的一些事,首先冯亮死后有没有给你写过信?其次冯亮死后你有没有梦见他?” 苏南说道:“有,都有。” 他打开一个匣子拿出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说道:“先忧兄长失踪第三日,也就是发现他尸首的那一日,有个老先生送来这么一封信,信是我先忧兄长写来的。” 王七麟问道:“老头身上有一股羊膻味?” 苏南点点头。 王七麟又问道:“他的样貌穿着你还有印象吗?” 苏南又点点头:“面庞漆黑、满脸皱纹,大约与我差不多高,但他是伛偻着腰的,所以实际上他应该比我要更高一些,口音很怪,不是本地口音……” 王七麟再次与徐大对视。 他们碰到的那牧羊老人也是这个样子! 阴差没有骗他们,只是牧羊老人很会演戏,把他们三个给玩弄了! 主要是他们没有防备这样一个老人,谢蛤蟆试探过他的,并没有发现他有修为,所以才放松了警惕。 王七麟拆开信封,里面也是一张黄表纸,上面同样有一句诗: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徐大念完说道,“这两句都出自李太白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正是全诗开篇两句。” 王七麟看向黄表纸问道:“苏秀才,冯亮给你写这句诗,有什么含义吗?” 苏南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是说他得到了大机缘吧,你不是问我有没有梦见过先忧兄长吗?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 王七麟说道:“我们知道的很少,只知道还有一些人也梦见过冯亮,所以我想知道冯亮在梦里与你说了什么?” 苏南面露恍惚之色,他走到窗前扶着窗台缓缓说道:“那天的梦很真实,一个很好的天气,先忧兄长推门而入,邀请我去市井之间走走。” “我们从天枢镇开始,在七镇之间转了起来,期间就是随口攀谈。其中让我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先忧兄长告诉我说,这平阳府虽大、人口虽多,却只有我一个、一个真心朋友,那武景朝并非是真心待他,对他的好有目的,是弥补一些亏欠罢了。” “那一日很好,阳光很好,一切都很好。先忧兄长主动牵起我的手,我们在七镇散步,聊诗词、聊功名、聊人间种种。最后先忧兄长与我说,他要离开平阳府了,永远不再回来。” “他说他下一步要去云州府见一位老友,从此出发,走遍千山万水,领略我大汉的大好河山。他还说,他一生的愿望是读万卷书,但这愿望无法达成了,不过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那他就走十万里路,去看十万里的云和月,以此来弥补人生遗憾……” 嘴里轻轻说着话,苏南时而面露甜蜜笑容、时而难过的留下眼泪,完全浸入自己的情绪世界。 等他的声音落下,徐大忽然说道:“七爷,我隐约明白了怎么回事!” 沉一哈哈大笑:“你明白个卵子,你还真把自己当它娘的秀才啦?” 徐大怒道:“大爷的秀才是真材实料考出来的!” 自从见面就风轻云淡、平静如水的苏南终于露出震惊之色:“这位大人是秀才?” 徐大不悦道:“我十八岁考出来的秀才,怎么了?” 苏南眼神直直的看向窗外,猛的坐下。 这人生,他不讲道理啊! 徐大不管他,继续向王七麟说道:“七爷,这首《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是有背景的,当初李太白因受永王之败的牵连被流放至夜郎,中途获上赦宥,去见了一位老友,他就是在见到老友后作出了这首诗。” “所以你看,他会不会用了个什么神通,死后阴魂出窍,然后遍走天下遍见好友?我猜他给九洲各地的朋友都写了一封信,每封信上就有一句《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中的诗,从第一句开始,到最后一句结束!” 王七麟问道:“这首诗一共多少句?” 徐大挠挠头正要开背,苏南接话道:“八十三句。” 众人看向他,苏南接着说道:“先忧兄长送来这句诗后,我每日都要诵读此诗百十遍,已经倒背如流。” 王七麟点点头道:“好,那梦里还有没有什么你觉得有用的信息?” 苏南皱眉思索,最终摇头。 王七麟再问:“八月初四,冯亮去了烂陀寺,你是否与他同行?” “是的。” “那一天他有没有什么反常?” 苏南毫不犹豫的说道:“有,他本来兴高采烈,还在寺里很有兴致的与僧人们谈过佛经,然后杨左大人来找他,将他带走了。后面他再回来,情绪变得很低沉。” “还有吗?” 苏南绞尽脑汁的思索,说道:“大人,实在抱歉,日子过得太久,我记不清了。” 王七麟又问了一些问题,问清楚之后抱拳道谢,带人要离开。 出门前他背对苏南说道:“冯先忧很喜欢这个世界,所以他才想要走遍大江南北去看看它,我还不知道他为何不愿意活着去看,但总之他喜欢这世界。那他一定希望你也喜欢这世界,如果你对功名仕途没有了兴趣,那不妨追随他的脚步去大江南北看一看。” “我在冯先忧书桌上看到过《水经注》、《大唐西域记》等著作,你何不也走遍天下,去留一部这样的著作?” 苏南猛的身躯一震,他恍恍惚惚的坐下,等四人出门后听见屋子里响起一声嚎啕大哭。 沉一摸了摸光头道:“阿弥陀佛,这个施主脑子好像也不大对啊。” 徐大要讽刺他,王七麟道:“大喷子没说错,苏南有自毁情绪,就是他也想自杀,起码他不畏惧死亡。” “为什么?” 王七麟轻叹一口气,一边走一边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吧?” “就你懂的多,赶紧给我去全城杂货铺打听,问问冯亮有没有大宗买过信封!” 王七麟直奔冯亮家而去,去了问冯父、冯母是否在发现冯亮尸体前的晚上梦见过他。 冯父、冯母纷纷点头:“梦见了,那个梦还挺奇怪哩,我梦见先忧回家,非要让我带他回老家去看看。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头青牛,用青牛驮着我回了家乡,去他小时候放牛、念书的地方都看了看……” 说到这里,冯母泣不成声:“这个梦不寻常呀,可恨老妇人脑袋愚蠢,竟然没想到它的深意。” 王七麟已经明了,便没有继续问下去,他没法再问了,老人的情绪已经崩溃了。 依旧是冯父送他出门,依旧送他出了巷口,依旧长跪不起。 王七麟没敢回头。 他现在推测冯亮确实是自杀的了,并不是被人害死,这样的话他怎么给冯家一个交代? 不过冯亮的自杀应该有蹊跷,一定发生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才让他决定自杀。 根据现在得到的消息,冯亮自杀不是终结,他好像会一门很奇妙的法术,邮寄出古怪的信件,魂魄可以附着到这些信件上,随着信件去游历天下,并在梦中与大江南北的朋友们相会。 可是,他又想起当初在桂花乡祭井中阴差的那番话:六十四个书生中有一个死了,另外六十三个没死。 他当时猜测死掉的是冯亮,现在来看冯亮阴魂游在,那他到底死没死? 常规意义上来说他肯定是死了,人都埋掉了。 但阴差在提到鱼汕汕的时候,却说她尸身腐烂化为枯骨,魂魄未灭。 那冯亮情况应该也是这样,身躯化为枯骨,但魂魄未灭。 阴差却说六十四个书生中有一个死了,那么死的难道不是冯亮? 一系列问号在他脑海里飞来飞去,王七麟被飞懵了! 等他回到驿所更懵了,驿所里头人来人往,许多青年壮汉昂头挺胸来了驿所,互相虎视眈眈。 但大家伙很老实,安安静静。 这让他很诧异,对马明招手道:“这些都是来应征的英雄好汉?” 马明笑道:“是的,七爷。” 王七麟赞赏的冲他点点头道:“你不愧是军中好手,治理纪律很有一手啊。” 马明苦笑道:“让七爷失望了,不管在哪里治理纪律都得需要实力,卑职实力尚不够压制这些英雄好汉,他们之所以这么老实,全依赖沉一。” 这时候沉一扛着伏魔杖走了出来,他的目光森然锋利,扫过众人,众人纷纷低头。 沉一说道:“无量天尊,本道长再次警告诸位施主一句,本道长脑子不好使,听天监玉帅李长歌是我亲戚,所以你们要是不听马爷的话继续唧唧歪歪,那小心继续挨揍!” 他挥舞伏魔杖往地上一杵。 楼房震颤! 众人吓得一哆嗦,腿肚子震颤。 鱼罩罩吓得一哆嗦,胸口震颤。 众人又纷纷抬头。 王七麟对这群铑铯铍很失望:“连个能打过沉一的都没有?” 马明说道:“七爷,卑职觉得咱暂时不应考虑他们实力,而是要考虑他们的背景。谁知道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为什么而来、来了会做什么?卑职认为他们信不过!”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说道:“这些我都知道,所以除非很优秀的,否则咱们并不直接招募他们进听天监成为正式工,他们是临时工!” “正式工?临时工?” “就是长工和短工,”王七麟解释道,“告诉这些人,他们要进入听天监没问题,但要有三个月的试用期,三个月内是试用,表现优秀的才会正式招募进入听天监,否则哪来的回哪里去。” 大汉们听到了他的话,顿时有人不满的说道:“这岂不是消遣我们?哪有这样道理?老子不干了!” 沉一身影一晃,飞起一脚将他踹到了门口:“不干就滚,你冲谁喊‘老子’?老子的老子是佛祖!咋滴,你想成佛啊?那我送你去西天……” 大汉恼怒却不敢回嘴,爬起来赶紧跑。 其他人也想走。 见此王七麟冷冷的说道:“听天监乃是天子近卫,想要进来岂能如此容易?鲤鱼要成龙还得跳过龙门呢,你们一群泼皮混子想要成为天子近卫,当然也要考核!” 众人不满的抗议,王七麟大声说道:“榜文上已经说了,听天监只招收天下英雄。正所谓真金不怕火炼、英雄不怕试炼,你们之中如果谁怕试炼,那就滚回家去搂婆娘,别在我听天监哭哭啼啼!” 一听这话,众人有不满也只能憋在心里了。 本来想走的几个人又转了回来,现在出门要被传为笑柄的。 但被踢飞的汉子已经出门了,他没脸回来,只好阴沉着脸离开。 就在他出门上了街道不多会,一个长着两撇漂亮小胡子的青年书生伸手拦住他笑道:“好汉请了。” 大汉狐疑的看向他。 青年书生笑吟吟的问道:“好汉可是来听天监应征的?” 大汉冷冷的说道:“是啊。” 青年书生往他手里塞了一封信后说道:“那烦请大人将这封信交给你们的王大人,就说是吉祥县老友给他的家书。” 说完,他转身快步走人。 大汉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信封再抬头找人,没人了。 他讷讷道:“可我它娘没应征上啊,而且还被他们给揍了!” “对,敢揍老子?老子撕了你的家书!” 他怒从心头起,哧啦哧啦几下子撕掉信扔了出去。 风一吹,纸被扬飞了。 风一吹,他冷静下来:“不好,惹麻烦了!这可是给听天监的家书,吾草,怕是大麻烦啊,赶紧溜,平阳府不能待着了,老子赶紧去乡下避避风头!” 傍晚徐大回来,王七麟赶忙问道:“信封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徐大简短的说道:“查到了,冯亮参加完秋闱后确实买了许多信封,他在一家文房四宝店买的,掌柜的有记账,他买了八十四个信封,是在八月初四买的。” 王七麟说道:“八月初四,考生们成群结队去了烂陀寺,对吗?” “对。” “冯亮也去了烂陀寺,并且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他遇到了什么人,知道了一些事或者怎么回事,反正他突然改变了对人生的态度,回来寄出信件,然后挖泥坑将自己埋掉了,对吗?” “对。” 王七麟:“他寄出了八十四封信,但是《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只有八十三句,那么问题来了,还有一封他邮寄到哪里去了?” 徐大说道:“或许他买多了?” 王七麟摇头:“如果是九十个、一百个信封可以说他买多了,八十四个?不可能!” “冯家钱财不宽裕,他绝不会浪费钱多买信件,所以他既然买了八十四个信封,就一定用了八十四个信封!” 徐大道:“有道理,那可以去民邮局查证一下,城内的他可以找个老头帮忙送信,城外的特别是远处地方的他就得用民邮局邮寄了吧?毕竟那么多的信呢,他去哪里找那么多信得过的人给他一一送到?” 新汉朝的信件邮寄手段相当丰富,比如找熟人捎带、花钱找商人少点、花钱找镖局捎带等等,但现在最常规的是邮驿。 邮驿制度源远流长,最早是用甲骨文记载的,从商朝时就已经有了邮驿,后来的朝代逐渐完善。 像到了今天,新汉朝官道上每隔五十里就设有一个驿站,驿站中备有马匹,在送信过程中可以在站里换马换人,使官府的公文、信件能够一站接一站,不停地传递下去。 而在新汉朝之前,邮驿只给朝廷和官员邮寄信件,平民百姓不能享用这一特权,这样他们要送出一封信都很难,所以有‘家书抵万金’的诗词流传于世。 到了新汉朝,朝廷鼓励百姓经商、平民流动,以让经济发展起来,这样老百姓对家书和消息的需求量就很大了。 于是太祖体恤民情,便将邮驿做了改制,邮驿中留有官邮,依然是专门给朝廷和官员们送信,用快马来送信。 此外还设置了民邮,民邮就是给老百姓来送信了,价格低廉,但往往用牛车、马车、驴车来送信,速度慢。 所以徐大猜测冯亮要给外地的好友送信,肯定会用民邮局,速度慢一些,可是靠得住。 王七麟深以为然,两人立马又去了邮驿。 民邮处有专门的文书登记每日送来的信件,谁邮寄的、送去哪里、邮寄给谁,这都是要登记在册的,所以查起来很方便。 王七麟一说要查八月初五六时候冯亮送来的信件,文书便说道:“他邮寄了八十二封信,我印象深刻。” 八十二封信的邮寄地址都详细在案,王七麟看后大喜,夸赞文书道:“大人工作认真、兢兢业业,本官甚是钦佩,若有机会一定要上书奏表,以请天下官吏以大人为榜样。” 文书笑的老脸开花,他就是个不得志的老童生而已,虽然知道王七麟在画大饼,可能得到听天监铁尉的夸赞也足够吹嘘一阵。 王七麟和徐大一一扫视登记的地址,徐大指向最后一个说道:“七爷看这个,他怎么会给这地方寄信?怪了!” 看了一眼,王七麟说道:“你留下将所有信件地址和收信人名字都抄写一份,我回去准备,本来想明天去烂陀寺看看,现在看来这行程得往后拖一拖了。” 250.俞宁县,桃婆婆(大章求订阅!) 做官真是老百姓永远的追求。 尽管听天监危险,尽管平阳府中武氏一直压制听天监,可是当听天监贴榜发布招募令后,还是有许多人愿意来碰碰运气。 短短一天时间,来听天监询问的人数超过五十,最终简单考核后留下二十人。 这二十人里有四人拥有阴阳眼,有五个人上过学,另外的十一个人有修为在身,仅凭身手而论当个力士绰绰有余。 王七麟留下他们,也留下了徐大、马明和沉一,他安排三人坐镇府城,自己单刀赴会前往俞宁县。 冯亮的第八十四封信是邮寄给俞宁县的,收件人是大印沈三! 所以王七麟必须得亲自去看看怎么回事。 徐大要跟着,王七麟摇头道:“你留下,马爷自己怕是不好统帅这些泼皮,还是你来辅佐他更合适。” 对于他们这种小团体作战来说,马明堪称帅才。 他是先登营出身,且是一名队长,相当于特种兵班长,无论是经验还是手段都没的说。 他的背上还有马头明王,若是碰到妖魔鬼怪,他的战斗力可能比谢蛤蟆还要强。 唯独有个问题是,这马头明王只能对付妖魔鬼怪不能对付人,哪怕是大恶之人他也不会现身。 简单来说,他不管阳间的事。 所以如果对手是人,那马明这边就有些拉胯了。 于是王七麟还得把沉一留下,沉一修为是四品境,不管是对付人还是对妖魔鬼怪都能一样好使。 可惜,他脑子不好使…… 徐大担心他,说道:“七爷,俞宁县情况不明,那沈三奇奇怪怪,你自己去实在不合适。” 王七麟说道:“我带着小鱼儿一起去。” 屋内供桌上,一条草鱼从水瓮中冒出来个光秃秃的脑门。 王七麟冲它遗憾的摇摇头:“不是带你。” 草鱼吐了口水,又潜回水中。 徐大说道:“小鱼儿用处不大,顶多给你暖床,你带她关键时候不顶用。” 鱼罩罩气的胸口颤抖,说道:“我是被许了人家的,你们不要占我便宜,我才不会给七爷暖床。” 徐大遗憾的说道:“你看,她一点用都没有。” 王七麟笑道:“我再带上舒宇,舒宇的身手还不错,到时候给我搭把手应该问题不大。” 舒宇傲然道:“七爷放心,有我在,谁也休想伤你一根汗毛!” 三个人三匹马,离开驿所上路。 对门第五味,有人看到他带刀出门,便放下十几个铜铢拍在桌子上不动声色的离去。 天枢镇一处民房中,一只海东青腾空飞起。 城外二十里有湖泊,一条画舫破浪行驶,黄公子端坐船头阴沉着脸等候消息。 海东青落下,有大汉上来叩拜道:“启禀王子,王七麟已经出门了。” 黄公子猛然站起,说道:“很好,我们天罗地网已经准备好,这平阳府中武家与听天监素来不和睦,堂堂铁尉驿所还要靠张贴招募令来寻求手下,真是可笑!” “此地就是王七麟兵败之地!他缺兵少将又无援军,而我们兵强马壮,这样他拿什么跟我们斗?!” 小胡子陆师走出来拱手道:“不错,谢蛤蟆那臭道士不知为何离开府城去往他处,现在王七麟身边已经没有可用之人,这是天助黄公子!” 其他人义愤填膺,纷纷以激烈的言语来表达此战必胜的信念。 黄公子做智珠在握的样子,说道:“诸位安静,我等今日只是看客,只要王七麟被引来此地,那无论他带上多少手下都是必死无疑!诸位准备看一场好戏吧!” 有人欣喜的问道:“是大如意神僧到来了吗?” 黄公子笑而不语。 陆师信心十足的说道:“除非天武门中那位闭关的老宗师到来,否则整个平阳府城,没人能敌得过……” “陆师,你嘴巴太松了。”黄公子淡淡的说道,“诸位安心的等待看戏吧,到时候你们自然知道真相。” 然后他们从早上等到了中午,连王七麟的屁都没有等到一个。 中午之后就是傍晚,王七麟的屁还是没有出现。 湖中波浪翻滚,画舫摇晃的厉害。 黄公子脸色凝重:“咱们那封信里,把时间、地点和事情都说清楚了,对吧?” 陆师点头道:“清清楚楚。” 黄公子又问道:“那你将信亲手交给王七麟了,对吧?他肯定知道那个金老头子在咱们手里,对吧?” 陆师暗骂一声,亲手把信交给王七麟,你想让我死吗? 但他不能明说,便糊弄道:“对!” 黄公子怔怔的说道:“然后他为什么没来?他王七麟不是重感情吗?” 一个汉子试探的问道:“或许他与这金老头子的感情不太深厚?” 黄公子深吸一口气,说道:“王七麟此人狡猾如狐,诡计多端,我们耐心等等,或许他在策划什么阴谋。这样,陆师你再带两个人去听天监周围打听一二,看清他们的动向,以海东青联络。” 近一个时辰后,海东青飞回。 一条汉子招呼海东青吃了块羊肉,他从信囊中取出信纸打开一看,脸色大变:“不好,黄公子,那个王七麟又跑了,据说是跑去俞宁县了!现在整个驿所上下正在操练队列,压根没人在意金老头子的绑架案!” 黄公子沉默起来。 一炷香过后,他忧伤的问道:“是不是我们在信里写的话太温和了,让王七麟没有重视起这件事?” 那大汉迟疑道:“不能吧,咱可是说的清清楚楚啊,把姓金的老头给绑了。” 黄公子又问道:“那就是他觉得我没胆子弄了这老头?” 大汉说道:“黄公子,我觉得王七麟压根没想来救一个门房老头,这听天监的人冷血的很,就是绑了他们爹娘也未必会来救,何况一个门房老头?咱们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家门房被歹人绑了,咱们会去冒险救援吗?” 黄公子怒道:“当然要救!若是不救岂不是冷酷无情?那与畜生有什么区别?虎毒不食子、羔羊会跪哺,这些畜生尚有感情,我们人难道还比不上畜生?” 波浪越发汹涌,画舫摇晃的越来越厉害。 有人奇怪的问道:“今天风不大呀,为什么浪这么大?而且好像就我们这里的浪大,真是古怪!” 黄公子吞了口唾沫,他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今天王七麟看来不会来了,划船上岸,我们赶紧跑路。” 他手下的大汉一怔,下意识问道:“跑路?” 黄公子给他猛使眼色:“闭嘴,按我说的办。” 大汉挥舞手臂,撑船人驾驭画舫徐徐驶向岸边。 黄公子又低声说道:“小声的告诉兄弟们,待会上岸赶紧弃船跑,什么都别管,远离湖泊、远离水面!” 大汉满头雾水,问道:“那船舱里的金老头子呢?” 黄公子不耐道:“他还有用,带上他一起跑!跑快点!” 他摆开架势准备土遁了。 但先前还在波浪翻滚的湖面陡然静止,极快变为极静是刹那间的事,一行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身躯还在惯性支配下晃荡,于是船舶停滞,好几个人被晃倒在船上。 船头湖水像泉水般喷涌,一个身影恍恍惚惚的出现在水柱之后,一道冷森森的声音传进他们耳朵:“黄公子,你把本星宿当成什么东西了?你以为你可以玩弄我,是么?” 深秋大冷的天,黄公子听到这话额头顿时见汗了。 他急忙说道:“星宿大人息怒,本公子怎敢玩弄你?是计划出了意外,是的,变化出现了,计划出意外了!” 冷森森的声音继续响起,他开始冷笑:“你的老师们没有告诉过你么?复国大计,不容有失!如果他们没有教过你,那本星宿来教你,至于学费?” “那就用你这些不成器的下属的小命来支付吧!” 黄公子勃然大怒,站在船头挺起胸膛叫道:“有种你冲我来,想伤我弟兄?没门,除非你跨过我的尸体!” 冷森森的笑声充满不屑,道:“没有实力的倔强,那是死鸭子嘴硬!” “谁说他没有实力?”一个糯软温润的声音从湖面上传来。 一条采莲小舢板在湖面上轻飘飘的荡漾,一个妩媚的姑娘坐在船上赤足玩水。 水柱后的身影沉默下来。 姑娘用红润小巧的脚趾挑了挑水花,她冲黄公子说道:“小公子,还记得我吗?” 黄公子感觉嘴巴很干。 姑娘继续说道:“今天我救下你和你的弟兄一命,按照你们塞外的规矩,你们要怎么对待救命恩人?” 一个汉子激动的低声道:“这姑娘好像很厉害啊,黄公子,我们有救了!” “你懂个屁!”黄公子喃喃道:“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夕阳的余晖照在湖面上,残红如血。 夕阳的余晖照在群山中,影影瞳瞳。 骏马奔驰,一行人踩着夕阳余晖进入俞宁县,鱼罩罩问道:“七爷,咱们去哪里呀?” 王七麟说道:“你对这县城要比我更熟悉,所以你来安排地方,我们去一个距离城中驿所近便又安全的地方,先打听一下最近消息,然后晚上我去驿所见沈三。” 鱼罩罩咬着手指想了想,说道:“桃花西街有个桃婆婆,她人很好,曾经帮过我,我们或许可以去看看。” 王七麟道:“那就去看看,你犹豫什么?她既然帮过你,那这次你至少带点礼物去上门道谢。” 鱼罩罩急忙说道:“不需要礼物,不对,我是说我们不需要买什么礼物,你就是我准备给她的礼物,所以七爷,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王七麟惊呆了:“你把我当礼物?你以为我是徐大吗?我对女人不感兴趣!” 舒宇面色微变,往后小心的退了半步。 王七麟瞪了他一眼:“熊样!我对男人更没有兴趣!” 八喵往后退了一步。 九六还在傻乎乎的摇尾巴,八喵咬住它尾巴将它往后拖…… 鱼罩罩生气的说道:“哎呀,你们臭男人怎么老是喜欢胡思乱想?桃婆婆很可怜的,我要你帮助他!我给她带的礼物就是帮助她!你跟我来,我仔细跟你说!” 三人将马匹寄存在一处客栈中,然后步行到桃花西街,她一路走一路说,王七麟听后恍然。 桃婆婆住的是一栋大房子,两扇黑漆大门森严紧闭。 鱼罩罩上去拍门,良久院子里才响起一个声音:“天色已晚,我不便开门,如果有事请明天再来吧。” 鱼罩罩说道:“桃婶,是我,大鱼儿!” 听到她的声音,门板上拉开一个小孔,一只眼珠子露出。 看清他们的样子,门后又响起老太太的声音:“原来是大鱼儿,你知道我的规矩,你自己进来可以,但他们两个不可以,除了午时,我家宅子不进男丁。” 鱼罩罩说道:“可这位公子是阿公的弟子,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阿公让他来拜见你,你让他吃闭门羹不好吧?” “他是你阿公的弟子?”老太太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他是宽哥的弟子?小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王七麟说道:“我叫展不寐,鱼姑娘去往长安找了我师傅,将你的消息告知于他……” “你为何叫展不寐?”老太太的声音哆嗦起来。 王七麟说道:“我是个孤儿……” 他阴沉着脸怒视鱼罩罩一眼,鱼罩罩缩了缩肩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是我师傅救了我,那时候我还小,忘记自己叫什么,于是师傅就给我起名叫展不寐。”王七麟继续说道,“我想这名字可能出自一首诗,我师傅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会一边饮酒一边吟唱一首诗……” “展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 听到这诗,桃婆婆突然哭了起来。 她一边哭一边打开门让他们进去,抓住王七麟手臂说道:“这个没良心的还记得这首诗啊,他去京城第一年,我给他写了四十二封家书,每一封都写了曹子桓的这首《杂诗》,以向他诉说我的心情。呜呜,他总算有几分良心,记下了这首诗!呜呜!” 老妇人年有七旬,身子骨硬朗、收拾的干净利索,她头上戴着银步摇、耳朵上戴着翡翠耳坠,手上还有金戒指,一身绢布衣裳干干净净,上面绣有漂亮的花草,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 王七麟诧异的看了眼她的装扮,然后哀伤的说道:“对不住,师娘,师傅身在帝都身不由己,他虽然做了官,可人在官场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所以早些年不敢将你带去帝都,生怕因为党政之争害了自己全家,到时候牵连你。” 桃婆婆叫道:“他怎么还是这个瞻前顾后的性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当年我敢与家里决裂嫁给他,那就不怕被他牵连什么。这个没良心的、这个没胆量的!他怎么能让我担心这么些年?他这些年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王七麟叹气道:“我师傅刚入官场不久就得罪了权臣,然后被送去看守天牢,这工作没有节日也没有假期,即使生病也得去天牢盯着,他哪有时间回来?” “他本想接你去长安,可是,唉,你了解他的性子,他当年赴京赶考的时候曾经许你荣华富贵,后来他虽然中举却成了个看守牢房的小官,这让他怎么有脸把你接过去?” “早些年师傅有雄心壮志,以为凭自己本领总会再回朝堂,到时候龙入深海、鸟进山林,肯定能步步高升,他想等自己坐了大官,骑着高头大马来接你风风光光的入京。” “可是这一晃,好几年过去了,”王七麟抬头看向夕阳,面露感伤,“年纪越大,他越是不敢再见你,就像饮鸩止渴。这次若不是鱼姑娘入京带去你的信函,他恐怕只会在死后才让我将他棺木送回故里。” 听着他的话,桃婆婆更是哭的厉害,她又问道:“你师傅竟然被派去看守天牢?天牢是不是很冷?你师傅右腿曾经受过伤,他这条腿能扛得住天牢的折磨吗?” 王七麟诧异道:“师傅右腿受过伤?这倒是看不出来,我只知道他的左肩不好,每当阴天下雨骨头缝就会疼的厉害。” 桃婆婆说道:“对!是左肩,你没骗我,没骗我,你真是那没良心的徒弟!他这次回来,有没有给你什么口信?有没有让你、让你……” 说到这里,老妇人面露少女的羞赧,扭着手指低声道:“让你把我带去京城。” 王七麟说道:“我师傅对官宦生涯已经心灰意懒,他早就想回俞宁县了,前些日子他已经向朝廷递交辞表,只要圣上裁定就能回来啦。” 桃婆婆大喜过望,问道:“这得多久呀?” 王七麟无奈的说道:“怕是时间得有点久,师娘您也知道,圣上多忙呀,我师傅的辞表估计再过一年才能被裁定。” 桃婆婆喃喃道:“一年呀,好,我已经等他八年啦,不怕一年半载的。” 一听这话,舒宇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桃婆婆带他们进屋安置,忽然间又问道:“若你师傅回来,我这屋子能住下他们家里人吗?” 王七麟也做随意的说道:“当然,我师傅独身一人,只有我和两个师兄跟随他,我和师兄们还要继续为圣上效力,不能跟着回来,所以你们老两口住这大屋子,肯定足够。” 桃婆婆怅然道:“宽哥果然是君子,当年他说生生世世对我一个人好,无论将来如何都不会再娶妻纳妾,他真的做到了。” 说着她又生气的对鱼罩罩说道:“大鱼儿你看到了也听到了,我家夫君一生未娶、从未忘记我,可我家幺弟当初来找我说什么了?他说宽哥到了京城就娶了一个宦官的义女,将我抛弃,还说给我写了休书,这不是瞎说吗?” “我就知道他们讨厌宽哥,故意抹黑宽哥,让我再嫁!但我已经嫁给宽哥,一生一世就是他的妻子,其他男儿再好,也不可能是我的丈夫了!” 老妇人这话说的斩钉截铁,义无反顾。 她很宝贝的让王七麟坐下歇息,又赶忙去准备酒菜。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王七麟低声问道:“她变成这样多久了?” 鱼罩罩忧伤的叹了口气,说道:“四十年了。” “元昌十七年,桃婆婆的丈夫进京赶考并高中进士,入朝为官。本来按照约定,他应该回来将妻子带去京城的,但这个卑鄙小人考中进士后便去娶了一位宦官义女做了他的女婿,为了保全宦官面子,他写了一纸休书送回俞宁。” “还好休书被桃婆婆的父亲截下了,后来桃婆婆一直盼着丈夫归来,盼了八年也没有盼到,就此她在腊月里打点行装想要去京城寻夫。眼看瞒不住了,桃婆婆的父亲将事实告诉她,她不信,他父亲给她看了休书,然后她发疯了,最终变成这样。” “她的生活变成了八年一个轮回,每个八年的开头她就是那个刚送丈夫赴京赶考的新媳妇,第八年腊月则会发疯。今年就是第八年了,于是我想到了这个主意,想看看能不能帮到婆婆。” “我想,婆婆发疯并不是因为丈夫的负心,而是没了盼头,人活着不就为了个盼头吗?你今天给婆婆留下了好的盼头,婆婆以后的情况或许会有所改变。” 她期盼的抬起头,像一只胸口塞满了粮食的小仓鼠。 王七麟忍不住弹了她一个小脑崩,道:“我一直以为你很蠢,没想到你也挺有脑子的。” 鱼罩罩生气的瞪了他一眼,考虑到还要指望他帮自己给父亲和妹妹申诉冤情,又赶紧露出仰慕的微笑。 王七麟说道:“但你不是俞宁人,怎么会对一切了解的如此清晰?甚至知道桃婆婆给丈夫写的诗和她丈夫的伤情。” 鱼罩罩说道:“很简单,婆婆夜里会说梦话,这些都是我从她梦里知道的。而且因为今年是第八年了,婆婆的弟弟很关心她,会经常来宅子里看她,以前我在这里的时候,他也与我说了一些事。” 从高宅大院的布局就能看出,桃婆婆家条件不错,她也是个能持家的女子,很快就收拾出一桌很丰盛的晚宴,六菜一汤、六热一凉,体面但没有过分热情。 所以王七麟想不通: 桃婆婆虽然已经年过七旬,可是看脸型和身段,年轻时候必然是个大美人。这样她又美又知书达理又能持家,而且家庭条件也好,她的丈夫怎么会抛弃如此娇妻去给个宦官添沟子? 四人一起上桌吃饭,桃婆婆一连询问丈夫的事宜,问的全是细节,王七麟有点招架不住了,于是他反守为攻:“师娘,今天来的时候我听茶铺聊的火热,是县里最近出了什么热闹事吗?” 桃婆婆说道:“最近哪有什么热闹事?他们谈的是看杀头吧?县衙老爷将一个杀害丈夫和小妾的妒妇给凌迟了。还有她的一个长辈,她那长辈帮她杀害了这两人,一起被判了死刑,趁着秋后给问斩了。” 鱼罩罩猛的抬头:“这个妒妇叫尹氏?来自大顶村?” 桃婆婆点头,问道:“你们怎么知道?” 王七麟迅速接话道:“哦,我们在茶摊听到的就是这消息。” 桃婆婆又点头,她接着换回原话题说道:“宽哥的身体可好?我去年曾经去俞荫县拜会过圆觉圣僧,圣僧说他有百年长寿……” “圆觉圣僧?”这次轮到王七麟愕然抬头了。 桃婆婆说道:“对,你也知道这位小圣僧吗?他真是转世灵童呀,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太厉害了。” 王七麟快速算了算时间,桃婆婆此时的记忆是在四十多年前,那么她说的转世灵童小圣僧—— “师娘,你说的这位圆觉圣僧,可是烂头陀灵童?!” 251.夜访大印(求正版订阅) 前几天他们前往桂花乡的时候,路口茶摊的博士曾经介绍过三位灵童,分别是烂头陀灵童、笑灵童和王小宝这位灵童。 当时博士信誓旦旦的说烂头陀灵童再次转世,成为了烂陀寺请来的海外高僧。 王七麟没把这话放在心里,毕竟茶博士的嘴信不过,他们比说书先生还能胡诌乱扯,放到他梦里的地球上这些人就是上了绿皮火车敢说同学邻居在中南海推演沙盘的存在。 总之茶博士的话只当一笑就行了。 可是桃婆婆的话绝对信得过,而且她透露出一个新的消息: 她很严肃的告诫王七麟要对圣僧怀以尊崇之心,说烂头陀是一些好事之徒给圣僧起的外号,圣僧有法号,他的法号叫圆觉! 很巧,吉祥县多闻寺最后一位主持也叫圆觉,这位圆觉浑身古怪,最终死的也古怪! 王七麟刻意打听这位小圣僧,桃婆婆便给他进行了详细描述。 虽然老妇人的遭遇让人同情,但她的毛病确实帮了王七麟大忙。 寻常人不可能还记得四五十年前的事情,桃婆婆八年一个轮回,她的记忆始终在这八年里转圈,所以对她来说去俞荫县拜见圆觉圣僧的事并没有发生了几十年,而是仅仅发生在去年! 王七麟回忆了一下茶博士的话,他说烂头陀圣童出现于百年前,存世五十年左右。 也就是说,老妇人拜访他之后没多久,他就圆寂了。 所以老妇人能透露给他的消息就很重要了。 他仔细倾听,桃婆婆将见到的圆觉形象告知于他:“这位小圣僧身材矮小如童子,但白眉白须、面有皱纹,与寻常老人一模一样。他总是右手持一朵莲花,莲花上有红色珠子滚动,你只要看一眼就知道,他并非市井骗子,乃是真的佛家高僧!” “相貌呢?有什么特征吗?” 桃婆婆仔细去想,说道:“相貌寻常,我没有多去注意。不过小圣僧品相非凡,他双眉之间有竖着的两道皱纹,所以当他皱眉的时候,两道皱纹略略拉开成相对的月牙形,像是眉头之间又生出一个眼睛。” 王七麟将这点牢记于心,这是重点。 他努力回忆关于茶博士所说的烂头陀小圣僧情况,当初因为这位小圣僧已经死了,所以他并没有特意去记茶博士的话。 还好他已经开了脑神窍,记忆力非凡,很快又记起一点:“据说前朝时期,鞑子朝廷曾经派人去见过这位小圣僧,小圣僧说过一句佛偈,叫做‘此生非吾身、来生大如意,如意贡王庭、世世奉吾尊’?” 桃婆婆笑着摇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不知道不寐你是在哪里听的话,我知道的并非如此,而是——” “此生大如意,来生莲上星;如意贡王庭,世世老子尊!” 王七麟立马重复了一遍:“此生大如意,来生莲上星;如意贡王庭,世世老子尊?” 他记下这四句话,问道:“师娘您知道这四句话什么意思吗?” 桃婆婆还是摇头:“我不知道,这话曾经在俞荫县广为流传,大家伙做出许多猜测,但不管怎么去问小圣僧,小圣僧都是笑而不语。然后这话流传多了,可能就被改了词,像世世老子尊被改为世世奉吾尊,这两句话倒是差不多的意思,改后显得不那么粗俗。” 王七麟道谢,他觉得老妇人的猜测不对。 这四句话不是在流传过程中被民间百姓给改了词,而是有人改了词,以此来掩饰原话。 他喃喃说道:“不管是记忆还是感情,替代都比删除要更有效!” 没人接话。 这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 如果徐大在的话,肯定又有骚话接上,而且估计是以‘大爷有个朋友’开头…… 吃过饭桃婆婆喜滋滋的收拾东西,她的整个人情绪大变,由刚开门时候的低沉阴郁变成兴高采烈。 鱼罩罩说的对,人活着就图一个盼头,只要有盼头,真是多苦的日子都能过下去! 王七麟给了鱼罩罩一个小脑崩,鱼罩罩怒视他。 他笑道:“多谢你呀,你很可能帮了我大忙,你立了大功。” 鱼罩罩却防备起来,她勉强抱住双臂,弱弱的问道:“七爷,帮助别人你心里也会快乐的对不对?” “对,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说反话好不好,今晚当然我请你帮忙,是你立了大功,是我欠你一段人情。” 鱼罩罩胆颤心惊,她最怕阴阳怪气、说反话这种事,以前在师门她在这方面吃了许多苦头。 王七麟没有细说,而是笑着调侃道:“那你怎么还我人情?” 鱼罩罩讷讷道:“若你能给我爹爹和妹妹洗去冤情,让他们死的瞑目,那我愿意拼着违抗师命,给你做老婆、生孩子。” 屋顶一声异响,正在呼呼睡觉的九六耳朵猛的竖了起来,然后继续呼呼的睡。 有人! 王七麟一个箭步冲出去要跳上屋顶,这时候桃婆婆在厨房门口诧异的看着他。 他只好压住施展身手的心思,笑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饭后跑一跑,寿命赛老鳌!” 说着他又快跑起来。 鱼罩罩有些崇拜的看着他,这个男人不光很强还很机灵。 等到桃婆婆睡下,王七麟让舒宇看护鱼罩罩,自己带上八喵跳墙而去。 九六不能带,小狗砸处于身体发育期,到了晚上需要充足睡眠,如果不能保证它充足睡眠会影响它的寿命。 所以王七麟将九六交给鱼罩罩,鱼罩罩搂着它睡,狗头今晚有枕头。 俞宁县治安不好,山里人性子野,到了晚上喝了酒更野,烧杀抢掠没有不敢干的事。 所以俞宁县和平阳府不一样,这里有宵禁,而且很早就宵禁,到了亥时街上就不准留人了。 本县知县武威来是狠人,武氏以法家理念治理平阳府,武威来更强横,他以秦朝酷刑治理俞宁县,判刑从严从重从狠,一人犯罪、全家倒霉,一家犯罪,全族倒霉。 武大三给他介绍过武威来这人,每个月平阳府七个镇合计起来的死刑都没有俞宁一个县多,俞宁县的酷刑也是最多的,武威来上任不到半年,已经凌晨了三十人以上,每个月都至少有五六人要被送上凌迟台! 但很难说这种酷刑高压手段是否过分,武威来做了知县后,俞宁县治安焕然一新,小偷小摸这种轻型案件越来越少,杀人越货这种重型案件更是几乎绝迹,商人们对武威来印象很好。 前两个月曾经有人状告武威来重用酷吏、施展酷刑,御史台派人下来调查,然后武威来说了一句在全府城流传甚广的话:不犯法不违禁,自然就不会有刑狱加身! 不管上头怎么看待他,反正城内老百姓提起他来交口称赞,而他这句话也被老百姓广为流传,都叫他‘无违无刑县老爷’。 相比之下听天监在这里的名头就小多了,全城知道大印沈三全名的人估计还没有知道武威来家看门狗叫什么的人多。 上次初来俞宁县,王七麟向卖杂货的老板打听当地听天监的概况,那老板只冷笑一声,这就很能说明情况了。 听天监在九洲各地横行无阻,号称天子近卫、先斩后报,当地恶势力听闻听天监比听到鬼敲门还要害怕。 唯独这平阳府,整个听天监系统被打压的很厉害。 不过俞宁县的驿所修筑的还不错,好歹是个正经衙门布局,比府城的驿所要大气许多。 此时入夜,广阔的住所中一片黑暗,只有几条狗在满院子乱窜。 王七麟掠上墙头就被一条狗发现了,那狗立马呲牙咧嘴冲来要嚎叫。 八喵跟暗器似的飞了上去,大狗看到猫后眼睛贼亮,露出牙齿准备开撕。 然后一个小尾巴跟炮弹似的飞了上去,大狗两眼一翻白,歪吐出舌头倒地昏迷。 王七麟无语,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驿所的靠养狗看门! 八喵开路,通行顺畅。 王七麟找到大印房间跳上墙壁踏上屋顶,御气与双足,行走无声。 这时候屋子里的烛光亮了起来,又响起和尚敲木鱼似的咚咚声。 接着,一个声音悠然响起:“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王七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推开门走进去,灯花噼啪跳动,沈三正斜躺在床上无聊的用棋子拍打棋盘。 看到他的身影,沈三急忙起身跪拜:“卑职沈三,见过王大人。” 王七麟招手,笑道:“都说沈大人是花钱买的官,手段一无是处。看来他们都被骗了,沈大人是高人不露相。” 沈三也笑,说道:“不敢瞒过王大人,沈某这官可不是花钱买的,卖官鬻爵乃是夷三族大罪!但在沈某上任过程中,这钱还真是起了大作……” 八喵盯着他手中棋子看,忽然窜上去伸爪去挠棋子。 玄猫速度快如电闪,沈三又在说话没有防备,被它一下子勾走了棋子。 拿到棋子,八喵看也不看扔向地上,继续瞪眼看向沈三。 王七麟纳闷,他捡起棋子,发现松木棋子的背面有个金铢大小的凹槽。 突然的,他脑中灵光一闪反应过来:“当初在树林中吸引了玄猫的金币是你的!” 这松木棋子背后的小洞恰好能塞进一枚金铢,而自从他养了八喵开始,能这么吸引八喵注意力的只有两样东西,上次树林里从死人嘴里抠出来的金币,和这次藏在松木棋子后的东西。 他早该想到的,从他知道背后相助鱼罩罩的人是沈三的时候,他就该想到那枚金币与沈三有关。 树林中的一切都是沈三的安排。 他用金币吸引八喵和九六,八喵和九六将他带去凌迟死尸的尸坑,金币和死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鱼罩罩不动声色的从天而降,重演了大顶村流传出来的尹丁娶鬼妻的过程…… 听了他的话沈三谦卑一笑,手腕一翻一枚金铢飞了起来,在空中翻转几圈又被他握住。 八喵的脑袋跟着金铢摇晃,满脸垂涎,不怀好意。 王七麟看它要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声东击西、趁火打劫,便伸手抓住它颈后皮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颈后皮被抓,命运就被人掌控了,八喵只能乖乖的举起前腿表示弱小。 沈三展示了一下金币便收了起来,他正色道:“王大人今夜出现真是出乎卑职预料,不知道大人到此有何吩咐?” 王七麟说道:“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冯亮在梦里找过我了,如果不是我上任太晚,他那封信该写给我的。”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哦,他那封信实际上就是想写给铁尉,可惜杨左此人不值得他信任,他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信邮寄给你,毕竟是俞宁县的大印,这件事既然发生在俞宁县就该由你管。” 他要诈一下沈三,而且很有信心。 他刚才的推测没有问题,冯亮与沈三没有任何关系,他为何将生前最后一封信邮寄给沈三? 一定是他知道什么消息,这消息与俞宁县有关,于是他在联系不上铜尉又信不过铁尉的情况下,将消息交给了沈三。 沈三忍不住问道:“大人都知道什么事了?” “放肆了,”王七麟皱皱眉头,官威赫赫,“武氏打压听天监不错,但天下是刘氏的天下,不是武氏的天下,听天监犹有煌煌天威、上下尊卑依然清晰,你最好摆正自己的机会。” “而且,”他话锋一转,“青龙王大驾并郡,我已经去拜见过他了!当然这件事目前还是密辛,你不得外传!” 吹牛逼嘛,扯虎皮做大旗嘛。 沈三倒吸一口凉气,任他江湖经验老道,也不会想到前一句还口口声声强调‘上下尊卑’的王七麟会在下一句就扯犊子,而且并郡书生失踪案确实是本朝今年有数的重案,青龙王亲自督查此案并不夸张。 他再度半跪在地行礼,抱拳道:“大人恕罪,若有青龙王为我听天监主持公道,那卑职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秀才冯亮确实给我送来一封信,请大人过目!” 信封被他藏在袖子里,由此可见这封信的重要性。 王七麟接走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正常白纸,写着简单一行字:鱼汕汕姑娘日夜受折磨,阁下于心何忍?听天监不过如此! 看到‘鱼汕汕’三字,他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没想到冯亮会留下这么一句话! 冯亮竟然知道鱼汕汕? 那么他的自杀与鱼汕汕案岂不是有所关联?书生失踪案与他、与鱼汕汕是不是有关联? 他知道鱼汕汕被害案的背后有更大的案子,并且背后黑手能量很大,可无论如何没想到这案子会与冯亮的死有关系! 但冯亮留下的这句话让他莫名其妙,鱼汕汕日夜受折磨?阴差说她尸身腐烂却阴魂不见,那是不是说她的阴魂在日夜受折磨? 他心里快速分析,然后用信纸轻轻敲打着桌面说道:“你为什么如此害怕武威来?”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却是他诈沈三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 大顶村疑案,沈三绝对知道许多机密,可他却表现的瞻前顾后,对自己戒心极深。 在这基础上他做出两个推断:一,沈三与案件背后黑手有关,所以不肯对自己说实话。 二,沈三知道案件背后黑手的身份,他惹不起,所以在不确定自己的能力和态度后,他不敢说,怕引火烧身。 王七麟倾向于第二种,因为当初在悦来客栈,沈三找上门来明明打算要说出一些事了,可是得知尹丁暴毙他立马改了主意,他觉得这是沈三对自己失去信心的原因。 还有,沈三若与案件背后黑手有关,他应当杀了鱼罩罩,而不是帮助她。 那么问题来了,沈三是一名大印,他怕的是谁? 最大的可能是武氏! 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一切是武氏在背后捣鬼,冯亮为何把信邮寄给沈三? 平阳府辖下七座县总共有七名大印,沈三默默无闻,他没有将信邮寄给其他更有名气的大印,也没有邮寄给多人,只邮寄给了沈三,并且还在心中说出‘听天监不过如此’这句话,这说明俞宁县内有与本案直接相关的责任人。 显然,让沈三忌惮的人在俞宁县内。 而俞宁县内唯一能让沈三忌惮的就是知县武威来! 所以,他用这话来诈沈三。 果然,听过他这句话沈三面色一变! 他咬咬牙说道:“王大人果然断案如神,竟然已经查到这么多信息。不错,本官确实有些怕武威来这位知县,我曾经与他交过手,竟然险些折在他手上。不止如此,他背后还有平阳武氏,我怎么能不怕他?” 王七麟的心快速跳了跳,他诧异道:“武威来竟然是个高手?” 沈三道:“武道高手,能够御剑气伤人,至少四品境!” 王七麟沉声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立刻、马上、全部!” 沈三肃然道:“卑职遵命!情况是这样的,一切也是巧了,卑职上任之初想要来个新官三把火,于是便查阅本县旧案,然后注意到了大顶村鬼妻传闻。” “随后卑职调查此案,发现尹丁此人的行为举止有古怪,他在看守着地墟,背后有人指使他做事,指使人身手高超,我不敢招惹他。再后来慢慢调查,我发现了武威来的身影。” “所以卑职推断,大人开堂时不知不觉杀死尹丁的人很有可能与武威来有关,实际上真正害死鱼汕汕此人的并非是尹丁夫妻,而是武威来,他才是背后主局者。” 王七麟看着信纸随意说道:“沈大人还在试探本官吗?鱼汕汕没死,本官早已经查到了,她的身躯或许已经腐化为枯骨,但魂魄呢?本官曾经深入九幽拷问阴司,本地阴司说他并未勾走鱼汕汕魂魄。” 沈三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生猛? 恐怖如斯? 不是吹牛逼吧? 这话震慑住他了,他赶忙行礼道:“卑职不敢,卑职一直以为鱼二姑娘已经去世。因为卑职和鱼大姑娘仔细调查过她,一点线索都没有。” 王七麟又问道:“那天你吸引我进林子的时候,我在土地中挖出一具尸体,那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沈三正色道:“那是县里凌迟的一个采花大盗,这人先杀人再辱尸,被本县擒获后便处以极刑,我当时需要一样东西吸引你的注意力,以让鱼大姑娘接近你,正好这具尸体被曝尸林中,于是就用它去故弄玄虚。” 王七麟沉吟道:“这尸体被曝尸林中?怎么会出现在那么远的地方?” 沈三说道:“卑职也不清楚,本县处死的尸首都会扔进去,大顶村人口中相传的林中死尸,便是这些县内处刑的人,包括前几天被处死的尹氏、尹氏舅舅和周仙人徒弟二根全被扔去了那里。” 王七麟吃惊:“他们三个都被杀了?武威来手段竟然如此冷酷?” 沈三沉重的点头:“武威来绝对有问题,他再次提审了这伙人并篡改了案情,改成尹氏嫉妒鱼汕汕将之杀死,后与二根勾搭成奸,一起害死了尹丁!然后趁着秋后,他以辣手斩杀了这些人!” 王七麟道:“好嚣张!” 死刑没有这么简单也没有这么快定审的,证据确凿判刑之后,罪犯要交由刑部定罪,然后将结果交给督察院审核。 督察员审核结束,还要上报大理寺,结果审核再无异议,这样才能枭首示众。 须知这过程相当繁琐,一个死刑犯从定罪到斩首至少要三个月时间,可武威来怕是三天就把人给解决了! 王七麟一直以为自己够狠的了,可相比武威来,他手腕温柔的就像少妇的手。 沈三说道:“不过他的行径虽然嚣张,却不能说不合法理。俞宁县此地以前治安极差,发生过山民暴动冲击衙门、杀死朝廷命官的事,以至于太祖初定天下十多年,朝廷里的官员甚至没有愿意来履职的。” “所以当时太祖下了重典,俞宁县和边疆等一些地方断案从严从重,宁错杀不放过,以雷霆手段来镇压目无法纪的山民。这些重典一直没有废除,如果碰到影响恶劣的重案,比如妇杀夫、谋反忤逆、盗挖墓地等事,一旦证据确凿,可以交由府城速查,然后从严从重从快的惩处他们,以儆效尤。” 王七麟道:“但尹氏等人明明是冤屈的,武威来绝对没有铁证!” 沈三说道:“可他偏偏这么做了,而且没事。这位大人是我生平仅见的酷吏,而不管府城、郡里都很欣赏他这点手腕,据说连朝廷都知道了这位年少铁血的官员,所以他才会连连升官。” 王七麟点头道:“难怪你会怕他,他这是背后有人啊。” 沈三苦笑道:“不错,若不是他中途改姓为武,我甚至怀疑这是哪位名门之后,他的底气太足了。” 王七麟想了想道:“刚不可久,他这人强硬残暴、刚勇霸道,可是缺乏手腕,只会以杀人来解决问题,这其实是很蠢的。你看他为了隐瞒某些密辛杀了尹氏等人,暴露出了他的背后黑手身份,所以咱们只要朝着尹氏等人去调查,一定能查出他想隐瞒的真相。” 沈三道:“大人英明。” 王七麟道:“趁着夜色,我们出俞宁县去姜山乡,一查大顶村二探地墟,一定会有所发现!” 252.下地墟(求推荐票) 俞宁县没有城墙,所以以王七麟四人身手,避过城巡队出城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麻烦的是他们的马。 还好他们出城就要进山,马匹无用,他带着沈三去汇合鱼罩罩和舒宇,四人像四只大老鼠一样悄无声息的溜达出城。 城外有营帐,沈三解释道:“有些山里人来城里出售山货,他们舍不得住客栈,就在外面扎一个帐篷,所以咱们要进山并不费劲,我去租一辆骡子车就好。” 他出入姜山乡多次,最常用的身份便是走山货商,所以他很轻松的就与一个山民谈好了价钱,他要连夜进山,给的价高,山民很是心动,草草的收拾了东西就带着他们出行了。 秋夜里的山风比寻常更冷,席卷落叶四处飞舞,王七麟放眼看向四周,感觉自己被一圈纸钱给围住了。 月牙寂寥孤冷的挂在半边天上,点点寒星懒洋洋的散落在四周,秋天的夜晚就像秋风扫掉的树叶一样没有活力。 风吹叶子哗啦啦,越往山里走,夜枭的啼鸣声越是响亮,此起彼伏,单调而阴沉。 身板宽厚的车夫上了车后习惯性叼起烟锅子,他用火石点燃后客气的问几人道:“夜里冷,抽口叶子暖暖身?” 王七麟摇头道谢,然后问这汉子道:“大哥,你大晚上接我们的活,不怕我们是坏人,进了山抹你脖子抢你的钱吗?” 汉子不说话只是咧嘴笑,然后从屁股下摸出一个带着绳子的箱子递给他。 王七麟接住这沉甸甸的箱子满脸莫名,沈三轻声笑道:“王大人闻闻什么味。” 木箱子下是浓重的硝石和火药味! 箱子拖拉出来的也不是绳子,而是一条引子! 这是个土炸弹啊! 王七麟震惊,山民们性子太野了,竟然带着土炸弹出来做买卖。 汉子接走箱子又坐回屁股下,说道:“谁抢咱的货,咱就带他一起见阎王!” 鱼罩罩忍不住又问道:“那大哥,你会不会抢掠我们呀?” 汉子指着王七麟手里的刀说道:“那个刀子我见过,一刀能把一个山匪劈成两截子,你说我会不会抢你们?” 妖刀形如苗刀,威猛霸气。 舒宇淡淡的说道:“鱼姑娘,七爷说过你曾经独身在江湖上行走了两年,那你不知道一句话吗?持苗刀与青龙偃月刀的江湖客不能惹。” 鱼罩罩摇头,好奇的问道:“为什么这两种人不能惹?” “因为苗刀难以习练,敢玩苗刀的都是高手。” “青龙偃月刀呢?它也很难练吗?或者说它有关二爷保佑?” “不,”舒宇摇头,“拿青龙偃月刀的是傻逼,正常江湖人谁会带一把青龙偃月刀出行?你会吗?” “不会。”鱼罩罩讪笑。 舒宇说道:“就是嘛,只有傻逼才会带青龙偃月刀混江湖,而傻逼也不能惹。” 夜里行走山路很费劲,山民虽然已经走惯了,可还是得小心翼翼,所以他们走了大半夜才到猫不跳。 到了猫不跳就不能走了,他们得先歇息,等到天亮再上路。 九六对这地方记忆犹新,它落地后瞪着狗眼往四周看了看,忽然就夹紧尾巴、四腿哆嗦。 八喵见此大喜,它蹦蹦跳跳展示自己的威猛勇武,还特意去悬崖边上走猫步。 爷的青春又回来了! 王七麟见到后恼了,这不是作死吗?他去抓住八喵摁在悬崖边上让它坐下,然后伸手去推它屁股:“你要下去是不是?喏,下去吧,没事,别怕,猫是摔不死的,越高越摔不死,下去吧。” 八喵用四个jio使劲蹭着地面,瞪大眼睛回头惊恐的叫:会死的! 王七麟安慰它道:“你不怕死嘛,要不然你作死干什么?而且不是说玄猫九条命吗?摔死一次还有八次呢,去吧,下去。” 八喵将尾巴缠在他手腕上,跟系了个保险绳似的…… 将它吓唬的老实了,王七麟才搂着它和九六去睡觉。 沈三熟知路途,天亮后他去河里又捕了一些石爬子鱼回来烤着吃,汉子还有一些干蘑菇没卖掉,他花两倍价钱买下来煮了个蘑菇汤,将高粱饼子搓碎搅和进去就是一道美食。 山珍水味,快哉快哉。 鱼罩罩撑得直打饱嗝。 王七麟看了她小肚子一眼做震惊的姿态:“你怀了?几个月了,肚子这么大?” 鱼罩罩气鼓鼓的将衣服束紧露出纤腰给他看:“我肚子才不大呢!” 然后她发现四个男人压根没看她肚子…… 后面山民一直在纳闷:“这是怎么长的啊?小小个子的姑娘,怎么可能啊?” 鱼罩罩坐在车尾背对他们生气。 到了乡里他们下车换成不行,一阵急赶慢赶,等再次回到大顶村西头的老林时已经是中午了。 深秋时节,老林一片血红。 一点绿色也没有了,野草枯萎,树叶转红,风一吹树叶子啪啦啪啦的响,像无数小鬼成群结队的凑在一起搓着手不怀好意的看他们。 鱼罩罩有些害怕,王七麟将九六递给她道:“抱着天狗,即使有鬼祟也不必怕。” 但鱼罩罩拒绝了,她昂起头说道:“我妹妹的魂魄一定在这里,她在,我不怕,什么都不怕!” 穿过杂乱的老树、跨过连绵的野草,他们最终深入林中看到了那座地墟。 在王七麟想来,这地墟应该是个很大的地裂,就像小峡谷似的。 可是到了近前看去他才发现,地墟很小,不规则的开口顶多比村里的寻常水井大两圈。 王七麟蹲在地墟口往下看,纳闷道:“第一个发现这里的是谁?眼神也太好使了吧?如果不是有沈大人带路,那光我自己就是找一天都找不到这地方,找到了也想不到这是个深不见底的奇妙存在。” 沈三皱眉看着地墟口说道:“有点古怪,不太对劲。” “怎么了?” 沈三迷茫的摇摇头看向周围,说道:“感觉这地墟哪里不对劲,但好像也没有问题。” 舒宇捡起一块石头扔了下去。 没有回音! 本来按照王七麟的计划,他们到来后就要结伴下入地墟去看看,现在来看这玩意儿没法下人,起码不能让四人一起下入,直上直下太陡峭,且这么小的开口实在让人瘆得慌。 可是不下去不行,否则就是白来一趟了。 王七麟用鼓励的眼神看看舒宇:“你加入听天监后的考验到来了!” 舒宇昂起头做蔑视一切的姿态,然后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才不去!” 王七麟嘲笑道:“原来是胆小鬼。” 舒宇涨红了脸,说道:“我不是胆小鬼!即使现在出现一个大妖魔,明知必死我也敢与它交锋。但下这个地方不行,我绝对不去!” “为什么?你不就是害怕了吗?” 舒宇摇摇头,第一次露出颓丧的表情:“我小时候练刀,一旦犯错就会被关入一个小黑屋中,后来我无法一个人呆在一个小空间里。不是害怕,是我一旦进去就会疯掉!” 王七麟明白了,这可怜孩子因为童年阴影而患上了幽闭恐惧症。 他只能自己出马。 沈三从袖子里掏出一大卷灰色的纤细麻绳,王七麟吃惊的看向他的衣袖,这卷麻绳缠在一起足有成人大腿粗细,他是怎么藏进袖子中的? 鱼罩罩说出了答案:“你有芥子须弥?” 芥子须弥的俗名叫收纳法器,很少见,它内部有一片空间,可以容纳下远比自身大许多的东西。 王七麟第一次接触这种神奇玩意儿,在他看来这东西和飞剑一样都是传说。 沈三笑了笑没回答,他举起绳子介绍道:“这是南荒十万大山中的铁嘴喜子口中吐出的蛛丝所编织而成,别看纤细,但坚韧无比,且刀剑难伤、水火不侵,大人将这绳子绑在腰上会安全许多。” 喜子是蜘蛛,自古以来人们就普遍以蜘蛛为吉祥物,因为它们的外形很像汉字“喜”,所以寓意喜事连连,好运将至。 王七麟将蛛丝与腰带衔接,绑紧之后坐在了井边。 八喵眨着俩猫眼,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跳到他肩膀上唉声叹气。 九六还小,傻兮兮的在追着一只蝴蝶四处奔跑。 王七麟冲它喊了一声,它以最快速度飞奔回来,然后照常刹车不及,险些掉入地墟中。 还好王七麟及时伸手揽住了它的脖子。 这时候九六的脑袋已经探出地表了,它在第一时间尿了两滴,又靠在王七麟腿上嘤嘤嘤。 它这是在撒娇,也是在庆幸。 王七麟给它顺着毛,对三人说道:“我下去,你们三个要守住了这条蛛丝绳。” 沈三沉声道:“大人放心,卑职以命相守!” 舒宇则直接撤出了两把鬼头刀,一脸冷酷:“我死之前,绳子不会出事!” 鱼罩罩:“加油!别怕!” 王七麟实在是心里没底,不管地墟下有什么他都不怕,他怕的是上面这三人。 这里面没有一个是他的心腹! 但他不想白来一趟。 再次检查过蛛丝绳和腰带的稳固性后,王七麟将八喵塞进怀里,用九六绑在胸口,然后慢慢的爬入了地墟中。 九六猛的瞪大狗眼,它仰头看看王七麟,又看了看周围:光芒逐渐消失,它离开了地面。 狗眼一翻,明白了怎么回事的它腿软了。 地墟四壁虽然弧度险峻,但像山的其他地方一样,有粗糙的凹凸点可以借力。 他抠着山壁下去,洞口越来越小,光芒越来越弱。 鱼罩罩趴在地墟口说道:“七爷你别怕,我陪你说说话,这样你心里是不是会舒服许多?” 王七麟仰头道:“你给我唱个小曲吧?” 鱼罩罩说道:“好,唱什么?” “十八摸。” 王七麟大笑着往下爬,速度很慢,因为越往下越黑暗,他全靠摸索着来寻找着力点。 但是随着他的视野习惯了黑暗,情况变得好转许多,他开了目神窍,即使黑夜也能隐约的视物。 王七麟低着头往下爬,他发现越往下地墟空间越来越大,这地墟就像个三角瓶。 但下面遥遥不见底! 这样往下爬很累,他偶然抬头看向面前石壁—— 一张扭曲的人脸紧贴在他的面前! 王七麟大惊,下意识捏大手印往前一拍! 接着他心里叫糟! 出招之后他才想起自己的处境,这时候他倒着抠在山壁上,随手一击的反震力太大了! 果然,他另一只手和双脚再也蹭不住石壁,整个人掉落下去! 这一瞬间他大脑空白下来。 但他下落了大约十多丈后停了下来,蛛丝绳紧绷,这条保险绳起作用了。 沈三的小心谨慎救了他一命! 上面响起沈三的叫声:“王大人,何如?” 地墟四壁狭窄,空间狭小,声音滚滚下来如同闷雷。 王七麟仰头大叫道:“我没事!” 三人的讨论声响了起来:“七爷说什么?”“听不清啊。”“应该没事,舒大人小心,你的手被勒出血了……” 王七麟心里一沉,地墟的构造导致上下声音不能流畅相通,上头的声音被放大,下面的声音被削减。 他找到一处石壁荡过去要借力,却看见一张扭曲的怪脸从石壁中向他靠来! 与刚才不一样的怪脸! 但他接着反应过来,不对,这是自己的倒影! 这石壁并不光滑,但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形如水晶琉璃,所以才会产生倒影。 不过因为石壁山石犬牙参差,导致他身影扭曲。 他挥手御气,整个人往后荡,这时候石壁中的人影也在往后退去。 见此王七麟震惊了:这地墟是什么材质?难道是某种玉石? 总之这地墟是个宝地,如果让商人知道下面有可以做镜子的石头,估计早被开发成矿场了。 王七麟没有继续往下爬,他找地方站稳后往下扯蛛丝绳,积攒上大约一丈后就跳下去。 如此反复,他的速度就快了。 他下落的速度确实快,很快绳子便拉不动了。 这时候他再仰头看去,看到头顶的地墟口只剩下一个光点。 难道绳子放完了?他凝视着光点等待着三人给他答案,但上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身下传来一个声音,‘撒撒撒撒……’ 什么东西摩擦着石壁在攀爬! 八喵猛的仰头长啸:“啊呜!啊呜!” 摩擦石壁的声音同时变得激烈起来。 八喵身上的毛全炸了起来,王七麟放眼看向四周,他什么都没有看到,但是发现此时山壁空间已经很大了,如果说地墟是个三角瓶,他现在应该深入三角瓶的腹地了。 于是他反手握住妖刀蓄势待发,另一只手捏不动明王印并低声快速的诵读《金刚萨埵心咒》。 随时作战! 九六闭着眼睛在装死。 八喵很生气,将小尾巴甩出去砸它。 挨砸之后九六委屈的叫了起来:“六六六!六六六!” 天狗叫声往下传递,进而被放大。 摩挲石壁的声音则逐渐减小并消失。 王七麟松了口气。 幸亏这地墟的构造奇特,上方的声音传到下方去会扩大数倍,而天狗叫声辟邪,九六的叫声被扩大后威力更强劲,将这东西给吓走了。 可是接着这口气憋在了他嗓子眼里,他由此突然引申着想到了另一回事:声音往下传递会扩大,往上传递却会削减,但他听到的‘撒撒’声可是相当清晰,那么实际上这声音得有多大? 继续联想一下,蹭着石壁发出这声音的东西得有多大? 想到这点,王七麟头皮顿时就麻了。 他仰头看向地墟口琢磨着要不要先跑路,可是这一抬头他惊呆了:好多光亮点! 本来只有一个地墟口,只有一个光亮点才对,但他现在看到的是无数光亮点! 第一时间他心头浮现出一个疑问: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他伸手去搓眼睛。 动作并不激烈,可是绳子陡然脱落! 变故出现的太突兀,王七麟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只感觉身躯一晃,接着一股奇特的体验传遍全身:失重感。 八喵也意识到这点,惊恐之下玄猫的叫声都变形了:“妈嗷!” 九六闭着眼睛,它当自己在自由飞翔。 说时迟那时快,王七麟一甩手用嘴巴叼住妖刀,阴阳大道神功全力运行,阴阳两道内力像洪水般在他四肢百骸中翻滚,化作阴阳两气被他伸手拍了出去! 阴阳两气喷向石壁,反震力将他推向另一侧的石壁,王七麟同时运转金刚横练神功,双手有金刚罡气保护,他拿出吃奶的力气去抠石壁。 但是石壁没有那么粗糙,压根抠不住,他的身躯一个劲往下坠落。 还好这总归能延缓下坠的势头,他不知道自己往下划了多久,这会他是真的慌了手脚、乱了心神! 最终他落到了地墟之底,‘噗通’一声响,他跌入了一片水中。 八喵的叫声却越加凄厉。 王七麟不明所以,但接着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水有毒,护体金刚罡气在逐渐的黯然单薄! 见此他急忙将背上的火把拿了下来,点燃之后地下出现一道光明,借助亮光他看到水中有一座高台,于是便快步跑了过去。 直到他爬上高台,八喵才停止尖叫。 王七麟坐在石头上哀叹一声:“刺激啊!他麻辣隔壁,听天监这活就是不是活人干的!” 放松下心情后他才发现洞中的水粘稠而略带腥臭,他走到高台一角蹲下借助火把光芒仔细看向这些水,发现它们是黄绿色的。 很恶心。 他又抬头看向地墟口。 这一看他更懵了! 没有地墟口了! 他的头顶一片漆黑,完全的漆黑! 按理说现在是正午时分,无论他跌落的有多深,以他开了目神窍的实力都能看到地墟开口。 可是现在他确实看不到,那片象征光明的光斑消失不见了! 一瞬间,王七麟的心停止了跳动:两个可能,一,洞穴拐弯来着;二,洞穴口被人堵住了! 但他是一路坠落下来的,洞穴没有拐弯。 那就是洞穴口被人堵住了。 他站在高台上怔怔的发呆。 沈三、舒宇、鱼罩罩。 他不该相信这三人,他终究是年轻,贪功冒进了! 从他加入听天监以来,他几乎没有犯过大错,这是他第一次犯了大错,然后很可能就要付出生命做代价! 253.再敲钟(请求正版支持) 九六发现自己来到了实地上,然后它就嘚瑟起来,往左跑几步喊两声‘六六六’,再往右跑几步喊两声‘六六六’。 很快它有了更好的主意,前腿扎地、后腿撇开,气沉丹田屁股下坠:撒尿占地盘…… 八喵甩尾巴去抽它:傻崽,爹被困住啦,他会饿的,你猜是猫肉好吃还是狗肉好吃? 绝境当前,王七麟懵了。 他一时之间心乱如麻,心里生出无数想法,但好像又没有任何想法,他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恍惚,一切似乎变得不真实起来。 八喵爬到他肩膀上用脑袋蹭他的脸,很温柔的蹲在他肩膀上抱住他的脸舔了舔。 感受着粉嫩小舌头的温润柔软,王七麟感觉自己的灵魂重回身躯,他甩甩头振奋精神,抱着八喵道:“没事,八喵,爹没事,爹肯定不会死在这里!爹还有一段大姻缘呢,如果爹死在这里那去哪里找姻缘?” 八喵乖巧如白莲花,九六则又蹦又跳又叫唤。 见此八喵咧嘴笑:距离吃狗肉又近了一步。 但九六的兴奋很反常,于是王七麟向它走去,看到它跟前有一具骨骸! 不是一具骨骸,他仔细看去,发现这是两具骨骸,一大一小,大的骨骸躺在地上,一条手臂护在胸前,而小的骨骸被它抱在怀里。 有一位母亲曾经抱着孩子掉入这里,并死在这里。 人间惨剧。 王七麟又想,这里是人间吗? 他走过阴、去过阴间,但感觉阴间都要比这里舒服许多。 头一次,他发现了徐大的好处:徐大绝不是个没有用处的家伙,对于听天监来说,他的性格是无价之宝! 徐大有个本领,随时随地都能说骚话、都能挑动氛围,前些天走阴的时候有他陪同,王七麟感觉自己是旅行了一趟。 他有化死境为活地的神奇本领。 这对母子骷髅让他下意识想到了鱼汕汕和儿子,但他知道这肯定不是那两人。 尹氏将鱼汕汕的儿子扔入这里不过一个月时间,还不足以完全腐烂为枯骨。 而且即使它会腐烂为枯骨,也不会被鱼汕汕拥抱在胸口。 他默默的分析着,蹲下将火把放到了两具枯骨跟前,想看看这对母子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都没有,连碎布都没有。 火把从骷髅头上扫过,几个字一晃而过。 王七麟一怔,急忙将火把放回去仔细看,骷髅头上有字,许多字—— 不榖吴威来谨遣亲师周愈仙人,敢昭告于螣蛇: 弟子欲兴百神之祀,考君眠于此。观经典所载,虽切慕于心,奈禀生之愚,时有古今,民俗亦异,仰惟圣神,万世所法,特遣亲师代弟子送王女鱼汕汕祈福!尚飨! 八喵凑在他跟前一起看,看完后一人一猫对视一眼。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说道:“窝草,事大发了!” 八喵习惯性露出抬头纹,装作沉思的样子。 王七麟忍不住给它一个脑崩:“你屁都没看懂,沉思个屁!” 他大概看懂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三曾经说过,俞宁知县武威来曾经姓吴,后改姓为武。 那么吴威来就是武威来。 周愈仙人是失踪的周仙人,他们在这里用人做祭品祭奠一条上古神兽螣蛇,所用祭品貌似是鱼汕汕。 那么问题来了,他面前这具尸骨不会真是鱼汕汕所属吧?! 他顾不上去分析这问题,现在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如果武威来送人进地墟是要祭祀螣蛇,那螣蛇此时在哪里? 螣蛇乃是神兽! 它有大威能! 八喵和九六这种灵兽在人世间堪称珍稀,但确实存在,朝廷和门派中都养有灵兽。 神兽就不一样了,龙是神兽,而青龙王仅仅是身体中藏了一个龙魂就能统帅整个听天监,如果他真有一条龙能统帅什么? 能统帅整个九洲,那样他就是真龙天子! 而螣蛇也是神兽,能与青龙并列的上古六大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勾陈螣蛇! 所以如果这地墟中若有一条螣蛇,那就有意思了。 王七麟已经做好准备了,只要八喵下跪他也会毫不犹豫下跪,螣蛇绝不是他能抗衡的存在! 但他觉得这么个破山洞里不可能存在一条螣蛇,那太不可思议了,而且螣蛇怎么会吃人呢? 他正在分析着,九六忽然再次叫了起来,王七麟急忙抬头看向四周,然后惊愕的发现洞中的粘稠黄水消失了,大片空地露了出来,同时还有大片枯骨也露了出来。 这些枯骨出现后从手骨开始拼凑,然后是腿骨,最后找到骷髅头安在颈椎上,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 王七麟看呆了,下意识的喃喃说道:“妈咧,一群接头霸王?” 有骷髅跳上高台,他急忙将火把插在地上,又将背上另一个火把引燃同样查好,然后他站在两个火把之间备战。 来者不善。 这些骷髅绝对不会像桃花源记中的淳朴乡民一样,听说有外人到来,咸来问讯,然后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 它们怕是准备把他当酒食! 一个个骷髅站了起来,王七麟数了数:“一个两个三个、五个、五个半……” 焰火摇晃,八喵一把甩出小尾巴。 小尾巴的黑毛炸开,像个大型铁蒺藜般在空中翻飞,将一个闪烁飞来的骷髅给砸翻在地! 王七麟转身横步,手中妖刀快如电闪,只听破空声凄厉,他左右两方全被快刀挡住。 噼里啪啦一阵响,好几个骷髅被逼的退了回去。 佛光闪烁,怒目金刚一露面便被连续打中。 王七麟后背冒出了冷汗,这些骷髅的身手好强悍,一个个速度快的惊人! 更多的骷髅站了起来。 王七麟心里暴怒:他只要活着出去,一定宰了武威来,这狗逼不知道为了祭祀螣蛇往下扔了多少人,反正一百是挡不住! 骷髅们纷纷跳跃上高台,四周一下子围满了。 它们用空无一物的眼眶死死的盯着王七麟,明面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眼神,它们这番姿态却让王七麟联想到了看到肥羊的饿狼、看到姑娘的痴汉。 饿狼有一群,痴汉也是一群。 八喵很懂事的站在他背后,九六则愤怒的呲牙咧嘴,它一点不怕这些骷髅,反而有些垂涎。 焰火连续抖动,又有骷髅凭空消失! 还有骷髅飞了起来! 它们能飞天遁地! 王七麟不敢抢攻,他挥舞妖刀施展夜战八方,运气《阴阳大道》外放刀气,阴阳二气从一道接一道从刀锋上迸射而出。 阴气冰冷,斩中骷髅便会迟滞它的攻击态势。 而更猛的是阳气,《阴阳大道》所练就的乃是纯阳真气,最是克制阴邪鬼祟,阳气化作飞刀嗤嗤飞出,带着庄严、炽烈、雄浑的气息劈向骷髅,吓得骷髅们纷纷躲避。 一旦躲避不及被纯阳真气斩中,那就是一道焦黑伤痕! 王七麟顿时明白了纯阳真气的作用,他运行内力走霸道一路,纯阳真气源源不断如赤练般甩了出来。 一群骷髅争先恐后掩杀而至,王七麟面无表情瞬间挥刀横扫千军! 一刀接一刀,刀光闪烁,一个瞬间他面前出现上中下三刀寒光,三波横扫千军,三倍威力! 九六猛然仰天嘶吼:“六六六!” 声音扩散向四周石壁又被反射回来,回音不断、余音绕梁,急速威猛的骷髅们速度陡然变慢。 天狗发出的音波像狂风,扫在骷髅们身上像风扫大树,扫荡之下,它们状态顿时低迷,不敢飞起纷纷落地。 玄猫身影消失,当几个骷髅在抵抗天狗叫声的时候,八喵出现在它们身边。 小尾巴鼓起来变成了小锤子,连着长尾就是链子锤,黑毛炸起像狼牙锤,于是当它挥舞小尾巴的时候,就像边防勇士挥舞着链子狼牙锤! 砰砰砰! 雨露均沾,链子狼牙锤砸过去,好几条腿骨被砸断砸飞。 九六扑上去抢到一条啃了一口。 可惜它还嫩,只在骨头上留下一个牙印,未能像大狗啃骨头一样一口咬断。 但它给王七麟带来的帮助已经足够大了! 见骷髅们受到天狗叫声震慑而迟滞身形,王七麟右手挥刀左手甩出大手印。 反手刀速度快如疾风,一刀劈出空气仿佛被撕裂发出锐鸣,纯阳真气冲出刀尖,仿佛一道激光弹出。 刀芒特别长,至少一丈半! 这一记横扫千军威力强大,十几个骷髅躲避不及被扫的骨头焦黑。 还有骷髅在他近前,王七麟左手出火焰印,你一个他一个,雨露均沾胸前都有小火花! 一人两灵兽,他们配合无间,突然占据了主动权,将上百骷髅打的摇晃不止。 有骷髅冲到近前,九六嘶吼八喵跳回来甩链子狼牙锤砸掉它腿骨,王七麟顺势挥手一记宝山印! 小宝山铺天盖地劈落,将这骷髅劈的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但造化炉没有出现。 正面又有骷髅杀到,王七麟厉喝一声不退反进,他整个人像出笼猛虎,硬生生撞上那骷髅给它劈头盖脸一记剑印。 剑从口入。 爆了! 王七麟越杀越起劲,一具接一具的骷髅化作枯骨。 就在此时一声呼啸从他头顶落下,好像有什么暗器破空而来。 他急忙闪身躲避,结果这暗器并不是冲他来的——这也不是暗器,是一枚金币飞了下来! 金币飞下后迅速变大,最终变得有磨盘大小,落在一个骷髅头上便将那骷髅给砸碎了! 但金币飞起,骷髅又自己捡着骨头开始拼接。 王七麟上去一刀砍掉了它的脑袋开大脚飞了出去,枯骨再散落! 金币的攻击力不算很强,它有些笨拙,只能往骷髅群里砸,能不能砸中全靠老天爷开不开眼。 但它对王七麟帮助也很大。 它成为一面盾牌,王七麟追在它后面绕着它转圈,骷髅们没法发挥数量优势合围他了,一旦靠近落单,王七麟便剁了它。 九六咆哮声中,骷髅的战斗力受到很大束缚,王七麟带着八喵借助金币掩护一个接一个追杀骷髅。 不能飞天遁地的骷髅失去了最大依仗,它们的速度优势也在天狗咆哮声中发挥不出来,实力十不存一,又因为金币的存在它们发挥不了数量优势,最终逐渐消散。 王七麟砍倒最后一个骷髅,原本金黄的金币变成了苍白色,他一收刀,金币陡然飞走。 他抬头看去,小小的光斑再度出现了。 见此他猜测应该是刚才上头出现意外,有人突然杀到打了沈三等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沈三现在已经控制住局面,所以打开了地墟口并放入他的法宝金币来助了他一臂之力。 回过神来他看向周围,地上一片枯骨,已经没有还能站着的骷髅了。 不对,他接着发现还有一个骷髅站在那里,是个小骷髅,那小骷髅抱着个火把愣愣的站在地上,见他看向自己赶紧扔掉火把冲向鱼汕汕的骷髅,然后自己钻进了鱼汕汕的手臂中并扶起臂骨搭在自己胸口。 王七麟呆若木鸡。 他起初猜对了,这对母子枯骨正是鱼汕汕和儿子所属。 但他没有猜到,鱼汕汕儿子的骷髅还能动弹,之所以进入它怀里是自己钻进去的…… 八喵和九六踉踉跄跄的跑向他,他顾不上追杀小骷髅先抱起两个小东西。 这一仗不算惨烈,却耗尽他们一切。 可怜九六还没有退去奶音就狂叫一通,怕是声带都撕裂了,这会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八喵小尾巴肿成一团,好几个地方的毛都秃了。 王七麟正要心疼它们,‘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他震惊的抬头看去: 骷髅们寻找着自己手骨,找到后接了起来,又去找腿骨、再去找脑袋,一个个再度站了起来…… 一瞬间,王七麟心冷如冰! 这是不死族吗? 先站起来的骷髅依然飞了起来,速度依然快的让人看不清。 但九六已经无力再发出吼叫声。 它还要挣扎再战,王七麟捂住它的眼睛,他握着妖刀站起来,一时之间,拔刀四顾心茫然。 他知道情况很糟糕,便在心里拼命告诉自己:一定有办法活下去,一定有机会的,他们不会死在这里的! 九六挣扎中蹬到了他的腰,一个硬物硌的他腰疼。 天王轮回钟! 王七麟一把扔掉妖刀摘下了天王轮回钟,前几天静娘的话在他心头浮现:天王轮回钟是一件至宝,在阳世敲响能震慑妖魔、在阴间敲响能惊吓万鬼…… 他毫不犹豫聚集所有内力于一指,使劲冲天王轮回钟的撞座弹了上去。 八喵福灵心至,抢先跪下了…… “咚!” 一声沉闷悠扬的响声,王七麟顿时感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昏迷之前他看向骷髅,所有骷髅化为齑粉! 有骨粉从空中飘落,恍若飞雪。 造化炉飞了出来…… 天旋地转! 地动山摇! 羊群一阵震动,体魄强健、角大毛亮的头羊猛的暴躁起来,它在原地一阵乱转,看起来很不耐烦。 原本蹲在地上的牧羊老头猛然站起,他闻声看向深山方向,一身破衣罡风鼓荡。 有秋风带起树叶落到他身后,树叶一靠近,顿时化作碎片四处飞散。 羊群一阵躁动,有两头大山羊身体晃了晃,竟然变成了两个跪在地上的人。 一个做道士打扮、一个满脸抹着锅底灰嘴里叼着块红布条,两人身体哆嗦着彼此对望,纷纷吓得往后爬。 头羊一个箭步像老虎一样冲他们扑去,老头摆摆手沉声道:“他们罪孽不重,既然有此机缘,那算他们命好,饶过他们。” 道士冲着老头跪地磕头:“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我们再也不敢偷你的羊了!” 另一个装扮的跟鬼一般的汉子吐掉嘴里红布条也上来磕头:“爷爷放我们一马,孙子知道错了,这辈子不装神弄鬼吓人,这辈子不会再去偷鸡摸狗!” 牧羊老头笑眯眯的说道:“你当我会信你们两个的话吗?” 两个汉子连哭带叫,一个劲磕头。 牧羊老头说道:“算你们命好,老头子现在有急事要离开这俞荫,就放你们一马,但你们身上犹有罪孽未能洗脱,所以给你们两个选择。” “第一,继续做羊,随我走遍九洲四海,洗脱罪孽再变为人;第二,余生不准吃五谷与肉食,只能吃野草、做善事,否则就会遭受替身刑罚。” “自己选吧。” 两个汉子对视一眼,他们咬咬牙说道:“我选第二个!”“我以后一定只做善事!” 牧羊老头点点头,一甩鞭子带着羊离开。 远在神都洛阳的暗室之中,一幅广阔的地图也开始震动,地图上一些自动修筑起来的建筑在震动中倒塌。 看守地图的老道士哀鸣一声,叫道:“无量天尊,又来!又来!日喽!” 黑雾翻涌,有人赤足从雾中走出,他欣喜的说道:“这是好事!快看社稷图,看这法宝在哪里展露神威,到时候再与上次变动进行比对,寻找共同点,或许我们能找到它!” 一个红衣喇嘛从后面走出来问道:“大王,若不是法宝,而是高人大士展示神威呢?” 赤足人一听这话大笑起来:“那我们就可以做多一个助力!你们瞧,若他是高人大士,那朝廷已经找他良久,他却不愿意现身,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愿意给当今朝廷效力!” 红衣喇嘛还要说什么,老道士抢着说道:“大王,法宝是在并郡平阳府的俞宁县。” 赤足人喃喃道:“又是并郡?看来并郡要有大事发生!现在大如意神僧在平阳府是么?” “黄公子也在平阳府,”喇嘛立马说道,然后他又有些迟疑,“还有一位、一位、一位……” “说!” “还有一位星宿也去了平阳府。”喇嘛说道。 暗室陡然森冷,空气中有冰霜隐现。 道士急忙笑道:“大王勿怒,哈哈,这是天助我也,一位王公、一位星辰都在法宝地,又有神僧相助,这法宝看来要归于我们了。” 赤足人阴嗖嗖的说道:“若是其他公子在还好说,黄公子此人,哼!他什么性子、什么脑子你们不清楚吗?靠他能成什么事?” 喇嘛忍不住说道:“确实,这黄公子只能成就败事……” 赤足人说道:“传王令,告诉大如意神僧和星宿,不要听黄公子指示,保住他性命让他自己去玩就好。另传王令给紫公子,让他从西域回中原来主持大局。” 喇嘛苦笑道:“怕是不行,大王,上次我们趁着九洲动荡说是人王出世,紫公子趁机立足西域,这事被朝廷给发现了,现在听天监、黄泉观乃至十三卫都在往西域调兵遣将,紫公子被缠住了!” 赤足人:我尼玛! 俞宁县中。 一位屠户正在烧水杀猪,他将一头剔掉毛的大肥猪倒吊起来,然后面露狰狞笑意,伸出刀子一块一块的剥掉猪皮。 猪还活着。 嚎叫声刺耳! 如庖丁解牛,屠户将一块块猪皮轻巧的揭了下来,然后突然之间肥猪身躯变得模糊起来—— 这头猪变成了一个表情扭曲的姑娘,姑娘被倒吊在屠宰架上,后背肌肤被一块块剥掉,鲜血直流! 屠户顿时惊呆了。 姑娘凄厉鬼啸落在地上,她要冲出门外但猛的又惶恐起来,迅速的退到屠户身前在他额头拍了一巴掌,接着又重新变成一只大肥猪…… 254.隐藏在山村中的真相(求推荐票) 昏迷之中,王七麟感觉自己还在摇晃,而且胸口有些痒痒的,挺舒服。 这天王轮回钟比烈酒还带劲,后劲无穷! 他还感觉额头清凉湿润,脸上湿乎乎的,像是有特别柔软的少女手指在轻轻抚摸他的面容。 于是他激动的睁开了眼睛,然后看到夕阳之下,九六在舔的飞起…… “我它娘!”王七麟心态崩了。 听到声音鱼罩罩高兴的喊道:“七爷醒了、七爷醒了!” 脸色苍白的沈三凑上来说道:“王大人,您现在感觉怎么样?都怪卑职无能,未能帮到大人的忙,让大人自己冒险。” 王七麟坐起来,额头上有一块手帕落下,鱼罩罩赶紧捡起来收回怀里。 “多谢。”王七麟向她道谢又看向四周。 没有看到地墟口,只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大裂口。 见此他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是谁把我给捞上来的?” 八喵伸出胖爪挠他,王七麟震惊的看向它:“是八喵把我捞上来的?它力气有这么大?” 八喵赶紧摇头,伸出爪子指向旁边。 旁边有个极小的胖娃娃的在含着手指睡觉。 王七麟更震惊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一连串疑问出现了,他迅速的问道:“这怎么回事?咱们这是在哪里?我是怎么离开地墟的?这个娃娃是谁?” 鱼罩罩弱弱的说道:“七爷,其实我们也想问你。” 王七麟下意识说道:“问我?我昏迷过去了啊!” 沈三说道:“王大人,此事甚有蹊跷,我们从头说起,好么?” “好。” “首先,起初我们放你下去,然后绳子忽然收紧了,当时你是从山壁上脱手了吗?” 王七麟说道:“那山壁的下面很古怪,是一种好像水晶似的石头,可能是玉石。但入手却跟普通石头一样粗糙,我忽然之间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只是因为石头参差不齐,导致倒影扭扭曲曲,所以吓到我了,我下意识后退。” 说到这里他又问道:“后面绳子怎么断掉了?” 沈三、鱼罩罩、舒宇都在这里,而且看三人的样子,他们并没有经历过血战。 听到这话三人脸上同时露出震惊之色:“因为地墟开口闭合了!” 沈三说道:“王大人还记得我们刚到的时候我说感觉有些古怪吗?这古怪就在于地墟口,地墟口的形状与我以前见过的不一样,只是差别细微加上我没有往这方面想,所以没有发现真相。” “真相是,地墟是活的,地墟口会变动!” 王七麟一怔:“地墟口,会闭合?会变动?” 鱼罩罩使劲点头:“真的七爷,不光会闭合还会张开,你先它现在变得多大了!” 顺着她伸出的手臂,王七麟看到了那条裂带。 “那他么是地墟口?” 天雷滚滚啊! 鱼罩罩说道:“对!刚才沈大人——让沈大人说吧。” 沈三沉着的说道:“王大人,先前卑职担心你安危,以本命法宝黄金钱放入下面,看到你正在与一群骷髅血战,于是竭尽全力助您作战,最后作战结束我收回黄金钱调养血气,结果忽然之间地动山摇!” “这时候地墟口迅速张大,我们害怕,赶紧往后退,”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愧色,“实不相瞒,当时我们有些害怕,还以为是山崩了,摇晃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这山才安静下来。” “这时候您依然没有出现,我重新放出黄金钱,看到您搂着个娃娃晕倒在一片石头上。得知这情况,鱼姑娘主动请缨,我们以绳索绑在她腰上,让她下去将你给拖了上来。” 八喵使劲点头,然后指了指他怀里。 王七麟摸向怀里,摸到天王轮回钟。 真是个懂事的乖仔,他忍不住眉开眼笑搂住八喵使劲亲了两口. 亲完了八喵他怔怔的看着已经平整的山石,一个疯狂的推测出现在他脑海中:螣蛇! 这里真的有神兽螣蛇,而且这螣蛇并不是藏在地墟中,应该说这地墟就是腾蛇!或者说这里是腾蛇的一部分,地墟口是它张开的嘴巴! 他又想到了地墟底下那些黏糊糊的黄水,八喵看到后非常恐惧,护体金刚会受到强烈侵蚀,而水中尸体全化作了枯骨,从这点来看,这像不像腾蛇的胃液? 不过神兽也有胃液吗? 他不确定。 然后他又问道:“小鱼儿,你下去后也看到我搂着这娃娃?” 鱼罩罩点点头说道:“对的。” “他当时是活的死的?” 王七麟难以置信,地底下没有娃娃,只有一个小骷髅! 他想到了小骷髅主动钻进鱼汕汕怀里并拉起臂骨搂住自己的举止,然后脑海中出现这样一幕:小骷髅重新长出肉来变成娃娃,跑过来钻到他怀里,拉起他的手臂搂住自己…… 鱼罩罩说道:“活的,而且、而且。” 她有些欲言又止起来。 “而且什么?” “而且他当时拉开了大人的衣服,在吸奶。” 八喵钻进九六怀里,使劲往里钻,尾巴轻柔的摇晃,看起来很娇羞的样子。 王七麟下意识摸向胸口,想起了昏迷中胸口发痒的感觉。 他一时呆滞。 三人都在看着他胸口,九六看的尤其认真,看上去有所意动。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瞎看什么呢?这娃娃有问题,地底下怎么会有活人?何况还是个小娃娃!我当时看到这小东西来着,它是个小骷髅,就在……” 说到这里他看向鱼罩罩,小心的问道:“如果你知道你妹妹的娃娃没有死,你怎么办?” 鱼罩罩傻傻的说道:“我会好好爱他呀。” 沈三立马反应过来:“这是尹氏扔进地墟的孩子?这就是鱼汕汕的孩子?” 鱼罩罩难以置信的扭头看向孩子,又回过头来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看见她的扁桃体了。 少女的扁桃体粉嫩粉嫩的。 王七麟一把摁住她道:“你冷静点,这小东西是个妖魔!” 鱼罩罩激动的嚎啕大哭,她伸手去推王七麟臂膀,叫道:“你才是妖魔!这是我妹妹的儿子,是我侄子,我侄子不会是妖魔!侄子!侄子!你睁开眼睛看看姑姑啊!” 沈三友情提示她:“他是你外甥,你是他姨娘。” “外甥!外甥,我的外甥,姨娘的外甥!”鱼罩罩想甩掉王七麟的手,结果甩不掉,于是她改成用小拳拳捶他的胸口,“你放手,放开我!” 王七麟有办法让她转移注意力,放开手说道:“你妹妹尸首在下面,我看见了。” 果然,鱼罩罩不再发狂,再度呆住了。 但她很快跳起来,主动绑上绳子深入地墟,将残留的枯骨带了上来。 期间王七麟去看了新的地墟口,面积扩大千百倍,一个庞大的地洞出现在他面前。 鱼罩罩上来后放下枯骨,忍着悲痛说道:“山壁就像普通的石头一样,不能映照出我的身影。” 王七麟摇头道:“不可能啊,山壁材质很古怪才对,不光能映照出人的身影,有时候它还会出现许多光片,我亲眼看到的。” 鱼罩罩没有再说什么,她搂着袋子里的枯骨失声痛哭。 王七麟将头颅拿出来给沈三看,沈三看完上面的字后也震惊了,叫道:“武威来竟然胆大如斯!老天爷!他难道想、他难道想?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了?”王七麟纳闷。 沈三指向上面第一行字道:“你看,这写的是什么?” “不榖吴威来谨遣亲师周愈仙人,敢昭告于螣蛇。”王七麟读出声来。 沈三大声道:“不榖!吴威来就是现在的武威来,这武威来他自称不榖啊!” 王七麟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他看向舒宇,舒宇仰头看天、身姿挺拔,逼格十足。 他看向鱼罩罩,鱼罩罩抱着骨头在痛哭。 打扰了,他赶紧扭回头来。 沈三耐心的解释道:“我的亲大人啊,不榖这个自称不能随便用,这曾经是周天子谦称。本为周天子独用,后来周室衰落,诸侯霸主崛起,他们便僭用了此自称,齐桓公、楚庄王等僭越称王后也常用此自称。” “所以现在这个称呼有大大的说道,谁自称不榖无异于造反!因为这称呼代表的是想要僭越王权做皇帝!” “还有,”沈三指向后面的字说道:“弟子欲兴百神之祀,考君眠于此。观经典所载,虽切慕于心,奈禀生之愚,时有古今,民俗亦异,仰惟圣神,万世所法,特遣亲师代弟子送王女鱼汕汕祈福!尚飨!” “这是一篇祭祀文!全篇说的是,未来皇帝吴威来派遣师傅周愈前来祭祀螣蛇,我想要祭祀百神获得庇佑,现在得知螣蛇您沉眠于此,那我们就送来一位有王族之命的女子鱼汕汕敬献给您,请您享用,然后庇佑我一切顺利……” 说到这里沈三再次瞪大眼睛:“我明白了!” “你又明白什么?” 沈三激动的跳起来吼道:“我明白他为什么短短几个月从一介布衣升到知县了,他有螣蛇神的庇佑!他得到了螣蛇神的庇佑!我日他亲娘!” “他真的想做皇帝,而且我猜他的计划是这样,他想从普通官吏做起,一步步掌控大权,最终位极人臣,以权臣身份逼迫皇帝让位!” 王七麟想了想,这个猜测还真是靠谱。 沈三激动的振臂高呼:“回县城,抓武威来!” 王七麟说道:“可是你凭这个能给他定罪吗?沈大人,你稍安勿躁,现在你太激动了,头脑发热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怎么证明这骷髅头上的字是武威来写的?” 沈三还很狂热:“反正肯定是他干的,这次他吃不了兜着走!整个武氏都要跟着倒霉!” 王七麟无奈,往左右说道:“沈大人说梦话呢?谁尿黄?把他给呲醒。” 作为他的第一狗腿子,九六飞奔而来准备撒尿。 沈三恳切的说道:“大人,咱们现在有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去扳倒武威来……” “不错,但不能仅靠这么个骷髅。”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只能说我们找到方向了,还记得冯亮信中的话吗?我告诉你,鱼汕汕的魂魄没有被阴差带入地府,而是被人给藏了起来。”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找到她的阴魂,拿到证据,到时候证据确凿,不愁武威来不伏法!” 沈三点头道:“王大人果然少年英才、神探无双,正是如此!” 王七麟说道:“这样,我们去大顶村走一趟,尹丁不是个简单人,他不会一点后手都没有,就这么被武威来给灭了全家,我们再去村里调查一下。” 另外他还要让村里人看看这个娃娃,村里人肯定认得鱼汕汕儿子的样子。 鱼罩罩小心翼翼的抱起娃娃,娃娃迷糊的打了个奶哈欠醒来,看到她后也不哭,搂住她的胸高兴的咯咯笑:“娘娘,娘娘,娘……” 听到这话,鱼罩罩哭的更厉害了,她轻轻抱住娃娃哭道:“宝宝乖,宝宝真乖,我不是娘,我是你姨娘。” 娃娃继续叫:“娘,娘!” 王七麟说道:“小鱼儿你小心点,这孩子从未见过你妹妹,他为什么叫你娘?” 鱼罩罩肝肠寸断,哽咽道:“他真的是我妹妹的儿子,我能感觉到、感觉到那种感觉,他就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血亲!” 王七麟暗地里撇嘴。 大顶村乱作一团,之前的地动山摇让他们以为地震山崩,都待在山脚下空旷处躲灾,这会还没有回去呢。 鱼罩罩抱着孩子出现,好几个妇女‘嗷’的一声惨叫,当场昏过去了! 还有一些人跪着磕头:“二娘子,饶命饶命!”“二娘子,我们没害你啊!” 一个大汉看到她们一大一小两人后身子哆嗦的像是筛糠,他喃喃道:“二娘子,二娘子我、我!饶命,饶我一命,我我不知道,我错了,我当时不应该……” 他身后的汉子冲出来,挥舞砍刀将他头颅砍下,这汉子振臂高呼道:“二娘子的鬼魂带着鬼娃回来了!它一定是回来报仇的!大家伙把当初抓过她的人给宰了,否则我们也要受到殃及!” 变故发生的太快,王七麟反应过来已经有一颗脑袋在地上滚了。 鱼罩罩吓呆了,尖叫着要往后退。 王七麟捂住了她的嘴巴,低声道:“快演戏,你来哭,但别说话!” 鱼罩罩表示这还用演戏?她哭的很真实。 发自内心的痛哭。 王七麟御气外放,身影如鬼影们一下子出现在众人面前,接着一道玄阴之气喷出,喷在众人身上冷如冰霜。 他冷酷的说道:“二娘子母子死的冤枉,阎王爷得知冤情,特派遣我们黑白无常前来主持公道。” 先前他昏迷半天,醒来后就是傍晚,这样他们在地墟耽误一些时间,从地墟走来村子又耽误一些时间,已经是月上柳梢头时分。 但天公作美,今夜月光雪亮,照清了鱼罩罩样貌。 恰好王七麟便服来到俞宁县穿的是白袍,而沈三穿的是听天监官服一身玄衣,两人装作黑白无常倒是勉强可以,反正他们面前是一群没有什么见识的山民。 山民们被完全糊弄住了,一是死掉的二娘子母子再现,二是王七麟喷出的玄阴之气冰冷,百姓们都知道,阴间之气就是森冷异常。 王七麟抱走娃娃给他们看,问道:“这是谁?” 最前头的几个人吓得瘫在地上往后挪,叫道:“是小豹子!”“是大保长的儿子。” 王七麟厉声道:“看清楚,他是谁?” 前面的人吓得屎尿齐出,哭着说道:“是小豹子,是二娘子的儿子。白无常爷爷饶命啊,我们不知道二娘子生了孩子!我们以前不知道呀,大保长和大娘子都说他是鬼呀!”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村民们不可能认错,这孩子还真是鱼汕汕的儿子。 但他怎么没有死? 他怎么从地墟里存活下来的? 还有自己明明看到他已经变成小骷髅了! 村民们看他阴沉着脸不说话,吓得纷纷磕头。 沈三接过话题阴嗖嗖的问道:“刚才你们为什么杀人?说!” 一个汉子磕头叫道:“胖无常大人明鉴,当初二娘子逃跑,我没有去抓她,她她不能害我,我没有害她,我没有!” 沈三气的大胸直跳:凭什么刚才叫王七麟是白无常爷爷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胖无常大人? 山民们却是误会了他的愤怒,一个大汉急忙站起来吼道:“我们都没有,是二蝎子几个人去抓的她,把他们抓出来!” 老少爷们齐上阵,五六个人被推了出来。 山民果真彪悍,他们抽出砍刀准备一一斩首! 王七麟厉声道:“停下!”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几个抬起头来,都举起一只手臂。阎王爷临行前曾经叮嘱过本无常,说二娘子的冤情古怪,内中还有疑点,害她的不光是大保长一家,另有城里人!” “现在本无常给你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们把自己知道的秘密都说出来!否则,你们罪孽深重会被二娘子鬼魂杀死,然后送去八寒地狱!” 他全力催动《阴阳大道》,玄阴之气喷涌而出,挨个喷向他们手掌。 汉子们举起的手臂上顿时结上了冰霜。 这下子更是没人怀疑他的身份,一个汉子跪着往前挪,惊恐的叫道:“我有话说、白无常爷爷,我要立功!” “一点没错,还有城里人!尹丁与我喝酒有一次醉了,我开玩笑说他抢来的二娘子,但他说二娘子是他捡的,当时她披着大红嫁衣被人送去地墟做祭品的,结果地墟把她吐出来了,让他给捡到的!” “对对,这我也知道,”另一个汉子急促的说道,“去年的时候,有城里大老爷找尹丁来着,尹丁让我召集弟兄说这人是来抢二娘子的,要跟他们拼了。结果后来这事不了了之,我去问他,他不让我管了。” 几个人争先恐后的说话,王七麟得到了越来越多有用的信息。 但有一个汉子始终没开口,只是定定的打量他。 等那几个人说完,王七麟看向他冷森森的笑道:“罪人你一句话不说,是想下地狱?” 汉子这时候开口了,说道:“您不是无常爷爷,您是城里来的大人!” 王七麟诧异,这汉子有几分头脑,竟然看出真相。 汉子又说道:“我认出了那位胖无常大人,我曾经在城里见过他,他是听天监的官老爷。” 沈三的胸跟兔子一样跳,气死了! 王七麟笑道:“对,你猜出的是真相……” 汉子继续问道:“那大人们将二娘子母子从地府召集出来是要给她伸冤吗?如果是,那小人有要事相告!” 王七麟笑的更灿烂了,鱼罩罩和娃娃组合对山民来说是无解的死结,他们无论如何想不到二娘子会有个双胞胎姐姐,更想不到被大娘子扔下地墟的孩子会活到现在。 他们倒是坚信鱼罩罩和娃娃是鬼。 这点不需说破,王七麟说道:“对,我们是听天监的,你知道听天监吧?我们专门为死人伸冤,专门诛杀妖魔鬼怪。” 这山民道:“请大人跟我来,我有要事秘密禀报!” 两人去了一处山石后面,山民又跪下了,磕头说道:“请大人给尹丁一家主持公道!” 王七麟道:“把尹丁留给你的话,告诉我。” 山民说道:“大娘子摔死孩子后,尹丁曾经来找我,告诉我一些事,说以后他如果出了意外,那就让我把这件事传播出去。” “第一件事,二娘子确实是鬼,它就藏在知县老爷的玉扳指里头!” “第二件事,知县老爷才是周仙人的弟子,现在周仙人那个弟子是假的!” “第三件事,知县老爷杀了人都会扔进地墟里,他在地墟里养妖怪!” “第四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他说知县老爷会飞剑,这个飞剑术叫泥犁剑,他说只要这个事传出去,知县老爷就得死!” 说完四件事山民继续磕头,王七麟面无表情的站在大树阴影中,心中徐徐的推演出了真相: 鱼汕汕命格非凡,有王族之命。 这点不知道怎么被周仙人和吴威来师徒两人知道了,然后他们又知道了山里地墟是一条螣蛇的真身,并且知道用鱼汕汕这种命格非凡的人给螣蛇做贡品,可以获得大机缘。 第一次两人直接将鱼汕汕推入地墟,也就是螣蛇口中,可是鱼汕汕没有死,螣蛇竟然将她送上来了。 周仙人师徒已经离开了,这事被尹丁恰好遇上,尹丁捡了她回去并将她给藏了起来,可惜最终还是被周仙人师徒发现了,他们回来想要走鱼汕汕,尹丁不肯,双方险些发生冲突。 最终双方还是谈妥了,可能周仙人师徒给了他许多钱,这就是尹丁身上大量金铢的来路。当鱼汕汕生产后,尹丁便将她还给了周仙人师徒。 这时候师徒已经知道怎么去给螣蛇祭祀了——螣蛇不吃活物,于是他们先杀害了鱼汕汕并在她头顶刻上祭祀文,将她魂魄收入一块死玉扳指中,这才将她投入地墟。 从此之后,吴威来飞黄腾达,并攀上武家的大粗腿,改姓为武成为知县。 这,应当就是事实! 255.动手,抓官(再求订阅哇) 推演出大顶村案件的真相,他的心里多少有些喜悦。 我还是很牛逼的! 然后王七麟又想到一点,自己真是‘误打误撞’介入的案子吗?他能来大顶村可全是因为谢蛤蟆给他极力推荐周仙人做手下…… 他的心里出现一点怀疑。 但他接着摇摇头将怀疑给甩出脑海,一切应该是巧合。 若是他早来两天周仙人还没有来大顶村或者晚来两天一行人演戏结束,那他都没法接触到这个案子。 而出发寻找周仙人的时间是他自己定的,谢蛤蟆不能牛逼到可以无形中影响自己思维吧? 拿到需要的信息,他带四人去村里暂住。 真是缘分,他们住的便是尹丁家。 家里正好还有一些小孩衣服,村里有人家里的羊刚生产正好有羊奶,鱼罩罩便用羊奶来喂养宝宝。 小宝宝吃的很带劲,自己抱着小木碗喝温热的羊奶,就像个正常孩子一样。 王七麟给八喵和九六使眼色,示意它们去寻找这小鬼的破绽。 八喵和九六注意到他的眼神后纷纷点头,然后一个耷拉着猫脸一个呲牙咧嘴冲到了宝宝跟前。 宝宝愕然看着它们,八喵一甩爪子将他手里的小木碗拍翻,九六呲牙狠了一个。 王七麟懵了。 八喵和九六误会他意思了,还以为让它们去欺负这小孩。 这点它们俩非常拿手,一个出招一个卖狠,教科书级的欺负弱小。 宝宝被震慑住了,双眼含泪嘟着嘴,却压根不敢哭。 弱小可怜无助。 正在给宝宝收拾衣服的鱼罩罩缓缓回头,然后一瞬间化作母老虎! 她无师自通的抄起扫帚追八喵和九六,口中放出狠话:“你们一个猫崽子一个狗崽子!我要杀了你们!我要吃狗肉!” 八喵九六狼奔豕突,它们委屈的去找王七麟,鱼罩罩愤怒的看向王七麟,王七麟便露出虚假的笑容说道:“它们搁这儿闹着玩呢……” 听到这话鱼罩罩就哭了,泪水吧嗒吧嗒的滴在胸口:“你们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它们才不是闹着玩,它们欺负我家宝儿!” 她又冲八喵和九六哭:“八喵平时我都搂着你让你在我胸口睡的,九六每次都是我给你热奶,我还给你做了个软软的暖暖的小窝,这次出海我还去跟绥绥姐姐要了肉干给你们带着路上吃,你们两个没有良心……” 八喵和九六对视一眼,随即颓然。 这都是什么事? 八喵过去站起来伸爪搂住小孩,九六亲昵的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并用眼神向鱼罩罩示意:刚才闹玩呢,现在我们亲密无间了。 宝宝脸上痒痒,便咯咯的笑了起来,一手搂住八喵一手搂住九六,很开心的样子。 王七麟叹了口气,果然是阎王好办小鬼难缠,只能等谢蛤蟆回来,让他看看这小东西怎么回事了。 接着他又想,怕是谢蛤蟆也看不出什么来,因为两只灵兽都没看出这小鬼有问题。 沈三收拾被褥,王七麟招招手道:“沈大人,你知道泥犁剑么?” “泥犁剑?”沈三下意识回头,“是泥犁剑阵吧?” “有没有专门的泥犁剑?刚才我得到消息,武威来就练了这飞剑术。” 一听这话沈三来劲了:“他会泥犁剑阵?不是的,王大人,据我所知江湖上没有泥犁剑,只有泥犁剑阵,这剑阵乃是禁法,无论朝廷还是江湖都不让练,因为它很邪门!武威来如果是泥犁剑阵中的一剑,那我们也可以以此来办他!” “仔细说说。” 沈三说道:“好的,大人。关于泥犁剑阵卑职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这是由十八个人十八支剑组成,每一把剑都练不同的剑术,组合起来威力非凡。另外卑职还知道一个说法,说是泥犁剑阵是一个人练好几把剑,以此组成剑阵。” “但它的剑术不是飞剑,而是鬼剑!御鬼飞剑,可以意动杀人,因为寻常人看不到驾驭剑的鬼,所以会以为这是飞剑,实际上泥犁剑阵与飞剑还相差甚远,飞剑乃是以意御剑,是仙法,御鬼飞剑则是邪法!” 说到这里他有些迟疑,说道:“大人恕罪,具体练法是密辛,卑职无从知晓,只是听说练法很邪,要去偷尸、杀人,做许多违背人伦的事,所以被江湖和朝廷所不容。” “所以如果武威来练了这剑阵那朝廷一定不会庇护他,到时候江湖各大门派,不,不用各大门派,就是武氏的天武门就不会放过他!” 王七麟点点头,说道:“好,那明日我们就回去找他麻烦。” 绵绵长夜,他睡的很不好,枕戈待旦。 小宝宝睡的很好。 八喵和九六为了表达对鱼罩罩的歉意也为了表示对王七麟教唆自己的不满,今晚它们没有跟王七麟一起睡,而是跟鱼罩罩和小宝宝一起睡。 睡醒后八喵的胖脸上一直挂着徐大之笑…… 村民送了饭来,王七麟正要开吃,鱼罩罩幽幽的说道:“我给宝宝起好名字了。”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说道:“叫什么?” 鱼罩罩说道:“叫夜光。” 听了这名字王七麟忍不住笑了:“夜光?怎么叫这么个名字?你希望他夜里发光?” 鱼罩罩也笑了,说道:“在夏商周时代,夜光是月亮的意思,《拾遗记·炎帝神农》有言,筑圆邱以视朝日,饰瑶阶以揖夜光。但我给他起名叫月光与《拾遗记》无关,而是取自《楚辞-天问》。” 她温柔的抱起小宝宝,轻声念道:“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王七麟心虚的问道:“什么意思?” “古人把月亮的阴晴圆缺过程,当做死而复生、生而复死,轮回不止。”鱼罩罩说道,“所以这句话是在说,月亮有高雅的品行,所以上天让它死而复生。” 王七麟顿时明白了,鱼罩罩也知道自己外甥不正常,但她相信外甥并没有成为妖魔鬼怪,而是老天爷看不下她妹妹母子的冤屈,保住了这孩子的生命。 她也在用这个名字祈求王七麟对孩子网开一面,让他以真善美的角度来猜测孩子为什么活到现在,而不是动不动就把事情往妖魔鬼怪身上扯。 王七麟沉默了。 鱼罩罩说的有道理。 这孩子从未伤害过他,甚至在他跟骷髅群大战的时候帮他举过火把。 但是他又想,这小崽子当时举着火把是要给他照明还是打算从后面给他来一下子? 从小崽子后来逃跑的反应来看,还是这个猜测更靠谱。 八喵和九六这时候一个耷拉着猫脸一个呲牙咧嘴不满的来找他了,八喵指了指鱼罩罩又指了指夜光最后指了指王七麟,很不满:人家怎么起名的?你看看你、看看你! 九六皱眉:“六六六!” 王七麟当没明白它的意思,吃饱喝足抹嘴跑了。 九六撇嘴:“六六六。” 回到县城又是一天,他们下午到了俞宁县外,然后就被一个大汉给截住了。 这大汉是沈三麾下的力士,他看到人后急忙招手:“三爷,您总算回来了,啊,王大人?属下俞宁驿所力士夏八金见过王大人!” 他不认识王七麟,但认识他那把凶名在外的妖刀。 沈三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在城外?” 夏八金说道:“永峰小印让我在这里等您,城内发生一起怪案子,我们去看了但处理不了,所以得需要您亲自去看看。” 沈三皱眉:“我现在有更重要的案子……” “去看看。”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 昨天他敲响了天王轮回钟,所以这起案子可能与天王轮回钟有关。 路上夏八金给他们介绍道:“出事的是个屠户,叫做万大屠,这个人杀猪宰羊很有一手,但他有个恶癖,就是活剥兽皮!不管是鸡鸭猪羊,被他宰杀都是先剃毛或者拔毛,然后他会用刀子一点点剥掉活物的皮,把它们给活活痛死!” 鱼罩罩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低声道:“这岂不是变态?” 王七麟问道:“他是不是在练什么邪术?” 沈三摇头:“我知道万大屠,起初我也怀疑过他,后来发现他就是变态而已。” 王七麟说道:“这个要仔细看看,虐待动物是连环杀人犯的三大特征之一,这人现在剥动物皮,以后可能就要剥人皮了。” 没人接他的话。 这让他觉得很惆怅,徐大要是在的话一定会问一句‘另外两个特征是什么’。 于是现在他只能自己问:“连环杀人犯还有两个特征,你们不好奇吗?” 舒宇仰头看天:“不好奇。” 王七麟气炸了。 这个比自己还会装逼。 万大屠家里被衙役给封锁起来,一个年轻的和尚正在与几个捕快对峙。 沈三问道:“永峰,怎么回事?” 和尚是他得力手下,乃是五台山高徒,被他升为小印,常年带在身边。 永峰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见过沈大人。是这样的,小僧本来正在万施主家中查探情况,这几位差役好不讲道理,竟然要强行拖走万施主,说是案子归他们衙门。” 领头的是个捕头,他昂然抬头说道:“本官奉武大人之命……” “滚!”沈三嘻嘻笑着说道。 捕头愕然。 沈三这个听天监大印在俞宁县其实是很没有存在感的,衙门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整个俞宁县的天就是武威来,所以刚才捕头以为自己说出‘奉武大人之命’就会吓走听天监。 “你说什么?”捕头下意识问道。 沈三手一甩,一枚金币飞出迎风变大撞在捕头胸口,捕头惨叫一声被砸翻在地。 “回去掏掏耳朵再来找我。”沈三依然笑着说道,“本官一句话只说一遍。” 捕快们大怒要发火,但捕头站起来制止他们,铁青着脸将他们带走。 王七麟进屋,一个妇女蹲在院子里抱着孩子嚎哭。 永峰指向卧室说道:“万大屠在里面,他现在不敢见风,伤口一旦被风吹过,能疼的他昏过去。” 几个人进屋,屋子里坐着个胖大汉,大汉坐在两把椅子之间,手臂搭在椅背上,王七麟打眼先看到他身后有一团阴冷晦暗的雾气,这是阴魂。 他的肋下鲜血淋漓,已经有皮肤被揭掉了,露出鲜红娇嫩的血肉。 听见有人进门大汉下意识抬头,接着他口中发出一声可怕的嚎叫声,推开椅子跪在地上使劲磕头: “鬼娘娘饶命饶命!请放过我一条猪狗不如的命!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给猪剥皮了啊不,再也不敢给鬼娘娘剥皮,鬼娘娘、鬼娘娘啊!” 这里只有一个娘娘,鱼罩罩。 鱼罩罩急忙摇头说道:“不是我……” 王七麟再次堵住她的嘴巴:“当然不是你,是你妹妹!” 他看向沈三,沈三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满脸笑容:“七爷当真是断案如神、料敌先机,您说的对,咱就应该先来看看这个案子,这是我第一次碰上小鱼姑娘出现的案子!” 王七麟皱眉装出城府深沉的样子,道:“你以前不是没有碰上与小鱼姑娘相关的案子,而是没有发现小鱼姑娘的痕迹。” 万大屠磕头,露出后背更是触目惊心:一块块皮肉间隔脱落,就像是背上出现了一个棋盘! 随着他磕头又有血水涌出,淌在他背上像是流出血泪! 王七麟沉声道:“什么时候见到的这位鬼娘娘?” 万大屠哭道:“昨天午时刚过!” 王七麟下地墟的时候正是午时,推算一下时间,他与骷髅群血战一场最终敲响天王轮回钟,差不多正是午时刚过! 他又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万大屠哭着说道:“我给一头猪剥皮,突然之间猪身上变出来了鬼娘娘,鬼娘娘跳出去,又回来拍了我额头一下回到那头猪身体里……” “那头猪呢?”王七麟急忙问道。 “那猪是知县大人的管家送来,让我屠宰了说是要给府上用。”万大屠说着又凄厉的嚎叫起来。 阴气汇聚成一头老牛,老牛伸舌舔在他后腰上,一块皮肉缓慢掉落。 沈三挥手甩出金币,金币发出光芒照在这块皮肉上,已经半脱落的皮肉定住了。 正要缩回阴气的老牛头瞪眼看向他们,目光极尽凶残怨毒。 八喵和九六一左一右窜出来,八喵准备打拳,九六呲牙狠了一个,老牛头干脆利索的回到阴气中。 王七麟看向沈三,沈三沉声道:“这黄金钱是我本命法宝,我的神通都与它相关。万大屠受到了鬼诅,除非我们立马斩杀那鬼,否则鬼诅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他死掉。” 永峰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万施主身上沾有大罪孽,小僧今日为他诵读过《地藏菩萨本愿经》但用处不大,怕是得需要诵读《佛说阿弥陀经》才行。” 他叹了口气,连连摇头:“只有此经方能消除一切业障,得生净土陀罗尼,可惜小僧修为不够,尚不能诵读此经。” 王七麟一边思索一边问道:“你给一头猪活扒皮的时候,这头猪挣扎的厉害吗?” 万大屠迟疑,王七麟挥手道:“撤掉黄金钱……” “不要!”万大屠惨叫一声急忙说道,“很厉害,很厉害!” “当猪身上出现了鬼娘娘的鬼魂后,它还在挣扎吗?”王七麟再问。 万大屠绞尽脑汁的回忆,最后摇头:“不、不挣扎了!” 王七麟让鱼罩罩出去,然后说道:“鱼汕汕的阴魂当时被锁在了猪身上,万大屠虐杀那头猪的时候,实际上受到折磨的是鱼汕汕。” 沈三震惊:“是鱼汕汕体会了被剥皮的折磨?” “不只是剥皮!”王七麟沉重的说道,“武威来是酷吏,喜欢以残暴手段折磨犯人,光是凌迟重罪每月就有好几个,是吗?此外还有牢狱拷问、腰斩分尸等。” 沈三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感觉浑身发冷,他问道:“当时那些遭受酷刑的人,体内都是鱼汕汕的魂魄?鱼汕汕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他竟然这么折磨一个姑娘?” 王七麟思索着说道:“未必是有深仇大恨,或许他在修炼什么邪术,比如泥犁剑阵!” 这个猜测一出来,他觉得一切说的通了。 武威来用鱼汕汕身躯祭祀螣蛇、以她的魂魄来修炼邪术,这邪术可能是泥犁剑阵,也可能是别的,比如他要把鱼汕汕炼成某种大邪祟之类,总之他一直在折磨鱼汕汕的魂魄! 否则,他用死玉扳指收走鱼汕汕魂魄做什么? 一切答案都在鱼汕汕魂魄中! 王七麟挥手道:“不必枉测了,我们现在拿到了证据,跟我走,去抓武威来!” 沈三对夏八金厉声道:“速速回去调集兄弟,给我包围武家宅邸!” 夏八金抱拳道:“是!” 永峰和尚惊讶道:“沈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沈三要说话,王七麟一个箭步拦住夏八金冷笑道:“准备去给你武大人通风报信,是么?” 夏八金愕然道:“王大人什么意思?” 王七麟摆摆手道:“在我面前不必演戏,你当我年纪轻轻是怎么升为铁尉的?和我在一起还敢耍小手段,可笑!” “刚才那捕头被沈大人砸倒,捕快们生气本要冲我们抽刀,但你给捕头使了个眼色,所以捕头注意到后急忙带走了捕快。” “沈大人说要去捉拿武威来,作为小印的永峰禅师第一反应是阻止他,因为谁都知道沈大人得罪不起武威来,可你却干脆利索的要出去,这么着急干嘛?” 沈三勃然大怒,对夏八金厉声道:“老八,你敢?” 夏八金慌乱的说道:“沈大人,这一切都是王大人的臆测,王大人,您有什么证据证明……” “听天监办案,还要证据?”王七麟纳闷的问他。 夏八金顿时愣住了。 沈三一把捏住他脖子咬牙道:“驿所里面二十个二人,不管是官是奴仆,我自认待你们不薄,老八,你为何还要背叛我?” 夏八金颓了,他双膝一软跪地道:“三爷,我老八不是个人,但我没办法,我哥哥与有夫之妇乱来被武大人给抓到了把柄,我要是不听他的,我哥就要毁在他手里了。” 王七麟往外走,说道:“一个武威来,何必要召集所有人马?我们自己去!” 武威来孤家寡人,但他的府邸是以前知县家的大宅子,浩大、奢华、气派。 王七麟进门,管家急忙来问道:“你们是?” 沈三出面,他笑呵呵的问道:“武大人呢?” 管家愕然的指向西南方向说道:“他在书房里头呢,你们……啊,你们去哪里?” 王七麟向书房走去,管家赶紧阻拦。 沈三笑呵呵的拦住他说道:“黄管家,你忙你的去吧,我们找武大人有私事。” 管家叫道:“这与礼不合,你们且去客厅等候,我去通报我家大人。” 府邸庞大,几进几出,王七麟还是靠沈三带路才找到书房。 整个府邸里头人不多,他们一路上没有遇到其他人。 书房里头正有人在伏案看书,听到脚步声响起他淡淡的抬起头,正是温润君子般的武威来。 与王七麟第一次见他时候一样,武威来相貌堂堂、气质翩翩,仅仅是一个抬头,给人以怀瑾握瑜的观感。 所以老祖宗真是厉害,他们除了创造出相貌堂堂、怀瑾握瑜这些词,还创造出了斯文败类、道貌岸然、衣冠土枭这些词。 武威来实际上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看见众人到来,他赶紧站起来微笑着问道:“咦,王大人,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王七麟看向他右手,大拇指上有个扳指。 徐大也有这样一个扳指。 武威来见他注视自己的拇指,便主动举起手笑道:“这是武翰林大人送本官的一个玉扳指,王大人似乎对它很感兴趣?” 王七麟微笑道:“对,我很感兴趣,你能送给我吗?” 武威来惊讶,他瞪着好看的眼睛诧异的看向王七麟,最终咬咬牙说道:“此物乃是武知府所赠,本官本不能肆意外送,但既然是王大人喜爱,正所谓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那本官便送于您好了。” 他还真摘下玉扳指递向王七麟。 这大大出乎了王七麟的预料! 256.武氏堵门(求推荐票哇) 扳指碧绿,透有幽光,一看便不是凡品。 但武威来敢放心的交出来,那自然也不是法器。 事情不好办了。 武威来面带沉着微笑,高雅大方,目光清澈,真是让人心生好感。 可惜王七麟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后,极为不齿他的为人,已经下定决心要灭了他。 所以他耍花招没用! 王七麟干脆利索的用了蛮横的法子,上手去拿扳指的时候他猛然向前,一手抓武威来手腕一手顺势上撩扣住他手臂,身躯向前抓住他手臂给他来了个大擒拿! 武威来下意识被扣住跪倒在地,他惊怒道:“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王七麟看向九六道:“六,去找邪物!” 九六明白他的意思,跟个小火箭炮一样‘砰’的一声撞上了武威来的胸膛将他撞了个趔趄,接着张开嘴撕他胸口的衣服。 见此王七麟有一点懵:这傻崽是不是没明白自己的意思,搁这儿耍流氓呢? 但灵兽终究不同凡响,九六挖老鼠窝似的撕开武威来衣襟,逮住他胸口一样东西就像逮着老鼠一样使劲甩头。 武威来豁然色变,急迫之下腔调都扭曲了:“狗日的你敢!” 他左手一拍地猛的弯腰,后背衣衫破裂一把短剑嗖然飞出,势如破竹,快如奔雷! 沈三反应快,赶忙放出黄金钱喊道:“给我破!” 黄金钱砸向短剑,短剑上挑将它击飞。 八喵悄无声息出现在九六脖子下,利爪伸出有金石之声响起,武威来脖子上的金线被挑断,九六含着个扳指就跟逮到了小耗子一样,兴高采烈往后跑。 武威来目呲欲裂,大叫一声:“剑来!” 又有一把长剑从墙上飞出,这剑一出来便像一道白虹般斩向王七麟。 王七麟没料到他炼有双剑,正好目标已经完成,他大手拍武威来肩膀重创他顺势借力往前冲,挡住九六和八喵后使怒目金刚归位,左手大手印拍向长剑右手出妖刀劈向身后—— 两把剑都冲他来了! 两把剑上有黑雾萦绕,正是御鬼行剑术! 太阳真气轰然随大手印拍出,恍若有巨浪拍岸,撞上长剑后将剑拍的向后退。 妖刀则化作数条银蛟左右翻腾,乒乒乓乓声中,短剑与妖刀相撞十几次,一时不分胜负。 武威来向后退,厉声道:“剑归!” 一长一短两把剑飞了回去,落在他肩膀两侧,一边一把守卫着他。 王七麟伸出手,九六将一枚赤红的死玉扳指放在他手上。 这枚扳指可比徐大那枚讲究多了,通透澄净,触手冰凉,打眼看去这玉红的妖异,像是蓄积了鲜血准备向外流淌。 武威来咬牙切齿的叫道:“王大人!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抢我家传家宝?!” 王七麟心里一动,照例要诈他:“你的传家宝?哼,这明明是你那死鬼师傅从别人家豪取掠夺的,人家已经有人找上我们听天监了!” 武威来愣了愣,诚恳的说道:“王大人,一定有误会,这块扳指确实是有人送我的……” “也是武氏送你的?”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道。 武威来摇摇头,忽然说道:“你是文槐大人送进平阳府来做铁尉的吧?我有很多事不方便与你说,只能告诉你,平阳府的水比你想象中要更深,我们是自己人。” 文槐是刘博的字,在这里听到这个名字,王七麟心里一动。 他问道:“你与刘博刘大人……” 武威来露出神秘一笑,说道:“王大人你勿要询问太多,你只要知道我们不是敌人就好。所以麻烦你将那扳指暂时还给我,我答应你,你还我扳指最多一晚上,明天我将它给你还回去,你再把它交还给主人家,如何?” 王七麟说道:“可以,但你得告诉我更多的事。” 武威来有些不耐烦了,他说道:“我告诉你什么更多的事?王大人,你只需要把扳指还给我,回去平阳府城待着就好,别的你勿要多管!” 王七麟看出他不好对付,便放弃直接套话的选择,转而冷冷的说道:“哪有这么简单的事?还给你让你带着它逃跑吗?到时候我去哪里找你?” 武威来微笑道:“我不会逃跑的,我为什么要逃跑?我可是朝廷命官。” 王七麟道:“你想要回扳指也行,那你得将你师傅交出来!他罪大恶极,必须伏法!” 武威来却是个聪明人,他短暂的思索了一下,凝视着他说道:“王大人,你已经从大顶村查到了什么,是么?唉,我该将他们全部杀掉的,看来我师傅说的对,我这人有太多的妇人之仁!” 王七麟惊呆了,这它娘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货的手腕之酷烈足以让来操他亲儿子拍马不及,结果他还说自己妇人之仁? 但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王七麟还想诈他,说道:“你猜得对,尹丁留下了消息在村里,本官秘密去了村里后,得到了这些消息。武威来,你是朝廷命官,本官还不想过于为难你,所以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你把你师傅交出来,让我拿他去交差。我把这扳指给你,咱们相安无事,到时候你继续追随武氏做你的高官,我继续查我的案子。我想武氏更看重你,而不是你的师傅吧?” 沈三是老油子,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便上来问道:“武威来,武氏将周仙人藏在哪里了?” 武威来无奈的说道:“二位大人,你们确实很了不起的查到了重要线索,可是周仙人确实失踪了!他其实是得罪过武氏的,武氏怎么会庇护他呢?” “他怎么会得罪武氏?”王七麟漫不经心的问道。 武威来苦笑道:“武氏之前丢失了族谱,被他凑巧得到……” 说到这里他猛的反应过来,改口反问道:“王大人,你在套我话啊?哈,你想知道我的背后是不是武氏、我所做的一切是不是武氏指使,对吗?” 王七麟很遗憾,这崽子有点脑子,他要是跟鱼罩罩似的就好了,自己今天肯定能把他几岁尿床的事都给掏出来。 武威来硬邦邦的说道:“你们不必枉费心机,我的背后正是武氏,否则我怎么能升职如此之快?不妨告诉你们个实话,知府大人已经决定将武氏九千金嫁给我做妻子,他要择我为婿,所以才将我赐姓为武。” 话锋一转,他又傲然说道:“另外,不妨告诉二位大人一个密辛,你们与我撕破脸皮实在不是高明选择,我的未来可不在这平阳府,而是在朝廷!你们即使抓我下狱,我也能安然无恙的出来。” 沈三忍不住说道:“好猖狂!” 武威来笑道:“这不是猖狂,而是底气!” “你们或许以为我在胡说,但我可以透露你们一个消息,我确实有靠山,但不是武氏,武氏在它面前不过是蝼蚁!” “不信?那你们抓我试试!我敢保证,与我作对是你们一生最大的错误!” 就跟演讲似的,他一段一段说的越来越壮怀激烈。 但王七麟知道他不是在胡说,他有底气: 螣蛇庇佑! 若有神兽庇佑,官至人臣轻轻松松。 沈三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迟疑的看向王七麟,又有些担忧起来。 武威来微笑,长袖一甩将手背在了腰后,悠然自得。 王七麟沉声道:“人这一辈子,能走多远的路、能爬多高的山,不在外物全凭自己!靠娘娘老、靠山山倒,我一直说一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动手!” 他一脚踢出,地上盗窃像利箭般飞出。 王七麟转身甩手做投标枪姿态将妖刀甩出,弯腰向前冲,双脚跺地、砖石碎裂,身影快如飓风! 武威来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顿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长一短两把鬼剑上下翻飞撞开刀鞘挡住妖刀,这时候王七麟又杀了上来,抓住妖刀反手撩出,长剑迎面而来刀剑震荡,接着手往上甩大喝一声:“看暗器!” 八喵炸毛飞出。 两眼瞪大跟铜铃似的。 武威来后撤中连连甩动双手,一道道剑气正面而来,眼看就要肢解九六! 接着一声闷哼! 侧面飞来一个黑毛球,砸在他肋下将他砸的趔趄,甩出的剑气全打歪了! 暗器是小尾巴,八喵飞出的时候顺势甩尾,来了个尾斗术: 小尾巴飞出后中途转圈悄悄而迅疾的飞向武威来,正中他肋下给他一个全垒打。 八喵又飞了上来,甩胳膊蹬达腿,一套喵喵拳安排的明明白白。 它从上往下落,一路落一路打拳,武威来御气为罡气,但玄猫利爪如宝刀,撕破罡气将他衣服给撕扯的稀里哗啦。 最后八喵落地逃跑,武威来身上罡气猎猎作响,然后一身破衣裳鼓荡翻飞,就跟穿了一身乞丐装似的。 武威来勃然大怒,他厉声道:“你们自己想死,是你们逼我的!” “光就居剑!” “居虚倅略剑!” “桑居都剑!” “楼剑!” 永峰和尚听闻此话叫道:“二位大人小心,这乃是四层地狱!” 王七麟以为他要唤出四把剑来,结果还是这两把剑在飞,但接着情况大变,两把剑飞向他跟前,他挥舞妖刀斩落。 只见妖刀与两把飞剑相撞,剑柄脱落,又露出两个剑尖。 双头剑! 两把剑向风火轮似的翻滚,剑影闪烁之中,森寒剑气满院子纵横,扫在地上便是一道壕沟,扫的猫飞狗跳! 双剑飞舞,剑气纵横。 王七麟一刀难敌两把剑,一时之间有些招架不住。 沈三和永峰要上来助力他,武威来身影闪烁,腾空而起拍手而下,挥手便是御气飞刀:“给我死!” 双方修为压制,沈三见此大惊,永峰佛心坚固向前挥掌,手掌上青筋暴起:“大摔碑手!” 手掌尚未相撞,滚滚而来的真气已经冲到了永峰身前。 沈三知道永峰远不是武威来对手,这一击是要命的! 于是他大叫一声:“永峰!” 王七麟也知道这点,转身将妖刀又当长枪甩出,武威来不得不紧急回身御气挡刀。 但这样一来王七麟没了趁手兵器,四道鬼剑先后将他包裹起来。 绝境! 怒目金刚金光大盛,王七麟不惧反勇,他挺胸向前捏剑印正面相撞,鬼剑劈的他浑身金光闪烁,但也被剑印给拍飞向一旁。 一击必中,王七麟心头豪气顿生,他大笑道:“再来!” 迈步向前,又是一记宝山印! 九字真言对妖魔鬼怪是血脉压制,王七麟连追连拍,一座小宝山在他手中轰然腾飞! 他的大手印威力格外强劲,因为他有雪山大神牛的二牛之力,拍出的手印力量恐怖! 宝山落下撞到鬼剑,金光闪烁、一把砸出,砸的御剑之鬼痛苦翻滚。 武威来这才知道他的厉害,赶紧撇下沈三两人去全心全意对付王七麟。 王七麟看他到来箭步向前,挥拳砸出,二牛之力! 武威来狰狞出拳,四拳交接,劲气翻滚,像流星撞火星,轰然就是一声巨响! 王七麟只感觉一股大力透体而入,他踩住地上青砖,青砖化为齑粉,随即在拳风震荡下四处飞舞。 还未入冬,空中飞雪。 九六和八喵要上来助拳,王七麟叫道道:“我自己来!” 他斗志高昂,决心要与武威来一决雌雄! 武威来高喊‘剑来’,王七麟捏内狮子印诵读《金刚萨埵降魔咒》,两把双头剑本来一左一右要夹击他,却被者字真言控制住,有灵气化作透明绳索绑住剑上的鬼,将它们拖到了王七麟正前方。 王七麟拿出施展祖传手艺的力气,独钴印、宝山印、头印、眼印、口印、心印、甲印、狮子奋迅印——三钴金刚印! 转瞬之间,全套大手印砸在四个鬼身上! 最终他双手印记砸下,手掌张开,一个迷你金刚瞪眼张嘴的大步走出,一手抓住一个鬼跟黑豆逮着鸡腿似的撕扯! 两把鬼剑,瞬间崩裂! 四个御剑鬼,一起化作烟柱,造化炉飞出,将之酣畅淋漓的吸了进去…… 看着心血修为炼就的鬼剑化作虚无,武威来难以置信的倒吸一口凉气,接着一股心头血喷了出去! 鬼剑是他以元神锻造而成,剑损元神伤。 王七麟得势不饶人,他秉持趁你病要你命的战斗策略,冲到武威来跟前对着他胸口又是一记宝山印。 武威来喷血往后退。 王七麟扭腰出现在他身后又是一记火焰印,武威来的衣服和头发开始燃烧。 他想起鱼汕汕遭遇的一切,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抓住他就是一阵爆锤! “这一拳替鱼汕汕给你的!” 喷血五尺! “这一拳替鱼汕汕她爹给你的!” 喷血四尺! “这一拳替鱼汕汕她姐姐给你的!” 喷血三尺! “这一拳替鱼汕汕她儿子给你的!” 喷血一尺! “这一拳……” 沈三赶忙拉住他:“算了七爷,饶他一命,咱得审讯他啊,你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他了!” 永峰也劝说:“阿弥陀佛,王大人且住手,打死朝廷命官是大罪。” 毕竟武威来还没有被定罪。 王七麟说道:“没事,这傻逼是武氏的嫡系,我打死他后朝廷说不准还会给我个嘉奖。” 沈三吓一跳,实话也不能乱说啊! 苦心炼就的鬼剑被毁掉,武威来的修为近乎被废掉,这等于丢了半条命。 结果王七麟又来了个拳打武知县,把县太爷打的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他说道:“死玉扳指在我们手里了,加上鱼汕汕头顶的镂字,这相当于人赃并获!他跑不了了!” 沈三还是有经验,他挥手道:“给我搜,把府上搜一遍,一定还能找出问题来!” 永峰回去将听天监的人手全调派过来,他们养了狗,这下子倒是派上用场了,一群狼狗进来开始搜了起来 用狗搜邪物是个很靠谱的主意,普通狗子虽然没有天狗的神奇,可是它们畏惧邪物,如果搜到哪里止步不前,说明这里藏着的东西就有问题。 沈三在书房找到一个机关,打开后里面是个暗室,他带着一本古朴的书籍跑出来递给王七麟道:“七爷您看这个。” 册子很厚实,上面是一列梵文,王七麟打开,里面有文字、有图像,不管文字还是图像都是黑褐色,仔细看图像,图像依稀在扭动,仔细看文字,文字似乎大小有变幻,像是能把人心神给拉进去。 纸张翻动带起轻风,一股腥臭味随风而来。 这东西很邪性。 王七麟看不懂梵文,还好有个永峰和尚,他是五台山上下来的正经僧人,以前在寺里要随着师傅抄写梵文经书、诵读梵文经咒,所以对梵文很熟悉。 他走来拿起这本书一看,惊讶道:“十八泥犁剑阵!” 沈三大喜:“七爷说得好,哈哈,果真人赃并获!” 永峰和尚翻开书本看向里面内容,然后凝重的说道:“这是十八泥犁剑阵的修炼古术,有招数、有图像、有咒文,还有批注和讲解,二位大人,这本书可不是一般的武学典籍,这是传古秘本!” 王七麟收进怀里严肃的说道:“此事不要外传,泥犁剑阵乃至魔功,我得将他遣送给歌帅,由歌帅亲自发落!” 沈三二人行礼:“遵命!” 天色已晚,他们抓了武威来回到驿所,准备次日就将他带回府城,然后将详情汇报给赵霖和武翰林,接下来他就不用管了,大理寺和天听寺会接管此案。 鱼罩罩还不知道案情真相,王七麟不懂怎么能把死玉扳指里的鱼汕汕幽魂放出,所以暂时不准备告诉她真相,案情未明、大局未定,他知道不能高兴的过早。 沈三很高兴,他带领的听天监平时被武威来带领的衙门骑在脖子上拉屎,搞得他这大印颜面无存。 如今终于将武威来从脖子上给拽了下来并踩在脚下,他实在是高兴非凡,特意去弄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来招待王七麟等人。 酒菜上桌,沈三喜气洋洋的笑道:“七爷,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些菜。这是主食,白芝麻酥饼,又香又甜很好吃,而且这道主食还有说头呢……” 王七麟微笑道:“芝麻开花节节高?沈大人是要祝福本官高升吗?” 沈三笑道:“不仅如此,《本草经疏》有云,‘白芝麻,味道友谊,不寒不冷,补肝肾之佳谷也’。它性甘平,能补肝肾、润五脏。” 王七麟恍然。 沈三继续介绍:“这道菜是牛骨髓炖豆腐,牛骨髓是好东西呀,润肺止咳、益髓活血,还能补肾壮阳。” “然后看这条鱼,这是大炙鲈鱼,百家争鸣时医家曾说,鲈鱼性温、味甘,即能补脾胃,又可补肝肾!”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他看向剩下的菜肴,有韭菜、有羊肉、有羊骨头,还有铁棍山药…… 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他狐疑的看向沈三,沈三七窍玲珑心,看到他眉头皱起便立马换了话题: “七爷,哈哈,今天好日子,咱们立了一桩大功应当大摆宴席来庆贺。本来按照规矩,我不光要准备酒菜,还要找个勾栏院叫上她们头牌给咱们唱曲奏乐助兴,但我听说七爷你不近女色,所以就没有找女人来败您的兴……” 听到这里王七麟不乐意了,您从哪里听说我不近女色的? 他与青楼的头牌们神交已久了,早就期盼能见识见识这些传说中的红颜祸水,结果沈三自己做主把他的希望给打消了? 就这样的下属还想升官? 想屁吃! 然后他又看着桌子上的韭菜、羊肉和铁棍山药们发呆,沈三不安排漂亮小姐姐真是因为‘听说他不近女色’?他会不会听说了别的什么话? 王七麟有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谁走漏了风声...... 沈三说完祝酒词举杯,众人正要开席,门外忽然传进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敲门叫道:“王大人、沈大人,天武门的人上门来了!” 王七麟皱眉,问道:“天武门与你们可有什么瓜葛?” 沈三脸上的笑意逐渐隐去,面目上露出阴沉之色。 见此王七麟便明白了。 天武门是来要人的! 武家不愧是整个平阳府的地头蛇,他们才拿下武威来一个时辰,结果武家就得到消息并派遣人手赶了过来,这效率让人心惊。 王七麟一杯酒饮下,提起妖刀说道:“出去看看!” 门外一行身穿黛青色劲装的汉子肃然而立,他们头裹英雄巾、脚踩牛皮靴,每人都是背着一截长棍、腰上挎着一把短枪,站在一起面色冷硬的像石头,身姿笔直的像柱子。 这些汉子卖相生猛,每一个单拎出来都是条顶天立地的石柱,合在一起便是群峰。 王七麟走出来使了个眼色,沈三上前喝道:“天武门好威风,前来堵我听天监大门?” 一个三十余岁的瘦削汉子缓步而出,他抱拳行江湖礼节,朗声道:“学生武宝安见过诸位大人,听天监乃是天子近卫,我等草民怎敢堵门?诸位大人误会我等意思了,我们只是想来接武知县回家罢了。” 沈三笑呵呵的说道:“武宝安?原来是天武门八代弟子中文武双全的大师兄啊?你们的武大人触犯国法,已经被我听天监捉拿,明日就会送完郡城接受审查。案情与你等无关,你等速速归去。” 武宝安问道:“有知府大人的谕令吗?” 沈三继续做弥勒佛式微笑,满脸和气的说道:“听天监办差与衙门没有干系,父官大人怎么会给我们谕令呢?” 王七麟暗暗冷笑,不愧是武平阳,整个平阳府只知道有武氏,不知道有刘氏啊。 武宝安继续询问,沈三继续回答,一个意气平和的问、一个乐呵呵的答,氛围很融洽。 可是王七麟突然回过味来,他猛的扫视人群,问道:“永峰小印呢?” 沈三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257.星宿再露面(求订阅) 俞宁县驿所的小印、力士和游星们都在这里,他们组成了队列与天武门对峙。 永峰和尚不在队列中。 武宝安面色一肃,说道:“诸位大人或许还不清楚学生来讨要武威来的缘故,我家大人得知武威来违反国法被你们捉拿,便紧急传令让我来带走他,因为武威来此人身手高超、同党众多,你们听天监未必能拿住他!” 王七麟顾不上听废话,他急忙前往小牢。 武威来已经不见了。 永峰和尚也离开了驿所。 很快有一名游星跑来汇报道:“启禀大人,后门敞开,他们一定是从后门逃跑了!” 沈三一直挂在脸上的弥勒佛式微笑没了,他暴怒的吼道:“永峰!好个永峰!给我追!” 王七麟拦住他摇头道:“不必追了,武氏不止安排了武宝安这些弟子来救援武威来,一定还有其他安排。” 沈三不甘心的叫道:“七爷,他们逃得仓皇,我不信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说道:“还不明白吗?武宝安带这么多弟子到来的目的便是将我们所有人员都吸引出去,然后永峰偷人,有人接应。” 武氏经略平阳两百年,历经三朝,对本地的掌控力度绝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人家既然做好了计划来接人,并且成功接到了人,他们怎么还能追的回来? 这些话不用说,沈三聪明人,自然能想到。 他也的确很快想到了这点,颓然的低下了头:“是卑职失误!卑职惭愧!” 王七麟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是好事,给咱们一个教训。” 他看向周围一圈人,这些人看起来忠肝义胆,但又有几个靠得住? 第一次知道武氏竟然解散了平阳府听天监驿所的时候,王七麟还在纳闷,武氏怎么敢把手伸进天子近卫中?这可是朝堂大忌! 现在他明白了,武平阳名不虚传,武氏将府城听天监驿所解散还真是在向他示好,从上到下,恐怕大小驿所都已经被人家给控制了。 沈三还有些不甘心,问道:“就这么放武威来走?” 王七麟没有回答,他说道:“如果非要找他出来,我也有办法,可是即使找到他又能怎么样?我们能从武氏手里把人抢出来吗?” 他摇摇头自己回答:“抢不出来,反而只会得罪武氏,这笔买卖不划算。” 沈三也想明白了这点,顿时苦笑一声。 王七麟说道:“行了,不必有挫败感,好好整顿你的队伍吧,武氏保不住武威来。现在证据都在我们手中,武威来可不只是行酷吏手段、滥杀无辜,他还想忤逆朝廷,这个罪名,武氏不敢碰!” 这也是他不去追武威来的原因。 武威来他吃定了,佛祖来了也保不住! 他走出门去,说道:“武兄台请回吧,武威来已经不在我们驿所了。” 武宝安顿时皱起眉头,他说道:“跑了?” 王七麟笑道:“跑了。” 武宝安立马挥手喝道:“换两仪行伍,给我找他!武威来违犯国法,绝不能让他逃脱!” “喏!”汉子们轰然出声,接着一人抽出短枪、一人抽出背上铁管与腰上短枪嵌合成长枪,他们两两一组散开,一长一短组成小队列消失在街道上。 武宝安抱拳道:“大人们请放心,武氏守土有责,绝不会让违法之徒逃脱法网,学生等一定会将他捉拿归案!” 王七麟诧异了一下。 他以为武宝安知道武威来逃走后,会在自己面前得意一番。 但是并没有,对方立马改了口风,改成此次到听天监是为了提供助力,还真像模像样的协助找人了。 这让他心里沉甸甸的,胜不骄,武氏延绵两百年家运不是简单的运气,他们是真的有一套。 庆功宴没了氛围,但王七麟吃的津津有味。 饭菜味道真不错。 见他没有生气,鱼罩罩抱着夜光、搂着八喵和九六也放开肚皮吃了起来。 胃口很好。 她吃饭吃的香,带的八喵和九六跟着多吃了不少,一个个小肚子撑得圆滚滚,跟黑白俩球似的,合在一起都能当太极图了。 第二天一早,王七麟带队返程。 临走之前他看着沈三意味深长的说道:“沈大人,你要保重自己啊。” 沈三面色肃然的点头。 三匹快马驶到了官道上,鱼罩罩的骑术竟然很好,一手怀抱夜光一手抓着缰绳,将马驯得服服帖帖。 王七麟回头看,鱼罩罩立马瞪他。 于是他装作好奇的问道:“你骑术在哪里练的?很好。” 鱼罩罩的圆脸蛋上露出个得意的笑容,说道:“我们妙音阁有马术课的,每一位弟子都要考核马术,师傅说这是为了应付乱世,若有外族入侵,我们妙音阁便能组成一支骑兵上战场去外敌厮杀!” 王七麟怀疑。 这些娇娇女去上战场?还不如去军营劳军比较靠谱。 他忍不住看向鱼罩罩的胸口,不是他好色,而是讲道理的说,就这个身材去战场面对外族,这不是给了外族入侵中原的动力么? 鱼罩罩很敏感,她立马抱起夜光挡在胸口,然后不动声色的换了话题:“七爷,沈大人身边怎么那么多武氏的人?” 王七麟冷哼道:“呵,很正常,沈大人是不是武氏的人都不好说呢。” 鱼罩罩吃惊的瞪大眼睛说:“怎么可能?如果他是武氏的人,为什么还要一心对付武威来?” 王七麟说道:“你个笨蛋,第一,即使是一个阵营的人也有内讧、也有派系争斗;第二,武威来这些事有可能是背着武氏暗地里做的,武氏不太知情,所以派沈三去查他。” 鱼罩罩恍然的点头,脸上露出仰慕之色:“七爷好厉害呀,感觉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呢。现在看来,大顶村这些乱七八糟案子或许与武氏无关,应该是武威来自己操作的吧?” 王七麟随口说道:“是的……” 然后他沉默下来,怒视鱼罩罩。 他刚笑话了大胸妹是笨蛋,结果就让人给套了话! 得到答复,鱼罩罩顿时激动起来:“武威来就是害死我妹妹的凶手!那你怎么一直不告诉我?” 她一激动,泪水吧嗒吧嗒又要掉。 王七麟含糊的说道:“具体案情还不了解,你放心,他跑不掉,我一定会将他绳之於法!” 鱼罩罩脚踩马镫擦眼泪,竟然还是稳稳当当的坐在马上。 骑术了得! 他们回到驿所,马明立马抱拳要说话,徐大给他使了个眼色说道:“七爷看起来很疲惫啊,先去歇息一下,这次去俞宁县还顺利吗?” 王七麟将血红的死玉扳指扔给他说道:“顺利也不顺利,我休息一下再与你们细说。你把这东西收好,它很重要,一定给我保护好!” 徐大惊喜:“这是死玉扳指吗?” 王七麟说道:“是,而且里面应该有个很厉害的幽魂,你别捣鼓它,等道长回来再研究这玩意儿。你先保护好它,它是很重要的物证。” 王陆氏看到儿子风尘仆仆的样子很心疼,赶紧去烧水想让他泡个澡解解乏。 结果他刚泡上澡,两名捕快急匆匆的进入驿所问道:“婢女,请问王大人可在?” 正在哄孩子的鱼罩罩无力的指了指卧房,她现在懒得再去介绍自己了。 官员的卧房可不能轻易闯入,捕快犹豫了一下说道:“婢女,请去将王大人请出来,小的有要事禀报。” 鱼罩罩去门口,八喵和九六像模像样的挡住门口,像两个门神。 七寸丁门神。 看见鱼罩罩向前,八喵站起来揣起小手手。 真·恶霸站姿。 鱼罩罩瞪了它一眼说道:“你当我愿意进去?去找你爹,就说有人找他!” 八喵进门一阵比划,王七麟纳闷的问道:“你要给我搓背?” 八喵继续比划。 王七麟恍然,抓起它塞进了澡盆里:“你也想一起洗?” 八喵在水里炸了,小尾巴跟个铅球被甩了出去…… 古有司马光砸缸,今有玄猫砸澡盆! 一样的效果,王七麟只好围着毛巾往外跑。 到来的两名捕快中带头人的身份不普通,他名叫武兴德,是府城缉要犯班的班头,大小也算是个官。 武兴德见到王七麟后有些诧异他的年纪,但仍然规规矩矩的施礼,说道:“王大人,最近三日府城有多人亡故,家属报案后下官与同僚一一查看后,认为他们死的蹊跷,怕是与鬼神邪祟相关,于是得知您回来了,赶紧来报告与您。” 王七麟叹了口气,好忙啊。 不过当官就是这样,他捏了捏腿起身问道:“这些人死于何处?是否聚集在某个镇?” 如果全是天枢镇的,那他罪孽可就大了,他之前曾经命沉一带着精怪供桌去引鬼来着,万一是引出来的妖鬼作祟,那这些受害人可都是他的锅。 但他那晚一直追随在沉一身后,目的便是防止引出恶鬼作乱,沉一一路走去,压根没引出什么鬼。 然后他想到了那天晚上要害死打更老头的鬼,这鬼很厉害,却并非是供桌引出的,与他没有关系。 武兴德不疑有他,说道:“不,分布在七个镇,每个镇多人。哦不对,分布在六个镇,恰好天枢镇没有人遇害。” 这下子就蹊跷了。 王七麟说道:“带我去看看,路上细细汇报。” 武兴德抱拳行礼。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又是一个秋夜来临。 悬上夜空的月亮很亮,快到九月十五了。 快步走在路上,武兴德将已经确定的情况告诉王七麟,死者一共有十八人,这十八位死者有男有女、身份随意,有富商也有乞丐,但全是淹死的。 “他们有的死在床下、有的死在街头、有的死在院子里,总之,没人死在水的旁边,大人你说古怪不古怪?” “淹死的?”王七麟立马想到了沉一引鬼的那个夜晚,于是说道:“不久前我曾经遇到过一个与水相关的邪祟,它当时正要害死一位打更人,那打更人姓古……” “古大耳朵?”武兴德立马问道。 王七麟点头。 他把当晚经历的事说了出来,武兴德的跟班兴奋的说道:“王大人厉害!那这鬼已经被您给斩杀了?” 王七麟说道:“不,我斩杀那鬼已经是几天前的事,而这六镇的死者是每天晚上都会出现,显然杀人的鬼与被我杀掉的鬼不是一回事,不过它们之间应当有关联。” 武兴德点头道:“是的,王大人所言甚是,我猜这些鬼如出一脉,一个镇分布有一个,天枢镇的在作案之初便被王大人斩杀,所以这三天来并没有人受害,其他六镇的鬼祟还存在,每夜都会害一个人。” “它们害人时间有没有规律?” “没有很清晰的规律,都是在子时之后,遇害最晚的一个人是在清晨时分才死的。” 王七麟问道:“他们死亡时辰能确定?” 武兴德说道:“能,特别是有一个叫马大耀的,这人是个卖烤饼的,他们夫妻每天都是天不亮起床做烤饼,然后让马大耀挑着担子去街头巷尾的叫卖。今天夫妻两人照常做烤饼,第一锅饼子出炉的时候,马大耀去收拾担子,他老婆叫他没有应声,她出去一看马大耀一头扎在筐子里死掉了。” “筐子是竹筐,没有一滴水,马大耀身上衣裳却湿透了,他的肚子涨的老大,谁都能看出来是淹死的。” 王七麟沉声道:“那就不妙了!” 他先去马大耀家仔细查看尸体,尸体新死不久,肚子鼓得老高,但全身没有很浮肿。 这说明人是被拉入水中淹死,随即又被推出来了。 马大耀指甲中有淤泥,很是恶臭的淤泥,他面目狰狞、身上有肌肉痉挛变形,这说明他是在水下挣扎过才死的。 此外没有更多信息能看到,他毕竟不是专业仵作。 看过马大耀的情况,他又去另外人家快速转了一圈,这些家庭都有阴气弥漫。 十八个家庭陷入痛苦,他看后心里堵得厉害。 从每一家看过后,他都会给主人家留下一枚蜃炭镇秽符,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安慰到亡者家属的事了。 最后一家转完,武兴德默默的递给他一杯茶。 王七麟摆摆手谢绝他的好意,沉声说道:“这不是妖邪作祟!是有人在肆意杀人,而且他们以杀人为乐!” 每个死者的指甲盖里都有淤泥,每个人的肌肉都有痉挛,每个人的表情都极尽狰狞,这说明他们死前无比恐惧、绝望。 所以他们不只是被淹死,因为十八个人里至少有十人会游泳,会游泳的人死前不会那么惊恐。 他们是被虐杀。 王七麟可以想象到,当马大耀被拖入水中惊慌挣扎时,有一个人或者好几个人就围在他身边津津有味的看着他痛苦的挣扎…… 妖魔杀人,必沾因果。 鬼祟害人更是与执念相关。 这十八个人之间没有什么关系,那对方就是在乱杀人。 而且是虐杀! 这就应该不是妖魔鬼怪动手了,再者若是妖魔鬼怪出手,它们不会刻意控制,一个镇一晚上只杀一人。 它们没有这么清晰的脑子。 武兴德看他脸色阴沉不定,小心的问道:“王大人,您看?” 王七麟沉声道:“现在我有了一些猜测,但对于寻找凶手的帮助却不大。请武大人先去号令全城百姓小心,今晚凶手肯定还会再动手,我和我手下的弟兄会不眠不休的巡城,尽全力缉拿它们!” 武兴德沉默了一下,抱拳道:“下官会去拜见府尉大人,今晚宵禁,全城戒严。” 两人分开,王七麟皱眉回到驿所,一片铃声响起,有个一身黄绿裙装的小姑娘从第五味门口飘出来,很开心的向他挥手:“喂,七哥哥,你总算回来啦!” 王七麟愕然回头,问道:“巫巫?你怎么在这里?” 巫巫嘻嘻笑道:“我已经来了两天啦,是我叔叔让我来的,叔叔说你需要手下,让我来帮你。” 她又急忙补充道:“我上次帮过你的,就是在龟足邑的时候,不过你也帮了我,我们合作的很好,所以,我叔叔让我们再次合作。” 这是赵霖给他找来的助力。 巫巫永远那么欢快,连蹦带跳跑到他跟前说道:“喂,七哥哥,你怎么总是皱着眉头?我可是来给你立功的呢。” 王七麟苦笑道:“我不过你不是因为你而皱眉头。” 马明接话问道:“七爷,怎么个情况?城里的案子很麻烦?” 王七麟沉重的点头,他将案情讲出来,问道:“马爷你有什么看法吗?” 马明迟疑的想了想,说道:“鬼怪不会肆无忌惮的像这样胡乱杀人,这是给自己惹事,只会惹来有修为的高人对付它们,它们虽然意识不清,但有本能,它们做事恪守本能、遵循执念,不会乱来。” 王七麟道:“不错,这事是人干的,而且他们是冲咱来的。” 他给马明分析,“我们刚来到平阳府城就去了乡里,三天前那是第二次回到府城,也算是第一次正式进入府城,然后就发生了这样一起大案,这会是巧合吗?” “好,假如这是巧合。但七镇出现水鬼的时间恰好是谢道长连夜离开府城的日子,这也是巧合吗?” 他摇摇头说道:“有人冲我来的,这些百姓都是因为我枉死的。” 马明看向徐大,徐大撮了撮牙花子。 王七麟顿时明白他们有事瞒着自己,便一拍桌子问道:“怎么回事?” 徐大无奈的说道:“他奶奶个萝卜干的,咱现在惹了不少人呀,昨天才有人送信来,说金大爷被他们抓了,在他们手上。” 王七麟一怔:“金大爷?金大爷怎么会被人抓了?” 徐大拿出一封信给他看,苦笑道:“我不知道,但对方让你准备好娘亲蛊,用这个蛊虫去交换金大爷。” 王七麟立马反应过来:“是前朝余孽下的手?” 徐大沉重的点头。 巫巫昂头翘起白玉般的下巴,在他身边不断的转,花花绿绿的衣衫甩动,就像一只小孔雀。 王七麟这时候已经明白她刚才那句‘我是来立功’的意思,问道:“娘亲蛊中的子蛊虫是你放出去的,你能找到它?” 巫巫骄傲的点头。 王七麟一拍手道:“好,连夜去找它,立马动身!” 巫巫震惊:“七哥哥你要这么着急吗?我看你好忙啊,马大叔也说你好忙,一天都没有休息,一直在查案子,这样累不累?” 王七麟苦笑道:“男人就是累。” 巫巫庆幸:“还好我是个女人。” 徐大好心的帮忙纠正:“你是个女孩,还不是女人。” 巫巫嘻嘻笑,说道:“啊,你不要欺负我,你是笑话我长得瘦小是吗?” 徐大嘿嘿笑,准备骚一把。 王七麟没好气的拍拍桌子说道:“别打断我的话,我们必须连夜去寻找前朝余孽,否则今晚城里还要死人。” 徐大问道:“难道城里的案子是前朝余孽干的?” 王七麟谨慎的说道:“是的,而且我预料不错的话,出手的是个星宿!” 258.为民除害(大章求订阅) 这一封威胁信送的及时,给他打开了思路。 他本来只是发现动手杀害百姓的人是冲自己来的,但什么身份他不清楚。 现在前朝余孽现身,一切便都明了起来: 赵霖曾经与他说过,星宿们都是变态,性格残酷暴虐,喜欢虐杀对手! 而这次受害的十八名百姓在死前就是受到过折磨,所以尸体表情才会那么狰狞。 可是问题来了,他不明白这星宿为什么会冲着他而来? 要知道他即使现在升官了也仅仅是个铁尉,对于一方百姓来说他是个了不起的大官,对于星宿这级别的高手来说却只是个小虾米。 甚至银将这个级别都不在他们眼里,他们修为强横,身手能与金将、玉帅们相媲美。 除非这星宿知道了壁水貐的被捕与自己相关! 可是问题又来了,壁水貐落入他手的内幕只有少数几人知道,前朝余孽怎么知道的? 听天监或者大理寺的高层中有他们的人? 这个想法在他脑中一闪而逝,让他心里有些发冷。 星宿这样的对手也让他心里发冷,二十八星宿中壁水貐排名最末,实力最差,但当时若不是谢蛤蟆出手相救,他绝对斗不过人家。 鹦鹉洲上一战,起初壁水貐只想吓死他以此来凌虐他,所以并没有冲他施展全力。 等他想要施展全力的时候,谢蛤蟆已经到了。 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这次的星宿就特意避开了谢蛤蟆,等谢蛤蟆离开平阳府才敢动手,那么他怎么知道谢蛤蟆实力的? 听天监内知道谢蛤蟆实力的除了自己,只有玉帅李长歌和铜尉赵霖两人! 越是猜测,他越是心惊! 徐大和马明等人知道的消息少,他们纳闷的问道:“什么星宿?” 王七麟表情凝重的说道:“前朝余孽中的高手,咱们今晚必须得非常小心,否则可能全军覆没!” 巫巫为难的说道:“七哥哥,可我今晚找不出他们来。” 王七麟失望:“为什么?” 巫巫说道:“因为这些人约定的交易时间是今天早上,而这个时间已经过去了。我需要跟子蛊虫距离比较近的时候,才能感知到它的位置,像现在这样我没办法找到它,因为隔着太远了。” 徐大急忙解释道:“七爷,我们没去救金大爷可不是哥几个冷血,而是没有主心骨,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整。何况,娘亲蛊还不在我们手里!” 马明正色道:“徐爷不必揽责,七爷,其实徐爷想去探探虚实来着,但被卑职拒绝了。卑职在军中经常碰到这种事,我们不能顺着他们的安排去做事,否则会很被动,越来越被动。” “而且被绑架的是个门房,我们不能随时随地保护所有人,若是他们绑了门房我们就答应他们条件,那下次他们绑个厨娘呢?再下次绑个衙役呢?是不是我们每次都要答应他们的条件来赎人?” 王七麟问道:“那怎么办?” 马明面无表情的说道:“给门房大爷办一场风光葬礼,然后将相关人员斩草除根,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他们辣手毁灭,并昭告于外!” 徐大几人诧异的看向他,心里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词:慈不掌兵。 王七麟心里有些忧愁起来。 沉一说道:“七爷我觉得马爷说的有道理,咱又不是没这么干过,当初在青丘府的时候不就这么办的吗?先杀人质,再杀妖邪!” 王七麟摇摇头道:“不一样,这次跟上次不一样。” 但交易时间已经过去了,这样他想了想说道:“静候其变吧,都警惕着点,再有前朝余孽来送信,尽量抓到人。另外今晚我们都受点累,组队警戒,守卫七镇!” 星宿身手高超,他得需要时间做点准备。 他冲徐大招手,想了想又改成对马明招手,悄悄塞给他银铢说道:“帮我去买十个三十六味帝皇丸。” “十个?”马明呆若木鸡,“七爷,您、您的身子还没有补回来?” 王七麟怒视他一眼,马明苦笑,赶紧收下银铢离开。 他击杀鬼剑上附着的四个大鬼,又收获了四条烈焰,上次救打更人时候也收获了一道烈焰,这样他可以炼就出五枚八景神童丹。 可是当他看向识海的时候,他惊愕的发现这五条烈焰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青色火焰,这条火焰熊熊燃烧正在炼制一本厚册子: 《十八泥犁剑阵》! 这让他大为吃惊,哪里来的青色火焰? 他只在无极浮屠中斩杀丁副将阴神的时候得到过一条这样火焰,然后便把先天玉炼成了阴阳鱼玉佩,此后再没有得到青色火焰啊? 但他此时无暇疑惑,因为造化炉中除了这本在炼制武学秘籍外还有一样东西,一条小蛇在造化炉外围着它游荡! 这条小蛇样貌生的古怪,头角峥嵘,身躯鼓鼓胀胀、背生两座羽翼,它的羽翼色泽斑斓,每次扇动便有淡淡烟云生出,烟云中隐隐有风火雷电在摇曳,飞翔之间,姿态潇洒英武。 王七麟的心开始砰砰砰砰的猛跳。 螣蛇! 不过这不像是一条活的螣蛇,更像是螣蛇的一道魂魄或者一抹神识。 因为这小东西很呆,两个眼睛大而无神,只会在外面围着造化炉瞎鸡儿转悠,一副‘老天爷向我撒下智慧雨水但我抓紧时间撑开了伞’的样子…… 但不管它是螣蛇或者仅仅是一道魂魄、一抹神识,这东西都非常珍贵,这可是跟神兽相关的宝贝! 这样王七麟就想,突然出现的青色火焰是不是与这条螣蛇相关? 那五条赤红烈焰,或许被螣蛇给变成青色火焰了? 现在没法验证,他准备等以后再斩鬼得到红色火焰后就盯着造化炉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马明带着一盒三十六味帝皇丸回来,他看见王七麟后表情有些古怪,迟疑、无奈、为难……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你什么表情?” 马明苦笑道:“七爷,你信不信我对你的忠心?” “我信。” “那我的话你也会信了?” “当然。” “好,我去买三十六味帝皇丸,然后去医馆刚说出需求,就有医学生问我是不是给你这位铁尉大人买药,他们说有消息从吉祥县流传到了平阳府,就是你那个、那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七麟呆呆的看着他,问道:“这消息怎么流传过来的?” 马明摇摇头。 王七麟又问道:“他们怎么认出你是我手下——娘的!你没换便服?就穿着官服去买三十六味帝皇丸?” 马明为难的说道:“是卑职的错。” 王七麟摇摇头,一时心灰意懒。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名传千里! 马明安慰他道:“这也不全是坏事。” “这还是好事?” 马明拿出两样药材说道:“你看,医馆掌柜的一定要送你两根鹿鞭……” “滚!” 马明讪笑着离开,徐大低眉臊眼的凑了上来:“那啥,我听说有两根鹿鞭?” 现在没法炼制八景神童丹,王七麟便将三十六味帝皇丸收拾起来,然后抓紧时间休息,等待晚上的血战。 晚上并没有血战,府尉武景湛派出了大批捕快配合本城的城防卫巡视全城,另有天武门的弟子也出现在城中。 王七麟再次见到了武宝安,武宝安骑着一匹快马带着四名弟子出现,双方打了个照面,武宝安恭谨的行礼:“学生见过王大人。” “免礼,今晚要麻烦武兄弟了。”王七麟客气的说道。 武宝安微笑道:“庇佑乡土,这是武氏子弟和天武宗弟子的职责,我们义不容辞。” 百姓们看到天武门弟子出现在城中后顿时安心起来,有人呼朋唤友要去酒楼,嚷嚷道:“天武门都来了,怕甚呢?” “就是就是,有天武门镇守,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 一名天武门弟子面带和煦笑容向四周抱拳,说道:“承蒙乡邻们厚爱,天武门必当竭尽全力守护诸位,但百密一疏难免有纰漏,诸位还请多多小心,若有问题,一定及时呼救!” 街坊百姓笑呵呵的答应,天武门的弟子们联袂而去。 徐大咂咂嘴道:“七爷,咱听天监好像没什么排面啊?” 王七麟说道:“这不是很好吗?我们听天监职责是庇佑一方,既然有当地宗门庇佑百姓,这样我们听天监的负担会轻一些,好事。” 两人正在摇光镇巡视,一名叫宋春的大汉急匆匆找来,看到他们后隔着老远便招手。 徐大招呼道:“送春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春苦笑道:“见过七爷、见过徐爷,那个徐爷啊,卑职叫宋春,不是送春的,麻烦您记下卑职的名字。” “我知道,你到底来做什么啊,送春的?” 宋春无奈道:“又有人来送信了,我们扣下了送信人,想让二位大人回去看看怎么回事。” 王七麟精神一振,道:“走,回去看看。” 巫巫待在驿所里开心的嗑南瓜子,看到他们回来摇头道:“不是这个人,与他没有干系。” 王七麟问道:“被你下蛊的人与他没关系?这点你能感觉出来?” 巫巫笑道:“我感觉不出来,但娘亲蛊能感觉出来,他到来后娘亲蛊毫无异动,这表明他与子蛊虫没有什么接触。否则蛊虫是会繁衍的,中了子蛊虫的人身上会沾染到一些小蛊虫,不过这些小蛊虫对人没有害处,它们会很快死掉,而母蛊虫可以察觉到这些小蛊虫的存在,然后有所异动。” 王七麟越来越感觉南疆巫族的蛊术与病毒细菌这些东西有关联。 前来送信的是个乞丐,这乞丐被扣下后已经吓瘫了,发现王七麟是铁尉后赶紧磕头:“官老爷饶命、求官老爷饶我狗命,我什么都没干,我没有偷鸡摸狗,我就是乞讨为生!” 王七麟从桌子上端起一盘点心递给他道:“兄台别怕,听天监不是虎穴狼窝,本官知道你是清白的,只是想问问这封信是哪里来的?” 乞丐看到点心后猛吞口水,道:“好教官老爷清楚,这是个戴斗笠的青年给我的,他还给我十个银铢,说这封信对官老爷有大用,让我给官老爷送过来。” 王七麟拆开信一看,上面的内容迅速吸引了他—— 铁尉王大人亲启:在下一介贱人,不幸中了听天监蛊术,曾经不谙世事被恶人恶言所蒙蔽,如今只想安然活命。若王大人愿意为在下解除蛊术,在下愿意为王大人之细作,藏身恶人队伍之中,为王大人鞍前马后。 若大人愿意答应此条件,请给这乞儿一顿饱饭,让他在驿所门口饱餐,只要大人如是做到,那在下必当在半个时辰内上门拜见。 落款是‘贱人’。 王七麟明白,这里的贱人一词跟他在地球上知道的贱人一词可不一样,指的是地位低下的人,另一个称呼是贱民。 看过这封信,他当机立断对徐大说道:“给这位兄台一只烧鸡一壶酒,让他在驿所门口好好吃一顿。” 徐大捂住胸口嗫嚅道:“烧、烧鸡?哪里有烧鸡?” 王七麟说道:“我本来想让你去买,但现在看你这个样子,我觉得你身上有!” 他从徐大怀里掏了一把,果然掏出一个严严实实的牛皮纸,拨开后里面是一只烧鸡。 乞丐千恩万谢,蹲在驿所门口大吃大喝。 没过多久,有人从驿所西北角爬了进来,他刚落地九六就闻声而去,六六六的喊个不停。 徐大、沉一一左一右将他架起来,立马拖到了驿所公堂之上。 王七麟打量上门的青年,头大脸平鼻根低、眼睛细小颧骨高。 巫巫向他点头,笑嘻嘻的问青年道:“每日子时,嘴里吐出来一条虫的感觉怎么样?” 青年顿时面色惨淡。 王七麟一拍桌子问道:“堂下之人,你可是贱人?” 青年平静的说道:“回禀大人,在下正是贱人。” 王七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把你的身份信息给我一一禀报出来。” 青年说道:“在下名叫黄君子,不是中原人士,而是出生于大风沙海、自幼在塞外长大。家父名叫黄于春,他是一名中原汉人,是个皮毛商人,大约二十四五年前他随驼队出塞做生意,结果大风沙海的沙匪给劫掠了,因为他懂汉语又懂鞑子话还懂做生意,于是沙匪便留下他性命,让他来教导一些小沙匪学汉文汉语去做生意。” “家母是一名鞑子女人,由沙匪头领阿日善赐予我父亲,自我出生后父亲便教导我中原的语言和文化,希望我能南下回归中原、认祖归宗。” “可是他想的太简单,这些年中原与塞外虽然偃旗息鼓,但是百姓之间仇恨依旧,在下从雁门入关,越往南走越是被轻鄙,即使是个汉人的乞丐都能喊我一声‘贱人’。” “在下那时年少,实在气不过便在一次受辱后与当地泼皮厮打,泼皮人多,在下险些丢掉性命,最终被一位叫都公子的青年所救。” “在下无识人之明,以为都公子乃是真君子,他对在下礼遇有加,在下感恩,为他做了护卫。后来逐渐的我才知道,这都公子来历神秘,竟然与前朝王族相关,他在中原活动其实是为了结交天下英雄,以反汉复元!” 王七麟点点头道:“好,继续编。” 黄君子闻言大叫道:“大人若是不信我的话,我可以立下血誓,长生天在上,在下若是有一字虚言……” “行行行,我信你,你继续说。”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 黄君子悲怆的说道:“后来我随着都公子走南闯北,以为成了他的心腹,哪知前几个月我随他前往一座深山之中去暗算大人,结果不敌大人神威,在下中蛊,生不如死!” “在下本以为都公子会看在我对他忠心耿耿的份上救我性命,哪知他对我的艰难处境不管不顾,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来活命。于是我想到了绑架大人身边人的主意,想以此来换取娘亲蛊来救命,哪知……”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满脸无奈。 王七麟说道:“这些不必说了,你说我给你解除身上的蛊,你愿意为我做细作?” 黄君子点头道:“不错,在下在都公子身边颇有地位,若是大人信得过我,我可以助你铲除这群贼寇,立以大功!”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黄君子沉声道:“就凭大人已经被都公子一行给盯上了,他已经几次为难于你,给你制造了颇多麻烦……” 王七麟愕然问道:“他几次为难过我?什么意思,他针对我动过手了吗?” 黄君子更是愕然:“你、你没感觉到最近遇到许多麻烦吗?没感觉到有一伙神秘人在背后对付你吗?” 王七麟问左右:“有吗?” 徐大和马明对视一眼,满头雾水。 黄君子呆若木鸡。 他很快又振奋精神说道:“那我现在就可以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我可以告知大人一条有大价值的消息!关于大人现在调查案件的消息!” 王七麟问道:“什么案件?” “府城百姓古怪淹死案!” 这答案出乎王七麟预料,他以为对方要给书生失踪案提供线索。 不过府城百姓淹死案也很重要,他问道:“什么消息?” 黄君子说道:“这些人是被反贼组织中一个高手所害,那高手叫做——” “轸水蚓!” 听到这个称呼,王七麟立马端正身躯,这个黄君子刚才的话里有许多谎言,但他透露出来的消息却是真实的。 轸水蚓,二十八星宿中南方第七宿,居四相朱雀之尾! 黄君子继续说道:“轸水蚓此人擅长五行道法中的水之一道,修为出神入化,据说已经进入八品入神境界!” “八品入神境?”王七麟脸色变了。 他们这里修为最高的估计就是自己,但也仅仅是四品御气境,还没进入五品熬精境。 这样一群人面对修为八品的星宿压根没有任何胜算,轸水蚓对付起他们来还不是一拳一个小朋友? 徐大也想到这点,但他并不害怕,而是向前一步厉声道:“休要以假消息欺瞒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又不是没见过那什么轸水蚓,哼,当时轸水蚓只敢躲在水中装神弄鬼,水外虽然有个分身,但已经让我家大人给斩杀了!” 黄君子摇摇头说道:“这位大人想的太简单了,何为蚓?身躯断百节、百节皆能成虫谓之曰蚓!你们见到的是轸水蚓的法外化身,甚至不是他的分身,仅仅是法外化身,功力还没有他真身的十分之一!” “而轸水蚓最厉害的还不是他真身的修为,是他的不死之躯!你们若是切断他手臂切断他的腿,那他的手臂他的腿就能化作一个实力不逊于真身的分身,总之他不怕受创,越是受创越是勇猛,非常可怕!” 听完这话,王七麟等人面面相觑,彼此脸上各有惧色。 这次他们可是碰上了一个狠角色! 只有沉一摸了摸光头浑然不在意,傻子什么都不怕。 王七麟冲黄君子说道:“按照你说的,他放出的是法外化身在害人,可是平阳府七镇,他为什么只在其中六镇放出法外化身,唯独天枢镇没有动静?” 黄君子道:“轸水蚓此人异常谨慎,据我所知他曾经来过天枢镇,但受到创伤,这让他对天枢镇忌惮许多,不敢再随意出没。” “他在天枢镇受过创伤?” “对,法外化身与分身不一样,它需要真身的引导,所以每次放出法外化身,轸水蚓的真身都会在附近……” 听到这里王七麟和徐大纷纷明白了怎么回事:那晚迫害打更人的就是轸水蚓! 当时被王七麟斩杀的白影是他法外化身,水中才是他的真身。 真身挥掌拍在徐大胸口被金缕玉衣给伤到了,但他不明情况,或许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高手,所以之后对天枢镇大为忌惮,没敢再来! 心里出现这猜测后,王七麟又有些怀疑:八品境的高手,能被金缕玉衣给伤的多厉害?至于吓得他不敢再来天枢镇吗? 他将这点疑惑问出来,黄君子含糊的回答道:“我不知道轸水蚓被谁所伤,但他受到的不是轻伤,而是重伤!” “重伤?” 黄君子沉重的点头。 他其实知道是谁重伤了轸水蚓,但他不敢说出来。 那娘们比星宿还可怕,身手更厉害、脾气更无常! 想起当初在城外湖泊中轸水蚓被砍成一段段的惨样,他忍不住提了提肛。 王七麟琢磨一下,点点头道:“我们合作,巫巫,为他解蛊。徐大人,给黄兄弟准备点晚饭,今晚我们一起去诛杀轸水蚓!为民除害!” 黄君子懵了:“啥,一起?” 王七麟道:“不错,我们一起去对付他,怎么,你不乐意?” 黄君子叫道:“我不是不乐意,我是不信咱们能对付的了他,别以为他受了重伤就好对付,他可是八品高手!” 王七麟厉声道:“八品高手又如何?我有办法对付他!只要你说的消息都是真的,我就能诛杀他,除非你告诉的消息是假的?” 他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徐大拎去了狼牙棒,沉一举起了伏魔杖,马明则准备脱衣服。 黄君子擦了擦冷汗,赶紧喊道:“为民除害!” 259.调兵遣将(求订阅啊) 第五味后院隐秘的角落,地上冒出一颗脑袋。 他先往左右张望一番,没看到人只看到一只野猫在寻觅剩饭剩菜,于是他便猛的叫道:“汪汪汪!” 野猫吓得浑身炸毛,连滚带爬钻进阴沟里消失不见。 土地中长出来一个人,正是黄君子。 他正要琢磨怎么去联系人,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还我命来……” 黄君子吓懵了,他惊恐回头,看到绥绥娘子在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见此他松了口气低声叫道:“这时候你还要开玩笑?” 绥绥娘子悠然道:“我可没有与你开玩笑,刚才那野猫被你吓到了,我恰好出现,它向我许了个愿,让我也吓你一跳,于是我便帮它完成了这愿望。” 黄君子狐疑的看着她道:“你在胡说吧?” 听到这话,绥绥娘子鹅蛋脸一沉,面挂寒霜:“没有规矩!你也想学湖里那菜货被砍成藕片?” 黄君子想起她的手腕顿时吓一跳,赶紧说道:“娘娘,本公子按照你的吩咐已经与王七麟搭上线了,你曾经向我许诺过,说我只要这么做了,王七麟便会将我体内的子蛊虫给弄出来……” 绥绥娘子问道:“那么,他没给你将蛊虫放出吗??” 说到这里,黄君子面露悲愤:“他倒是把子蛊虫给我弄出来了,可是又让一个臭丫头给我弄了个……” “知心蛊。”绥绥娘子淡淡的说道。 黄君子一怔,道:“什么知心蛊?那臭丫头说给我弄的是个噬心蛊,我得每个月找她去解蛊一次,否则蛊虫孵化会钻入我的心里,将我的心给吃掉!” 绥绥娘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问道:“你有心吗?” 黄君子叫道:“我当然有心!” “你有心就有心,这有什么好叫唤的?”绥绥娘子白了他一眼,“小点声说话,我说过我不光会救你性命,还会助你执掌一国大权,我既然说了,那一定就会做到,你且放心便好。” 黄君子沮丧道:“本来我挺放心,从小我爹就告诉我说,我以后会成为一国之君,在塞外的时候我学的也是治国平天下。但是实不相瞒,娘娘,现在本公子在中原微服私访越久,越是不太放心。” 我对你最不放心,他很想说这句话,但是瞥了一眼后不敢说。 可惜他的小心思都在这一瞥之中,绥绥娘子一眼看穿。 她没好气的说道:“你对我不放心?哼!我起码完成了一半诺言,已经救了你的性命,而且我之前还救了你那些脑缺手下的性命呢,若是没有我,那轸水蚓会对你的人做什么,你清楚吧?” 提到轸水蚓这名字,黄君子更沮丧了。 绥绥娘子问道:“怎么,你还在为出卖轸水蚓的消息感到难过?” 黄君子摇头道:“我才不会为轸水蚓难过,二十八宿都是疯子,人命在他们眼里仅仅是取乐的玩具,他们每天都要折磨死无辜的百姓,甚至还想要杀我的弟兄,所以我恨不得有人站出来能把他们二十八个全给斩杀!” “那你去感谢王大人吧,他会斩杀你们的塞外二十八宿。”绥绥娘子轻松的说道。 黄君子仰头大笑:“靠他?他未必是我的对手!如果我眼睛没瞎,他的身手顶多是五品境吧?” 绥绥娘子淡淡的说道:“他的境界的确还很低,可是你父亲有没有教过你一句话,叫做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黄君子不信:“他王七麟能灭掉塞外二十八宿?” 绥绥娘子说道:“我们打个赌吧,若是他能做到这点,以后你无条件答应他的一个要求;若是他做不到这点,以后他无条件答应你一个要求。” 黄君子犹豫道:“娘娘,本公子不是质疑你,可是他王七麟又不在这里,你让他跟我怎么赌?” 绥绥娘子轻轻一笑,说道:“我说的话,就是他说的话!” 黄君子咬咬牙,说道:“好,那就赌了,不说别的,我倒是看看他今夜怎么斩杀轸水蚓,我可是已经把轸水蚓的藏身地告诉他了。另外我得先回去了,他们看着我呢,我这次出来就是跟你报个信,然后、然后你明白吧?” “不明白!” “我是找你求救啊!王七麟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要去剿灭轸水蚓,而且还要带上我!”说到这里他腿肚子都在打颤,“娘娘,你得救命啊!” 绥绥娘子摆摆手道:“行了,看你这小胆子。你对王七麟有点信心吧,他跟你不一样,今晚你会没事的,赶紧滚蛋!” 黄君子真跟个蛋一样钻进土里。 同一时间驿所之中,徐大一行围着王七麟在问:“七爷,这小子信不信得过?他连轸水蚓的藏身地都说出来了啊。” 王七麟看向巫巫,巫巫嘴里含着糖,腮帮子鼓鼓的:“我换成知心蛊后,他没有说谎,是真的。” 徐大一咬牙一跺脚:“要是这消息是真的,那七爷咱把消息告诉武翰林,让他们武氏去对付轸水蚓!” 沉一不甘心:“阿弥陀佛,咱们自己灭了他不行吗?我这好几天没开打了,伏魔杖有点生锈啊。” 徐大哄着他说道:“生锈你多抹点油,我给你找一块猪皮,你没事的时候就挊两下子,行不?”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用猪皮挊啊?猪油会不会不太好洗?它会弄的袍子也油乎乎的,不太好吧?” 徐大震惊的看着他:“我说的是让你挊伏魔杖,你想到哪里去了?!” 王七麟厉声道:“别废话,想想办法怎么解决轸水蚓!我们不能把他的消息捅给武氏,我们得自己拿下他!” “这二十八宿到底是什么?”马明问道。 徐大咳嗽一声道:“二十八宿你不知道?夜空有四象,《三辅黄图》有云,‘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天之四灵,以正四方’……那个那个,七爷还是您说吧。”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王七麟瞪着他的目光越来越严厉。 见此,八喵上去掏了他一爪子并站起来蹲在桌子上伸出一条前腿指着他:“喵呜喵呜!” 九六上来伸出一个爪爪挡在它胸前:大哥算了算了,别跟他一般见识,看在六的面子上,放他一条狗命。 王七麟说道:“我们要制定一个作战计划,最大效率的应用我们的优势!首先我们盘点一下我们的优势,第一,马爷背后有马头明王!” “但对人没用啊。”马明郁闷。 王七麟道:“第二,徐爷有宝甲护体,这宝甲甚至可以反伤到轸水蚓!” 沉一笑道:“但我二喷子兄弟这三脚猫功夫,怕是接近不了轸水蚓。” 徐大:抓狂。 王七麟继续说道:“第三,巫巫的蛊术很凌厉!” 巫巫骄傲的挺起胸膛,然后又沮丧了:“可他若是八品入神境,我放入蛊虫在他体内,他反神入身就能轻易将蛊虫给捉出来。” 王七麟又说道:“第四,咱们还有玄猫和天狗。” 众人低头看向八喵和九六,一只小胖猫和一个半大狗崽子,而那狗崽子已经困了…… 他们一起摇头:“还是别让这俩去送死了。” “就是,送给绥绥娘子咱还能吃一锅狗肉吃个龙虎斗,你给轸水蚓送去它们连根毛都留不下。” “少废话,”王七麟道,“最重要的是第五点,我们现在知道轸水蚓藏在一座水井中,而且还知道他受伤了,正躲在里面养伤。另外黄君子还说了,轸水蚓修炼的功法与水相关,要不断引水入体。” 众人沮丧道:“这是个优势,但有什么用?” 王七麟沉吟道:“其实很有用!巫巫,你可以放出很多蛊虫,对么?有没有很小的能够融入水中让人不知不觉的吸收进身体里的蛊虫?” 巫巫说道:“我的小宝贝儿触蛮氏!” 徐大见过触蛮氏,惊讶道:“你那个大蜗牛怎么能让人不知不觉的吸收进身体里啊?” 巫巫说道:“不是把触蛮氏送进去,而是我的触蛮氏能放出一些很小很小的蛊虫进入水中,然后如果有人喝下水或者引水入体,那这些蛊虫就会进入其中。” 王七麟击掌道:“好,就是这个触蛮氏,我们要给水井下蛊!” 巫巫为难的说道:“不行的,七哥哥,我的本领没那么大,他有八品的身手呢,我一靠近就会被他发现。” 王七麟笑道:“是的,你靠近会被发现,可是八喵不会!” 玄猫夜隐! 正准备打瞌睡的八喵耳朵一抖,赶紧坐直了昂首挺胸。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提到我名字了,那我精神抖擞就对了! 王七麟说道:“好,我们放蛊入他体内,这是第一步,逼他出神入体去清除体内蛊虫。” “第二步,我们用火攻、用毒攻,总之用一切办法破除他的邪功!尽量的削弱他的能力,这样即使弄不死他也得弄掉他半条命,最终我、大喷子二喷子一起上,弄死他!” 徐大呆若木鸡。 我也上? 我其实是个弱鸡啊,刚才我都是在吹牛逼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 王七麟合计了一下流程,然后站起来说道:“根据这几天的规律轸水蚓都是在子时之后才出手,所以现在还有时间,嗯,这样,今晚我们来弄个大工程!” 他将自己的铁尉印交给徐大说道:“你去府衙,帮我调集一批火油!” “马爷,你去把咱这几天招募的弟兄全聚集起来,他们在本城都很有能量,给我搞车子、生石灰粉和石头!” “舒宇,你掏钱去给我雇佣民夫,至少要五十个!” “巫巫你去找黑狗!” 沉一着急的问道:“七爷,那喷僧我呢?” 王七麟沉声道:“你随我在一起,押上那个黄君子,我们先去侦查黎家老院!” 黎家老院是府城中闻名遐迩的一座鬼庄子,它位于七镇之末的摇光镇,在摇光镇的最北边,依山而建,浩大气派。 两人带着黄君子出发,黄君子要面具,王七麟道:“没有面具。” 黄君子急眼了:“没有面具怎么行?我万一被轸水蚓给看到怎么办?到时候不光我要死,我爹也得死,他可不能死!” 王七麟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的,大喷子,去找块步给他蒙着脸。” “找块大点的,我还要包着头。”黄君子很苟的说道。 沉一找了块绿油油的布扔给了他。 他们正好碰到绥绥娘子出门,双方打了个照面,王七麟露出个含情脉脉的笑容。 绥绥娘子回以莞尔一笑,皎洁月光之下,明媚皓齿、靡颜腻理,过往男人纷纷侧目。 唯独黄君子看的心里哆嗦,这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妖精啊。 九六看到她后很高兴,蹦蹦跳跳又蹦蹦跳跳,一边蹦跳一边叫,小尾巴摇晃的跟个螺旋桨似的。 沉一问道:“它干什么?” 王七麟茫然:“我不知道,这傻崽经常这样,忽然就载歌载舞。” 沉一关心的问道:“它是不是也脑子有毛病啊?” 绥绥娘子蹲下撸狗头,恍然的点头轻声道:“噢,你见到了一个跟我长得很像的呀?你对她叫、她不理你吗?没关系,以后六长大了去咬她,不不不,不咬她的脚,她的脚很臭。” “你在说什么?”王七麟问道。 绥绥娘子从兜里掏出一块肉片塞进九六嘴里,笑道:“没什么,我胡言乱语在哄着小六子呢。对了,叔叔你们这是要去哪里?怎么好久不来吃饭啦?” 王七麟无奈道:“形式紧张,最近工作忙啊。这不,我们得去黎家老院子瞧瞧,那个。” 他沉吟一下补充道:“今晚你别自己住了,去驿所与我爹娘姐姐他们暂住到一起吧。” 绥绥娘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沉一虎着脸道:“阿弥陀佛,老娘们家别瞎打听!” 绥绥娘子好脾气的笑了起来,对沉一招招手说道:“你过来我与你说一个秘密。” 沉一狐疑:“什么秘密?” 绥绥娘子低声道:“你最爱吃的麻椒小炒肉呀,用的是耗子肉,所以那些肉才会小小的一点点还能带上骨头!” 沉一脸上顿时露出惶恐之色。 绥绥娘子又笑着对王七麟说道:“你们要去黎家老院一定要小心,我曾经听食客谈起过那个地方,据说那里风水很邪,发生了许多诡异的事情,先是黎家五十余口一夜之间失踪。” “之后又有人图便宜买下大院想改建成临山书院,以学生的才气和正气来镇压它的邪气。结果书院没有开起来,施工的时候就继续有人失踪,莫名其妙就没了,很邪的!明明几个人在一起干着活,大家伙一个不经意走了神,再回过神来就没人了!” 王七麟皱眉:“这么邪?听天监没去调查怎么回事?” 绥绥娘子笑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胸膛,说道:“听天监在这平阳府里头是什么地位,王大人您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吗?” 沉一喝道:“阿弥陀佛,你这妖精!有话说话,别对我家七爷动手动脚!” 绥绥娘子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前几天喝的秋高爽可不只是用了高梁酿造,里面我还加了……” “求别说求别说。”沉一陡然噤若寒蝉,“喷僧先走,七爷你后面来追我吧。” 王七麟看着他的背影无奈道:“他的脑瓜子不太正常,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不动声色的挺起胸膛,身体很诚实的表示:请继续动手动脚。 绥绥娘子笑道:“我知道,刚才我都在逗他玩呢。总之你去黎家老院可得小心点,很危险的,那里风水不好。” 她又给了王七麟一个小皮囊,道:“深秋午夜森寒,你身子骨虚,记得时不时喝口酒暖暖身子。” 王七麟叫道:“我身子骨强硬的很!” 绥绥娘子赶忙安抚他道:“对对对,你身子骨很棒,是徐爷身子骨虚,你记得把酒带给他。” 补送蔬菜的农户到来,她赶紧去忙活了。 王七麟拎着黄君子追上沉一,三人雇了个车,穿过其他镇抵达摇光镇最北。 一片荒地之中,有座大院蛰伏在山下。 黎家是神都洛阳的望族,其中一支旁系迁回了平阳府,结果却发生了这件诡事。 当年黎家、武氏都来调查过,但没有查出什么所以然,只是说这里风水很邪。 王七麟悄悄的走到黎家老院跟前打眼看去: 一座庞大败落的宅院分布在大地上,夜色之下还真是像一头洪荒怪兽匍匐在地,这院子本有个敞亮气派的大门,如今大门消失,只剩下个大门楼,而门楼空空荡荡,正像是怪兽张开的嘴巴。 门楼里面漆黑黯然,正像怪兽的食道,他们进入院子,仿佛就是主动给怪兽投食。 沉一沉声道:“阿弥陀佛,七爷,这里风水确实不好,北方为坎,五行属水,此方位很避讳方形物品,可是你看这座宅子建的,它大门四四方方倒是正常,可是墙壁确实一节一节的,也四四方方,这可不对啊。” 王七麟仔细凝神去看,发现院墙还真是古怪,它是砖石垒成,但分割开来,由红砖、青砖间隔而成,有一截墙壁是红砖垒成的方形,下一截就是青砖垒成同样的方形。 他问道:“大喷子你还会看风水?” 沉一道:“阿弥陀佛,一个老尼姑教我的。她经常来找我师傅,然后总会让我碰上,于是她每次就教我一些风水东西,以此来封我的嘴。” 王七麟肃然起敬:“大喷子你厉害了。” 得到赞誉,沉一来劲了:“那七爷我继续给你分析啊,正所谓春种、夏长、秋收、冬藏,正北对应着冬,主收藏,不能有活水,活水流动没有藏性,不留人不留财,所以这宅子里头的水井没有水脉通往八方。” 黄君子急忙点头,他掐着嗓子说道:“对啊,我跟你们说过了,这口水井很邪,它没有通往四方的水脉,井水很冷,像是从九幽通上来的。” 王七麟点头,这也是他敢于来攻击轸水蚓的原因:只要封住井口,他就跑不了。 沉一不耐道:“喷僧还没说完呢,另一点就是,北方数水,水已经够多了,那么如果院子里还多有水流就会变成水源泛滥,一旦水泛滥就是洪水了,会冲走里面的人和物——嘿,七爷,这里老是莫名其妙的丢失人,会不会就是被洪水冲走了?” 王七麟摇头道:“不会这么简单的,小心点,我去后院的八卦园看看,你看好这小子,如果他敢妄动,哼!” 黄君子悲愤:自己可是未来的帝王,娘的,以后一定要治这些人一个欺君之罪! 王七麟小心翼翼贴近院子,他不是很信沉一的推测。 如果老院子的问题存在于这么浅显的风水问题,那不至于武氏查不出问题来。 他准备走正门,八喵伸出爪子拦住他,然后绕着墙角找了一座偏门,领着他们从偏门进了宅子。 后院面积最大,很好找。 所谓的八卦园也好找,这是个花园,造成八卦形,八卦眼就是一口水井的井眼。 为了避免惊动正在养伤的轸水蚓,王七麟没有靠近水井,而是跳上了花园边缘的一座小楼屋顶。 多年过去,花园荒废杂草丛生,他居高临下的看,发现这花园虽然长满了乱草,可是有一点很古怪: 这些草依然在遵循八卦阵型生长,它们并不是胡乱的长,像是有人精心修剪一样,整个花草园子还是呈现一个清晰的八卦形! 整个院子里种植了许多花草树木,尽管深秋叶落草枯,可是也应该有鸟兔躲藏在其中,更应该有昆虫在鸣叫。 然而并没有。 王七麟站在一处屋顶放眼四望,一片黑暗,一片阴沉,一片死寂。 他心里莫名的出现一个念头:这是一座死掉的宅院。 不多会宅院开始活了起来,源源不断有人到来。 一小桶一小桶的火油、一箩筐一箩筐的生石灰粉、一小车一小车的大块随时,还有宰掉黑狗得到的血液,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大堆。 徐大贼眉鼠眼的给他使眼色,低声道:“七爷,你猜我还弄到了什么?” “什么?” “挂红的骑马布,嘿嘿!” 王七麟震惊:“你从哪里搞到的?” 徐大骄傲的一指全城:“所有的勾栏院全让我给搜罗了一遍!” “老牛逼了,我的徐爷!” 巫巫到来,双手结印她抽出一把银刀在手臂上划了一下,鲜血流淌,伤口蠕动,一只大蜗牛露出头来。 王七麟第一次看到这样放出蛊虫的手段,他大吃一惊,道:“巫巫,怎么会这样?” 巫巫巴掌大的脸蛋疼到扭曲,但还是尽量露出了个笑容:“因为它是我的本命神蛊呀,已经与我结为一体啦。” 本命神蛊?听到这话黄君子震惊的看向王七麟:这孙子不是农民的儿子吗?他什么来头,手下竟然有这样的神人? 王七麟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他此时心怀歉疚,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巫巫笑道:“哎呀,你道歉做什么?你帮我找到了触蛮氏这个宝贝,就是对我、对我们全族有救命之恩,我帮你小忙是应该的,我起初以为你会让我以身相许的报答你呢。” 王七麟道:“我只把你当妹妹看啊!” 触蛮氏钻出,但不染片血。 巫巫再度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接着递了一滴血在触蛮氏头上,说道:“好了,让八喵将它带到井口,让它触角向下,它就会放出蛊虫进入水井中。” 王七麟肃穆点头,道:“好,今晚让我们一同为民除害!” 260.全力一战(请支持起点正版阅读) 八喵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王七麟站在小楼屋顶仔细看去,他看了半晌没有看到八卦井口上出现任何东西。 但八喵已经回来了,还给他一个眼神:崽办事爹放心! 徐大找来问道:“七爷,什么时候开干?” 王七麟掐出一支立香点燃,说道:“再等等,起码一炷香时间。” 徐大道:“七爷,小心一炷香时间足够这轸水蚓把所有的蛊虫给驱逐出体外。” 他们的计划是趁着轸水蚓的注意力在蛊虫身上,然后以火油、生石灰来堵住井道,以此创伤他。 但这个计划有个不可控的地方,便是他们不知道蛊虫什么时候进入轸水蚓体内、不知道轸水蚓什么时候开始驱逐蛊虫也不知道轸水蚓什么时候能将蛊虫完全驱逐出去。 王七麟面色凝重,说道:“他现在不是全盛时期,已经受了伤,他潜伏水中的首要任务是恢复伤势,所以不会很快发现蛊虫入体,这样咱们不能打草惊蛇,得耐心等等。” “而且,”他话锋一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咱们的对手实力远远超出咱们,所以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徐大道:“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的,你是好官,老百姓需要个好官。” 王七麟笑了笑没说话。 不敢乱奶。 黄君子琢磨,刨除对立身份,这王七麟貌似确实是个好官,将来自己荣登大宝,或许可以重用他一下。 赤红色香头逐渐黯淡,一炷香要烧完了。 王七麟果断挥手:“开干!快快快!” 庄子外的民夫已经被听天监新招募的城内豪强们给组织起来了,马明做好了安排,他行伍出身,这种安排小儿科,将队伍列好了顺序,随着他挥手,一队队民夫开动。 先是一群大汉挑着担子往井里倒入生石灰粉,一担子又一担子的全给倒入其中。 大汉们倒掉石灰粉立马走,又有人推着车子上来往里倾倒石头,石头里混合着黑红色布条,一车一车倒下去迅速填满了井道。 一盆盆黑狗血跟着石头往下流淌,黑狗血之后是徐大带人拎着火油桶冲来全倒入其中。 沉一也拎着个桶飞奔过来:“喷僧给他加点料!陈年童子尿佳酿,绝对破邪!” 最后,王七麟接过一支火把扔了进去。 一道烈焰从井口轰然冒起! 火焰熊熊燃烧,站在井口的王七麟却毫无所觉,他几乎是贴着火焰了,就在最前线。 在他对面是一个庞大的黑影。 山公幽浮。 陡然之间,九六冲着井口叫了起来。 几乎同时,一道接一道的白影穿过火焰飞窜了出来。 轸水蚓的法外分身出现! 法外分身是邪祟,马明上前拽掉官服露出后背,佛光大盛,头戴白马头的马头明王勃然大怒走了出来! 马头明王有多个法身,这次他露面后便化作无量寿佛的忿怒身,全身变为棕红色,额头第三只眼张开放出凶猛目光,颈后鬃毛上竖,杀气凛冽! “好个奸祟!胆敢犯下大罪孽!” 随着他发出怒喝,身后赤红鬃毛化作赤红烈焰,接着他肩膀位置又各自生出一颗脑袋,肋下更是伸展出四支手臂—— 三头六臂! 沉一急忙下跪并双手合十、面色肃穆的大声赞颂道:“我佛慈悲!阿弥陀佛!宝马驰驱四方而威伏之,跋涉生死大海摧伏四魔之,势力大威、魔力精进,啖食无明重障!弟子明镜台沉一恭迎狮子无畏观音大士!” 狮子无畏观音,六道之畜生道教主,无量寿之忿怒身,以观音为自性身,三头三相。 相威严!相愤怒!相慈悲! 二十八宿作恶多端,马头明王遇到他的法外化身后立马催发最大怒气,化身狮子无畏观音相以三头六臂来应战! 黄君子猛的瞪眼咧嘴:吾草!真佛化身? 他接着惊骇的看向王七麟,这它娘到底谁有皇帝命?这货到底什么来头?我顶多有个抚世院弃徒做帮手,这货怎么又有金蚕蛊一族的神女相助、又有真佛化身相助? 轸水蚓的诸多法外化身飞出,每一个都是王七麟都难以力敌的水准,可是马头明王混然不惧! 马明大踏步走上前去,马头明王身躯随着他向前而越来越大,变得足有一丈半,他的三头咆哮各有狮子声,震慑法外化身惊惶尖叫,又见他六臂齐出,各自伸手抓住一个法外分身开始摔打。 更有长蛇在他身上跳跃,他的身体四周飞出骷髅碗、骷髅杖、血绳索、宝塔等等,威势万千。 马明双手合十沉声说道:“七爷让开,卑职一人足矣!” 马头明王何等高深的法力,抓住一个法外化身另一只手撕扯上来,双臂肌肉跳动便硬生生将它给撕碎了。 还有多个法外化身齐齐围攻他,只见他三颗脑袋三张嘴张开,立马有火焰喷了出来。 简直是嘴里含着三把喷火枪! 造化炉频频飞出,接连吸进去好几道火焰。 全是赤红火焰! 王七麟本想去看看是不是螣蛇在炼化这些火焰,但井下响起轰然雷鸣,一块块石头燃烧着飞了出来! 徐大一枚金铢扔出,吼道:“堵井!” 山公幽浮接走金铢一拳砸下,如银背大猩猩杵地,它的手臂粗有人腰,一拳拍下将飞起来的石头又给摁了下去! 井下火焰燃烧、井水沸腾,有黑烟白气往外喷涌,又有腥臭味道随烟雾冒出来,现场混乱一团。 王七麟扔掉刀鞘,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双眼死死的盯着井口跳动的火焰和堵在井口的山公幽浮,依稀之间,他感觉心神都凝聚在了一起,凝聚成一把钢枪对准了井口…… 又是一声闷雷响,火焰陡然喷飞出来足足两三丈,烧成通红泛黑的石头往外跳,更有滚烫水汽喷涌,就像火山爆发! 堵着井口的山公幽浮直接被打飞了! 一道身影披头散发的飞了上来,随之而来还有一声凄厉怨毒的惨笑:“哈哈哈!哈哈哈!是谁来送……” 不等这话说完,徐大双手紧握狼牙棒握柄、双臂肌肉贲张,他咬着牙一把给砸了上去。 沉一跳起,凌空而下,伏魔杖上铁环像狂风中落叶般翻滚,带着泰山压顶的势头捅进井口。 舒宇双刀齐出,双刀全往下砸。 巫巫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个香囊扔入井中。 香囊炸开,里面伸出一条长满鳞片的手臂掏了下去,有石头飞起,这一爪上去就像热刀切牛油一样将石头给切开了。 刚冒头的轸水蚓没来得及装个逼,当场又被摁了回去! 但八品高手自然非同凡响,接着一道水柱从井底喷出。 水柱喷在狼牙棒上徐大踉跄后退,虎口裂开鲜血迸溅。 舒宇闷哼一声双刀险些脱手,他下意识后退来卸力。 沉一口宣佛号猛杵伏魔杖,井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火焰和滚烫石灰水继续往外喷涌,八卦园的地面则开始震动。 下一个瞬间沉一也被打退,轸水蚓再度飞起,这次他飞出来的速度就不那么快了。 王七麟还是没动,沉一厉喝一声回身扫伏魔杖、舒宇出刀侧面夹击、山公幽浮随手抓起花园中一棵枯木兜头砸下。 两人一个幽浮逼的轸水蚓向后退,这时候又有一个人影冒出,他从水井中窜出来后冷笑道:“好手段啊……” 一直没动的王七麟拧腰一刀送出! 平平无奇的一刀! 至快至猛的一刀! 没有任何套路,没有什么刀法,没有什么说道,他就是在聚精会神之下凝聚了所有心血和精力,然后一刀刺了上去。 这才是轸水蚓的真身! 刚才那身影披头散发的飞出来后,王七麟本想挥刀,可是他随后便被徐大等人联手给逼回了井里。 就这一下子王七麟便明白,这是个假货!轸水蚓出动了一个分身,否则没道理八品高手会接不下他们一击! 果然,后面再度有人从井里飞出,这人面色惨白、光头无发,月光照耀下浑身有一股说不出的邪佞妖异。 他才是行货轸水蚓! 不过他被折腾的不轻,浑身惨白的皮肤上全是大水泡…… 王七麟无暇过多去打量他,大决战开始了。 刀尖闪动,妖刀出现在他胸前。 就像本来便应该出现在这里。 即使轸水蚓身手高超也没料到还有一招在等着他,妖刀捅在了他胸口,王七麟双腿发力跺地往前冲,一手握刀柄一手挥掌拍在刀柄后头,聚集全身二牛之力想将快刀捅入他体内。 轸水蚓被推动的往后飞,但刀尖刚刚破开他的肌肤便被挡住了。 两人打了个照面,轸水蚓双眼如盲人般是白色的,像是只有白眼球没有黑眼珠。 但他显然能看到王七麟。 面对这致命一击他面露狞笑:“就这手段吗?原来是听天监的走狗!哈哈!” 他双脚踏地,本来被王七麟推动向前的身躯就跟被钉住一样踩在地上一动不动。 王七麟汇聚全身力气,以二牛之力依然无法推动! 轸水蚓阴毒的冷笑:“我要你……” 王七麟一瞬间改了攻击方式,右手持刀左手捏内狮子印,口中快速诵读金刚萨埵心咒,第四字真言! 调动全身力量于一处! 爆破! 每一丝肌肉在震颤、在跳动,每一道力量被调动,它们与内力一起汹涌奔流向右臂,一道千古洪流冲击于外,挡者披靡! 妖刀上猩红锈迹扭曲,刀尖有短短一簇刀芒刺出! 轸水蚓身躯一晃,他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到有水流从伤口流出。 这一瞬间他的眼睛猛然瞪大,挥手拍在妖刀上厉声叫道:“我要你死!” 妖刀震颤,王七麟几乎握不住刀柄,轸水蚓又是一击拍上,妖刀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鸣声被拍飞了出去! 早在之前王七麟已经知道情况不妙,他立马甩手放开妖刀往后快步退。 轸水蚓身躯闪烁,瞬移出现在他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挥出双掌,脸上笑容毒辣得意:“死吧!” 然后他发现对面青年的脸上也带着笑容。 怒目金刚瞬间降临,以身护法,挥臂就是金刚劈山! 轸水蚓并不在意,他双掌击出,软绵绵的双掌却有无穷破坏力,金刚横练护体神术被他一掌破功! 惨白手掌拍在金刚身上,金刚光芒瞬间黯然接着消失,又是瞬间,绿光闪耀! 轸水蚓双掌拍在了金缕玉衣上。 他的双掌再度变得漆黑! 轸水蚓惨叫一声要后退,王七麟双手结火焰印砸出:依然是第四字真言,空气中的灵气化作绳索绑在了轸水蚓身上。 几乎是眨眼间灵气绳索断裂,但这眨眼间的时间足够了,火焰印不早不晚拍在他胸口刀伤上,烈焰燃烧很快又熄灭。 王七麟追着他连连拍出大手印,却压根追不上他,除了第一招火焰印拍了个正着,其他几招大手印全落空了。 见此他意识到不好,赶紧又往后跑。 轸水蚓身影连闪停下,他阴鸷的盯着王七麟尖叫道:“好好好!你这身手竟然能伤我!我要你死的很痛!苦!” ‘痛’字吐出他已经出现在王七麟身后,这次他学乖了不去拍他身上,而是挥手去扫他脑袋。 接着脚腕一阵剧痛,他愕然低头看到一个白狗头从一团杂草里冒出来,张开嘴便咬了上去。 破空声响起,王七麟怀里窜出来八喵,它先飞出小尾巴砸轸水蚓脑门,又从上往下落过程中以最快速度来了一套喵喵拳。 必须安排! 王七麟刚才逃跑可不是害怕,他要将轸水蚓引诱到九六藏身之处。 玄猫夜隐,天狗驱邪。 玄猫速度快,天狗牙齿利! 成年天狗能破开青龙护体神鳞! 连遭重创轸水蚓终于慌了,他一手扫开小尾巴一手扫飞玄猫再退,但王七麟汇聚全力又是一记火焰印。 还是烧你胸口伤势! 轸水蚓踢飞天狗拍飞玄猫带着胸口的火焰往后退,王七麟骇然,这样他速度怎么还那么快? 八品高手,恐怖如斯! 轸水蚓身手恐怖但胆子不大,他竟然要逃跑。 这是个错误选择。 本来大家伙都在恐惧他的八品头衔,但他的选择让所有人、尤其是王七麟士气大振! 一直藏在人群里的黄君子见此跳出,他的身影极快的在地里飞窜,猛的从草中窜出来扬手洒出一大团生石灰。 “为民除害!” 他尖着嗓子怪叫一声,落地后立马遁地跑路。 黄君子跳出的地方很贼,恰好是轸水蚓出逃方向,本来他洒出的生石灰攻击不到轸水蚓,可是他预判很准,生石灰正好出现在轸水蚓去路上,等于他自己钻了进来! 生石灰粉落在轸水蚓皮肤上,嗞嗞作响。 他的逃生节奏被打破了。 “洒出生石灰!”王七麟厉喝一声抓住机会以第四字真言困住他,虽然只困住他一瞬间,但已经足够他运行金刚横练追上去拍出火焰印烧他胸口伤口! 漫天生石灰粉洒出。 夜风一吹,整个院子陷入石灰粉雾中。 轸水蚓回身一拳挫碎金刚打在他身上,王七麟被打得后退,但他接着跺地向前再以灵气绳索去困他。 八喵夜隐出现在他跟前甩出尾巴绑住了他的脚腕。 轸水蚓踢它,王七麟已经逼近再当胸给他一记火焰印! 火焰在伤口处燃烧,燃烧时间越来越久。 生石灰粉不断落在轸水蚓身上,像是滚油星子,烧的他面容扭曲。 这下子他急了,打眼一看四周冲王七麟头顶拍下想退,八喵甩尾砸开他手臂,而王七麟则运行阴阳大道含一口真阳之气冲他迎面吼出:“来!” 夜空一霹雳! 王七麟挟持气势劈手拍下,轸水蚓怪叫一声四处横移,身影一连串变幻竟然出现了四个身影,王七麟一击落空接着又是一击结果却再次落空! 轸水蚓立马跺地要飞起,结果脚一落下有一只手臂从土里钻出来拽住了他脚腕并又有一团生石灰冲他迎面而来…… 不等轸水蚓反击,人已经跑了。 王七麟杀到,轸水蚓气的厉啸一声,索性不跑了冲王七麟就去了一拳, 但接着他想起对方身上有宝甲护体,于是中途又赶紧改成上撩拳锋。 王七麟换火焰印为独钴印又转为宝山印,他知道对方速度快,索性不去与对方比力气,就是与他硬碰硬! 轸水蚓一拳打碎护体金刚但接着金刚再度出现,两人瞬间对轰好几招,轸水蚓大叫道:“不可能!” 王七麟甩出火焰轮止印,轸水蚓避开一拳捶向他头顶。 见此王七麟不躲避,抬头向上挥舞大手印结成头印。 八喵小尾巴又飞到,将轸水蚓必中的碎脑一拳变为打在肩膀上一拳。 金刚再度被打消,可是轸水蚓拳锋再度受重创。 王七麟这一记头印换狮子奋迅印,一手拍在他小腹将他拍的倒退一步。 轸水蚓要退,王七麟一口真阳之气喷出:“哪里走!” 这样轸水蚓也恼了,大叫道:“给我死!” 王七麟扫腿甩出花园里枯草飞舞,他的大手印纯熟无比,一道道大手印甩出、一样样佛家法宝变幻! 宝山印、独钴印、狮子奋迅印、头印、火焰印、火焰轮止印、三钴金刚印! 大手印四处幻现,轸水蚓面前的佛家法宝四处纵横,夜色中他隐隐看到对面有一尊佛家金刚在冲他发威。 王七麟现在就是佛家金刚! 轸水蚓心里逐渐疲惫,而且他的皮肤下开始有小虫般的东西在蠕动! 巫巫注意到这点几个起跳飞上来甩手洒出一把沙子似的东西。 轸水蚓大怒叫道:“就是你这死人放出的蛊虫!” 他挥拳逼退王七麟身影晃动出现在巫巫身后,一把抓住女孩双肩狞笑吼道:“给我开!” 但他一发力却是身躯晃了晃,巫巫像一条鱼似的游走并大叫:“七哥哥缠住他!他没有全逼出蛊虫!” 王七麟一脚踢飞一块石头又抓起八喵扔出去:“看我暗器!” 八喵后发先至踩在石头上腾空消失,轸水蚓劈手砸碎石头尖叫道:“我要……” “啪!”玄猫小尾巴凭空出现在他脑后,它先是一尾巴敲上去然后又是继续往下落,继续喵喵拳。 连续安排! 王七麟前冲,带起枯草落叶四处飞,他的身影从中杀出,当胸与轸水蚓一记对轰。 草叶被震碎成无数裂片! 两人都在后退,但王七麟接着跺地继续向前冲,身躯外放的罡风带动枯草落叶滚滚向前飞,恍若夜空中出现一条看不见的怪蟒! 好几步距离转瞬即逝,轸水蚓也是凶性大发,两人缠在一起继续轰击。 王七麟全力运转金刚横练与大手印,怒目金刚一次次出现,每次金刚归位后便是一招金刚九式,有金刚坐禅、有金刚咆哮、有金刚伏虎、有金刚镇魔,轸水蚓每一次都能一拳将它轰碎。 可是他没有注意到每次轰碎的金刚都会变幻姿势! 金刚九式既成,九式归一,成就大威金刚! 第十次出现的金刚更高大、佛光更厚重,轸水蚓挥手拍上,金刚佛光黯然,但这次没有消失…… 王七麟就在等这一刻! 大手印中途变拳头,他拉开手臂一拳轰在轸水蚓脸上,第四字真言转为内运行,全身气力归于一拳! “破!” 真阳之气喷在他身上让他苍白的皮肤变得滚烫赤红,一拳轰在他脸上更是让他七窍往外喷水! 轸水蚓往后退了几步,身上皮肤开始皱巴,他茫然的看着前方,说道:“这不可能……” 接着,倒地! 王七麟也倒在地上,但他还能坐着,九六很体贴的在他身后像个架子一样撑住他身体,八喵坐在他腿上‘呼哧呼哧’一个劲喘粗气。 它挑起小尾巴看了看,小尾巴掉了好多毛,秃了! 一人一猫对视一眼,又得勉强站起来。 王七麟看向身后,轸水蚓的法外化身已经全让马头明王给整死了,这不意外,可是徐大、沉一等人对付的轸水蚓分身竟然也已经被打死了! 一个书生在面无表情的踩着他的分身。 飞僵,辰微月! 谢蛤蟆一脸笑容的走向前来,冲他施礼唱喏:“无量天尊!七爷神威盖世,竟然以一己之力诛杀一名星宿!” 王七麟看到他后心里顿时放松下来,他再次跌倒在地,无力的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到来。”谢蛤蟆还是一脸笑容,“老道士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早知道你们能解决掉这星宿,我就带着辰微月慢些走了。” 辰微月扫了他们一眼,几步迈出跺地飞走。 谢蛤蟆笑道:“他还得去接他媳妇呢,老道士算到大人有个劫难,只好赶紧拖着他抢先上路。” 他一直冲王七麟笑,这个笑容让王七麟感觉很熟悉。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然后逐渐的回过味来:这不是自己看到八喵抓到老鼠九六学会定点定时撒尿拉屎的时候露出的笑容吗? 它娘的这么来说——老道士露出的是老父亲般的慈祥笑容啊! 261.大邪术(请到起点支持正版阅读) 这一场大战之后,王七麟实在没有任何力气了。 被榨干了。 一点一滴的体力也没有了。 他让谢蛤蟆将轸水蚓的尸体拖回去,懒洋洋的说道:“今晚我不行了,我必须……” 沉一冲上来要哭:“七爷,我的好七爷!阿弥陀佛,喷僧一定给你念足七七四九天的《地藏经》,还有往生咒,以后喷僧随身带你牌位,每次吃饭之前一定给你来一套《往生咒》。” “不是这个不行!你滚!” 王七麟很想打他,但他对付轸水蚓已经是竭尽全力了,此时没法去收拾沉一。 今夜他是超水平发挥才杀死了受伤还被水煮火烤过并中蛊了的轸水蚓,他这还有金缕玉衣护体,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双方对战,他要是能坚持三招那就算祖坟冒青烟了。 沉一愣头愣脑的问:“那你是哪个不行?” 徐大亲自推了个小土车过来,一脚踢开沉一把他放到小土车上推了回去。 路上王七麟安排了一下,他得让新收的实习生们带民夫们去吃夜宵,必须得把他的煌煌天威传出去。 这才是他要独扛轸水蚓的目的。 重振听天监威风,他可不只是说说的。 回到驿所,徐大帮他脱掉金缕玉衣,下面肌肤片片青紫,徐大看了后少见的没有调侃他。 鱼罩罩慌张的说道:“我去烧水,七爷你泡个热水澡。” 王七麟无力的说道:“我这是要是泡热水澡,怕不是会内出血而死!给我去弄点冰块,绥绥手里肯定有冰块,我得泡个冷水澡,要止血的!” 谢蛤蟆递给他一颗大药丸子说道:“不用泡澡,吃一颗止血丹再睡一觉,明天醒来七爷你还是生龙活虎。” 王七麟摆摆手道:“你不懂,泡澡是一种享受。” 主要是得让绥绥知道自己受了伤,得让她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硬汉,否则这次岂不是白白受伤? 他们还得放出青蚨虫给赵霖传递消息,又是一个星宿出现并且被斩杀,这是听天监的大事! 为了便于联系上下级,现在徐大随身带着青蚨虫,所以这事他来主持即可。 谢蛤蟆最后一个走,他拍拍王七麟肩膀说道:“无量天尊,七爷真是进步神速,很好,很好。” 王七麟冲他竖起中指。 他不知道谢蛤蟆到底是为什么跟随自己,但他知道这老家伙身手深不可测,今晚这一切恐怕也在他算计之中。 起码被他算到了,否则他怎么会出现的那么巧合? 谢蛤蟆笑问道:“七爷,你这手势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道:“这是一个手印,意思是感谢,我很感谢道长对我的照顾。” 谢蛤蟆也冲他伸出中指笑道:“老道士应该感谢你才对。” 他想了想又改成竖起两根中指:“老道士代替全城百姓谢你。” 王七麟搂着八喵和九六睡觉。 一大早他刚起床,然后内视识海看了看,又有一道青色火焰出现了。 这样他就不明白了,上次是五道红色火焰被炼成了一道青色火焰,可昨晚马头明王打死的轸水蚓法外分身得到的红色火焰至少十条,却怎么只炼出一道青色火焰? 《十八泥犁剑阵》还在炼制中,但看样子已经快炼好了,现在封面上的字迹在闪烁。 他走出门去,昨天找过他那副捕头武兴德又来了。 鱼罩罩一边哄着孩子一边说道:“七爷,武捕头很早就来了,他一直在等您呢。” 武兴德尊崇的向他抱拳行礼,说道:“七爷英雄盖世,肆虐平阳府的妖人还是被您给斩杀了,昨夜城里没有再诡异的出现水淹尸,老百姓们安心的睡了个好觉。” 王七麟摆摆手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本官算什么英雄?在座的每一位还有昨晚庇护城里百姓的每一位才是真英雄。” 沉一嘀咕道:“七爷现在说起官话来一套接一套啊,看他比耍大手印还溜。” “闭嘴。”徐大怒视他。 武兴德当没有听到这话,他又说道:“七爷,我此行到来还有一件事,府尉大人让我通知您,昨夜城防队的兄弟虽然没有抓到那个星宿,但意外抓到了一个你很关注的人——俞宁县知县大人,武威来!” 王七麟目光一凝,脸上露出笑容:“抓到武威来了?” 武兴德道:“不错,府尉大人已经从天武门弟子口中得知您有武威来作奸犯科的证据,便想邀请您一起去审讯他。” 王七麟问道:“什么时候开审?” 武兴德道:“府尉大人的意思是看您的安排,您什么时候有时间,府里就什么时候开审!” 沉一摸了摸光头哈哈笑道:“阿弥陀佛,七爷,看来武翰林真想认你做干儿子啊,这对你够好!” 武兴德微微一笑,很自觉的走出驿所去门外等候。 王七麟怒视他,道:“滚蛋,别瞎说!” 谢蛤蟆沉声道:“这次大喷子倒是还真没说错,七爷,你昨晚独自解决了一个星宿,这展现出来的实力让各方势力无不对你刮目相看啊,武翰林一定想要收下你!” 说起这点王七麟倚在了椅背上。 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斩杀一个星宿,他也很骄傲啊。 八喵九六更骄傲,它们俩一边一个站在椅子前面,九六摆出石狮架势,八喵蹲在地上直立而起抄小手,跟俩门神一样。 昨晚斩杀轸水蚓也有它们两个的功劳,联手整死一个八品高手让它们与有荣焉,它们现在感觉自己已经不是小灵兽了,而是威风八面的很叼的存在。 舒宇有些迟疑的问道:“昨晚那个,真是八品高手?” 谢蛤蟆笑道:“轸水蚓即使没有进入八品境也至少是七品境巅峰,他的实力比壁水貐要更强一些。不过昨晚不是有人告诉你们了吗?这轸水蚓受了伤……” “咳咳,”徐大清了清嗓走出来说道,“实不相瞒各位,轸水蚓正是伤在鄙人手下。” “你自称逼人还差不多,鄙人?呵呵。”沉一嘲笑他。 徐大勃然大怒,但无能狂怒。 他是真打不过沉一啊! 王七麟帮他辩解道:“轸水蚓还真是伤在了徐爷身上,不过这是小伤吧?看样子他是受过重伤的,所以才只能放出一个分身,最大的本事被限制了,那么是谁伤的他?” 谢蛤蟆摇头道:“这不清楚,不过昨夜还是七爷当记首功。” 徐大立马对王七麟竖起大拇指和中指:“这还用说?七爷的战术非常完美,以玄猫悄无声息的送蛊虫进入他体内,趁着他清除蛊虫的时候以火来攻他,火能克水,他修习的是邪术,黑狗血与童子尿都有削弱他邪术之能,这一套连环招妙啊,轸水蚓死的不冤!” 王七麟看着他奇怪的手势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大说道:“哦,大拇指代表对七爷的敬佩,中指代表对七爷的赞美,道长早上教我的。” 王七麟傻眼了。 谢蛤蟆又问道:“对了,这事情怎么会跟武威来扯上关系?我不在这短短几天,怎么发生这么多事?” 王七麟挥手道:“路上说吧。” 他将探查到的案情告诉谢蛤蟆,问他道:“武威来折磨鱼汕汕的魂魄,是不是要练十八泥犁剑阵?” 话说完没有得到回应,他诧异回头,看到谢蛤蟆呆立在了街道上。 见此他问道:“怎么了?” 谢蛤蟆失神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武威来一个小小知县,怎么会这门邪术?” 王七麟心虚的问道:“你是说十八泥犁剑阵?” 这套剑阵练法已经被造化炉给吞掉了,如果有人追着问,他还真没办法解答。 谢蛤蟆缓缓的摇头,以很凝重的口吻说道:“不是,十八泥犁剑阵确实算是邪术,但武威来会一样更可怕的邪术,甚至在这门邪术面前,泥犁剑阵纯洁的如同白莲花!” “到底是什么邪术?” 谢蛤蟆的面皮抽动了一下,缓缓的说道:“逆乾!” 王七麟狐疑。 谢蛤蟆说道:“《周易-乾》有一句话,叫做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这句话是说,乾卦所能推衍出的变化,与天道的变化是相符的,万事万物都有自当遵守的发展规律,这就是命。后面一句话说的就是,万事万物各安天命、遵循天道的规律来运转,那天下就会祥和安宁。” “逆乾,就是忤逆天道,简而言之这是一个夺命为己用的大邪术!” “放到武威来的身上,便是他发现了鱼汕汕这个姑娘的命格很富贵,有王后之命,于是他行逆乾邪术,将鱼汕汕的命格强行夺为己用!” “有一点你推测的很正确,武威来就是在折磨鱼汕汕,俞宁县的酷刑其实全用在了鱼汕汕身上,没有酷刑的时候他就会将鱼汕汕的魂魄附着在牲口身上,让屠夫去折磨她!” “他的目的是让鱼汕汕痛恨自己的命运——当人受到痛苦折磨的时候,难免会怀疑自己的命运并为之厌恶,许多人就是这样,当他们遇上命中的坎后会去质问老天爷为什么让自己这么命苦。” “如果鱼汕汕极度痛恨自己的命运,她的命格就会被剥离出来,这时候武威来又发现了一个神兽就是螣蛇,他供奉螣蛇,祈求螣蛇将这份命运逐步转移到自己身上。” “所以武威来才会在短时间内官运亨通,扶摇直上。如果不是你查出真相,那他最终很有可能完全获取到鱼汕汕的命格,拥有王者之命,未来不可限量!” 王七麟听的震惊:“还有这样的邪术?” 谢蛤蟆沉重的点头:“不错,相比之下泥犁剑阵又算什么?炼泥犁剑是要挖掘大墓搜寻阴魂未曾离体的尸首,炼化尸首为剑,然后号令尸首的鬼魂为自己所用。但这害得是死人,逆乾呢?它害得是活人,而且往往是命格富贵的人!” 王七麟光听一听就觉得可怕。 一个人的命运被另一个夺取,这人还要被反复折磨…… 难怪见多识广如谢蛤蟆,得知这邪术后都惊呆了,哪怕十八层地狱都没有这么可怕。 所以说,最可怕的是什么?不是鬼神是人心! 轸水蚓如此凶残也不过是将人溺杀,武威来呢?他夺走了鱼汕汕的命运还要反复的折磨她! 王七麟下定决心,一定不能让武威来舒舒服服的死! 他们跟随武兴德到了府衙,这时候武兴德进去传话,找到武翰林和武景湛说道:“二位大人,王铁尉已经在府衙外等候了。” 武翰林抚须道:“好,你引他去内堂,给他上茶,并告诉他我马上过去。” 屋子里除了他们父子还有一名抱着剑的老汉,这老汉年纪比武翰林大一些,面容线条刚直、脸膛通红,目光炯炯,他整个人就好像一把剑,腰背挺直如剑、气质刚硬如剑。 看到武兴德离开,这老汉不悦的说道:“翰林,你真要把吴威来交给听天监?” 武翰林柔声道:“三叔,这王七麟值得我们笼络,你看见了,他昨夜竟然独自斩杀了轸水蚓,如果不是你给我这消息,我绝不信他能做到这点!” 老汉一拍手中长剑说道:“他可不是独自斩杀的轸水蚓,这小子身边有一群好手,他有个手下背后的镂神图竟然是马头明王!还有个手下蛊术修为惊人,应当是金蛊女一脉的后起之秀,再就是他有玄猫和天狗助力,哼,有这样助力,我武夜阑也能斩杀轸水蚓!” 武翰林苦笑道:“但是王七麟才多大年纪?而且他的手下虽多,却都诚心诚意的受他调遣,这岂不是说明他更力更强?三军易得一将难求,这王七麟就是个名将啊!” 武景湛也说道:“三爷,王七麟助手虽多,可对付轸水蚓的法子却是他想出来的,而且最终也是他与轸水蚓一对一将之斩杀,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天监,但这王七麟真是个名将之才!” 武夜阑狐疑的问道:“名将名将,他就算是名将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想要造反吗?” 武景湛急忙挥手:“三爷不要乱说,我武家以信义传家,早年曾对太祖起誓永生不反,所以怎么会造反?我们笼络王七麟,并不是为了咱们武氏,而是为了……” 武翰林道:“别争执了,我们笼络人才自有道理,这王七麟就是个了不起的大才。”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又赞叹一声:“能斩杀二十八宿啊,厉害!” 武夜阑不服气的说道:“第一,昨夜的轸水蚓不知怎么受了重伤;第二,轸水蚓放出了所有法外化身失去助力;第三,法外化身遭遇屠杀让他大为惊慌,他错估了形势,以为井外来了高手,所以才自断一臂放出一个化身想以此去吸引这高手注意力然后自己逃跑,这导致了他本身的实力锐减……” “总之,他的死有原因,并不是这王七麟以真本事将他斩杀的。” 听到这话,武翰林父子对视一眼一起苦笑。 他们当然知道王七麟不是靠真本事斩杀的轸水蚓,要知道轸水蚓可是八品境的高手,如果王七麟能靠真本事斩杀他且不受伤,那他得是九品境甚至步入先天! 武夜阑见自己说不动两人,便不悦的持剑而去。 武景湛无奈道:“三爷怎么还是这个脾气?他难道看不出来吗?正是因为王七麟不靠真本事就能斩杀轸水蚓,所以我们武氏才要招揽他啊!” 武翰林笑道:“你三爷永远都是这脾气,他的剑术便是直来直去、刚猛非凡,为人自然也是如此。你大爷爷给他的评价完全正确,因心融于剑,故能极于剑!” 武景湛又说道:“但是三爷有一点说得对,我们不能随意将吴威来这孽障交给王七麟,周愈毕竟曾经为大将军效力过的,他离开朝堂也是因为给大将军……” “别说这些,”武翰林摇摇头道:“先去见王七麟,吴威来能保住尽量保住,他品性不行,可终究是个人才,唉,以后咱们会需要很多人才。” 武景湛皱起眉头说道:“不错,他的确是个人才,手段酷烈、执法严苛。但是他不像是个好色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山野村夫的小妾,竟然去害死这么一家人?说不过去。” “走吧,等他恢复健康我们问出内情不就一切真相大白?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招徕王七麟,无论如何我们得以礼接待他,若能将他为己所用最好不过。” 武翰林一弹桌面,身边茶盏盖子跳起,有茶水如一条白练般腾身而起,自动窜入他口中。 内堂是小公堂,一般是官老爷们议事和审讯重刑犯的地方。 王七麟与谢蛤蟆咬了会耳朵听见武翰林父子的脚步声,便一起站起来抱拳行礼。 武翰林满脸洋溢着热情笑容,他大步上前握住王七麟的肩膀说道:“王大人果然少年英豪,昨夜您的壮举已经传遍全城,我平阳府有你这样一位铁尉庇佑,实乃平阳百姓之福!” 王七麟抱拳道:“误打误撞,都是凑巧而已。” 武景湛向前,父子两人轮番对他一顿夸,把王七麟夸的误以为自己进了夸夸群。 最后还是他提到武威来,武翰林这才作恍然状,招手让人将他给拖了上来。 他特意介绍道:“昨夜我安排人手全城戒严,结果没碰上轸水蚓,竟然发现了武威来大人这位逃犯,一切也算是天意。” 王七麟当时对武威来是下了重手,把这货夯的很严重。 武氏估计以良药治疗他来着,但也不过才救回他一条命来,他整个人现在失魂落魄,一脱离人的扶持就萎靡倒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更没有一点往昔风采。 见此王七麟松了口气,说道:“前两天我一时冲动,下手有点太狠,险些把他给打死,真是好险!” 听到这话武翰林父子对视一眼,俱面带惊喜。 他们觉得有门,王七麟看来也不想对武威来下死手。 结果他们听到王七麟继续说道:“让他这么死了那就太便宜他了,这人必须得送去天听寺阴狱好好折磨上一些日子,然后再找鱼鳞剐宗师给他执刑,至少要剐他九千九百九十九刀!” 武翰林一怔,道:“武大人与王大人有什么血海深仇,竟导致您如此痛恨他?” 王七麟说道:“我与他没有什么仇恨,是国法要剐了他,他犯下了滔天大罪!” 武翰林诧异的问道:“滔天大罪?他为了美色害死一家四口人,着实罪大恶极,但是这用不着处以极刑吧?” 王七麟更诧异:“你们不知道他犯了谋逆大罪吗?” 武翰林这是真的吃惊了,他问道:“王大人是不是哪里搞错了?他怎么会犯下谋反之罪?” 武景湛下意识问道:“他勾结前朝余孽,意图谋反?” 王七麟摇头道:“不,他向鬼神献祭活人,以此谋求鬼神庇佑而篡位皇权。” 武翰林失笑道:“这太玄奇了吧?” 王七麟招招手,谢蛤蟆将带来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鱼汕汕的头骨。 武氏父子凑上来看向头骨上的字,看后两人对视一眼,脸上均有惊异之色。 王七麟继续说道:“你们或许知道,他修习有十八泥犁剑阵,对吧?这可是一套邪术……呃,你们不知道?” 武氏父子脸上震惊之色更浓。 王七麟不太相信他们不知道武威来修习泥犁剑阵这件事,连尹丁一个山村猎户都知道这消息,权倾平阳的武氏怎么会不知道? 武翰林厉声冲武威来喝道:“武威来!告诉本官,你真的修习了泥犁剑阵这门邪术?” 王七麟又招招手,谢蛤蟆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是打碎的骨剑。 这骨剑是以亡人尸骨炼化而成,所以练泥犁剑阵又被叫做炼剑,因为这门邪术有个很重要的过程就是将人尸炼为骨剑。 王七麟决定再爆个猛料,道:“不止如此,他还练有一门大邪术!” “什么?” 王七麟正要说出‘逆乾’二字,谢蛤蟆突然甩袖往外飞去:“无量天尊,雕虫小技!孽障哪里走!” 262.四方云动(求订阅啊亲) 谢蛤蟆突然出击,王七麟下意识抽刀站起来。 武威来身躯一颤,有一枚短箭插进他的肋下! 武氏父子大惊,武翰林赶紧挡在武景湛身前厉声道:“有刺客!” 内堂偏僻,专门用来处理隐秘案件,所以驻守在这里的衙役不多,只有两个人被使唤下手。 两个衙役修为普通,虽然反应很快抽出腰刀挡在了门口,但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帮不上什么忙。 王七麟挑开武威来肋下,看到短箭贴着他的肌肤插在了地上。 箭头发绿,这是被毒给绿了。 武景湛上前用衣袖裹住手掌拔出短箭,诧异道:“好冷的箭!” 武翰林沉声道:“小心剧毒!” 他又问王七麟:“我曾听说王大人是用暗器的好手,你可知道这枚短箭的来历?” 王七麟摸了摸怀里的八喵,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谢蛤蟆随后阴沉着脸回来,他摇摇头说道:“是个高手,我抓不住他!当初在俞宁县杀死尹丁的应该便是此人,他这次又要将武威来给灭口,不知道背后是多大势力!” 武景湛皱眉问道:“杀死尹丁的不是暗器,是有人给他吸入了断魂香。” 王七麟诧异,他到现在都不清楚尹丁是具体死因。 武景湛意识到自己透露了口风,便沉默了一下,然后勉强的微笑道:“大顶村夫妻相残案是最近全府城的重案,武威来曾经将案卷送来,我们看了仵作所撰写的查尸单,上面说他的死因是吸入断魂香。” 还是武翰林更老成持重,他挥手道:“算了,府尉大人,王大人是自己人,没什么好瞒着的。” 王七麟凝视他猜测道:“你们派人杀死的尹丁?” 正要说话的武翰林被这话给呛得咳嗽,他无奈的说道:“王大人真是敢想敢说!我们是朝廷命官,怎能知法犯法?” 武景湛补充道:“只不过我们武氏在平阳各处人脉广阔,尹丁死的蹊跷,本官派出了一名精锐仵作去给他仔细验了尸,所以才清楚内情!” 谢蛤蟆抚须道:“知府大人、府尉大人,现在来看武威来此人身上秘密重大,再由衙门扣留就不合适了,老道士建议带去我们听天监严加看守!” 武景湛立马说道:“谢道长此言差矣,这武威来依然还是朝廷命官,理应三司会审才能定罪,怎么能现在就将他下牢,而且还是下入听天监的牢狱?” 王七麟说道:“武大人,武威来此人身负机密,且修炼十八泥犁剑阵这等邪术,按照本朝律法,他理应由我们听天监捉拿、判罚。” 武景湛平静的说道:“王大人,我并非想为难您,但您是一名铁尉,而武威来此时还是一名知县,您的职位怕是不够审判他啊。” 王七麟道:“我不够,但是赵铜尉和歌帅呢?我已经得到密报,歌帅要亲临平阳府查星宿轸水蚓之事!” 一听这话,武氏父子不说话了。 李长歌是一洲玉帅,统领全洲诡案,武氏父子在他跟前可不够看。 或许武氏权倾平阳府,但他们无论如何得卖李长歌面子。 李长歌还不只是玉帅这么简单,他更厉害的是状元郎身份,曾经与他一同殿试的同窗们如今成为朝堂权臣,正所谓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每年的同期进士们都会自觉的团结到一起,他们是一股强大的势力。 即使是武氏也不敢得罪的势力。 武翰林思索了一下,说道:“不如这样,暂时先将他扣留在我们衙门里,等到歌帅到来,本官亲自将他押解去听天监,何如?” 谢蛤蟆说道:“武大人,老道士说句不中听的话,您有信心能护住武威来此人吗?方才刺客临门,您二位可有察觉?” 武景湛微怒道:“笑话!平阳府虽大、高人虽多,但还没有能在武氏眼皮底下来去自如的!” 谢蛤蟆慢慢的说道:“这人已经出现了,衙门终究人多手杂,容易混进人来。而且此人手段严酷、心狠手辣,恨屋及乌下怕是会对衙门中人造成误伤啊!” 王七麟接话道:“不错,我们听天监人少但高手不少,这样此人再有手段,也休想进入驿所暗杀武威来。” 谢蛤蟆笑道:“他若能潜进来正好,我家王大人能力斩轸水蚓,自然也能力斩这藏头藏尾的卑劣小人!” 武翰林忍不住点头:“王大人能亲斩二十八星宿之轸水蚓,确实是年少英雄、修为深厚。”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昂起头:请继续给我吹。 最终武翰林说道:“好吧,那将武威来带去驿所吧。” 他挥手招来两名衙役,抬上轿子将武威来塞了进去。 走出衙门,王七麟直接抽出刀来警惕的护卫在轿子一旁,防止有人在路上暗下毒手。 但他多虑了,一路顺风。 回到驿所王七麟松了口气,道:“看来这刺客很谨慎。” 谢蛤蟆诧异:“哪有刺客?” 王七麟更诧异:“你老年痴呆了?刚才在府衙的内堂里——不是吧?” 谢蛤蟆长笑道:“哈哈,老道士若不演上一出戏,咱们岂能将这武威来带回驿所?” 听到这话王七麟明白了,没有刺客,一切是他自导自演。 谢蛤蟆继续说道:“武氏子弟多有武道天才,但武翰林的独子武景湛不属于其一,不过他心思缜密、机敏过人,所以武氏便安排他进了衙门。武翰林此人最是爱护家人,所以老道士编造出一个刺客威胁让他放弃看管武威来。” 王七麟恍然,他回忆了一下,刚才武翰林正是听了谢蛤蟆说刺客会威胁衙门中人才改了主意。 所以,姜还是老的辣。 看到他们把武翰林给带了回来,一行人出来凑热闹。 回来换衣服的王六五得知这是一位县老爷,吓得当场险些跪下。 鱼罩罩抱着夜光笑道:“七爷真厉害,还是把这个坏官给抓回来了。”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决定对她说实话:“直接害死你妹妹和间接害死你爹的,应该就是他。” 鱼罩罩顿时呆住了。 王七麟示意其他人离开,然后将鱼汕汕的骸骨展示出来,又将相关推测告诉她,暂时隐瞒了鱼汕汕冤魂藏于死玉扳指中曾被残酷折磨一事。 谢蛤蟆跟他说过,鱼汕汕的冤魂遭受折磨后已经疯狂了,肯定失去了意识,所以将这点告诉鱼罩罩只会惹她伤心。 听完了他的话,鱼罩罩有些踉跄的连退两步,表情呆滞,失魂落魄。 她摸索着一把椅子坐下,喃喃道:“对,我该想到的,七爷,我为什么那么蠢?我真是个大蠢瓜!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师姐也说的对,我胸大无脑,我没有脑子,我是个大蠢瓜……” 姑娘整个人瞬间失去了神采,就像一株玉美人变成了石头人,光泽不再。 王七麟递给她一杯茶,柔声说道:“你、你喝点水先润润嗓子,然后哭一场吧,哭一场你会好一些。” 鱼罩罩整个人所在椅子上,蜷起双腿将脸埋进了膝盖里:“我记起来了,那个周仙人,我以前见过他!” “只是那时候他还要年轻一些,那时候我也很年少,所以记忆不太清晰。现在我才知道我见过他,他是我爹的朋友,在我和妹妹小的时候他去我们家做过客,当时他说过,我妹妹命很好!” “没错,他这么说过,我记起来了,他还与我爹爹说笑,说以后做了国丈要记得提拔老友们一把。” 鱼罩罩抬起头,眼眶里全是晶莹剔透的泪珠:“我真是大蠢瓜!七爷我为什么这么愚蠢?我、我好难过啊,如果我像你一样聪明,那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假的周仙人就应该想起他!” 这话说的挺让人心疼的,王七麟很想上去搂住她给她以安慰。 但是男女授受不亲。 于是他去拉开门将八喵和九六拉了进来,八喵很聪明,它知道叫自己进来肯定有需要自己的地方,那么需要它做什么呢? 地上有一具很非凡的骨骸! 明白了! 八喵恭恭敬敬、非常虔诚的走过去,‘吧嗒’一下跪下,低头撅屁股—— 开磕! 九六那边要正常许多,看到鱼罩罩泪流满面,便一个狼扑跳起来,扒拉住姑娘的胸口凑上去主动舔她脸上的泪水。 王七麟拎起八喵塞进鱼罩罩怀里,说道:“你搂一下八喵和九六,然后会好受一些。” 有了猫狗在怀,整个人确实好受一些。 王七麟小心的说道:“其实我说你蠢是逗你玩,就像我说沉一是个傻子一样……” “但喷僧就是个傻子啊。”沉一在门口喊道。 王七麟甩手,妖刀飞了出去! 沉一叫道:“七爷,我有个大发!” 声音戛然而止,应该是徐大捂住了他的嘴,因为徐大压低的嗓音响了起来:“你他娘真是个傻子啊!” 王七麟说道:“总之你不蠢,大鱼儿,如果你蠢,大家伙就不会喜欢你了,你看大家伙这么喜欢你……” 鱼罩罩摇摇头说道:“可我师傅说,男人最喜欢笨丫头,越是聪明的男人越喜欢笨丫头,聪明的男人从不会娶聪明的女人做妻子。” 王七麟问道:“你师傅是男人吗?” “不是。” “那不就得了?男人才了解男人,女人懂男人吗?不,她们不懂!” 这个话题不便深入讨论,他又问道:“大鱼儿,你说你见过周仙人,那你了解他吗?” 鱼罩罩绞尽脑汁的回忆着:“他就是叫周愈,跟我爹一起曾经在神都洛阳为官,后来因为一件事他们得罪了权臣,我爹被贬官、他则辞官。对,他做了和尚,但他好像当官时候就是和尚……” 后面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了,鱼罩罩更加伤心,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项链。 这是真的被自己蠢哭了。 她哭道:“对不起七爷,我太蠢了,记不得太多往事。我只记得他们讨论的是一件大事,然后爹爹他们好些人被皇帝给贬官和罢黜了,甚至有皇家子弟牵扯其中,那些皇家子弟被送去边疆,终生不得回都。” 王七麟安慰她道:“没事没事,你已经很了不起了,这也没什么重要的。” 鱼罩罩的情绪经过缓和后,之前被压制的悲伤终于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开来。 嚎啕大哭! 几乎哭的闭过气去! 王七麟叹了口气,拉开门让众人进来安慰她。 一时之间大家伙围着鱼罩罩转,没人注意到夜光。 夜光看向武威来,冷冷一笑。 沉一对王七麟说道:“阿弥陀佛,七爷,我刚才发现一件大事!” 王七麟问道:“什么大事?” “你刀尖没了。” “什么?” 沉一将妖刀拔出来给他看,一脸幸灾乐祸:“你刀尖没了!” 陪伴他历经多少血战的妖刀受到损伤,刀尖崩断! 王七麟回忆起来,震惊道:“是当时刺破轸水蚓胸口时候折断的!八品高手,这么操蛋!” 徐大问道:“要不要审讯武威来?” 王七麟看了看他的样子,过去蹲着问道:“你能说话吗?” 武威来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王七麟想了想,对沉一、徐大和舒宇招手道:“你们过来摁住他,马爷,你也过来。” 一看四人摁住武威来的架势,马明就明白干嘛了:“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 王七麟在他耳边将真相说了出来。 得知鱼汕汕遭遇,马明失声:“七爷,真的?!” 他又急忙补充道:“我不是质疑你的话,七爷,这太、太、太不是人了!” 王七麟冲武威来笑道:“你不是喜欢玩凌迟那一套吗?喏,这位马大人曾经在漠北边境的山林猛军先登营当差,专业且系统的学过鱼鳞剐,今天让你也尝尝这滋味。” 马明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拿了块磨刀石仔细打磨起来。 武威来脸色变了。 马明走上前来问道:“七爷,从哪里弄?” 王七麟说道:“武大人还是朝廷命官,所以咱不能对他的脸动手,打他的脸就是打朝廷的脸!” “他的手还要画押,也不能动!” “他的身上倒是能动,可是身上肉多,不带劲啊!” “从他鸡儿开始,怎么样?”徐大建议道。 武威来身躯猛的一颤,但他知道此时露怯只会让对方更痛快,便板着脸做冷酷无情姿态。 可惜绷紧的身躯出卖了一切。 王七麟抠抠耳朵道:“不行,鸡儿不能用刀!” 武威来稍微放松一些。 然后王七麟一脚踢了上去。 “嗷呜!”一声惨叫,武威来双眼睁大到极限,嘴巴张大到极限。 但就叫了一声,剩下的就是他一直在吸气。 见此马明笑了,他轻松的笑道:“武大人不愧是百姓父母官,真会为我这样的老百姓着想,我还愁冲他哪里下手呢,现在他主动提醒我了。” “来,给他卸下下巴,我要给他清清牙齿!” 武威来嘶哑着嗓音绝望的叫道:“你们会后悔!我干爹不会饶过你们!” 王七麟笑道:“你就是武翰林送进来的,他已经把你给抛弃了,你不懂吗?” 武威来不说话,死死的瞪着他。 王七麟作势抬脚,武威来竭尽全力并紧双腿往后收胯。 徐大狞笑:“乖乖张开腿,宝贝儿,不疼的,大爷我不像七爷那样是个初哥,动手动脚没点数,大爷老手了……” 沉一和舒宇拉开他的腿,徐大一脚抽了上去。 武威来猛翻白眼,晕了。 徐大捏开他的嘴巴,马明将刀子塞了进去。 武威来又醒了过来。 屋外树上有黑鸦哆嗦了一下,它夹紧腿摆了摆翅膀赶紧往南飞! 玩命的飞! 下午赵霖骑着他的瘦马照例率先赶到驿所,下马后他看了看驿所摇摇头,对门第五味里响起一声欢快的嚎叫:“啊啊啊!阿叔!” 巫巫连蹦带跳冲上来,跳到他背上搂住他脖子欢快的喊叫起来:“阿叔!阿叔!阿叔!” 赵霖宠溺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巫巫已经系大姑娘嘞,唔好再似细路仔噉跳脱,落嚟,阿叔有嘢要问你。” “问问问!” 赵霖走进驿所问道:“你跟随王大人身边,有冇学到咩?” 进了驿所巫巫便换成官话,兴奋的说道:“学到了!我还立功了呢!我给轸水蚓下了蛊,用触蛮氏下的蛊,我的触蛮氏太厉害了!” 听到这话赵霖脸上少见的露出笑意,他感兴趣的问道:“哦?此事还有你的功劳?” “巫巫功劳甚大,能斩杀轸水蚓,她当居首功!”王七麟笑着迎出来。 巫巫赶紧摆手说道:“没有啦,七哥哥才是最大的功劳,七哥哥猴赛雷!统帅全军、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力斩强敌!” 说着,她有些害羞了,又蹦蹦跳跳的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赵霖有一瞬间的失神:“丫头长大啦。” 王七麟将他带去停尸间,轸水蚓的两具尸首在这里。 他的本体尸首一直在脱水,现在皮肤变得皱巴巴的,整个人也小了一圈,看起来有些古怪。 分体尸首脱水的更厉害,面目都看不清了。 赵霖点点头说道:“是南方灵朱雀的尾宿轸水蚓。” 他将背在身后的一个盒子打开,一口浩然正气从中喷出,李长歌老样子出场。 看见王七麟后,李长歌忍不住上来拍着他肩膀大笑:“你呀你,总能给我一些惊喜!” 王七麟行礼却被他扶了起来,他说道:“理应当是我向你行礼,小七,你为老百姓除去了一个暴虐啊!” 绕着停尸台走了一圈,李长歌轻吟道:“轸宿凶星无敢当,人离财散有消亡,葬埋姻婚皆不利,朝朝日日有惊慌!” 徐大鼓掌,满脸钦佩:“歌帅果然大才,出口成章!” 李长歌给他一拳:“这是轸水蚓谣!你这小子,哈哈,很好很好,这首轸水蚓谣从此可以在江湖上消停一段日子啦!” 徐大腆着脸道:“卑职可不敢当歌帅给出的‘很好很好’之评价。” 李长歌用手指点他,笑容大为酣畅。 赵霖也笑道:“不错,我神州大地苦二十八宿久矣,王大人抓一斩一,哈哈,星宿不是自称我新汉灾星吗?那王大人就是星宿灾星!” 王七麟在二位大佬面前很低调:“二位大人谬赞了。” 李长歌笑道:“我们可不是在夸赞你,这都是实话,我刚才所念的轸水蚓谣你没听过吧?” “没有。” “什么意思你应该懂吧?” 王七麟对徐大伸手:秀才,请。 徐大说道:“这是一首打油诗吧?就是说轸水蚓这凶星无人能挡,碰上他就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葬埋与姻婚在这里应该分别指的是悲事和喜事,意思是不管好事坏事遇上他都不好,老百姓们日日夜夜为他而惊慌。” 李长歌再笑:“你小子的秀才果然不是糊弄上的,这首诗解读的很好,本帅有奖!” 263.暗线浮现(求推荐票!) 高兴之下,李长歌开口就是有奖,至于奖什么他没说。 徐大心里痒痒,他看向王七麟,王七麟耸耸肩。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李长歌细问王七麟怎么斩杀的轸水蚓,王七麟将过程说了一遍。 听过之后李长歌击节赞叹:“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王七麟谦虚微笑而不语。 这它娘的在说什么呢?整点能听懂的行不行? 徐大适时的捧哏,他赞叹道:“歌帅以元帅府判官卢纶的《塞下曲》来评价我家此次擒敌之举,这当真是神来之笔。不错,昨晚那环境真是堪称林暗草惊风,我家七爷挥刀迎强敌,就像李广将军遇猛虎,不过李广将军一箭没入石头中,我家七爷却将轸水蚓这强敌给斩了!”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可惜七爷一把宝刀啊,轸水蚓确实强悍,竟然能将刀尖给劈断。” 李长歌又笑着点徐大,他问王七麟道:“小七,拿你刀给我看看。” 王七麟抽出妖刀给他,李长歌看后说道:“好一把神刀!我认识一名天工,他或许能帮你修好这柄刀。” 对此王七麟倒是看得开,他说道:“卑职用刀多用刀刃,不太用刀尖,所以它虽然有所损伤,但问题不大。” 李长歌沉吟一声,道:“你此次斩杀轸水蚓立下大功,我来的着急没有给你带奖赏,不过我随身有一把剑还不错,如今你的宝刀受创,那我送你这把短剑防身吧。” 他甩袖飞出一柄剑,这剑的剑身只有巴掌长短,是一把名副其实的短剑。 它通体漆黑,剑鞘古怪,像是与刀柄一个材质,有天然纹路从刀柄一直蜿蜒向上,遍布全体。 王七麟接过短剑作势要抽出来,结果一抽没有抽动,他惊愕的说道:“这剑没有剑鞘?” 赵霖轻叹道:“王大人不识货啊,这是一柄雷击木剑,十年前黄河走蛟,歌帅随青龙王前去镇压此恶蛟立下大功。当时有九霄神雷劈落在一棵桃树上,青龙王得此桃树炼出一长六短七把神剑,其中一柄短剑便赠与了歌帅,正是此剑!” 王七麟大惊,自己手中这就是雷击木? 雷击木是九霄雷电劈开的树木所得,号称雷神木,妖魔鬼怪闻风丧胆,相传一个地方出现一棵雷击木,那方圆百里没有妖魔鬼怪敢栖身。 而桃树本身辟邪镇魔,如果再被雷电劈开形成雷击木,那威力可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雷击桃木是人间界最有力度的避邪法物之一。 他赶忙道谢,赵霖补充道:“此剑可是歌帅私人珍藏,以前咱们中洲多少金将银将想讨要此剑,都被歌帅用话给堵了回去,这次他能将此剑授予你,王大人,你心里要明白他对你的期盼啊!” 王七麟还能说什么?赶紧行礼表忠心。 李长歌说道:“此剑堪称神剑,我得到它后自知并非它的良人,所以还没有用过它,也没有给它起过名字。本帅并无其他要求,只希望你仔细给它想个好名字,日后所作所为不要辱没它的身份。” 王七麟昂头挺胸道:“歌帅放心,卑职就一句话!今日吾以它为荣,他日它以吾为荣!” 李长歌大笑:“好好好!” 看过轸水蚓的尸首,王七麟又汇报了关于书生失踪案的进展。 其实这案子进展不大,为了不让两位老长官失望,他又把关于武威来的案子给说了出来。 得知此案涉及谋逆,李长歌很是重视。 他去看鱼汕汕的骨骸,看过头顶的字后轻叹道:“命格贵如王后,此女甚是可惜。” 王七麟示意徐大将死玉扳指拿出来,说道:“鱼汕汕的冤魂似乎就在这里面,但我们一直没有将它放出来的良策。” 李长歌把玩着这枚死玉扳指说道:“徐大,本帅先前说过给你有赏,知道赏在何处吗?” 徐大惊喜的叫道:“是这枚扳指吗?” 李长歌摇头笑道:“抱歉,不是。” 徐大尴尬了。 见此李长歌又笑:“我与你开个玩笑罢了!正是这扳指,我将这扳指里的法阵拆除,以你精血再铸法阵,这样里面的冤魂就可以为你所用!” 徐大迟疑了一下,说道:“谢歌帅赏赐,但是这里面的冤魂是我一个姐妹的妹妹,我怎么能驭使她的冤魂?能不能请歌帅开恩,送这冤魂入地府投胎?” 李长歌欣赏的点点头道:“你还不错。但我无能为力,逆乾之术邪不可言,这冤魂已经跳出三界了,即使是陆地神仙来了也只能将它打散,没有办法将它超度。” 他冲扳指吐出一口白气,挥手指蘸白气就像持笔蘸墨,迅速写出一个‘道’字。 扳指红光一闪,一个与鱼罩罩几乎一样相貌的姑娘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鱼汕汕的冤魂。 冤魂只能看清一张脸,她的身躯上缠绕着一道道青色雾气,这些雾气像是锁链般层层缠绕在她身上,不断转动、不断扭曲、不断的交融,分分合合,像身上缠着大小无数青蛇。 鱼汕汕出现后一动不动,王七麟仔细看去却发现看不清她的样子。 这点很古怪,他随便一看感觉她与鱼罩罩样貌相同,好像已经看清了她的样子,但是只要聚精会神去看就看不清了。 整个鬼影恍恍惚惚,迷迷茫茫。 陡然之间,冤魂睁眼。 王七麟不防,然后便感觉全身酥麻、头脑一空,同时有大恐怖进入他心里,让他的心哆嗦起来。 他急忙捏不动明王印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这样他才回复正常。 但这时候冤魂出现在他面前了! 王七麟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后退,冤魂面容狰狞伸出手臂要撕扯他,接着一道浩然正气化作绳索将她给绑住了。 李长歌厉声道:“小七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都不能失去戒心!” 王七麟知道他以冤魂来教训自己,便赶紧收敛心神道:“谨遵歌帅教诲!” 李长歌扭头冲徐大道:“精血!” 徐大赶忙往外走。 见此赵霖叫道:“你做什么?没听到歌帅要你精血吗?” 徐大扭捏道:“是、是啊,我这就出去弄点精血出来,这总不能在在这里,是吧?” 赵霖气急,说道:“歌帅要的是你精血,不是你的精和血!张开嘴伸出舌头!” 徐大张嘴吐舌头。 赵霖更气了:“让你把舌头伸直了,不是要看你的舌苔!” 徐大尴尬,急忙伸直舌头。 李长歌甩手挑破他的舌尖取出一点鲜红血珠,血珠一分为二,一份进入冤魂头顶一份则融入死玉扳指。 他又对徐大说道:“说‘收’。” “收!” 鱼汕汕的冤魂进入死玉扳指,李长歌再度吐出一口白气,依然蘸气如泼墨写下一个字:正。 正字出现进入扳指,他将扳指扔给徐大道:“好好保存,武威来好狠的手段,竟然将这姑娘的魂魄炼成了恶鬼!” 然后他又说:“另外我看你舌苔发现舌尖、舌中、舌两边有红点、芒刺,说明你心火亢盛、胃肠热盛、肝胆火旺,平阳府里没有勾栏院吗?偶尔要泄泻火的。” 徐大顿时激动的不行:奉旨嫖啊,准备冲! 李长歌要提审武威来。 王七麟心虚的将他拖上来,这货被自己收拾的很惨,本来经过武氏的诊治他已经恢复了一些精神气,但让他一折腾,武威来成功恢复成有气进无气出的状态。 见此李长歌瞥了王七麟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暴力审讯不是什么高明手段。” 王七麟讪笑道:“我给他暴力不是为了审讯,而是为了出气。” 李长歌点点头:“那随意。” 他挥手甩出一团白气,一把拍进了武威来额头中。 武威来精神一振,接着李长歌厉声道:“正气长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武威来,说,你为何害死并残酷折磨鱼汕汕?个中隐情给本帅全数道来!” 随着他的诗念出来,武威来忽然开始流泪。 听到他的询问,武威来哭着说道:“罪官委屈,大人为我主持公道。罪官也是一枚棋子,我师傅周愈得罪了武氏,于是他才想出这个恶毒手段。他以前朝中为官的时候曾经有个好友叫鱼独清,这鱼独清有两个……” “等等,你师傅周愈——是祠祭司郎中周愈?”李长歌猛的打断他的话。 武威来哭道:“罪官不知,只知道他曾经在神都洛阳为官,当年掺和进一件……” “闭嘴!”李长歌又是一把拍在他额头,一缕白气飞出被他收走。 他对众人说道:“武威来的确犯下重罪,本帅要将他带走送去天听寺。赵大人,你给我将他送去郡城。王大人,你继续追查书生失踪案,武威来的案子你给他结案吧,后续移交给天听寺处理就好。” 王七麟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武威来身上还有什么大机密? 李长歌化作一团白雾消失,赵霖则让他安排车马,然后将武威来给提走了。 王七麟问道:“赵大人,还有轸水蚓的尸体呢?” 赵霖回头道:“银将太霸大人会亲自来处理它。” 徐大很热情的问道:“赵大人,不留下吃个饭再走吗?都到饭点了,晚上我安排,怎么样?” 赵霖加快了行车速度。 不多会鱼罩罩抱着夜光跑来,急匆匆的问道:“七爷,害死我妹妹的凶手被带走了?” “是被抓走了,听天监要严格审查他,放心,酷刑少不了。”王七麟安慰她。 鱼罩罩还是失望。 于是王七麟决定将另一个秘密告诉她:“那个,你妹妹的魂魄没有消散……” 鱼罩罩惊喜。 “但是没有意识了,她现在成了一个冤魂。”王七麟赶紧补充道,“你不要抱有太大希望,她不知道你是谁了,也没有任何感官和感情了。” 鱼罩罩使劲点头。 徐大招手道:“那你抱着孩子跟我进屋。” 鱼罩罩警惕的看着他。 徐大无奈道:“你以为大爷什么人?你妹妹冤魂暂时居住在我这枚扳指里。” 鱼罩罩赶紧跟上去高兴的进屋。 八喵和九六对视一眼,然后八喵小心翼翼的跑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九六则站起来扒拉着门板透过门缝往里看。 王七麟拎走一个拖走一个,骂道:“小小年纪不学好,都它娘徐大你教坏的!” 大顶村案件总算了结,又有一名知县在他手里伏法。 次日他亲自去找武翰林汇报消息,告诉他李长歌已经提走武威来的事。 武翰林很吃惊,问道:“歌帅亲自提走了武威来?” “对,要送进天听寺续审,他说这案子不算完结。”王七麟面色沉重的说道。 他故意给武翰林施加压力。 武威来作恶多端,武氏不可能毫无所知,他们一定还有什么勾结。 但武翰林并没有表现更多,他冠冕堂皇说了一些诸如‘他武威来看起来浓眉大眼没想到竟是这般法外恶徒’、‘本官失责竟推举此等狼心狗肺者为父母官’的废话,然后又说内心愧疚,要亲自上表请罪等等。 王七麟一看没有自己需要的消息,便索性打道回府。 就在他走出衙门口的时候,有人在身后说道:“王大人,这是您的钱袋吧?” 天枢镇的副捕头武兴德捡起一个钱袋给他递过来。 这钱袋还真跟王七麟的一个样式、一个料子,于是他下意识接手但又摸了摸怀里,结果摸到了钱袋,他正要否认,却看到武兴德给他使眼色。 王七麟便默默的收下了这钱袋。 钱袋很轻,他回到驿所后打开,里头只有一张字条:午时,摇光镇,黎家老院,静候七爷。 字迹是武兴德的,王七麟曾经与他一起去走访过轸水蚓案受害人,看过他写的字。 入夜,他静悄悄的出门,再度去了黎家老院。 旧地重游,别有一番感慨。 他到了黎家老院门口后,有人从门外老树上跳了下来道:“卑职见过七爷。” 王七麟看向武兴德,皱眉不说话。 武兴德冲他抱拳,说道:“请七爷明察,卑职是文槐先生的人,此次找七爷到来有要事。” 王七麟问道:“文槐先生?你是刘博大人安插在武家的人?” 武兴德点头说道:“不错,卑职本是武家旁系一名子弟,当年曾经受过文槐先生救命之恩,为了报恩,卑职潜伏在武氏给朝廷效力。一直以来卑职独来独往,内心深感彷徨,如今七爷到来,卑职总算找到主心骨了。” 王七麟说道:“外面难免有闲杂人等经过,咱们进院子去说话。” 见他要从门口走进去,武兴德急忙拉住他说道:“七爷别走正门,请随卑职走侧门。” 王七麟想到上次来这里对付轸水蚓,八喵也引他走侧门,便问道:“为什么不能走正门?” 武兴德低声道:“多年前灵阳道长曾经来过此地,他想要破解老院的诡异,但最终无功而返,只是留下话说这院子很邪异,以前的大门有古怪,好像是那门化为妖灵了。” “老院人员失踪就是大门化作的妖灵所为,后来武氏前来调查,不知道他们查到了什么,反正就把大门给毁掉带走了,知道这事后,大家伙就对院子大门敬而远之。” 王七麟道:“既然老院邪异,那武氏怎么不拆掉它?” 武兴德凝重的说道:“实不相瞒,武氏行事诡秘,文槐先生说他们有什么大图谋,所以才安插卑职在武氏做内应。” 王七麟心里一动,问道:“勾结前朝余孽,造反?” 武兴德摇摇头说道:“七爷恕罪,卑职在武氏地位太低,探查不到什么核心机密,所以不清楚此事。” 进门后他们随便找了间屋子进去,武兴德给王七麟施礼,然后说道:“实不相瞒,七爷,轸水蚓迫害百姓案其实是卑职在压着,卑职等您回到府城后优先汇报于您,目的便是想让七爷解决这案子,重振听天监威名。” 王七麟点头。 这点他也注意到了,当初他去走访案件的时候发现府城衙门对这案子很陌生,原来是案子被武兴德给压下了。 他一听武兴德这话便明白了许多事,其实武兴德将案子汇报给他也是在考验他,想看看他的水平,然后再来决定是不是暴露自己。 后来他将案子一举侦破,并且还亲手斩杀了轸水蚓,这给了武兴德信心,让他决定今夜与自己联系。 从这点他想到了沈三,沈三会不会也与刘博有关呢? 因为沈三也算是考验过他,发现他罩不住尹丁后就没有与他做过多交流。 收回心神,王七麟问道:“你今夜见我是为了什么事吗?” 武兴德说道:“是的,七爷,刘大人传来消息要卑职转达于你。第一个消息是,平阳府内有反贼在活跃,请七爷注意查询他们消息。” 王七麟翻白眼,这不废话吗?他已经碰上轸水蚓这个反贼了。 武兴德说道:“第二,武威来与武氏关系紧密,他能有今日全靠武氏扶持,所以尽管武威来已经被歌帅带走,但七爷您务必不要断掉这条线,武威来身上还有秘密可以挖掘。” “第三,武氏嫡系景字辈中的天才武景辉于八月被发现死在神都天师殿的练功房中!” 王七麟猛的抬头,问道:“这个消息什么意思?” 武兴德一怔,道:“七爷明鉴,卑职愚钝,并不知道这些消息都是什么意思,卑职是个传话筒,只是把文槐先生的消息传给你。” 王七麟问道:“那武景辉具体死亡事件有数吗?” 武兴德摇头,说道:“武景辉当时在练功房内辟谷半月修习一门功法,然后到了辟谷期结束的日子还没有出现,天师殿的人进去一看,发现他已经离奇暴毙。” “暴毙原因?” “走火入魔!” “能确定吗?” 武兴德苦笑道:“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但刘大人传给我的信息是这样。” 王七麟点点头道:“还有吗?” 武兴德说道:“第四点大人想必已经知道了,以前与武氏势如水火的杨左其实是武氏养的一条狗,但他具体去了哪里不清楚,朝廷和你们听天监一直在调查他,可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264.拐子入城(起点正版) 武兴德的出现,倒是让王七麟轻松许多。 他是平阳府城中的地头蛇。 此人平时很低调,没什么存在感,可一旦出手便是直中要害。 就像这次他联系了王七麟,然后就把矛头直接指向武氏。 王七麟回到驿所后立马召集心腹们开会,将得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听完后徐大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冯先生这人才华出众,少时便连中小三元,按理说他此生应该前途贵不可言。武景辉这人咱倒是不知道什么情况,可是他能成为天师殿中最年轻的天师,这前途算是贵不可言……七爷,大爷我有个推测!” 王七麟说道:“武氏将冯亮的命格转移到了武景辉身上,武景辉扶摇直上,冯亮却泯然众人,是么?” “冯亮正是知道这点,所以才绝望自杀,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不管怎么读书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是么?” “冯亮之前有两个好友武景朝和苏南,其中的武景朝是武景辉的弟弟,冯亮曾经向苏南说,武景朝接近自己只是要弥补自己,是么?” 徐大一怔,颓然坐下。 错失装逼良机矣。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嘿嘿。” 王七麟站起来说道:“可是有一点说不通,逆乾之术的施行,需要被害人苦受折磨厌弃自己命格,冯亮虽然没了远大前程,日子过的却优哉游哉。” 徐大说道:“七爷,我觉得武景辉掠夺了冯先生命格这回事已经是三指捏田螺,十拿九稳的了。” 他看向周围说道:“我有一个猜测,武氏施行了逆乾邪术夺走冯亮命格给武景辉,武景辉扶摇直上、前途无量,冯亮凑巧之下知道了这件事。” “但这件事不足以让他自杀,他将自己埋葬在土坑中或许也不算自杀,这可能是一门法术。法术的作用一是让他解放阴魂,二是破坏逆乾邪术,然后掠夺了他命运的武景辉死亡!” “你看,冯亮自杀却保住了阴魂,以阴魂游历大江南北、大好河山。而武景辉却遭到了逆乾邪术的反噬,在闭关的时候惨死!” 王七麟听后沉默的点头。 这个猜测还真挺靠谱的。 阴差说过冯亮已经死了、鱼汕汕阴魂犹在,但明明冯亮也是阴魂犹在,那会不会是武景辉掠夺了冯亮命格,他的死亡让地府以为是冯亮死了? 他们围绕着这个话题讨论起来。 沉一悄悄问马明:“阿弥陀佛,马爷你听懂他们的话了吗?” 马明道:“听懂了,怎么了,你听不懂?” 沉一摸了摸光头道:“阿弥陀佛,你胡说什么?喷僧当然听懂了,你都听懂了喷僧怎么会听不懂?” 猜测终归是猜测,还得需要证据。 王七麟还有许多疑点想不通,现在案件最大的问题卡在那六十三个失踪的学生身上。 六十三个学生难道都成了逆乾邪术的受害人?被武氏一起给掳走迫害了? 这个猜想很扯淡。 看着他依然闷闷不乐,徐大安慰他道:“七爷放宽心,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看咱现在来了平阳府还没有一个月呢,已经查出这么多事,后头咱慢慢查,肯定能把案子查清。” 沉一说道:“就是啊,而且咱现在已经知道幕后凶手的身份了,肯定就是武氏,诸位说对不对?咱找不到证据,大不了就伪造证据,反正就是搞掉武氏就成了,诸位说对不对?” 谢蛤蟆翻白眼,轻声唱喏:“无量天尊,这种货色幸亏没有拜在我三清门下,万幸万幸。” 听到这话沉一立马行礼作揖:“无量天尊,三清在上,弟子给您三位问好喽!” 谢蛤蟆气急。 王七麟摆摆手道:“这时候就别耍嘴皮子了,案情还没有定下,咱们还有许多路要走呢,大家别掉以轻心。” 顿了顿,他看向众人缓缓说道:“武兴德此人,未必可信。他是不是刘大人安插的眼线还不好说呢。” 办的案子多了,见到的人鬼妖魔多了,他对人心越来越敬畏。 除了谢蛤蟆、徐大、马明和沉一这三个半人,其他人都他信不过! 将府城这边的事情拾掇了一下,王七麟又带人去了一趟烂陀寺。 寺庙没什么问题,可惜那位海外高僧去往他处传法去了,他们扑了个空。 不过王七麟这边也有独特的收获,造化炉将《十八泥犁剑阵》给炼化成功了。 炼出来的依然是一个剑阵,叫做《八部天龙剑阵》! 八部天龙者乃是八魔怪,但却隶属于神道,八部者,一天众,二龙、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 它们八位是佛家护法神,八位皆非人,《法华经:提婆达多品》有云:“天龙八部、人与非人,皆遥见彼龙女成佛。” 这八部天龙剑阵与十八泥犁剑阵有相像之处,其中十八泥犁剑阵是御鬼飞剑,而八部天龙剑阵则是御八部飞剑! 一个是驱鬼,一个是御神,二者真是云壤之别。 八部天龙剑阵的玄妙之处便是御神,若能炼成八剑请来八部,那不说上天入地唯我独尊,但王七麟确实可以在阳世间横着走,万夫莫敌,八部神可以助他横推天下。 这剑阵威力强大,练起来自然艰难。 所以它虽然威力无穷,可王七麟看过介绍后却大为失望:别的不说,他怎么去请八部天龙们来给自己御剑? 实际上这不是阳世间该有的剑阵,也不是给阳世间的人准备的,这次造化炉给他弄出来一个屠龙技! 御猫御狗他倒是在行,八喵和九六这会就在他床上搂在一起酣睡呢,可是这没用,这猫狗会耍贱但不会耍剑啊。 王七麟随随便便将秘籍给翻看完毕,秘籍焚烧,他的脑海中出现一套磅礴玄妙的剑阵运行之术。 详细了解了这剑阵后他又松了口气,这剑阵并非完全没有用,它是御八部飞剑,但并非是必须有八部天龙才能使用。 这剑阵本质是以意御剑,只是若有八部天龙相助,那他可以以意联动八部天龙,驾驭它们为自己所用。 即使没有八部天龙相助,这门剑阵也是很凌厉的佛家功法,它有佛门大气运加成,斩鬼除妖是一门好手艺。 王七麟想摸出李长歌刚赠与他的雷击桃木剑准备御剑试试,结果一摸一个空! 他无奈的闭上眼睛去看识海中的造化炉。 辛勤的造化炉又开工了,这次一道青色火焰在炼这把雷击桃木剑,还有一道青色火焰在燃烧。 这样他便明白了,现在造化炉多了一道工序,螣蛇可以以五道赤色火焰炼成一道青色烈焰,但这跟造化炉炼化万物一样,也得需要时间。 见此他很开心,这个不知道怎么弄到手的傻螣蛇本事很大,它将赤色火焰变为更高等级的青色烈焰,能将量变引发为质变。 要知道红色火焰普通的大鬼就能获取,而青色火焰得从恶鬼身上取得,王七麟碰不到几个恶鬼,碰到了要收拾恶鬼也很难。 所以一直以来他只得到过一道青色火焰,还不是凭他本事得到的,是无极浮屠镇压了丁副将阴魂后让他捡了个漏。 了解了造化炉前后变化他开始练剑,此剑阵威力无穷,王七麟先自行找一把剑开始练。 按照《八部天龙剑阵》的秘籍上所记述,练这门剑阵所需的不是普通的剑,必须得是夺过命起码碰过血的。 而且还得是在子时练剑,因为这练剑的法子很邪,它不能随便练,要斩杀东西,最好是斩鬼,其次是杀人,最次是宰杀牲口。 王七麟只好先去找剑,平阳府号称武平阳,这里男子人人带刀带剑,要找到一把见过人命的剑很轻松,天武门内有的是: 武氏子弟崇尚惩凶除恶,他们经常要行侠仗义,什么山贼、流寇、采花大盗,他们要定期清理的。 但王七麟不想从他们手中拿剑,这得欠人家一份人情,他自己去买了一把利剑,准备自己行侠仗义。 他问徐大道:“徐爷,你不是市井之王、街头霸主吗?给我找个能行侠仗义杀人的活。” 徐大笑道:“七爷你什么时候这么彪悍了?你杀鬼能下得去手,杀人?我看够呛!” 王七麟不屑的说道:“我又不是没杀过人,少屁话,找个机会咱们去行侠仗义!” 这时候一个叫大吊眉的力士走出来说道:“七爷您要行侠仗义?那卑职鲁莽了。” “你说。” 大吊眉说道:“我邻家兄弟丢了个孩子,一个刚两岁半的男娃子,根据卑职打听,是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用糖葫芦和一些小玩意儿将他给哄走了,卑职猜是有城外的拐子进城了!” 听到这话鱼罩罩赶紧跑出门去抱住正趴在树下跟黑豆一起掏老鼠窝的夜光,回来后她紧张的问道:“平阳府也有拐子吗?” 夜光挣扎,指着黑豆喊道:“哥哥!窝窝!窝窝!” 黑豆抹了把鼻子说道:“光屁股要跟我继续掏老鼠窝!” 鱼罩罩吓唬他道:“你们两个小心点,没听到城里来了人拐子吗?小心把你们小孩给拐走!” 黑豆胆小,立马惶恐的冲夜光摆手:“我们不出去了,人拐子最吓人,他们会把我们变成乞丐,变成乞丐太可怕了,就只能捡人家不吃的来吃,可是人家不吃的咱们也不爱吃,所以不能被拐走。” 王七麟很痛恨人贩子,他一拍手中利剑说道:“去查这个案子,抓拐子!” 大吊眉一听这话大为兴奋,叫道:“好嘞,七爷您跟我来!” 丢了孩子这家人住在天权镇,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赶了过去,这家人里正愁云惨淡,一个老妇女抱着个虎头帽子在流眼泪,旁边还有几个老娘们或者在安慰她、或者咒骂人贩子。 大吊眉进门喊道:“二姑、二姑,快出来,我把我们听天监的铁尉大人带来了!他愿意帮你家找阿虫!” 听到这话屋子里跑出来五六个上了年纪的妇女,二姑看到王七麟一行人后立马跪下了,哭着喊道:“听天监大老爷!青天大老爷,救救我家阿虫,大老爷开恩啊,大老爷,我给你供长生位,救救阿虫呀!” 其他老妇人也纷纷下跪磕头,口中直喊‘救苦救难大老爷’。 旁边扶着二姑的一个老妇女哀愁的说道:“大老爷一定要找到阿虫呀,他是我这姊妹的心头肉,若是找不回阿虫她会上吊的!” 这老妇女与二姑显然关系很好,说着说着流下泪水,惹得二姑更是伤心。 大吊眉上来低声说道:“这个老太叫油老婶子,以前也有个孙女被人拐走了,她老伴为此而上吊自杀,是个可怜人啊。” 王七麟扶起她们道:“时间紧急,无关的话不说了,直接告诉我你们已经掌握的情况,还有把孩子生辰八字、随身衣服和玩具拿出来。” 老妇人抹着泪说道:“阿虫两岁半,会跑了,他有这么高、脸蛋圆圆的,长了一些麻子,我我,我怪我呀,都怪我!前天我领他去要喜馒头,人太多,我说阿虫你等着,然后我去抢、抢喜馒头……” 徐大不耐要打断她的话,王七麟沉着的摇头。 “我抢了好几个喜馒头,然后回过头找阿虫,找不到了,有人说一个蒙着脸看不清样子的女人将他领走了,给他糖葫芦吃就把他领走了。大家伙赶紧去找,可是找不见了!” “怪我、都怪我,家里穷,孩子吃不上糖葫芦,馋呀……” 泣不成声! 油老婶子双手合十说道:“阿虫奶奶你先别自责,官老爷一定能找到他。官老爷行行好,一定找到这孩子,要不然我姊妹心里的槛怎么能过得去?这不得把她逼得上吊?” 大吊眉路上说过了,阿虫是这家人头一胎孩子,而且是个健康的男娃,被全家当成宝贝疙瘩。 这样的家庭如果丢了长孙,那作为责任人的老太太自己就会逼死自己! 所以王七麟特别痛恨人贩子! 用人贩子祭剑最合适。 老妇人絮絮叨叨,王七麟听完之后直入要害:“你放手阿虫到你去找他,之间相隔多少时间?” “很短呀,就那么一会呀。”阿虫奶奶哭道。 “然后人就找不到了?”王七麟问道,“立马去找,就找不到了?” 阿虫奶奶旁边的油老婶子说道:“找不到了,官老爷,我们都去找了,还有乡邻们一起帮忙,立马穿街走巷,但就是找不到人!许多人一直在帮忙找,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人!” 大吊眉皱眉道:“孩子也出去帮忙找了?我不是不让孩子们出门了吗?” 油老婶子急忙说道:“小孩子没有出门,出去的都是大孩子,至少是像我孙子大桃那么大的孩子。” 他们讨论声中,谢蛤蟆已经以四柱寻物术完成了测算。 当初八喵离家出走就是用这术法测出来的,所以王七麟对他很有信心。 谢蛤蟆算完后脸色很不好看。 王七麟让徐大跟老妇人交流,他拉走谢蛤蟆低声问道:“没算出来?” 谢蛤蟆也低声道:“无量天尊,什么都算不到!” 王七麟很失望:“道长你这本事……” “不是老道士本事不到家,是孩子生机已断。”谢蛤蟆打断他的话说道。 王七麟一愣。 谢蛤蟆苦笑一声:“这门寻人术靠的是一口生机活气,生机活气在,与八字有所联系,这样多少能找到些线索,但我一点线索都找不到,那这有两个可能,一是有高人遮住了这孩子的生机活气,二是……” 他摇摇头。 王七麟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倒是九六这边蹦蹦跳跳、呲牙咧嘴,它显然做好了出击准备,就差喊一声‘王牌飞行员申请出战’。 见此王七麟心里一喜,他挥手道:“开门,放九六!” 大门拉开,九六一马当前窜了出去。 小狗腿挥舞飞快,九六抽动鼻子一路奔跑,小短腿摆动超快,就跟飞起来了一样。 他们追随九六先顺着街头转了转,九六穿过巷子跑到了一家刚刚建成的房屋跟前,大吊眉喊道:“七爷,这就是二姑带阿虫来抢喜馒头的人家。” 喜馒头是当地一种欢庆新屋落成的风俗,当一座屋子建成上主梁的时候,周围邻居回来道喜,主人家为了给房子沾上喜庆气,就会在屋顶往外撒写了红喜字的小馒头往人群里扔,人们喜悦的哄抢馒头,留下喜庆气。 屋子门口还有许多泥土砖石,九六在一处沙土中奋力刨挖。 王七麟挥手示意众人去帮忙,他沉着脸对谢蛤蟆说道:“尸体在这里?” 结果九六带人挖了一阵却挖出一个小喜馒头…… 沉一摸了摸后脑勺道:“无量天尊,这小狗日的饿了啊。” “滚蛋,别说瞎话的时候就把我们三清道祖拉出来。”谢蛤蟆给了他一拳。 九六在馒头上嗅了嗅,又往东跑去。 王七麟反应过来,说道:“这个喜馒头是阿虫扔掉的!” 小馒头被啃了一口,上面留有阿虫口水,九六正是循着这味道来的。 巷子口有一群乞丐依偎在墙根下晒太阳,大乞丐躺在地上,小乞丐围着给他抓虱子。 九六冲着其中一名庞大乞丐扑去,大乞丐惊喜:“好俊的小白狗!抓它!” “嘿哟,好运气,吃狗肉!” “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 乞丐们激动的向九六围去,满脸贪婪、双眼放光,这把九六吓得打了个哆嗦:从出娘胎没遇到过这么可怕的事! 八喵从天而降,英雄救美! 它跳到九六跟前先站起来用前爪拍了拍小狗头安抚它,接着尾巴一甩,小尾巴嗖然飞出将扑上来的一个少年乞丐给砸倒在地。 后面大乞丐赶来了,八喵跳起一人高,四爪挥舞喵喵拳! 照例,它从上往下落,落到地上后一套喵喵拳已经打完了。 大乞丐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惨叫声惊天动地。 一套乞丐服更破烂了,雪白的棉絮四处飞…… 这时候王七麟等人已经赶来了,看到听天监的官服,乞丐们吓得赶忙往后退,还有人陪笑道:“官爷你们请,这猫狗归您们,只有诸位官爷才配得上吃这等狗肉。” 九六冲肥胖乞丐蹦跳,六六六的叫个不停。 王七麟甩头,徐大如狼似虎扑上去一巴掌拍飞前头的大乞丐,他将肥胖乞丐抓了出来道:“嘿哟兄弟,你这乞丐干的可以啊,比它娘老子还要肥,怎么养的?好吃好喝啊!” 胖乞丐惊慌的说道:“官爷,我其实是水肿,就是脸肿,你看我身上没有什么肉!” 九六却站起来,伸出一条爪子指着他然后扭头冲王七麟叫唤: 爹,臭胖子有问题! 265.捣灭老巢(求订阅) 王七麟拉开这乞丐的衣服看了看,宽大的衣服下确实不是个肥胖的身躯。 他只是脸大,身子还挺瘦的。 然后他便想起二姑的话:发现孩子丢失,乡邻们立马帮忙寻找,但是已经找不到人了! 这不正常! 人贩子面目陌生,大吊眉猜测说是外地拐子进城,那他们对周围的住户和街道不会很熟悉,无法带着孩子短时间内逃走;那如果他们提前来踩过点了解过街道,不至于没有一个人见过他们! 胖乞丐宽大的衣服让他有了个猜测—— “前天上午你塞进衣服下藏起来的孩子,现在在哪里?” 胖乞丐愕然:“啊?大人您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马爷,上酷刑!”王七麟打断他的话直接下命令。 马明冷着脸抽出小刀走上来。 王七麟指着几名乞丐厉声道:“全扣起来,他们绝对知情,全给我上刑,我不信他们都是硬汉子!记住,只要一个人能透露消息就行,其他的全给我斩首示众!” 乞丐们又是磕头求饶又是在地上打滚哭嚎,一个大乞丐壮胆喊道:“快来看,听天监欺负穷人啊!” 王七麟一把抓起他来将他棉袄中的棉絮给掏了出来,说道:“这么雪白松软的棉花,是今秋刚收上来的新棉吧?穷人?呵!能用得上当年新棉做棉袄的你说自己是穷人?!” 沉一给了他一巴掌,当场打的吐出半口牙:“无量天尊你娘个臭逼,贫道还没用上今年新棉的冬衣呢。” 徐大有经验,他直接踹开邻近一家人的门说道:“全带进去,外面怕是有他们眼线,这是丐帮!” 马明小刀一挑,胖乞丐的一个指甲便撬了起来,他的胖脸顿时扭曲了:“官爷官爷,我招、全招,但我啥都不知道,这里虎哥才是领头的,虎哥、虎哥你说句话呀。” 虎哥就是穿了新棉衣的大乞丐,他倒是骨头硬,直接捡起一块砖头砸在手臂上,当场将手臂给砸断了,满嘴鲜血的往外喷: “来啊!不就是折磨老子吗?上刑,有种你们就上刑!老子不怕死、不怕疼,它娘的叫一声就是狗娘养的!” 马明轻蔑一笑。 这时候巫巫挤进来叫道:“让我来让我来!正好我缺一个趸盆,就让他给我做趸盆!” 她手掌一翻,手上出现一个小盒子,小盒子打开,里面爬出来一群花花绿绿的小虫。 巫巫开心的说道:“把他下半身皮肤切开,然后我把血饲虫放进去,这样他的生命力会非常顽强,我见过有人心脏破了个洞还活下去了呢。不过他会很痛苦噢,因为他得吃自己上半身的血肉,他吃别的都会吃不下去,只有自己身上的血肉对血饲虫来说才是美食,他吃肉还是要喂养血饲虫……” 乞丐们脸色变了。 马明干笑道:“是不是有点残忍?” 巫巫惊奇的说道:“这有什么残忍?他有没有家人?最好是孩子,如果有的话才残忍呢,我们南疆有个刑罚叫血亲换粮。就是谁犯了大罪,那就在他和孩子身上一起种下血饲虫,这样让孩子吃他的肉,每天吃多少就能获得十倍的粮食奖励。” 虎哥呆滞了一下,猛的大叫:“我是狗娘养的!我说,我什么都说!” 巫巫鼓励他道:“别说,你坚持一下,待会再说!” “不不不,我现在就说,我什么都说!”虎哥嚎叫道。 巫巫安慰他道:“你能不能硬汉一下?其实种下血饲虫也有好处呀,你的生命力会很顽强,哪怕以后你的伤口长满了虱子呀狗豆子呀也没事,即使它们长满你全身,你到时候呀,会看到皮肤下有许多小虫在打架,你虽然很痛,可是却不会死……” 虎哥干脆利索的指着正北方向道:“被拐来的娃子全送去摇光镇了,摇光镇有片废宅巷子,武丐帮的弟兄都在那里,他们都在里面!孩子也在,我交代,官老爷我交代,有个孩子的兄弟找去了,你们快去,他们怕是要转移!” 王七麟对巫巫竖起大拇指,巫巫轻松的说道:“洒洒水啦。” 他们兵分两路去堵摇光镇的废宅巷子,这是一条短巷子,地势低矮,一旦下雨城里的污水就会灌进来。 巷子里头住的全是流民、乞丐,只要找到活的人就会从这里搬走,因为这地方实在不像话。 王七麟率先赶到,一个身穿破旧袈裟、长眉白须的老和尚摇着头从对面走来,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唉,真是晦气,这里的人比贫僧还要穷困呀,贫僧真是昏了头,竟然来这里化缘……” 他要从王七麟身边走过,王七麟猛然出手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到了墙上,道:“背一段《楞严经》!” 老僧一愣,很娴熟的说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祇桓精舍。与大比丘众……” 王七麟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说道:“武丐帮的人?你被捕了!” 老僧愕然道:“大人这是什么话?贫僧不明白您的意思,您看您让我背楞严经我不是背出来了吗?” 王七麟狡猾一笑,说道:“心里没有鬼的和尚,若是被官员忽然抓住要求背上一段《楞严经》,你说他应该是什么反应?是该质问官员还是老老实实的就背诵佛经?” “你心里有鬼!我们听天监专门抓鬼,所以你走不了!” 后面脚步声响起,老和尚猛的面色一变拉开架势吼道:“阿弥陀佛,施主欺人太甚……” 王七麟挥手格挡住他摆出的长拳,接着气贯手臂挥手化作长虹,一拳击出,老和尚被打的倒飞出去。 实力差距太大了! 老和尚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他叫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好不讲道理!贫僧哪里得罪你了?” 王七麟双手合十冲他行礼,说道:“大师明鉴,本官正在查一桩大案,所以若有得罪,那便得罪了!” 一声尖锐的口哨响起,十几个壮年乞丐从巷子一侧的破旧屋子里纷纷杀出。 持刀持剑,舞枪弄棒,很嚣张。 王七麟知道这些乞丐都是恶丐,而且肯定都与人贩子相关,所以毫不留情,上去就下狠手。 他抽出利剑正面向前,无需套路、无需运功,他只需要御气向前,只见劲风席卷,他一步跨出人如虎跃,手中利剑如虎挥爪—— 当头一个恶丐的头颅飞了起来! 鲜血喷出三尺高! 恶丐们却是凶悍嗜血,见此并不恐惧,而是围上来挥刀劈棍,悍不畏死。 徐大带队杀到,他天生神力挥舞狼牙棒像挥舞玉米秸秆,一棒子夯在一条恶丐头顶当场让他脑袋爆炸! 王七麟手中长剑一转,剑刃带着寒光照耀的四方发亮,长剑像放倒的风车般转动,左右两个恶丐的头颅一起飞了出去! 一个照面四个人被人整死,恶丐们的斗志垮了,纷纷扔掉武器跪地求饶。 王七麟冲徐大厉声道:“先抓人!” 大吊眉等人气势汹汹的冲进屋子里,他们搜索了每一间屋子,前前后后抓出来四十多个乞丐,其中有十个人是女乞丐,都是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样子。 另外还有十余个孩童被解救出来,他们年纪都很小,最大的没有黑豆大。 王七麟看向大吊眉,大吊眉的倒吊眉变成了苦瓜眉,他摇摇头说道:“没有阿虫。” 巫巫说道:“我来出手?” 王七麟摇摇头道:“用不着那么麻烦,把恶丐们全给我拖过来,干脆利索点,斩首示众!” 马明押着一个恶丐跪在他面前,王七麟问道:“前日你们从天权镇拐来的一个一岁半的男孩哪里去了?” 恶丐冲他吐了口痰。 王七麟面无表情,拽住他的乱发一剑劈下! 他拎着这颗头颅走向另一个恶丐,直接将头颅扔在他面前。 恶丐面如土色,指着老和尚说道:“孩子去向、去向,都都都是大师安排!” 沉一勃然大怒,他一甩伏魔杖吼道:“阿弥陀佛,喷僧今日要清理门户!老秃驴,喷僧送你去见佛祖!” 王七麟抓住伏魔杖摇头,然后冲巫巫说道:“让他给你做趸盆!” 巫巫嫣然一笑,又掏出来一盒子小虫。 老和尚猛的大吼一声:“住手!这位大人,贫僧敢问一句,你可是本城听天监的官爷?” “不错!” “那你摊上事了!”老和尚怒色道,“阿弥陀佛,你过来,我有重要消息告诉你!” 王七麟笑道:“大师好嚣张啊,剁他一条手,让他以后用左手敲木鱼!” 马明执行力永远都是那么强,立马提着刀子上去了。 老和尚活到这年纪,显然是见过狠角色的。 他和马明对视一眼就知道,对面这汉子就是狠角色。 他慌忙的说道:“大人你过来,或者贫僧过去,真的有重要消息!” “冲我说!”马明探头,“如果不是重要消息,我断你一手一足!” 老和尚说了一句话,马明面色骇然。 他赶忙回来对王七麟低声说道:“他是武景湛的人!”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只要是人贩子,那他就算是天王老子的人也得砍!要他右手!” 老和尚忍不住叫道:“大人,贫僧不是人贩子!贫僧是武大人安排在武丐帮的眼线!武丐帮进入并郡后拐走许多孩童,武大人要查这案子,他把我安插在里面做眼线!” 王七麟一怔。 老和尚怒气冲冲道:“真的,大人,不信您去问武大人!唉,您惹祸了!” 王七麟问道:“那这里的人,你是带头的?” 老和尚狡猾一笑,说道:“贫僧为了打入武丐帮高层给武大人输送他所需要的信息,所以不得不努力往上爬了爬。” 他又说道:“这位大人,你们听天监摊上事了!嘿,难怪你们听天监在平阳府里没什么地位,原来只会拖后腿,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王七麟说道:“放心,你可以继续做武大人的眼线。” 老和尚愤怒一甩手臂喝道:“贫僧已经暴露了,这还怎么去武丐帮潜伏?这一切都得你们听天监负责!本来武大人设下好大一张网子,按计划行事就能将一伙恶徒一网打尽,结果全被你搅了局,真是岂有此理!” 王七麟板起脸说道:“大师先别急着发火,这等大案不向我听天监报备,你当武大人还有理了?先别说废话,我问你前天从天权镇拐来那孩子呢?” 老和尚不耐道:“是不是叫阿虫的一个孩子?” “对!” 老和尚说道:“他哥哥不知道怎么找来了,我为了避免暴露,只好将两个孩子全给处理了。” 话音落下他觉得不妙,又赶忙补充道:“贫僧也是为了大局!若是贫僧暴露在府城里,那势必会惊动全城百姓,到时候武大人的一切心血只能付诸东流……” “在哪里、怎么处理了?”王七麟笑着问道。 老和尚看他笑容和煦,胆气便大了起来:“阿弥陀佛,佛曰不可说,你若是想知道去问武大人吧,贫僧向来只会向他汇报,从不会向其他人透露任何消息。” 王七麟点头道:“好,你不愿意向我透露消息,那我就刑讯逼供好了。” “断他右手!” 沉一上前抓出他手臂,马明干脆利索的抽出一刀砍了上去。 一声惨叫,鲜血喷溅! 老和尚掐着手臂便跪在地上痛苦的嚎叫起来。 王七麟蹲在他面前问道:“怎么处理的、在哪里处理的?” 老和尚痛的面容扭曲作一团,已经无暇说话。 王七麟笑道:“看来我的手下出手太重了,竟然给你制造了这么大的伤口,流了这么多血,这样,我让他给你止止血。” 他仰头问马明道:“你们军中一般怎么给俘虏止血?” 马明说道:“用一根火把炙烤他的伤口,伤口化作焦炭自然就止血了。” 王七麟点头:“好主意,就这么来!” 看到马明真去找木头做火把了,老和尚嘶嘶的倒吸着气喊道:“饶命、大人饶命!我说我说,贫僧将那孩子扔进前头市井之间的一座井里了,贫僧错了,请大人饶命、饶命……” 王七麟走去那些老妇人跟前问道:“你们当中,是谁拐走的阿虫?” 老妇人们瑟瑟发抖,她们对视一眼然后赶紧低下头,没人敢抬头看王七麟。 因为在她们眼里,站在自己跟前的不是个人,是个地狱爬出来的魔王! 王七麟转了转手里的剑说道:“既然不承认,那也准备上刑吧。” 一个妇女哆嗦着抬起头道:“大人明察,阿虫不是我们拐来的!真的,我们不知道他怎么会被拐,我说的是真话!” “真的大人,我们拐了孩子自己承认,可是阿虫不是我们拐的呀!真不是!” “大人我给您磕头,阿虫的事我们是冤枉的,您可以审讯其他人问问他们,如果我说了谎,让我天打雷劈、让你把我脑壳给砍掉!” 王七麟皱眉道:“他不是你们拐来的?这就有意思了,他是自己跑来的?” 一个老妇人使劲摇头道:“不是不是,这个娃是被灯芯子给送来的,但真不是我们拐来的呀!” 徐大上来介绍道:“灯芯子是黑话,这玩意儿点了能发光照明,所以道上把他们帮派里打探消息的叫灯芯子,放在丐帮里头,应该说的是咱们先前在巷子口拿下的乞丐,他们应该就是派出去的灯芯子!” 王七麟搓了搓下巴的胡须,道:“有意思了,把他们控制起来,按照国家律法来处理。” 有几个老妇人当场就吓得瘫在地上尿裤子了。 新汉朝许多律法沿袭了大汉朝,在对人贩子的惩处上也是如此。 律法将人贩子叫做略卖,抓到之后便处以磔刑,这是一项酷刑,将犯人砍头后还要把尸体的肉分割开来,特别是四肢要断开扔掉,意思是让这种人死无全尸。 这种刑罚原本是用来对待祭祀的牲畜使用的,但人贩子还比不上牲畜,他们比牲畜还要可恶! 所以刚才王七麟上手就砍头并非是他残暴,而是律法如此,他是在执法。 老和尚掐着断腕叫道:“大人、大人饶命,贫僧等人也是有要务在身啊!你惩处我们,图的一爽,可是却坏了武大人的大计!” 王七麟说道:“我没有坏掉武大人的大计,你看,我断了你手腕,然后再放你离开,到时候你就回去与你组织里的高层们说是死里逃生回来的,你这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不准还能借这机会攀上高层。” 武景湛是府尉,自然没那么多闲暇时间出来,于是王七麟将这些恶丐交给了武兴德,自己继续去审讯做灯芯子的那群乞丐。 除恶务尽! 既然还有人贩子在城里,那就必须一起抓获! 徐大带人去了老和尚弃尸的水井,他们从中打捞出来两具尸体,一具是个孩童的,这是阿虫,还有一个是少年。 少年衣衫褴褛、满脸油灰,大吊眉见到后脸色大变:“怎么会是大桃?” 王七麟问道:“是油老婶子的孙子?” 大吊眉点头道:“不错,正是油老婶子的孙子,坏菜了,油老婶子一家平日里把这个大孙子当做宝贝,她的孙女已经没了,这下子孙子也没了——唉!唉!” 他扼腕跺脚,一条雄壮的汉子,愣是被气得连连流泪。 “只砍那老和尚一个手,真是便宜他了!”徐大愤怒的说道。 王七麟说道:“油老婶子一家将孙子当宝贝,他怎么会穿着这么破烂?还有大吊眉你一个在听天监当差的差人都查不到这些恶丐的下落,左邻右舍那么多大人也查不到,大桃一个少年怎么查到的?” 徐大说道:“七爷你看,这大桃打扮与乞丐一样,他一定是混入灯芯子里偷偷打听到了消息。还有先前灯芯子里的老大说,已经有人去找阿虫了,他说的一定就是大桃,大桃肯定混进他们里面来着!” 王七麟说道:“那么问题来了,大桃怎么会知道灯芯子这些人知道阿虫的下落?” 他挥挥手,大吊眉和一条大汉将灯芯子老大给拖了上来。 上来不必说话,先打一顿! 灯芯子老大被打得哀嚎不已,人们最恨人贩子,所以力士们下手凶残,将这大乞丐打得尿失禁。 尿出来的是血尿。 打完之后王七麟才问:“送阿虫给你们的妇女,是谁?” 老大哆嗦着说道:“大人明察,草民不知道,不认识她呀,她用头巾包着头急匆匆的到来,把孩子推给我们说这是个新桩子,然后就立马又走了……” “她的口音呢?” “没说过话啊。” 王七麟回忆了一下今天所见,他突然问大吊眉道:“油老婶子和二姑,平日里关系怎么样?” 大吊眉说道:“普普通通,以前还挺要好的,这两年不怎么说话了。” 王七麟又问道:“油老婶子丢了孙女,是不是这两年的事?” 大吊眉点点头道:“对,正是两年前,合计一下,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初冬时节。” 266.刑天祭秘闻(起点支持正版哇) 王七麟缓缓的说道:“我大概明白了。” 徐大吃惊,他问道:“七爷,你怀疑油老婶子的孙女也是这伙人给弄走的?” 王七麟冲他摇头,低声道:“怕是更麻烦!” 徐大反应也很快,他同样低声道:“油老婶子和二姑之间,跟这群人贩子有关系?” “阿虫是油老婶子送给灯芯子的,大桃知道他们之间有关系,所以装乞丐混进他们里面打探到了消息,然后来寻找阿虫想带走他,结果一起殒命?” 王七麟说道:“枉测无益,总之,把孩子的尸首带回去,她们自己会说出真相的。” 两卷草席,两条人命。 一行人赶回阿虫家里,徐大摆摆手,力士们上前赶人。 油老婶子也要走,大吊眉拦住她说道:“婶子你留下吧,这里还有你的事。” “啥事?”老妇人一脸莫名的问道。 大吊眉没说话,他摇摇头看向徐大,徐大说道:“让孩子出来吧。” 又有力士上来放开草席,二姑看了一眼后猛的瘫在地上,她干瘪的嘴唇蠕动了两下,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油老婶子下意识倒退两步,满脸惶恐:“这这这,阿虫这孩子怎么了?” 二姑发出一声野兽穷途的惨叫,她在地上爬着,爬上去搂住孙子的尸首嚎啕大哭。 王七麟拄着剑说道:“人贩子说,阿虫这孩子是油老婶子你给他们送过去的。” 油老婶子顿时呆住了,她吃惊的看着王七麟喊道:“冤枉,官老爷,老妇冤枉啊!怎么会是我、这不是我啊,这事与我无关啊!” 王七麟说道:“你只要包上头巾,那些恶丐就能认出你来,所以你抵赖是没用的。” 二姑被这话给震得一时无声,她死死的搂住孙儿冰凉的身躯看向油老婶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傻了。 油老婶子强做镇定的说道:“你让他们来吧,让他们过来认认看,老妇没有干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王七麟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老夫人你最好明白,我们是听天监不是衙门,信不信只要一张符就能让你吐出实话?” 谢蛤蟆外放罡风,身上道袍猎猎鼓动,他扔出一张符箓,黄色符纸被罡风吹动环绕着他身躯转,并缓缓的燃烧起来。 他负手而立,世外高人派头十足。 油老婶子终究只是个没有任何见识的市井老婆娘,看到谢蛤蟆施展神术、展示神威,她便惊恐的跪在了地上。 见此二姑尖叫一声扑向她,伸手去撕扯她头发、撕扯她衣裳叫道:“为什么?你这臭婆娘为什么这么做?你还我宝命来、你还他命来!” 油老婶子反应过来,她推开二姑坚定的说道:“大人明察,老妇就是没干过!阿虫这孩子被拐与老妇无关!” 王七麟叹气道:“我说你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以为我是夸张吗?上另一口棺材!” 又有力士将一面草席抱上来,油老婶子看着草席外露出的鞋子,老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力士沉默的打开草席,大桃惨白无血色的面容露出在她面前。 正在嚎哭的二姑再次被震惊一次,她跪在地上看了眼大桃惊慌的叫道:“大桃、怎么大桃?啊,怎么会这样?老天爷呀!老油子他媳妇,哈哈,哈哈,报应呀!你害死我孙子,报应呀!” 油老婶子连滚带爬扑向自己的孙子,她跪在席子跟前死死的瞪着孙子的脸,眼睛睁得老大,一动不动,恍若石化。 王七麟慢慢的说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阿虫才一岁半,他不会轻易跟陌生人离开,当时是你给他最爱吃的糖葫芦,将他给引走了。你当时特意改了样子,好让人认不出你来。” “可是你的孙子大桃也在那里,别人认不出你来,大桃却认出来了。他看到了你将阿虫交给乞丐,可你是最疼他的奶奶,他怎么能出卖你呢?于是这懂事的孩子就自己装作乞丐去接近他们,从而得知了阿虫被送去的地方。” “他想将阿虫救出来,替你将功赎罪。但他没想到人贩子凶残,见他到来担心他会走漏消息,竟然将他连同阿虫一起给杀害了……” 二姑扑上来撕扯打骂她:“都怨你怨你啊!你个死老婆子!你怎么没死啊?你怎么不跟老油子一起死?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贱皮子,你个骚臭老婆娘!你应该死啊,都怪你,怪你这死老婆子……” “闭嘴!”油老婶子猛然回身将二姑推翻在地,她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像是愤怒的野兽。 她怒视二姑咆哮道:“谁该死?怨谁?你还不清楚怎么回事吗?草你娘的!你这臭婆娘!都怨你啊!一切都怨你!是你都是你害的!当初小杏让人贩子拐走,你天天咧咧个破嘴四处嚷嚷,说是我家男人没积阴德、说我家男人自己不长眼看不好孩子!” “一条巷子二十五户人家,谁人还像你一样长了张破嘴?小杏丢了都来安慰我家里,就你四处乱嚼舌根!说我男人是煞星、说我男人没看好孩子、说我男人不会带孩子……” “是你把我男人逼死的啊!也是你逼我这么做的!你不是说我男人不会看孩子所以丢了孩子吗?那我也让你丢了孩子,我倒是让大家伙都来看看,你这个会看孩子的又把孩子看成什么样了!” “你逼死我男人!你害死你阿虫!你也害死我家大桃!都是你害死的!” 徐大等人对视一眼,大吊眉点点头低声说道:“二姑这人,嘴巴确实不积阴德。” 王七麟想明白了一切。 他刚来的时候油老婶子帮着二姑向他哀求,但一直在说‘孩子丢了会逼死二姑’。 这些话她不是说给王七麟听的,而是说给二姑听的。 她一心想让二姑死! 她与二姑关系疏远也是因为自家男人被对方用话挤兑的自杀。 但王七麟还有个疑点,他问油老婶子说道:“你怎么知道巷子口上的乞丐是人贩子?” 油老婶子凄惨的笑道:“小杏丢了,老婆子一直在找,老婆子学了人贩子的切口,然后前天我从巷子口走过的时候就听见他们在说切口,于是我知道他们是人贩子。” “嘿嘿,嘿嘿,老话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嘿嘿,老婆子真是活该,真是咎由自取,嘿嘿,”油老婶子笑的开始神经质起来,“可怜我家大桃,不该他呀,不该他,老天爷要罚就罚我,大桃呀,大桃……” 大吊眉无法再看下去,他黯然的走出门去说道:“两家子人,两家子都完了!可是这一切跟两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呢?” 一切与两个孩子没有关系,可是最终却是两个孩子承受了一切。 王七麟离开,案子交给衙门处理,这与听天监无关了。 然后当天武景湛还真来找他了,不过不是亲自来的,而是找人送来一封请帖,说是在花草苑宴请他们。 沉一看到这请帖后撇嘴:“武景湛跟他爹比不了,小气,请客吃饭不去兰陵院,去什么花草苑?干啥,一边欣赏花花草草一边吃饭喝酒?这大秋天的有什么花草能欣赏?” 王七麟听到这名字立马看向徐大:“这花草苑是……” 徐大直接截断他的话说道:“你猜对了。”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各自往自己屋里跑。 一个去找三十六味帝皇丸,一个去找虎鞭鹿鞭锁阳阳起石。 花草苑是天枢镇最大的勾栏院,名字取得也有说头,王七麟猜测应该跟拈花惹草有关。 这座楼修筑颇有情调,外头有汩汩清泉环绕流转,门口不像寻常勾栏院一样站着一些不知廉耻的大胸大长腿娘们对来往行人喊‘大爷来玩’,而是贴了一溜的对联和画作,风格很文艺。 一行人进门就是个大厅,此时天色还早出来玩的男人比较少,只有几个老头和几个姑娘坐在一桌说笑。 徐大看了后很不齿:“它娘的,这年纪了还出来,而且出来的还这么早!阎王殿里开染坊,一群色鬼吗?” 沉一好奇的往周围看,有年轻姑娘捻了一枚果脯给身边老者塞进嘴里,娇声细气的说:“这果脯乃是女儿亲手所做,您老来尝尝。” 这一幕看的他肃然起敬:“这是谁家女儿?真是又好看又孝顺,等等,他们怎么亲嘴开了?” “亲嘴?呵,待会他们还要一树梨花压海棠呢。”徐大冷笑道。 看着周围的铑铯铍们纷纷往身边姑娘怀里伸手,沉一终于反应过来,他很激动的双手合十嚷嚷道:“无量天尊、无量天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有钱人的销金窟、才子的聚宝盆、童子的处刑地、爷们的……” “闭嘴,这不是你们出家人能进的地方,你待在外面给我们看门。”徐大严肃的打断他的话。 周围的人都在用菜鸟出笼的眼神看他们,这让老司机很不爽。 武景湛包了一个叫露华浓的阁子,得知这点后徐大很鸡动,他悄悄对王七麟说道:“春风拂槛露华浓!据说这露华浓是花草苑头牌红姑云花想的闺房,嘿嘿,七爷,咱们今晚可有眼福了。” 王七麟诧异:“这红姑能比得上绥绥好看吗?” 徐大咂咂嘴道:“估计没有。” 王七麟不屑的挥袖,“那眼福个屁?” 露华浓在顶楼,门外站着两个大汉。 王七麟看着他们眼熟,很快想起他刚来平阳府的时候武氏父子在兰陵院宴请他,当时就是这两尊门神在看门。 沉一也认出他们来,他摸着光头凑上去问道:“阿弥陀佛,两位脸熟啊?” 两个大汉面无表情的拉开门。 王七麟进屋,发现房间里头暗香浮动,装潢淡雅、布置清简,倒是像大家闺秀的闺房而不是勾栏院里的卖肉铺子。 武景湛此时正坐在窗前一张小桌旁与两个佳人说话,听到开门声他们一起抬头,于是王七麟看到了两张一般俏丽妩媚的姿容。 方才他们一路走来见到了这里不少姑娘,她们之中不乏美人,一个个大冷天要么穿长纱衣、要么穿短衣披坎肩,然后尽量香肩全露、沟壑明显,简单来说,她们就差把‘快来拿钱上我’几个字写到身上。 露华浓里的两个姑娘却不是这样,她们两人一穿鹅黄长衫、一穿雪白学子服,浑身气质就像这间屋子一般清清爽爽。 可是两人却又作宫装打扮,髻上各有一凤钗,黄衫姑娘戴白色玉钗,白衣姑娘却是黄金凤钗。 钗子造型一样,两翼张开、凤口衔着一条珍珠串,当她们扭头点头的时候,凤翼微震如扇动,珍珠串则抖动,让男人的心就跟着动弹。 两人拥有一样的面容,明眸皓齿、冰清玉洁,她们含笑站起的时候,仿佛一潭寒水中绽放两朵并蒂芙蓉。 两倍魅力,两倍诱惑。 白衣女子看起来要更羞赧一些,见到好几个男人看自己,便急忙摘下金凤钗藏到袖子里害羞的低下头。 武景湛长笑着走出来说道:“王大人和诸位同僚来了?快快请坐,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姑娘就是本地主人,黄衣姑娘是姐姐,叫做花想儿,白衣姑娘是妹妹,叫做云想儿……” 王七麟向两位姑娘点头微笑算是回应。 徐大那边想上手,最终没好意思。 介绍完毕武景湛没有废话,他直入主题说道:“多谢王大人赏光来赴宴,今日有劳诸位了,幸亏你们听天监援手及时,将这伙人贩子给逮住了,否则平阳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失去孩子。” 客气了两句他提到了老和尚,说道:“请恕我直言,王大人,这次的案子您确实办的漂亮,但是给本官造成不小的压力,本来我养了这一批人要靠他们给我钓大鱼的,现在来看这大鱼怕是不会再来平阳府这小池塘了。” 王七麟道:“府尉大人,您办事本官无话可说,只是您养的这批鱼饵不太老实,他们此次来府城可是真的来拐孩子的。” 武景湛平静的说道:“本官知道,本官默许了。” “这对那些失去孩子的家庭来说公平吗?”王七麟心头火起。 武景湛没有回答,他问道:“王大人是否知道刑天祭这么个帮派?” 王七麟道:“不知道。” 武景湛又问道:“那采生折割勾当你知道吧?” 王七麟不知道,但他不好再这么回复了。 还好徐大及时开口,说道:“这个谁不知道?摘取人身上的东西叫采生、用利刃伤害人的身体叫折割。” “采生折割这种事最常见的就是丐帮,恶丐们为了获取百姓的同情让百姓掏钱,会用这样的手段去伤害拐来的孩子,给他们剁掉手脚、挖掉眼睛舌头,把孩子变成残疾再送上街去乞讨。” 听到这话云想儿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低声道:“好可怕。” 沉一上去搂住她说道:“别怕,贫道会好好保护你的。” 徐大将他拖走,怒道:“休要有辱斯文!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 他又握住云想儿的小手脉脉含情的说道:“别怕,大爷在这里,谁也不能欺负你。” 王七麟气死了,这两人真他娘丢脸,哪像人家马明? 他看向马明,见马明一直在偷偷的调整腰带…… 武景湛笑了笑重入主题,他点点头说道:“徐大人的解释很对,但你们知道的,采生折割是技术活,一个处理不好就会让孩子丢掉性命。” “不错。” 武景湛说道:“那我先给你们讲刑天祭是怎么回事,这是个很有来头的邪恶帮派,崇拜邪神刑天。刑天被黄帝斩首却依然存活,他们以此来祭祀刑天,以求获得刑天的庇佑、传承刑天的本领。” “祭祀刑天所用手段很残暴,轻则斩断祭品的手脚,重则斩首杀人,历朝历代不论是朝廷还是民间无不痛恨此组织,江湖门派一直将他们称作魔教,一旦发现他们身影,人人得而诛之!” “为了保住性命、保住传承,刑天祭很擅长隐匿。同时因为他们自远古开始便以酷刑折磨祭品来祭祀刑天,所以他们很会做采生折割的活计。”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他们与丐帮联手,丐帮四处坑蒙孩童给他们,然后他们将孩子给采生折割变成残疾还回去。” 王七麟面色沉重,道:“这样刑天祭获得祭品,丐帮获得赚钱工具,双方各取所需,正好合作。” 花想儿与云想儿对视一眼,俏脸发白。 武景湛说道:“没错,双方合作了起来,丐帮偷孩子、刑天祭折磨孩子,现在这两伙人来到了平阳府。” 王七麟沉声道:“我会助你铲除他们!” 刑天祭以残酷血祭来获取上古邪神的力量,这就是听天监的活了。 武景湛道:“王大人愿意助本官一臂之力自然最好,但是咱们要铲除他们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刑天祭的人像影子,只要有阴影他们就能很好的躲藏起来。天武门追踪过他们多次,可惜全数无功而返,所以无奈之下本官才控制了一伙恶丐将他们培养成本官眼线……” 剩下的话不必多说,王七麟今天将他培养出来的势力近乎连根拔除。 王七麟很郁闷,好心办坏事。 不过给他一次选择,他还是会这么做! 他绝不会以牺牲小家的代价来换取大家的安危,毕竟每一个小家对于自己的家庭来说都是天。 小家的天塌了,那这个家就毁了! 武景湛此次宴请他们就是为了介绍自己的计划,他不想让王七麟误会自己是人贩子的保护伞。 误会解除,他没有过多的再去谈论刑天祭,而是击掌唤进来几个千娇百媚的姑娘,然后后厨上酒菜,他引导着众人开始吃喝玩乐。 王七麟正襟危坐,马明红着脸出去做门神,只有徐大和沉一这两个铑铯铍一人搂着姑娘开始搞黄色。 而且正好一人搂着俩。 两倍的黄色。 武景湛对此不闻不问,他介绍着桌子上的菜道:“王大人,我此次选择在花草苑宴请你可不是要向你投之以色,而是向你投之以美味。桌上这里有从胡人处传来的一味特色蔬菜,现在整个平阳府乃至整个并郡,怕是只有这花草苑才能吃到,你尝尝,它可是很带劲的。” 王七麟看着这些绿油油的长条状蔬菜惊讶道:“这是,辣椒?” 武景湛诧异:“王大人莫非认识这蔬菜?你从哪里知道它的名字是辣椒?我所知道的是它叫辣子,味道与红辣蓼相仿,很带劲、很过瘾。” 王七麟夹起一块放入嘴里。 整个舌头被辣的生疼! 辣椒此时在平阳府是稀罕物,花草苑的姑娘们也没有怎么尝到过,于是见王七麟动了筷子纷纷跟着下筷子,然后吃完后一个个辣的眼睛通红、连连咋舌。 但辣椒炒肉后的味道拥有奇特的魅力,一行人吃的不亦乐乎。 267.呆傻小乞(求订阅啦) 王七麟最终没有在花草苑留宿,他与武景湛分别,然后带着马明回到驿所睡觉。 他以为徐大和沉一两人晚上肯定不会回来了,结果他睡下后被王巧娘给叫醒了。 王巧娘着急忙慌的说道:“小七你快出去看看,徐爷和大喷子回来了,他们受伤了,是互相搀扶着回来的!” 王七麟一听这话着急了,赶紧拎上妖刀出去问道:“怎么回事?” 徐大叫道:“没事,七爷没事,你继续睡觉就好。” 王七麟快步去找他们,看见两人像螃蟹一样使劲张开腿,然后满脸痛楚的跨步行走。 “是谁伤了你们?”他厉声问道。 徐大讪笑,沉一哭丧着脸说道:“没上,阿弥陀佛,七爷你别乱说,喷僧谁都没上!” 王七麟皱眉。 徐大低声道:“别说了,大喷子你闭嘴!” 沉一愤怒的吼道:“我凭什么闭嘴?都它娘你害的我!你说女人的嘴最是最宝贝,宝贝个屁啊,她们的嘴巴会喷火!哎哟、哎哟,我要洗澡,冷水澡……” 徐大捂住他的嘴巴咬牙切齿的说道:“让你闭嘴你就闭嘴!” 后面赶来的王巧娘惊愕问道:“谁要洗冷水澡?” 王七麟赶紧把她推走:“大姐快去睡觉,你们两个赶紧滚!” 两人搀扶着离开,最后王七麟隐约听见沉一说‘好像烧秃噜皮了’…… 听到这话,他对着夜风哈哈大笑。 活该啊! 笑的太厉害把睡意给赶跑了,这样他索性将白天见了血的剑给抽了出来,准备练剑。 八部天龙剑阵与太阴断魂刀正好是两个极端,太阴断魂刀是一整套刀法,各路刀法合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套,反正是一套又一套。 而八部天龙剑阵没有固定招式更没有套路,它全凭剑意伤敌,主要是练神的。 同样,练剑的时候不能随意练习,它需要在夜半时分,请鬼到来,然后斩鬼练剑。 按照剑阵秘籍的记载,练剑之前要点燃香烛、备好贡品,吸引周围鬼魂到来。 王七麟将墓碑供桌搬了出来,这供桌就能吸引鬼到来。 然后鬼还没有来,八喵先来了,它很虔诚、很正式的走到供桌前,双膝一软跪下了。 “真尼玛没有骨气!”王七麟骂了它一句拎着它颈后皮送进被窝里,然后将被子卷了卷。 对猫来说这是个封印,八喵躲在温暖的被子里头顿时不动弹了,它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准备美滋滋的睡觉。 王七麟回到屋子里,将一支点燃的白蜡烛放在桌面上,聚精会神盯着桌面看了起来并在心底默念八部法咒。 八部法咒是用来请八部天龙的,但这得在天上请,他在地上请不来这些佛门护法大神,顶多能请来鬼。 而请来的鬼会进入蜡烛中,到时候蜡烛熄灭会有一阵烟雾扑面而来,他要做的就是用剑斩杀藏身于烟雾中的小鬼! 随着他默念法咒,他发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出现了,很像是施展第四字真言时候的感觉,他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空气中出现一道灵气索。 不同的是,者字真言是凝聚空中灵气为灵气索,运行八部天龙剑阵是化体内真气外放为真气索。 这道真气索出现后去触碰供桌上的利剑。 利剑开始轻微的颤动起来。 法咒念的速度越快,灵气索变得越加凝实,利剑颤动的越厉害…… 屋子里温度下降,蜡烛的火焰变得不那么清晰,他张开嘴吐了口气。 吐出的是白雾。 屋子外的寒风似乎越发猛烈,吹动窗棱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窗户似乎与利剑一样开始颤动。 王七麟的五感变得格外清晰,他意识到有东西出现在屋外窗户旁。 窗户有纤细的缝隙,这东西趴在窗子上从缝隙中悄悄的盯着他看。 烛光摇曳中,有东西穿过窗户缝进入了屋子里。 这东西在他身后慢慢的走动,轻轻的走动,它像是在翘着脚尖小心翼翼的靠近他的后背。 烛光由赤红变成绿色。 突然之间,蜡烛熄灭! 一瞬间,王七麟福灵心至,他猛的挥手,一道看不见但粗壮结实的真气索出现在他的手与剑柄之间,随着他挥手,利剑‘铿锵’一声跳出来腾空飞起。 “破!” 王七麟一声令下,利剑随着他心思以电闪雷鸣之势扑击而来,锋利的剑刃斩破空气发出一声余音,接着从烛头上冒出来的烟雾被斩成两团。 屋子里的温度迅速上升。 被引进来的小鬼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这么被劈的烟消云散。 贪多嚼不烂,武道之途,路漫漫其修远兮,需要上下求索,而不是妄图一蹴而就。 初次练剑便成功斩了个鬼,王七麟便收剑结束今晚的工作。 无需手动,他一个意念,灵气索便将剑塞回了剑鞘中。 王七麟满意的笑了笑,不说这套剑阵威力怎么样,就说这玩意儿装逼起来那绝对厉害。 他收起剑后又以意念去感悟剑意,利剑再度颤动起来,剑刃在剑鞘中轻微而迅疾的抖动,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这是装逼的声音。 他清晨起来后照例练刀,现在他已经开窍到下部八景神,隐隐感觉又要有所突破。 马明看到沉一后很好奇的问道:“大喷子,你昨晚什么感觉?” 沉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脸上露出悲愤之情。 “阿弥陀佛,贫僧此生当守身如玉!绝不会破色戒!” 听到这话马明很钦佩,说道:“爽过之后说话就是硬气啊。” 王七麟还要继续查书生失踪案,冯亮这里得到的信息让他备受鼓舞,于是他又继续查平阳府中失踪的其他书生。 一共失踪六十四名书生,平阳府城内有二十名,除了冯亮还有十九名。 但是很可惜,王七麟连续走访了多名书生家里,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九月不知不觉结束,十月到来。 孟冬十月,北风徘徊。 平阳府彻底冷了下来,人们换上了厚厚的大棉袄二棉裤,九六完成了狗生中第一次换毛,身上退下了许多粗长的白毛。 谢蛤蟆全给仔细的收集了起来。 沉一见了笑道:“无量天尊,道长你要用狗毛编一个狗帽子戴在头上吗?那样的话你的头岂不是成了狗头?” 谢蛤蟆冷笑道:“不,老道士准备编一个护裆,怎么样,到时候借给你用用?用了护裆不用再担心被女人嘴里的火给秃噜皮。” 沉一灰溜溜的走了。 巫巫蹦蹦跳跳的走来说道:“七哥哥,衙门托人来找你呢,说让你去一趟。” 王七麟去了府衙,武景湛接待他,说道:“上次你们送回来十余个被拐孩童,基本上我们已经全找到所属人家给送回去了,唯独有一个孩子呆呆傻傻,你看看你们有没有办法找到他家?” 这个呆傻的孩子年纪比较大,已经有十三四岁了,不过长得白净瘦弱,比寻常十三四岁的孩子要小一些。 武氏这段时间给听天监的支持挺多的,而且武景湛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的宴请他,平日里时不时还给他们送礼,所以他现在有求上门,王七麟不好拒绝就说道:“行,那我找来试试。” 他把少年带回驿所,将一众手下叫过来问道:“大家伙有没有办法找到这孩子的家里?九六你过来闻闻味,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家?” 九六威风赫赫的冲来,它在少年身上嗅了嗅然后立马开跑,跑到门口它回过头来给众人甩了甩头,意思很简单:刀在手,随我走! 王七麟心里大喜,这天狗真是太给力了。 但追在九六身后越跑他越是不喜悦,因为它是冲着衙门去的…… 到了衙门口,追的气喘吁吁的徐大忍不住骂道:“这狗娘养的!” 九六愤怒的回过头来冲他嘶吼:“六六!” 徐大说道:“我可没有骂你,你自己想想,你不是狗娘养的你是什么养的?你是猫娘养的?还是兔子娘养的?” 九六低下头陷入沉思:这话没问题,但它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王七麟无奈的领着它回去,回到驿所后他对徐大说道:“你不是号称中老年妇女以及婴幼儿之友吗?你去跟他谈谈。” 徐大懵了:“我啥时候号称……” “屁话少说,赶紧去谈!” 徐大郁闷的去找呆傻少年,沉一咳嗽一声走上来问道:“七爷,二喷子号称中老年妇女以及婴幼儿之友,那我大喷子呢?” 这种事也得攀比? 王七麟惊呆了。 谢蛤蟆说道:“你是傻逼之友!” 沉一立马恼了:“阿弥陀佛,喷僧今儿个要超度你去见佛祖!” “怕是你要去见我家三清道祖吧?”谢蛤蟆撸起袖子笑道。 沉一指着他说道:“你仗着修为高深欺负我一个晚辈算什么本事?有种你让我双手双脚,咱再来看看是谁超度谁!” 王七麟推走他说道:“行了行了,你号称是九洲傻子、喷子之友,行不行?” 他又问巫巫道:“巫巫,那个黄君子最近没来吗?” 巫巫摇头道:“冇啊——没有啊,他上次露面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说道:“古怪,这家伙是前朝余孽,可他当初为什么会把轸水蚓的消息传递给我?” 虽然黄君子当时说过理由了,但他不信,他自己有个猜想:会不会是前朝余孽内部派系倾轧、山头林立?如果是这样,那他好好经略一番怕是还能立功。 徐大与少年相处一会后兴冲冲的跑出来说道:“七爷,大爷还真有所发现!” “发现什么了?”王七麟感兴趣的问道。 徐大说道:“跟我来,你们自己看。” 王七麟叹气,这孙子又要装逼了。 少年像是没有了魂魄一样,双眼无神、一动不动,但他魂魄没有问题,谢蛤蟆一早就给他看过了。 徐大上前少年没有反应,众人一起上前,少年慌张的往后退。 他还有反应,但只剩下基本的反应了。 徐大给他一个炸糕安抚他,少年拿到炸糕便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这时候徐大说道:“你们看他右手,看出来什么没有?” 沉一等人迷茫的摇头,见此徐大很得意。 王七麟知道该怎么治他装逼的毛病,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指向少年右手作势要说话。 徐大赶忙说道:“不错,这小子怕是个童生啊,你们看他长得白白净净,这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再看他的手指,想必七爷已经发现了,他的拇指肚、食指肚和中指肚都磨有茧子,偏偏无名指第一指节的外侧有茧子而指肚没有茧子,这说明什么?” 王七麟本来没有发现,不过听他说完便明白了:“这少年常年拿毛笔。” 徐大得意的点头:“然也!” 沉一纳闷:“一个傻子拿毛笔做什么?” 徐大道:“或许他以前不傻呢?你看他拿毛笔后手指上形成的茧子规模和位置,绝对是持笔姿势准确且长期持笔,这样的孩子或许考过功名,咱们去府城的架库阁看看,说不准能找到他的资料。” 架库阁是新汉朝的档案馆库,作为文化的组成部分,档案馆库存在历史源远流长,以周代为最早,当时收藏档案的机构根据《周礼》中的记载称为“天府”。 经过春秋战国的动荡时期后,汉朝出现了皇家档案库房,最著名的有石渠阁,现在新汉朝也有石渠阁,但这东西是专门保存皇家的资料。 架库阁出现于宋元时期,这是全国各级机关档案专职机构,像王七麟的资料就在这里面藏着,还有各级书生的资料,只要参加过考试,学生们的资料就会完整保存下来。 王七麟去了架库阁,但管理架库阁的书曹对此无能为力,他苦笑道:“大人们为难下官了,这里有全府城自上而下两万学生的资料,下官怎么能知道这少年的身份呢?” “这么多读书人?”谢蛤蟆吃了一惊。 书曹骄傲的说道:“我平阳府人才辈出,自武氏执掌本地以来便励精图治、体恤民情,设立了许多义塾。民间许多百姓可以送孩子去念书,不图能考上功名,哪怕会写个名字算个数也好。在武氏带动下,还有许多乡绅富商乃至百姓也会设立义塾,甚至还有乞丐设立的义塾呢。” 少年恰好与丐帮拐卖孩童有关,于是王七麟敏感的问道:“乞丐设立的义塾?乞丐哪有钱去设立私塾供孩子念书?” 书曹抱拳向南方示意,道:“这位乞丐可不简单,他叫柳诫,王大人莫非不知道这位柳义丐?” 王七麟回忆了一下,道:“有些印象。” 他少时曾经听说书人提到过这名字,不过当时他没有仔细听,所以现在也记不起这位柳义丐的具体身份。 书曹一脸敬重的说道:“柳诫先生是前朝人士,他五岁丧父、九岁丧母,从此沦为乞丐,以乞讨为生,想要学习但求学不得,一生目不识丁。后来他长大一些去给大户人家打工,却屡受欺侮,那些人家欺负他不识字不识数,用假账来骗他。他据理力争,结果被打断一条腿!” “断腿后他又沦为乞丐,可他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如此潦倒,更不甘心穷人家孩子不识字不识数,就要被大户人家欺负一辈子!” “于是他四处游荡,白天打工、夜晚乞讨,从十九岁到四十八岁,三十年里他得到钱就攒下、攒到钱就买田。到了四十八岁的时候,他终于攒下了二百两纹银、二十亩良田。”谢蛤蟆接书曹的话说道。 “他以二百两纹银在家乡起了个私塾,广求乡邻将孩子送来念书,不收钱不收粮,学生们只要帮忙打理这二十亩良田即可。但他打理良田也不为自己,而是为了换取粮食给来教书的先生们支付教资。” “前来教书的先生们感念他的大善心,纷纷自愿放弃教资。柳诫将二十亩良田所得粮食分给学生做饭菜,这样乡里百姓们见送孩子进他的义塾不但能学学问还能吃饱饭,便纷纷将孩子送来。” “就这样,这义塾开了起来并培养了许多人才,乡里人感念柳诫大恩大德,将义塾取名为‘柳诫私塾’,但柳诫拒绝这个名字,而是选了孔夫子‘有教无类’之办学理念,取名叫做——” “无类,义塾。”一直呆呆傻傻的少年怔怔的看着前方。 谢蛤蟆看了他一眼,说道:“不错,无类义塾!” 王七麟听呆了,他喃喃道:“还有这样纯粹的人?道长,这是传闻还是真事?” 他见多了人心,现在不太信还有这样的人存在! 谢蛤蟆肃然唱喏:“无量天尊,柳诫此人千真万确,无类义塾此事,同样千真万确!” 徐大奇怪的问道:“有为了学问做出如此大贡献的人,而且还是个乞丐,为什么我不知道?书里没有记过这人啊!” 谢蛤蟆道:“你没听到功曹大人说他是前朝人吗?” “什么意思?” 书曹苦笑摇头。 他小心看看左右,见周围没有旁人,然后说道:“柳诫先生不只是前朝人,还是前朝的正二品国公!” “国公?”王七麟愕然。 谢蛤蟆道:“是前朝皇帝得知他的所作所为后大受感动,于是便赐了他这么个爵位。柳诫受了国公爵位后,他办学条件大大便利,后来又开了两所无类义塾,但是这等于是给前朝王庭增添好名声,于是太祖开了本朝后,柳诫相关事宜便被从书本上剔除剥离了。” 功曹听到这里赶紧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道:“诸位大人请息声,咱们还是不讨论柳诫先生了,反正先生已然驾鹤西去,咱们就不聊他了吧。” 王七麟看向少年问道:“你知道无类义塾?” 少年讷讷道:“无类,义塾。” 王七麟想了想又说道:“你知道秋月书院吗?” 少年不说话了。 王七麟继续问道:“你知道元元书院吗?” 少年还是不说话。 王七麟再度问道:“无类义塾?” 少年张开嘴说道:“无类,义塾。” 王七麟一拍手道:“无类义塾在哪里?这少年应当是无类义塾的学生。” 功曹愕然道:“可是无类义塾早就没了啊!柳诫先生驾鹤西去后,义塾后继无人,接着又起了战乱,这义塾便化为废墟了,这也是现在老百姓和读书人都不知道无类义塾的原因之一。” 268.荒野又一傻(请起点支持正版) 无类义塾修建于俞水县,这是距离平阳府城最远的一个县。 这座县城在府城的东北部,头接俞宁所在的群山,山外的一大片山地就是它的地盘,它在群山东麓,北岸接俞水河流域,一条大河从山地中咆哮穿梭而过,构成了俞水县的心脉。 一辆马车在一匹马的引导下行驶在通往俞水县的官路上。 路途还算坦荡,可马车奔驰慢慢悠悠,最终到了日落时分驶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骑在马上的徐大往四方瞻顾,最终沮丧道:“七爷,这是它娘的什么地界啊?” 坐在马车上的打坐练九字真言的王七麟缓缓睁开眼睛,说道:“不是让你带路的吗?” 赶车的谢蛤蟆不屑一笑,道:“徐大人手头上的地图应当是又出错了。” 徐大理直气壮的说道:“道长说的一点没错,不愧是道家高人,这风水堪舆、预测未知的本事真厉害啊。” 谢蛤蟆听了这话没好意思怼他。 马车停下,八喵打了个哈欠从王七麟怀里冒出头来,它睡了一路,这会总算睡醒了。 九六跳下车去撒了泡尿,然后前爪后爪使劲刨地,刨起干土哗啦啦的扬在风中,它抓住地皮后又使劲伸了个懒腰,往前伸一伸、往后再拉一拉。 王七麟宠溺的撸它狗头问道:“六这是要长身体吗?真会拉伸,以后六一定会长成个大狗子的。” 九六用脑袋去蹭他小腿,小狗脸上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 徐大郁闷道:“七爷,这到底哪里呢?眼看太阳落山了,咱今晚没有能睡觉的地方啊。”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一甩袖子,徐大怀里的地图飞到他手里,他打开仔细观摩起来。 徐大驱马走来,嘟囔道:“七爷今天这事真不赖我啊,咱从来没有来过这地方,压根也没有必要来这里,找个力士带这个傻孩子去大柳树乡问问不就得了?怎么还得咱仨一起护送他回去?” 马车里还坐着个傻愣愣的少年,正是他们从恶丐手中解救出来的呆傻小书生。 少年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没有反应,只有提到‘无类义塾’的时候才会跟着重复念这四个字,王七麟推测他跟无类义塾有关,于是便想送他去义塾所在地,看看能不能找到认识他的人家。 正如徐大所说,这活本来用不着他们三个来做。 但是王七麟知道无类义塾的存在后对它有些兴趣,谢蛤蟆则说要去给无类义塾创始人柳诫祭祀一番,恰好失踪六十三名书生中有一名书生是无类义塾所在的大柳树乡籍贯,于是他们索性决定亲自送少年回家。 谢蛤蟆打开地图看了一阵,然后指向东西南北点了点。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王七麟问道:“道长,怎么了?” 谢蛤蟆阴沉着脸说道:“这是哪里得到的地图?” 徐大看向王七麟,王七麟被气了个够呛:“你看我作甚?这地图又不是我给你的!” “是我在咱驿所的案牍库里找到的啊!”徐大理直气壮的说道。 “案牍库里怎么会有地图?谁放的?”王七麟问道。 徐大摇摇头。 那这就有点古怪了。 王七麟说道:“老马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回去问问他,这地图有问题吗?” 谢蛤蟆说道:“这地图是错的,不对,这是俞宁县的地图,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把宁字给涂改成了水字。” 王七麟拿过地图来看,发现地图上的‘宁’字确实有涂改痕迹,它比别的字都要粗大两分,宝盖头居中往两边引了一下,加上一撇一捺成了个‘水’字。 于是他也骂道:“哪个王八羔子干的好事?” 徐大得意洋洋的说道:“我就说嘛,大爷怎么会带错路呢?你看地图都是错的,大爷能把路带到这里已经算厉害啦。” 王七麟狐疑道:“这真是去往俞水县的方向吗?” 谢蛤蟆道:“这点没错,府城通往俞水县有官道,咱一直走在官道上,没出错。” “那案牍库里怎么会出现一张错误地图?是谁放进去的?放进去的目的又是什么?”王七麟问道。 他心里有一些猜测,驿所人不多而多高手,特别是辰微月带媳妇已经来到驿所,有飞僵在此,那真是活人死鬼都进不来。 所以案牍库里放进错误地图,一定是驿所里的人干的! 简单来说,驿所有奸细。 不过这点倒是不意外,他一直在招揽人才,驿所每日都有游星、力士来投奔,里面肯定有武氏的人。 问题出来了,若是武氏的人放入的错误地图,他的目的何在? “俞水县或者说大柳树乡有问题,有人以地图迷惑我们,要迟滞我们速度,所以咱们得加快行进速度了!”王七麟想通这点,立马扬鞭。 可是天色渐晚,夜色已经隐约可见。 寒风穿过山岗席卷而来,倍增冷意! 他们得先找地方过夜了。 谢蛤蟆一甩袖子飞向一座土山头,站在山头上他往四周看了看,回来后指向东南方向说道:“往那里走,那边会有村子的。” 徐大狐疑道:“你眼神比我好?我怎么没看到房屋的影子?” 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因为我压根就照着房屋去看,我看的是风水!那边有周边最大一座土山,又有一条河绕土山流淌,背山面水、负阴抱阳,这样的地方很适合建村庄,如果我料不错,这被土山给挡住了,去了阳面就能看到房屋了。” 周围一带虽然多有土山,但也不缺土地,古怪的是这些土地却没有人来耕种,地面长得全是枯草,徐大打马转向,带着马车压过土地向土山走去。 走到半截果然看到一条土路,他们顺着土路行驶,正好日落西山了,他们也到了一座村头。 正如谢蛤蟆所说,村子建在土山阳面,房屋不多,多数依山而建,谢蛤蟆看到后皱眉说道:“有古怪。” 徐大立马拎起了狼牙棒做出虎将姿态,他问道:“哪里有妖魔?看大爷去做了它!” “凭你这狼牙棒?”王七麟嘲笑。 徐大不动声色的举起双手,露出两个大拇指上两个扳指。 一个翠绿欲滴,一个鲜红似血。 谢蛤蟆摇头道:“无量天尊,未必是有妖魔,只是这村子风水极佳,你们看,山上的房屋居高临下,前有照后有靠,这是藏风纳气的好地方啊,按理说村子应当子孙繁多、人烟旺盛才对,怎么会只有二三十座屋子?” 这里屋子不多孩子不少,他们正要进村,有几个孩子哭嚎着从野地里狂奔而来。 土山上的房屋视野开阔,看到自家孩子哭着从马车旁跑过,有些家长误会了,纷纷提着长矛、拎着砍刀气势汹汹而来。 王七麟看的诧异,当地乡民脾气如此火爆吗? 五六个大汉呼应而来,其中一个大汉吼道:“我在城里听说乡野出现了人贩子,他们一定就是人贩子,抓起来送官府!” 他们脾气火爆,徐大更爆。 见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就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徐大一勒马缰纵马上前,挥舞狼牙棒大叫道:“谁敢污蔑本大爷?大爷送他上西天!” 身板最健壮一个大汉竟然挑长矛刺向马颈,徐大一棒子夯上去将长矛给夯断了,夯的大汉手掌虎口裂开鲜血迸溅。 其他人得知他厉害后吓得往后退,但并没有逃跑而是做出了防御架势。 这番彪悍姿态倒是引得徐大赞赏,他说道:“大爷乃是官差,你们哪只眼睛将大爷看做了人贩子?” 听到这话大汉们吃惊,其中持刀汉子问道:“你们是官差?那你们为何欺负我家孩儿?” 徐大不屑道:“谁欺负他们了?你们问清楚再说话!” 孩子们被他方才纵马挥金锤的雄姿给震慑住了,一时之间都忘记哭泣,瞪大眼睛张开嘴,吃惊的看着他们。 长矛大汉过去拎出来一个孩子抬脚踢了上去,一脚将孩子踹的倒飞两三丈,他大吼道:“兔崽子,怎么回事?” 这孩子倒是皮实,爬起来哭嚎道:“爹你别打我,我们刚被独眼傻子给打了!” 其他孩子纷纷叫道:“对,不是外来人打我们,是独眼傻子打的。” “独眼傻子打人,呜呜,你看我的腚!” 最小的少年干脆利索扒拉下破裤子,徐大探头一看吹了个口哨:“哦豁,小屁股蛋还挺圆润啊。” 圆润的小屁股却不好看,上面有一条条的青紫色鞭痕,像是被鞭子给抽了。 大汉们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他们先各自逮住自家孩子连捶带踹一顿暴揍,揍完孩子有人喊道:“走,去找独眼傻子!” 王七麟拦住他们道:“慢着,诸位大哥先慢走,本官有话问你们。” 大汉们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真是当官的?没见过你这样的官服啊。” 徐大不乐意的说道:“听天监的玄衣劲装,没看到腰带上有云纹吗?闹呢!” 大汉们更狐疑了:“听天监是什么地方?” 徐大这下子就无语了,只好不屑的骂了一句:“土包子!” 结果这帮大汉都是莽子,一个汉子忿忿不平的回怼道:“没错,我们都是土包子,土包子只知道衙门、大理寺、刑部、天牢这些大地方,我们不知道你们听天监,你们肯定是小地方出来的!” “冲老百姓耍威风算什么本事?我们不知道听天监咋了,犯国法吗?” “就是,爷们可不是吓大的,早些年世道不好,爷们的爹可都是吃的刀口舔血这碗饭,连官兵都不怕,还怕你们劳什子听天监?” 听到这里王七麟恍然,难怪这些汉子如此桀骜、脾气如此火爆,原来都是山贼后人。 汉子们对待当官的都没有好脸色,那对待一个傻子自然手段更狠辣,他们拎着刀枪棍棒就往东南走。 王七麟挥挥手道:“跟上去看看。” 徐大问道:“怎么还用跟上去?要教训这些山野匹夫在这里动手就是了。” 王七麟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想去看看他们说的独眼傻子,我现在对傻子很感兴趣。” 车上现在就有个小傻子,这样进入俞水县地界后又碰到一个傻子,他觉得自己碰到傻子的概率有点高,或许里面有什么道道。 看到他们跟在自己一方身后,汉子们恼了,回头喊道:“你们跟我们屁股后做什么?” 王七麟也恼了。 愚蠢不是你们的错,可三番两次犯蠢就有点不可饶恕了。 他知道怎么与这种无法无天的人去打交道,说是说不通的,身份也压不住,他们只认拳头。 谁拳头硬谁就是爷! 王七麟一个箭步上去抬脚踹出,大汉被一脚踹飞四五丈,见此刚才被老爹踹飞那孩童欢欣鼓掌:“踹的真远啊!” 其他汉子立马吼叫着冲他围了上来,王七麟不反抗,他双手背后自如的运行金钢横练神功,一座怒目金刚双手合十护住他身躯。 汉子们拳打脚踢疼的呲牙咧嘴,八喵和九六见老爹挨揍立马准备下爪上嘴。 徐大拦住了它们:“少爷、小姐,你爹正装逼呢,别打扰他装逼雅兴。” 汉子们脾气火爆但不傻。 他们看到王七麟身上出现一座金佛便知道自己碰到了高人,赶紧忌惮的后退。 他们退,王七麟进! 抓住一个就是一记黑虎掏心! 抓住一个就是一记窝心脚! 抓住一个就是一顿爆锤! 五个大汉被捶的晕头转向,不过他们确实骨头硬,被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却愣是不讨饶。 见此王七麟手捏剑诀使用了八部天龙剑阵,被他挎在腰上的利剑发出嗡嗡嗡的震动,王七麟一甩手喝道:“剑出!” 利剑出鞘,如龙出海! 初升的月光中,长剑照耀着皎洁月华在空中极速飞舞,剑刃贴着大汉们头顶飞过,有一蓬蓬乱发被夜风吹的乱飘。 见此一幕,大汉们终于惊恐:“大人饶命!”“大人收了神通!”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尔等对本官无礼,本官尚能饶恕你们,但尔等蛮横不讲理,那本官绝不能轻饶你们!”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官要以九天飞剑切你们的耳朵!” 这话吓得大汉们不轻,他们这些粗人很讲究颜面,要是没了耳朵那往轻里说会被人耻笑,往重里说这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被人切掉耳朵以后死了都没脸在地下见仙人。 于是有大汉叫道:“大人宽宏大量,我们以后再也不敢蛮横了!” 王七麟冷哼一声,喝道:“剑归!” 长剑化作冷电,铿锵一声自己飞回剑鞘中。 徐大看的目瞪口呆。 谢蛤蟆抚须微笑。 汉子们还要去找独眼傻子的麻烦,并恭敬的请王七麟走到最前面。 王七麟喝道:“你们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去找人家麻烦?我且问你们,这个傻子平日里有没有打过你们家孩子?” 他知道肯定没有打过,否则以这些汉子的脾气,那傻子恐怕已经被打死了。 果然,汉子们讪笑着纷纷摇头。 王七麟又问道:“那他这次为什么打你们的孩子?” 汉子们依然摇头:“我们怎么知道?” 王七麟气的想再揍他们一顿:“不知道不会问吗?” 他冲谢蛤蟆说道:“现在你明白这村子里人为什么这么少了吧?就这么群浑人生活的地方,田地再多、风水再好有什么用?寻常人家谁敢跟他们一起住?” 一个大汉不服的说道:“大人这话说的不对,我们村里人少是因为这里的地不长庄稼,别看这里田地多,可是都是盐碱地,压根不能种庄稼!” 徐大感兴趣的掐了一把土看了看,他用手指捏了一点土放入嘴里尝了尝道:“这就是书本上说的盐碱地?第一次看见,啊tui!跟碱面不一样,一股骚臭味!” 大汉说道:“这里的土正常来说就是一股碱面味道,你吃到了骚臭味那不是土,应该是风化的牲口屎。” 徐大:“我它娘谢谢你的提醒啊。” “不谢,官爷客气了。”大汉谦逊的说道。 其他大汉将孩子拽了过来,询问他们傻子发火的原因。 几个孩子说道:“我们没干啥,跟以前一样,就是在独眼傻子住的破庙里拉屎。” “对,再就是往他烧的碳灰上撒尿!” “还有把他的破褥子翻出来擦了屁股……” 听到这里王七麟脸色阴沉下来,踹寡妇门、砸乞丐盆、欺傻子人,这是很受老百姓鄙视的三件事。 一个大汉挥手将儿子抽的原地转了两圈:“直娘贼!烂腚眼的贼娃子!” 见他主动收拾儿子,王七麟暗暗点头,这些大汉蛮横归蛮横,起码的是非观念倒是还有。 结果大汉接着骂道:“少糊弄你爹!平时你们不老干这样的事吗?怎么也没见那傻子揍你们?说,今天还干了什么!” 孩子被揍得瑟瑟发抖,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们还翻到了傻子讨来的干粮,全给他洒上尿了。” 王七麟听不下去了,抓住那孩子上手就揍。 大汉们护犊子,赶紧讨饶道:“官爷饶命,他们还是孩子……” “那就更不能放过他们!”王七麟怒道。 徐大拦住他道:“算了算了七爷,几个不懂事的孩子你揍他们干什么?” 大汉们一起点头,很感激的看向徐大。 徐大又说道:“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你揍不懂事的孩子没用,揍他们的爹!他们的爹已经懂事了,你揍他们能记事!” 王七麟腰上的利剑又开始嗡嗡嗡的跳动。 他不怀好意的瞄向大汉们的耳朵。 大汉们二话不说,逮着自家孩子咬牙切齿的揍! 孩子打死了还能再生一个,耳朵没了可就长不出来了,这笔账他们算的清清楚楚。 于是当晚孩子们的惨叫声被夜风送出去很远很远…… 大汉们揍完孩子垂头丧气的准备往后走,王七麟拦住他们道:“继续去找那傻子。” “还找他干什么?我们又不打算打他了。” “找他去请罪!”王七麟声音严厉,目光锋利。 大汉们噤若寒蝉,已经完全没了脾气。 独眼傻子住在一座破庙里,这庙所在的位置很独特,它在两座土山的夹缝中——两座土山就像是一整座土山被从中劈开了,中间是一线天,然后破庙就在底下。 谢蛤蟆看到这座破庙后站住了,他仔细的打量着四周问道:“这座庙叫什么庙?” 一个大汉说道:“叫五福庙,据说庙里供奉着五福上神,就是五个泥塑的胖娃娃。” “对对对,以前时不时有人来求子求孙,那时候我们还能跟着混一口吃食呢。” “现在没有了,独眼傻子来了以后没什么人来上供了,这傻子,哼!” 大汉们正义愤填膺的声讨,王七麟福灵心至,下意识的扭头往旁边看去。 六个汉子。 大汉们身后又出现一个身形瘦长的汉子。 月光照在他身上,凄冷黯然。 孩子们总归敏感一些,他们不约而同发现了这汉子,汉子也恰好低头看他们—— 面无表情,一只眼睛黑洞洞。 有孩子吓得张开嘴哇哇大叫! 汉子们被孩子的喊叫声吓了一跳,他们这才发现身后多了个人,看清这人的样子后便骂道:“这傻子怎么在这里?”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揍他!” 长剑在剑鞘中再度铿锵。 大汉们一咬牙,转过身去继续挥拳:揍自家儿子! 所以这群熊孩子今天是倒了血霉,被傻子揍完了被爹揍,被爹揍完了被王七麟揍,被王七麟揍完了又被爹揍…… 269.无服觞庙(起点求订阅) 独眼傻子难怪有这么个名字,他有一只眼睛黑洞洞,里面已经没了眼珠。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出现后不说话,只是呆呆愣愣的看着他们。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道:“他有古怪?” 谢蛤蟆皱起眉头没回答,只是唱了个喏:“无量天尊。” 独眼傻子跟车上的呆傻小书生一样,不闹事不折腾,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盯着人看。 像一具行尸走肉。 大半夜的看到这么个东西,还真是渗人。 王七麟走上去绕着他转了一圈,傻子冲他伸出手做讨要状。 见此王七麟问道:“你要吃的吗?” 独眼傻子不说话,又晃了晃手。 王七麟想了想对大汉们说道:“你们家的熊孩子坏了人家晚饭,现在你们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准备晚饭招待人家?” 大汉们已经被他的八部天龙剑阵收拾服帖了,听到这话虽然心里有所不满却不敢表现出来,老老实实的拎着熊孩子耳朵往回走。 路上他们又把孩子给揍了一遍。 王七麟对独眼傻子招手:“走,今晚带你去吃大餐。” 也不知道独眼傻子是不是听懂了这话,他不说话,看到王七麟往前走他便跟在了后面。 土山上已经亮起了火焰。 普通百姓家里不舍得用火油,所以到了晚上也不会点油灯更不会点蜡烛,他们捡了许多干柴堆放在院子里,然后家家户户到了晚上就生一团篝火,全家人甚至左邻右舍凑在火堆前一边烤火一边吃饭。 现在有几户院子里便有篝火在跳动,王七麟一行跟着进门,立马有好几道目光横了过来。 缺乏善意。 一个汉子有气无力的介绍了他们,让自家婆娘去收拾饭菜。 婆娘们也很彪悍,有妇女愤恨的说道:“呵,狗官!” 王七麟很生气。 他是底层百姓出身,明白对于贫苦家庭来说粮食的紧要性,所以妇女们不舍得分口粮给自己他能理解,但要不要态度这么差啊? 徐大看他表情知道他很不爽,急忙低声道:“七爷莫怒,我跟你讲啊,你知道报复这些人的最好手段是什么吗?待会敞开肚皮使劲吃!” 王七麟喝道:“我在你心里是那种人吗?” 他又看向一众汉子,道:“本官从踏足官场开始,从不能拿百姓一针一线,从不吃平民壹饭壹粥!今晚本官即使在你们这里吃饭,那也是会给你们钱的。” 一枚银铢在篝火光中跳跃了起来,银白的光泽很让人动心。 汉子和妇女们纷纷瞪大眼睛。 银铢落回他手里,他收回怀里继续说道:“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本想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好,不装了,我摊牌了,我们自己带着食物!” “徐大,把好酒好菜都拿出来!” 徐大难过的捂住了胸口:它娘的,为什么七爷与这些吝啬鬼置气,最终受伤的却是自己? 烧鸡、肘子、焖肉、酥肉、肉包子,他苦着脸往外掏了起来,滔滔不绝。 油纸打开,香味被夜风吹的四处飘荡。 吞口水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 妇女们眼睛都绿了,其中一人满脸堆笑的上来招呼道:“官老爷您看走眼了,我们咋不愿意招待你们?来来来……” “滚蛋。”徐大挥手。 想要虎口夺食吗?! 独眼傻子和呆傻少年急忙凑到徐大身边,一人一边,三只眼睛一起盯着他手里的烤鸡。 王七麟将鸡用干净木棍挑着加热,然后撕开分给几人。 独眼傻子说道:“鸡腿鸡腿!” 呆傻少年跟着点头。 徐大骂道:“吾草了,这时候都不傻了?你们它娘是装傻吧?” 独眼傻子不理他,盯着烧鸡嚷嚷:“鸡腿鸡腿!” 呆傻少年使劲点头。 王七麟给了他们一人一根鸡腿,两人抱着便整个塞进嘴里! 徐大看懵了,他说道:“我头一次见到还有比黑豆吃相更猛烈的,而且一见就是俩!” 正在啃牛骨头的九六抬起头看他并呲牙咧嘴,见此徐大茫然:“咋滴,我哪里惹着这小狗日的了?” 王七麟帮忙翻译道:“它觉得自己被你刚才的话给冒犯了,等它长大了,它会亲自给你表演一个什么叫吃相猛烈。” 两个傻子都是大肚汉,谢蛤蟆和徐大有压力,他们抢着吃了起来。 王七麟一看这样不行,于是说道:“徐爷、道长,我一直有个问题没想明白,就是你们儒道两家……” “不明白自己看书去,别问我!”徐大当机立断的打断他的话,并偷偷摸摸的捞出酒壶往嘴里一个劲的灌。 谢蛤蟆道:“食不言,寝不语,无量天尊!给老道士也来点酒!” 徐大加快了灌酒的速度。 熊孩子们站在四周使劲吸溜口水,妇女们很狡猾,故意让孩子过来看着他们吃。 这意思很明确:但凡你们有点良心,那就得给孩子分点。 王七麟才没有良心,他们吃完烧鸡吃肘子,吃完肘子分酥肉,吃完肉了一人再来一个大包子。 傻子们吃相生猛、嘴巴吧唧声响亮,徐大一边吃一边点评:“这烧鸡可以,啧啧,鸡皮味道真香啊!香味进骨头里了,这啥鸡啊?骨里香!” “肘子也带劲,肥啊,哎呀这个味道,七爷来一口骨髓?嘶溜!” “这包子刚出炉最好吃,不过烤包子也行,嘿哟,里面还有肉汁呢,好吃!” 肉包子烤成两面焦黄,喷香酥脆,熊孩子们被馋哭了。 这样双方就没有一点情义可言了,山里的汉子和妇女们领着孩子看守自家干柴,不给他们给篝火添柴的机会。 不过这团篝火起初放的木头多,所以一时半会烧不掉。 王七麟盘腿坐在地上,八喵在他左腿上趴着、九六在他右腿上趴着,这样他左手撸猫头右手撸狗头,雨露均沾。 谢蛤蟆剔着牙问道:“七爷,你刚才施展的飞剑是什么?” 徐大打了个酒嗝迷迷糊糊的说道:“咱七爷有的是秘密,你瞎打听个啥?” 王七麟笑道:“我与你们两个没有秘密,刚才的飞剑是一套剑阵,叫做八部天龙剑阵。” “八部天龙剑阵?”谢蛤蟆下意识站了起来。 王七麟仰头看他,下意识停下了手上动作。 八喵和九六不满意,八喵叫、九六用狗头拱他手臂并给他使眼色:继续撸啊。 王七麟重新开撸,八喵满意的眯起眼睛揣着小手手开始咕噜咕噜的念佛,九六则嘤嘤嘤的表示舒服。 谢蛤蟆沉声道:“你竟然修炼了八部天龙剑阵?!” 王七麟问道:“这是什么邪魔功法吗?” 谢蛤蟆摇头道:“当然不是,这是最顶级佛家阵法,犹在一百零八罗汉大阵之上。你竟然这到了这套剑阵,而且看来你还学会了,这真是不可思议!” 他没有继续过问什么,又继续说道:“这套剑阵异常难炼,炼成之后威力异常的大,但它有个最难的地方在于请八部天龙出身为你持剑组成剑阵,你有办法请来八部天龙吗?” 王七麟期盼的看着他说道:“这点我指望你了。” 他真没办法找到八部天龙,但他知道谢***湖经验丰富,或许能帮到他。 这也是他坦荡说出八部天龙剑阵的原因之一。 谢蛤蟆却也没有办法,他说道:“寻常凡人怎么可能知道八部天龙的消息?不过江湖上有个天、有个天才,咳咳,他叫白泽,来历非凡,他知晓天上地下万般事,我们以后想办法找找他,他应该有办法找到八部天龙在人间界的消息。” 王七麟问道:“道长,那这世上真有天界、有九幽、有佛国和魔国这些地方吗?” 谢蛤蟆点头道:“当然有的,你不是走过阴去过黄泉地府了吗?天界和佛国、魔国也都存在,但不是说书先生们口中那般神奇……” 王七麟乖乖坐好,上课时间到了。 性感道长,在线讲学。 不知不觉到了半夜,篝火即将熄灭。 独眼傻子搓搓手站起来,他将猪肘骨棒子塞进怀里往山下走去。 徐大喝的醉醺醺了,见此他就大声嚷嚷道:“爷们你真实在,咱这里没有便宜可以占了就立马拍屁股走人啊?” 谢蛤蟆摇头道:“跟上去看看。” 王七麟听出他有言外之意,便低声问道:“他有问题?” 谢蛤蟆抚须微笑,一脸的神秘莫测:“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今夜咱们可以开开眼界。” 三人安置下呆傻小书生,然后跟在独眼傻子身后走向远处两山夹缝处的小庙。 快要靠近小庙,他们看到庙宇门口的空地上出现了光亮。 有人在烤火。 王七麟定睛看去,一共两堆篝火,每一堆四周都围着四个人,正好呈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成一团。 这时候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就明白情况不对,可徐大喝多了,他先前怕人家分自己的酒,自己偷偷摸摸全给干掉了。 白酒喝的急了很上头,他这会脑袋里早没有脑浆了,只剩下爆浆。 于是看到两团篝火他便兴致冲冲的跑了上去:“嘿,这里还有人在烤火啊?” 独眼傻子走到近前不走了,他看着徐大走近篝火,脸上不喜不悲。 徐大大大咧咧的靠近后抱拳说道:“哥几个,兄弟这厢有礼了,你们这小火烤的不错啊,让个位子成不成?哥们一起来烤个火,我这里还有一包蚕豆,咱们一边烤火一边吃蚕豆,岂不美哉?” 四个汉子低着头、双手靠近火焰一个劲揉搓,听到徐大的话他们没有回答,但互相挤了挤让出了一个位置。 徐大见此急忙转身冲王七麟招手:“七爷快来,我给你要了个烤火的位子。” 王七麟长叹道:“唉,喝酒误事呀,老话说的好,喝酒不抓鬼,抓鬼不喝酒,这话真是有道理。” 谢蛤蟆笑道:“别去,让他吃点苦头。” 王七麟摇头道:“他要是自己坐下,我就让他吃点苦头,可他即使喝醉了碰到了好处依然先记得我,这样我怎么能让他去吃苦头?” 不舍得。 他往前走去,汉子们还是不抬头、不回头、不说话,他们继续挪了挪屁股,又让出一个位子。 徐大坐下伸手烤火,手伸上去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说道:“刚才这阵风真冷啊!” 王七麟将他拎了起来。 近前看篝火虽然旺盛,但并没有热气往四周冒出。 烈焰熊熊,却冒着冷幽幽的绿光。 他在徐大胃部来了一拳,这一拳可是结结实实,所以徐大虽然有金缕玉衣护体却依然被打得忍不住弯腰吐了一口。 这一口全是酒水。 酒一吐、风一吹,徐大清醒过来。 他抹了抹眼睛看向四周,心惊道:“吾草,七爷,这鬼地方不对劲啊!” 王七麟正要说话,小庙里传出来孩子的笑声,听声音不止一个孩子,至少得有一群在里面被什么东西逗的咯咯笑。 那到底是什么在逗他们笑呢? 或者说——它们? 笑声轻微,也就是王七麟开了耳神窍才能听到,徐大没听见。 他环视两边看了看,说道:“七爷,我知道了,咱它娘运气忒差,这是遇上冻死鬼了!这是冻死鬼在烤火,它们烧的压根不是柴,是它娘干骨头啊,冒出来的是磷火,泛冷!越烤越冷,因为人的生气都被它给烤干了!” 王七麟侧耳倾听庙宇中的声音,他隐约还听到了女子说话的声音。 徐大这边自顾自的说道:“没碰上就罢了,今日大爷既然碰上了这鬼祟害人的坏招,那肯定不能放过它们啊!” “嗯,大爷先给你灭了这团火!” 徐大解开腰带,一道强劲有力的水柱喷向火焰。 低头烤火的四个汉子像是被火烫到一样赶紧收回手来,不见它们发力,它们身躯突然站了起来。 但还是低着头。 四个汉子低着头、垂着手站在徐大跟前,夜风像是被他们挡住了,风声突然安静下来。 另外四个汉子不管不问,还是在低着头自顾自的烤火。 王七麟见此急忙将徐大护在身后,他喝道:“你乱搞什么?” 徐大说道:“这里有四个冻死鬼,咱们不得除了它们吗?总不能留它们依然在这里害人吧?” 谢蛤蟆叹气道:“这四个可不是冻死鬼,也用不着咱们来收拾它们。” “别怕!别动手!”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 准备拔刀御剑的王七麟诧异扭头,看到独眼傻子竟然开口说话了。 他不光开口说话,还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把金瓜锤,这锤子是短柄锤,大约人的手臂长短,前端缀有金瓜,看起来像装饰品更要超过像武器。 与王七麟打了个照面,独眼傻子笑了笑往他们走来。 随着他向前走,低着头的四个人向后退。 王七麟这才注意到,刚才四个人站在徐大跟前并不是冲着徐大去的,其实它们方向是冲着独眼傻子,只是徐大恰好站在独眼傻子前方的方位,所以粗略看去好像是它们在对着徐大。 庙宇门口突兀的出现了两个妇女,她们两个长得尖嘴猴腮、披红挂绿,其中一个出现后立马笑道:“哎娘来,俺们当谁来了,这吓得俺家家奴一个劲吱歪,原来是听天监的爷们呀,哈,守灵的也回来了?可不是俺们坏规矩自个儿进了庙,是你刚才不在,俺们娘子又心急,只好先进去找娃娃了。” 独眼傻子握着金锤走上去说道:“你们坏了规矩。” 一个妇女不耐道:“是,俺们坏了规矩,但俺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吗?你不在这里,俺家娘子心急所以……” “你们坏了规矩!”独眼傻子还是这句话。 另一个妇女笑道:“哟呵,你还挺生性,是,俺们坏了规矩,你能咋滴?” 王七麟低声问道:“这怎么回事?这到底什么地方?” 徐大插嘴道:“傍晚时候那些汉子不是说了吗?这叫五福庙,里面供奉着五福上神。” 谢蛤蟆说道:“那些汉子没有见识,他们应该听人提过这庙的名头,但没有记清楚。这是无服觞庙,里头供奉的不是五福上神,是无服觞神。” 王七麟看向徐大,徐大咳嗽一声道:“哦,原来这就是无服觞庙啊,我知道,那啥,《仪礼·丧服传》里不是说了吗?人若夭折,年十九至十六为长殇,十五至十二为中殇,十一至八岁为下殇,不满八岁为无服之殇。” “滚犊子,什么时候了你还瞎扯淡?”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 一个妇女听到这话笑了,喊道:“哎娘,大兄弟你也打东北洲那旮沓过来滴?” 独眼傻子又对她说道:“你们坏了规矩!” 妇女怒道:“我说你咋虎拉吧唧的?这无服觞庙咋找了个棒槌当守灵人?” 谢蛤蟆没理妇女,他说道:“刚才徐大人还真是没有胡扯,他说的是真的!” 王七麟惊呆了。 徐大大喜,他打了个酒嗝说道:“当、当然是真的,大爷啥不知道?这无服觞庙嘛,里面供奉的肯定是无服觞神嘛,为啥供奉无服觞神呢?肯定是因为老百姓为了避免孩子夭折,所以就供奉他嘛。” 谢蛤蟆说道:“这段就是胡扯了,无服觞庙是阴庙,里面不供神,而是供奉无服之觞的孩童,多数来说这里供奉婴灵,有些婴灵很凶,修道者镇不住它们便会送来这阴庙供奉起来。” 王七麟恍然:“这就是阴庙啊。” 谢蛤蟆给他介绍过阴庙,这种庙修筑在终年不见阳光之地,他们眼前的无服觞庙便修筑在两座土山之中,土山一东一西夹住了它,让它尽量的见不到阳光。 “阴庙都有守庙人,也叫守灵人,因为他们守卫的是亡灵。这些守灵人都是前半生横行霸道、为祸一方的恶人,最后被点化送来守阴庙。” “他们白日里痴痴傻傻,会受到百般欺凌,用佛家的话来说这都是他们命里的磨难,就像这个守灵人总要被山上的熊孩子折腾一样,这也是他的命数。” “到了夜里他们会恢复正常,但这时候不能离开庙宇,他们魂魄被拴在了这里,必须守卫庙门,若有妖魔想来偷婴灵,他们便要斩妖除魔;若有婴灵想逃出阴庙,他们就要惩戒婴灵。” 谢蛤蟆用下巴点了点门口的妇女说道:“今晚来的精怪便是来偷婴灵的……” 听到这话一个妇女不满的说道:“你们几个在那里屈鼓啥?看着都是老大的爷们,咋跟老抱子似的喜欢嘀嘀咕咕?丢人不丢人啊?” “就是,俺们俩娘们都替你们臊的慌!”另一个妇女跟着说道。 谢蛤蟆微微一笑,道:“你们真是娘们吗?或者说,你们真是人吗?” 270.黄家仙(大章求订阅啦) 面对谢蛤蟆的质疑,两个妇女丝毫不惧,她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俺们都讨过封了,咋不是人?” 听到这话,王七麟猜测道:“她们是老鼠精还是黄老鼠精?” 谢蛤蟆说道:“既然讨封,那就是黄大仙了。” 破烂的庙门打开,一个戴着面纱的女人抱着个胖娃娃摇曳生姿的走出来。 王七麟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听出她的声音很好听:“守灵人先生,奴家并非有意坏您规矩,只是奴家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如今对孩儿有一番执念,所以此番多有得罪。” 一个妇女嘀咕道:“娘子您跟这虎拉吧唧的人客气啥,大不了咱干一场,区区的阴庙守灵人而已,削他还不是把把握握?” 面纱女人斥责道:“柳二娘,时至今日你怎么还要争勇斗狠?忘记咱们为啥要离开家乡吗?” 妇女闷闷不乐的低下头。 面纱女人收拾情绪又抬头微笑道:“守灵人大哥,奴家此番可不是来抢夺福婴,而是受了菩萨点化来领个孩子回去,您昨夜应当已经得到提示了,所以还请您高抬贵手。” 独眼傻子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你们坏了规矩!” 面纱女人脾气倒是很好,她柔声细气的说道:“是的,奴家坏了您规矩,但却并非是有心坏您规矩,正所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错,虽错不罚,还请守灵人大哥高抬贵手,行我们一个方便。” 独眼傻子:“你们坏了规矩!” 柳二娘脾气暴躁,她一挥手手中出现一条粗长的黄鞭子,叫道:“娘子您许俺个方便,俺二娘有日子没碰上这样的山炮,今晚上俺不削他心里难受!” 独眼傻子终于换了一句话:“你打不过我!” 柳二娘身边的妇人叫道:“俺们这边一共十一个,十一个也打不过你一个?笑话!”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老道士行走江湖,最见不得人多欺负人少,诸位这边有十一个,我们这边也不见得少。” “这里有你们听天监啥事?你们几个嘚瑟啥?” “就是,再说加上你们仨又怎么样?俺们十一个还收拾不了你们四个?知不知道俺家娘子是谁……” “石大娘!”面纱女人轻轻唤了一声,本来要继续说下去的妇女哼了一声闭上嘴巴。 王七麟道:“你们十一个不假,但我们也不是四个,而是六个!” 石大娘狐疑的看向周围道:“咋滴?你们还藏了俩?” “是八个!”徐大转动死玉扳指。 一个山公幽浮和一个血雾幽魂出现在他左右。 石大娘见此有些忌惮的往面纱女人身边靠了靠,她终于感受到了压力。 更大的压力在后面。 王七麟吹口哨,玄猫收起夜隐能力,几乎是突兀的出现在庙门左侧,又有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出来,九六甩着舌头一阵狂奔出现在庙门右侧。 见此石大娘和柳二娘豁然色变:“玄猫?”“天狗?!” 面纱女人好奇的看向王七麟道:“大人是天子五坊中哪一位尊者的后人?” 这已经不是王七麟第一次听到天子五坊的名字了,但他没有问,简单的摇头说道:“我爹是种地的,我家往上数八辈都是种地的,不是什么天子五坊的。” 面纱女人诧异道:“那你竟然有玄猫天狗垂青?” 徐大插嘴道:“垂青?不,它们是俺家七爷的宠物。” 八喵和九六一起生气的瞪着他,九六还呲牙咧嘴的狠了一个吓唬他。 徐大只好改口道:“它们是俺家七爷的儿子和闺女!” 八喵和九六得意洋洋的点点头。 柳二娘惊呆了:“这是、这是,这是怎么串的种?那青年你是什么血脉?” 王七麟解释道:“它们是我干儿子、干闺女。” 八喵得意洋洋的点点头,九六则震惊的瞪大眼睛:六不是亲生的?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咱们别岔开话题行吗?三位黄仙现在应当明白,我们有天狗和玄猫相助,你们绝不是我们对手,要知道天狗玄猫可是你们一族的天敌,我们真要动起手来,你们三位怕是都要折在这里。” “哎哟,瞅瞅把你能耐的,咋地,你这大白话说的,就这么有信心啊?”柳二娘大为生气,她撸起袖子走出庙门继续说道,“来来来,那咱俩先撕吧两下子,让俺看看你有啥本事。” 面纱女子伸手拦住她,说道:“道长莫把她们两位的浑话放在心上,她们与人接触不多,所以心智不成熟。您有话直说吧,奴家听您的意思是这一战可以避免,对么?” 谢蛤蟆长笑道:“这位娘子七窍玲珑心,一点就透,不错,老道士有法子让你们抱走这娃娃,但你们要付出点代价!” 柳二娘又怒了,跳着脚要骂他。 徐大仔细看了看,然后笑了:“娘咧,老子看出来了,这俩娘们是女中沉一啊。” 面纱女子脾气很好,她温柔的笑道:“道长且说,奴家要看看自己能否办到。” 谢蛤蟆说道:“黄仙娘子自然能办到,您一族生来喜欢逐香,不知贵家族供奉的是道香神还是佛香神?” 面纱女子道:“曾经供奉道香神,以吕纯阳祖师的心香为供,八十年前道家大陨,本家改为供奉佛香神。” 谢蛤蟆问道:“那佛家诸香神有香手菩萨、香音神王、旃檀香阿罗汉、香象菩萨、香神乾闼婆,贵家族供奉的又是哪一位香神呢?” 面纱女子谨慎的说道:“是香象菩萨。”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真是缘分了,那您一定认识供奉香神乾闼婆的族落。老道士想麻烦您一下,帮老道士去寻一道香神的神气!” “想得美!”柳二娘和石大娘一起喊叫道。 面纱女子轻叹道:“唉,我今晚真不该带你们二位来无服觞庙请福婴,你们真是坏事呀!” 柳二娘愕然道:“娘子干哈这么说?” 王七麟友情提示道:“我家道长提出的请求想必有些过分,你家娘子应该想要拒绝,那她怎么拒绝呢?最好的拒绝理由应该是‘我找不到香神神气’或者‘我不知道谁家供奉香神乾闼婆’。但你们这句‘想得美’一出来大家伙就明白了,你们能找到这东西,但它很珍贵,不想给出来!” 乾闼婆是八部天龙之一,位列香神,一生之中不吃酒肉、不吸灵气只食香气,且会从身上发出香气。 黄仙一族是黄鼠狼修炼而成,它们身上有异臭味,所以许多黄仙家族不去供奉漫天诸佛菩萨,而是供奉香神。 柳二娘和石大娘面面相觑,然后她们心虚的说道:“人太狡猾了。” 面纱女子气的一个劲摇头,她柔声说道:“这位大人所言极是,道长你的要求太过分了,请恕奴家不能答应。” 谢蛤蟆说道:“娘子以一道香神神气换一名可爱的福婴,这笔买卖可是很值当的。” 柳二娘和石大娘还想说什么,面纱女子各以一只手捂住她们的嘴巴。 这样她本来抱在胸前的福婴眼看要掉到地上,结果她的身后出现一条粗壮金黄的大尾巴,像一张毛床似的托住了福婴。 女子笑吟吟的说道:“道长此言差矣,此福婴可不是奴家巧取豪夺所成,而是菩萨赠与奴家,他与奴家有一世的母子缘分,本来就属于奴家,所以这不是一笔买卖。” 谢蛤蟆嘿嘿笑道:“可是你却坏了人家守灵人规矩,趁人家不在进去盗取福婴……” “奴家才没有盗取……” “不问而拿就是盗。”谢蛤蟆打断她的话继续说道,“这样守灵人可不会轻易放你们离开,你们走又走不掉、打又打不过我们,等到天亮福婴可就不属于你了。” 天亮之后,福婴出现在阳光下就会魂飞魄散,这样它与面纱女子的一世缘分就终结了。 面纱女子轻声叹道:“道长做事好阴险。” 王七麟也觉得这样不地道,他说道:“那个,道长,咱们、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咱们那啥,咳咳,不太好。人家只是犯了个小错,咱拿着鸡毛当令箭,咳咳,真的不太好。” 他混迹官场时日还短,终究面皮薄。 谢蛤蟆道:“王大人,您是我的上官,您说的话我自然要听。不如这样,娘子给我们一缕香神的神气,我们不光让您带福婴安然离开,老道士还送你一点礼物。” 话音落下他的袖子甩动,一卷卷金黄带黑斑点的皮毛飞到了无服觞庙的门口。 见此徐大眼睛瞪大了:“老道士啊不,我亲爱的尊敬的道长你有须弥芥子?” 谢蛤蟆:“麻溜的滚!” 那边石大娘和柳二娘的眼睛也瞪得老大:“嘿,是殇豺的皮?”“这皮子好,炼过了还保存这么完整,娘子好东西啊。” 面纱女子气的跺脚:“你们不要再说话啦!” 石大娘和柳二娘对视一眼,满脸茫然:我们又犯错了? 面纱女子叹了口气,雪白的纱罩轻轻抖动,她说道:“没想到道长竟然有殇豺皮。” 谢蛤蟆道:“这下子咱的买卖能做了吧?娘子老道士可得提醒你一句,现在虽然天色还黑着,但距离天亮也没有几个时辰了,不知道你们家在何处,若是耽误太多时间,万一到了天亮你们还没有回家,那这福婴就可惜了。” 柳二娘急忙点头。 王七麟感觉面纱女子压抑不住揍她的冲动了。 起初他听这柳二娘说话难听,还以为是对手,现在来看原来这是友军啊。 差点误伤友军。 面纱女子拨开纱罩看向夜空,王七麟打眼看去。 惊鸿一瞥,一抹惊艳。 女子很快收起了面纱,她细声细气的说道:“好吧,道长神机妙算,步步都在您掌控之中,奴家还能说什么呢?” 谢蛤蟆笑道:“娘子谬赞,这事对你我双方都好。而且咱们还结下了一个善缘,你以后就知道了,这缘分有大用!” 女子说道:“可是奴家家中并没有香神神气,得去另行寻找,道长要在这里等奴家送回还是跟随奴家去找?” 谢蛤蟆说道:“不必如此,娘子只要立个誓言就好,老道士岂会信不过您这样一位女君子?” 女子立誓,抱着孩子要离开。 独眼傻子拦住她说道:“你坏了规矩,走不了。” 谢蛤蟆上去说道:“行了,你的规矩又不是天条,坏了就坏了,让人家走吧。” 独眼傻子坚定的摇头。 徐大上去说道:“兄弟你给大爷个面子,让小娘子走吧。” 独眼傻子还是摇头。 徐大皱眉喝道:“啥意思?不给大爷面子?咋了,吃干抹净不认账了?我跟你说,你今晚吃我不少东西,这是人情你知道不?” 独眼傻子犹豫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王七麟说道:“你们两个废什么话?让我来跟他谈。” 他走过去说道:“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条路是你给我面子放她们离开,然后以后我找人天天给你送吃的,白天时候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第二条路是她们十一个加上我们七个一共十八个打你一个,提前送你去地府见阎王。” “现在,你可以选一条路了。” 独眼傻子懵了。 王七麟拍了拍他胸膛道:“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以前做过什么事,本官是听天监铁尉,你以前做的那些事要是犯在本官手里,现在夷三族都够了,明白吗?” 独眼傻子低下头,步履沉重的走向庙宇。 庙宇破门关闭,众人依稀听到一声清脆的大嘴巴子:“让你馋!” 面纱女子向他们福了一福,随即石大娘喊道:“娘子请福婴归来,恭请娘子上轿。” 燃烧的篝火熄灭,八个汉子抓起一根根木头搭在一起,一面如火焰般通红的八抬大轿迅速成型。 柳二娘拉开卷帘门,面纱女子抱着福婴上车。 放下卷帘门柳二娘纳闷的嘀咕道:“怎么有股臊气?奇怪!” 徐大不动声色的系紧了裤腰带。 三人回去找了最宽阔干净的一间屋子推门入内,已经入睡的大汉勃然大怒。 王七麟扔给他一枚银铢,大汉立马转为喜色:“大人们要在我家借宿吗?请随便、请随便。” 徐大走过去说道:“这一枚银铢不只是借宿钱,还是……” “还是明天早饭钱,我懂、懂。”大汉高兴的说道。 徐大道:“明天早饭不用你管,以后你要管独眼傻子的饭,一天管他两顿饭,你们吃啥他吃啥,不准你们孩子再去欺侮他,否则小心大爷把你和你孩子的耳朵一起给剁掉!” 大汉不愿意了,叫道:“一枚银铢我管他一辈子?” “每个月都有人来给你送一枚银铢。”王七麟说道,“这钱就是你用来给独眼傻子填饱肚子和保护他不受欺负的工钱,干不干?不干我找别人来干。” “干干干。”大汉急忙说道,“官老爷别找其他人,我干,我绝对干!” 王七麟捏剑诀,腰中利剑飞出将一张木凳子劈成四片。 “你要,就给我好好干,否则这凳子就是你全家下场!” 大汉惊恐的点头:“明白、我明白,我绝对不敢糊弄官老爷,而且也没有那个必要对不对?你每个月给我一个银铢,我肯定得喂饱他、好好保护他,他是我财神爷了呀。” 在村里借宿一夜,他们又打听了路,第二天赶着马车去往俞水县。 王七麟路上问道:“道长,你跟那个黄皮子娘子要什么香神神气做什么?所谓的神气是不是香神的一口气?” 谢蛤蟆道:“差不多,等黄皮子娘子送来你就知道了,那东西对你的八部天龙剑阵有大用。” “什么用处?” “找到高手可以将它炼化为一名乾闼婆神像,到时候你可以驱使他来施展八部天龙剑阵,虽然威力比乾闼婆亲自来为你御剑有云壤之别,但足够你横行人间界了。”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又说道:“道长你有没有觉得太巧了,我这边刚跟您提到八部天龙剑阵,您这边就帮我找到了跟八部天龙相关的一位神。” 谢蛤蟆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无量天尊,你不会以为老道士未卜先知,提前一天给一位黄仙娘子和无服觞庙的守灵人托梦,告诉他们来庙宇前等着你吧?先不说我有没有这本领,只说黄仙娘子梦见的可是菩萨,你觉得我敢冒充菩萨么?” 王七麟摇头,但不死心:“我觉得太巧合了。” 谢蛤蟆道:“这就是缘分!说明老天爷想让你练成八部天龙剑阵,所以才会安排这一切。”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又问道:“道长,你知道的,我有一段大姻缘一直没有现世,你说会不会就是我跟这位黄仙娘子的姻缘啊?” 徐大驱马走来哈哈大笑:“七爷你要是真认了这段姻缘,那我敬佩你是条汉子!你这媳妇都给准备好儿子了啊,直接就能当爹,真好。” “滚!” 徐大道:“你还真想跟这个黄仙娘子来一段姻缘?不是吧,她可是黄仙啊!” 王七麟烦躁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爹娘有时候会同时做梦,梦见我媳妇生下一窝小狐狸。” “这跟黄仙有什么关系?又串种啦?” “滚!我的意思是,我爹娘或许梦里没看明白,我媳妇生下的不是小狐狸,而是一窝黄鼠狼!” 黄鼠狼小崽跟小狐狸还是有点像的。 徐大呆若木鸡,这也行? 谢蛤蟆迟疑道:“我觉得应该不会吧?昨夜我听那娘子的意思,她可能已经有过一段姻缘了,甚至有孩子了,不过姻缘没成、孩子也没了,所以她才来无服觞庙领一个福婴。” 王七麟失望道:“是吗?” 徐大震惊道:“你这什么表情?七爷,你好像还挺乐意娶个黄皮子回去?”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我听从上天安排!” 当然乐意了,他在心里补充。 面纱撩起的瞬间,那一抹惊艳让他至今心有念想。 如果自己媳妇是那般美貌,他觉得不管是黄皮子精还是狐狸精都没问题,兔子精也不打紧,兔耳朵挺带劲的。 猫娘就不行了,他看看八喵,怕以后搞出董卓和吕布那点事。 吕布没脑子,八喵脑仁也不大,他不想以后八喵变喵奉先。 徐大又问道:“那你不想娶绥绥啦?” 王七麟闷闷不乐的说道:“我想,可是我娶不了,绥绥应该不是老天爷给我准备的姻缘,否则我们俩都认识这么久了,会没有任何进展?” 徐大再度震惊:“没有进展?你来平阳府任职,绥绥就跟着搬来平阳府!” “你只要去喝酒,绥绥就给你煮好醒酒汤!” “你只要呆在府城,一日三餐都是绥绥为你准备!” “你家九六和八喵平时就是绥绥帮你喂!” “你爹娘姐姐们现在都被绥绥接过去一起过活了,明明只差你去娶她然后你们就能凑成一对了好不好?” 王七麟更震惊:“有吗?” 蹲在他肩膀上八喵和蹲在他身边的九六一起点头,拼命点头。 特别是八喵,直接给了他一爪子冲他大叫,吓到变声:“妈嗷!” 你不娶她你最爱的八崽和你的六崽会死的你知道吗? 王七麟还沉浸在对绥绥的回忆中,一阵铁蹄敲地声响起,他们好奇的回头看,看到马上的人分成两队从后面迫近他们,接着甩下一个个箱子扔在他们四周。 看到诸多骑兵,徐大嘿嘿笑道:“这是来送……” 王七麟看到箱子后面色大变,叫道:“敌袭!” 他在马车上一拍腾空跳起,心中默念剑诀,只见心随意转、剑随心动,被他挂在马车是利剑嗖然出鞘,如长虹般撞向一个箱子将它撞的往旁边转去。 谢蛤蟆也在马车上一拍他直接倒退进了车厢中,八喵和九六看老爹飞走有些茫然,歪着头傻不愣登的看向四周。 ‘咔嚓咔嚓’…… 落地后的箱子发出一声声机轮上膛的响动,接着箱盖打开变成蜂窝,每个蜂洞都伸出来一枚雪亮的箭头! 鸣镝声四起! 漫天箭雨! 但有一个箱子被八部天龙飞剑给撞倒在地,它的利箭射向前方,如群蜂出巢,将前方的箱子全给打翻! 本来应当是包围马车的箭雨出现一道空隙,八喵反应神速,尾巴一甩将小尾巴变成个皮盾牌,捞起九六往车板下拖。 锋利的短箭一波又一波飞出,有东南西三个方向全被封死了! 王七麟跳起后一脚踢在徐大身上将他给踢下了骏马,木箱里的利箭是射向马车的,所以人一落地便没了威胁。 但骏马就没那么好运了,它发出凄厉的悲鸣声,十几支利箭射入它体内。 拉车的驽马更惨,它几乎被射成刺猬! 突然杀出来的骑兵们并没有停留,他们扔下箭匣一波齐射便立马奔行离开。 一触即发! 一发即撤! 非常谨慎非常苟! 271.疑云重重(求订阅啦大佬们) 王七麟见此大为悲怒,他身在半空抽出妖刀甩臂飞了出去,落地后双足御气狂追! 妖刀流星赶月飞射,他经常将长刀当标枪使已经练出准头来了,这一刀上去正中一名骑兵后心,这骑兵身躯哆嗦了一下,整个人便从马上坠落下来…… 其他骑兵横刀立马迟疑了几个呼吸,有人厉声道:“放铄金弹,速速离去!” 一名骑兵拽着马缰回身冲向那被战马拖着往前跑的落地骑兵,甩手一枚弹丸砸在他身上。 妖刀是从那骑兵后背穿过去的,并没有穿过心脏,他还没有死,看见弹丸飞来他便惨叫道:“不!” 弹丸撞在他身上化作一团红雾,红雾碰到他的皮肤就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他的皮肤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 扔出弹丸的骑兵勒马缰绳回头想要去追大部队,这时候他的身后一声怒吼:“妖魔!哪里走!” 撕破狂风的锐鸣声响起,骑兵惊恐回头,看到一柄飞剑破空而来! 其他骑兵大吼:“风!大风!风!大风!大风!” 这话是战场上的冲锋号,王七麟做好准备迎接他们的回击,可他们像一阵风一样骑着快马跑路了…… 最后的骑兵中了飞剑惨叫着倒在马身上,骏马还要追随马群奔跑,但它背上骑士已经开始坠落。 这样它按照久经训练养成的习惯迅速停下马蹄,以保住落马骑士的安危。 王七麟咬牙追了上来,一把抓住马缰绳先控制住骏马,接着他去抓那骑士的脖子,骑士勉强抬头冲他惨淡一笑,抓起一枚弹丸拍在自己脸上。 凄厉的惨叫声只持续了很短时间,从他脸开始融化,最终只剩下一套铠甲和一大滩血水。 惨烈一幕让王七麟不忍目视。 真惨! 真狠! 其他骑兵加快速度离开,很快变成了几个小黑点。 王七麟切断马镫防止骏马也被那铄金弹给熔毁,他牵着马回到马车前,八喵和九六从马车下露出个脑袋惊恐的看着他:我们这么可爱,他们怎么忍心下手? 谢蛤蟆提着呆傻书生出现,书生倒是不怕,他好像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依然是满脸茫然的傻样。 徐大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走过来说道:“七爷,你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啊?这是军队吧?”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人是哪里来的不知道,武器用的是咱们听天监的家伙。” 徐大道:“咱听天监还有这般厉害的家伙什?” 王七麟叹气道:“庸水县大印李海岩。” 徐大愣了愣,说道:“我知道他——啊,你是说这是他设计出来的东西?我听说过他的威名,这家伙出自墨家世家,捣鼓出来很多稀奇古怪的兵器,这就是他搞的?” 王七麟道:“不错,第二次去一望乡的时候你没有跟我们在一起,所以没见识到这种武器。当时有前朝余孽伏击我们,万佛子带李海岩等人来支援,李海岩手下便是用了这武器,很厉害!” 徐大倒吸一口凉气:“那伏击我们的?” 谢蛤蟆沉声道:“未必是听天监的人,因为他们的目标不是咱三个,而是这傻孩子。” 他是老江湖,看到箭箱瞄准的方向后立马猜到对方意图,所以他的首选是进去护住了呆傻小书生。 王七麟点头,他也看出这点,箭支就是明明白白冲着车厢来的。 徐大问道:“他们为啥要杀这傻孩子?这可是大手笔啊七爷,他奶奶个腿,动用这种利器跟造反没有区别!”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有人不希望我们带这孩子去大柳树乡。” 地上只剩下两副盔甲,三人去辨认一番却什么都没有辨认出来,盔甲中的人已经全变成了血水,此外盔甲再没有任何辨认身份的东西。 正好又剩下两匹马,他们将中箭死亡的两匹马拖到了路边,换上两匹骏马重新出行。 谢蛤蟆赶车之前先绕着马匹转了转,他看过马蹄铁后拍拍马屁股说道:“对方心思缜密啊,这马身上也一点痕迹都没有,马蹄铁都是最近换上的私铸物。” 历朝历代朝廷都会控制战马流动,每一匹马的马蹄铁都不尽相同,像战马的情况是不同军队所属的战马有不同批次的马蹄铁,像民间的马匹就是不同郡府的马蹄铁有不同之处。 遭遇一次突袭后王七麟三人变得非常小心,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做好战斗准备。 这样他们行进速度自然就慢了,当天晚上也没有赶到县城,而是在一座位于大路口的村庄停歇下来。 路口有茶铺,茶博士看到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就很热情的招呼他们,提着茶壶、大碗过来拉客。 谢蛤蟆拿过一个大碗先接了一杯茶,他看了看茶水又嗅了嗅,对王七麟点点头。 茶博士笑道:“客官你放心,我们这里的茶都是今年的雨后好茶,全是南方运过来的,用的水也是好水,绝不是当地的碱水。” 徐大口渴,跟牲口一样连喝了三碗。 茶博士又给王七麟倒茶,他看到坐在车上的呆傻小书生后便也倒了一碗递给他:“小郎君喝口水吧。” 谢蛤蟆一把掐住他手腕接过碗来,碗里的茶水没有任何问题。 茶博士一脸莫名其妙,说道:“这位是你们的小少爷吗?他不能喝这种大碗茶?那我们铺子里有好茶,诸位客官你们看……” 谢蛤蟆道:“不必好茶,就喝这个。” 茶博士拎过水壶要去补水,谢蛤蟆看着他手臂说道:“这壶茶还没有喝完,干嘛着急加水?” 徐大抹了把嘴巴道:“就是,一壶茶你三番两次加水还有什么滋味?本来就淡出鸟来了,过来,再给我来一碗!” 茶博士苦笑道:“大爷们,这壶里没有茶水了,不信你们看。” 他拎起茶壶使劲倾斜,只有几滴水挤出来。 谢蛤蟆一把扣住他肩膀冷笑道:“看你手臂使力的劲头,这壶至少还有两斤重,一个空茶壶怎么会有这么重?” 徐大抢过茶壶打开一看,说道:“嘿,里面确实没有茶水了。” 茶博士叫道:“对啊,就是没有茶水了,小的怎么敢骗……” 谢蛤蟆接过茶壶一看,脸上笑意更盛。 他晃了晃茶壶接着在茶壶嘴上掰扯了一下,厚厚的茶壶嘴上露出一个小孔。 谢蛤蟆再倾斜茶壶,有茶水汩汩流出。 茶博士变了脸色。 谢蛤蟆捏开他嘴巴要往他嘴里倒茶水,茶博士哀嚎道:“饶命、大爷饶命!” 王七麟指了指身上的官服问道:“这衣服,你认识不认识?” 茶博士一口咬定:“不认识!” 王七麟反手给了他一巴掌,气笑了:“你他娘的还挺机灵,咋了,跟我玩不知者不罪呢?你在路口开茶摊,你不认识我们听天监的官服?说!为什么要给我们下毒!” 谢蛤蟆和徐大分守两侧,防止有人过来灭口。 但茶博士什么都不知道。 先前有人给他带来这把茶壶和一包药,告诉了他茶壶怎么用,然后又给了他足足十枚金铢,让他给呆傻少年下毒,只要少年饮下毒茶水他就可以立即逃走,到时候会有人再给他十枚金铢。 徐大没收了这十枚金铢。 王七麟说道:“去把本乡小印找来,将这个茶博士治罪!” 茶博士跪地求饶:“大人饶命、饶命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孙儿……” “你的意思是让我将你们一家四代全给治罪?”王七麟问道,“主动要求满门抄斩啊?” 徐大震惊:“像这样的要求,大爷还是第一次听说。” 茶博士哀嚎一声,跪地痛哭。 王七麟才不会可怜他,他冷笑道:“别给我演戏了,刚才你准备谋害我们的时候手法娴熟、面不改色,为什么?因为这不是你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以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你给害了,是不是?” 茶博士叫道:“大人明鉴,我是第一次,这是第一次啊!” 徐大不屑的说道:“我以前考功名的时候每次去勾栏院让我爹给抓了,都这么说,这方面我是行家,你糊弄不了我。” 放下茶壶,王七麟忧心忡忡的看向谢蛤蟆:“这个少年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会有人用这么多厉害手段对付他?” 若不是谢蛤蟆老江湖,今天少年已经死掉两次了! 谢蛤蟆此时稳坐钓鱼台,他说道:“他有什么秘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咱们距离谜底在越来越近,所以他们才会这般的着急。” 一个呆呆傻傻的少年竟然被人如此迫害…… 王七麟觉得说不过去。 呆傻少年是被恶丐拐卖的孩童之一。 是他偶然救护下的孩童之一。 他护送少年返乡是偶然之际做出的决定。 如果不是知道了柳诫此人以及恰好有失踪考生是大柳树乡人士,那他不会亲自送一个明面上看来普普通通的被拐少年还乡。 本来在他看来这趟护送之旅应该是顺风顺水的坦途,可是路走了半截变成了危途。 那么…… 如果…… 王七麟隐隐察觉自己进入了一场权力争斗的漩涡之中。 晚上他们借宿了乡里听天监的驿所,茶博士也被带入了驿所中。 吃过晚饭后谢蛤蟆又去讯问茶博士,王七麟正要歇歇脑子,当地小印燕飞星突然找来说道:“王大人,谢道长让你过去一趟,有新发现。” 王七麟去了驿所中当做牢房的厢房,看到茶博士正闭着眼睛在喃喃说着什么。 谢蛤蟆让他重新说一遍,茶博士喃喃道:“他给了我十枚金铢、给了我一包药粉,让我给听天监押送的一个呆傻少年……” “我不敢对听天监下手,这是杀头大罪。但他说他知道我过去在川东一带做过路匪营生,我没办法,只能听从他的吩咐……” “他着急要走,我听到他对同行的人说:武大人搞什么名堂,这傻子不是他给听天监的吗?” “同行的人说:武大人当时不知道他就是二里乡的那少年,所以才让咱们后头来追,得趁没人知道他的籍贯赶紧处理了他。” “又有人说:闭嘴,多做事少说话,赶紧走。” “他们骑上马离开了……” 有用的记忆,至此戛然而止。 谢蛤蟆冲他说道:“老道刚才给他吃了一粒醒脑丹,让他仔细回忆了经历,然后他回忆起了当时不小心听到的几个人的对话。” 王七麟迟疑的问道:“二里乡?这又是哪里?” 燕飞星道:“是俞宁县一个乡里,隔着这里很远,与大柳树乡相距更远。大人要过去瞧瞧吗?卑职驿所里有两匹好马,等明天给你们换上?”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明日再说。” 他回到房间,呆傻小书生坐在案桌前继续发呆。 除了吃喝拉撒睡这些生存本能,他已经不像个活人了。 徐大走进来说道:“七爷,莫非这小子的籍贯实际上在那劳什子二里乡?竖起了咱们其实一直没有查到这小子的籍贯所在啊,去无类义塾也是猜测罢了。” 王七麟沉默。 “要不要转道去二里乡看看?”徐大又问。 谢蛤蟆沉声道:“不去!我们现在去的大柳树乡就是正确的方向,否则他们为什么急着迫害这少年?” 王七麟道:“事情很复杂,一步步走,先去大柳树乡。” 徐大说道:“其实说起来也不复杂,幕后黑手是武氏,这应该没问题了,咱们只要逮着武氏查,早晚能查出个结果来。” 王七麟问他道:“什么结果?” 徐大一怔,说道:“我不知道具体什么结果,但我有个猜测!” “这小子牵扯到什么秘密,武氏起初不知道,所以把他交给了咱们,本来只想甩一个烂摊子,毕竟这小子是个傻子。结果武氏最近才知道这少年非同一般,而且咱们还要亲自送他回去。” “他们怕咱们从他身上查出什么,所以才中途拦截他,这个猜测怎么样?” 王七麟摇头道:“武氏经略平阳府二百年,他们会犯下这种错误吗?徐爷,这少年是武景湛亲自交给我们的,这点看似无关紧要,其实现在来看,这是重点!” 他站起来说出另一个猜测:“武景湛知道这少年身上有什么秘密,他想让我们查出来!要迫害这少年的不是武氏,如果是武氏的话,他们有的是办法来对付我们,因为这里是武平阳!” 徐大迷惑的问谢蛤蟆:“你明白七爷的意思了吗?” 谢蛤蟆:“无量天尊!” “到底明白不明白?” “无量!天尊!” 王七麟说道:“我给你们将这件事捋一捋。” “首先,武景湛亲自将一个被恶丐拐走的孩子交给咱们,他是府尉,却亲自来督办被拐孩童的归家事宜,这点是否反常?” “其次,武氏经略平阳府二百年找不到这孩子的来路,咱们几个外来户却发现了这少年身上的蛛丝马迹,这点是否反常?” “再次,咱们去架库阁碰运气,本来这是瞎猫碰死耗子的事,我压根没有报什么希望。结果负责接待咱们的书曹就说出了无类义塾和柳诫,这少年偏偏与无类义塾有关系,这点是否巧合?” “最后,咱们带少年上路,第一天安然无恙,第二天开始频繁遭遇追杀,这点是否古怪?” 徐大道:“你说的这些确实有道理,可这代表什么?就像你说的,武氏知道这少年身上有秘密,也想让我们知道,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武氏在平阳府还要忌惮什么吗?” 王七麟轻轻说道:“当然。” “他们忌惮什么?” “朝廷!” 徐大说不出话来了。 王七麟道:“先不必分析太多,该休息了。今晚轮值,明天一早赶往大柳树乡!” 他又问徐大:“青蚨子虫带着吧?” 徐大点点头。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道:“放虫,摇人!” 又转过来一天,他们甚至没吃早饭也没有通知小印燕飞星,直接带上少年出发。 四个人三匹马,谢蛤蟆与少年公乘一骑,这样就加快了赶路速度。 为了避开暗杀和陷阱,他们更改路线换成挑乡间小路走,只要大体方向正确即可,他们甚至不去规划具体路线。 这样连三人自己都不知道要走什么路,伏击他们的人就没法在他们前路上安插陷阱了。 如此一来耽误了些时间,足足又花费一个白天,他们到了傍晚才进入大柳树乡。 大柳树乡的柳树并不多,但有一棵柳树长得格外粗壮,足有四人合抱,对于柳树来说这可是相当夸张了。 实际上这并非是一棵柳树,而是两棵柳树如并蒂莲花般生长在一起,它们紧紧依偎互相扶持,现在几乎长成了一体,所以才格外粗壮。 这柳树长得高大粗壮又神奇,对于乡里人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神祇。 树木被用木栅栏给围了起来,正南面建起了一座小土地庙,柳树树枝上缠放了许多布条,这些布条起初应该都是红布条,只是如今风吹日晒变成灰黑、灰白等色泽。 他们赶到乡里的时候快要落日了,谢蛤蟆将提前准备好的香烛纸钱拿出来,带到小土地庙前给烧了。 王七麟问道:“这不是你给柳诫准备的么?” 谢蛤蟆说道:“这庙里供奉的就是柳先生。” 土地庙很小,高度刚到王七麟的腰,他还得蹲下才能看到小庙里供奉的神像。 此前他曾经在小水乡看到过供奉水老爷的土地庙,这座土地庙里供奉的也是个老人,一个衣衫褴褛、面色恚怒的老人。 这就是奋斗三十多年给家乡盖起一座义塾的一个好人。 谢蛤蟆少见的行下跪礼,他跪下沉默的将一片片纸钱烧掉,纸钱燃烧后化作黑烟,一道道进入小土地庙中。 徐大拉了拉王七麟低声道:“七爷你有没有感觉到古怪之处?” “啥?” “老道士好像跟柳诫先生认识?甚至是受过柳诫先生恩惠?” 王七麟道:“不能吧?柳诫先生去世不是有七十年了吗?从年龄上来看他们没有接触的可能啊,难道道长在无类义塾读过书?” 呆傻小书生也走到小土地庙前跪下,然后虔诚的磕头行礼。 有些百姓从田里忙活完了回家,途经土地庙看到小书生后不约而同的愣了愣,接着他们有的往巷子里跑,有的则走上来冲着小书生指指点点。 王七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272.夜查乡村(来起点订阅哟) 等谢蛤蟆祭奉结束,王七麟说道:“走吧,咱们去驿所看看。” 徐大道:“这里的小印叫什么来着?断魂刀景明是吧?好,他很能端着啊,咱平阳府的铁尉来了他都不出现?这是什么意思,等着咱去拜会他?” 王七麟摆摆手道:“没关系,赵霖大人第一次出现在咱吉祥县的时候,咱们不也没有主动去迎接他吗?” 驿所不是乡里最大最阔的一间院子,但却是最板正的最奢华的,一座乡间驿所竟然矗立有门楼子,门楼上挂着两排红灯笼,天还没黑灯笼先亮起来了,很有排场。 王七麟看了后嘴里感觉跟恰柠檬一样:这乡里的驿所比他在府城的驿所还要场面啊! 看到他们出现在门口,一个壮汉威严的握刀走了出来:“尔等何人——嘶,大人?” 他估计第一次看到方胜纹,那一刹那整个人呆住了。 徐大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指着王七麟道:“咋地兄弟,第一次见到?铁尉,活的、啊不,真的!” 壮汉大吃一惊,赶紧半跪在地行礼:“卑职大柳树乡力士祝凯见过铁尉大人!” 王七麟招手道:“起来,景明大人呢?” 祝凯赶忙卑躬屈膝的领他们进门,说道:“今天有村里人报案,说是村子闹鬼,有伺便鬼出现,现在一入夜家家户户不敢去上茅厕,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屁股后出现个鬼。” 徐大下意识伸手在鼻子前拍了拍,道:“吾草,伺便鬼?这鬼可是很够味啊。” 祝凯讪笑:“谁说不是呢?” 伺便鬼也有的地方叫做饲便鬼,顾名思义,这鬼以粪便为食,算是比较埋汰的鬼。 虽然干的事埋汰,但这鬼可是名鬼,他是正法念经所记载的三十六鬼之一,经书记载:伺便鬼由谋诳取财、不修福业,因受此报,身毛火出,食人气力不净,以自存活。 简单来说就是如果一个人生前以诈骗害人为生,不修功德、未有福报,那死后就会被惩戒变为伺便鬼。 但这鬼挺少见的,这年代诈骗的事常见,以诈骗为谋生的人却少见,谢蛤蟆听到有伺便鬼出现还挺感兴趣,问道:“七爷、徐爷,你们二位要不要去看看?” 王七麟和徐大一起摆手:“不去不去。” 九六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巴,八喵站起来一巴掌摁在它脑门上:老妹儿,别激动,你也不能去。 谢蛤蟆笑道:“你们莫要听闻这鬼的名字就以为它很肮脏,实际上这鬼并不脏,如正法念经所言,它是‘身毛火出’,也就是说它浑身长满长毛,长毛经常会燃烧,烧掉一茬再长一茬,所以身上干净。” 徐大恍然:“那大爷明白这玩意儿为啥要吃大便了,你们看,不管是蔬菜还是草,都是施了大便的更茂盛,这鬼身上要不断长毛,就跟大地不断长草,它需要肥料!” 王七麟震惊的看着他。 这家伙,脑子里有黑洞啊? 谢蛤蟆若有所思的点头:“还真有这可能,你们要不要去长长见识?这鬼在历史上很有名气,它曾经害死过一位君王……” “吾草,你不是要说晋景公吧?”徐大打断他的话问道。 谢蛤蟆笑道:“然也!” 王七麟心虚的问道:“晋景公是哪位?” 徐大道:“春秋时期晋国君王,他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但是死相不太好,用史书记载就是,‘将食,涨,如厕,陷而卒’!” 谢蛤蟆道:“实际上他便是被一个伺便鬼害死,伺便鬼因此而名留道史。” 王七麟想了想,还是选择不去看了。 都这个点了,黑灯瞎火的,农村旱厕的威力他最清楚,一不小心掉下去怎么办? 他已经背上肾虚的名声了,要是再掉进茅坑,那他就得社会性死亡了。 景明不在,但驿所中人员不少,还有两个力士、两个游星。 王七麟很诧异:“你们驿所多少人?” 他做小印的时候,怎么就一个游星一个力士俩手下? 祝凯讪笑道:“一共四名力士、四名游星。” 王七麟纳了闷:“听天监给你们批下了这么多公养位?” 公养位就是编制,因为官吏和教师等职务都是吃皇粮的,有公家供养,所以得了这么个称谓。 祝凯又讪笑道:“不是,除了景大人,我们只有两个公养位……” “对,启禀大人,本驿所总共三个公养位,我等另外六人只是仰慕听天监作为,一心想庇佑百姓、保护一方,所以自愿来听天监当差。”一名胖汉子抱着拳头出来笑语道。 王七麟看着他们点点头,道:“很好,你们其心可嘉,本官祝你们壮志可酬。” 徐大看着他们的面色和体型,若有所思。 王七麟没有问太多事,他将少年摆出来问道:“这孩子你们认识吗?” 胖汉子仔细端详了一下,试探的问道:“这是丁家小郎君?他叫什么来着?大家伙都叫他小丁秀才,所以卑职也忘记了他具体姓名。” 祝凯想了想说道:“叫丁酉大?字啥我倒是忘了,他不是失踪了吗?原来与大人们在一起。” 王七麟道:“有问题后面再说,先带我们去见他家里人。” 祝凯说道:“遵大人命,小丁秀才家在乡里,诸位且随我来,我这就带你们去。” 一行人沿着来路走,结果到了大柳树周围,他们进入一条巷子,祝凯指着巷口一户砖瓦房说道:“那就是小丁秀才家里,他爹叫丁满头,绰号叫馒头丁,因为他们家做馒头、做大饼这些面食为生。” 王七麟点头。 巷子里确实有一股浓郁的熟麦香气,徐大这个没出息的货已经抽起了鼻子。 王七麟却没有关注这股香味,他心里在思索一个问题: 既然这丁酉大的家在这里,那刚才他们碰到的人算是他家街坊了。 要知道丁酉大是被恶丐拐走的,就像祝凯所说,他失踪了,这样他的家里人和左邻右舍怎么着也得找过他,那么为什么街坊们看到他不是惊喜的上来招呼他,而是或者跑进巷子或者谨慎观望? 祝凯走到门口喊了起来:“馒头丁,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夜色朦胧。 邻舍一些人家探头探脑好奇的看。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去。” 他们靠近门口,一条大黄狗‘汪汪汪’的扑了出来。 祝凯抽出刀来一瞪眼,大黄狗夹着尾巴往后退。 一对中年夫妻着急忙慌的走出来,女人呵斥大黄狗,男人赔笑说道:“对不住,官老爷,我家今天忘记栓狗了,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是要吃馒头吗?” 祝凯说道:“我不是冲馒头来的,你看,这是谁?” 他将呆傻少年拉出来,夫妻两人看到人后大吃一惊,接着嚎啕大哭上来搂着少年叫了起来: “大郎啊大郎,你终于回来了!你这些天去哪里了?让我和你娘好找啊!” “大郎,我的大郎,呜呜,娘以为你再也回不来啦……是大人把你找回来的吗?大人、青天大老爷啊,救苦救难大老爷啊,草民给你们磕头啦!” 妇女哭着就下跪,很实在的磕头。 王七麟将她扶了起来,他向夫妻二人打听这丁酉大的事,夫妻二人说儿子失踪了十来天,他们以为儿子再也回不来了,已经死掉了这条心,没想到儿子被他们又给送回来了。 妇女说道:“我们一直找,可是压根找不见他,倒是听人说在二里乡看见一个傻孩子像是他,本来我们最近还想要去二里乡瞧瞧呢,结果大人把他给送回来了,真是救苦救难的官老爷呀!” 二里乡的名字再度出现,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正在瞄一锅刚出炉的馒头。 道长饿了,这会靠不住了。 于是他又问丁酉大是怎么变傻的,夫妻二人愁苦的说道:“唉,大郎自小喜欢玩闹,前两年他与伙伴们爬屋上树,不小心摔了下来,然后摔倒了脑门昏迷好几天,最后被郎中给救回来了,却摔坏脑子变成了傻子。” 后面再问不出什么有意义的消息。 王七麟说道:“好,大郎是被乞丐给拐走的,你们以后要小心的看好他。” 他们要走,夫妇两人挽留着要招待一顿饭。 王七麟摇头拒绝。 馒头丁捻起一张草纸包了几个刚出炉的滚烫大馒头,说道:“我们家没啥能看上眼的东西,就是这馒头还不孬,大人您拿上回去尝尝。” 刚出锅的馒头确实很香,又白又软,冒着热气很馋人,用不着什么下饭菜,只要配上一根陈年的咸菜就能让人吃的很带劲。 王七麟生于乡村,明白物价,拿到馒头他摸出二十个铜铢拍下。 馒头丁赶忙拒绝,谢蛤蟆上来说道:“你收下吧,我家大人从不沾百姓便宜,不吃百姓一粥一饭,一拿百姓一针一线。” “可是这几个馒头用不上二十个铜铢啊。”馒头丁说道。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价值多少无关紧要,我家大人给你这钱你收着就好。” 王七麟听到这话懵了,他知道这些馒头用不了二十个铜铢,他并没有瞎大方,而是看这家馒头做的不错,想买上二十个铜铢的馒头当晚餐。 如今让谢蛤蟆这么一说,他还哪里好意思再去要馒头? 祝凯帮腔道:“还不快谢过大人!” 两口子跪地道谢。 这下子好了,王七麟就是有徐大那么厚的脸皮也没法再去要馒头了。 于是他一出门抓着馒头就开吃。 等徐大回来就没得吃了。 谢蛤蟆也是这么想的,从他手里抢了俩馒头,一手一个吃的香甜可口。 祝凯看懵了:铁尉大老爷们日子过得这么寒酸吗? 八喵和九六跟着他要走,走到门口大黄狗把九六给截下了,它对九六使劲摇尾巴,拼命暗示。 九六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脸懵懂的看着它,绝对的狗中小萝莉。 大黄狗激动的滴尿,它凑到九六屁股上去闻,九六赶紧坐下。 八喵走出几步发现九六没有跟上来,它回头一看大黄狗贴到了九六屁屁上顿时原地爆炸,只见它尾巴一甩来了个螺旋升天,翻身飞跃过去腾空就是一记喵喵拳。 大黄狗呲牙,八喵用后足撑地站起来抖了抖刚贴好的秋膘,接着弓腰往前伸出前腿摆出个奔雷手文泰来式的拳架。 九六赶紧伸出一个爪子勾住它的胖脖子:算了算了,喵哥给我个面子,留它一条狗命。 八喵这边却是杀心大起:守着喵爷撬喵爷的墙角,这踏娘的光腚打老虎,一不要脸二不要命啊! 它给九六一个严厉的眼神示意它让开:它的狗命喵爷要定了,今天谁也救不了它!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王七麟看到它们俩待在门口不走,便回去拎起八喵颈后皮将它提走了。 八喵:“妈嗷!” 出门后他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谢蛤蟆点点头猛的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然后隐入巷子里一处黑影中。 他们回到驿所,景明还没有回来。 胖汉子说道:“看天色,景大人今晚怕是不回来了,应该会直接留宿在乡下,这样我安排一下大人们的食宿行吗?” 王七麟点点头表示可以,他对祝凯说道:“你赶紧给我洗一根咸菜。” 后面赶进来的谢蛤蟆补充道:“再来两瓣蒜。” 祝凯忍不住说道:“大人,我们大柳树乡虽然是个乡下小地方,但也有馆子,咱们待会下馆子就是。” 王七麟拒绝:“这刚出锅的馒头很香,比烧鸡卤肉还要好吃,你赶紧去给我拿咸菜就行。” 徐大快回来了,他们得赶在徐大回来之前吃掉。 果然,他们紧赶慢赶刚吃完大馒头,徐大挺着胸回来了。 王七麟看到他的胸口吃惊了:“一会不见,你胸肌怎么变得如此夸张?” 徐大得意洋洋的从中取出来两大包的馒头。 他先去买了馒头才回来的。 力士游星们去准备酒菜了,徐大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说道:“七爷你猜我打听到了啥?” “祝凯带咱们去的那户人家,不是丁酉大的家?馒头丁夫妇不是丁酉大的爹娘?”王七麟过来摸了个馒头分给九六和八喵。 徐大惊讶:“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冷笑道:“这帮人把我当傻子糊弄呢,馒头丁夫妇说儿子丢失十余日,他们找了十余日,可是看他们气色却很红润、精神却很抖擞,这是丢了儿子的父母该有的样子吗?” “还有我在院子里走过一圈,大概的看过他们家布局,向阳的房间里没有书房,这是个养着书生的家庭该有的样子吗?” “再者当丁酉大出现的瞬间,夫妻两人不假思索、什么疑问都没有,直接扑上来开始嚎啕大哭,这是个爹娘看到走丢的儿子再回来该有的样子吗?” 徐大钦佩的伸出大拇指说道:“七爷你是真牛逼。” 王七麟皱眉看他,他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话。 徐大接着说道:“但你这次可看走眼了,嘿嘿,馒头丁夫妇就是丁酉大的亲爹娘!不对,亲爹不是亲娘,现在的丁氏是馒头丁后娶的媳妇,丁酉大的亲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过世了!” 王七麟一怔,踏马的! 徐大又说道:“但丁酉大却不是馒头丁夫妇抚养大的,丁氏不能生育,为人善妒,丁酉大小时候又聪明伶俐,她看到这孩子就上火,所以将他给赶去了馒头丁父亲家里。” “也就是说,丁酉大从小跟着爷爷过活,前两个月他爷爷过世了,然后才回到家里!” 王七麟要问,徐大摆摆手继续说道:“有意思的在这里,丁酉大回到父母身边不过两个月就丢失了。知道他怎么丢失的吗?” “当然知道,我会算命嘛。”王七麟说道。 徐大愕然道:“七爷你还会算命?我怎么不知道?” 王七麟上去给他一拳:“你他娘知道老子不会算命,那你问个屁?直接说答案,你问我难道我还能算到答案?” 徐大讪笑道:“好吧,我找到一户跟馒头丁家有矛盾的人家,你猜啊不,这家人说丁酉大可不是自己走丢的,他是被人买走的,或者说,他是被他亲爹娘给卖掉的!” 王七麟被这话给震惊了:“吾糙?” 谢蛤蟆拍拍手道:“看来这两口子藏了不少事呀,咱们今晚有事干了。” 入夜,寒风肆虐,天气开始很冷了。 这时候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有老婆的搂老婆、没老婆的搂猫搂狗,百姓们藏进了被窝里,整个大柳树乡陷入一片黑暗沉寂。 八喵出现在屋子里,它指了指客房对面的卧室,站起来贴在窗口做凝视状。 王七麟说道:“对面有人在监视着咱们呢,哼哼,这驿所也有问题啊。” 徐大沮丧道:“七爷,这整个平阳府的听天监怎么被人渗透的跟它娘渔网似的?” 王七麟道:“错了,不是听天监被人渗透,而是各个权力机关都被势力收买了,这很正常,整个平阳是武氏天下,大小驿所给武氏卖命或者给其他势力卖命很正常。” 谢蛤蟆沉声道:“小印景明恐怕并没有去乡下抓鬼,他可能去什么地方搞鬼了。” “会不会将丁家人给灭口?”徐大突然想到这件事。 王七麟摇头:“不会的,咱们已经带着丁酉大回答家里,如果此时再把他们一家灭口,岂不是摆明告诉咱们这大柳树乡有问题?现在想个办法,咱们得在不惊动对面的情况下出去。” 谢蛤蟆指向客房后窗。 可是后窗狭小,王七麟推开后出不去。 谢蛤蟆笑了笑,他整个人很瘦削,像泥鳅钻洞一样轻松自在的钻了出去。 他绕过客房去卧室和门房操作一番,回来打开门说道:“现在监视的人都入睡了,睡得很熟。你就是去干他们一顿,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遭遇什么。” 徐大斟酌着用词:“你说的这个干?” “就是这个干。”王七麟给他当胸干了一拳,“还耍嘴皮子呢,赶紧走。” 三人一猫一狗出门,穿墙过户直奔馒头坊。 路上徐大沉默了好一会,最后忍不住问道:“七爷,你说的这个耍嘴皮子是我理解中的那个耍嘴皮子吗?” “滚蛋!” 273.第三方势力(求订阅) 孤月高悬,寒星点点。 夜风吹过像刀子一样的擦人脸。 馒头丁夫妇也陷入熟睡中,他们翻墙进去,大黄狗吼叫着冲了上来。 八喵转身给它一记尾斗术。 大黄狗又哀嚎着退了回去。 王七麟快速的说道:“搞定这条狗。” 八喵利索的追向大黄狗,今晚它可是奉命打狗,所以毫不爪软,喵喵拳一套接一套的整。 大黄狗被整跪下了…… 八喵:今日让你也尝尝下跪的滋味! 三人进屋,徐大将夫妻两人叫醒。 两口子睁开眼睛看到三个人影在屋子里,吓得搂在一起便要叫唤。 王七麟眼疾手快,一手刀鞘一手剑鞘,正好塞进两人嘴里将他们叫声给堵住了。 谢蛤蟆甩了甩袖子,床头的油灯亮了起来。 王七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说道:“傍晚你们说的是谎话,我现在要真话!” 两口子惊恐的摇头,馒头丁含糊的叫道:“弯爷嗷猛!” 徐大一愣:“你是受虐狂吗?这时候竟然说‘官爷好猛’?” 谢蛤蟆不耐道:“他说的是‘官爷饶命’,你它酿什么耳朵?” 王七麟默念剑诀,利剑无人操持凭空出鞘。 他冷冷的说道:“我没时间与你们废话,若你们不说实话,我今晚便杀了你们两个。我是听天监铁尉,杀你们两个就和杀鸡一样简单,绝不会有人来找我麻烦,你们明白吧?” 两口子瑟瑟发抖。 王七麟继续说道:“所以我要你们的实话,但你们别怕,我不会要你们去做什么证人,所以你们私下里跟我说了实话的事,不会有人知道,以后也不会有人因此找你们麻烦。” 馒头丁绝望的说道:“官爷,我我我们啊不,草民哪敢对你说谎……” 剑诀之下,利剑横飞。 剑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去,就跟无线电推子似的,当场给他剃了个头。 王七麟冷漠的说道:“下一次你再说谎,这把剑就是飞到你脖子上了。” 丁氏终归是女人,她恐惧的冲丈夫说道:“你就说吧,大人问什么你说什么吧,咱们也没啥好瞒着的。” 馒头丁哆嗦着嘴唇张了张口,最终颓然说道:“大人请问吧。” “丁酉大到底怎么失踪的?” 馒头丁低下头嗫嚅道:“是被我们卖掉的。” 丁氏怕他们生气,便带着哭腔说道:“是有人上门点名要带走大郎,我们见上门的人不好惹,便只好将他给交了出去。实际上我们很难过,我们也不想将他……” “废话就别说了,”王七麟不耐的说道,“是你们自己联系的人给卖掉的吧?一个傻子最适合做乞丐,对不对?大郎又身材单薄,他做乞丐最能获取人们的同情心了。” 馒头丁使劲摇头道:“不是、不是,大人,我们心哪有那么狠呀。我们卖走大郎,也是没办法的事,乡里人家都逼着我们赶走他,可我们没有远亲,即使有远亲谁愿意接纳个傻子亲戚……” “为什么逼你们赶走他?” 馒头丁沉默了起来,倒是他的媳妇叫道:“因为大郎与鬼交朋友!他傻了以后不和人说话和鬼说话!他总是会去义塾,只要去了义塾就会闹鬼!这是真的,所以乡里都害怕他,这连带着他们都不来我家买馒头买大饼了,所以我们没办法才送走他!” “怎么闹鬼?” 丁氏激动的说道:“咱不知道,咱没敢去看过,反正他去了义塾肯定闹鬼,先生都被吓跑了,乡里学童也被吓得不敢去上学了,所以乡里人才逼我们赶走他呀!” “那买走大郎的人是谁?” 夫妻两人一起摇头。 “他是什么时间买走的大郎?” 馒头丁思索着说道:“八月、八月初九,对!正是八月初九,那时候我要赶在中秋节之前去给村里送供奉的大馒头,那天我给召鱼村送馒头,我记得那天,就是初九!” 王七麟快速的想了一下,八月初九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时间线在他心头快速涌过,他想到最贴切的一个可能:八月初八,考生消失的事爆了出来。 谢蛤蟆沉声问道:“大郎到底怎么傻的?” 说到这点馒头丁真的悲伤起来,他哽咽道:“被打傻的!两年之前大郎十岁,他已经显示出了念书的天分,然后有一次义塾的先生给他前一年的县试考题,他写了后先生高兴坏了,说大郎天分是他生平仅见,以后能中举人做大官的!” “这事传了出来,乡里乡亲知道后都来巴结我家、都去夸赞大郎,这惹得乡里的少爷们不高兴,就把他给抓走打了一顿。他们下手真狠呀,大郎被打的昏迷足足五天,最后虽然活过来了,却被打坏脑子变成傻子!” 越说馒头丁越是悲愤,两眼冒出泪花。 本来他可以夫凭子贵,一旦儿子出息那他这个老子日子可就好过了,不用继续操持蒸馒头卖大饼的活计。 蒸馒头这活计非常累,因为人们会在早上来买,所以夫妇两人得在三更天后就起来和面、烧火。 都说人生三大难,撑船打铁做豆腐,其实蒸馒头不比这三样简单多少。 王七麟喝问道:“你儿子一个童生,竟然被乡里孩子给打成傻子?这事你没有报官吗?没有人管吗?” 馒头丁流着泪说道:“我家一介白丁,怎么敢去得罪人家?再说我去报官有用吗?没用啊!大郎他这是命,他就是命苦!以前有人来给他算过命,说他有飞黄腾达的命,但命里多有坎坷,命苦呀!” 王七麟问道:“打了大郎的少爷们,什么来路?” 馒头丁抹了把泪摇头不再说话。 谢蛤蟆却问道:“是谁给大郎算过命?” 馒头丁说道:“是大名鼎鼎的周仙人,他算命很准!” 三人下意识对视一眼—— 周愈的身影,再次出现! 王七麟又问道:“那傍晚你们为何要骗我们?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馒头丁夫妇猛吞唾沫,陷入惶恐之中。 王七麟问道:“是你们这里的小印,景明?” 馒头丁说道:“不不,不是他,是两个我们不认识的人,不过其中一个叫另一个为‘大师兄’。” “他们长什么样子?” “看不到脸,他们是昨天晚上来的,蒙着脸、拿着短枪,只能看见他们腰背挺得笔直,进来后就逼着我们记下这些话,说要是敢乱说就杀了我们。” 听到‘短枪’和‘腰背笔直’两个词,连同前面的‘大师兄’,王七麟猛的想起了曾经在俞宁县驿所门口见过的天武门大师兄武宝安! 他正在思索,馒头丁却突然拍了拍脑门: “啊,我看见他们背影的时候,觉得有点熟悉,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他们。现在再想来那大师兄与当初找我买走大郎的蒙面人很像,身高个头还有背影,还有走路的样子,真的很像!” 徐大在后面低声说道:“还真是武氏在捣鬼?” 王七麟皱了皱眉头。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诸多线索偏偏又指向了武氏。 看到他的反应,徐大很纳闷:“七爷,你好像不愿意承认武氏在这件事上捣鬼这个事实?为什么?你对武氏观感很好?” 馒头丁已经明白他们的目的,他嗫嚅道:“在平阳府,谁愿意跟武氏为敌呢?” 徐大不屑的哼笑一声:“你说这话就是不懂我家七爷!” 王七麟挠了挠脖子说道:“我不是对他们观感很好,我就是有很多东西想不明白,最浅显一点是如果这事是武氏做的,武氏买走了大郎,那他们自然知道大郎的秘密,这样为何还会把他交给我们,对不对?” 徐大猜测道:“或许武景湛没料到你会亲自送他回家?本来他只是想给咱听天监找点麻烦?” 谢蛤蟆点头道:“徐爷这话有道理,假如武氏与书生失踪案息息相关,他们自然不希望咱们查下去,所以给咱们造成点困扰就说得通了,对不对?” “对,我和道爷一个意思,”徐大接话,“本来武景湛以为一个呆傻少年的身份是无法查出来的,没想到咱们误打误撞直接找到他家乡了。这也能解释路上为什么会有人来拦截咱们、想杀害大郎,因为武氏没料到咱们会顺藤摸瓜查到大柳树乡来。” 王七麟摆摆手道:“不对,徐爷,这事幕后黑手若是武氏,那他们把大郎交给咱,肯定会在暗地里观察咱们的进展,这样咱们第一天离开府城就应该遭遇麻烦。” “但实际上咱们是第二天才遇上麻烦,为什么?真正想阻拦我们的不是武氏,是另一方势力!这一方势力不如武氏那么消息灵通,所以他们晚了一天才发现咱们带着大郎要返程大柳树乡!” “对,有第三方势力在里面!”王七麟猛的想通了这一点。 凡人的智慧啊。 他暗地里摇头,自己终究不是什么聪明人,实际上他该早就想到这点的。 发现第三方势力后,王七麟的思路一下子打开了:“什么二里乡,这个地方或许是陷阱、或许有什么古怪,有人想把我们从大柳树乡引去那二里乡!” “想想吧,不管是武氏或者什么势力,他们必然是一股成熟的力量,行事应当非常缜密小心才对,路上袭击咱们的人只要落单就会将自己融化成血水,这是多可怕的一股势力?” “这么可怕的一股势力,竟然三番两次的不小心将‘二里乡’这信息透露出来?哄鬼呢,他们是想误导咱们,让咱们去二里乡罢了!真相一定在这大柳树乡!” 可是他随即又陷入迷茫:“但第三方势力在大柳树乡做了什么?他们为什么怕咱们带一个呆傻的少年回来?何必非得杀害大郎呢?他已经是个傻子了,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那么,对方是不是怕他来到这大柳树乡后会做什么?” 王七麟迅速反应过来,问道:“大郎呢?” 馒头丁怂怂的指向厢房。 王七麟快步走出去,先看到八喵站在大黄狗跟前耍威风。 大黄狗前腿屈起跪在地上,屁股撅的老高,八喵将小尾巴变成了鞭子,正用尾巴卷着鞭子抽大黄狗的屁股…… 王七麟上去拎起它颈后皮带走,大黄狗失望的回过头看去,有些意犹未尽。 厢房里头没有人。 大郎没有在这里面! 徐大伸手摸了摸被窝的热度后摇头:“他没有躺下过。” 畏畏缩缩跟在他们身后的馒头丁怯弱的说道:“大郎要是没在家里头,那他应该就是去了义塾。” 王七麟以严厉的目光看向他,他赶紧跪在地上说道:“官老爷我没有胡说,大郎这孩子傻了以后就老往义塾跑,可他去了又不会念书了,只会呆呆的坐在那里让孩童欺侮……” “为什么不早点说这事?”王七麟厉声道。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就是第三方势力阻止他们带丁酉大来到大柳树乡的原因! 无类义塾有玄机! 他们不想让丁酉大带三人进入无类义塾! 馒头丁一脸茫然:“草民向您说这个做什么?再说您也没问过呀。” 王七麟接着想到了更多玄机,他挥手道:“赶紧去无类义塾,大郎应当遇到事了。” 徐大心里一沉,问道:“幕后黑手会一直追进乡里?” 王七麟道:“当然,你想想看,路上他们的目标一直是大郎而不是我们,他们想将大郎给除掉。为什么?要知道不管大郎死活,咱们都要来大柳树乡的。” “这么做也不是为了掩饰无类义塾的存在,因为只要咱们来到大柳树乡,总会打听到关于大郎和无类义塾的关系,总会去看看的。” “所以他们这么做,是不想让咱们带着一个活的大郎回到大柳树乡!活的大郎和无类义塾之间有什么联系,这个联系才让他们深深的忌惮!” “我猜这个联系就在无类义塾,大郎去了无类义塾,义塾就会闹鬼,大郎不去义塾便不会闹鬼,所以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一边分析他一边快速出发。 无类义塾就在大柳树乡的最北头,它与乡里大户人家的祖祠紧密相连,取的是苍天保佑、祖宗保佑之意。 夜幕之下,老坟遍布,这样诸多坟地之中围着一座老院子,老院子四周还种满了杨树。 杨树枝干笔直,向天而生,所以又有向天杨之名,私塾官学周围种杨树有讲究,讲究的是才运通天、官运通天——众所周知,儒生们求学目的便是为了做官。 尽管氛围不佳,王七麟却毫无所惧。 学堂这种地方很少闹鬼,因为学生们不光有才气可以震慑鬼祟,还有满腔热血和满腹豪情正气,这些东西都能克阴辟邪。 就在义塾门口,丁酉大呆呆傻傻的站在那里。 旁边地上还趴着几个人,有人一只脚踩在领头人的背上面无表情的仰头看向清月。 皎洁的月光遍洒大地,夜色中有清淡的银丝在隐隐约约的闪烁,这人仰头吸气,每次呼吸都有银丝悄无声息的进入他体内,让他身上拥有与月色相仿的清秀气质。 青袍黑靴、玉树临风。 飞僵辰微月! 连续遭到骑兵追杀和茶博士下毒后,王七麟就很谨慎了,他昨夜在驿所先让徐大放出一个青蚨子虫,将辰微月招来提前进入大柳树乡布防。 这也是白天他们走小路耽搁时间的原因之一,他们得等飞僵从府城追来并先行进入大柳树乡。 傍晚王七麟送丁酉大回家后,明面上他和徐大、谢蛤蟆离开了馒头坊,暗地里谢蛤蟆留下汇合了飞僵,并让他看守保护这一家人。 所以先前得知丁酉大离家来到义塾,王七麟只是着急但不害怕,他知道有辰微月庇佑,一般人奈何不了丁酉大。 看到他们到来,辰微月脚尖一挑将踩着的人挑向他们,接着自己飞天而起,站在一棵杨树的树顶继续汲取月华而修炼。 徐大接住了甩过来的汉子,伸手将他腰刀摘下来扔给王七麟。 这是听天监的腰刀。 王七麟微微笑道:“景明大人,您不是去乡下查杀一个饲便鬼了吗?怎么这么晚了会出现在学堂门口?” 汉子硬着头皮道:“启禀王大人,卑职确实去查杀了饲便鬼,办完案后赶回驿所路上碰到了这个丁酉大,大人或许不知道,这丁酉大已经丢失多日,于是卑职……” “行了,不用胡编乱造了。”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一看到本官就知道了本官身份,看样子消息挺灵通啊。还没有回到驿所就知道本官来了?而且一眼认出本官?要知道本官可没有一眼认出你来,刚才本官叫你名字也只是诈你一下而已。” 景明愣住了,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使劲咳嗽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彷徨。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要不是来了平阳府,我都不知道咱们听天监会被人渗透成这样,你们本是天子近卫,为何却给地方势力做狗呢?自甘堕落!寡廉鲜耻!” 景明叫道:“铁尉大人明鉴,卑职等也是没办法,这整个平阳府都是武氏天下,卑职等不投靠武氏就要被当做异己铲除!” “等着去了天听寺再说吧,希望监察大人们能够理解你们。”王七麟淡淡的说道。 景明一听这话大吃一惊,赶紧求饶:“大人饶命啊,卑职等只是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虽然给武氏效力,却也是为了庇护一方,并没有做什么违反国法的坏事,请大人明鉴!” “那今晚你们追着丁酉大想做什么?” “卑职等今晚就是偶遇了丁酉大,好奇他怎么忽然出现,所以跟在他身后查看情况啊,然后卑职等刚跳出来就被那个怪书生给打翻在地,所以冤枉啊!” 景明为人处世没有愧对他的名字,确实很精明,咬死口风说自己并没有想对丁酉大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确实还没有伤害丁酉大,王七麟没有证据以此给自己定罪。 对此王七麟还真没招,不过他不着急收拾景明,现在他想看看丁酉大进入这座义塾会发生什么事。 辰微月不知道丁酉大要做什么,所以他刚才也一起控制住了丁酉大,现在随着他飞上枝头去修炼,丁酉大脱离他的控制走到了门口,然后伸手拍了拍大门的门环: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谢蛤蟆道:“三长两短,鬼叩门!” 就在他们注视中,漆色脱落的斑驳大木门带着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缓缓打开了。 丁酉大毫不犹豫跨进大门,王七麟将景明扔给徐大自己跟了进去。 谢蛤蟆手捏道印稽首相拜,面有伤感之色。 274.看遍半生风雪(求一下月票哈) 王七麟迈步跨过门槛,一阵寒风夹带着雪花呼啸而来。 八喵和九六二话不说转身跑了。 跑出几步它们停了下来,歪着头满脸茫然: 明明记得自己刚刚进门,为什么往后跑了好几步,却没能出去? 王七麟环首四顾,一片冰天雪地,四处银装素裹。 他对八喵和九六说道:“乖崽别怕,这是幻境!” 寒风哗哗的吹,吹在在他身上像一把把的冰刀在剐他的肉。 阴阳鱼玉佩运转,一阵暖流从胸口进入他身躯,直入丹田,随内力转遍全身。 全身暖和。 猫怕冷,八喵冻得打了个哆嗦,站起来抱着小手手瞪大眼睛冲他喵呜喵呜的叫:崽都要冻死了,你管这玩意儿叫幻境? 九六更多的是恐惧和好奇,它没有见过雪,所以刚才一片大雪花冲它飞来就把它吓跑了,它还以为这铺天盖地的是白色小刀片。 王七麟心里很惊诧,他确定自己进入的无类义塾,也确定无类义塾有古怪。 但他猜测会在里头见到鬼、见到妖怪、见到高人,假如会见到一些幻境也行,他能接受这种事:比如当初在吉祥县衙门里对战石周山,石周山便用阴囹圄将他给困进幻境中来着。 可是他现在的遭遇超出他的预料,没有鬼没有妖怪没有幻境,他经历的是现实。 寒风吹在他身上很疼,雪花落在脖子里很冷。 这样就古怪了,他好像突然穿越了时间和空间,来到了一个陌生之地的冬季。 王七麟无法接受这事实,他喃喃问自己:“难道这义塾是个传说中的法宝?或者有大能妖魔控制了这里,能把人拖入另一片时空?或许这还是环境,比较真实的环境。” 他掏出刀来想给自己手臂开个口子试试真实性。 但他随即又想,若这一切是真实的,那给自己开口子多疼,而且冰天雪地伤口万一冻伤,怕是会很麻烦。 于是他把目光放到了九六和八喵身上。 八喵看见他拎着妖刀盯着自己,脸上表情像是被冰雪给冻住了:爹你这是啥眼神?你这不是爱崽崽的眼神啊! 王七麟向它们招招手,八喵果断伸出胖爪去推九六。 九六傻崽刚意识到雪花没有危险,它已经换完了毛,所以不太怕冷,脚掌下冰凉松软的雪层让它很好奇,它一步一步的走出去,回头看看自己的爪印忽然就激动了,在雪地里转圈追自己的尾巴玩。 八喵蹲站在雪地里缩成毛球,它伸爪指了指九六,给王七麟一个坚毅的眼神:弄它! 王七麟坚持将它给抓走,八喵抱住他手臂给他一个哀求的眼神:爹,虎毒不食子! 然后它被塞进了怀里。 怀里很暖和。 八喵爽的软倒在他怀中。 九六追了会尾巴又开始在雪地里打滚,然后王七麟就眼睁睁的看到了一首诗: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他迎着风雪看向北方,隐隐约约有一个村庄。 站在雪地里虽然不冷可是很傻,他向村庄走去,九六追在他身后。 北风呼呼的吹,王七麟不得不弯腰顶风走路,而九六却很享受风吹嘴巴的感觉,它一边跑一边咧开嘴甩出舌头,风吹在它嘴里呜呜的响,它欢快的摇摆尾巴狂奔。 村庄不大,只有五六十座房屋,其中一座大屋屋顶的烟囱在呼呼冒烟,显然屋子里炉火旺盛。 门外则堆放着许多木头,一个穿着破袄烂棉裤的青年在挥舞着斧头砍柴。 大冷的天,青年头顶有雾气蒸腾,由此能看出他干活多卖力。 王七麟走到后试探的问道:“小哥,请问这是哪里?” 青年抬头,满脸惊异:“咦,兄台你哪里来的?三九寒天你咋就穿一件袍子?哦,这里是满家堡,你打哪里来、要往哪里去?怎么会穿这么少的衣服呢?” 旁边木柴堆里搭着一件烂大氅,他拿起来想递给王七麟,但看看大氅破烂的样子再看看王七麟身上锦衣材质,讪笑两声没好意思递上去,又悄悄的放下了。 王七麟问道:“满家堡?这是哪个郡、哪个府城、哪个乡?哦,敢问小哥你是谁?” 青年一边砍柴一边说道:“我叫柳诫,这是龙尾乡,你说的啥郡、啥府城我就不知道了。” 得知青年姓名,王七麟大吃一惊。 柳诫! 他顿时明白,自己此时的遭遇肯定跟这人有关,自己要想离开这里也跟着人有关。 想了想,他伸手接过斧头道:“柳大哥看你累的一身汗,你先歇着,我帮你劈柴。” 柳诫已经没了力气,便感激的笑道:“那多谢公子了,今天我发薪,等拿了薪俸我请你去烤火炉吃烤馍,顶香的烤馍。” 王七麟甩的斧头跟风车轮似的,一堆木头顿时变为干柴。 见此柳诫大喜,他进门去讨要工钱,但高兴的走进去悲愤的滚出来:一个老头指使两个挺着大肚子的壮汉将他给打出来的! 王七麟立马上去扶起他,他抱着断掉的手臂叫道:“满老爷,我给您打了一年工呀,不是说好年底给工钱吗?” 老头笑眯眯的拿出一张纸给他看,说道:“工钱前些日子不是给你结了吗?你看,你都画押啦。” 柳诫慌张的说道:“满老爷、满老爷,莫开玩笑,前几日你让我画押的是工钱确认文书呀。” 满老爷笑道:“是你开玩笑,小柳,薪俸我已经给你结了,你走吧,别闹腾了,再闹腾我就打死你。” 王七麟想起了当初在架库阁时候书曹说的事,他说柳诫年轻时候外出做工却被人给坑的很惨。 现在他就在经历这段往事。 看着满老爷欺负人,他脸色一沉要出手,柳诫却拉住了他悲哀的摇头:“兄台,莫要因为我得罪满老爷,你身子单薄不抗揍。唉,我本想请你舒舒服服的烤炉子吃香喷喷的烤馍,对不住,我得食言了。” 他扭头看向满老爷手中的纸张,喃喃道:“都怪我不识字,要是我识字就好了,就不用这样给人欺负了。” 满老爷闻言轻蔑的吐了口唾沫:“呸!你连饭都吃不上的叫花子还要念书识字?你当学堂是善堂呀?” 柳诫不说话,他抬头看天空。 黑云压城,雪花飘飘荡荡的撒下。 王七麟伸手握刀想冲满老爷三人出手,一道狂风席卷着大片雪花冲他们刮来! 他的眼睛被迷住了,便下意识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等他再睁开眼,虽然还有雪花洒落可场景却变了: 满家堡的小巷子变成一条还算开阔的泥土路,茅草屋变成一排排砖瓦房,他架在手臂里的柳诫不见了。 他顺着街道往前走,快到一个街道口的时候有个吊着手臂的乞丐坐在个歪歪扭扭的木轮小板车上挪了过来。 乞丐抬头,露出一脸黑灰泥垢和冻疮,正是柳诫。 他没有注意到王七麟,出现在接口坐稳后便从怀里拿出来个木头碗摆放在跟前,又掏出一个快板打了起来: “打竹板、竹板响,诸位好人听我唱。哎,我打竹板进街来,一街两厢好买卖,也有买,也有卖,各位乡亲都发财,您要发财我沾光,路过相求来拜望,求钱求粮求衣裳,求了不为我这郎,请您细细听我讲,我乞丐想办个义学堂……” 他穿着破烂、满身潦倒,可是精神抖擞、声音嘹亮,逐渐吸引了一些人。 这些人问他:“叫花子,你要讨钱做什么?” 柳诫笑嘻嘻的说道:“叫花子有壮志,心里头藏大事,穷孩子不识字,让人欺没饭吃,您给钱我办事,修学堂教孩子……” 有些人不信,摇头离开,有些人可怜他,掏出几个铜板扔进他碗里。 柳诫继续打快板大声喊,他在路口喊完之后便用完好的手臂撑着小车去找店铺。 他先找了一家铁匠铺,在门口喊道:“叮叮叮,当当当,老君炉里边冒火光;老君炉,火光起,我先拜老君后拜你,你是老君大徒弟,行走人间有仗义,穷人孩子想学习,乞丐我想搞教育……” 铁匠学徒认识他,问了他情况后讲给铁匠听,铁匠默默的递给他一把钱,说道:“就当积阴德了。” 柳诫道谢,又往旁边鞋铺挪,过去后打着快板道:“二月二,三月三,王禅老祖下高山;王禅老祖真有份,收了个徒弟叫孙膑;孙膑爷,把山下,这才留下了鞋和袜。掌柜你做的好鞋袜,一辈子都把生意发,发财赚钱帮穷娃,乞丐办学求你啦……” 王七麟跟着他走了一路,最终柳诫没力气了,找了个向阳地歇着。 见此他走过去蹲下说道:“柳先生,还记得我吗?” 柳诫欣喜的笑道:“原来是公子爷?嗨呀,前些天一阵大雪刮过来你就不见了,我还当与你相识是梦一场哩。” 王七麟问道:“你这手臂和腿……” 柳诫满不在乎的说道:“嗨,让满老爷的家奴给打断了,不过有郎中给我看过,没事,我年轻,还能长好。” 王七麟怒道:“欺人太甚!” 柳诫笑道:“对呀,他就是看我不识字耍花招欺负我,所以我回到村里后看见村里孩子都不识字,那以后岂不是也要被人欺负?” “于是我就想办个义塾,嘿嘿,公子哥你可别笑话我,但我就是想帮帮村里村外那些孩子,不求他们大富大贵,只求他们不像我一样被人当牲口一样糊弄。” 王七麟握住他手臂道:“天下没有人敢笑话你!” 他摸向自己腰包想将所有的钱交给柳诫,天空忽然一道闷雷响过,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再低下头发现柳诫消失。 场景又变幻了。 依然是在县城里,严寒过去、酷暑当头,一处商号的门口有许多汉子在扛包。 王七麟听到有人说道:“老柳你成不成啊?大热天坐下歇歇,喝口凉水再干,你看你这扛个大包跟打仗一样,用得着这么着急?” 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扛起个麻袋包笑道:“一包两个铜板,多扛多得,不扛不得,我当然得着急。你们先喝着,我干活时候不爱喝水,喝了水肚子走路咣荡,干起活来不利索!” 王七麟定睛看去,这也是柳诫,已经面目大变的柳诫。 他如今怕是已经四十岁了。 时光荏苒! 又有汉子问道:“我听说你傍晚还要去城外给人割麦子?嘿,你这是不要命了?” 柳诫哈哈大笑,扛起麻袋包就走。 一个青年说道:“余家大哥你刚来不知道,柳大哥是我们县里的名人啊,他干起活来不要命的,白天有活白天干,晚上有活晚上干,没有活了他就去四处讨钱。” 旁边的汉子道:“他要攒钱给村里修个义塾,呵呵,这叫花子想当祭酒先生哩。” 柳诫脚底生风,放下麻袋包回来又扛起一袋,他抹了把汗水道:“对,我不光想当祭酒先生,我还想当活菩萨,哈哈,所以你们莫要惹我,惹我那我就罚你们进十八层地狱,哈哈。” 说笑之间他扛起麻袋包挺了挺腰,接着看到了王七麟。 两人对视一眼,柳诫吃惊之下松开了手臂,麻袋包眼看要落地。 王七麟箭步上去单手拉起了麻袋包,他看向柳诫微笑道:“柳先生还记得我吗?” 柳诫摸了摸脑袋叫道:“你是、是公子爷啊?你你你,嘿呀,你莫不是个活神仙?十八年啦,对,十八年,我现在挣钱挣了十八年,这十八年过去了,你没变样?” 王七麟笑道:“十八年了吗?时间好快。” 柳诫还在吃惊:“你真是公子爷对吗?我其实记不清你的样子了,不过我记得你的这身黑衣裳也记得你这条白狗,这条狗怎么也没长大?” 九六冲他摇摇尾巴:咱们是熟人。 王七麟说道:“你刚才猜对了,我是活神仙。” 旁边一条汉子笑道:“你是活神仙?那你给咱算算命?” 王七麟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不能给你们算命,只能给柳先生算命。” “柳先生前半生吃尽苦头,但否极泰来,最终会有大富贵、大造化,位极人臣!”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哄笑:“啥叫位极人臣?”“就是当大官。”“哈哈,这要饭的傻子还能当官?他可是个汉人呢!” 王七麟默念剑诀,腰上利剑铿锵跳出,围绕着众人四处飞转。 他甩手挥下,利剑在方才嘲笑柳诫的汉子身前掠过,汉子的裤腰带断掉,周围的人又是震惊又是想笑,一时之间氛围怪异。 柳诫惊喜的看向王七麟问道:“你真是活神仙?我、我最后会当官?那我没有修义塾吗?” 王七麟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柳先生当然会修义塾,而且不止一所!” “另外柳先生刚才说对了,你会成为祭酒先生,也会成为活菩萨,百年之后日日夜夜都有人祭拜你!” 王七麟想到了柳树下的土地庙,他想柳诫或许最终还真化为一方土地了。 商行里走出人来喊道:“喂,爷们们歇够了没有?怎么都不干活了?” 柳诫叫道:“这就干起来!” 王七麟抓起一个麻袋包道:“今日我来相助先生。” 他刚要帮忙,旁边大树忽然抖动,许多树叶洒落下来。 这反常一幕惊得众人大叫,王七麟叹了口气,他明白了自己在这个时空的禁忌:不能在物质上帮助柳诫。 第一次他想帮柳诫收拾满老爷三人,大暴雪忽至。 第二次他想给柳诫金钱,晴空劈落滚雷。 这一次他想帮柳诫扛大包赚钱,老树忽然枯萎落叶…… 无边落叶萧萧下。 场景又变幻了。 好像回到了第一次来到这个时空时候,雪花飘落、寒风呼啸,他出现在一个村口。 寒风带来一阵喊声,他顺着声音走去,看到一个头发斑白的老汉双手各抓着一个孩童的手臂冲几个人喊叫:“大冷的天,地里有什么活要干?没有活了,现在哪有活?” “送孩子去念书,我学堂不收钱,一文钱不收你们的,你们怎么还不让孩子去念书?” “你们自己目不识丁,让孩子也目不识丁?我请来先生来教孩子读书认字,不收你们钱也不要你们粮食,为啥还不让孩子念书?” 几个人嚷嚷道:“念书有啥用?念书能长生不老呀?” “地里怎么没活?等雪停下就去翻地,今年把地多翻两遍明年有好收成。” “柳先生呀,念书我们念不了,你是活菩萨,办个义塾不要钱不要粮食,我们知道你的好,可孩子要吃喝呀,家里老的有病小的多,连一张多余的嘴也喂不上!” 柳先生咬咬牙说道:“都闭嘴,你们把孩子送去学堂就行,别的你们不用管,吃喝我都管了!” 几个人大吃一惊。 柳先生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要念书要学算术,不为长生不老,而是为了以后出去给人家干活,能不让人家用假文书糊弄、能不让人用假账欺负!你们这苦头吃的少吗?” “刘家的,秋天你家卖高梁被糊弄去两斗的事才过去多谢日子,你忘了?” “大头,前年你家过年你不识字,把‘五畜兴旺’的喜联贴到大门口的事现在乡里还有人笑话呢!” “大鹏啊,咱一笔写不出俩柳来,老叔我能糊弄你吗?你家小五有天分啊,得让他念书,他能做秀才的!” 几个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小五,还不跪下给先生磕头!” 三个孩子跪下,恭恭敬敬给柳先生磕了个头。 有人注意到走来的王七麟,说道:“这青年真抗冻啊,三九天只穿一件黑袍子,连个棉袄都不穿。” 听到这话,背对王七麟的柳先生身躯僵硬起来。 他缓缓回过头来,露出一张丘壑纵横的黝黑老脸。 王七麟苦笑道:“柳先生,好久不见。” 柳诫忽然笑了起来,上前一步要给他下跪:“拜见活神仙。” 王七麟赶紧扶住他道:“柳先生这一跪只有天地君亲师才能受得住,我不值得你跪。” 柳诫激动的说道:“活神仙这是什么话?若不是您的教诲,我哪能将义塾开起来?” 王七麟道:“义塾开起来了,那你今年四十八岁了?” 他看向柳诫这张脸,这哪是四十八岁的人?只看面相说他有八十四岁都可以。 柳诫感叹道:“是啊,四十八了,距离上次相见又是十一年啦!活神仙,咱们下一次相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所以这次有缘相见真是太好了,我这义塾还没有取名呢,不如劳烦活神仙你给起个名。” 王七麟下意识说道:“不是叫无类义塾吗?” 柳诫笑道:“无类义塾,好名字,我听先生说,孔夫子有教无类……” 后面的话王七麟听不见了,又有一道风雪铺天盖地的卷了过来…… 王七麟一时恍惚:不会吧,难道柳诫给义塾取名为无类,是跟自己有关? 他正在吃惊,耳畔猛的响起一声炸雷: “呔!天地不仁!老天无眼!” “老头子一生不娶妻、不置家、不享乐,一生所求不过是想给乡间苦孩子一个认字识数的本事,若有孩子能考取功名改变命运那当然更好!” “老头子一生不偷不抢、不骗不欺,春天为人播种、秋天为人收粮,夏天为人干活、冬天四处乞讨,一生所行仰不愧天、俯不愧地!用自己双手把这义学堂给办了起来!” “如今有孩子好不容易来念书,这孩子好不容易能以才气改命,大好命途竟然让人给硬生生夺走!夺命行恶的人锦衣玉食,受欺被侮的人呆傻孤苦,这算什么世道?” “武氏不是自称信义传家、一方父母吗?新朝廷不是说法治天下、为民做主吗?我呸!” “什么漫天诸佛、四方神仙,我去你们娘的吧!” 咆哮一声比一声更响亮,愤怒的情绪像是一团烈焰,传到哪里便烧到哪里。 王七麟吃惊的睁大眼睛想去看,但什么都看不清,他这次处于一片黑暗之中,完全的黑暗! 他被黑暗包裹了起来,只有愤怒的吼叫声传进他耳朵中。 这是柳诫的声音。 柳诫声音落下,又有一个声音响起,苍老、轻缓、郑重:“噎鸣后人噎书,愿请命惩戒以逆乾之术行恶人!平阳府之内,凡以逆乾之术改命者,噎书愿竭尽全力将之收于畜生道!” 275.清理门户(超大杯求订阅) “七爷、七爷?”徐大的声音传进王七麟耳朵里。 王七麟猛的回头,看到徐大正扒拉着门板惊愕的看着自己。 他抬头看向夜空,孤月高悬、寒星点点,他看向四周,书院墙壁高耸,地上枯草摇曳。 “我回来了?”他下意识问道。 徐大茫然说道:“什么回来了?你去哪了?你一直站在这里啊。” 王七麟说道:“很复杂,我去过许多地方,最后还去了一个非常黑暗的地方,那里恐怕是……” “非常黑暗的地方?你进门后就闭上了眼睛啊,闭上眼睛肯定黑嘛。”徐大说道。 王七麟摇头道:“事情说不清楚,但我知道一切的真相了!” 徐大:“吾草,这么给劲?你刚才闭着眼睛在思考?” 王七麟不屑的说道:“与你这样的笨蛋说话很费劲你知道吗?” 徐大郁闷的嘀咕道:“我要不是为了彰显你英武神勇,会这么笨吗?” 王七麟赶紧转话题:“那个,丁酉大呢?” 徐大说道:“哦,他进学堂里头了。” 破落的学堂本来一片黑暗,但一间屋子里亮起一道灯光,灯光昏暗灰黄,有夜风透过门窗缝吹进去,吹动火苗摇曳,这样被火光照耀在窗棱纸上的身影也摇晃起来。 王七麟走过去透过破碎的窗棱纸往里看,看到丁酉大孤零零的坐在一张书桌后。 他的背挺的很直,双臂搁在桌子上双手张开,好像摊开一本书在手掌上。 目光深沉,面带悦色。 徐大凑上来低声问道:“他在做什么?” 王七麟沉默。 丁酉大进入学堂后就一直保持这姿势,看来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刻,并没有因为四周阴森孤僻的环境而担惊受怕,也没有因为挺直腰背的姿势感到辛苦。 王七麟看了一阵后往后走。 徐大追上来问道:“七爷,咱不管他了?” “让辰微月留在这里看着他,咱们回去睡觉。” “啊?” “养足精神,明天我要肃清大柳树乡!清理门户!” “到底怎么回事?” “丁酉大和冯亮、鱼汕汕一样,被人改了命,他们本来都有远大前程、美好未来,但有人用逆乾邪术夺走他们命运。”王七麟简单的说道,“六十四个失踪的书生,除了冯亮,其他六十三个都是逆乾邪术的受益人,也就是说——” “除了丁酉大还有六十二个受害人!我要给他们主持公道!” 徐大吃惊的站住,他问道:“那六十三个书生呢?他们现在在何处?” 王七麟道:“他们在接受应有的惩罚,记得咱们在桂花乡遇到过的那个放羊老头吗?他驱赶的羊群便是书生!” 谢蛤蟆吃惊道:“什么?他的羊是书生所化?可老道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他的修为、他修为得多高?” 王七麟说道:“他是噎鸣后人,噎鸣是谁?” 谢蛤蟆脸上的吃惊之色转为惊骇之色:“吾草,噎鸣后人?水神共工你知道么?共工生后土,后土生噎鸣,他是共工神的孙子!” 接着他又下意识拍了下额头:“无量天尊!噎鸣虽然是神人,可他年少时期曾经被收走修为在人世间历练,那时候他生活很贫穷,靠给人放牛放羊来养活自己,那个易老头就是牧羊人,从这点来看,他们倒还真像一家人。” 王七麟好奇问道:“那噎鸣有什么本领啊?母牛的产后护理?” 谢蛤蟆道:“什么母牛什么护理,乱七八糟,他超脱三界六道归于神位后处于西极,以行日月星辰之行次,乃是时间神!” 王七麟恍然,他说道:“原来如此,看来那放羊老头噎书也有这个本领,刚才我进入院子后就超脱了时间,看到了柳诫一步步办起了无类义塾。” 徐大也恍然:“原来如此,难怪你进去就闭上了眼睛,我叫你好几声你也不答应。幸亏我当时没去干扰你,否则岂不是酿成大错?” 谢蛤蟆鄙夷道:“无量天尊,徐爷你真不要个臭脸,你是幸亏没去干扰七爷吗?你明明是不敢进去!你看七爷进去就闭眼,还以为他中了什么埋伏,吓得压根不敢自己进去!” 徐大怒道:“休要瞧不起人,大爷对七爷忠心耿耿、可昭日月……” “老道可有丹药让你开口说实话!” “你听我说完,我承认我当时不敢进去,”徐大口风顿时软了,“但我不敢进去是有原因的,你想,我那时候是七爷不多的指望,我得留在门外想办法,我修为比不上七爷,既然七爷进去就中招,那我进去不也白搭?” “再说,我还得看着这几块料呢。”他指了指景明等人,然后又被树梢上的辰微月给鄙夷了。 景明惊慌的看向王七麟,他吞了口唾沫道:“王大人,卑职……” 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道:“景大人,大柳树乡失踪的书生敬玉川是你什么人?” 敬玉川是失踪的六十三个书生之一,他出自大柳树乡大户敬氏一族,王七麟看过他的资料调查单,并没有关于他与景明之间的联系。 但是王七麟现在猜测他们之间有联系。 景明迟疑的看着他,一时之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徐大吃惊的问道:“是你私生子?” 景明下意识叫道:“徐大人不要乱说,他是我侄子!是我大哥的亲儿子,怎么会是我私生子?” 徐大说道:“他是你大哥儿子这件事并不影响是你私生子,我曾经有个朋友……” 王七麟咧嘴乐,喜闻乐见徐大之友系列开始了。 “他叫包大,是个挑着担子卖菜的,他所在的店里有个老板娘叫绥绥,然后他认了个兄弟叫……” “等等,”王七麟觉得不对劲,“你是不是想把火烧我头上?” 徐大说道亲热的拍拍他肩膀道:“瞧七爷您说的,我刚才不就是使了个计谋诈这景明一下吗?你看我要是不诈他,他能说出敬玉川是他侄子这回事?” 王七麟点点头道:“你确实是个机灵鬼,这次你立下大功。不过我很好奇,景大人你和敬氏不是一个姓啊,那为何你和敬玉川的父亲是亲兄弟?” 景明低头不语。 徐大了然的点点头:“哦,你是敬玉川他爹的私生子啊!” 景明身躯颤了颤,但没有反驳。 王七麟冲徐大伸出大拇指,这货还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徐大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并冲他竖起大拇指和中指。 王七麟感觉心口有点闷,他重新看向景明问道:“你知道敬玉川夺了丁酉大命数的事,对吗?” 景明坚定的摇头说道:“王大人,卑职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七麟凝视着他说道:“你这侄子应当没有去考举人的命,有人给他改了命,将丁酉大的命给了他,而原本聪明伶俐有才气的丁酉大被打成了傻子,你这侄子借他的命途考取了功名,是吗?” 景明说道:“王大人,卑职真的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王七麟点头道:“没事,你不明白也不要紧,明天你会明白的。” 谢蛤蟆低声道:“七爷,夜长梦多,为什么不连夜审他们?” 王七麟微笑着说道:“明天我要在全乡人见证下开堂,然后将这敬氏一族,一举拔除!” 景明倒吸一口凉气,眼神直了。 一夜无话,王七麟得以好眠。 天亮之前辰微月带着丁酉大回来,徐大起床后敲锣打鼓去四处通知乡民观看这场听天监开堂审讯大会。 大柳树乡的驿所修筑高大阔气,院子大、公堂大,这样能容纳的乡民就多。 王七麟坐在大堂之上拿出来铁尉印,面色沉如水。 八喵站在左边怒瞪双目,两条前腿垂下就跟掐着腰似的;九六蹲在右边学石狮子守门,石狮子摁着石球,它抓下摁着八喵的小尾巴毛球。 石狮子爪下石球一般与它爪子差不多大,巧了,八喵的小尾巴毛球也跟九六爪子差不多大。 而且它还呲牙狠了一个,整体看起来颇有石狮之威猛。 王七麟看到后满意的点头:不愧是自己的崽,这卖相、这淫威! 随即他又想,好像这词用的不大对…… 两个力士、两个游星跟随景明跪在地上,还有两个力士、两个游星按刀分列两旁。 他们四人什么都不清楚,但知道这里没有自己能插嘴的份,所以站的老老实实。 徐大将乡民们喊来,谢蛤蟆则将敬玉川的父母给带到了公堂。 敬玉川父亲叫敬银堂,他所在的敬氏是大柳树乡的乡绅家族,平日里他们在乡里横行霸道,就跟土皇帝一样,特别是景明这个官还跟他们家族有紧密关系,他以往没少来驿所,所以被带进来后并不打怵。 王七麟等到围观乡民足够多后,猛的一拍桌子:“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敬银堂是个面相清奇的中年人,颔下三缕长须,身穿秀才长衫,看起来颇有几分风流仕子的姿态。 他的确是个仕子,见到王七麟问讯便不卑不亢的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学生乃是本朝二年的秀才,所以见官不跪。” 王七麟古怪的看着他,问道:“你的秀才是自己考出来的?” 敬银堂端正面色道:“大人这是什么话?学生的功名当然是自己考出来的……” “放屁。”王七麟冷笑。 敬银堂脸色顿时涨红起来:“大人为何口出秽语?这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王七麟懒得多说,他对徐大点点头道:“徐大人,教他知道自己问题出在那里。” 徐大喝道:“蠢货!酸儒!傻逼!你见县官可以不跪,但王大人乃是我听天监铁尉,是府官!” 敬银堂惊呆了。 他不是没有见识的人,只是他进来后王七麟便坐在案桌后,腰带上的方胜纹被挡住了,他只看到了徐大腰带上的流水纹——这是力士、游星的代表。 可能表示力士游星们在听天监总是一茬接一茬的换。 按照他的理解,如果王七麟是高官,肯定要带大印小印做手下,而他带的徐大是个力士,这么逆向推理一下,他觉得王七麟应该不是什么大官,可能就是个大印而已。 大印比知县官阶还低,秀才见了可以不跪。 吃惊之下敬银堂没有直接跪下,徐大不客气,一脚踢在他小腿迎面骨上—— ‘嗷’的一声,敬银堂流着泪跪下了。 王七麟皱眉道:“堂下何人,竟敢咆哮公堂?徐大人,咆哮公堂该当何罪?” “杖二十!” “无需如此,本官不兴酷刑,你给他掌掴二十吧。”王七麟淡淡的说道。 徐大抓起敬银堂的衣领,扎马步左右开弓…… 围观乡民看呆了,有人低声道:“这位大人是不是那个叫武威来的?” “这么年轻,这么厉害,八成就是他!” “可武威来不是俞宁的知县吗?怎么来咱俞水县了?” 乡民讨论声中有几个老头匆匆忙忙挤了进来,他们进来后跪下叫道:“大人手下留情!” “大人高抬贵手!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大人为何手段如此残酷?” 景明也趁机昂起头道:“王大人,玉帅行事温和,不喜残酷严苛,你对待百姓的手段,为何恰恰与玉帅行事准则相悖?”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因为玉帅不知道你们竟然行逆乾邪术来迫害我新汉学子!” 景明嘴角抽了抽,惶恐道:“大人这是说什么?卑职不懂!” 王七麟举手示意徐大停下,说道:“好,我问你,丁酉大是怎么变傻的?” 景明道:“是、是与伙伴们玩闹时,从树上摔下来摔到了后脑勺……” “闭嘴!”王七麟呵斥,“这等谎话不要再说了,馒头丁,你给我出来,你说,丁酉大是怎么变傻的?” 馒头丁畏畏缩缩的走出来下跪。 敬氏几个老汉一起看向他,他身子哆嗦的跟筛糠一样:“回、回禀官老爷,草民草民,草民草民……” 王七麟道:“你别害怕,本官先告诉你一句话,本官乃是听天监铁尉,听天监是天子近卫,欺瞒听天监之罪与欺君之罪并行,你知道欺君之罪是什么惩罚吗?” 馒头丁使劲摇头。 王七麟站起来摁住桌子往前探身说道:“诛九族!” 馒头丁顿时萎靡在地,他惊恐的看着王七麟,猛的又跪起来叫道:“我家儿子是被人打成傻子的!有人打他,一共、一共五个娃打他!” “哪五个娃?”王七麟问道。 馒头丁说出五个少年的名字,徐大带着一个力士一个游星去抓人,很快将五个少年给抓了上来。 五个少年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十来岁,也就是说两年前他们殴打丁酉大的时候最小的才七八岁。 少年们欺负同龄人的时候可以依仗家世无所畏惧,但来到公堂看到自家长辈跪了一地、面前有个黑铁塔似的大汉面无表情死盯着自己,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往老人们身边跑: “爷爷。”“二爷。” 审讯这些少年最简单,徐大一瞪眼,他们便老老实实交代事实。 尽管乡里人多数已经知道这事实,可是如今再从孩子们口中听一遍真相还是感到愤怒。 王七麟站起来走下公堂说道:“丁酉大腹有才气如火树银花,他未来本是朝廷栋梁,结果竟然让你们几个乡野孩子给打成傻子,知道朝廷因此有多大损失吗?” 敬氏族老跪走向前道:“请大人开恩,他们都是孩子,那时候不懂事……” “停下,”王七麟皱眉,“他们是孩子,那丁酉大不是孩子吗?我给他们开恩,那他们对丁酉大开恩了吗?” 敬氏族老咬牙道:“那大人说该怎么办?” 王七麟说道:“很公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们五个将丁酉大打傻了,那本官将他们打傻了。” 他对徐大点点头,徐大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然后拎起了狼牙棒。 五个少年聚集在一起嗷嗷的哭,胆子小的裤腿已经开始往下滴答水了。 敬氏族老叫道:“这不行,大人!这不合王法,不合王法!” 王七麟咳嗽一声,摆出气焰嚣张的架势:“本官说的话,就是王法!怎么,我听天监办案,你们敬氏不服气?徐大人,动手给我打,打到变成傻子为止!” 徐大伸出烧饼大的手就去抓少年,就跟老鹰抓小鸡一样,一下子逮到一个。 那少年哇哇大哭,很快有一股臭味弥漫开来。 少年亲爷爷忍无可忍,跳起来要来抢人。 王七麟默诵剑诀出剑,飞剑如闪电,一剑戳入老头肩膀! 这些熊孩子这么嚣张都是家长宠的,所以他下手毫不留情:这就是溺子的后果! 老头惨叫倒地,王七麟厉声喝道:“谁再敢冲撞公堂,斩立决!” 他又怒视族老道:“实话实说吧,丁酉大压根不是被这五个熊孩子打傻的,他是命被人换掉了!罪魁祸首另有他人,我现在要知道这个人是谁!所以,要么你们把他的身份说出来我去找他,要么你们就包庇他,他将你们五个孙子打成傻子!” 敬氏族老没听懂他的话但明白他的意思,叫道:“大人明察啊,我们真不知道什么罪魁祸首……” “景明知道,但他不说。”王七麟适时的给他指了条明路。 敬氏族老立马窜上去,直接给景明跪下了:“小明,你知道什么你快说呀!二叔求你了,你赶紧说!” “二叔知道你娘的事是咱家里不对,二叔一直想把你添进家谱里的,你说呀,你把王大人要知道的话告诉他,以后咱家里的事我都听你的,你赶紧说!” 景明悲愤的看向王七麟叫道:“王大人,你好卑鄙!” 王七麟惊呆了,他上去先给了景明一个大耳瓜子:“你们夺取丁酉大的命途,然后你说我卑鄙?你们敬氏有脸说别人卑鄙?这狗都不放的臭屁你怎么能有脸说出来?!” 他伸手指向义塾所在的正北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啊?那是什么地方?那是无类义塾!是柳诫先生草你娘的从无到有、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攒出来的义塾!” “在那里上学的都是什么人?都是想靠念书改变命运的穷人!他们寒窗苦读、悬梁刺股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付出那么多,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草你娘的用一个邪术就把人家好不容易改变的命运给抢走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呢?不光抢走人家命运,还把人变成傻子!” “你们让柳诫先生泉下有知,他怎么能瞑目九泉?!告诉你们,这案子已经不只是闹到朝廷,还传遍了九幽!柳诫先生已经咆哮地府,你们继续执迷不悟,那将生无可生、死无可死!” 王七麟抓着景明衣领将他拽了起来,跟拖死猪一样拖拽出去:“还有你,你给我好好看这片天地!你们敬氏以为自己是这里的皇帝?以为自己可以遮天瞒地、呼风唤雨?狗屁!” “知道敬玉川什么下场吗?他已经堕入畜生道了,永生永世,不得为人!” “不能这样,”敬银堂猛的大叫一声,“这事不关玉川,不是他选的、是我给他选的,是我一时昏了头怂恿景明犯下大错!” 王七麟看向景明,景明面色惨淡的问道:“这个案子,真的闹得这么大?” “不错,所以死鸭子嘴硬一点都没用,你继续坚持保密,只会以全族来给真凶陪葬!” 敬氏族老冲景明喊道:“你就把背后凶手说出来吧,明啊,你说吧!” 景明流下眼泪,但他笑了起来,说道:“敬玉川那孩子,他失踪后就是被堕入了畜生道?据我所知,若是我们说出真凶、说出事实,那因果与敬玉川无关,他可以离开畜生道重回人间!” 王七麟皱眉,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意思? 哪里不对劲! 结果这时候敬银堂猛的窜起来喊道:“是武氏!我知道,是武翰林找周仙人来做的!他们想要让我弟弟效忠于武氏,于是以此为条件!王大人,我告诉你真相了,你放了我儿子!” 我放你儿子?你儿子又没在我手里! 王七麟没有理睬他,依然看向景明:“武氏?周仙人?” 周仙人的名字,竟然再次出现了。 景明笑道:“不错,背后主使人是武氏、动手的是俞宁县的周仙人,武氏为了架空杨左大人,将听天监上下全数收服,所以就用这条件来收买我!” “但你知道了有什么用?你敢对武氏出手?你欺负我们可以,你敢对武氏出手?!” 王七麟松开手将他扔掉,冷冷的说道:“我没有欺负过你们,你们是罪有应得。你们敬氏太嚣张了,连换命这种邪术都敢碰!景明,你是听天监的人,你应当知道这后果!” 敬氏族老呆呆的问道:“什么后果?” 景明笑的越来越开心,说道:“二叔,你真是个蠢材!敬氏毁在你手里也是活该啊!” 敬氏族老一怔。 王七麟也一怔。 什么情况? 敬氏族老问道:“你疯了吗?你到底在说什么?” 景明笑道:“我没有疯,我是终于得偿所愿了,我终于为我娘报仇了,高兴!高兴的语无伦次!来来来,二叔,我给你捋一捋!” “王大人已经三番两次提醒你们,敬玉川牵扯到的是一件大邪术,多大的邪术呢?惊动朝廷、震动地府这个级别!” “你知不知道一旦牵扯到这种邪术是什么惩处结果?这会牵扯全族的!所以你们要想保住敬氏,就得坚决不承认咱们跟这邪术有关联,这样顶多推出那五个敬氏小蠢货去顶缸!” “可是你们为了保住这五个小蠢货竟然承认了,具体来说是我很有学问、很聪明的好哥哥承认对案件知情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整个敬氏牵扯进这起重案了!” “现在你有没有明白我刚才为什么一直不肯招出事实,而是要用敬玉川那蠢货来刺激我的好哥哥来主动说出真相?很简单,我不是你们敬氏的人,所以即使我与这起重案有关也牵扯不到敬氏全族!” “如今我哥哥自己承认他们父子与这起重案有关,这就意味着整个敬氏与重案息息相关!你们想知道结果?仔细听!” 敬氏族老和其他老人们反应过来,脸色变了。 这时候王七麟走上了公堂,他肃然扫视堂下,以铁尉印猛拍桌面厉声道: “并郡俞水县大柳树乡敬氏听判!尔等忤逆国法、瞒上欺下,行逆乾邪术迫害百姓,罪无可赦,依新汉律例,首犯与知情不报者当斩首示众!敬氏全族——” “流放三千里!” 公堂内外都惊呆了。 敬氏族老茫然的看向王七麟,他下意识笑了起来,摇头道:“假的,我听错了?” 王七麟冷漠的看着他们道:“案情与判罚会一同上报给大理寺与天听寺再审,尔等无需担心本官从中弄权,最终判罚结果以三司会审与天听寺终审为准。” “无量天尊,”谢蛤蟆叹息道:“老道友情提示诸位,准备搬家吧。你们真是不知死活,逆乾这等邪术都敢碰!真不知道该说你们无知好还是说你们胆大好!” 敬银堂失魂落魄的扑向徐大说:“我只是想让川儿有个前程,我没想这么多,景明来找我和族老说有这个好事,我们就高兴的答应了,谁知道他要害我们?怪他,都得怪他……” 徐大踢开他说道:“妓院涨价的时候,没有一个嫖客是无辜的!这件事里你们敬氏脱不了关系,所以你滚蛋!” 族中老人们已经知道后果严重,纷纷伏地痛哭道:“大人,开恩、求您开恩。” 徐大不耐,说道:“我家大人也是按国法判罚,你问景明就知道,这等案子不是我们能决定判罚结果的。” 族老绝望的坐在景明身边,他伸手抓住景明的衣领说道:“你、你害敬氏?” 景明愉快的笑道:“是啊,我当年在我娘墓前发过誓的,一定要让敬氏为自己的愚蠢和傲慢付出代价!可惜我本领不佳,无法凭自己本事一举铲除你们敬氏,不过还好你们一如既往的愚蠢,最终栽在自己手里!” 他站起来自在的伸了个懒腰,说道:“很好,我的目的达成了,王大人,你抓走我吧。不过你们斗不过武氏,这样会有人保住我的,我顶多丢掉小印职位,绝不会死。” 说到这里他冲族老笑道:“可是没人会去保住敬氏,敬氏全族要流放三千里了,不知道是往北还是往南?往北是去给匈奴和鞑子屠戮,往南是去给毒虫猛兽为食,两条死路,真好!” 276.上下摇人(来起点订阅哟) 景明的父亲叫敬开安,他是敬氏上一任的族老。 他们家发生的事在许多大户人家很常见,家主还是少爷的时候与女仆有染生下了孩子。 不过敬开安染的是媳妇陪嫁来的丫鬟,而他的媳妇为人脾气暴躁且善妒,操蛋的是她当时正怀着敬银堂…… 众所周知,孕妇的情绪往往不稳定,这样一个脾气暴躁的孕妇那情绪的威力…… 听到这里的时候王七麟想到了梦中见过的一种叫核弹的玩意儿。 敬开安无奈之下将景明的母亲给赶出了敬氏,结果很快他们发现景明的母亲也怀孕了。 最终敬银堂出生,后面景明也出生了,但两人一个爹却不是一个命运,敬银堂是敬氏大少爷,景明却是个被人戳后脊梁骨的私生子。 敬银堂在敬氏培养下念书求学,最终考出秀才,成为乡绅。 景明没有这么好命,不过他根骨不错,自小有阴阳眼,少年时候就出去打拼,最终学成断魂刀进入听天监。 毫无疑问,大柳树乡对景明来说就是个屎坑,他对这里毫无留恋,可学成后他却不得不归来,因为他娘还在这里。 说到这里,景明无奈的苦笑:“我娘啊,她是个很傻的女人,她就觉得自己是敬开安的女人,所以一生对其他男人再不看一眼。” “她毕生夙愿就是被敬氏接纳,但她这愿望也不是为了自己,我知道,她是为了我,为了能让我认祖归宗,为了能让我死后进祖坟。” “为了让敬氏接纳,你们不知道她这辈子活的多苦,做了多少低贱的事。可是没用,敬氏就是乡里的土狗,骨头没啃过两根,狗屎却拉的很硬。” “他们敬氏规矩多啊,我娘从被赶出敬氏大门到她死,再没进过敬氏大门,她死的不甘啊,一直到下葬都没有闭上眼睛。我知道,她想回敬氏,也想让我回敬氏。” “但我不愿意回去,我只想让敬氏给我娘陪葬!” 说到这里,景明又愉快的笑了起来。 他冲王七麟拱手道:“多谢王大人坚持查询此案,你完成了我的夙愿,是我的恩人,所以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我都知无不言。哦,背后夺丁酉大命途的人,你最关注这事是吗?那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答案,就是武氏,不过你敢去抓他们?” 敬氏族老悲愤绝望,他愤怒到浑身发抖,站起来后便要去撕扯景明:“你这丧尽天良、狼心狗肺的畜生!你身上流的终归是敬氏的血啊!你怎么能这么做?” 景明一巴掌将他给甩翻在地,族老歪头,混着牙齿吐出来一大口血。 敬氏其他人和敬银堂反应过来,纷纷上来撕扯景明。 但他们只是乡下的寻常百姓,怎么能是听天监一个小印的对手? 景明以一敌多挨个揍他们。 九六和八喵坐在一起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八喵一边看一边挥爪:整他!就这么整!下狠手,对了,必须得吐血!使劲,都使劲啊,没吃饭还是咋地?怎么就吐了一口血? 徐大看到公堂乱七八糟便问道:“七爷,要不要把他们拉开?” 王七麟心烦意乱,道:“不用管,这是狗咬狗,两口毛。” 九六站起来委屈的看着他‘六六六’的叫了几声。 王七麟赶紧改口:“不用管,这叫——” 他看向徐大,徐大咳嗽一声说:“这叫屎壳郎打拳,胡抓乱挠;城隍庙里搞内讧,鬼打鬼;黄鼠狼咬狐狸,两口骚;算了,还是这个合适,两坨屎打架,他们在奋斗!” 九六坐下。 王七麟冲徐大伸出大拇指敬佩的说道:“徐爷厉害了,你这是老狐狸撒隔夜尿,好骚啊。” 徐大冲他伸出中指笑道:“多谢七爷夸奖!” 等到景明将敬氏的人全打翻在地,王七麟上去摁着他又是一顿打:“胆敢冲撞公堂?给我打!” 他厌恶敬氏但更讨厌景明。 景明得报大仇后像是把一切都看开了,被王七麟打了后他昂然笑道:“王大人你只要开心,那怎么打我都行,卑职心甘情愿挨打!甚至卑职还要提醒您一句,打我要趁早,等到武氏到来,您可就控制不住卑职了!”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王七麟冷笑道:“一切都在你掌控之中啊,景大人的脑子不是一般的厉害。” 景明道:“没办法,从小就被人欺负,没点脑子活不到现在。” 王七麟道:“那你脑子还是不够用,你以为武氏会救你?不,他们会杀了你。” 景明沉稳的笑道:“不,王大人,卑职可以与您打个赌,他们一定不会杀我,他们会救我!” 看着他稳操胜券的样子,王七麟有些狐疑,武氏为什么会救一个小印? 他暂时压下了这疑惑,对谢蛤蟆说道:“道长你先上来废了他修为。” 景明第一次露出慌乱之色,他叫道:“王大人,卑职有问必答,按照听天监的规矩、按照本朝律法你们不能动用私刑……” “不,本官可以,因为你答出来的话让本官不满意,本官觉得你在说谎!”王七麟微笑道。 谢蛤蟆上去在他丹田上拍了一巴掌,接着将一张黄符贴在他丹田上。 景明惨叫一声,双眼鼓胀、连连倒吸凉气。 王七麟让力士和游星们看守敬氏,让徐大去找了一辆马车,然后将景明和敬银堂两兄弟一起关了上去,他们迅速上路。 大柳树乡沸腾了。 乡里最有权势的敬氏一朝之间全族覆灭,对于一辈子接触不到外面世界的乡民来说,这是天塌地陷的大消息! 路上王七麟就让徐大再度放出青蚨虫,他刀剑出鞘骑马在前,做好了迎接武氏拦路截杀的准备。 徐大打马上前问道:“七爷,用得着这么紧张吗?杀官可是造反啊,武氏不至于会造反吧?” 王七麟摇头道:“武氏又不是没杀过朝廷命官,再说,杀官的确是造反,可只要杀了官不让人查出来,那自然就不算造反了。小心为上,你把青蚨虫都放出去了?” 徐大凝重的说道:“全放出去了,该通知的都通知了。” 马车行驶的慢,他们为了防止武氏拦路设下陷阱于是选择了来时一样的计策,走小路、不规划,这样他们的行程就更慢了。 上午从大柳树乡出发,他们一直到次日下午才回到府城,但是这样一来确实安全,整个回程除了车轮掉落了一次,此外再无异常。 武氏没有露面,他们就像是不知道这件事。 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王七麟已经横扫了大柳树乡这回事。 所以这时候武氏按兵不动,王七麟就有些看不准了。 他们回到平阳府城,府城内一派平和。 徐大纵马看向城池,他沉声道:“七爷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暗流在涌动?” 王七麟感觉了一下,摇头道:“没有感觉到。” 徐大凝重的说道:“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让他这么一说,王七麟心里难免泛起了嘀咕。 天枢镇似乎确实不对劲。 整个城区歌舞升平、海清河晏,安宁的就像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 他们先回到驿所。 看见他们出现,沉一风风火火跑出来叫道:“二喷子二喷子,三喷子来了!” 徐大不悦道:“你踏娘以后再叫我二喷子,那我就……” “就怎么了?就要打我吗?”沉一转了转手中伏魔杖,铁环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马明听到他们声音也迎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个魁梧壮实的青年郎。 这青年郎头扎仕子巾、身穿白长袍,环头豹眼、面带横肉,大脸大眼大嘴大胸大手大脚。 王七麟依稀回忆起了第一次见到徐大的情景…… 徐大看到他后大喜,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一把抓住他肩膀笑道:“二弟?哈哈,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七爷快过来看我二弟,怎么样,他长得威风不威风?” 青年郎高大壮实,但行事文雅有礼。 他看到王七麟便要作揖行礼进行问候,结果徐大又着急的说道:“先别说话,哈哈,七爷,你能不能猜到我二弟的名字?提醒你一下,跟我的名字息息相关。” 王七麟冲青年郎抱拳,听了徐大的话他心里一动,道:“他叫徐二?” 徐大大笑着摇头:“不,三个字,与我名字息息相关,我都这么提醒你了难道还想不到?” 王七麟惊呆了:“徐、徐老二?” 青年郎苦笑道:“王大人别听我哥瞎说,一般人猜不到我的名字,实际上我叫徐小大。” 王七麟惊上加惊。 谢蛤蟆听到后忍不住咳嗽:无量他个天尊,这名字起的,神了! 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你日后或许可以跟徐大人的父亲认识一番,你们俩起名的这个本事……” 他想了想,词穷了。 以老道士见多识广的本领,竟然也想不出既能表达他的意思、又能不得罪王七麟和徐大兄弟的词语。 八喵和九六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坐下咧开了嘴:我们以为自己的名字很绝望,原来这还是水准之上了。 徐大开心的笑道:“道长你此言差矣,哈哈,我知道你们觉得他的名字很儿戏,但这名字可不是我们爹娘取的,是这傻小子自己给自己取名叫徐小大,不让他用这名字他就生气……” “休要乱说,我何曾给自己取名作‘徐小大’?”徐小大不乐意的说道。 徐大笑道:“对,你想占我名字叫徐大。哈哈,我爹给我取名叫徐大,给他取名叫徐小,结果这傻小子小时候觉得我这名字占他便宜,于是便想抢我名字叫‘徐大’,然后我爹给他折中了一下,改名为徐小大。” 谢蛤蟆听后也忍不住的笑:“你们一家都是人才。” 徐小大尴尬的说道:“少不更事,各位大人见笑了。” 王七麟笑道:“小时候看是一段玩笑,现在来回忆却是一段美好的童年往事。来,咱们不要站在门口了,一起去驿所坐下聊,然后我有许多事要再做安排。” 徐大将敬银堂和景明两人给带下马车,众人对于他们外出办案带人回来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多问。 马明汇报道:“七爷,太霸大人来过咱们驿所了,他将轸水蚓尸体给带走了,为表嘉奖,他给咱们驿所送来十枚金铢和一只冥鸦。” “他给咱送了一只冥鸦?”王七麟感兴趣的问道。 马明点头道:“是的,这冥鸦能感知尸气、追寻妖邪,也能日飞千里,通风报信。” 王七麟大喜,说道:“太霸大人真是急人所难!快,去把冥鸦带来,我有要事相报!” 徐大也很感兴趣的问道:“冥鸦在哪里?它跟普通乌鸦有啥区别吗?” 漆黑冥鸦就待在院子里的石楠树上,它傲然站在树顶最高的枝头,迎风猎猎,眼神睥睨。 然后它察觉到身后树枝摇摆,便回过头去看。 看到一张比自己脸还要黑的小饼脸,八喵不知道何时上树了…… 一鸟一猫对视。 冥鸦感觉到此时的寒风更冷了。 它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往左右看了看,猛的振翅就要飞走。 说时迟那时快! 八喵一甩尾巴,小尾巴变成黑毛长绳子,一端绑在自己尾巴尖上,一端绑上了冥鸦一条爪子…… 冥鸦哇哇大叫起来,疯狂挣扎疯狂被绑。 马明喝道:“八喵,莫要吓唬它!” 八喵贼眉鼠眼的看向王七麟,看到王七麟捡了块石头在瞄自己。 它悻悻的的收回小尾巴从树上跳下,冥鸦吓得在院子上空乱飞。 还好冥鸦与普通飞禽就是不同,马明呼唤过后,它最终落了下来,站到了马明肩膀上。 但这下子它可不傲然了。 抓着马明肩膀,这小东西小心翼翼的看着王七麟,两颗黑漆漆的小眼珠躲躲闪闪,两条瘦巴巴的小短腿夹在一起,哆哆嗦嗦。 它与普通乌鸦一样大小,唯一区别就是羽毛,它虽然也是一身漆黑羽毛,可是羽毛上有隐隐约约的纹路,仔细去看这些纹路像是一幅地狱小鬼图。 但它气势太差,王七麟狐疑的问道:“这是冥鸦?怎么看起来比鸽子还要胆小?” 谢蛤蟆笑道:“这就是冥鸦,它之所以害怕是因为有飞僵在此,乌鸦能感知尸气,冥鸦对此更是敏感,所以它们最适合用来追踪死尸和僵尸,但若是僵尸太厉害,它们血脉受到压制就会反过来恐惧。” “不止如此,猫是飞鸟的克星,玄猫是灵兽,更是冥鸦的大克星,这冥鸦一定是发现了八喵和九六,所以才如此恐惧。” 王七麟恍然,他冲辰微月摆摆手,辰微月立马闪身而去。 他又让八喵和九六去找黑豆和夜光玩耍,以防吓到冥鸦:鸟类过于恐惧会引发应激反应,这样会死掉的。 可是辰微月和八喵九六都走了,这冥鸦在他跟前还是瑟瑟发抖。 王七麟失望的说道:“这不会是个胆小鬼吧?还有它腿有问题吗?怎么老是夹着啊?” 徐大道:“莫非这是个二椅子冥鸦?来,大爷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他接过冥鸦伸手往它两腿之间猛掏。 冥鸦惊恐的哇哇大叫,眼前依稀浮现出前些日子看见他们折腾武威来的场景。 王七麟抢回冥鸦让徐大写信,然后挂在它爪上问道:“你能听懂人话吗?” 冥鸦点头如啄米。 “那你知道太霸大人的位置吗?” 冥鸦点头如啄米。 “去,把这封信交给他,越快越好!” 冥鸦撒丫子就飞。 看到冥鸦远去的身影,王七麟高兴的笑道:“这下子好了,咱们也有信使了,徐爷,以后你来管着它。” 他一直觉得听天监很儿戏,像人家窦氏不过吉祥县的商户而已,都有传书鹞子这种传信鸟,他们听天监竟然只有青蚨虫这小东西能传消息。 青蚨虫飞翔速度快、目标小,可是让它们带信太费劲,每次只能带上几个字而已。 沉一拍拍徐大的肩膀说道:“二喷子,你现在混的可以啊,你成为咱们当中第一个有鸟的人。” 徐小大低声问马明道:“马大人,你们听天监内部平时说话,都这么有辱斯文吗?” 马明亲热的搂着他说道:“徐二爷说啥呢,什么‘你们听天监’,是‘咱们听天监’,咱以后自己人了!” 周围响起哄笑声,徐小大依稀感觉自己掉入贼窝。 王七麟脸上在笑心里却是沉甸甸的,他对徐大招手叫进屋子里,说道:“徐爷,你先别让你二弟入职咱们听天监,让他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徐大明白他的意思,道:“七爷你别小看我弟弟,我弟弟是有才气的,他也有功名在身,咱们跟武氏要开干,他能帮上忙。” 王七麟摇头道:“这事与他没有关系,让他先离开。” 徐大怒道:“七爷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我家老二的事,他既然来了,必须得帮你的忙!” “你小心点声说话……” “我们已经听见啦。”沉一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这样正好有了由头,王七麟就把这次在大柳树乡的所见所闻给详细介绍一遍。 听到听天监要捉拿武氏,徐小大朗声道:“王大人好意学生心领,但此事休要再提,我们徐氏耕读传家、满门忠烈,祖宗教诲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没有道理遇上武氏作恶我徐氏子弟却怯懦逃跑!” 舒宇握紧双刀沉声道:“我舒氏也当如此!” 谢蛤蟆称赞道:“好汉子。” 鱼罩罩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她激动的说道:“七爷算我一个!我虽然修为平平,可我乃是妙音阁嫡传弟子,武氏若敢对付我,那就等于打我们妙音阁的脸,我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胆量。” 王七麟笑道:“打架是男人的事,女人不要掺和。你在家里好好带孩子,别的不要管。” 徐大道:“不错,这里没你什么事,小鱼儿你来掺和什么?” 鱼罩罩怒视他道:“不要看不起我们女人,可惜我大师姐不在这里,否则她一定打得你满地找牙,让你见识女人的厉害。再说,我才不是来掺和的,我找七爷有要事禀报!” 王七麟问道:“什么事?” 鱼罩罩说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妹妹与我爹爹的事,然后我找道长要了一枚醒脑丹,逐渐的想起了当年我爹爹与周愈说过的一些事。” “他们当时谈论了许多事,其中谈论中最重要的是大将军黄无欲于复汉四十八年投降鞑子一事,我父亲等人当时正是因为此事而遭到贬黜,周愈也是因为此事而被驱逐出朝廷……” 听到这里,众人顿时爆炸了—— 徐小大很诧异:“大将军黄无欲投降鞑子?他不是北伐鞑子时候遭遇塞外百年难遇的大暴雨,全军覆没了吗?” 马明很激动:“休要乱说,黄大将军怎会投降鞑子?徐二爷说的对,他是败于苍天之手,困于水泽之中,兵败战死!” 谢蛤蟆厉声道:“闭嘴,都闭嘴!” 王七麟、舒宇、沉一面面相觑:他们在说什么啊? 徐大最惊愕:“你们关注点好新奇啊,小鱼儿说这话的重点不是在她父亲被贬黜、周愈被驱逐上吗?这两个人挺倒霉,因为这事被从神都赶出来了?” 鱼罩罩说道:“他们可不是最倒霉的,最倒霉的是当时几位皇族世子,世子们本来在神都做官,结果全被发配到边疆去啦。” 277.四处请援军(请来起点订阅哟) 午夜。 四匹快马驶出天枢镇,踏着月色奔向北方。 那是并郡郡城上原府的方向。 四匹快马上两个人,王七麟和徐大中途换马,以最快速度赶到了上原府。 平阳府与上原府的距离比较近,它们之间有一半相连,另一半则嵌入了大平府的部分地盘。 大平府与这两座府城呈现三角分布的地理姿态,它拥有整个并郡少有的平原地带,而且土地肥沃,是并郡粮仓。 所以武氏才那么想要入主上原府,只要他们拿住上原府和平阳府两地,那中间的大平府无险可守,就得乖乖给武氏做粮仓。 上原府城坚池深、易守难攻,平阳府民风彪悍、骄兵悍将如云似雨,再有一座粮仓供应粮食,那一旦武氏谋逆,事情会比较麻烦,朝廷要解决他们当然不难,可总得费点力气。 快马奔驰,两人没有歇息,越过大平府后他们继续北上,这一段路很好走,一直到上原府都是平地。 赶到上原府的府城后,王七麟第一次见到了要塞级的城池。 其他府城如云州府顶多有高大坚固的城墙、有一座人工挖掘出来的护城河,像平阳府甚至没有像样的城墙和护城河。 上原府却不是这样,它四面都有高大城墙且有天险:东依原山、背靠大丘山,西临江河,江河水在城池西南角拐弯向南流淌,最终像腰带一样将上原府城给半包围起来。 这种天险在风水上有个独特的称呼,叫腰缠青龙、背靠白虎;在军事上也有个独特称谓,叫做襟山带河。 城池气势宏伟,城垣雉堞整齐。 天下雄关! 王七麟站在河流对岸遥望郡府,心里头忍不住生出一股豪迈之情,说道:“这才是正经的大城啊,什么时候咱能到这里做官?” 徐大摘下水囊灌了两口清水润了润嗓子,沉吟道:“两峰青螺一溪水,十里城池半入山!” “好诗好诗。”这评价是他自己给的。 王七麟笑着过桥走到一处城门。 这里四座城门四座城楼,东曰“紫阳”、西曰“长清”、南曰“叠翠”、北曰“拱极”。 城门设有瓮券重门,门下道路以青条石砌成,门口沿着河段开有两个便门,一名走马门,一名水驿门。 看见他们骑马出现,有兵丁隔着老远喊道:“去走马门,勿要走正门!” 但王七麟就从正门打马入城,有满身盔甲的兵丁持枪上来阻拦:“何人——啊,是听天监铁尉大人!” “让开,本官有紧急公务拜见郡守大人。”徐大出声喝道。 兵丁抱拳行礼,亲自找了两名高大健壮的兵丁在前面开路。 整个上原古城的布局依山沿河而建,它东西长、南北短,以一座钟鼓楼为核心地带,然后往东南西北开拓出四条宽阔大道。 府城中的重要建筑便是依据这四条大道建成,郡城的衙门、府城的衙门、文治阁、文昌阁、城隍庙、大学院、翰林院、文庙等从城中心一直往东分布,往西走则多是兵营,像大小武教场、校尉营、精骑营之类。 这种城池布局遵循的是文左武右的传统规制,以东为左、以西为右。 王七麟直接进郡府的府衙,带路的军尉直接将他带进了府衙的后堂,说道:“二位大人请在此稍作歇息,郡守大人处理一下紧急公务,然后就来见你们。” “多谢。”两人抱拳。 军尉后退着要离开,出门之前又迟疑了一下:“卑职还得提醒两句,希望二位大人在此静候,莫要出去闲逛。为了保护郡守大人安危,朝廷安插许多高手在衙门内。” “另外,刘大人早年曾经略西北边疆,他还带回来一些西域高手,这些人喜怒无常、藏身不定,若是二位大人不小心撞上他们或许会有一些麻烦。”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凑上去低声问道:“请问这府衙里头都有什么高手啊?大人你给提点一番,兄弟们好多做注意。” 军尉迟疑不想说话,徐大伸手塞进他袖子里对他微微一笑。 见此军尉也笑了,他说道:“好吧,卑职也该多提醒大人们两句,刘大人身边有四位暗卫,他们身手高超、行事诡谲;有一位纯阳宫的高徒,剑法无双;还有一位经常带在身边的小僧童……” 王七麟问道:“刘大人现在修习佛法了吗?” 军尉说道:“是的,刘大人曾经在西域边疆为官。西域人多尚佛,所以刘大人也喜研佛法。” 王七麟点头:“原来如此。” 刘博并没有轻待两人,他们三人聊了一会门外便响起脚步声,听到声音军尉急忙候在门口拉开门。 先是喜欢板着脸的纯阳宫弟子柳笙进屋,接着是刘博出现在他们眼前。 此时已经快进入十月下旬,距离双方上次相遇,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小两个月。 与中秋节时候比较,如今刘博清癯一些,他不再穿宽大素洁的书生袍,而是换成了大红官袍。 双方相遇后王七麟行礼,道:“卑职王七麟拜见郡守大人。” 刘博轻缓一笑招手道:“请起,你是我亲自带上来的官,你我感情形如师生,所以私下里你不必叫我大人,叫我一声文槐先生即可。” 王七麟想到了武威来和武兴德,这两人一直称呼刘博为文槐先生,所以他们两个与刘博也是情同师生吗? 他下意识思索,徐大这边蹭杆子往上爬:“是,文槐先生。” 刘博和气的看了看他微笑道:“徐大人还是称呼本官为郡守大人为好。” 徐大讪笑。 刘博问王七麟道:“小七,你这么着急来找我,所为何事?” 王七麟看了看柳笙说道:“回禀文槐先生,本官有要事禀报。” 柳笙面无表情的环抱大剑站在刘博身前,全当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刘博笑了起来,说道:“柳笙是自己人,你对他大可放心,我能知道的事他就能知道。” 王七麟说道:“好的,刘大人,本官已经大概查清了书生失踪案,并且已经找到相关证据,现在特来向大人汇报详细的案情。” 刘博眉头一皱说道:“哦?这么快你就查清了案情?难怪歌帅要将你举荐给我,你果然是个人才。来,快快坐下,然后将案情说给我听听。” 王七麟道:“刘大人,首先我向您汇报这六十三名失踪书生的情况,他们如今并未死亡,而是变成了一头头的羊,被一位大能之士四处放牧!” “什么?”刘博目瞪口呆。 王七麟继续说道:“其次我向您汇报本案隐情,平阳武氏修有逆乾邪术,这个邪术可以剥夺人的命途,这六十三名书生是受益人,他们本来命途普通,但抢走占据了一些有富贵前程者的大好命途。” “其中有一名受害人是大柳树乡的童生,他受害后激怒了大柳树乡的土地,土地在九幽地府愤怒告状,事情牵扯神灵,我先前所说的大能之士就是上古神灵的后人,他接下此状行走人间,将受益人书生全给变为公羊放牧。” 刘博猛的站了起来,他厉声道:“这事竟然如此严重?你可有证据?否则事情牵扯甚大,不可乱说!” 王七麟道:“卑职不敢乱说,已经得到证据,两大证据一死一活。” “死证据是平阳武氏十六代孙武景辉在天师殿横死,他夺走的是死掉书生冯亮的命途!” “活证据是大柳树乡小印景明,武氏将一名小童生的命途换给了他侄子,他此时就在卑职驿所中严加看管!” 刘博皱眉道:“事情是武氏所为?能确定?” “能确定!” 王七麟很笃定。 刘博沉吟一声又问道:“这两样证据足够吗?武景辉此人我知道,他是武氏年轻一辈最有前途的修士,是天师殿中最年少的天师,他竟然已经死了?若他死了,怎么还能用作证据?” 王七麟道:“他虽然死了,可被他夺走命途的书生冯亮的阴魂未散,卑职可以找到他的阴魂,以他的阴魂做证据。并且逆乾邪术施展后会留下痕迹,这些痕迹就是证据。” “最重要的是!” “六十三个失踪书生没有死掉,他们依然活着,只是变成了羊,所以找到他们后将他们变回来,他们都是证据!” 刘博问道:“能找到他们吗?” 王七麟说道:“那位责罚他们的大能之士并没有刻意躲藏,只要文槐先生下令各地追踪此人和羊群,一定能找到他们。” 刘博缓缓的点头。 他思索了一会,说道:“小七,你可得想清楚,本案牵扯武氏,一个不好就是污蔑朝廷命官,怕是要掉脑袋,所以你有确凿证据吗?” 王七麟郑重的说道:“文槐先生放心,卑职证据确凿!” “那你有几成把握扳倒武氏?”他又问。 王七麟想了想,道:“九成八。” 刘博沉默起来,这次他沉默的时间很长,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沉默之后他问道:“小七,其实本案真相扑朔迷离,如果一直查不出真相将此案搁置个两三年,等到圣上忘记案情,本案也就算了揭过了。” 说完他凝视王七麟,轻声问道:“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王七麟抱拳道:“卑职明白,但卑职一根筋、死心眼,既然查出案情真相,就想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给圣上、给受害者、给黎民百姓一个交代!” 听到这话,柳笙进门后第一次拿正眼看他。 刘博问道:“你想怎么做?” 王七麟沉声道:“卑职已经传令给歌帅、钟无期金将、太霸银将、赵霖铜尉,将案情做了陈述,请求他们来平阳府同审武氏。” 刘博点头。 王七麟又说道:“但武翰林与武景湛父子乃是朝廷高官,若是只有听天监审案难免有些专断,所以卑职请文槐先生同去平阳府,查问武氏!” 刘博端起一盏茶喝了两口,他放下茶杯后说道:“柳笙,请郡尉大人共令,要屯骑校尉点齐精骑营将士,一日之后,本官要统领他们操练山地战。” “上原府山低林少、大平府全是平地,平阳府多有山丘,本官本次带他们去往平阳府操练!” 柳笙拱手道:“遵大人命。” 刘博沉声道:“王大人你们歇息一番提前回去,有什么事你及时与我联络,本官随时等待你的消息。” 他作势要走,王七麟又说道:“文槐先生稍候,卑职这次来拜见您还带了一封私信,是平阳府府城一位捕头武兴德让我转交给你的,他说这封信非常重要,一定要让您看看。” 一个竹筒出现在他手上,竹筒以蜡油和封纸做双重密封,看起来充满神秘气息。 刘博皱眉接走竹筒打开,但他没有看掏出的信纸,而是将竹筒内层给剥落下来。 这个内层才是真信纸。 他打眼一看面色大变,下意识的连退两步。 王七麟作势要去搀扶他。 可是他刚要上前,柳笙一拍手中大剑拔剑而出:“回去,别动!” 刘博将竹筒内层藏进袖子里,他急匆匆的说道:“小七你们自己安排行程,我还要去处理其他事,过两日后咱们在平阳府再见。” 王七麟莫名其妙,徐大嘀咕道:“这信里写了什么?文槐先生怎么如此失态?” 刘博威严的一甩长袍大袖,道:“息声!你们给本官谨记,武兴德并没有给你们什么信件,你们是自己来的!” 王七麟道:“不错,卑职等出门后并未见过武捕头。” 刘博阴沉着脸摆摆手,随即匆匆而去。 柳笙收起剑跟在后面,临到门口他忍不住回过身冲王七麟两人竖起大拇指。 徐大回给他一根大拇指和一根中指。 柳笙不懂这手势的意思,莫名其妙的离开。 王七麟咳嗽一声道:“徐爷,以后你别弄这手势了,行吗?” 徐大问道:“为什么?” 王七麟说道:“人家对你竖起大拇指,你也竖起一根大拇指就行了。” 徐大道:“可按照规矩我得先感谢人家对咱的夸赞啊,所以我先竖起中指表示感谢又竖起大拇指回赞了他。” 王七麟耐心的说道:“谁告诉你竖中指是表示感谢?” 徐大笑了,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七爷,你没有混过江湖所以你不懂江湖规矩,这在江湖上就是表示感谢的意思,不信你去问道长,他行走江湖多年肯定知道这规矩。” 王七麟听的一愣一愣。 这不是扯犊子吗? 两人昨晚赶了一夜的路,所以先休息到了中午,吃过午饭买了点东西才骑马回赶。 这样回到天枢镇的时候已经入夜,今晚月色不佳,阴云不断过境,所以星月光辉断断续续。 王七麟骑马走在街道上,眼看到了驿所,看到有两个女人站在街道两侧。 一侧是第五味门口,绥绥娘子倚着门板巧笑嫣然,另一侧是驿所门口,一个身材窈窕的素衣女子戴着同色白面纱在戒备着。 尽管王七麟看不到素衣女子的神情,但却能感觉到她很紧张、很焦灼,寒冷的夜风吹过,她的衣衫却一动不动。 整个人绷紧的像一把弓。 马蹄敲打在路面上发出嘚嘚的脆响,绥绥娘子双臂环胸扭头冲他笑了笑,转身回到饭馆。 白面纱女子的衣衫顿时被夜风吹的抖动起来。 王七麟下马问道:“咦,这位娘子你怎么来了?是来给我送香神的神气吗?” 他老远就认出了白面纱女子的身份,正是那一日晚上在无服觞庙见到的黄鼠狼仙娘。 女子很温婉的冲他礼了一福,轻声细气的说道:“回禀大人,正是如此。” 王七麟招呼她进驿所,女子笑了笑说道:“天色已晚,奴家一个妇道人家随大人进驿所未免不好,不如就在这里将神气交给您。” “你交给我家道长吧,”王七麟怕被她给糊弄了,“别怕,驿所里头人多,不会有人说闲言碎语的。” 女子无语,奴家怕闲言碎语吗?奴家怕的是你这对门的女人! 王七麟带她进驿所,谢蛤蟆迎了出来,见此女子急忙将一枚玉石递给他然后转身就跑。 见此王七麟伸手拦住她,说道:“来都来了,急着走干什么?进屋聊几句?” 徐大看到后愣了愣,嘀咕道:“挺它娘流氓啊。” 王七麟急忙解释道:“娘子误会了,我是有一点事想要问你。” 女子无奈道:“大人在这里问吧,奴家孩子还在家里,现在急着回家喂孩子呢。” 王七麟问道:“敢问娘子怎么称呼?” “大人叫奴家关关娘子即可。” “关关娘子?好,那请问关关娘子一句,刚才跟你对峙那个女人,你认识她吗?” 关关娘子呆了呆,苦笑道:“奴家不认识她,另外大人可能对对峙这个词有什么误会。” 王七麟失望道:“那你知道她的身手吗?她比你厉害是吗?” 关关娘子看了看左右,趁着谢蛤蟆不注意忽然伸手掐了个法诀,整个人化作一道黄色氤氲随夜风消散而去。 跑路了。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绥绥娘子要比这位黄仙娘子厉害许多啊。” 谢蛤蟆抚须笑道:“七爷你既然对她如此好奇,何不直接去找她,试试她的身手?” 王七麟正色道:“不必,绥绥出现在我身边也不是一时半会,她既然不想向我展示全部,自然有她的考量,我何必非得去询问?男女之间相处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徐大点头:“活好。” “滚!是信任,信任!”王七麟忍不住去掐他脖子。 徐大被摇晃的就像院子里最细小的那棵石楠花树,他急忙说道:“是信任,是信任,七爷我记错了!” 王七麟又问道:“男女之间保持诱惑力最重要的是什么,你们知道吗?” 徐大小心的说道:“这次轮到活好了吧?” 王七麟挥拳。 徐大赶紧叫:“是信任是信任!” 王七麟给他一拳:“你傻啊?是神秘!是神秘!” 徐大钦佩的竖起大拇指和中指说道:“对对对,七爷说的一点没错。” 王七麟郁闷道:“你怎么又对我伸出中指啦?” 徐大道:“我这是在感谢你啊,感谢你传授我们男女相处经验。” 听到这话,沉一也赶紧冲他竖起了中指。 王七麟哼了一声转头离开。 然后他听见背后响起沉一的声音:“阿弥陀佛,没想到七爷一个童男子,对于男女情事竟然还挺有经验,今晚喷僧受益匪浅啊。” 徐大说道:“那当然了,穷逼最懂花钱,童男最会泡妞,就他们知道的套路多。” “为啥?”沉一傻愣愣的问。 徐大说道:“为啥?给你举个例子吧,这像战场拼杀,新兵练套路,老兵都知道上去就长枪见红,别的都白搭,是不是马爷?” 马明点点头:“对,不过你说的这个长枪见红,跟我理解的一样吗?” 徐小大听的羞红了脸,他一面嘀咕‘有辱斯文’一面聚精会神、侧耳倾听。 八喵搂着九六同样听的津津有味,并给徐大一个眼神:整点骚的。 谢蛤蟆无奈的抚须离开:“无量天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徐大者黄啊。” 他将玉块扔给王七麟,道:“七爷收好,这是一块龙脑香,里面封禁了香神乾闼婆的一抹神气,日后老道找合适材料给你做一个乾闼婆,你将它炼化来为你御剑,这样也能很好的发挥八部天龙剑阵之威力。” 王七麟接住玉块闻了闻,纳闷道:“啊?这是一块龙脑香?怎么会是个玉块?而且也没有香味呀。” 谢蛤蟆笑道:“它只是像玉块,但这就是龙脑香,它本身的香气已经被黄仙一族供奉的乾闼婆给吸走了。” “可是乾闼婆吸气也得呼气,所以里面藏有乾闼婆之神气,这可比龙脑香本身要珍贵许多,炼化之后有万千妙用呢。” 王七麟将它收进怀里,正好造化炉还有一道青色烈焰,就用它来炼化这块龙脑香好了,这样就不用麻烦谢蛤蟆去找什么高人了。 他收起龙脑香说道:“道长,你不用给我做乾闼婆,你帮我仿照一个人做个如生纸人,这次你要费点心,做的一定要逼真,我有妙用。” 谢蛤蟆痛快的说道:“交给我便是,但要多逼真?” 王七麟道:“这次他有大用,所以能多逼真就有多逼真,若是能简单的思考就最好了。” 谢蛤蟆想了想说道:“无量天尊,那老道士要使出看家的本领了。不过要达到你的要求,我们得有被仿人的真身,我得从他身上弄点东西。” 王七麟道:“你随我去牢房,人在里面锁着呢。” 278.夜听雷声出神剑(大章求月票) 造化炉已经将雷击桃木剑给炼化了,炼出来的还是一把短剑,但包裹在一团云雾之中。 王七麟心神一动,短剑落入他手中。 这把短剑还没有他小臂长,触手沉重、通体黝黑,材质非金非木,两边剑面有一道道雪白云纹,纹路扭曲中生出两个字: 听雷! 他握剑仔细观赏,看起来短剑是没有开锋的,他用手试了试也没有开锋,于是他猜测这把剑应该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杀鬼的。 正好已经是夜半时分,他便在供桌上点燃蜡烛,心里默念来引鬼入蜡。 结果他等了一会没有引来鬼祟,只好搬起供桌去往摇光镇的黎家老院。 老院荒废多年,发生许多诡事,那里头肯定有鬼! 他扛起供桌平放在肩膀上,然后把九六和八喵放了上去,九六上去就睡,八喵上去就跪…… 黎家老院在夜色中依然庞大阴沉,王七麟捡了几块木头当架子来撑住桌面,他选择了在老院门口引鬼。 要玩就玩大的! 然后他准备放上蜡烛的时候,八喵伸出爪子拦住了他:爹,活着不好吗? 九六也伸出狗腿抱住了他小腿,仰起的狗脸上全是惶恐之色:为什么非要作死? 王七麟狐疑:“这大门口还有什么大妖邪?” 八喵站起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往门口走,走到近前后猛的打了个哆嗦,然后瞪眼吐舌头倒在了地上。 四条腿梆硬。 王七麟明白,它这是给自己演绎招惹这座老院或者这处大门口的下场。 听人劝,吃饱饭,听猫劝,保平安。 他最终选了院墙一处角落,这次八喵和九六没有再劝阻他,显然这里问题不大。 凄厉呼啸的北风中,王七麟小心翼翼的点燃了蜡烛。 他默念剑诀,烛火摇曳,可是不管风吹的多猛烈,它也只是摇曳。 蜡烛很古怪的没有熄灭。 王七麟将听雷放到供桌上,然后双手合十向它鞠躬行礼,这是请剑。 听雷剑安静的躺在桌面上,浓郁的夜色中出现了若隐若现的阴云。 四周荒芜郊野中,依稀有东西出现了。 王七麟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凝视着烛火继续默诵剑诀。 内力化作真气外放而出,空气中有真气索在摇曳,气索扫到剑柄接着便像磁铁遇到了精铁一样迅速吸了上去。 风吹烛火也在摇曳。 可是逐渐的。 烛火平静下来。 原本通红的火焰逐步变成了淡黄色,颜色加深,变为黄色、变为绿色…… 猛然之间,烛火像飞虫般跳起。 “剑出!” 王七麟低喝一声,原本安静躺在桌上的听雷如臂使指,瞬间斩杀向绿色烛火。 “轰隆!” 一声闷雷响,飞速而来的烛火炸的烟消云散! 干脆利索! 造化炉飞出,一道红色火焰进入炉中。 王七麟大吃一惊:八部天龙剑阵+听雷,威力竟然这么大?! 他以往杀戮一个大鬼,起码得费上一番功夫,怎么着也得与那大鬼走上几招。 可是这次不用交手! 八部天龙御剑,听雷斩鬼。 如汤沃雪! 而且这听雷还不只是斩鬼那么简单: 雷声响起后八喵和九六跳了起来,它们俩夹着尾巴就往远处荒野里跑,跑出去十多丈才敢停下身回头看…… 王七麟不料这听雷威力竟然如斯可怕,吃惊之后就是狂喜,他握住短剑正要兴奋大叫—— 蜡烛的火焰无声无息的亮了起来。 见此王七麟御剑如风,并起双指指向跳起的绿色火焰叫道:“剑去!” 听雷破空,轰隆! 又是一声滚雷响过,这绿色火焰立马被炸的无影无踪。 黑暗中有好几道影踪出现,王七麟并指喝道:“剑归!” 听雷剑飞到了它头顶。 王七麟厉声冲四方说道:“尔等一起上吧,我王某何惧!” 然后这些鬼影纷纷跑了。 王七麟急了,赶紧御剑去追:“剑出!妖魔哪里走!” “麻痹,跑的怎么这么快?” 他狂奔着去追鬼影,迅速追出十多丈,这时候他身后响起九六着急的咆哮声:“六六六!六六六!” 王七麟愕然回头,看到一个鬼影伸手扛起了他留下的供桌桌面…… “我他妈!这也行?” 心态崩了。 王七麟赶紧御剑回去追这鬼影,鬼影被九六和八喵缠住了,被打得节节败退,但就是死活不肯放下供桌桌面。 听雷飞上去,一声雷响干脆利索将鬼影炸成没了影。 供桌掉落地上,此时已经是初冬,地面冰冷坚硬,供桌也被冻得坚硬,撞击之下一块桌角碎裂了。 这把王七麟心疼坏了,今晚收下三道赤色火焰却损坏了供桌,这笔买卖好像不合算。 他生气的御剑飞舞,吼道:“妖魔鬼怪,给我出来!出来啊咳咳、咳咳!” 运转的真气逐渐减弱,听雷声势为之一弱,真气索的力道不足以掌控它,陡然摔落在地。 王七麟大惊:不会摔断老子的剑吧? 剑尖朝下,入地后直接插进坚硬的冻土中! 但是他之前看过的,听雷并没有开刃。 他想要御剑拔出听雷,但是体内真气运转艰辛,丹田之中空空荡荡! 这时候他才知道运转八部天龙剑阵斩鬼要消耗多少真气,之前他只是运转这剑阵吓唬普通百姓,压根没有用它进行正经作战过,所以并不知道这剑阵竟然是个油老虎。 要知道他已经是四品御气巅峰的身手,平日里运转金刚横练、太阴断魂刀等功法源源不断,从未有过力竭之感,可是如今第一次正式使用八部天龙剑阵就耗光了真气! 这剑阵威力大,消耗也大! 不过对王七麟帮助还是很大,除了在地墟之中和对阵轸水蚓,他并没有一次性遇到多个强势对手,很多时候都是一对一。 而一对一的时候八部天龙剑阵御使听雷可以一剑一个小宝贝。 他没有遇到恶鬼,仅仅在大鬼这个层次上,他没有一合之敌! 见识过八部天龙剑阵与听雷神剑的威力之后,王七麟对于之后的大战更有信心! 两日之后,郡城的精骑营呼啸着赶到了平阳府,上原府知府、并郡代郡守刘博也到来了。 武翰林很热情的给他准备了别苑下榻,但他并没有入住,而是住进了一座寺庙中: 烂陀寺! 刘博找的理由是烂陀寺位于城外山地之中,精骑营恰好选了这地方来演兵,于是刘博就把烂陀寺当做了自己的大营帅帐。 王七麟是从信上知道的此事,刘博带领精骑营赶到平阳府的时候他已经赶到了俞宁县。 沈三传来消息,一个老头赶着一群羊出现在了俞宁县中,老头自称姓易,而王七麟曾经给他说过放羊易老头的事,于是他立马扣押了老头和他的羊,并以青蚨虫传书给府城驿所,将消息汇报上来。 王七麟得到这消息立马去见易老头,这易老头就是他在无类义塾所听到的噎书,他肯定清楚此案内中详情,而王七麟还有许多地方想不清楚。 他们快马加鞭,赶到俞宁县的时候是正午时分。 但天气不佳,正午时分不见艳阳,漫天都是乌云,随着他们接近县城,北风卷地白草折,初雪飘飘荡荡的撒落了大地…… 沈三对他推崇备至,亲自在城外迎接他们,见面后赶紧说道:“七爷、徐爷、谢道长,你们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一定还没有吃午饭吧?卑职已经定下一桌羊汤宴,以羊汤涮山羊肉,最是适合这种下雪的大冷天!” 王七麟问道:“所用羊肉不会是那易老头的山羊宰杀而成吧?” 沈三笑道:“这怎么敢呢?卑职将易老头和他的羊安置在了驿所之中,咱们吃过饭再去见他也来得及。” 王七麟摇头说道:“先去见他。” 沈三愣了愣,问道:“七爷,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王七麟问道:“怎么,你不希望我着急的见到这个放羊老头?是不是你主子武氏给你下了什么命令?” 沈三苦笑道:“七爷您这是什么话?卑职的主子是圣上,武氏与咱们听天监不和……” 王七麟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说道:“算了,沈大人,这种废话不必再说,本官已经知道你是武氏的人了,是铜尉赵大人告诉我的,你别跟我说,赵大人会拿假消息糊弄我。” 沈三一怔,说道:“七爷,赵大人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卑职为了上任于此地,确实给武氏送过一些礼物,但卑职的确不是武氏的嫡系,若是您不信,卑职可以发大宏愿……” “是啊,你不是他们的嫡系,武威来才是,所以你一心要扳倒武威来,是么?”王七麟再次打断他的话。 沈三颓然的低头苦笑,他再抬头后诚恳的说道:“七爷,卑职对您是打心眼里佩服,所以不瞒您说,卑职确实与武氏走的有些近,但绝不是武氏对付您的刀剑。” 他顿了顿,又说:“易老头的消息,卑职并未交于武氏,武氏在此事上更是没有给卑职任何指令,还请七爷放心!” 王七麟摇摇头道:“武平阳、武平阳,来之前我还在想这个称呼或许有些夸大其词,现在我才知道,空穴来风啊。” “走,先吃饭,叫上易老头一起吃!” 沈三所订宴席在一处简陋木屋中,俞宁县城边缘散乱着十几座木屋,这些屋子简单的用木头给搭建而成,没法完全的挡住风,北风呼啸,照常能透过缝隙吹进去。 但屋子里不冷。 里面一圈土炕,土炕中间高耸出一口大铁锅,锅底下面火势熊熊,有滚滚汤雾蒸腾,弥漫在整个木屋里,将木屋给熏的暖洋洋。 王七麟看到这土炕脸色有点变了:“一起脱鞋上炕围着这铁锅吃吗?” 徐大那脚可不是盖的! 沈三笑呵呵的说道:“七爷愿意脱鞋也行,不过这吃法传承至塞外,所以吃的就是个粗犷,多数人来了并不脱鞋。” 王七麟赶紧说道:“听到了吗?都不准脱鞋。” 徐大遗憾:“我还想烤烤脚呢,脚好冷。” 听到这话八喵在他跟前瞪眼张开嘴:“呕!” 很快易老头被一名游星送了过来,他身上穿着一件破夹袄,进门后就笑道:“嗯,这锅汤讲究,一头羊的骨头煮出来的,嗯,这羊生前快活呀,所以骨头炖出来的味道也美,美得很!” 王七麟微笑道:“噎书先生,好久不见。” 易老头听到他的话后看向四周,然后惊奇的指向自己的鼻子笑问道:“大人是在叫我?嘿嘿,你认错人了吧?小老儿一个放羊的老叟可当不起先生的称呼。” 王七麟说道:“噎书先生,我已经知道事实了,您何必还要与我故弄玄虚呢?” 易老头急忙摆手道:“大人你这说啥话?小老儿哪里会故弄玄虚?嗯,这一锅汤美啊,小老儿饿了一天啦,什么时候能开吃?” 沈三说道:“王大人说什么时候开吃,咱们就开吃。” 徐大大大咧咧的说道:“行了,大家伙都饿了,还是开吃吧。” 易老头高兴的要坐上来,徐大抓着他肩膀将他推回去:“等等,你过来做什么?” 见此易老头满脸愕然:“开吃啊,你不是说开吃吗?” 徐大贼笑道:“我们开吃,你看着。” 易老头震惊了,他指着徐大说道:“唉,你这个后生,唉,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怎么不知道尊老爱幼?你先生没教过你‘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吗?” 徐大得意的说道:“说漏嘴了吧?一个放羊老头还知道孟子的话?” 易老头翻着白眼说道:“放羊老头咋就不知道了嘛?古有李密牛角挂书,现在就不兴我易老头羊角挂书?” 徐大又说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念过书的?” 易老头理直气壮的说道:“因为老头我长眼了呀,你一看就是个读过书的人,对不对?大家伙都看出来了吧?” 大家伙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八喵和九六摇头的最是卖力。 易老头背着手像模像样的说道:“嗯,你们眼力劲不行,阅历也不行,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唉,现在这些年轻人呀,唉,比不了我们那一辈了,真是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呀!” 听到他说出‘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这句话,王七麟脑海中灵光一闪:这句话不对! 这句话他前段日子也听人说过,听冯亮的好友苏南说过,他开了脑神窍,所以记得苏南的原话:有一位老先生告诉他一句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 于是他立马说道:“你见过冯亮!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这句话是你告诉冯亮的!” 他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谢蛤蟆、徐大和沈三都听的满头雾水,为了表示自己跟群众在一起,八喵皱巴起额头挤出川字纹做很苦恼的样子,好像它也满头雾水。 易老头却哈哈大笑:“黄鼠狼倒也不光下耗子了,还下出你个小黄鼠狼。不错,老头子我确实见过一个叫冯亮的书生,哎呀,那个书生惨呀,本来有殿试三鼎甲之命,可惜喽!” 王七麟问道:“是你教了冯亮那个自杀的法门?” 易老头没回答,他猴急的看了看锅子中沸腾的骨头和羊排说道:“光说话了,到底什么时候吃饭啊?” 王七麟道:“随时可以吃,但这里的肉是我们的,可不是你的,所以你要吃就得付出点代价。这样,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夹一块肉,怎么样?” 易老头无奈的笑道:“你们当官的呀,就会耍心眼。成,赶紧给我个碗、给我一双筷子,吃起来啊!” 锅子里的羊汤炖的发白,鲜香的滋味儿一个劲往人肚子里钻,其实大家伙都馋的流口水了。 上炕之后易老头立马下筷子,王七麟拦住他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易老头笑道:“行行行,回答你,我没教他自杀,我教他的是脱去臭皮囊、回归自然身!” 王七麟放开手,易老头夹起一块肋排蘸了些韭花酱就塞进嘴里,他美滋滋的眯着眼笑道:“羊子好东西呀,我最爱吃它的肋排。” 徐大一边猛嚼羊肉一边含糊的说道:“谁不爱吃?狗都爱吃!” 九六歪头看他一眼,然后不情愿的点点头。 易老头麻利的啃掉羊肉将骨头扔给九六,九六大怒,一巴掌将骨头给拍飞了:瞧不起谁呢? 徐大看着他啃骨头的样子吃惊问道:“老爷子,看你这样子得七十了吧?牙口可以啊。” 易老头不满的说道:“瞎说,大爷我才六十九,距离七十还早得很,这牙口当然好,大爷还年轻着呢。” 王七麟又问道:“为什么冯亮中了逆乾邪术,生命却没有受到影响?他起码活的还算顺风顺水。” 易老头翻了个白眼道:“逆乾可不是邪术,是有人不会用,就把它当邪术,在会用的人手里,这法术可是个好宝贝!” 王七麟下意识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甩袖说道:“夺人命途,有违人伦、有伤天和,不管会用不会用,这都是邪术!” 易老头歪头看他,咂咂嘴说道:“行吧,你说是那就是。” “但武氏就是会用这邪术的人,是吗?”王七麟问易老头。 “他们以逆乾将冯亮与武景辉的命途互换,然后你告诉了冯亮这事。冯亮明白了自己此生没有中举的可能了,绝望之下他想要报复武景辉,于是他向你祈求报复的法子,你交给了他一个秘法脱去躯壳,让他可以追随信件游览大江南北,同时让武景辉走火入魔而死。” 易老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道:“你不是黄鼠狼,你是个小狐狸啊,能查出这么多信息来真不容易。” 他忽然又叫道:“酒呢?上酒啊,没有酒干吃肉不得劲!” 王七麟从徐大腰上摘下酒囊,说道:“我这里有好酒,你好好回答我问题,我给你喝这酒。” 他打开塞子,易老头眼睛瞪大:“青、青春的味道,这酒有点意思,哈哈,你们从哪里搞到的?” 徐大说道:“我家七爷的媳妇酿的,怎么样?” 易老头仔细打量王七麟,问道:“这当真是你媳妇酿的酒?” 王七麟不回答,给他倒了一杯问道:“你是烂陀寺见到的冯亮,也见到了本期的考生,然后有四十三个考生用逆乾术夺了人家的命途,所以你将他们全给变成羊了,是吗?” 易老头笑道:“可不是我变的,哈哈,是羊变的!” 王七麟想到了他那头健壮的头羊。 谢蛤蟆冲他点头:“那个头羊非同一般,上次他来戏耍咱们,说有人偷羊,老道士就是以为偷羊贼被它给赶走了,没想到偷羊贼竟然被头羊给变成羊了。” “那你能把他们变回来吗?”王七麟又给他倒了一杯酒。 易老头说道:“变回来做什么?让他们浪费粮食吗?” 王七麟摇头道:“不,我要他们去指证幕后黑手!还有噎书先生,你也得帮我去对付他!” 易老头推开酒杯一抹嘴,贼贼的一笑:“你要对付幕后黑手?你知道谁是幕后黑手?” “自然是武氏,”徐大傲然道:“我们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只是刚拿到证据罢了。” 易老头坚定的摇头:“那我不喝你们的酒也不吃你们锅里的肉了,老头子才不去招惹武氏,这可是武平阳呀。” 说完他赶紧把杯中酒给喝掉,又把锅里的肉全给捞到自己的碗里。 别看两只手干枯的跟鸡爪似的,竟然很利索,很快大海碗便满满当当。 徐大作势回头:“大爷的棒子呢?老爷子你小心噎着,大爷用棒子给你通通喉咙。” 易老头捂住嘴说道:“等等,有话好好说嘛,你们年轻人怎么火气这么大?真是年少轻狂。” “说什么?” 易老头往嘴里扒拉着肉说道:“老头子不陪你们去对付武氏,但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你这小狐狸看起来精明,实际上还是太嫩,你们让人给耍啦!” “说清楚点!” 易老头一边胡吃海塞一边含糊的说道:“天机不可泄露,老头子该管的事都管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关我的事。” “不过看在这一壶酒的份上,老头子再告诉你一件事,平阳府的事太大,你一个小兵卒子管不了,你最好置身事外,老老实实去抓你的小鬼儿、当你的小官儿。”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不无辛酸的感叹了一句:“英雄好听,可不好做。” 王七麟坚定的说道:“我不想做英雄,我只想对得起我的能力!这事与我有关,也与你有你,你必须得去帮我。” 老头子坚定的摇头。 王七麟怒了,拍案而起:“一炷香的英雄和一辈子的懦夫,你选哪个?” “一辈子的懦夫。”老头子立马说道,“年轻人,你不懂,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王七麟摇头道:“活着很重要,但不是最重要的。有些人十八岁就死了,八十岁才埋。也有些人十七岁就死了,六十九岁才埋。” 易老头贼溜溜的看向左右:“你啥意思?” 王七麟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不去帮我,那我去告诉冯亮的父母就是你教了个法子让冯亮自杀的,并且还带他们来找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冯亮母亲已经哭瞎了眼!” 易老头再度贼贼的一笑:“可你们能找到我吗?” 王七麟笑的更贼:“那我就带着他们去满天下的道观、寺庙、土地祠磕头,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三清道祖和西方诸佛!” “再不行,我让他父母去打砸水神庙!” 易老头倒吸一口凉气:“锤子!老头子就不该让你找见啊,老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你你小子不是个玩意儿!” 279.破茧入五品(大章求订阅哟) 从俞宁县回来,王七麟刚跳下马,马明迎出来说道:“七爷,赵大人到了。” 听闻此话他立马挥手道:“关闭驿所大门,任何人,许进不许出!” 赵霖在案牍库中观看案卷,他看到王七麟后笑道:“这平阳府倒是个闲差地,你来了一个多月没有多少小案子发生。” 王七麟说道:“卑职曾经听过一句话,叫做英雄辈出的民族往往是不幸的民族,和平的生活注定是平庸而繁琐的。我们听天监的工作若是平庸而繁琐,那对百姓而言是好事。” 赵霖看起来对这番话并不认同,但他也没有多说,只是笑了笑就揭过了。 他换了话题问道:“你传消息给我,说是查出了失踪书生的所在,也查出了这案子的真相,当真吗?” 王七麟沉重的点头:“当真,不过这案子背后的人不好惹。” 赵霖轻缓的笑道:“我们做好自己的活就行,天地之间有正道长存,没有谁能一手遮天,我们惹不起的人,有人惹得起!” 王七麟道:“那卑职现在就点将,咱们出发去侦破此案、查拿凶手?” 赵霖沉着的站起来说道:“走!” 一个命令下达,整个驿所的人全紧急集合在了驿所校场。 王七麟徐徐扫视众人,说道:“从此刻开始,兵分两路,一路人马随我前往府衙,一路人马留守驿所。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脱离队伍或者离开驿所,违令者,以泄密罪追查!” 众人抱拳行礼:“喏!铁尉大人!” 王七麟道:“巫巫、徐小大,你们跟随赵大人为一队;道长、沉一,你们与噎书先生随我身边;徐大你带力士、马明你带游星各成一队;辰微月自己一队;大吊眉我给你两个人,你留守驿所,等我们走后便紧闭驿所大门,谁也不许进出!” 大吊眉大声道:“七爷放心,卑职脑袋就跟驿所大门拴在一起,谁要进去都得踩着卑职的脑袋才行!” 马明问道:“七爷,咱们小牢里还有要犯,要不要留几个硬茬子留下看家?” 王七麟沉声说道:“我们这次的对手就是个硬茬子,现在凭我们这些人还未必能拿下人家呢,所以必须得精锐尽出。” 辰微月皱眉表示不悦,他看向自己房间,他的媳妇正担忧的站在门口。 王七麟说道:“待会让她去对面饭馆,那里有吃有喝,而且安全。” 辰微月继续皱眉,这次是不信。 王七麟不耐道:“对门老板娘一只手能弄死你,所以你媳妇儿在她手里有什么不安全的?说不准还能跟着她学两手厨艺回来给你开个小灶。” 辰微月先去忙活自己的媳妇儿了。 反正他自己一队。 驿所大门打开,一队队人员杀气腾腾的走出,他们的目的地是天枢镇武氏家宅,武第。 武第磅礴大气、古朴优雅,这是一座传承自北宋时代的老建筑,曾经是宋代皇族在平阳一代度假狩猎的别苑,迄今已经有三百年之久。 宅子几经修缮,面积犹有扩增,房间有二百余间,大小门一共十多个,所以王七麟带人只能封堵住几个相对大一些的门。 他和赵霖带人走正门,武氏府邸有天武门弟子护院,看到听天监一大帮子人哗啦啦的赶到,两队十几条精悍的汉子率先迎了出来。 刀剑在手,隐隐出鞘。 带队的是个姑娘,她生的身材高挑,穿一身软而坚韧的牛皮甲,甲衣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峰峦线条,从上往下前有高峰后有山岭,两条大长腿笔挺,行走之间尽显飒爽风采。 “停步,诸位大人来我武府所为何事?”姑娘娥眉朱唇,五官俊美,但皮肤有些粗糙,应该平日里没少受风吹日晒。 王七麟冷着脸问道:“你是何人,敢挡我听天监去路。” 姑娘的表情比他更冷漠,说道:“王大人真是高傲,抓我未婚夫竟然未曾调查他的家眷?” 徐大凑上来低声道:“武婉然,武翰林第四女,据说武氏准备许配给武威来的便是她。” 王七麟说道:“本官抓人只抓要犯,要犯家人若是也违反国法,本官会一并捉拿,若是未曾违反国法,本官何必要去调查他们?武姑娘请让开,本官与赵大人要见武知府与武府尉。” 武婉然问道:“有拜帖吗?” 王七麟问道:“赵大人要见武知府,也得需要拜帖?哈,你们武氏好大的威风!” 说到最后,声调逐渐严厉。 徐大撸了撸袖子指了指武婉然:“你也就是个娘们,你要是个爷们敢拦路,我早一棒子夯上去了知道不?让开!” 武婉然看向赵霖,赵霖微微笑道:“四小姐不认识本官了吗?” 听他开口,武婉然急忙行礼:“婉然不敢忘记赵大人的音容,既然大人要见我父亲与我大哥,那我这就带您进府,但是其他人……” 赵霖说道:“王大人要与我一起进去。” 武婉然道:“婉然自当遵命!” 徐大上来对王七麟低声道:“七爷,待会事情不对劲就喊一声,弟兄们一定第一时间杀进去。” 王七麟给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们等候在外面就好,告诉弟兄们放轻松,武氏不会对咱们出手的,其他人不了解这点,你不了解?” 他从徐大肩膀上摘下冥鸦放到了自己肩膀,冥鸦半闭着眼睛打瞌睡,换了地方后踩了踩小脚,重新换了个合适的位置站住。 八喵从衣襟里探出头来不怀好意的看向冥鸦,它用舌头舔了舔嘴巴,流里流气的样子像极了徐大。 冥鸦缓缓的睁开眼睛不屑的看向它,它见自己不能吓到对方只好悻悻的缩回了衣襟中。 武婉然带路,然后王七麟开始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之旅。 传承两百年的大族住所自然非同凡响,它整体分做两部分,外围一圈是房屋住所,内层是幽深秀丽的园林。 外围的房屋庄重肃穆、尚朴去华,以明廊暗廊相接,三步一亭台五步一楼阁。 中间的园林则是衔水环山,有参天古树、有起伏山峦,也有许多曲廊亭榭藏于其中,它们经名家设计,布置自然,恍若天成。 武氏嫡系子孙住在园林前方,这里房屋的屋顶全是绿琉璃瓦,午后阳光普照,光芒闪耀,威严气派。 武景湛正好在一处小园子里陪着个小男童玩耍,他看到三人到来便抱起男童递给一个相貌清秀、气质温婉的少妇,男童没有玩够伸手指向他叫道:“爹爹,爹爹,我们还没有打拳呢。” 少妇柔声道:“爹爹要招待贵客呢,药儿乖哦,娘亲带你去看小马驹好不好?” 男童看到了九六,又指着九六喊道:“那里有个小白狗,我要跟小白狗玩耍。” 九六不屑的瞪了他一眼:谁跟你一样这么大了还只知道玩耍?六在办公务! 少妇安抚不下男童,武婉然走过去厉声道:“下来,姑姑陪你玩竹剑。” 男童打了个哆嗦赶紧说道:“去看小马驹,娘快跑快跑!” 武景湛向两人抱拳告罪:“犬子乖张桀骜,让二位大人见笑了。” 赵霖与他客气,然后直接问武翰林,武景湛说他在书房处理今日剩余公务,便带上两人进屋。 屋子外头寒风呼啸、冻得人直蹦跶,屋子里头温暖干爽,地上铺着厚厚的绒毯,屋子里多处有火炉。 火炉熊熊燃烧,不见烟雾冒出,里面全是优质干炭。 见此王七麟想起自己还有一批炭储存在吉祥县的驿所仓库里,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办完书生失踪案他就得找人给送过来。 可不能浪费了那些炭,自己烤制的呢,这是劳动成果。 武翰林看到两人进来赶紧起身行礼,赵霖站到一边冲王七麟点头,说道:“王大人来问案吧。” “问什么案子?”武翰林微微疑惑道,“听天监有案子需要我们衙门相助的话找游星过来传个声就是,怎么还劳烦两位大人亲自走一趟呢?” 王七麟说道:“这一趟本官必须亲自走,因为本官要来找知府大人借个人。” “借人?”武翰林问了一句,随即笑了起来,“是要借我吗?借走我下入听天监大牢?” 武景湛喝道:“王大人,你以为你已经查出了案件真相吗?你一定查错方向了!我想你此时心里还有许多疑惑吧?何不说出来,看看我们武氏是否有你要的答案!”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也是,我确实还有一些疑惑。首先我想知道,武大人,你们武氏传承了一门秘术叫做逆乾,是么?” 听到这话武景湛身躯下意识僵了僵。 他正要开口,武翰林挥手制止他出声,自己说道:“王大人从何处知道的这个消息?” 王七麟问道:“是么?” 武翰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是。” 王七麟挺吃惊的,他没想到武翰林竟然承认了这事。 他短暂的愣了一下,继续问道:“您的侄儿武景辉能够年纪轻轻便成为神都天师殿的国之天师,便是因为用了逆乾术,夺走了书生冯亮的命途,是么?” 武景湛忍不住说道:“王大人,莫要在武第提到我家辉弟的名字……” “湛儿,别说话,”武翰林轻轻叱责他一句,深吸一口气说道:“王大人这些事都查出来了?那本官不会抵赖,不错,正是如此!我侄子武景朝之所以与冯亮相交莫逆,便是为了补偿冯亮,这点想必您也查到了吧?” 武景湛悲哀的看向王七麟说道:“但是王大人一定不知道我家辉弟也是受害者,他本来也有大好命途的……” “是谁在提辉儿?”一条雄壮的身影追着一道雄浑的声音飞进屋子。 他的身躯带起一阵旋风,炉中火焰猛的疯狂跳动起来。 后面又是一阵旋风吹起,一名歪戴着道冠、穿着一身油腻粗布衣裳的小老头落在地上叫道:“三哥你别跑,乖乖跟我回去下棋,我的大黑龙就要吃掉你的龙头了!” 一名身材高大的威风老汉先行落下,他脸膛发红、腰板挺直,整个人像一块强硬的铁板。 坚不可摧! 他没有理睬身后的小老头,而是怒视武翰林问道:“刚才是谁又提了辉儿名字?!” 武翰林无奈道:“三叔你莫要来捣乱,有听天监的大人来查案,案子与辉儿有关,所以他才要……” “听天监查案,武氏每个子孙都有配合的义务。”老头打断他的话厉声道。 “可是老夫已经与大哥说过,在咱们武氏自己住的地方不能再提辉儿的名字!谁都不行,大哥已经答应老夫了,为什么你们还要提他名字?” 武翰林不与他说话了,而是看向后面的邋遢老头道:“四叔,你快把三叔带走。” 赵霖给王七麟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武夜阑前辈,他是天武门三长老,一手风雨剑如火纯情。后面这位是是武俊德前辈,他是天武门四长老,学术多而精,为人正直洒脱,喜欢游戏风尘。” 武俊德嬉皮笑脸的冲王七麟挤挤眼。 他继续去拉武夜阑的手臂,武夜阑一把甩开他吼道:“老四你往后站,死的不是你孙子,你当然无关紧要,当然可以随意听人谈论他。” 他这么一说武俊德便生气了,叫道:“日您的剑,三哥你这是放什么臭屁?辉儿死了我流的泪水是比你少还是怎么着?这里没有你的事,你在这里掺和什么?” 武夜阑看向王七麟,道:“你来查逆乾术换命的案子,是么?” 王七麟道:“是。” 武夜阑冷笑一声说道:“好,老夫告诉你,逆乾术是我们武氏传出去的,怎么你还敢冲我们武氏动手吗?” 王七麟摁刀说道:“若武氏违反国法,那就不存在本官敢不敢冲你们武氏动手这种问题,而是本官有责任有义务、必须拿下你们武氏去问罪!” 武夜阑哈哈大笑:“好小子,口气真狂妄啊!你有这心我不意外,不说九洲各地,就说这并郡之内想要拿下我们武氏的人估计至少得几万之数,可又有几人真敢与我们武氏为敌?你真敢吗?从正面来回复老夫!”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敢!” 武夜阑从头到脚的打量他,然后摇头笑了起来:“无知者无畏啊,你知道老夫是什么身手吗?” 武俊德在他身后悄悄的做出‘七’的手势。 七品化元境高手。 已经能炼化内力真气为真元,返璞归真,放在疆场上便是一名万人敌。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如果我要抓人,那我从不管对方是什么品级身手。” 武俊德赞赏的点头,他向着四方点头并鼓掌,双掌没有拍击,所以没有声音。 武夜阑又笑了起来,他说道:“那你朝我动手试试。” 王七麟皱眉,他看向武翰林问道:“武氏这是认罪伏法了?武知府,您这位长辈怎么非要逼我呢?” 武夜阑不耐道:“你别光说废话,男子汉大丈夫,能动手就动手,少唧唧歪歪,娘们才喜欢哔哔个不停。” 他转头看向书桌,手臂一甩一卷字飞到了他手中。 他傲然道:“老夫练剑七十余载,自认在剑道上小有所成,若是以随身佩剑向你动手,传到江湖上难免会受人耻笑。所以老夫今日以书卷轴为剑与你交锋,教你小子一个道理,男人不要说大话!” 王七麟不理他,只是紧握刀柄看向武翰林。 武翰林突然笑了,他慢悠悠的说道:“我们武氏有罪,可是王大人你真要冲我们武氏出手?” 他张开双臂指向南北大声道:“这片土地、这座府城,从各级官吏到各种行当的百姓,他们全是我们武氏子民,你与我武翰林为敌简单,可你与整个平阳府为敌就难了!” 武景湛也开口说话:“王大人,你的父母姐姐和外甥都在天枢镇,你也要为他们考虑。” 王七麟手背青筋鼓起,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武翰林问道:“那王大人何不食我武氏之禄?我武氏可以给你铁尉职位上十倍的俸禄!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保你外甥光宗耀祖,保你父母姐姐此生心想事成!” 王七麟认真的问道:“如果他们想你们武氏倒了呢?” 武翰林愕然:“什么?” 王七麟仔细的讲解道:“你说你们武氏保他们此生心想事成,如果他们此生心想的是扳倒你们武氏呢?” 武翰林脸上挂不住笑容了,他问道:“王大人,你真不愿意与我们武氏做朋友吗?” “在你回答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武景湛看他要开口便抢先说道,“您身边的赵大人,便是我们武氏之友。” 王七麟惊骇的扭头,赵霖摸了摸鼻子往后退了两步。 他趁着扭头顺势看向冥鸦,冥鸦闭着眼睛装死。 九六扒拉着他的腿站起来,昂着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爹,六与你永远在一起。 八喵猛的窜出来扑向冥鸦,冥鸦抢先一步展翅飞走。 武夜阑看向王七麟,笑道:“怎么样,小子,你还要硬气吗?” 王七麟握着刀柄的手掌松松合合,他沉默不语,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随身不离的天王轮回钟。 这个钟对武氏一帮人好像没什么用途。 外面隐隐有吵闹声响起,武景湛猛的反应过来:“这小子以冥鸦去呼唤援军!” 武夜阑一甩手,卷轴从地上掠过,平整的绒毯上出现两道整齐的破口。 王七麟凝神盯着他的肩膀说道:“来!” “你真要与我武氏为敌?” “是你们非要逼我动手!” 王七麟口中在说话,心神却全在武夜阑的身上。 他似乎回到了前些日子在黎家老院猎杀轸水蚓的那个夜晚。 当他的心神汇聚于一处的时候,全身的精气神似乎被拧起来铸造成一支锋锐的利箭,他的眼睛所向便是箭头所指…… 武夜阑扫了他一眼,收敛起笑容:“气机不错,勇猛可嘉。” 他随意的举起卷轴横在胸前,随意的看向王七麟,等待着他的出招。 但王七麟迟迟没有出招,他拧腰跨马步摆出抽刀架势,双眼目光坚毅、手臂肌肉贲发,如一支蓄势的利箭,却迟迟不发。 武夜阑防备了几个呼吸不耐烦了,他听到外面的吼叫声越来越近,便厉声道:“喂,小子,为什么还不出手?” 王七麟不动如山,在心里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老傻逼,堂堂七品境有脸欺负我个四品境? 老子当然不出手,老子出手干什么?出手然后一招让你给剁了吗? 老子现在要做的是装逼!装逼吸引你来对峙,然后等援兵救命! 武俊德却猜出他的计策,顿时哈哈大笑:“三哥你还是那么蠢,他为何要主动出手?他的目的是牵制你来获取时间啊,你个夯货,你被这小家伙给玩啦,而且他玩了你还不给钱!” 武夜阑大怒,厉声道:“小子,武道讲究勇猛精进,习武与修道修佛可不一样,你流多少汗、就赚多少本事,玩不得花招、耍不来心眼!你要想在武道上有所成就,就得踏踏实实的对待你手里这把刀!” 字字珠玑! 听着这番话、感受着对方情绪转为愤怒,王七麟的感觉开始转变。 他死死的盯着武夜阑,然后武夜阑消失了,他恍惚的看到面前拔地而起一座高山,恍惚的看到有狂风、有巨浪、有滚石。 危险! 大危险! 他下意识御气外放,但接着这些气倒逼回来,隐隐约约之间仿佛身外的世界坍塌了,他的精气神化作实质涌入他身躯中。 对面武夜阑随手将卷轴刺出。 高山倒塌! 值此刹那、千钧一发! 王七麟整个身躯一震,他全凭本能厉喝一声:“剑出!” 听雷神剑穿破衣袖飞出,春日晴空,有滚雷霹雳横扫苍穹! 武夜阑只听耳畔晴空霹雳,天地之间一道闪电劈头盖脸而来,他中途变招持卷轴点上闪电,卷轴接着便炸了! 王七麟拔刀横胸、行金刚横练神术护体,阴阳大道神功驾驭的真阳、玄阴两道真气变得恍若实质,原本沉重的听雷神剑变得轻松许多,它化作漫天滚雷,围绕着武夜阑便开轰了! 武夜阑甩掉卷轴并掌成剑,浑身气血翻涌,手臂坚若精钢、手掌刚硬若宝剑。 原本王七麟要以真气外放来操纵听雷,但就在刚才他气机内卷之后,真气索消失,他的身体四周全是涌出的真气,于是他无需再以气索御剑—— 在他身外真气外放范围内,听雷神剑随心所欲,纵横捭阖! 天雷滚滚,晴天霹雳。 武俊德抓起武景湛向后飞去,他长笑道:“好小子!你三爷一句话,他便从四品御气突破至五品熬精,悟性上佳!” 武景湛骇然:“四叔,他刚才突破了?” 武俊德抚须笑道:“不错,难怪你们父子喜欢这小子,他是罕见的武道奇才啊,压力越大、斗志越强,真是个妙人!” 滚雷之下,剑气四射。 整个书房地毯爆裂、门窗炸开、无数书卷变成碎片如雪花般纷飞。 武翰林大叫道:“住手!别打了!王大人,你到底是来查案还是来拆我家宅子的?” 武夜阑一掌劈出挡住听雷,另一手同样并掌如剑冲王七麟劈出逼的他不得不后退。 拉开距离,武夜阑哈哈大笑:“踏娘的,平阳府里年轻一辈竟然有你这么个兔崽子!有点意思!” 武翰林拦住王七麟诚恳的说道:“王大人,这次考生失踪案事关重大,我武氏也是受害者,而不是你要找的凶手。” 王七麟道:“不错,我知道你们不是凶手,我也知道谁是凶手。” 武翰林愕然:“你知道我们不是凶手,那你气势汹汹的上门来做什么?”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我气势汹汹的上门,是要做给真凶看。” “但我进了你们武第后便没有再气势汹汹,是你们不听我说话,一个劲逼我。特别是三长老,一定要逼我动手,所以我也很奇怪,这是为什么?” 武夜阑拂袖道:“老夫做事,自有原因!” 武翰林苦笑:“我们是误会了,王大人,先说正事,那你一来为何说了要借我一用?” 王七麟道:“我说我是来借人的,但不是借你知府大人,而是借你们埋伏在上原府的心腹细作。” “另外,我来这里也是要联合你们一起去捉拿造成书生失踪的罪魁祸首!” 武翰林慨叹:“误会了!” 王七麟皱了皱眉头,他觉得不是误会,武氏确实在逼他动手来着。 逼他动手的结果就是他突破四品进入五品。 于是问题来了,难道武氏故意用这样的手段来指点自己、来帮助自己增加修为? 或者武氏背后有人让他们这么做? 280.大人请伏法(有月票的请投一下哈) 烂陀寺建在天枢镇外十五里,这里有一座小镇叫真佛乡。 乡里人靠着烂陀寺吸引的香客和信徒活的有滋有味,日子乐无边。 但十月中旬的时候一切变了,一支精锐的骑兵队伍进入小镇。 当地乡绅发布安民告示,说郡里的骑兵要来当地训练,烂陀寺暂时被军队征用为中军帅帐安置地,暂时不再接纳香客信徒的拜祭。 骑兵到来后第二天下午,两匹快马一前一后冲到真佛乡,直奔烂陀寺而去。 烂陀寺建在一处丘陵上,正门前有青石台阶路,要想进入得拾级而上。 此时台阶路被精锐兵士管控,看到两匹快马驶来,几名持长枪的兵士立马一拥而上组成一个拒马阵逼停了两匹快马。 “吁!!!”马上骑士猛扯马缰随即跳下,他着急的对兵士叫道:“诸位军爷,文槐先生啊不,郡守大人是不是在这里?” 兵士们并不说话,只是用警惕而冷漠的目光盯着他们看。 这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圆筒递过去说道:“请军爷赶紧将此物交给郡守大人,他看到此物后便会明白怎么回事!请军爷务必送去,出大事了,郡守大人此时在紧急等待我的消息!” 领头的军尉狐疑的上来拿走圆筒,喝问道:“尔等何人?为何要见郡守?还有这又是什么东西?” 这人着急的叫道:“我是本城的捕头武兴德!乃是文槐大人亲信,你快点去禀报他我已经上门了!哦,告诉大人我还带来了大柳树乡的小印!” 军尉皱眉。 武兴德无奈叫道:“事情涉及平阳武氏,我告诉你!此事耽误不得,否则你一家老小都得掉脑袋!还有你们几个,全它娘得掉脑袋!” 听到事情涉及平阳武氏,兵士们都紧张起来。 军尉向两边招手,又有两队守卫赶了过来,三方守卫以反品字形包围了两人。 军尉离开,不多会后飞奔出来:“放人、放人!” 武兴德踩着台阶往上跑,可跑出几步回头看,看见景明步履蹒跚。 他无奈的说道:“你只是被废了修为,不至于连个山门都爬不了吧?” 景明气喘吁吁的说道:“刚才一路马上颠簸,呼哧呼哧,我我有点受不住。” 武兴德指向最强壮两名兵士道:“你们扶着他,快点快点,我们赶紧去见郡守大人!” 士兵立马扔掉长枪去扶起他,四个人着急忙慌往寺庙里敢去。 他们进入山门有一名手持阔剑的青年在面无表情的等候着了,他伸手抓起景明直接扛了起来,大踏步领着武兴德进入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之中,刘博正在手握一卷兵书看的认真。 他身边坐着一名小和尚,小和尚轻轻敲木鱼,咚咚咚的声音在开阔宽敞的大雄宝殿里荡漾,分外空灵。 柳笙进门说道:“文槐先生。” 刘博依然看着兵书,他点了点头道:“留下他们,你们出去。” 老僧放下木槌起身退走,最后关上了大门。 大门闭合,大雄宝殿的光线顿时黯然。 正北面的佛祖金身变得有些阴沉,四周一圈天王、金刚怒目叱咤,景明看了一眼后吓的哆嗦了两下。 “怎么回事?”刘博终于抬起了头。 武兴德抢上一步跪在地上叫道:“大事不妙,文槐先生……” “王七麟查到了剥夺丁酉大命途给我侄儿的人不是武氏而是周仙人、也查到有人指使下官栽赃武氏!”后面的景明跪在地上抢先说道。 刘博凝视着他道:“你是何人?” 景明低头道:“卑职听天监俞水县大柳树乡小印景明。” “你为什么要与本官提周仙人这个名字?” “周仙人曾经在酒后向卑职提过大人……” “这个杀才。”刘博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又面色一沉:“一个江湖骗子,他的话也能信吗?景大人真是愚蠢,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武兴德叫道:“文槐先生,景大人并没有胡言乱语。本来王七麟以为这事是武氏在背后捣鬼,他已经中计了,查出武威来后便冲着武氏开始查,特别是抓了景明得到他的供词后更是深信不疑!” “可昨天他去了俞宁县,在俞宁找到一个放羊老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老头跟他说了实话,他已经知道书生和周仙人下落,也知道了主持此事的是刘大人而不是武氏!” 刘博猛的起身,他拂袖道:“你们在说什么?这些事本官一概不知,本官只知道王七麟已经引听天监人马去包围了武家宅邸,只要武家敢冲他们动手,本官就以精锐铁骑将他们的武第给踏成平地!” 武兴德苦涩的说道:“文槐先生……” 刘博厉声道:“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黄河远上白云间!” 武兴德立马接道:“山仞万城孤片一!” 刘博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打开,一道黑气窜出,迅速变成个人影,兔起鹘落要奔向武兴德。 见此刘博默念咒语,黑气人影又倒着飞跳了回来,重新回到小瓶中。 他惊疑不定的看向武兴德,武兴德苦笑道:“文槐先生,卑职就是武兴德,刚才所说都是真的!” 刘博说道:“真的又如何?你们为什么来找本官?反正书生失踪案归于王七麟身上,他若不能破案,到了期限朝廷自然会治他的罪。他若是要来污蔑本官?哼,朝廷更是会治他的罪!” 武兴德说道:“但是周愈仙人,如今在他们手上!” 刘博身躯大震:“你说什么?” 武兴德说道:“文槐先生,失踪的周愈仙人与那些书生一起被变成了牲口,王七麟找到了这个人,这人将牲口变回来了,周愈仙人和书生们全被关押在了武第中!” “我本想将周愈仙人放走,可是不行,看管他们的是武俊德老贼。” “那老贼精通旁门左道且江湖经验丰富,卑职无论如何找不到法子去放人,只是得到周愈仙人一个提醒,他让我带景明来见大人。” “恰好听天监驿所现在没什么人,卑职便趁机救出了景明。” 刘博心烦意乱的说道:“周仙人还活着?你确定?” 武兴德使劲点头道:“很确定,周仙人真的活着,我看见他了,他披着一件羊皮……” “他披着羊皮?”刘博反问。 “对,他和书生都披着羊皮。”武兴德说道。 刘博面色顿时沉重起来。 他喃喃道:“这不可能,根据地算,他们已经堕入畜生道,怎么还能变回人来?” 武兴德无奈道:“我不知道,可他们确实变回来了,而且周愈仙人不堪折磨已经交代了一切!” “交代了什么?”刘博笑了笑,脸上仍是狐疑之色。 武兴德说道:“他交代说,自己通过武氏老夫人得到武氏族谱,又从族谱中得到了逆乾术残本。” “也说出了你才是四处使用逆乾术给书生们改命的幕后主使!” 刘博听到这里,脸上的狐疑之色终于转变为正色。 但他很快又不屑的说道:“让他说去吧,他没有证据,任何人都没有证据。本官乃是当今圣上的皇侄,除非铁证如山,否则谁敢抓我?” “再说,即使他们有证据又如何?给书生改命是本官所为,本官既然选择做了这事,就不怕出事!” “你胆子这么大?”景明身上响起一个声音。 刘博豁然色变。 接着门窗大开,四个戴着斗笠的人影出现在他四周将他给全面保护起来。 景明起身挽起袖子,一只冥鸦飞了出来。 冥鸦落地伸展双翼震动起来,接着它身形迅速变大,成为一名身材高大的青皮脸汉子。 他站起在地,肩膀上依然落有一只冥鸦。 见此刘博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太霸大人。” 武兴德拉开衣襟,一道白气冒出,李长歌从中走了出来。 刘博叹了口气,道:“子元,你也来了。唉,想不到子元你一生坦荡,如今为了我的事竟然钻了一个无良匹夫的衣襟里,真是委屈你了。还有谁来了?一起出来吧。” 一个头戴斗笠的人往屋顶指了指。 谢蛤蟆带着王七麟从屋檐上跳下。 刘博怒视斗篷人道:“你们既然发现他们,为何不禀报于我?” 四个斗篷人发出整齐的声音:“护你安危,其他不管。” 谢蛤蟆看向斗篷人,眉头紧皱,露出狐疑之色。 刘博看向王七麟问道:“是你查出来的?” 不等王七麟回答他又摇头,并一脸惋惜的样子:“歌帅没有举荐错人,本官也没有看错人,小七,你确实是个人才,可是却走错了路。” 王七麟听到这话懵了,他真想让徐大亲自过来瞧瞧什么是顶级的装逼。 刘博才是装逼达人。 冥鸦飞出,烂陀寺外有一名军尉奔跑进来高声道:“报——启禀郡守大人,山下有数十骑到来,领头者是本城知府武翰林,他们要强行闯入,末将等是否要死战拦截?” 刘博笑道:“不必,放他们进来,大人们是来检阅尔等训练成果的,所以尔等且列军阵,待会给诸位大人演示一下训练所得。” “遵郡守大人命!” 军尉大踏步走出去,身上盔甲与腰刀相撞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威风凛凛。 武翰林带领的武氏和徐大带领的驿所众人纷纷进入大雄宝殿,谢蛤蟆伸手在景明头顶拍了拍,活生生的一个人忽然失去神采变成一个人偶。 大风吹进来,人偶轻飘飘的晃了晃。 这就是王七麟之前让谢蛤蟆精心制作的一个如生纸人。 也是他用来钓刘博这罪魁祸首的一个小鱼饵。 李长歌看到这一幕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他想招呼谢蛤蟆,但谢蛤蟆带着人偶转身离开。 见此他只好无奈的摇摇头,去找了个蒲团坐下,拿起刘博扔下的兵书看了起来。 武兴德向武翰林等人叩首行礼,见此刘博笑道:“可笑可笑,本官还以为真的收服了这人,没想到救命之恩与提携之恩还是比不上血脉关系,唉,这就是人性啊。” 武翰林淡淡的说道:“哪有救命之恩?当初他走投无路是下官的安排罢了,小德从未背叛武氏,武家人也不会背叛武氏!” 红脸膛的武夜阑已经按捺不住,他走出来怒吼道:“刘博,十年前给武景辉与冯亮改命的人,是你?” 刘博淡淡的说道:“你们已经拿下了周仙人,何必再废话。” 武夜阑一愣。 见此刘博拍了拍额头:“原来是计谋,刚才是本官心浮气躁了,竟然被你们小小的计谋给骗到了,可笑,真是可笑。” 随即他又狐疑的问道:“可是你们怎么知道本官所拥有的逆乾术残本得自于你武氏的族谱?而且还是从你们武氏老夫人手中得到的?连老夫人都不知道这族谱上记述了逆乾术的残本。” 也是这一点,让他相信了武兴德的话。 众人看向王七麟,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王七麟说道:“武威来告诉我的。” “当初我查出是他害了鱼汕汕后去抓他,他随口说了一句周愈得罪了武氏,因为他偶然之际得到过武氏族谱。” “今天我将这句话告诉了武知府,武知府与我说了一个秘密,就是武氏族谱上记了逆乾术的秘密。” “至于我们为何知道周愈是从武氏老夫人手中得到了族谱?” “这更简单,周愈与武氏的联系便是老夫人曾经仰慕他仙名与他打过交道,这样如果周愈能接触到武氏族谱,一定是借了老夫人的手。” 刘博欣赏的看着他鼓掌:“原来如此,小七,你做的很好。” 他又遗憾的感叹:“周愈这个人呐,一直便是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早就与他说过吴威来这孩子不足成事,他偏偏不信。” 说到这里他苦笑一声:“唉,这人的眼光真是有问题,大弟子吴威来小弟子曹二根,都是蠢货!” 看到这一幕徐大和沉一都懵了,沉一问道:“这个官儿是案子的罪魁祸首,是吧?应该不是喷僧脑子不好使,所以搞误会了吧?” 徐大道:“对,你没有误会。” 沉一便开始怀疑人生:“那怎么好像——这里是他在掌控全局?” 徐大也茫然。 但为了避免被沉一鄙视,他故作高深的说道:“待会你就知道答案了。” 刘博不动如山,他问道:“小七,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本官的?” 王七麟说道:“我去抓吴威来的时候他提到了你的名字,然后跟我说大家伙都是自己人,我那时候便开始怀疑你,但还没有怀疑你与书生失踪有关,因为我当时并不知道逆乾术与书生失踪案之间有关联,毕竟同样是逆乾术的受益人,吴威来没有失踪。” 刘博好奇问道:“对,吴威来为什么没有失踪?” 王七麟一怔,刘博竟然不知道周愈和吴威来发现了螣蛇的事? 看到他疑惑的看向自己,刘博笑道:“看来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啊。” “小七,”他诚恳的接着说道,“事已至此,咱们不必再藏着掖着了,彼此坦诚一些吧,好吗?” 王七麟说道:“好,吴威来没有失踪,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一条螣蛇,他们得到了螣蛇的庇佑。” “什么?!”刘博大惊。 武氏上下同样大惊:“螣蛇大圣再度现世了?还被周愈和吴威来给发现了?” 王七麟也挺惊讶的:“你们都不知道这事?” “螣蛇在哪里?” 一群人围着他叫了起来,甚至不管书生失踪案了。 听天监上下却全都知道,他们见过鱼汕汕的颅骨。 李长歌站起来说道:“螣蛇的事情后面再说,先把这起案子搞清楚。小七,你继续说,你为什么怀疑刘大人?” 王七麟说道:“通过吴威来,我意识到刘大人与平阳府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随后府尉大人帮了我大忙,他将我引去了大柳树乡,也是从这里,我开始怀疑刘大人与书生失踪案相关。” “前些日子我查破了一起拐子案,府尉大人将一个叫丁酉大的少年交给我,说他找不到少年的家乡,让我去想想办法。” “武氏经略平阳多年,怎么会找不到一个失踪少年的家?如果他们找不到,那我一个刚来的外乡人更找不到。” “偏偏我找到了,我们很轻易的通过一名书曹将丁酉大和无类义塾联系起来,恰好那大柳树乡中有一名失踪书生,于是我们决定送他去义塾看看,同时走访失踪书生的家庭。” “可是在路上我们遇到了伏击,有人不想让我们去。” “虽然来人透露出信息说是属于武氏,但我知道肯定不是武氏所为,毕竟丁酉大就是武大人交给我的,即使是武大人事后发现丁酉大有问题,武氏要灭口一个呆傻少年还不简单?至于一路上三番两次的追杀我们?” “而且最有趣的是,这些追杀我们的队伍不断泄露消息,泄露出武氏是他们主子的消息,这岂不是很可笑?” 刘博听到这里笑了起来,道:“确实可笑,我当时乱了阵脚,竟然使用了这等栽赃陷害的昏招。” 王七麟道:“这确实是一记昏招,于是我知道又有一方势力插手此案了。” “这股势力能调动骑兵、能动用听天监才有的先进军器并且还能控制听天监的人,整个平阳府地界内除了武氏还有谁?” “我所能猜到的便是刘大人与……” 话到了这里不大好说,王七麟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赵霖、太霸和李长歌。 李长歌坦然的点点头:“对,我们也有这番力量。” 王七麟说道:“但我对听天监有信心……” “我们对你这话的真实度没有信心。”太霸打断他的话说道,“虚话免了,直入主题。” 王七麟讪笑,继续说道:“到了大柳树乡,我见到了丁酉大的父母,也进入了无类义塾,在义塾中进一步排除了武氏犯案的可能。” “怎么排除的?”武翰林倒是很感兴趣。 王七麟说道:“我听到了柳诫先生不知道是在地府还是在哪里的咆哮,他怒叱武氏未能庇佑辖内百姓,而不是怒叱武氏为了一己私欲鱼肉辖内百姓。” 武翰林轻声道:“不错,这方面我武氏有罪,所以先前你在我书房之内,我向你认罪了,认的便是这护民不力之罪!” 王七麟说道:“我又在无类义塾之外抓到了景明,审讯景明和敬氏,他们意外的吐出了周愈的存在。” “但景明却一直在咬武氏,他坚称是武氏在背后操纵周愈做的这一切。有趣的是,连敬氏也知道幕后主使是武氏,这不瞎扯淡了吗?武氏若操纵逆乾之术必属隐秘,怎么会弄的让乡下一个土大户都知道?” 武翰林忍不住对刘博说道:“刘大人,你为了栽赃我们武氏,真是不遗余力。” 刘博道:“本官确实栽赃了你们,可你们武氏都没有查到是本官做的这事,小七你怎么查到的?” 王七麟说道:“因为武氏没有在意大顶村的惨案,所以没有关注到受害姑娘鱼汕汕的父亲,鱼汕汕父亲与周愈之间有关系,这层关系很重要。” “鱼汕汕的姐姐鱼罩罩曾经向我提起过一件事,说周愈和自家父亲是一起因为某件大事而遭到贬黜与罢黜,当时跟他们一起遭难的还有许多大人,甚至还有皇家子弟。其中皇家子弟的遭遇更惨,他们直接被送去了边疆……” 他看向刘博,刘博沉重的点头:“我被送去了沙洲府,若不是章如晦,我可能就死在那里回不来了。” 王七麟说道:“我注意到此事后便想办法去查询了当年遭到朝廷惩戒的官员和皇家子弟,果然从中同时看到了周愈和刘大人的名字,并查到了你们曾经在神都是相交莫逆的好友。” “我又想到了袭击丁酉大的骑兵,他们喊着‘大风’却撤退,这点反常,我找人调查一番,得知这是驻守在郡城的精骑营作战号令。” “而我们遭遇骑兵攻击是在带着丁酉大离开第二日发生的,从时间上算,正好足够精骑营从上原府追上。” “那么谁能调动精骑营悄无声息的进入平阳府?谁又能驱使周愈为自己所用?”王七麟看向刘博,“唯有刘大人了。” 刘博笑道:“果然啊,人算不如天算。本官出动精骑营的时候便担心他们会留下痕迹,于是让他们换了全套衣物和马匹,连武器用的都是听天监军械,没想到他们还是用军令透露了身份信息。” 王七麟继续说道:“但这时候一切还是推测,我没有证据,于是我假借武兴德的手写了一封密函。” “密函中提到多个消息,其中有一条消息说武氏发现了周愈踪影。你当时看到密函大为着急,由此我才确定,命令周愈使用逆乾之术的人是你!” “大人,请伏法吧!” 281.大将军黄无欲 刘博忍不住击掌,笑道:“精彩,精彩!此事本官做的虽然不算天衣无缝,却也算够严谨,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抽丝剥茧的给查出真相,果然是人才!” 王七麟道:“大人谬赞,此事还是靠武大人帮忙,下官才查得出来。” 刘博看向武翰林说道:“当周愈与本官说了无类义塾的诡异后,本官便担心那个叫丁酉大的孩子会惹出乱子来,早就想要处理掉他,只是可惜被你们武氏提前下手将他买走了。” 武翰林平淡的说道:“受逆乾术迫害的孩子,我武氏会照顾他们余生。若不是需要王大人侦破案情,武氏不会将丁酉大交出去。” 刘博笑道:“武大人何必将自己说的好像真是父母官一样?你们武氏怎么起家的,在场诸位心知肚明,就不需要本官再说出来了吧?” 武夜阑并指如剑指向他吼道:“别血口喷人!你这狗官,我且问你,武景辉的命途,是你给换掉的,是也不是?” 刘博说道:“是,如何?” 武夜阑一拍剑鞘踏步飞出,罡风猎猎吹过,大殿之中蒲团乱飞。 这只是剑技中最普通一招突刺,可他浸淫剑道已有大成,含怒出手威力无穷。 一剑刺出,大殿之中剑风滚滚。 一条怪蟒带着寒芒席卷向刘博。 一名斗笠人甩袖挥手迎上,不见他身影动弹,整个人突然出现在刘博跟前挡住了他,接着双手带起赤红火焰拍向长剑。 赤红火焰燃烧跳动,如同滚烫鲜血溅出。 剑风狂野如九天旋风,可却不能吹动这火焰分毫! 一剑两掌撞上,大殿之中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有刀剑罡风挟带火星四方肆虐,撞在王七麟身上让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谢蛤蟆厉声道:“燃血神刀!血刀老祖不在你西域藏着竟然还敢来我中原神州,看来我师兄虎跃真人当年还是收拾他收拾的轻了!” 斗笠人一掌逼退武夜阑,四个人同时上前对着谢蛤蟆问道:“你是龙虎山的牛鼻子?” 谢蛤蟆挥袖迎向前方:“老道若是龙虎山天师,此时早送你们四个去见三清道祖了!” 四人同时发声:“原来不是龙虎山牛鼻子。” “但他认识龙虎山牛鼻子。” “当杀!” 看到四人作势动手,徐大拎着狼牙棒踏步走了上去:“它娘的,你们说杀就要杀?没把大爷我放在眼里啊?大爷就在这里,看看你们谁敢动手!” 斗笠人身体前倾正要出击,结果听了徐大的话有些惊疑不定的停下了身,纷纷扭头打量他。 看不出修为啊。 斗笠人齐声问道:“阁下何人?” 徐大一甩狼牙棒吼道:“大爷是何人与你们有什么关系?咋了,问了大爷名字要给大爷供奉长生牌位?” “日你粮,几个西域番子戴上斗笠就成神农后人啦?大爷看你们是癞蛤蟆戴帽子,冒充矮胖子!” 斗笠下的面纱颤抖,四个人很生气。 徐大指着他们道:“现在是我们听天监在办案,你们番子往后退,别它娘癞蛤蟆胀气想充大个的。” “大爷告诉你们,当年你们家血刀老祖命好,他跑来我中原撒野的时候碰到的是龙虎山的道士,三清座下的弟子还是心慈手软,若是犯在我们听天监手里,早它娘全给你们抹脖子放血做成血豆腐了!” 李长歌、太霸听的一愣一愣。 这是青龙王来了吗? 刘博冷声道:“四位先回来,本官还有事没有说清楚呢。” 武夜阑还想拔剑,武俊德拉住他道:“三哥,小辉的事待会再算,现在咱们先等等。” 刘博看向王七麟道:“小七,你很好,你家歌帅给你的评价是勇猛聪明、心细如发,这评价当真不错。” 接着他又摇头:“可惜,你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这件案子本来很简单,你冲着武氏查,查到武氏身上就对了。” 王七麟道:“对不住,刘大人,下官查案,只查真相。” 刘博嗤笑:“真相?哈,你以为你现在查到的就是真相?不错,书生改命的事是本官做的,那又如何?你们听天监要抓本官吗?” 他看向李长歌问道:“歌帅,圣上要彻查的是书生失踪一事,可不是书生被改命之事,你们查到本官给书生们改了命又如何?朝廷关心这事吗?不,朝廷只想知道国之栋梁如今何在!” 李长歌温和的笑道:“朝廷也会想要知道国之栋梁是怎么被人改掉了命途的,这事比六十三名考生失踪更要严重!” 刘博摇头:“但朝廷已经知道了!你们当朝廷不知道武氏藏有逆乾术这件事吗?你们当本官布局此事是为了自己吗?” 他一边摇头一边大笑起来:“武翰林,朝廷在平阳府部下多少局,你比我更清楚,只是这些局都未能成功拔除你们武氏罢了。” “这次的事,本来是个机会,本官本想送你王七麟一个天大的机缘,没想到你竟然自己错过了这良机!” 武翰林父子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事情好像不对劲啊。” 刘博指向王七麟又说道:“这考生失踪案子是一把火,这把火是要烧到武氏身上的,你作为点火人,只要将火引过去就行,这本是很简单的事,你为何非要搞出新花样?” 他再次摇头:“小七啊小七,你知不知道你给听天监惹下多大的麻烦?” 王七麟道:“不知道,下官只知道职责所在,赴汤蹈火!” 刘博不屑一笑,说道:“本来以为你是块可以雕琢的璞玉,原来是一块顽石。” “既然你顽冥不化,那本官不再多言,书生换命,是本官所策划,又如何?无论武氏还是听天监,你们谁来捉拿本官去向朝廷为本官请功?” 朝廷一心想拔除武氏在平阳府的势力,刘博所做的事对皇族而言还真是一起功劳。 当然此事东窗事发,朝廷明面上一定要惩治刘博以儆效尤。 可是暗地里呢? 李长歌等人沉默不语。 武翰林父子也沉默不语。 武夜阑大怒,他叫道:“我们武氏忠君爱国,虽然经略平阳府多年却从未做过忤逆之事,更无忤逆之心,朝廷为什么容不下我们武氏?” 刘博说道:“三长老不愧是剑痴,看来你不了解武氏之雄心啊,你问问武翰林,武氏这些年增加对平阳府的把持,目的何在?” 武夜阑看向武翰林,武翰林不语。 武景湛皱眉摇摇头道:“三爷,别听刘大人胡说。” 刘博冷笑道:“本官胡说?外人不知道你们武氏当年所求,本官却一清二楚!” 他凝视武氏几人,不怀好意的一笑:“你们武氏在等待大将军率领蒙元铁骑杀回中原大地吧?你们在等待给大将军做桥头堡,是么?” 武夜阑脸上胡须颤抖起来,他大声叫道:“大将军没有投降鞑子!他兵败被杀了!” 听到这话刘博放声大笑,他走上前来说道:“黄无欲兵败被杀?三长老你当年可是他麾下偏将,竟然对大将军如此看低?蒙元残兵哪有本领去击败大将军?他们即使击败了大将军又哪里舍得杀了他?” 武夜阑激动的说道:“正是我给大将军牵过马,所以我才知道他的为人!大将军绝不可能投敌,绝!不!可!能!” 刘博陡然大怒,他厉声道:“当年我也如你一般天真,对他黄无欲充满信心!” “当日边防传令说大将军投降逻禄皇帝,朝野震动,我得知这消息后坚决不信,立即上书给圣上表达神都皇族之意。后来朝廷要按律法诛杀黄无欲全家,我先以血书劝诫圣上,劝诫无用,我又不惜随几位兄长劫法场救黄无欲的妻小!” “可惜宵小当道,我们行动覆灭,我二哥当场惨死,我与其他兄长一起被发配边疆为官!” “到了边疆后,我立马动用全部力量去调查黄无欲之事,我相信这一定是朝中奸臣的毒计,他黄无欲一定是岳武穆第二!” “结果呢?结果呢?” 说到这里刘博开始咆哮,“他黄无欲就是没有战死!他真的投降了!他竟然真的投降了蒙元!” 泪流满面。 武夜阑怪叫道:“绝不可能!大将军当年连战连捷,眼看将蒙元最后的黄金一脉斩尽杀绝,他怎么会突然投降?” 刘博凄然的哭笑道:“但他就是投降了,而且还娶了蒙元逻碌皇帝第五个女儿为妻,现在他儿子都要有二十岁了。所以,我二哥白死,我皇族子弟白受边疆之苦!” 武夜阑喃喃道:“有隐情的,对不对?他一定有隐情!” 刘博道:“不错,有隐情,他们当时走到了绝境,黄无欲是为了麾下五万将士投降的……” “什么绝境?”李长歌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问道。 刘博抬头看向大殿顶上的云图,苦涩的说道:“天不佑我大汉、天不佑大将军,你们还记得大将军出征时日吗?” “太祖皇帝四十四年春,大将军领骑兵三万、步卒五万号称大军五十万奔赴塞外。”李长歌说道。 刘博道:“是啊,一晃眼,那一天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时间真快,真快啊,那时候我还是个热血沸腾的傻小子,一转眼,热血沸腾的傻小子变成了老奸巨猾的蠢吏。” 沉一点点头道:“阿弥陀佛,你对自我的认识还是很清晰的。” 刘博脸色一沉,阴冷的看着他说道:“这是哪里来的傻子吗?” 沉一道:“是啊,喷僧是明镜台来的傻子。” 刘博愣了愣,他重新回过头来说道:“往前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歌帅你还记得吧?” 李长歌沉重的说道:“前一年冬,时太子领兵北击鞑子中伏,太子战死。” 刘博道:“不错,太子战死,太祖看到他的尸首后绝望大怒。第二年春他便派遣大将军再领精兵北上,严令他不破蒙元誓不还。” “本来选择春季出击是因为这时节草原刚长出新草,蒙元上下困苦一冬,此时战力最差。另外春季天色也好,适合骑步兵合战。” “可是,蒙元命不该绝啊!人算不如天算,大将军一路北上连战连捷,就在要追上蒙元王族大帐的时候却遭遇了一场草原罕见的连绵大暴雨!” “暴雨持续十天!当时整个草原变成了沼泽,骑兵变成废物,处处都是水洼、处处都是泥沼,一不小心兵马踩到泥坑就要连人带马一起被吞掉,这种环境还怎么打仗?” 刘博痛苦的闭上眼睛:“大将军用兵如神,可没有移山填海之能,他们被困在了草原上,没有援军、没有粮食。” “饥饿之下,军士们四处寻找能食用的东西,大雨之后,草原上连野菜都被泡死了,只剩下同样死于大雨的牲口鸟兽。” “士兵们饥饿之下吃了这些牲口鸟兽,他们并不知道一件事,蒙元各部落遭遇这样的大雨同样损失惨重、缺衣少粮,但为什么却扔掉了死在暴雨下的牲口呢?” “因为死于大暴雨的牲口会发瘟疫!” “外无粮草、内有瘟疫,即使强如大将军也没了法子,他只能投降,以此换取了残存五万士兵的生路。” 听完,所有人沉默了。 武夜阑说道:“大将军投降,情有可原!” 刘博冷冷的说道:“是啊,大将军爱兵如子,他的投降情有可原。那先帝诛杀他全家不也是情有可原?大将军投降的可是我新汉宿敌、杀害了太子的凶手!” 武夜阑无言以对。 刘博又看向武翰林道:“你现在明白了朝廷和圣上为何对你们武氏如此忌惮了吧?你们武氏与黄无欲的关系人尽皆知,当时我们计划劫法场救下他的妻儿后便是逃到平阳府来。” “现在,经过二十年的隐忍蛰伏,蒙元在塞外又积攒了一些家底,他们贼心不死妄图杀回中原,根据探子密报,给逻碌皇帝练兵的就是黄无欲,到时候蒙元一旦起兵,领兵统帅怕就是黄无欲了……” “胡说!”武夜阑勃然大怒,“大将军绝不可能这么做!” “但朝廷绝不可能不这么防,”刘博说道,“朝廷还得防备你们武氏会投靠他黄无欲,别以为朝廷不知道,这些年平阳府里可不少见蒙元人的身影!” 武夜阑还要反驳,武翰林拉住他轻声道:“三叔,不要再说了。” 刘博背负双手冷冷的看着他们,说道:“好了,事情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搞清楚了,你们还要捉拿本官吗?” 王七麟看向李长歌,李长歌面沉如水,不言不语。 他看向武翰林,武翰林低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王七麟心里大为生气。 刘博有恃无恐,他确实不怕被查出真相,因为他是在给朝廷做事,朝廷怎么会判罚他呢? 此时抓他,不过是平白无故的得罪他罢了。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避重就轻,不去追查书生们为什么会被变成羊这件事,而是去追查将书生们变成羊的人。 但他不愿意这么做! 他忍不住想到了两次去冯家、两次长跪不起送自己的冯亮之父。 沉默寡言的老头跪在街道上,不顾来往行人或诧异、或好奇、或嘲笑的眼神,以自己所能行的最大礼节来恭送他的离去。 这是一个和王六五一样的老头,如果出事的是自己而非冯亮,那跪地的就是王六五了。 他们这种无权无势的老百姓、这种不善言辞的老头,只能用下跪的法子来表达诉求。 他也想到了哭瞎眼睛的冯亮之母,老妇人本来有一个能光宗耀祖的儿子,最终儿子背负屡试不第、黯然自杀的名声,年纪轻轻便被葬入土地中,留给她的仅仅是满屋子书卷和一座幻想中依然坐着儿子的木椅。 老妇人每日打扫书屋,每日独自唠叨,能陪伴她的便是那些书卷和那一张木椅。 可是不管书卷还是木椅,都是冰冷而沉默。 它们在老妇人的余生中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他又忍不住想起了丁酉大,那个本来聪慧儒雅要有大出息的小书生,他知道,按照正常的人生轨迹,他应当考取功名,娶一名知书达理、温柔典雅的妻子,然后在炎炎夏夜、绵绵雪夜,红袖添香、举案齐眉。 现在他变得呆呆傻傻,注定一生孤苦无依。 黑暗中,柳诫愤怒的咆哮声依稀响起:“武氏不是自称信义传家、一方父母吗?新朝廷不是说法治天下、为民做主吗?我呸!” 他默默的对自己说,什么漫天诸佛、四方神仙,我去你们娘的吧! 徐大看到他沉默叹了口气,上去搂着王七麟笑道:“七爷,那个啥啊,刘大人有一句话倒是说的很对。” “那啥,咱们要查的是考生失踪案,这些考生不是刘大人给抓走藏起来了,对吧?咱们应该去找那个易老头,嘿,易老头人呢?” 王七麟推开他,他又上来使眼色道:“七爷,算了。” 几次之后王七麟不耐烦,一把推走他厉喝道:“你滚出去!” 众人看过来,徐大尴尬,拎着狼牙棒怏怏不乐的走了,一路走一路嘀咕:“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大爷还不是为你好?你它酿凶什么凶?就你胸大么?” 王七麟没有管他,而是正色看向李长歌:“歌帅,刘博以邪术夺取数十百姓命数、栽赃陷害平阳府知府武翰林,按照本朝律例和听天监律法,这该当何罪?” 李长歌轻声道:“死罪。” 王七麟对刘博说道:“刘大人,你是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那么现在你是束手就缚,还是等本官捉拿你?” 刘博笑道:“王大人,是不是本官对你赞誉过多,让你把自己当做英雄了?” 王七麟说道:“职责所在,赴汤蹈火,唯此而已。” 刘博拂袖道:“好,那本官成全你英雄美名,本官就在这里,你来抓本官便是!” 四名斗笠人移形换影,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将他围住。 刘博又推开窗户放出鸣镝。 不远处的庙外,已经集结列阵的精骑营喝令纷纷,接着地面开始震动、佛像开始颤抖。 庙里和尚纷纷跑出,将庙门打开、香炉挪走,骑兵们手持长枪长弓从庙门杀入。 顿时,烂陀寺内刀枪林立、杀气腾腾。 王七麟看向刘博沉声道:“刘大人,你要武力拒捕?” 刘博莞尔一笑,说道:“王大人,你有拘捕本官的资格吗?本官乃是一郡之守,代天子牧狩全郡,汝等一名小小听天监铁尉,竟然要拘捕本官?你这是要造反吧?” 武景湛上来拦住王七麟低声道:“王大人,算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王七麟坚定道:“本官今日一定要拿下刘博,即使圣上亲至恕他无罪,本官也要捉拿他,除非圣上改了国法!本官做事,只依国法!” 谢蛤蟆走上来站在他身边,马明站在另一边,辰微月、沉一纷纷走上来,舒宇抿了抿嘴唇抽刀。 鬼头刀中又各抽出来一把刀。 刀锋雪亮却缠绕着黑气的朴刀。 太霸看到后诧异道:“鬼头刀?舒杰是你什么人?” 舒宇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不屑回应。 李长歌说道:“鬼头刀是舒家不传绝学,但舒家不是在舒杰这一代不是只有他自己吗?他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外甥,莫非少年郎你是舒杰那外甥?” 巫巫去拉赵霖,赵霖拦住她使了个眼色,见此巫巫生气的踢了他一脚跑向王七麟。 赵霖无奈的摇头,只好跟在她身后。 见此,武景湛无奈的退下。 武夜阑怒视他一眼说道:“没有血性!” 他大踏步走向王七麟并回头看向武俊德:“老四,你也没有血性了?” 武俊德不悦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站队,不过今天我还真得站一次。” “喂,王小七,待会开打了我和我家老三帮你干血刀老祖的吹箫童子,外面的骑兵你带你的人去对付,我们武氏可不能与官军动手,否则就是涉嫌谋逆了。” 王七麟说道:“是这些骑兵涉嫌谋逆、刘博涉嫌谋逆,他们联系了鞑子的高层,在这烂陀寺里不知道要密谋什么,所以武氏守土有责,当将他们全数抓捕!” 刘博讶然道:“王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没想到你做官不久,扣帽子这一招使得倒是挺顺溜。不过这帽子不能乱扣,否则……” “七爷,我把人带过来啦。”徐大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起,打断了刘博的话。 282.毕月乌,陨落(求一下订阅啦) 徐大站在大殿门口,身边站着一名小和尚。 小和尚胆颤心惊的看着剑拔弩张的大殿内情景,随着众人目光少来,他赶紧使劲掐手里的佛珠猛念佛经:“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 王七麟向他们招手,沉一愕然问道:“阿弥陀佛,二喷子,你从哪里领了个小和尚?这是要干什么?” 徐大笑道:“七爷让我去找他,至于要干什么咱就不知道了。” 沉一恍然:“刚才七爷让你滚出去,是让你找这小和尚吗?喷僧还以为你不受宠了,让七爷给打入了冷宫,这样喷僧就能上位了。” “可惜可惜,阿弥陀佛!无量天尊!” 徐大板起脸不跟他说话。 这里大人物太多,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跟个智障关系很好,否则影响前程。 王七麟和颜悦色的冲小和尚说道:“小师傅请进,敢问小师傅法号叫什么?” 小和尚说道:“小僧法号大智,是烂陀寺大字辈第二十四名弟子。” 王七麟问道:“请问小师傅是何年何日在寺里剃度出家的?” 小和尚说道:“小僧刚刚剃度两月有余,此前流浪街头是一名小乞儿,八月之初,师傅外出化缘,小僧当时恰好讨来一个馒头,便将馒头给了师傅,师傅说一切辗转,皆起慈心。他看小僧有佛缘,将小僧带到了寺里来。” 王七麟仔细端详他的面相,道:“本官觉得你并非有佛缘,而是有佛相,特别是你双眉之间的皱纹,好像两枚对合的月牙,又好像一枚眼睛,这莫非是佛家所说的慧眼?” 小和尚笑道:“阿弥陀佛,大人谬赞,这只是天生的皱纹罢了。何况经书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王七麟又问道:“那大智师傅在烂陀寺剃度后,便一直留在了本寺吗?” 小和尚摇头道:“并非如此,刘大人修习佛法,身边缺一名能时常诵经的伴读,于是寺里便让小僧去陪同了刘大人。” 看着他们交谈,刘博有些不耐的说道:“王大人这是在做什么?怎么,你以为这小和尚服侍过本官,就能持有本官谋逆证据?” 王七麟道:“刘大人所言极是,正是如此!” 刘博一呆,哑然失笑:“你是在与本官开玩笑么?这小和尚……” “这可不是小和尚,这是一位高僧,海外高僧;也是一位圣僧,前朝圣僧。”王七麟截住他的话说道。 满屋子皆茫然。 王七麟笑眯眯的看向小和尚说道:“不要演戏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圆觉大师?烂头陀圣僧?或者——二十八宿毕月乌?” 小和尚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他,讷讷道:“阿弥陀佛,大人您说的是什么?小僧听不懂。” 王七麟问道:“此生大如意,来生莲上星;如意贡王庭,世世老子尊。这话你能听懂吧?上一世你可是念叨了一辈子呢。” 小和尚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原来大人说的上辈子的事吗?可是小僧修为不足,并不记得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事。而且《金刚经》云,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上辈子有什么事,与小僧已经毫无瓜葛了。” 王七麟摇头道:“佛祖有云,出家人不打诳语,你不准备说出实话吗?当然,你不说实话很正常,可是这一切你今天瞒不过去了,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那位玉树临风的帅叔叔是李长歌,听天监的中洲玉帅,修为通天彻地。” “那位高大魁梧的叔叔是太霸,听天监掌管并郡的银将,修为差不多通天彻地。” “这位温文尔雅、温柔敦厚、高山景行、襟怀坦白的叔叔是赵霖,听天监掌管多城的铜尉,修为也快通天彻地了。” 巫巫冲他竖起大拇指和中指,他当没看见。 都是自己造孽哟! 介绍过听天监三名高官,他又指向武氏一方:“还有这边的人,这位你认识吧?本城的知府武翰林大人。” “他身边的是本城府尉武景湛大人,哦,武知府,我听闻武府尉修为不太深厚,那你最好保护一下他。因为咱们面前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鞑子二十八星宿中西方白虎七宿之第五宿,毕月乌!” 武翰林下意识挡住儿子问道:“他是毕月乌?王大人此言当真?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长歌等三人身影晃动,分从三个位置看住了小和尚。 王七麟道:“这话当然不能乱说,武知府放心,他是不是毕月乌其实一试便知,歌帅,请出手!” 李长歌凝神看向他,一道浩然正气凌空突现,如烟煴般笼罩向小和尚。 太霸也挥手放出一只冥鸦喝道:“我来!” 小和尚身形闪烁出现在王七麟身后凭空飞起伸手去抓他脖子,王七麟闪电般厉喝道:“剑出!” 听雷穿透袖肘倒射,电光石火之间手与剑相接,又是一声轰鸣! 与先前武夜阑对战斗笠人时候发出的响声不同,那是罡气对撞发出的巨响,这次却是炸雷! 雷声滚滚,隐隐有云雾萦绕。 傲立在院子里的战马忽然听到雷声吓得连连嘶鸣、暴跳乱走,原本整齐的军阵顿时乱了。 毕月乌一击不中立马飞空要走,李长歌冷笑道:“回来!” 四周天王护法身上喷出雾气般的浩然正气,整个大殿瞬间化作牢笼。 毕月乌强行飞天,正气汇聚在屋顶化作云层,他一拳暴击、破空声凄厉,可是却不能打开这道烟雾,反而被反震力给硬生生逼了下来! 武翰林护住武景湛向后退,厉声道:“三叔四叔,是二十八宿!” 武夜阑和武俊德飞掠过去,李长歌冷笑道:“诸位无需出手,正面遇上二十八宿我若是还能让他跑掉,那我这玉帅就不用干了,索性回家吃斋念书得了!” 毕月乌落地后利索的翻滚一圈站起,他阴沉着脸看向四周。 对手太多,实力强劲: 有听天监玉帅、银将、铜尉、铁尉,有天武门的护法高手,还有一群如狼似虎的听天监猛将…… 不止如此,四个斗笠人齐声说道:“果真是二十八宿?” “毫无疑问!而且还是西方白虎座下!” “堵住他,绝不能放走他!” “给我惨死在白虎七星宿下的龟兹军民报仇雪恨!” 刘博面色微变,双手不经意间握起。 毕月乌这边面色大变,他可能是二十八宿中最倒霉的一个,竟然被听天监、地方军阀还有西域邪道高手给联手堵住了! 他环顾四周,四周全是死路。 众人死死将他给围堵起来,想要逃生别说没门没窗了,连个老鼠洞都没有! 他意识到这是死局,索性摊开手道:“诸位不必紧张,小僧愿意放弃抵抗,不过小僧有一个问题还请王大人明示,你怎么知道小僧是毕月乌的?” 王七麟笑道:“因为你中了局!我怎么会知道你是毕月乌呢?是刘大人设了这个局来抓你啊,否则你以为我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哈哈!” 毕月乌下意识回头叫道:“刘博,你言而无信……” “闭嘴,蠢材!”刘博大叫。 毕月乌短暂的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枉小僧两世为人,竟然中了这等雕虫小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终日打雁没想到最终却是让一只小雁给啄了眼睛!” 武翰林狂喜,他指着刘博吼道:“刘文槐,你当真敢勾结鞑子?哈哈,本官倒要看看这次朝廷怎么能保住你!” 毕月乌盯着王七麟问道:“王大人,你到底怎么看破小僧身份的?” 王七麟说道:“此生大如意,来生莲上星;如意贡王庭,世世老子尊,我刚才便与你说过这句佛偈了,一切答案都在这句佛偈上,不是吗?” 毕月乌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说道:“这句佛偈的确隐藏着小僧的身份,但不可能有人侦破它啊!” 王七麟说道:“只从这句佛偈自然不能侦破你的身份,可是你太嚣张了,竟然保持着前世的容貌,你以为没有人记得你前世的样子了吗?你双眉之间的皱纹实在太醒目了!” “你上一世的身份是鞑子的大如意僧,这一世则是莲上星,我曾经仔细调查过你们二十八宿,其中《宿曜经》载,毕月乌胎藏于现图曼荼罗中,为右手持莲花,花上有赤珠,三昧耶形为莲上星。” 说到这里,他看向赵霖问道:“赵大人还记得当初在吉祥县一处叫做永红火的饭馆里看到的那具和尚尸身吗?” 赵霖恍然道:“记得,那和尚叫圆觉,原来……” 王七麟笑道:“不错,现图曼荼罗又叫两界曼荼罗,一界往身、一界来生,来生曼陀罗便是从往身曼陀罗中孕育而出。” “对于他来说,圆觉是他、毕月乌也是他,其中圆觉便是他的往身,毕月乌则是他的来生!” “往身破碎,来生诞化,这就是现图曼荼罗!” 听了他的话,毕月乌颓然:“怎么可能,你就知道了小僧的往身而已,竟然就联想到了现图曼荼罗?这不应该!” 王七麟道:“我刚才说了,你太嚣张了。” “上一世做烂头陀圣僧的时候你就叫圆觉,这一世所选的往身竟然还敢叫圆觉!而且你前世做烂头陀圣僧的时候喜欢右手持一朵莲花,还在莲花上放有红珠子滚动,这做派岂不是在广告四方你的身份?” “不止如此,你竟然还编了那佛偈,此生大如意、来生莲上星——认真说一句,你为何不直接在额头刺上毕月乌三个字呢?稍微有点脑子的就能分析出这回事来!” 满屋子的人互相对视:没错,我分析出来了。 沉一大大方方的表示他没有分析出来,他还很向周围解释:“喷僧没啥脑子,小时候被鬼害过,变得有点傻。” 武景湛低声道:“这个大师不用说,大家伙能看出来的。” 毕月乌嘴唇动了动,叹道:“白虎圣说得对,小僧读佛法多年,却时时着相。可是这说不过去,你从哪里知道的这句佛偈?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小僧手持红莲赤珠之事?” 王七麟说道:“拜见你的人那么多,你又这么做了,被人记住还不常见?” 毕月乌摇头:“小僧没有一直这么做,小僧只有到生命的最后尽头才会知道来世身份。” 众人听到这里纷纷色变。 生命的尽头?来世? 武翰林急忙说道:“你修的是……” 李长歌快声道:“你师傅是谁?” 毕月乌没有理他们,自顾自的说道:“当时小僧得知来生将得毕月乌传承大为欣喜,因为那一世小僧虽然有知晓万般如意事宜之能,却没有什么修为,而毕月乌乃是二十八宿,天生有战斗神通,兴奋之下才随口编了那佛偈。” “没想到,”他忍不住苦笑,“小僧一时兴起竟然为自己埋下这么大的祸根,可是你到底怎么知道的这一切?” 王七麟同情的看着他说道:“你肯定不相信,有一个在你最后的日子里见过你的人活到了现在,而且她还生了一种怪病,能牢牢记住某一年的所有事。很巧,她正是那一年见了你。” 他说的自然是桃婆婆,当初在俞宁县与桃婆婆夜谈过之后,他便将那些话都牢记在心里。 回来后他便仔细查了二十八宿的资料,最终有了这个猜测。 前些日子他来烂陀寺查案的时候特意打听了所谓‘海外高僧’的相貌,得知这高僧鹤发童颜、身材如幼童且额头生有三只眼一般的皱纹时,他便大概猜出了这位高僧的身份。 而刚才谢蛤蟆带他藏到屋顶上的时候毕月乌正好出门,他看到毕月乌与刘博在一起、刘博来到平阳府又将帅帐选在烂陀寺,这一切巧合让他难免生出了一个猜测:毕月乌与刘博有关系。 并且刘博先前提起前朝余孽的时候用词一直是‘蒙元’,武氏等其他人全是用了‘鞑子’。 从这点也大约能推测出他与前朝余孽有些关系,因为人的下意识称呼往往代表的就是平时称呼,刘博平时不称呼前朝余孽为鞑子,光是这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过实际上他们有没有关系无所谓,只要刘博和毕月乌在一起和平相处那就不行,刘博刚才说他学会了扣帽子,其实这话说的不对,他不是会扣帽子,他是会扣屎盆子。 这方面他得感谢徐大的言传身教,有些人在某方面就是有天赋,徐大的天赋比较杂,什么祖安、中老年妇女和婴幼儿之友、装逼、扣屎盆子等等,他在这些方面都表现的很卓越。 听完他的话,毕月乌呆滞了好一会,最终他抬头看向佛祖金身喃喃道:“天意,非战之罪,天要亡我啊!” 话音落下,他猛的冲王七麟飞来。 神速不可见,只留下一道道残影! 众人急忙施展神通,王七麟运行《金刚横练》护体神功同时厉喝道:“剑出!” 听雷一触即至—— 但诡异的没有滚雷轰鸣,它竟然穿进了毕月乌胸膛! 毕月乌苦笑一声,利刃穿身他停下了脚步,然后右手大拇指点中指捏了个道家手印,庄严肃穆的念道:“虚化神,神化气,气化血,血化形,形化婴,婴化童,童化少,少化壮,壮化老,老化死。死复化为虚!” 谢蛤蟆从殿外飞身而入,但终究出手太晚,他只扶住了毕月乌,未能保住他的命。 毕月乌坚持着念完这句话,然后委顿倒地。 西方白虎之第五宿,就此黯然陨落。 王七麟却并不高兴,他惊骇的说道:“我没想到他竟然是要自杀!唉!” 李长歌道:“无需自责,这是我和太霸大人的责任,我们该料到他会自尽的,否则落在我们听天监手中,等待他的只会是无尽折磨。” 太霸沉声道:“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决断!” 这点王七麟倒是理解,毕月乌不知道活了多久,至少一百年没问题,活了这个年纪,决断的勇气还是有的。 他无暇多想,紧急问道:“不能抽取他的魂魄吗?” 李长歌摇头道:“能,但没有用,除非有大机缘,否则外力抽取而出的魂魄浑浑噩噩,就像那位鱼汕汕姑娘的冤魂。” 王七麟心里顿时有些沉重。 他没有办法再来制裁刘博了。 但他小看了高层的斗争经验和所拥有的能量。 没有了毕月乌的掣肘,武翰林也不用守卫着儿子了,他直接跳出来指着刘博喝道:“刘大人,你竟然勾结鞑子!本官一定禀报圣上,有听天监诸位大人作证,你可无法抵赖!” 李长歌和太霸以掎角之势盯着他,这次他们就愿意出手了。 刘博以朝廷意志行事,即使违法他们也无可奈何。 但勾结鞑子意图谋反可不是朝廷意志,恰恰相反,这是朝廷最忌惮的事。 特别是涉案人属皇族,这更会严惩不贷! 堡垒总是从内部最容易被攻破,不管前朝还是地方造反势力都容易对付,皇族自己造反才难办,因为对百姓和各派系官员来说,皇族造反是皇家的内事,他们这些外人不便插手。 这样皇族造反相对容易,在舆论上更能站稳脚。 刘博冲着王七麟无奈一笑,说道:“当初本官扶你做平阳府铁尉一职,还以为你年轻热血,是个愣头青,会在平阳府闹出一番风波来为难武氏。没想到呀没想到,本官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最终竟然是你毁了本官一切布局。” 武景湛立马出门对精骑营厉喝道:“诸将士听令,太上府知府、代郡守刘博与前朝余孽勾结、意图谋叛,尔等速速退出烂陀寺,否则当谋叛同党处置,满门抄斩!” 精骑营的将士们一阵嘈杂,执掌全军的屯骑校尉纵马走出来喝道:“武大人请郡守大人出来说话!卑职等有军令在身,请恕不能偏信大人一言之词!” 刘博倒是洒脱,他走出来说道:“郑校尉,你且带兵士们返回上原府军营,最近几日未有朝廷军令,尔等不得出营。” 一听这话,屯骑校尉请了军令掉头就跑。 他能坐到今天高位自然有眼力劲,先前武景湛说的话他将信将疑,现在一看刘博服软,就知道这肯定是真的了。 所以自己不能跟着瞎掺和,否则自家那十个儿子说不好就得改姓了,倒霉点的话他们得跟着被斩了。 李长歌看向刘博,说道:“刘大人,看来后面的日子我们得待在一起了。咱们先回郡府,你回去好好交代一番,然后咱们奔赴长安面见圣上,如何?” 刘博依然是风度翩翩的文士状,他没有抓狂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情绪低沉,依然是面带微笑:“好,日后就靠子元兄多多照拂了。” 太霸和赵霖去处理毕月乌的尸首。 他们拨开僧袍,背后上出现一只展翅黑鸟,两个翅膀展开正好刺在了肩胛骨上。 有些古怪的是,毕月乌人已经死了,可是背上这纹身却像是活的,羽毛上有光泽流转。 王七麟站在旁边看鸟眼,感觉这鸟在看自己,而对面的徐大也有这样的感觉:“这鸟在看我啊。” 沉一怀疑:“是不是它想告诉我们,你是个鸟人?” 徐大很遗憾,说道:“这个毕月乌真是傻,临死前为什么不拉个垫背的?比如可以抓个和尚给弄死嘛,这样投胎的路上可以一起辩论下佛法以打发无聊。” 沉一点头:“有道理。” 他又愣了愣:“可咱们这里就我一个和尚啊。” 283.府城初雪(求订阅) 坐在佛祖金身之前,刘博坦然交代了一切。 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但这份策划也是源自一个巧合。 这个巧合就是周愈得到逆乾术。 他得到逆乾术残卷后告知了刚从边疆调回并郡的刘博,刘博知道朝廷一直忌惮武氏在平阳的势力。 于是得知武氏有逆乾术传承后他便生出了这么个计谋:以逆乾术更换人的命途。 他们第一次出手就是将冯亮的命途转到了武景辉身上,所以这事里冯亮是受害者、武景辉也是受害者。 武氏发现此事后做了补救,他们安排了武景辉的弟弟武景朝接近冯亮,保住了冯亮性命安然无恙。 此后多年,周愈又对其他人下手,武氏有所察觉,却没有查到是周愈和刘博在背后操作这事。 按照刘博的算计,他们给多人改命,最后将责任推在武氏身上,以此来制裁武氏。 改命这种事是违背天道人伦的大事! 但武氏经略平阳府二百年很不好惹,即使朝廷要动他们也得仔细斟酌,所以刘博并没有简简单单的以并郡出现逆乾术为由向武氏发难。 他一直耐心的等待,终于等到今年乡试,并郡有大群考生失踪之事。 此事朝野震惊,刘博意识到动手的机会来了,于是他把王七麟调来平阳府,但他并没有指望王七麟真能调查出什么来,他只是用王七麟所拥有的听天监力量来牵扯武氏。 结果最终王七麟超额完成他的任务,不光牵扯住了武氏,还查出了案情真相,让他多年心血付诸东流…… 说完之后,刘博忍不住摇头:“如果能重来,本官应当在八月时候以李英被妖魔残害和吉祥县丢失县试考题为理由将小七你给惩戒一番,至少得把你从大印重新贬为小印,而不是提拔你。” 王七麟能说什么? 一个人的命运啊,当然要靠自我奋斗,但是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进程。 对于当初刘博提拔他做铁尉这件事,他只能说这其实不是刘博提拔的他,而是老天爷提拔的他。 李长歌带走刘博,武景湛发布命令调人来拘捕烂陀寺的僧人,继续调查前朝余孽相关事宜。 这样真佛乡百姓惊愕的发现,突然之间驻扎在乡外的骑兵消失了。 烂陀寺被封了起来,寺内不见僧人,取而代之的是一队捕快。 捕快们来搜查烂陀寺与前朝余孽之间进行勾结的证据,毕月乌就是之前给考生们赐福的海外高僧,而烂陀寺是他前世坐化之地,所以这寺庙必然与前朝余孽有些关系。 李长歌、太霸等人已经离开,王七麟留了下来,他跳上大殿屋顶,双手撑着下巴晒太阳。 八喵和九六也在晒太阳,它们两个并排晒肚子,八喵摊开四条腿努力将肚皮展开,尽量晒的面积大一些。 黑色吸热,它晒了一会舒服的开始咕噜咕噜的念佛。 九六越晒越冷,努力打瞌睡打不着,真是冻成狗了。 它正要爬起来钻进王七麟裆下,这时候后面有脚步声在屋顶上响起,它耳朵晃了晃赶紧起身,八喵用胖爪给它堵住了耳朵让它可以继续酣睡。 实力宠妹。 但妹冻得瑟瑟发抖。 见此八喵将小尾巴甩出来,变成黑色小毛毯子给它捂住肚皮。 王七麟斜睨它们两个,心里想,要是自己有八喵这把妹的本事,如今早跟绥绥修成正果了。 脚步声来自武景湛,他走过来坐下说道:“王大人不下去指点一下我的捕快儿郎吗?他们一直到现在也没搜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王七麟懒洋洋的说道:“不会那么容易搜出来的,他们一定把相关痕迹藏的很深,否则寺庙整天人来人往,早就露馅了。” 武景湛点点头道:“说的也是,王大人的脑袋果然厉害。” 王七麟哑然失笑,他说道:“刘大人给我的评价很正确,我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所以武大人就不要昧着良心夸赞我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是吗?” 武景湛避而不谈正事,说道:“刘大人是恼羞成怒,才如此给你评价,王大人你要是没有大智慧,这世间又有几人还敢说自己有智慧呢?” 王七麟道:“你啊,武大人就是有大智慧的人,我仔细想过了,其实你们早就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只是你们武氏得避嫌,投鼠忌器,不敢对刘大人进行讯问,所以就借我这把刀子来办事,是吧。” 武景湛笑道:“王大人你这就高看我武氏了,我们知道朝廷在处处针对我武氏,但刘博的所作所为,我们确实被蒙在鼓里,更不知道周愈竟然得到过逆乾术的残本。” 他怕王七麟不信,接着解释道:“真的,王大人,我们甚至不知道武威来是周愈的弟子,否则怎么会想要将家族的姑娘许配与他为妻子呢?” “我们调查过武威来,却没有查到他的问题,现在想来这很不正常,显然他背后有大神通庇佑。” 听到这里,王七麟明白了:“你想问我关于螣蛇的事?但我已经将我知道的信息告诉你们了,大顶村旁边那个地墟应该就是螣蛇藏身之地,你们可以去查看一番,具体我也不清楚。” 武景湛笑了笑坐在他身边一起俯瞰前方小镇,说道:“我这次上来,不是要问什么螣蛇的事,而是想向你介绍一下我们武氏。” “我三叔和四叔很喜欢你,我爹很欣赏你,然后你又通过了我们武氏的考验,所以我们希望与你成为朋友。” 王七麟一怔,他问道:“什么考验?” 武景湛笑道:“先前在我家府上的时候,我爹和我三叔逼着你对我们出手来着。” 王七麟点点头。 武景湛说道:“你当时去的时候,就知道刘博是罪魁祸首,我们武氏与本案没有关联,对吧?” 王七麟又点头:“对,我起初没想在你们府上出手,只是刘博派人监视着我,我想去你们府上转移他的注意力,同时向你们借人来实施计划。” 武景湛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武兴德是我们家的反间?” 王七麟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在刘博身边一定安插了亲信,我需要的就是一个刘博能信得过的人,让他带太霸大人所化的冥鸦和玉帅的浩然之气去套刘博的话。” 武景湛笑道:“结果你还没有表明来意,我爹和我三爷爷就逼你要出手,是吧?你不觉得古怪吗?” 王七麟狐疑道:“这就是你们家的考验?考验一个人敢不敢冲你们武氏出手?” 这点他确实觉得古怪,武夜阑出现的莫名其妙,并莫名其妙的逼他向武氏出手。 这不是傻逼吗? 看着他脸上的狐疑,武景湛说道:“是的。” 王七麟哈哈大笑:“这算什么考验?” 武景湛认真的说道:“这是很有效的考验,考验一个人的勇气与立场,能通过这考验的人并不多。” 王七麟摇头道:“别打哑谜了,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你们武氏要考验我的什么勇气和什么立场?” 武景湛说道:“不畏强权的勇气,坚持正义的立场。更详细来说,我们想知道有朝一日当你发现朝廷犯下大错,有没有坚持自己立场去问责朝廷的勇气。” 王七麟豁然色变:“你直接说考验我敢不敢造反不就行了?” 武景湛笑道:“不,不是造反,请你放心,武氏永不会谋叛谋反,谁要是谋我大汉的反,我武氏第一个不放过他!” 王七麟问道:“那你们考验我是为了什么?” 武景湛没有回答,他看向小镇,冲着这一片萧瑟发呆。 过了一阵他突然说道:“我们武氏先祖见过螣蛇。” “根据族谱记述,武氏的先祖是一名志在斩妖除魔的修士,逆乾之术就是他在斩杀一个大妖魔时候得到的。说来有些无耻,武氏一族正是靠这邪术起家的。” 王七麟不言不语,这是不出意外的事。 武景湛扭头看向他说道:“可是我们从得到这秘术开始,便恪守一个准则,不夺为善者命途,只夺为恶者命途。” 王七麟笑而不语。 武景湛说道:“你不信吗?但起码我知道的确实如此。实际上我们武氏起初从妖魔手中得到的便是残本,就像你已经知道的消息,我们先祖以秘术将它记述在了族谱上。” “这残本所载秘术极为凶恶,我们先祖担心有伤天和,所以才选择为恶者为目标,剥夺他们的命途、惩治他们的魂魄,将之作为惩恶扬善的一种手段。” “后来到了前朝刚建起的时候,那时候中原大地狼烟滚滚、四处都是兵荒马乱,妖魔鬼怪横行,神兽妖兽频现。” “其中就有一条螣蛇来到平阳府,我们一位先祖凑巧帮了它一个忙,螣蛇圣帮我们完善了逆乾之术,从此之后,这门道术不再是邪术,我们要得到一个人的命途,不再需要去折磨那人。” 王七麟道:“只要它还是用来剥夺一个人的命途,那就是邪术。” 武景湛笑了笑,他摘下腰刀放下,又要了妖刀放在旁边,问道:“这里有两把刀,我的刀从来未曾杀过人甚至从来没有见过血,你的刀却是斩过鬼杀过人,那么我问你,这两把刀哪一把是正义的、哪一把是邪恶的?” 王七麟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 “可是世上有许多恶人,有一句话你一定听过,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铺桥无骨骸。恶人无恶不作却有大富大贵的命途,善人与人为善却是不得善终的命途,世道如此,你觉得对吗?” 王七麟道:“或许这是上天的安排。” 听到这话,武景湛沉默了一下缓缓的说道:“上天的安排,便全是对的吗?” “如果恶是黑、善是白,我们武氏认为人是灰色的。没有纯粹的恶人也没有完全的善人,这个世界既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 “所以我们武氏得到螣蛇的大机缘后逐步掌管了平阳府,并在府内实行法治,尽量以律法规劝百姓,使百姓善良一面能发扬光大,恶毒一面能按行自抑。” 王七麟点点头道:“这点很好。” 武景湛诚恳的说道:“王大人,外界盛传我们武氏蛮横霸道,但我们并非是这样一群人,今日我来找你便是希望你能对我们武氏有一个正确观感,而不是人云亦云、三人成虎。” 王七麟道:“我对武氏观感很好,起码我来到平阳府这么久,并没有查到你们武氏有什么作奸犯科的地方。” 武景湛笑道:“这样最好,那七爷留在这里继续晒太阳吧,我还要下去带领捕快们搜集寺庙。” 王七麟叫住他说道:“喂,武大人,你们武氏上下为什么这么看得起我?我只是一个小小铁尉,从咱们相识开始,我感觉你们就对我高看了两眼,不但一直不为难我,反而处处与我方便。” 武景湛诧异的说道:“呃,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首先铁尉可不是小小的官职,这已经是一方高官了,你年纪轻轻就做到这等高官,我们武氏认识你后第一选择是交好你而不是得罪你,难道这不是正常的选择吗?” “其次我们并没有高看你,而是你确实很厉害,你在吉祥县连破大案,到了平阳府不光破了好几个案子,还抓出了恶官武威来并斩杀了二十八宿之轸水蚓,能做到这些事,我们武氏肯定要对你客客气气。” “最后,王大人你可能还没有清楚的认识到你自己的地位吧?你是听天监年青一代的俊杰,不光我们武氏,其他各方势力也都想要交好于你!” 王七麟面沉如水,他挥挥手示意明白了,让武景湛先行离开。 等到屋顶没了人,他咧开嘴笑了:“原来我他吗这么牛逼了啊?” “老牛逼了。”徐大从屋檐下露出半张脸来说道。 王七麟看着他贼眉鼠眼的样子气死了,摘下一片瓦砸了上去:“你鬼鬼祟祟做什么?偷窥我啊?” 徐大叫道:“七爷你不识好人心啊,我看武景湛来找你,怕他对你不利,所以才埋伏在这里随时准备给你支援。” 王七麟愣了愣,他发现徐大的话无可反驳,现在确实是自己理亏,于是他更生气了…… 此后三四天,平阳府城之内海清河晏、一片祥和。 据说朝廷那边腥风血雨,消息已经传进朝廷了,武氏一方的势力与刘博所属的势力已经开始了交锋。 武氏确实看得起王七麟,三四天里每天都派人过来送吃送喝送礼品,十月下旬,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的洒落府城,整个平阳府七镇变成了七座雪城。 府城的雪来的比四周县城要晚一些,这是它今年的初雪。 平阳府有初雪大补的习俗,有钱人家吃牛羊,普通人家吃鸡鸭,贫困人家也会熬一锅猪骨汤或者蔬菜汤来给身子去去寒。 武氏府上人口多,他们每年这时候都要宰牛办一个家宴,然后今年就邀请了王七麟。 武景湛亲自上门来宴请他,王七麟婉拒了,他指了指对门挤挤眼说道:“绥绥娘子要熬汤煮古董羹,我们一家都要去吃饭,所以就不去参加你们的家宴了,还请武大人恕罪。” 徐大凑上来热情的说道:“七爷,咱现在关系都这么硬了,你干啥还叫人家武大人?” “不叫武大人叫什么?” “景爷,叫景爷多亲密,对不对?” 武景湛笑道:“这称呼倒确实亲密。” 他又说道:“七爷你还是来吧,我们武氏也知道绥绥娘子的美名,今天一早请她去我们府上做掌勺大师傅呢,这次的初雪家宴就是由她来全权掌控,所以她怕是没法给你们做古董羹了。” 王七麟愕然:“是吗?好吧。” 武景湛说道:“你将驿所的兄弟和你们家里人一起带过来吧,我们武氏的宴客厅够大,人越多越热闹。” 他看看左右后低声补充道:“这次宴会上还有点事呢,我们通过烂陀寺抓到了一批前朝余孽,七爷,跟你有关啊!”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意思?” 武景湛道:“我们抓到的前朝余孽是一队人马,里面带头的叫黄公子,他说他是你的人!” 王七麟:“黄公子?是叫黄君子吗?” “对。” “沃日哦,这货让你们给抓了?” 武景湛问道:“他真是你的人?” 王七麟其实挺不想插手这件事的,跟前朝余孽扯上关系没有好事。 可是黄君子这人好像没做过什么坏事,反而在斩杀轸水蚓的时候立过大功,当时他那几声为民除害喊的还挺响亮的。 犹豫了一下,他说道:“他确实是我安插在前朝余孽中的细作,就像你安插在那什么武丐帮里的和尚一样。” 武景湛道:“那今晚你早点过来,咱们一起去与他聊聊。” 送他离开驿所,王七麟顺路去了第五味。 黑豆也在这里,他穿着一件新棉袄蹲在雪地里不知道做什么,屁股撅的老高。 王七麟悄悄的靠近,试探一番后用脚尖轻轻的挑了一下。 黑豆一头扎进了厚厚的雪层中。 惨叫声被积雪阻拦,很沉闷。 他生气的将自己拔出来,跳起来回头露出愤怒表情要发火。 看清王七麟的样子后,他迅速收敛愤怒露出弱者的假笑:“舅、舅舅啊。” 王七麟问道:“黑豆在干什么呀?” 黑豆急忙将手藏在背后,小声道:“没干什么,舅舅,我我先走了。” 王七麟一把抓住他,冷冷一笑:“小兔崽子,你有什么事瞒着舅舅?说!舅舅可是听天监年青一代的俊杰,你以为你有什么事能瞒住舅舅吗?” 黑豆努力藏起手使劲摇头:“我没有,没瞒着舅舅,我怎么会瞒着舅舅呢?我没有。” 王七麟冲他勾勾手道:“把你背后的手拿出来。” 黑豆低下头。 王七麟让他抬头但他不抬头,于是王七麟便蹲下歪头看他:“你以为这样我就看不见你的脸了?把手拿出来,给我看看里面有什么!” 黑豆伸出握着的小拳头,满脸惶恐。 “打开!” 黑豆迟疑道:“我打开,那舅舅看了以后别生气。” 王七麟哄着他道:“舅舅不生气……” 黑豆张开手将一把雪撒在他脸上,然后往后退着叫道:“舅舅,你自己要看的,你说了你不生气!” 跟在后头的徐大和沉一哈哈大笑:“七爷你被这小子给玩了。” 沉一说道:“别看这小子长了个傻逼兮兮的样子,其实他还挺机灵。” 黑豆看他们笑便跟着笑,他说道:“外甥随舅,人家都说我的样子长得像舅舅。” 沉一点点头道:“别说,还真像……” 王七麟冲他厉喝道:“剑出!” 284.七爷,你危险啦(来起点订阅呀宝贝儿们) 大雪停了不多会,太阳刚露头照了照,可一阵大风吹过,又是一道阴云笼罩住了府城。 天地寂静,指肚大小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飞了下来。 这种天没有出来吃饭的人,第五味少见的空荡起来。 馆子里头虽然空可是不冷清,一个大火炉在呼呼的燃烧,上面坐落着陶罐,火焰舔舐罐子底,有雪白的热汽在蒸腾,熏的满屋子都是淡而清雅的酒香。 王七麟推开门进屋,王六巧喊道:“快关门,冷死了、冷死了!” 王六五粗糙的嗓音不情愿的响起:“你个死丫头瞎说什么呢?好好的日子里不准说‘死’!” 王陆氏也柔声的说道:“小六,瞅瞅你现在娇贵的,下着雪的天能有多冷?以前在老家你最喜欢下雪,下了雪你就去套兔子抓野鸡,那时候也不怕你冷。” “是啊,下雪不冷化雪冷,以前化雪的时候你敢去套兔子,现在下雪的时候又嫌冷了?咋地,你在城里住了几天,就当自己是城里小姐了?”性子内向的王五巧也少见的鄙夷他一句。 王六五一看自己众叛亲离,怒道:“早知道我就跟三姐和四姐去见二姐了,不留在这里与你们置气!” 王七麟推开门说道:“你要去吗?那我给你找个驴车。” 王六五说道:“这天哪有驴车?” 跟进来的沉一随口说道:“让二喷子去拉车,他属驴的。” 徐大愕然:“瞎说!大爷怎么还属驴呢?” 沉一道:“谁瞎说?那日在花草苑你跟姑娘说你属驴的啊……” 徐大脸色变了。 王七麟脸色也变了,他急忙转移话题说道:“我这一进门让热气冲了一脸,绥绥,你家里怎么这么暖和?比起来我们驿所跟个冰窑似的。” 绥绥娘子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她说道:“因为这店铺非同一般,它起初是江南人建起的,而江南人冬季怕冷,于是他用了一个巧妙的法子将墙壁做的中空,然后留了火坑,这样火坑点火,热气顺着气道流转,整个屋子便暖和起来。” 徐大烤着火说道:“江南人就是脑瓜子好使。” 沉一问道:“有吗?喷僧怎么没有发现?” 徐大翻白眼说道:“你能发现个屁?要是你考功名就知道了,江南人个顶个能考,一个个的读书真他娘厉害!” 炉子上的陶罐里温了老酒,绥绥给他们各自倒了一杯,见此沉一连连摇头。 徐大拿过酒杯一口喝掉,问道:“咋了,冬天和尚不喝酒?” 沉一说道:“不,请给喷僧上海碗!” 鱼罩罩拿了一杯酒递给王七麟,她的手不小心碰到王七麟的手掌,惊奇的说道:“哇,你手好热。” 王七麟感觉到她的手冰凉,跟屋檐下的冰棱一样,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鱼罩罩脸色一红不说话了。 绥绥娘子过来从他怀里拎出八喵,八喵正暖暖呼呼的猫冬呢,突然被拽出来受了冷难免暴怒。 它怒睁双眼张开嘴准备虎啸。 然后,睁开的眼睛看清了绥绥娘子巧笑嫣然的样子,随即四肢僵硬。 张开的嘴巴没有发出声音,而是伸出一条粉嫩嫩的小舌头,轻轻舔着绥绥娘子的手指努力讨好她。 黑豆歪头看,他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绥绥娘子将八喵递给鱼罩罩说道:“小鱼儿,给你这个宝贝。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陆放翁最喜欢在冬天抱着猫取暖了,现在你可以与他一样享受。” 鱼罩罩抱住八喵,八喵身上养出来的秋膘一个劲哆嗦:这女人是鬼吗?为什么如此的冷? 王七麟问绥绥娘子晚上是不是要去武第,绥绥娘子说她下午就得过去,武氏已经准备好了食材,等她过去指挥厨子们干活。 徐大说道:“武氏这种豪门大院的情况大爷了解,绥绥你去了可小心,里面规矩多、仆人之间也有江湖,他们一个个眼睛长在脑门上,你未必能驾驭的住这些粗人。” 王七麟说道:“我去帮你。” 绥绥笑道:“哪有需要你去帮忙的?再说君子远庖厨,你不要去厨房。” 王七麟道:“我是哪门子的君子?反正我没事做,正好帮你去后厨管管人。” 绥绥娘子抿嘴笑:“后厨交给奴家便好,不过叔叔若是没事做,奴家倒是可以给你找点事。” 王七麟随口问道:“什么事?” 绥绥娘子说道:“奴家这馆子生意好,下酒菜卖得快,有时候来不及自己做,大郎会去外面买一些成品回来再由奴家调调味。” “其中我家的卤肉和卤下水都是一个叫常营的人供应的,但最近他家店铺忽然关了,我让大郎去问了问,好像他们家里遇上诡事了。” 王七麟疑惑道:“哦?有这种事?他怎么不来听天监报案?” 绥绥娘子摇头道:“这个奴家就不清楚了。” 王七麟问她常营家的诡事,绥绥娘子具体也不清楚,她把正与胡涂凑在一起下棋的包大叫过来,让他介绍这事。 包大挠挠乱发说道:“我也不甚清楚,常营不跟我说实话,他这个人脾气犟的就像一头石头雕的驴。” 王七麟说道:“那等我明日没事去他家里看看,他若是遇上诡事需要听天监帮忙,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接着他话音一转又问道:“可是这常营什么也不说,你们怎么知道他遇到了诡事?” 他这话是冲绥绥娘子问的。 绥绥娘子冲他勾勾手,他俯身凑上去,绥绥娘子在他耳朵上吹了口气,嘻嘻笑着离开。 王七麟很悲愤,自己竟然被一个女人给调戏了?! 他想追上去调戏回来,可绥绥娘子去干活了,她去后院端出来一盆刚炖好的羊蹄,盆里有红烧汤汁,放到炉子上很快沸腾。 热水咕咚咕咚的冒起水花,声音短而柔,像唱歌。 正在门外玩雪的黑豆闻着香味就进来了,绥绥娘子夹了最大一根羊蹄给他,黑豆抱着个盘子一脸满足:“姨姨,我最喜欢你了!” 大雪天围在一起吃炖羊蹄实在舒坦,王七麟也夹了一根羊蹄,他眼神很好,找了第二大的羊蹄。 然后王六五用筷子敲这羊蹄,冲他说道:“就知道自己吃,绥绥忙活多久?去,这根给绥绥。” 绥绥娘子笑道:“奴家吃过的,大家伙放开吃,来,阿公、阿婆我给你们挑最软的。” 她又给王六巧一块皮多的,王六巧急忙摇头,她笑道:“姑娘家就要多吃这皮筋,你瞧皮筋弹性十足,吃啥补啥,你吃了以后皮肤也会紧致又有弹性。” 王六巧恍然大悟:“对对对!” 然后绥绥娘子给王七麟碗里偷偷放了一根羊鞭。 王七麟呆了。 沉一看到了,指着他的碗嚷嚷道:“凭什么,喷僧……” “高僧来喝酒,多喝两碗,我给你一个最大的碗,好不好?”绥绥娘子弄了个汤盆给他。 沉一眉开眼笑:“好。” 绥绥娘子又给大家伙斟酒,到了王七麟的时候她从袖子里悄悄拿出个小瓶打开塞子倒了进去。 药香味扑鼻。 美人心意与美酒均不可辜负,王七麟默默的喝着药酒吃羊鞭…… 王氏一家对绥绥娘子满意的没话说,一行人一手酒杯一手炖羊蹄,香气扑鼻而来、热气迎面滚滚,日子快活乐无边。 这羊蹄已经炖的很有滋味儿了,皮筋皆软糯,一口下去软绵绵的进了嘴里,吃的大家伙赞不绝口。 王七麟吃过羊鞭后也啃了一根羊蹄,香,软,回甘,略有一点膻味,但正好用来配老酒,老酒里面加了红糖和枣片,所以一口下去又甜又暖和。 他们围在一起从上午吃到中午,这样都不用吃午饭了。 下午王七麟去往衙门,大雪还是没有停,这冬天第一场雪就是一场大雪。 九六出门的时候窜的很快,一步窜出去然后只剩下个脑袋还在外面。 王七麟拎着它颈后皮将它给拔了出来,这样九六有点进退不得了:退回去没法跟爹出门,往前走会掉入雪堆里。 八喵在王七麟怀里冒头往外看,咧嘴笑的得意。 九六眨眨眼睛,忽然张开嘴咬住了徐大的靴子。 徐大纳了闷:“你这小狗日的是在做什么?” 九六昂头冲他脑袋叫了起来:“六六六!” 王七麟翻译道:“九六要像骑马时候那样骑在你脖子上。” 徐大怒了:“休想!大爷不要面子的吗?” 九六张开嘴咬住他靴子往后拖。 王七麟劝说道:“你就扛着它嘛,反正它又不沉。” 徐大怒道:“休想!大爷的脖子只能盘姑娘的腿,绝不能盘狗腿!” 九六咬住靴子甩头,它开始耍威风。 徐大着急了,叫道:“这是我娘让我二弟给我捎来的冬靴,你个小狗日的别撕了,你给大爷撕碎了,大爷今晚吃炖狗肉下酒!” 九六冲着王七麟叫,然后歪头鄙夷的看向徐大。 徐大恼了,沉一悠然走过来说道:“二喷子,大喷子我有对付狗的法子,你要不要学学?” “用不着!”徐大脱下靴子将脚递向九六,九六正要吼叫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它的眼神顿时直了。 小白狗在雪地里踉跄了几步,然后四肢一软倒在雪地里。 这下子八喵生气了,它飞出来就要施展尾斗术给妹子出气。 王七麟拦住它将九六抱起来递给徐大,说道:“这下子它彻底晕乎了,你不愿意扛着它那你就抱着它吧。” 三人走去衙门,路上积雪能没到膝盖,而此时天空还在飘雪。 徐大摇头晃脑的说道:“瑞雪兆丰年啊。” 王七麟听到这话摇头,道:“你这话真是书生之言,老百姓可不希望碰到这样大的雪。” “为什么?”徐大不服气,“七爷这是你不懂了,大雪落在冬麦上就像是棉褥子,这样护住它们让它们免受寒冬侵袭。而大雪的温度又能冻死虫子,到了开春积雪融化,它们还可以灌溉农田……” “你哔哔这些没用,我只说一点,”王七麟指向远处百姓住处说道,“这么大的雪会压垮茅草屋的屋顶!” 徐大一愣,又摇头晃脑的慨叹道:“雪大,百姓苦;雪小,百姓苦!” 武兴德还在衙门当差,而且扳倒刘博一事中他立了功,武氏从不亏待有功之人,他从副捕头升到了府城捕头,这算是府尉麾下的大将了。 看到王七麟三人踏雪而来,他急忙迎上去递出一个暖手炉说道:“七爷您怎么冒着雪过来了?这天冷的很,您身子骨虚,赶紧暖暖手。” 王七麟顺手接过暖手炉然后愣住了:“等等,我身子骨虚?” 武兴德赶忙补充道:“是的,您看这大雪天多冷,天地之间一片玄阴之气,哪个男人的身子骨不虚?” 王七麟不悦道:“我的身子骨就不虚,你把这暖手炉给徐爷吧,徐爷肾虚最近正吃淫羊藿补着呢。” 徐大急了:“吾草……” “你看徐爷出来怕冷怀里还抱着一条狗,本来他想要抱着一只猫可猫的火力不够壮。”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飞快的说道,“行了别说了,赶紧带我们去看你们抓的前朝余孽。” 黄君子一行人全数落网,他们被关在府城地牢里,有几个人身上戴着枷锁、脚上绑着铁链,这些枷锁铁链上都刻有繁杂的纹理,显然不是普通的锁具,而是为对付修士特意铸造的法器。 但黄君子并没有戴枷锁镣铐,看他精神状态也不需要锁具来禁锢,他整个人颓了,失魂落魄的侧躺在牢狱角落里看着墙壁怔怔的发傻。 王七麟在牢狱门口站住了,一个汉子愤怒的跳起来说道:“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大爷呜呜呜……” 两边各冒出来一个汉子,捂着他嘴巴将他给拽下了。 王七麟拍拍门上铁锁冲黄君子说道:“喂,姓黄的、姓黄的,看本官这里,喂,你耳朵聋了?” 黄君子目光涣散,毫无反应。 有人急忙蹲在他身边伸手去推搡他。 这时候王七麟无奈的叫道:“嘿,那傻狗!” 黄君子转过身来扭头看他。 四目相对。 黄君子突然激动起来,他一个鲤鱼打挺要起身,结果过于激动没注意到身前还蹲着个人,这样鲤鱼一挺直接骑在了这人脸上,险些给他一枪爆头。 徐大哈哈大笑:“小心点,你别扎着他。” 黄君子推开面前的手下着急忙慌站起来,他冲到栅栏前一把抓住王七麟的手臂叫道:“主公、主公你来啦!” “日里娘,别乱叫!”王七麟被这话吓了一哆嗦。 乱说话会死人的! 黄君子拼命使眼色、拼命暗示:“我是你的人啊,主公,上次在驿所我就向你投诚了啊,我还给你见面礼了,就是轸水蚓啊,你忘了吗?” 一连串高低起伏的啊,弄的王七麟以为他想押韵唱一段。 王七麟拍拍栅栏说道:“闭嘴、闭嘴!我没忘记,可我不是你主公,算了,你先给我闭嘴!” 他又扭头看向武兴德:“武捕头,麻烦你给本官弄个僻静房间,本官要与他聊聊。” 武兴德抱拳道:“遵命。” 武景湛应当叮嘱过他了,所以尽管王七麟要求有些过分,他却没有迟疑,打开门拉出黄君子将他们一起带到了地牢尽头的一处隔间。 王七麟关上门,问道:“你不是会五行遁术吗?怎么没有逃跑?” 黄公子垂头丧气的说道:“我怎么跑?我的弟兄被人一窝端了,我跑了他们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新汉律例,我要是逃跑,同牢房的这些兄弟不用过审可以直接处决!” 徐大诧异道:“哟呵,你还挺讲义气。” 黄公子说道:“我这不是讲义气,这是为君之道!” “为、为君之道?” 黄公子说道:“不错,当年楚霸王被汉高祖围困在垓下,他还不是没有抛弃兄弟度过乌江?” 徐大满头雾水的说道:“等等,我说你小子是不是昏了头?我要是没理解错的话,你把自己比作楚霸王?” 黄公子理所当然的说道:“是的。” 徐大盯着他问道:“你没睡醒还是怎么着?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你若没醒我要尿了啊,正好我这里憋不住了。” 黄公子看见他解腰带吓一跳,赶紧摆手道:“我醒着醒着,没有说梦话!” 王七麟不耐道:“行了都闭嘴,先听我说,黄君子,你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沉一陡然目光炯炯,很兴奋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黄君子眨眨眼,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见此沉一击掌道:“妥了,他脑子跟喷僧一样有毛病,喷僧小时候刚犯傻那会就这样。” 王七麟问徐大道:“按照本朝律例,如果是傻子谋反,也要斩首吗?” 黄君子怒道:“我不是傻子,王大人你莫要侮辱人!”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你不是傻子你造什么反?” 黄君子愣了愣,说道:“这是什么逻辑?为什么造反还得是傻子?历朝历代的太祖都是造反起家,难道他们都是傻子?” 王七麟说道:“这能比吗?你能跟那些太祖们比?何况如今这世道海清河晏、和平安定,皇帝圣明、百姓安居乐业,你为什么要造反?” “因为他为了一己之私,他想享受荣华富贵。”徐大冷笑,“不过他不是造反,他是前朝余孽,对他来说这叫复辟,对咱们来说这叫异族入侵。” 一听这话沉一挥手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弄死他?” 黄君子大惊,道:“等等,请听我一言,我不是异族入侵,我也是汉人!我身上流淌的是汉人的血!” “你长这个样子,有脸说自己是汉人?”徐大不屑的说道。 黄君子道:“我爹是汉人,我从小就与我爹生活在一起,所以我真的是汉人!” “那你为何要谋反?”王七麟问道。 黄君子迟疑的说道:“我、我不知道,可能你们不信,但我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都跟我说我要去中原谋反。” 王七麟道:“别一句话一句话的往外蹦了,你把你知道的消息都告诉我,或许我可以保你一命。” 黄君子道:“不止是保住我的命,还有我那些兄弟啊,主公,你也得保住他们的命,他们也喊你做主公的。” 王七麟要气死了,他警告道:“别乱说话,我不是你主公……” “你就是!”黄君子坚持道,“我当时在驿所向你投诚了,你让我做你的细作、你的密探。” 王七麟问道:“好,你是我的细作、我的密探,那你有什么要紧消息告诉我?你必须得向我证明你的价值,否则我为什么要救你?” 黄君子正色道:“我有许多消息,我有很大的价值,我可以先告诉你一个消息,今年过年的时候,你们并郡的郡城太上府会发生暴乱,到时候要有许多百姓惨死!” 王七麟猛的看向他:“仔细说来。” 黄君子苦笑一声,道:“此事不是我主持的,所以我还不了解详情,我得接近这个谋划的主使人,然后才能得到更多的消息。” 王七麟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阴翳的看着黄君子问道:“你想以此跟我谈条件?” 黄君子举手叫道:“我以我和我弟兄的性命发誓,君无戏言!” 他又说道:“我若是想与你谈条件,那我告诉你的便不是这消息了,而是告诉你一个与本届恩科相关的消息。” “与恩科相关的消息?什么消息?” “不止是并郡有考生失踪,九洲各地还有考生失踪,这事情背后有一桩大阴谋!很大的阴谋!” “详细的给我说!” 黄君子无奈的说道:“我也只是听说了一点皮毛,具体的真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查,你相信我,我能帮你查到这些事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有一点能给你带来大帮助,平阳府里好像还藏着一个二十八宿。” 王七麟问道:“哪一星宿?” 黄君子挠挠头皱眉头说道:“是白虎圣座下的一宿,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过他与佛道两家都有些关系,他藏的很深……” “不会是毕月乌吧?”王七麟问道。 黄君子想了想说道:“有这个可能。” 王七麟很失望:“毕月乌已经被我宰了。” 黄君子愣住了,他仔细端详王七麟的脸,然后笑了:“你吹起牛逼来一套一套的,跟真的似的。” 王七麟懒得多说,道:“他真被我宰了,正是从他开始,武氏查到了烂陀寺有问题,然后把你们给顺藤摸瓜了,难道你们不知道这件事?” 看黄君子反应他就明白了:“靠,你们真是一群瓜!” 黄君子震惊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那她说的难道也是真的?不会吧?” 徐大不耐道:“你要想活命就来点有用的消息,反正毕月乌真让我家七爷给宰了,一剑弄死了。可惜,七爷动手太快,大爷没来得及呼应,酿的好遗憾啊。” 黄君子又震惊的看向他。 接着他叫道:“那你更得救我出去,你必须得需要我给你卧底了!你想想看,你在平阳府连杀轸水蚓和毕月乌两星宿,二十八宿会对此坐视不管吗?七爷,你危险啦!” “而且!小小一个平阳府竟然同时出现轸水蚓和毕月乌两大星宿,你不觉得古怪吗?!” 王七麟郑重的点头:“好,我会救你们的。” 黄君子弱弱的说道:“那你快点啊,这里太冷了,我睡不着。” 285.扬名平阳府(小宝贝们求订阅啦) 王七麟和黄君子谈完了,天色也黑了。 冬季的天黑的总是格外早。 武第早早挂起了灯笼,王七麟等人踏着夜色走去,远远的就看到了一串红灯笼。 徐大问道:“七爷,咱要不要把小黄的话告诉武氏?” 王七麟摇头道:“不着急,我只是一介铁尉,事情管的太多、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徐大想了想钦佩的说道:“七爷深思熟虑,说的对。” 王七麟微微一笑。 沉一不悦的说道:“七爷,你以后可不能当皇帝啊,你要是当了皇帝肯定是昏君。” “息声,别乱说。”王七麟吓得蹦了蹦,“你怎么突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这话不能说!” 沉一不服气的说道:“我说的是实话啊,实话也不能说?你看你太喜欢听好话,要是做了皇帝肯定是昏君,还是偏信奸佞的那种昏君!” 王七麟皱眉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只爱听好话了?我只是爱听徐爷说的话罢了。” 徐大搂着沉一肩膀说道:“佛祖曰,乱吃东西坏肚子,乱说话坏前程。大喷子,你今晚什么话都别说,明白吗?你今晚的任务就是低头猛吃东西,明白吗?”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佛祖没说过这话,再说喷僧只是说实话罢了。” 徐大道:“实话就能乱说吗?” “为什么不能?” “那你在花草苑被姑娘秃噜掉皮这个事是不是事实?我是不是可以四处去说?” 沉一微笑着说道:“喷僧今晚只吃喝,绝不会乱说话。” 王七麟满意的点点头,徐大真是他的好助手。 他想,如果自己真是皇帝,那一定提拔徐大做大内总管。 大冷的天,天武门弟子跟一柄柄钢枪似的矗立在门外,面色如铁,坚毅不屈。 王七麟看了很钦佩,说道:“马爷,你过来看看人家这弟子,咱听天监的纪律需要加强了,那些力士、游星很不像话,整天跟土耗子似的四处串流,问他们干什么就会说一句‘哦,我溜达’,丢人!” 马明道:“七爷放心,明天卑职就开始操练他们。” 徐大说道:“好好操,你看人家这些弟子,不光纪律性强,这精神面貌、这修为,呵,这位弟子的胸肌练的好。” 他上去要伸手,天武门年青一代大弟子武宝安苦笑着拦住他说道:“徐大人,这是本府的丫鬟。” 徐大尴尬了,道:“嘿,你说这天色怎么这么黑?大爷没看清原来这是一位姑娘。对不住,姑娘,刚才误会了,大爷可不是想要调戏你,真的对你不起。” 武景湛也在门口,看见他们后笑道:“七爷,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 王七麟向他抱拳,说道:“不醉不归。” 武景湛哈哈大笑,伸手拉着他的手往院子里走:“我父亲刚刚开启了一坛新醅佳酿,这等美酒最适合与至交友人小酌。七爷快快随我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与你痛饮一番了。” 武氏有初雪大宴亲朋的习俗,所以今晚到来客人挺多的,门前车水马龙。 这样看到武景湛热情招待王七麟的情景、听到这番话,他们纷纷凑在一起猜测王七麟的身份: “这青年是谁?武府尉亲自出来迎接啊,难道是哪位皇族子弟?” “看起来不像,或许是武氏的长辈?我听武府尉叫他七爷。” 武第的会客大厅规模庞大,但里面没有摆放桌椅,而是整整齐齐的陈列着一张张漆几,漆几全是檀木打造,仔细刷过了桐油,不知道流传多少年,反正已经起了包浆,所以打眼一看很有年代感。 漆几后头是同样材质的木榻,上面铺着厚实的毛皮。漆几之间还有屏风遮蔽,每一桌左右两端各有一位娇媚的侍女和一位机灵的小厮在接待,规格很高。 王七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他进去后有些惴惴,自己可能穿的太随意了。 漆几上放有温酒之器,全是银质壶身烧蓝珐琅彩,这东西简直是艺术品,六棱面有锦绣图案,釉质紧密均匀,气质高雅大方,酒气朦胧中,整个宴会厅的气质顿时起来了。 王七麟被招待去了上首,这里的漆几最大,长有十尺、宽有五尺,木榻上直接铺了虎皮。 见此他就摇头:“景爷,你给我个面子,我不在这一桌,我跟我兄弟们在一起。” 武景湛笑道:“七爷,这一桌都是咱们自己人,你到时候随意就好,还有令高堂,他们都在这一桌。” 王七麟无奈道:“景爷你千万别这样安排,我父母,唉,你让他们坐在这里,今晚别说吃喝了,我怕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紧张的晕过去。” 他的父母等人随后到来,如他所想的那样,一行人战战兢兢站在门口,手足失措。 王六巧小声问道:“爹,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王六五蹭了蹭鞋子说道:“这个先不管,都把脚上的泥给擦掉。” 然后一群人在门口蹭起鞋底。 武景湛哑然失笑,他明白了王七麟的意思,将一家人全引到了角落里。 这看起来有些不庄重,可对王六五等人来说是最好的安排,让他们在众人眼皮底子下吃饭很不现实,他们自知吃相粗鲁,这样压根不能放开手脚来吃喝。 王七麟带人坐在他们上首一桌,这样双方可以互相照顾。 很快屋子里坐进来百十号人,其中一多半穿着官服或者衣衫华丽,他们不是高官就是巨富。 王六五傻眼了,嘀咕道:“不是家宴吗?怎么来了这许多人?早知道这是人家场面事咱一家子就不来了。” 徐大说道:“老叔,这就是家宴,你看到这些人都是人家武氏的自己人!” 王六五惊呆了。 武夜阑、武俊德和几个年龄相仿的老者走来,屋子里的人纷纷站起与他们打招呼。 一名气质威严沉稳、面色红润的老者矜持的回礼,徐大看了看后低声道:“这宴席规格不低啊,他是武氏的族长、天武门门主武懿德,修为很高,后天巅峰。” 武夜阑扭头看到他们,直接兴冲冲的走了过来问道:“王兄弟,你身边那位道长呢?” 王七麟道:“谢道长有什么是要查询,上次在烂陀寺对付了刘博和毕月乌后他便告假远行了。” 谢蛤蟆去追噎书了,这放羊的老头说是帮他忙一起对付刘博,结果他很奸猾,吃饱喝足抹嘴跑了,还把周愈和考生们也带走了。 武夜阑很失望:“那老道士一看就是个能喝的样子,我还想今晚能跟他拼酒试试!” 沉一傲然道:“阿弥陀佛,施主想要找人拼酒?” 徐大咳嗽一声。 沉一想起他的叮嘱,只好闭上嘴巴。 武夜阑已经注意到他们,伸手抓住两人肩膀往外拖:“你俩看起来也是个能喝的样,今晚咱们一起来拼酒!” 武懿德应和了一下众人,接着便在武翰林和武景湛父子陪伴下走向王七麟。 王七麟起身主动行晚辈礼,武懿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就是王大人了?翰林每次见老夫都要提起你,对你是赞不绝口,说我武氏年轻一辈八百人,却无一人能望你项背。” “武大人抬爱了。”王七麟赶忙说道,“晚辈江湖末学,哪能与武氏的青年才俊们相媲美?” 武懿德又勉励他两句,然后走向王六五夫妇身边见礼。 能看出武氏对王七麟的看重,武懿德对王六五夫妇很客气,先询问他们能否适应平阳府的气候和饮食:“平阳府的冬天冷啊,您二位可得小心身体。” 王六五很激动的说道:“大兄弟你别担心,老哥我一辈子在地里刨食,身子骨结实着呢,要不是这城里没有兔子,就今天这么大的雪我肯定得去逮俩兔子给你们捎来做礼物。” 武懿德和身边的人纷纷笑了起来,他问道:“老哥身子骨确实可以,您贵庚?” 王六五说道:“我今年四十九了,今年一过就年过半百喽,老弟你呢?” 武懿德沉默下来,旁边的武景湛低声道:“我大爷爷今年七十五……” 这事怪不了王六五,武懿德须发皆黑、面色红润,从额头到下巴没有一点皱纹,说他四十多岁也有人信。 而王六五呢?他为了喂饱一家近十口人的嘴巴,风吹日晒、雨打雪冻的满脸沧桑,说他面相有七十岁真不算夸张——他的头发胡须已经找不到几根纯黑的了。 武懿德掩面而去,他回到主位,这场酒宴就要准备开始了。 平阳府菜系简单粗糙,武氏的除雪宴席吃的是老汤炖肉,不过肉的花样多:牛羊猪三肉必不可少,鸡鸭鱼肉也有,另外还有兔肉、鹿肉、大雁肉乃至熊肉等。 酒席过半,武景湛过来找王七麟,带着他去主位敬酒:“你是贵宾,所以等你给我家长辈敬过酒后,你与你父亲就要留在主位,到时候我们武氏的外系亲朋要来给你们敬酒,好与你认识一番。” 王七麟明白武氏这是要把他介绍给平阳府的权贵,这是好事,甚至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武景湛道:“另外今晚找你来参加家宴还有一回事,便是想告知你一件事,我父亲准备将府衙一分为二,分给你们听天监驿所一部分来办公,你们现在那驿所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道:“景爷,你们这对我也太好了吧?我不敢答应。” 无事献殷勤。 武景湛低声道:“这都是你自己争取的,现在我们武氏欠你非常大的一份人情,你或许不知道,我父亲明日要启程去往长安,并郡郡守的位子又空出来了,我武氏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拿下这位子!” 王七麟迟疑的说道:“那我祝你们马到成功。” 武景湛笑道:“你不看好我们武氏,是吗?” 不等王七麟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朝廷绝不想将并郡交到我们武氏手中,但是我们这次志在必得。刘博有把柄在我们手中,连续两任郡守更换,并郡官场和民间都很不稳定,所以我们武氏迎来了千载难逢的良机,无论如何都会抓住这机会!”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武氏对我很好,那我应当投桃报李,或许我可以帮你们再创造一些功绩。” 武景湛欣慰的笑道:“我们正好需要你的帮忙,还记得我与你提过的刑天祭吗?他们冬季最是活跃,我想由你挂帅来办了他们!” 王七麟道:“好,另外我还可以在擒拿前朝反贼方面给予帮助,不过你们得把顺着烂陀寺摸到的那群反贼给放掉,他们是我的暗线。” 武景湛痛快的说道:“没问题,可是你确定你想靠他们来对付前朝余孽?” 他犹豫了一下,道:“现在我喝的有点多,说话有些直,若有麻烦,七爷莫要怪罪。” “你那条暗线不太靠谱,那个黄君子好像有点傻眉楞眼的。” 王七麟能说什么? “他是喜欢装傻充愣罢了。” 其实他也觉得黄君子傻里傻气的。 “你们两个人在嘀咕什么?还不快来喝酒?”武翰林大笑着招手,“正所谓饮温酒而攀谈,品佳酿著远情,冬夜有酒,当渴醉沉酣,来来来,王大人,满上!” 王七麟举起酒樽,酣畅淋漓的一饮而尽。 武翰林毫无架子,同样跟着喝下一杯。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心里就有数了,主人家亲自跟陪一杯,这个年轻人了不得。 武翰林可不光喝了杯中酒,他还笑眯眯的问道:“王大人迄今未婚,据说还没有与人定亲,是吗?” 王七麟心里生出不好的猜测,硬着头皮说道:“不错,但是……” “我武氏多巾帼,不知王大人——哎呀!”武翰林端起一碗羊汤要喝,结果瓷碗忽然碎裂,滚烫的羊汤撒了他一身。 旁边伺候的丫鬟急忙过来给他擦拭身上汤汁,武懿德猛然站起警惕的环视四周。 但是没有发现。 武翰林随后便离开了宴席,武懿德看出先前瓷碗碎的不正常,他猜测有人暗地里想给武翰林动手脚,所以就让他先行离席,以免出现点意外耽误明天的行程。 武氏一场家宴,王七麟在平阳府算是扬名了,全城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他有大能量,连武氏的核心人员都得好声好气的招徕他。 听天监在平阳府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大清早便有人来到驿所等候,说是遇到了诡案。 王七麟踏雪走出来,看到来人有些眼熟,他稍微一回忆便记起来人的身份:“这不是武新知员外吗?您怎么亲自来我们驿所?有什么事遣家丁说一声便是。” 武新知年近五十、高大肥胖,他是天枢镇一名地主,家里有好几条街道,所属房屋上百间,身家在平阳府颇为丰厚。 他笑呵呵的抱拳行礼,道:“王大人好生客气,是在下来的太早打扰了大人您的歇息,在下无以为歉,只能带一点早餐给王大人和诸位大人行个歉礼,还望王大人莫要介意。” 双方客气一番,武新知提到了正题:“在下早早到来,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我有诡事要来告知于大人,还请大人帮忙处理一二。” “请讲。” “王大人您或许不知道,在下在天枢镇有几座宅子,全靠给宅子收租来过活。其中有一座宅子租给了三位父子,他们三人是燕赵大地迁来的外人,以做卤肉、卤下水为生……” “常营?” 武新知一愣,问道:“常老倌来找你报过案了?那老倌脾气硬邦邦,有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在下还以为他没有来报案呢。” 王七麟摇头道:“他没有来报过案,但有人昨天跟我提起过这事,只是他知道的不多,所以我不太了解这案情。” 武新知道:“在下其实了解的也不多,只知道有鬼上了他家的店,本来我听说这事后还不是很在意,可是昨天发生了人命官司,我想这都死人了,肯定得报官呀。这样正好昨晚认识了王大人,今天就过来请王大人行个方便。” 王七麟道:“闹出人命了?速速带我过去。” 徐大说道:“七爷,你现在是铁尉,不能再事事冲锋向前了,这种小案子你交给我们,我们就能给你办了。”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你说的对,但如果我手头上有其他要紧的事,那这案子就给你们办,现在没有什么事,我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常家卤肉铺子在平阳府颇有名气,他们家的卤肉和卤下水味道香、价格实惠,所以生意很好,这也是他们能在天枢镇租的下一座整院的缘故。 常营来到天枢镇已经十多年了,他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来的,大儿子二十岁,去年娶了媳妇,今年有了孩子;小儿子今年十六岁,另外他店铺里还有五个帮工。 当然名义上是帮工,这些人其实都是他的弟子,是跟着他来学做卤肉的。 王七麟跟随武新知走到店铺门口,抬头一看门口一条旗杆,上面一面红色大旗,旗子一面写着‘肉’一面写着‘酒’,很简单、很粗犷。 尽管冬季天冷气味不活跃,可是走在卤肉铺前的街道上还是能嗅到一股诱人的卤菜香气。 徐大摸出了一摞油纸,他做好了大采购的准备。 卤肉铺大门紧闭,武新知去敲门,可是不管他怎么说话房子里面都没有人回声。 王七麟担心出事,对徐大点了点头。 徐大抬起脚踹了上去。 门开了。 大门后头就是个院子,院子分成几个区,有的放着屠宰架、有的放着水缸、有的晒着风干肉和肉香肠。 听到大门被踹声音,有几个青年小心翼翼的推开厢房窗户往外看。 王七麟进门后皱了皱眉头,道:“好浓的阴气。” 徐大说道:“很正常,这个卤肉铺子还宰杀牲口,平时应当经常会用猪头鱼肉来祭祀来往鬼神,这样有鬼经过就会停留下来接受一番供奉,导致院子里阴气比较重。” 王七麟点点头道:“谁是主人家?出来一下。” 主屋开门,一个身材敦厚的青年快步走了出来下跪说道:“草民常旺见过诸位大人、见过武员外。” 武新知倒是一副为人和气的样子,他扶起常旺说道:“大侄子,你爹呢?你爹怎么没有出来?” 常旺苦笑道:“请大人们恕罪,我爹这两日害了风寒,他起病很急,所以不能出来见礼。” 王七麟说道:“带我们进去看看。” 常旺迟疑,他说道:“大人明鉴,我请大夫来看过,大夫说我爹这风寒症起的猛烈,怕是会传染人。” 王七麟道:“本官略懂岐黄之术,你勿要多言,带我们进去看看。” 常旺一看挡不住了,只好推开门请他们进屋。 屋门一开,一股浓烈的香灰味道扑面而来。 屋子正中是一座棺材,棺材前有火盆,火盆里依然余烟袅袅。 286.刽子手的故事(来起点支持弹壳哟) 王七麟看向常旺:“这是谁没了?” 常旺皱巴着眉头露出悲苦之色,道:“我二弟,我二弟没了。” 徐大很端正的去上了三炷香。 他发骚是分场合的,不该骚的场合从来都很正经。 中间屋子里头是香火烟气,左边卧房里头却是药味绵绵。 王七麟进屋看去,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汉子躺在床上,他像是陷入沉睡中,面色红润、嘴唇干裂。 徐大看了一眼就说道:“这是有内火啊,他需要泄泻火,这两天他在屋子里撒的尿,是吧?” 常旺惊奇的问道:“大人怎么知道的?” 徐大翻了个白眼道:“这两天大雪,你爹这个样子怎么出去上茅房?而且大爷眼睛又不瞎,这炕下的鞋洞里头不是有个尿壶吗?最重要的是大爷闻见尿骚味了。” 常旺尴尬,连连告罪。 徐大摇头道:“你爹这两天是不是尿黄?” 常旺点头道:“是的。” “黄就对了,他就是心里头有火。” 常旺期盼的问道:“大人可是也懂医术?那我爹这种情况应该怎么服药?我请大夫给他看过病,可是吃了两天药也不见好。” 王七麟摇摇头说道:“你找大夫是找错人了,就应该早点来找我们听天监,你爹这不是风寒,他这是被鬼缠住了。” 常旺眼神当场就直了:“我我爹被鬼给缠住了?” 王七麟道:“不错,把你们家里这几天碰上的诡事给我说说。” 常旺快速的扫了炕上的父亲一眼,讪笑道:“大人您误会了,我们家哪里遇上了什么诡事?” 武新知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气急败坏的说道:“呔,常旺你好大的胆子!你家遇上诡事,我把听天监的官老爷请来给你们驱鬼,你们竟然不老实说话,还想隐瞒什么吗?” 常旺委屈又无奈,连连点头哈腰但就是不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武新知大怒,他撕扯常旺的衣服叫道:“你们租我家宅子,然后不知道乱搞什么,给我把宅子搞成了凶宅,你们说,这事怎么办?你们怎么给我赔偿?” 王七麟没理他们,他一直在看炕上的常营,就像打量一个睡美人。 目光很耐人寻味。 武新知向他告罪:“王大人,在下对不住您了,把您请来想好心好意救这常氏一家人,但可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他们既然不领您的情,不如就让他们一家全暴毙在这里!” 王七麟指了指常旺道:“你把你知道的事告诉我。” 常旺迟疑了一下,武新知气的挥手要打他。 这时候门口响起一个声音,道:“大人,您若是想知道什么问小人即可,小人经历了一切,对此事清清楚楚。” “您和武员外莫要为难阿旺大哥,阿旺大哥刚有了孩子,最近一直在忙活孩子的事,所以他确实不了解店铺的事宜。” 王七麟走出去拉开门,一名体态魁梧的青年在目光炯炯的看他。 “你是谁?” 青年抱拳行礼说道:“小人名叫木百金,乃是常师傅的大弟子,跟随师父已经有六年时间。” 王七麟点点头道:“那你把你知道的事说说。” 木百金抱拳道:“遵命,事情得从五天前说起。” “先教大人知道,我们常氏的卤味和下水在城里颇有名气,每日生意都很好,所以常师傅与我们兄弟都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干活,然后生意一直持续到晚上才能结束。” “现在入了冬天色黑得早,生意结束的早,我们往往在日落后一个时辰内就关掉店铺。” “可是五天前午夜,忽然有人拍我家店铺大门……” 木百金是常营的大弟子,他与常营是同乡,但父亲意外去世、母亲改嫁,他小小年纪就外出开始给人做工过活。 偶然情况下,六年前他跟随一个运货车队来了平阳府,遇上了常营,常营从他口中听到乡音分外亲切,又得知他没了爹娘自己困苦求生,于是动了恻隐之心,收留他做了徒弟和帮工。 常营是厚道人,这点包大和武新知都与王七麟说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家遇到诡事后武新知愿意帮忙去请听天监上门来处理。 放到木百金身上也能看出这点,常营对徒弟们尽心尽力,不像一些师傅一样斤斤计较、藏藏掖掖,他不光尽心尽力传授徒弟们做卤肉的本事,还把他们喂的高大壮实。 所以常氏的弟子干活兢兢业业,没人偷奸耍滑。 这种情况下木百金作为大弟子更得仔细认真,他选了隔着前厢房店铺最近的一处屋子做卧房,目的是巍了店里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好能第一时间知晓。 这样五天前午夜,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木百金第一个听到并出了门。 那天晚上大雪已经开始酝酿了,天气阴沉、寒风阵阵,按理说这种天谁都不乐意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可木百金知道,午夜还来买卤肉卤下水的多数是醉汉。 醉汉们的生意必须得做,否则他们会一直敲门,直到把全家上下都折腾起来才肯善罢甘休。 于是木百金听到拍门声后就赶紧去开了门,“当时门一开很冷,一阵风直接进来了,吹的我直打哆嗦。古怪的是,吹进来的风里却没有酒气,这竟然不是个酒鬼!” “更古怪的是,他敲开门却不进来,而是在门口问我们——有没有鸡头?” 徐大打断他的话问道:“等等……” “别管他你继续说。”王七麟赶紧对木百金说道。 徐大怏怏不乐。 一颗心在骚动…… 木百金说道:“我们店里哪有鸡头?于是我就跟他说没有,但是他不管我的话,就一遍又一遍的问有没有鸡头。” “我看他精神似乎不太正常,有些害怕,这样店里虽然没有卤鸡头,却有平时杀鸡剩下的鸡头,我便拿了一个给他,结果他还真给了我钱,然后带上鸡头离开了。” 王七麟问道:“那你看清他样子了吗?” 木百金摇头道:“看不清,他穿了件大棉衣,脑袋用毛巾围了起来,而且他没有进门,是站在门外阴影里与我说的话。” “继续。”王七麟点点头。 木百金说道:“第二天一切如常,但到了午夜敲门声又响了起来,我去打开门,又是那人出现在门口,他这次问我有没有羊头。” “店里倒是有卤羊头,于是我便卖给他一颗卤羊头。” “这样连续两天夜里莫名其妙来了这么个人,我心里开始打鼓,第三天便把此事报给了我师傅。” “第三天夜里我师傅带我守候在店铺里,果然,到了午夜敲门声再起!那个怪人又来了,这次他到来后要一个猪头!” “店里有卤猪头,我们又卖给了他——哦,这天夜里看到那个人后,我师傅曾经厉声问他是谁、买这些牲口的头用来做什么,但是他不回答,只是一句一句的反复问‘有没有猪头’。” “我师傅生气之下上去与他撕扯来着,后来不知道我师傅看见了什么,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回来,让我挑了一个大猪头给他。” “再转过一日也就是前天晚上,那人再度到来,这次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师傅不让我再与他在一起,他自己等候在店铺里,准备了一些纸钱纸人、香烛之类的东西。” “再后来就是昨天……” 说到这里,木百金的声调变得低沉起来,“昨天,唉,本来没什么事情,后来小弟去勾栏院的事被我师傅知道了,我师傅发火骂他,骂着骂着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 “他的脑袋便掉落下来!” 常旺蹲下捂着脸哭了起来。 王七麟道:“出了人命,没人报官?” 木百金激动的说道:“我想去报官,我们哥几个都想报官。其实早在那个邪祟上门来买猪头的时候我就要报官,可是师傅却不许,他说这事由他来处理,不许我们插手!” 王七麟道:“你们处理不了,这东西已经开始杀人了。” 徐大说道:“这个东西来了就要买鸡头买羊头买猪头,他是不是没有头,所以来给自己买个头?你看他买的头从个头上来说是越来越大,是不是他买了头回去试探后发现不合适,第二天就来换一个?” 王七麟沉声道:“不必猜测,问问常营就知道怎么回事。” 他走进卧房里说道:“行了,别装睡了,起来吧。” 常营不动弹,呼吸声均匀,像是依然酣睡。 王七麟拉开被褥,他被褥下的双手紧握在一起…… 刚才木百金的话肯定让他想到了过去几天的事和昨天幼子的死亡,这刺激到了他。 王七麟冷漠的说道:“你若是一心求死,那你就当着那讨命鬼自尽,冤有头债有主,它是来找你的,对吗?” “不过你死了后你的家人也不会安宁,它摆明冲你一家来的,已经害死了你小儿子,接下来是你的大儿子、你的儿媳和孙儿,另外还有你的弟子,到时候一家人倒是齐齐整整一起上黄泉路。” 徐大点头道:“你们一起上黄泉路不会孤单,可以热热闹闹的,这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木百金和簇拥在屋子外的几个弟子听到这话懵了。 常营眼角流出泪水,他终于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用沙哑的嗓音说道:“大人恕罪,草民罪该万死,竟然妄图糊弄您。” 王七麟毫不客气的说道:“别废话了,直接说正事吧,你以前做了什么亏心事,以至于惹鬼上门?” 前后有包大、武新知等人来找他问过此事,他却始终闭口不言。 直到昨天死了儿子都不选择报官,甚至听天监要来上门帮忙了他还装病欺瞒,由这些事来看常营过去犯下的事应该很严重。 看到父亲起身,常旺冲上去跪下叫道:“爹,武员外和听天监的官老爷都来了,咱家碰上什么事您与他们说实话吧,您一生正直善良,我从小到大就没记得您做过什么亏心事,我也不信您做过亏心事!” 常营流着泪说道:“大旺你起来,前几天是爹糊涂,爹一心想自己揽住这事,没想到把你弟弟害死了。爹不能再糊涂下去,不能再害了你们一家子,现在我就把事原原本本说出来。” 他抹了把眼泪看向王七麟,将一段往事娓娓道来:“大人,这事得从十一年前说起了,那也是一个冬天,也是一场大雪之后的事……” 我叫常营,祖居幽州,家里连续三代都是刽子手,我在来到平阳府之前也是一名刽子手。 刽子手这个活不好听,可确实是个好活,因为它吃的是官家饭,不管灾年荒月都能吃一碗稳定踏实的饱饭。 而且,少有人知,刽子手还是个能赚外快的活。 大家伙都知道,我们刽子手负责给人砍头。 可大家伙不知道,这砍头是有窍门的,费点心一刀能砍下头来,不上心可以十刀八刀都砍不掉人的脑袋。 对于死刑犯来说,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们所求的就是死的痛快、死的没有痛苦。 这样一些死刑犯家属就会在亲人临刑前偷偷来找我们刽子手,有钱的给我们塞俩钱,没钱的给我们塞点粮食酒肉,总之他们就一个要求,让我们费点心快点送他们亲人上路,免得亲人遭罪。 其实人临死前怨气很大,我们刽子手不敢无缘无故的拖延时辰折腾犯人,能一刀斩首都要一刀斩首。 只是有些人犯下的事太恶,天道都看不下去,那时候我们刽子手下刀总是下不准,会让人在临死前遭遇许多苦楚。 这事不是我狡辩,我就遇到过这么一茬子事,那次我要斩一个人贩子。这人贩子专门拐卖小闺女。 他为人就很恶,每次拐到小闺女都要自己先糟蹋一通,然后逼着小闺女做暗娼给他赚钱,等到染了花柳病再卖去山野里给娶不上媳妇的穷汉子。 这种小闺女嫁出去用不了几天就会被活活打死,因为这些穷汉子好不容易攒几个钱想买个媳妇传宗接代,却发现买来的媳妇不但不能生孩子,还传染给自己花柳病,你说他们能给小媳妇一个好吗? 这个人贩子被判了磔刑,由我来给他砍头。当时他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然后我瞄准他脖子下刀。 可是第一刀下去竟然劈在他肩膀上,给他劈掉了半片膀子!我又来第二刀,这一次我特意瞄着他脖子下得刀,结果呢?这人疼的抽搐,我一刀上去又劈在他另一侧膀子上了! 连续两刀没劈死人,反而劈掉两条手臂,这事有点邪门了,于是我喝了酒冲他说让他别动弹,越动弹越遭罪。 这次我瞄准了下刀,他没动弹,可我一刀上去竟然劈掉了他半个脑壳! 脑浆子当时都冒出来了,他却没有死! 我接着下刀,这次是把人给摁在了个木架子上,我贴着木架子下刀就能断他脑袋。 你们猜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我这一刀正中他脖子,可是刀刃刚才砍他脑壳竟然垭口了! 最后,我足足砍了九刀才砍掉了这人的脑袋。 我为什么要说这件事呢?因为这事很重要,我当时砍的这是个大恶人,上头官老爷非常愤恨他的行径,所以他误会我是故意折磨他九刀才送他上路,官老爷说我技术好,砍头刀能砍人九刀都不死,这是大本事。 就这样,我糊里糊涂的做了我们城里刽子手的统领,竟然升成了一个小官。 我做了这小官后权力就大了一些,然后十一年前的冬天,有个大人物找上门来给我十个金铢的巨资,想让我在后头一次行刑中网开一面,给他一个堂弟留条活路。 怎么留一条活路呢? 他会提前给我一个脑袋让我藏在身上,到时候我给他堂弟砍头的时候就贴他亲戚膀子劈下,这样血也有了、头也有了,人到时候栽倒在地,他再买通拖尸的衙役,这事就完活了。 天老爷明鉴、听天监大老爷明鉴,我没干过这活,我也不想干。 钱财虽然动人心,但这是要命钱呀,我不敢拿。 但我得罪不起来找我的大人物,而且他还帮过我,救过我的命,于是犹豫之后我决定接下这狸猫换太子的活! 可是! 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行刑前一天下了一场大雪,那雪比不上这两天的雪也差不离,充当刑场的乱葬岗一片洁白,本来那里地上应该长满枯草的,人头扔进杂草里、血喷进杂草堆里,这样可以掩饰一下。 乱糟糟的枯草被平整的雪地给埋了起来,这下子我没辙了,我还怎么去掩饰呢? 监刑官又不瞎,雪地里砍掉一个人的脑袋跟在他肩膀上砍一刀扔掉个脑袋能一样吗?脑袋砍掉喷出去的血至少有三尺长,这能瞒住吗? 更糟糕的是,那天还换了个监刑官! 哦,看到大人们的官服我想起来了,当时换来的监刑官就是您的同僚,他也穿了一件这样的黑袍子。 无奈之下,我只好临时改了主意,换了一把快刀,给那人来了个痛快。 当时为了掩饰这个事,那大人物把他的堂弟行刑地给选在乱葬岗的一处山沟沟旁,他让我挥刀后扔出人头然后把他堂弟一脚踹下山沟沟里,这样监刑官一般不会亲自下去查看情况。 我一刀砍下了那人的头,那人一头栽进了山沟沟里,然后听天监的监刑官过来瞅了一眼,点点头夸我手艺好就走了。 事情发生我很害怕,也满怀歉意,就带上那十个金铢想给大人物送回去。结果大人物不在家,去了他那堂弟也就是死刑犯家里。 我心里惴惴不安,猜测大人物知道结果后去安慰他的家里人了,于是一路打听去了他的堂弟家,想把钱还给他。 结果把我吓得差点尿裤子的事发生了:明明被我砍了头的死刑犯却安然无恙出现在家里! 他见了我就磕头,领着妻子儿子跪谢我的饶命之恩。 但我哪里敢受这一拜?我惊恐的掏出钱来扔给他们并说出实情,那大人物脸色一沉说我胡扯,我拼命的想要证明自己的话,就把前前后后的事实实在在的说了出来。 一家人慌张了,大人物说我喝醉了瞎胡说,死刑犯让我滚蛋。 我大为惊恐,又把刑场的事仔细说了一遍,还说了监刑官去看过他尸首的事。 就这样,死刑犯哭了起来,流下血泪,他向我说、向我说: “兄弟,我没有得罪过你,你何必非得苦苦相逼?你为何三番两次说出我已经掉了脑袋这事呢?让我在不知不觉中度过残生不行吗?为何要逼死我?!” 说完之后,他的头便掉落下来! 血喷出来三尺远,一直喷到我跟前…… 我定睛看去! 他死不瞑目! 287.道种现世(求订阅啊) 常营懊悔的说道:“我哪里知道他们用了什么秘法来保住了这人的性命?说来也是,我该干的活干完了,人家既然能活着回答家里干我什么事?我何必非得多管闲事呢?” “后来我找城里的卦师给起了一卦,卦师说给我算出来的卦象他从未见过,同时得罪了人鬼,得罪人的事在于没有信用,得罪鬼的事就严重了,是连杀一人两次,害了他两命,所以害出一个冤鬼。” “果然,卦象应允。我回家后,我得罪的那大人物便来对付我,他找人拐走了我的小女儿,我妻子伤心之下害了急病很快就撒手人寰。” “于是我又去找卦师算卦,他让我来了平阳府,说平阳武氏性情刚正、手腕凌厉,那大人物所属的帮派虽然很厉害,却不敢轻易来平阳府。不过他只敢保我十年安然无恙,说十年之后我会遇上坎,果然、果然啊!” 说到这里,他已经老泪纵横。 徐大听后勃然大怒,道:“你惹的是什么大人物?他竟然如此大胆,不但敢以邪术给人接头,还能指使人拐走你家的女儿?” 常营流着泪说道:“他叫柏大江,与府城许多官老爷交往密切,他所属那个帮派很神秘,能量也很大,好像与拐子帮有关系。” “当初我不是斩杀了一个恶拐子九刀才要了他的命吗?此事传了出去,那恶拐子有同伙要找我报仇,是他给我平的事,也正是因为此事我欠了他的情。” 王七麟问道:“等等,那你做的亏心事是什么?” 常营说道:“就是追到人家里把人逼死这件事。” 王七麟被他的话给搞懵了:“这算什么亏心事?他本就是死刑犯,而且本来已经死掉了,你只是告诉他一个事实罢了。” 常营摇头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佛家也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来人家已经活下去了,可是最终却是我将他给逼死了。而且他死后媳妇席卷家产跑了,一双儿女也丢了,唉,我坏了一个家庭啊!” 王七麟无语了。 徐大代他问道:“就是因为这原因,所以你觉得你该死——等等,这次上门的是什么东西?你大弟子木百金只给我们说了一半,第四天那个鬼到来,它向你要了什么?” 常营脸色惨淡的说道:“它问我要一颗牛头!” 他又急忙补充道:“我给它烧了许多纸钱,我给它跪地赔礼,可是没有用,它就是找我要牛头。” 徐大问道:“那你给它了吗?” 常营绝望的摇头:“没有,我这铺子可不敢宰牛,所以没有牛肉牛下水,自然也没有牛头。然后第二天,我拍我小儿子的后脑勺,我没使劲,真没使劲!可他的头却掉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再次开始流泪:“报应,这是报应啊!可报应也应该报在我身上,我家小儿有什么罪孽呢?” 王七麟问道:“不管是不是报应,你怎么知道来的是个鬼?” 常营说道:“第三日他来买猪头,我与他进行撕扯,然后看到他帽子和毛巾下面没有脑袋!而且它浑身冰冷的吓人,这不是鬼是什么?” 一个弟子紧张的说道:“最重要的是它从雪地上走过,雪地上没有脚印!” 王七麟问道:“它昨天晚上又来过?” 几个弟子急忙一起点头。 “对,昨晚又来过,我们知道小弟是被它害死的,义愤填膺想与它拼了,可是、可是……” “可是最后还是害怕,它踏着雪到来,来了又问有没有牛头,我们看见它来的一路雪地上没有脚印,于是都害怕了。” “我们哥几个没出息,当时吓得没敢说话,它给钱我们也没接,没与它做买卖,然后它便走了。” 王七麟问道:“它还给钱?什么钱?” 木百金回忆了一下说道:“一枚金铢,他也给过我,可我觉得太古怪,没敢要这钱。” 徐大点点头说道:“算你小子机灵,死人钱你们不能碰,得让大爷这样不怕死的人来碰!” 王七麟又问常营道:“那你遇到这种事为什么不去我们听天监报案?甚至我们听天监来了你还藏着掖着,为什么?就因为你觉得这是报应,应当自己承受?” 常营摇头说道:“不,发现它是讨命鬼后我去买纸钱纸人和香烛给它祭奉,途中我遇到了一个卦师,那卦师给我算了一卦,说这件事不宜闹大更不能报官,只能夜夜给它焚香烧纸,平息它的怨气。” 王七麟皱眉:“这是什么道理?你碰到了骗子吧?” 常营说道:“不,大人,那卦师有真材实料,他就是当年救我一命那卦师的同门,他当面算出十一年前我遇上的事,绝对是高手。” 王七麟问道:“这两个卦师是什么门派的?” “他们都是麻衣相士。” 王七麟看向徐大,徐大冲他摇头,这是谢蛤蟆的活,他们俩干不了。 一行人眼巴巴的看着两人,就等着他们来救命了。 这事说来不是大事,王七麟直截了当的说道:“今晚你们安然歇息,本官来给你们看店,本官倒是要看看这是个什么鬼!” 武新知行礼说道:“王大人果然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啊,平阳府有大人坐镇,真是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天色大亮,王七麟先去找常营遇到那麻衣相士。 但大雪封城,城里没有生意,许多店铺闭门歇业,以往在街头巷尾摆摊算卦的相师们都不见了踪影。 王七麟在街头上转了一圈后问道:“徐爷,这案子你怎么看?” 徐大道:“我在七爷身边看。” 王七麟道:“你说常营小儿子怎么死的?他莫名其妙的掉了脑袋,这有点古怪了。” 徐大猜测道:“是鬼砍头吗?” 王七麟摇摇头道:“咱们回去看看,按照现在的信息来分析,那鬼来买头,它买到想要的头,就没有再烦扰常家人,可它没有买到的时候,第二天就来砍掉了一颗头。” “如果是这样,那它昨晚也没有买到牛头,今天应当还是会来砍掉人的头。赶紧回去,把常氏父子和他的弟子们给召集起来。” 一个白天并没有异常,不管常氏父子还是木百金等弟子都安然无恙。 王七麟晚上直接留在常氏家里吃饭,这一家的卤下水做的很地道,徐大吃猪大肠可吃美了。 一边吃他一边品鉴:“啧啧,七爷,这里的卤下水难怪生意好,果然是味道地道!” 王七麟看不下去他的吃相,问道:“常老板,你能不能弄点更地道的给我兄弟吃?” 常营纳闷问道:“这猪大肠还要怎么做的地道?” 王七麟说道:“猪肠脍啊,我兄弟最喜欢吃脍,这猪肠脍够味儿,我兄弟尤其喜欢,他格外喜欢嘬肠头……” “七爷我求你做个人吧。”徐大服气了,他一看常营起身急了,“你还真信这话?” 吃过晚饭,天色黑暗,常氏父子和几个弟子纷纷回到卧房,王七麟和徐大来看店。 长夜漫漫,皎洁的月光照在雪上,天是黑的,地是白的。 王七麟坐在一张椅子上,继续练九字真言。 好久没有得到新的真言了,他在心里感叹,改日要不要去找个寺庙随便弄几本佛经交给造化炉练一练?说不准还能炼出一个九字真言呢? 想到造化炉,他又想到了被造化炉炼制的乾闼婆香气和龙脑香。 说来古怪,当初他得到这两样东西后就放入怀里被造化炉给吸走了,可是却一直没有炼: 造化炉下明明有一条青色烈焰在灼灼燃烧,容纳了乾闼婆香气的龙脑香则在造化炉上飘荡,双方没有发生反应。 王七麟琢磨,难道他被那个黄鼠狼精给忽悠了?这东西实际上没有炼化价值? 他想了想觉得这个说不过去,谢蛤蟆帮他鉴定过,这龙脑香是真的,里面也确实封印有一缕乾闼婆香气。 然后他又想,或许是这一缕香气太过于神奇,青色烈焰炼制不了,还得需要黑色真火来炼? 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他腰上的天王轮回钟便是用黑色真火才炼成。 王七麟正在琢磨着,枕在他腿上酣睡的九六耳朵摇了摇猛的睁开眼睛看向门外。 “砰砰砰!” 敲门声响了起来。 徐大掐着一截猪肠头就跳了起来,他吃惊的问道:“吾草,七爷,现在不是刚入夜吗?怎么那鬼今晚提前来了?” 王七麟沉声道:“别怕,去开门!” 徐大昂然道:“开什么玩笑?大爷有什么好怕的?不用你出手,看大爷怎么办它!” 他将肠头塞进嘴里拿起狼牙棒,八喵看到后扭头张开嘴:“呕!” 王七麟说道:“你不用狼牙棒,你拉开门冲它喷一口气就行了。” 徐大翻了个白眼,他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深深的呼吸了一下,然后拉开大门厉喝道:“妖魔吃我一棒——啊!” 他的狼牙棒刚举起来,整个人被踹的倒飞了回来。 王七麟震惊的起身:这鬼实力好强!要知道徐大身上可是有金缕玉衣! 然后谢蛤蟆的身影出现,怒道:“无量天尊,徐爷你搞什么?怎么一开门就冲我下手?” 徐大愕然的爬起来问道:“道长?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寒风吹进来,很冷。 徐大打了个哆嗦,冲王七麟猛使眼色:“七爷,这未必是个真货啊!” 谢蛤蟆当然是真货。 他进来后关上门正要说话,接着皱起眉头抽了抽鼻子。 王七麟问道:“闻见阴气了?” 谢蛤蟆疑惑的摇头:“有股古怪的臭味。” 他抽动鼻子转了转,走到徐大近前又抽了抽鼻子然后满脸震惊:“无量天尊,徐爷你吃猪屎了?” 徐大冲他猛喷一口气。 谢蛤蟆一脸嫌弃的打开门。 王七麟问道:“道长你怎么忽然来了?” 谢蛤蟆说道:“先前我回了驿所想找你,然后马明告诉我说你来了这店里,于是我过来瞧瞧。” 王七麟将常家遇到的案子说给他听,谢蛤蟆听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有点意思,鬼接头、鬼砍头,这是刑天祭的秘术,现在江湖上还知晓这门秘术的人可不多了。” 他随口一句话却惊到了王七麟:“什么,刑天祭?你说这是刑天祭的秘术?” 谢蛤蟆道:“对,刑天祭这伙疯子想寻求断头不死、断肢不坏的秘术,于是凑在一起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不过他们也有几分能耐,从上古巫族法术中得到传承学会了一些秘术,鬼接头与鬼砍头就是其中之二。” 王七麟缓缓点头。 武景湛曾经与他说过刑天祭的人来到了平阳府,他还答应过要帮忙一起对付这个邪门帮派。 现在,机会送上门来了。 徐大问道:“道长,你前两天怎么突然失踪了?” 谢蛤蟆长叹道:“无量天尊,徐爷你今晚能不能别说话?老道士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奇人,可是能口喷猪粪味的人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是练了什么邪术?” 徐大气炸了,他阴沉着脸去抓了一把大蒜吃了起来。 王七麟好心提醒他道:“大蒜味道压不住猪大肠的味道。” 徐大恶狠狠的说道:“谁要压住这股味道了?老子要用大蒜味来配合猪肠味,调和出一股新味道来伺候一下你们。” 王七麟脸色都变了,他对谢蛤蟆说道:“你去追噎书了,是吧?那你有没有学到噎书把人变成羊的道术?如果你学到了,麻烦你把徐爷变成一头猪,这样的徐爷我不想要了。”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老道士倒是希望自己是去追噎书了,其实非也,我是去调查毕月乌的事了。” 王七麟纳闷:“毕月乌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谢蛤蟆脸色顿时肃然,道:“毕月乌临死前曾经说过一段话——” “虚化神,神化气,气化血,血化形,形化婴,婴化童,童化少,少化壮,壮化老,老化死。死复化为虚!” 王七麟点头:“我记得,这段话说的就是他所修的功法吧?从虚到死、由死转虚,生命轮回。” 谢蛤蟆道:“不错,你听到他说了,现在他的身躯是这一世,他的前世是烂陀寺的大如意僧圆觉,可大如意僧坐化已经有几十年时间,而他这一世的身躯是今年才从多闻寺圆觉体内化生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问道:“难道不是大如意僧坐化后出现了多闻寺圆觉,多闻寺圆觉体内又出来了的毕月乌?” 谢蛤蟆摇头说道:“不,多闻寺圆觉与大如意僧圆觉没有关系,他们之所以都叫圆觉其实是个巧合,也有可能是他知道大如意僧的存在,特意取了这么个法号,但这不是重点。” “简单来说,大如意僧圆觉修习了我道门的一门神通,他死后化作了一枚种子,这枚种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会藏在了永红火店铺中。多闻寺圆觉与前朝余孽相遇,前朝余孽杀光了多闻寺和尚唯独留下他来可不是巧合,他们认错人了,将多闻寺圆觉当成了转世的大如意僧圆觉。” “应当是他们告诉了多闻寺圆觉关于永红火店铺中藏有一枚修为种子的事,所以圆觉后来悄悄买下了永红火,并找到了这枚种子。” “他以身躯为土壤种下了这枚种子,还以为自己能获得大如意僧圆觉的神通,结果是给人做了嫁衣裳,种子在他体内生长,成为了毕月乌!” 王七麟听的一愣一愣:“还有这样的种子?等等,你说的这个种子,会不会是一枚受精卵?” 谢蛤蟆茫然问道:“受什么卵?” 王七麟摆摆手道:“算了,你继续说。” 谢蛤蟆说道:“好,那我说回毕月乌当时所说的那句法诀,他所念出来的法诀只是开头一句,详细来说第一段应当是这样——” “虚化神,神化气,气化血,血化形,形化婴,婴化童,童化少,少化壮,壮化老,老化死。死复化为虚,虚复化为神,神复化为气,气复化为物。化化不间,由环之无穷。夫万物非欲生,不得不生;万物非欲死,不得不死。达此理者虚而乳之,神可以不化,形可以不生!” 王七麟问道:“这是什么?” 谢蛤蟆先闭上眼睛感知四周,然后他睁开眼睛凝重的说道:“此乃我道家的道种心诀!” 徐大震惊的倒吸一口凉气:“吾草,道种?” 他这口气可是绵延悠长,酣睡中的九六使劲抽了抽鼻子很激动的爬了起来。 八喵吓得赶紧搂住它小脑瓜把它给摁回地上。 徐大提到的这个词太紧要,谢蛤蟆没有捂鼻子,他很郑重的点头说道:“不错,道种,我道家的道种露面了!” 王七麟问道:“这道种又是什么?” 谢蛤蟆沉声道:“道家至宝!具体是什么老道士也不知道,知道的人都已经飞升为仙了。” “这么叼?但毕月乌一个和尚,怎么会有道家至宝?” 谢蛤蟆说道:“这点我还没有查出来,但从他留下的那首佛偈中就蕴含此意。” “此生大如意,来生莲上星;如意贡王庭,世世老子尊!” 王七麟反应过来:“世世老子尊!这话里的老子不是‘自己’的狂妄称呼,而是指的老子聃,也就是你们道家总瓢把子李耳!” 谢蛤蟆点头。 “那你找到道种了吗?”徐大关心的问道。 谢蛤蟆苦笑,说道:“无量天尊,道种此物可不是真的一枚种子,老道士甚至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东西,所以追查了几天却并没有什么收获,最终只能先行回来。” 徐大猜测道:“你们说,当时大殿里那么多人,这道种会不会让谁给得到了?” 王七麟赶紧闭眼查看造化炉。 好的。 没有失望。 道种不在自己手里。 他们围绕道种讨论起来,然后不知不觉到了午夜。 “咚!——咚!咚!” “咚!——咚!咚!” “子时已到,三更天喽!” “雪大天冷,小心保暖!” “燃木烧柴,小心火灾!” 听到打更人的声音,三人纷纷看向门口。 午夜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地上有皑皑白雪,雪层反光,地面还算亮堂。 这种光亮与白天的光亮完全不一样,凄冷,孤寂,沉默,惨淡。 雪地上是一座座房屋、一棵棵树木,屋顶上也有积雪,也有凄冷与孤寂,沉默与惨淡。 随着打更人声音远去,整条街道再没有了声音,天气太冷,野猫野狗不会出窝,野鸟不会离巢。 此时的天枢镇与白天时候完全是两个环境,四处房屋静悄悄的矗立在冰冷的大地上,打眼从门口往外看,四处死气沉沉。 王七麟看了一阵没有看到什么便关上门回屋,几乎就在门板刚关上的时候,敲门声响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 三长两短。 夜冷鬼敲门。 288.佛祖请笑纳(请来起点订阅) 徐大摸了摸自己的狼牙棒,脸上横肉扭曲露出一丝狞笑:“这次开门的不会是自己人了吧?” 王七麟端正坐姿准备开堂,他低头看了看九六和八喵还搂在一起睡的正酣,便用脚挑了挑它们的脑门道:“嘿,别睡了,干正事了。” 九六睁开迷糊的眼睛打了个小哈欠,被吵醒后它很不开心,将脑袋往八喵怀里钻了钻,嘴里哼唧哼唧的轻轻叫着。 八喵用胖爪揉了揉它的脑袋瓜,站起来带着它去了旁边一处角落继续睡。 王七麟伸了伸脚,这次够不着了。 徐大去推开了门,门板后面有一处阴影,此时有人站在里面。 就像木百金说的那样,这人穿着一件大棉袄,双手收在衣袖中,脑袋上戴了个皮帽子、脸上还围了个毛巾,门一开他就说道: “店家,有牛头吗?我要买个牛头。” 王七麟问道:“你是什么鬼?为什么要来这里?你心里有什么冤屈、此行有什么目的,速速说给本官听!” 这人没有回答,还是问道:“店家,你们这里有牛头吗?我要牛头,价钱好说。” 徐大凑上去说道:“牛头没有,鸡头有一个,你要不要找鸡头了?” 这人沉默了一下,继续说:“我不要鸡头了,鸡头太小不合适,我要牛头。” 徐大问道:“那你要不要牛屎?” 这人说道:“我要牛头。” 徐大笑了起来,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这什么鬼啊?怎么傻逼兮兮的?过来一起与他玩玩,这玩意儿比黑豆好玩啊。” 他转过头来又说道:“你要牛头啊?那你要金牛头还是银牛头?” “什么?”鬼愣了愣。 徐大解释道:“你得跟我说清楚你要什么牛头,否则我不知道该卖给你哪个牛头,对不对?” 鬼说道:“对,我要肉牛头。” 徐大说道:“你要肉牛头?那你要母牛的头还是公牛的头啊?” 鬼说道:“我要公牛头。” 徐大说道:“你要公牛头啊?那你要白毛公牛头还是黑毛公牛头?” 这鬼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到底是不是个人?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徐大说道:“那你是不是上门来买牛头的?你上门来做生意,肯定得说明你具体要什么,你不说明白我怎么卖给你?” 这鬼不耐烦的说道:“我要牛头,你若有牛头随便给我一个就是!少你娘的废话!” 王七麟看得感觉有趣,凑上去也逗起这鬼:“嘿,它急了、它急了。” 徐大说道:“我说兄弟你过来买东西着什么急?你要买牛头,随便一个就行吗?” 这鬼说道:“对,随便一个牛头都行。” 徐大回去提出来一个猪头给他:“喏,给你一个牛头。” 这鬼说道:“这不是牛头,这是猪头。” 徐大说道:“在俺们平阳府这玩意儿就叫牛头!你要买的不是这个牛头吗?那是什么样的牛头啊?你给俺们描述描述,要不然俺们不懂啊。” 这鬼懵了。 它沉默的站在屋外阴影中,寒风吹得它棉衣摇摆,它看上去分外无助。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笑道:“这什么鬼啊?好像没什么本事,真是丢鬼的脸。” 谢蛤蟆说道:“有些鬼就是这样,被人一口阳气就能喷走。但徐爷跟他对喷了这么久,以徐爷一口猪肠气和大蒜味竟然没有喷走它,说明它有修为且修为不差。” 门口的鬼沉默了一阵,说道:“店家,我很可怜的,我的头不见了,我在找我的头,你能不能卖给我一个牛头?我给你钱。” 说着它抬起手臂伸出手,手中是一枚金铢! 徐大惊奇,伸手将金铢给接了过来。 谢蛤蟆一看急眼了,他厉声道:“无量天尊!你手怎么这么快呢?” 鬼说道:“我给你钱,你给我牛头,牛头呢?” 徐大没理它,回头心虚的问道:“道长,咋了,这钱有问题?” 谢蛤蟆剜了他一眼:“这是买命钱!你说有没有问题?这钱沾因果,你竟然敢碰它?真不知道该说你胆大无畏还是说你傻人傻大胆!” 鬼说道:“我给你钱了,店家,牛头呢?给我牛头。” 王七麟问道:“现在怎么办?” 刚才他们都大意了。 谢蛤蟆沉声道:“当务之急必须得给它找一个牛头,否则事情涉及到因果就不好办了。” 徐大拎着卤猪头还想瞎扯,鬼阴嗖嗖的笑道:“你拿了我的钱,就得给我东西,你得给我真牛头,你心里也认为它是牛头的东西。” 王七麟立马回屋,柜台上有记账用的笔墨纸砚,他赶紧研墨在一张草纸上画了个牛头。 为了证明这牛头的真实性,他还在旁边写了仨字:真牛头。 他将草纸递给鬼,这鬼拿到草纸再次懵了。 谢蛤蟆见此嘬了嘬牙花子,喃喃道:“无量天尊,最可怕的不是鬼神,而是人心!” 王七麟和颜悦色的说道:“你看,牛头已经给你了,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 这鬼勃然大怒,一挥手将草纸撕成碎片,它发出凄厉的叫声:“你们欺人太甚……” “那你是人吗?”王七麟一步迎上去,声音更严厉。 这鬼冲他伸出手,见此徐大抢先一棒子夯了上去:“日你粮,吃大爷一棒!” 狼牙棒呼啸,这鬼急忙后退躲避,徐大追上去挥舞狼牙棒跟他干了起来。 地上积雪被一人一鬼带的飞溅起来,漫天冰雪随夜风而呼啸,雪影绵绵,狂风阵阵。 你来我往,菜鸡互啄! 王七麟站在门口看的震惊,这是什么鬼?竟然让徐大给压着打! 谢蛤蟆站在他身边,脸上同样带着惊骇之色:“这也行?” 今晚他是真开眼界了! 只看场面很过瘾,狂风嘶吼、飞雪冲霄,一条壮汉手持狼牙棒在雪雾中闪躲挪移,时不时一记横扫千军、偶尔来一个泰山压顶、突然还有猴子偷桃…… 最终一声巨响,狼牙棒腾空而下砸在鬼身上将它砸成一片虚无。 造化炉甚至都没有冒出来! 徐大面色凝重的凝视夜色,他缓缓收起狼牙棒,腰背笔直、渊渟岳峙。 王七麟低声道:“此处应有掌声!” 他带头鼓掌,谢蛤蟆跟着鼓掌。 徐大拖着狼牙棒走出来,沉声说道:“这一战,痛快!” 王七麟能说什么? 他只能加大鼓掌的力气。 在他有史以来的记忆中,徐爷除了当初在乡路上抓买命鬼曾经霸气过一把,然后就是今晚了。 其他时候他都是一上场就被摁着打。 王七麟一边鼓掌一边问道:“徐爷,刚才你与那鬼动手有没有什么发现?” 徐大说道:“对不住了,七爷,刚才大爷的心神完全沉浸在激斗中,没有闲暇去关注其他的。话说你们两个在旁边观战,难道没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 “败家玩意儿,光看热闹呢?”徐大不悦的说道。 谢蛤蟆瞪眼,这是装上瘾了? 王七麟暗地里踢了他一脚,陪笑道:“这不是难得见一次这么激烈的大战吗?” 徐爷好不容易装逼一回,他们怎么能不配合一番? 谢蛤蟆无奈的说道:“无量天尊,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老道士以为自己闯荡江湖几十年,见过的大场面已经够多了,今晚才知道,这人的眼界不能故步自封——呕!” 徐大纳闷道:“咋了,大爷嘴里还有味?” 谢蛤蟆摆手道:“不是,是老道士有个毛病,昧着良心说话会恶心,呕。” 徐大生气,王七麟拉走他说道:“徐爷来来来,讲讲你刚才作战的心得。” 徐大努力压制装逼成功的喜悦之情,可眯起的眼睛和挑起的嘴角出卖了他的真情绪。 等他装逼的差不多了,谢蛤蟆说道:“咱们得想个办法保住徐爷的命,否则今晚就是徐爷能装的最后一次逼了。” 徐大问道:“什么意思?” 谢蛤蟆说道:“你有没有发现这个鬼好像实力很差劲?” 徐大还想装逼,谢蛤蟆不耐:“事情牵扯你小命,你最好认真点。” “行吧,它确实不太强。”徐大悻悻的说道。 谢蛤蟆说道:“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这是个新死的鬼,并不是十一年前常营砍头的那鬼,那鬼用了刑天祭鬼接头的异术,在被常营揭破身份后便彻底魂飞魄散了,它不可能再出来报仇。” 王七麟道:“这鬼与常营没关系,它的到来是偶然?” 谢蛤蟆摇摇头说道:“无量天尊,恰恰相反,这鬼与常营有密切关联,有人要害他。昨天他二子莫名其妙的掉了脑袋我以为是鬼砍头,先前我还在疑惑,没想通是什么原因,现在知道了,他花了鬼留下的买命钱。” 王七麟诧异:“就是那一枚金铢?这钱不能花?” 谢蛤蟆说道:“对,这鬼是被人御使的,它本身不厉害,是它送出来的这买命钱很厉害!” “这买命钱沾因果,若有人收下了鬼给出的买命钱,就得帮鬼做事,若是做不到,你的运势会一路走低,命途越来越差,这就是因果轮转!” 徐大惊呆了:“吾草、草了,这钱有这么可怕?” 谢蛤蟆冷笑一声:“更可怕的地方在于,买命钱不能花掉,一旦买命钱换了主人,那命也就换了主人。常营的二子一定是花了买命钱,所以才会死。” 王七麟想到白天时候的话,说道:“不错,常营二子前一天夜里去了青楼,因为这事常营想教训他,结果在他脑后拍了一巴掌他的脑袋便掉落了。” 徐大狐疑的说道:“可是他怎么会花了买命钱?他没有碰到过这鬼,他拿不到买命钱。”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头:“买命钱是被常营的大弟子木百金接走的,然后放入了钱箱里。假如常营二子在钱箱拿到买命钱并花掉了,那要应劫的应当是木百金吧?” 谢蛤蟆冷笑一声:“对,你分析的一点没错。” 徐大问道:“那为什么死的是常营二子?难道这买命钱还有其他说道?” 王七麟摇头道:“很简单,常营这大弟子木百金说谎了。” 谢蛤蟆沉吟道:“倒也未必,买命钱没有跳出三界、没有离开五行,所以它的运行依然有道可循……” 徐大不耐烦的说道:“用得着这么麻烦吗?这鬼已经被大爷打死了,即使还留有买命钱又如何?它不能再回来了吧?” “回来了也不怕,”他又补充一句,“就这身手大爷能打死它一次,就能再打死它一百零八次!” “德性!”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买命钱和这鬼不是一条路的,这鬼只是个工具,它被人操纵把买命钱送来,真正厉害的是这买命钱。” 王七麟懊恼道:“徐爷你的手太快了,我天天练大手印也没有你这手速啊。” 徐大心虚的说道:“七爷咱这时候了还要说骚话吗?” 王七麟愕然:“我、我说什么骚话了?我说的是认真的!你看你,这鬼一拿出金币你就快手抢走,这鬼一动手你就快手把它给夯死了,否则这鬼没被你弄死,咱给它弄个牛头不就得了?” 谢蛤蟆说道:“七爷你把事情想的简单了,买命钱若是这么好破解,刚才老道士自然会拦住徐爷,不会让他将鬼打死。” 王七麟问道:“给了它东西都不行?那对普通人来说,这买命钱一旦送出岂不是个死局?” 谢蛤蟆说道:“不,不是死局,你刚才说的话是对的,鬼送出买命钱,人将它要的东西交给它,生意做成,因果终结。” “可是,”他话锋一转,“刚才那鬼只是个传信送钱的罢了,买命钱的真正主人不是它,所以咱们把牛头给它也无用,咱们得给买命钱背后的真主子才行。” 王七麟恍然。 他叹了口气道:“这样咱们倒是有事干了,得去找买命钱背后的真主子了。” 谢蛤蟆说道:“把买命钱给我吧,由我来接下这桩因果。” 王七麟诧异道:“呃,什么意思?刚才不是徐爷拿了这钱,然后接了这因果吗?” 谢蛤蟆说道:“不,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这买命钱不出三界、身处五行,它的运作有道可循。” “徐爷拿了钱,可他不是店里的老板,也没有答应要卖出牛头,所以这买命钱的因还没有种在他身上。应当是只有等到天亮后,买命钱依然在他身上,买命钱才会与他产生关联。” 王七麟明白了:“等于是这钱现在还没有认主?” 谢蛤蟆翻了下白眼,道:“神它娘的认主,不过差不多的意思吧。” 王七麟说道:“那把钱给我吧,我来替他应这因果,徐爷一向倒霉,我倒是运气素来不错。” 他抱着侥幸心理,这买命钱说不准会被造化炉给炼成个什么法宝。 听着两人交谈,徐大眼珠子咕噜咕噜的转,不知道在想什么歪主意。 王七麟太了解他了,见此立马警告道:“你可别作死啊。” 徐大说道:“七爷我不作死,我只是想到一回事。就是天亮之前,这买命钱给了谁,谁就要应因果,是吗?” 谢蛤蟆警告他道:“别想着害人,须知这是因果劫,你今日用它种下恶因,那日后会有更大恶果等你,这也是买命钱最阴毒之处,越是把它流通起来,它越是可以害更多的人!” 徐大说道:“我不把它送给别人,我把这钱送进寺庙或者道观去献给佛祖道祖呢?” 他继续分析:“你们看,佛祖道祖大慈大悲、普度世人,那我即使对他们种下恶因,他们也会原谅我,否则他们就不是大慈大悲,对不对?” “既然如此,那我把这买命钱捐给他们吧,这也算是捐香火钱了,对不对?还是一桩功德呢。” 王七麟傻了。 还可以这么操作吗? 谢蛤蟆沉默了。 自己闯荡江湖多年,自诩经验丰富、眼界开阔,可这徐大总能一次次的让他大开眼界…… 王七麟问他道:“道长,徐爷这操作?”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去寺庙送给佛祖吧,别给我们道祖。” 听到这话王七麟愕然:“这真行吗?” 谢蛤蟆迟疑道:“道理上是可行的……” 徐大挥手道:“那就赶紧出发!咱时间挺紧的,这大雪不好走啊,咱要在天亮前赶到烂陀寺还挺费劲呢。” 三人紧急上路,还好冬季天亮的晚,他们在日出前赶到烂陀寺,推开大门进去直奔大殿功德箱。 寺庙里有衙役看守,见他们翻墙杀进来就去找功德箱还以为是有小贼进来偷钱,赶紧点起火把吆喝着出来堵他们。 王七麟出去喝道:“是听天监在办事。” 看守寺庙的班头举着火把上来一看,确认了他身份后赶紧下跪请罪。 王七麟扶起他说道:“大人何罪之有?你是恪尽职守罢了,请你放心,我们是来捐香火钱的,与案子没有关系,你让弟兄们回去继续歇着吧。” 班头探头往大殿一看,看到徐大和一只猫正跪在佛祖跟前磕头,并将一枚金铢放入功德箱内。 见此他惊呆了:这位大人对佛祖如此虔诚吗?还有那个对着佛祖磕头的黑猫怎么回事? 徐大放好金铢出来,王七麟回头仔细看了看佛祖的金身。 他记得上次来捉拿刘博的时候,佛祖是慈眉善目、面含笑意的,现在好像有点生气了? 王七麟赶紧双手合十拜了拜,并在心里说道:佛祖啊,有啥事你找徐大,你认准他,他叫徐大,别找我啊。 在心里说完这句话他抬起头,然后目光恰好与徐大撞在一起。 他心里有鬼赶紧扭头。 然后他发现,徐大怎么扭头比他还快? 谢蛤蟆在直勾勾的打量徐大,徐大问道:“道长你看啥?大爷身上还是哪里不对劲?” 谢蛤蟆揉搓着心口说道:“不是,老道士第一次看到有人沾佛祖的便宜,所以忍不住想多看两眼。活了这么久,这活少见。” 拿阴间的买命钱捐给佛当香火钱,这操作他真没见过。 289.买命钱之威(求订阅啦亲们) 供奉了买命钱这枚阴钱,三人往后走,王七麟肩膀上坐着八喵,徐大怀里抱着九六。 九六躺在他怀里,四爪朝上,小狗脸子贴着他大胸脯子。 所以,谁还不是个小公主了? 这场雪太大了,寺庙周围的农田和菜园被盖了起来。 朝阳初升,目之所至,白雪皑皑。 一座白色世界出现在朝阳光辉下。 昨晚的平阳府也是一座白色世界,可是静谧、沉默、死寂,它的白是惨白。 现在他们眼前的白色世界可不一样了。 橘子色的阳光遍洒雪地,一些兔子、老鼠、野狐狸时不时在雪地里冒个头。 树上有飞鸟出现,树枝抖动,有雪飒飒落下。 他们看到整个大地都是白色的,索性踏雪而行,随便找了条近路往回走。 王七麟想吓唬徐大,道:“徐爷,你知道雪魅的故事吗?” 徐大关心的问道:“雪魅?它有多魅?是不是皮肤特别白?肌肤特别软?” 王七麟摇摇头,没话说。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雪魅没什么稀奇的,冻死鬼也常见,你们俩知道雪弥勒吗?” 徐大和王七麟摇头。 谢蛤蟆沉声道:“那老道今天给你们讲一个雪弥勒的故事,这事发生在许多年前,那时候老道士我还只是个小道士,刚出师门……” 说话之中,他逐渐低下了头,声音也逐渐减轻,徐大和王七麟下意识去靠近他。 八喵全神贯注的侧耳听。 它要好好学习,做一个厉害的喵! “老道士记得清清楚楚,那是腊月里的一天,我得知兰陵一带出现了只无恶不作的阳止虚耗,你们可知道什么是阳止虚耗?” 王七麟和徐大摇摇头。 八喵也跟着摇摇头。 九六迷惑的歪歪头,见大家伙都在摇头那它也只好跟着摇头。 “啊!”谢蛤蟆猛的抬头嚎叫,脸色惨白、胡须惨白,一张脸没了五官,就是雪白惨淡那么一大片。 王七麟和徐大本来都在仔细听他传授江湖经验,当他提问的时候,两人就仔细去思考。 这样他们被套路了,谢蛤蟆忽然弄出这么一张鬼脸发出一声鬼号,把他们俩吓了一哆嗦。 八喵更惨,它为了听清谢蛤蟆的话格外聚精会神,这样被吓得从王七麟肩膀上飞了起来:“妈嗷!” 惨的是它落地,地上雪太厚了,它一落地只剩下俩耳朵在雪面上冒出。 冰凉的雪花落在它耳朵上,它下意识的抖了抖小耳朵,胖脸上表情很生气。 王七麟将它拽出来,它又觉得丢脸,便努力往雪地下钻,死活不肯出来。 但八喵不是最惨的,徐大比它还惨。 九六也吓到了,可它被徐大抱在怀里呢,于是它便拼命挣扎,期间一脑壳撞到了徐大的下巴…… 众所周知,狗头的坚硬堪比龟壳。 徐大当场歪了嘴,他想骂娘,可啊啊呜呜的叫了几声才意识到自己下巴被撞掉了。 谢蛤蟆哈哈大笑,他帮徐大装上了下巴。 徐大立马破口大骂:“日您家道祖!道长这大太阳底下你咋不干点阳间的事?” “闭嘴!”谢蛤蟆说道,“你这事不能怪老道,是你自己倒霉!” 王七麟问道:“阴钱这么快就起效了?” 谢蛤蟆点头:“然也,天亮即起效。” 徐大不敢骂娘了,他心虚的问道:“不会吧?” 谢蛤蟆认真的说道:“你最好希望这是你触碰过阴钱导致自己倒霉,否则,嘿嘿!” “否则怎么了?” “否则你的倒霉可能是得罪了佛祖,若是得罪佛祖,那后果就严重了。” 徐大吞了口唾沫,跪下朝着西方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王七麟见此对八喵说道:“喵你快出来看,你大爷在磕头呢,他在冲什么磕头呀?” 八喵立马从雪层下钻了出来,它眨眨眼睛赶紧也跪下了。 这事它不甘人后。 闹腾一场他们重新上路,王七麟问道:“道长你认真说,虚耗到底是什么?不会是你杜撰出来哄我们玩的东西吧?” 谢蛤蟆笑道:“当然不是,这虚耗是一种能给人招来祸害的恶鬼……” 徐大忽然指向侧前方一些树木说道:“七爷、道长,你们看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嘿,跑了!” 王七麟顺着他手臂指向看去,只看到一棵小树在轻轻摇晃,此外什么也没有看到。 谢蛤蟆好笑的说道:“你看到个屁,你想糊弄老道士来报仇,是吧?” 徐大急了,道:“不是,天地良心,我刚才看到一个邪祟,你们没看到吗?” 王七麟也不信他的话。 徐大着急了:“那东西很怪,它穿着一身白色大袍服,站在雪地的树下确实难以注意到,可大爷真看到了!是不是我现在倒霉,所以会遇到邪祟?” 谢蛤蟆沉吟道:“这有可能,你看到的是什么?” 徐大摇头:“我不知道,它长得很古怪,鼻子又大又扁像个牛鼻子,腰上挂着个红鞋子……” “有没有别着个死耗子?”王七麟关心的问。 徐大推了他一把生气的说道:“真的,七爷,它腰上挂一个红鞋子,还插着一把扇子,是个什么精怪吗?” 听他说完,谢蛤蟆的脸色凝重起来:“无量天尊,不是吧?” 王七麟问道:“不是什么?” 谢蛤蟆道:“他看到的就是个阳止虚耗啊!” “虚耗是能害人的鬼,它名气很大,开元年间大唐玄宗皇帝在骊山染上了疟疾,白日发梦、梦见一个鬼,这个鬼缠上了他,导致他精力不济、身体每况愈下!” 徐大问道:“别什么事都往鬼神身上扯,皇帝陛下有天地正气和龙气庇佑,哪那么容易被鬼缠上?所以他精力不济,是被骊山的姑娘给缠住了吧?” 王七麟白了他一眼道:“别乱说,我也知道这故事,后来是钟馗现身吃掉了这鬼对吗?它就是虚耗?” 谢蛤蟆说道:“它是个普通的虚耗,虚耗有十二,每个月都有个独特的虚耗,冬季最常见的就是阳止虚耗,它出现于十月,这个月又叫阳止,所以它才……” “徐爷你怎么了?”王七麟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徐大眼神直勾勾的看向林子,扔掉九六面无表情的向林子走去,嘴里喃喃的说道:“冬日森寒,森寒,森寒,好,我去,我去,我这就过去……” 王七麟要去拉住他,谢蛤蟆脸色一变:“别动,他被阳止虚耗给迷住了!” 他看看朝阳方向,表情沉重起来:“朝阳初升,阳气蒸腾,这虚耗竟然能出来迷惑人心,看来修为很高啊。” 王七麟着急的说道:“走啊,快跟上去看看!” 徐大双臂不动、双腿僵直,他茫然的走向树林,直奔一颗粗大的柳树而去。 谢蛤蟆和王七麟一左一右追随在后。 徐大走过柳树,谢蛤蟆正好走到柳树下,这时候徐大猛的转身、王七麟撒腿就跑。 谢蛤蟆跑的更快。 身影一晃,整个人窜了出去。 徐大一脚踢在树上,柳树刷拉拉摇晃,积雪簌簌落下。 但王七麟和谢蛤蟆都跑了,反而徐大跑慢了还是被积雪给洒了一身。 谢蛤蟆抚须长笑:“无量天尊,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想偷袭老道士我?呵!你当老道士的江湖是白混的吗?” 王七麟闷闷不乐,道:“你怎么看出这是陷阱的?” 谢蛤蟆不屑的说道:“这也叫陷阱?处处都是破绽!第一,虚耗不会迷人心神。” “第二,阳止虚耗若是出现,老道士还能毫无观感?即使老道士没有发现那天狗不可能毫无发现,虚耗现身它早叫起来了!” “第三,即使真出现了个鬼迷住了徐爷,你肯定着急的施展九字真言来给他定神而不是跟着过去。”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刚才你俩使眼色的时候,老道士就注意到啦!” 王七麟郁闷。 他扭头看向小树林想找徐大,但看了一圈后诧异的说道:“咦,徐爷怎么没有声音?吾草,徐爷?!” 徐大不见了。 一阵风吹过,一层雪飘起。 好像起了大雾。 小树林中歪歪扭扭的生长着几十棵树木,有槐树、有柳树、有梧桐树,树干扭曲、树枝凌乱。 秋季它们便掉光了树叶,所以虽然树木不少,可是小树林视野清晰简单,他们一眼看到了尽头。 没有徐大! 王七麟着急了,叫道:“徐爷?徐爷?” 谢蛤蟆不屑的笑道:“行了,七爷,别跟老道士装神弄鬼了,你们这点小手段糊弄不了老道士。” 王七麟说道:“道长我我真没有糊弄你!徐爷刚才给我使眼色,让我配合他,其实我们就是想用树上的雪淋你一头,现在的事我真不知情!” 谢蛤蟆看他一边喊叫一边往小树林跑,顿时知道这不是陷阱,他说道:“七爷你先别乱,徐爷肯定不是遇上诡事,否则八喵和九六——无量天尊!八喵和九六呢?” 王七麟回到先前八喵藏匿的雪地里一看,什么都没有。 他环首四顾。 唯有白雪皑皑,山峦沉默。 见此他慌张的叫道:“八喵?喵宝贝儿?九六?六啊,崽啊,你们去哪里了?” 旁边雪地里竖起一根黑色的小旗杆。 八喵的尾巴。 王七麟挖开雪才发现它打了个雪道钻到了这里。 九六的叫声在小树林里也响了起来,于是他带着八喵往树林里跑。 谢蛤蟆比他还快,跟滑雪一样在雪地里嗖嗖嗖就窜了过去。 九六在柳树后的雪地里蹦跳着叫唤,它必须蹦跳,否则它个子太小,柳树周边刚刚落了许多积雪,雪层尤其厚,能没到它脑门。 但九六跳的很小心,因为它旁边有个坑! 王七麟和谢蛤蟆站到坑沿往下看,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九六跟着往下看,目瞪狗呆。 八喵也往下看,喵惊失色。 这是一个井口,井眼不大,一股异味从井里扑面而来。 井里有两只手臂在扑棱,还有半张脸露在井面冲他们猛眨眼间,从脑门形状、眼睛形状、鼻孔规模来分析,这是徐大。 之所以要从形状和规模来分析,是因为这人太惨了,满头全是肮脏的烂泥,他被糊了一头,已经看不出面容了。 王七麟赶紧将妖刀递下去,徐大伸手抓住刀鞘一拽,刀鞘脱落…… 没有手臂划拉烂泥支撑,他身体又陷下去一些,只剩下俩眼睛往上还露在外面。 王七麟扭头看向八喵和九六,八喵嗖的一下子蹿到树上,九六转身往雪地里跑。 谢蛤蟆急忙解下腰带扔下去,喊道:“抓紧了!” 徐大努力抓住腰带,谢蛤蟆抓住腰带另一头弯腰撅腚往后拽,王七麟搂住他的腰、九六站起来抱住他大腿、八喵跳下来咬住九六的尾巴。 就跟拔萝卜一样,他们将徐大从烂泥井里拔了出来。 这口井是废弃的水井,周围是寺庙所属的菜田,这口水井废弃后便被和尚们用来处理烂菜叶、杂草之类的东西。 不知道水井废弃了多久,反正天长日久积攒了许多树叶菜叶和杂草,它们在下面腐烂发酵,变得跟沼泽烂泥一般。 先前有大雪掩盖,谁也没发现这里有一口垃圾井,所以徐大踢了树之后逃跑,很倒霉的就掉了下去! 还好水井是用来扔烂菜杂草的,而不是粪坑,所以臭味不大。 但植物发酵的味道也很可怕,它是一种腐烂的酸爽。 八喵给九六捂住鼻孔,九六给八喵捂住耳朵。 然后八喵喘了两口气发现不对,气的它挥爪就给九六鼻子上拍了一巴掌。 九六顿时泪眼汪汪。 可是它不敢反抗,只能委屈的受着。 王七麟嫌弃的看向徐大道:“你怎么回事?明明要捉弄道长,你怎么把自己折腾下去了?” 徐大不说话,用积雪一个劲的抹脸。 王七麟看了看他的样子,嫌弃的说道:“这个徐大不能要了,道长,把他踢下去。” 谢蛤蟆嘿嘿笑。 徐大擦干净脸,终于叫了起来:“你们怎么才过来?” 王七麟无奈道:“我们来的已经够快了,谁他娘知道你掉这玩意里了?再说你也没求救啊!” 谢蛤蟆也说道:“不错,你好歹发个声让我们有点数,可你屁都不放一个,老道士还以为你又搞什么幺蛾子呢。” 徐大愤怒的吼道:“我求救?我发声?我它娘怎么发声?我在下面敢张开嘴吗?你想让我在下面把早饭对付了吗?” “草!” “日!” “呜呼哀哉!” “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这阴钱就这么厉害?七爷你知不知道下面那是个什么地方?那是个沼泽啊!要不是大爷我求生欲望强烈,你它酿就要永远的失去你家大爷了!” 越说他越委屈,铁塔一样的壮汉,最后忍不住流下泪水。 王七麟沉默下来。 他想上去拥抱徐大安慰两句,可走到跟前后这酸爽的味道太猛了,他扛不住又转身跑了。 谢蛤蟆鄙夷道:“七爷,你不讲义气!” 王七麟说道:“那你去啊。” 谢蛤蟆举起自己的腰带振振有词的说道:“老道士刚才用一条腰带救了他的命!” 看了看腰带,他嫌弃的丢掉了。 徐大差点气死。 王七麟猛的转身伸手,左手抓住八喵右手抓住九六。 “妈嗷!” “六六六!” 八喵和九六没防备他会突然下手,俩小东西江湖经验太少,不知道人心险恶。 王七麟将八喵和九六递给他说道:“伤心的时候搂着猫和狗会舒服一些,喏,给你。” 八喵和九六绝望的看着徐大满身泥泞,但很快八喵反应过来,它低头看看自己的满身黑毛,咧开嘴庆幸的吐了口气。 谢蛤蟆提醒了徐大,说道:“你不是有酒囊吗?用酒先洗一洗吧,好歹能压住味道。” 徐大恍然,掏出酒囊递给王七麟。 王七麟给他倒着酒冲洗,谢蛤蟆指导他:“洗头、先洗头!你这个傻逼,你洗脸做什么?先洗头啊,你头上的会流到脸上,这不是白洗脸吗?” “小年轻,没有经验!” 听到这话王七麟愕然扭头看他:“道长,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经验?” 谢蛤蟆惊恐的指向他。 王七麟惊恐的回过头,看到徐大拿他的衣摆开始擦头。 “好兄弟,讲义气。”他默默的告诫自己,强行压住想将徐大再推进井里的冲动。 味道很顽固,他用酒囊里剩下的酒水给自己冲了冲衣服。 不知道是习惯了这股味道还是酒味猛烈,三人再上路倒是感觉味道上能接受了。 八喵坐在九六脖子上,骑着九六跟在后面隔着远远的。 徐大走了一会忍不住,说道:“七爷、道长,我今天实在太倒霉了,我有一股恶气憋不住,必须得泻火,你俩说怎么办?” 王七麟呆住了:“你疯了?咱隔着城里不远了,你就不能憋到城里去花草苑泻火?你找我俩?我俩能行吗?道长能行我也不行啊。” 谢蛤蟆急眼了:“七爷你这话,你还真不客气!” “我这次不开玩笑,我认真的!”徐大翻白眼说道:“你俩给我站到树下去,大爷必须出口气!” 两人无奈的站在树下,徐大一脚踢上去。 树干抖动、树枝摇晃,积雪兜头盖脸的下来了。 徐大狂笑着转身狂奔,结果脚下是田垄,一脚踏空往前滑了出去:“嘶!” 王七麟被雪盖住了视野,等雪落完后他打眼往前看去,吃惊的问道:“啥意思,徐爷,你搁这里表演劈叉呢?” 后面的行程就比较难了,两人只能架着徐大往前走。 徐大绝望的叫道:“道爷,我叫你爷了,你给我个准话,我是不是以后都要这么倒霉?” 谢蛤蟆安慰他道:“不会的,从今天开始,你的霉运会越来越少,最终否极泰来,放心放心。” 九六扛着八喵尾随在后,三人尽快回城,趁着人少赶紧往后跑。 不过今天天气放晴,许多人家出来扫雪,难免还是被人看到他们这样子。 直到回了驿所,一切才有所改观。 三人赶紧泡热水澡。 八喵这种讨厌水的都罕见的主动跟着下水了。 王七麟正洗的舒舒服服,沉一风风火火的喊道:“七爷、二喷子、牛鼻子!你们仨昨天晚上喝醉酒掉粪坑里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大惊,赶紧换了衣服出来怒道:“别瞎说!” 沉一叫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喷僧是吃早饭的时候听人家说的,城里人都在传,说你们一大早满身酒气的挂着些脏东西出现在城里,然后吸引了一条狗垂涎的跟在你们身后!”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 失误了,进城的时候忘记脱掉官袍了。 徐大悲愤,他吼道:“大爷一定要找到给出买命钱的幕后黑手!透它娘,大爷不夯死这杂种那就跟他姓!” 谢蛤蟆也很生气,他挥手道:“跟老道走,老道今天给你们瞧瞧我的真正手段!” 王七麟想了想,拦住他们说道:“案子肯定要查,但先不去卤肉铺子,徐爷,你带我去城里的青楼……” 徐大大义凛然的说道:“七爷你莫要把大爷我看轻了,这个案子不查个水落石出,大爷以后绝不再去烟花之地!” 还有脸去吗? 没脸啊!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让你去玩,是去查点事!” 290.三个问题(起点支持弹壳哟) 本来只是个卤肉铺子遇到无头鬼上门来买头的小事,结果弄的王七麟差点社会性死亡,那这事就必须得严查严办了。 听天监驿所一行人全数出动了,先是一群游星力士将整个卤肉铺子给包围起来,接着是王七麟带人从正门进去。 徐大脸色阴沉的厉害,他本来就脸黑,这脸色一沉更黑了,比他肩膀上的冥鸦还要黑。 他昨夜刚在这里装了一把,还没回个味呢,然后就被坑了。 所以他现在外出把冥鸦给随身带上了,要是早上有冥鸦在,他掉入枯井中就可以及时得救了。 卤肉铺子一行人不明所以,从常营到常旺一家三口还有几个弟子,纷纷出来跪下颤颤发抖。 这就是官威。 徐大上前点名,挨个点了一遍,确定铺子里的人手是齐整的。 谢蛤蟆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遍体金黄的符纸,王七麟拦住他道:“慢着,道爷,你先不用出手,我好像发现这铺子里的内鬼了。” 常营脸色一变,颤声问道:“官老爷,我、草民这铺子里有鬼?” 王七麟指向木百金问道:“大徒弟,你把你经历的事再给本官汇报一遍,记住,要汇报的简洁。” 木百金急忙说道:“遵命,大人,就是五天前啊不,六天前,对,六千前的夜里,午夜时候,很冷,然后我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以后有人站在阴影里找我要鸡头,我给了他一个鸡头……” “它给你钱了吗?”王七麟问道。 木百金说道:“对,要给草民钱来着,但草民坚定的给他还回去了。” “为什么不收下这钱呢?”王七麟再问。 木百金说道:“他看起来实在怪异,有些渗人,草民只想打发他赶紧走。再说一个鸡头罢了,这不值钱,可他抬手却给出一枚金铢,这谁给收下?我不敢呀。” “好,继续。” “第二日午夜敲门声再起,又是这人上门,找草民买一个羊头。这店里倒是有卤好的羊头,于是我便给了他一个。” “这次你收下它的钱了吗?” 木百金说道:“还是没有,我把钱塞进了他怀里。请大人恕罪,我当时太害怕了,不敢收它的东西,后来我把这事告诉了师傅,师傅也说我不能收鬼钱。” “再继续。” “第三日夜里,他上门来买猪头,我师傅便与他扭打起来,剩下的事师傅没有再让我处理。” “那这一日夜里,他给钱了吗?” “给了,给了一个金铢。” “谁接的?” 木百金说道:“我师傅接下的,他拿到后便放入了钱箱里。” 常营叫道:“没有,我没有收回钱箱里,我把钱扔回去了!鬼给的钱,我怎么敢收下?我怎么敢收下啊!” 王七麟缓缓的点头,又问道:“十一年前,被你砍头的那个犯人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常营含着泪说道:“一日也不敢忘记啊,他叫柏大海。” “你说你追去他家里的时候,他家里有媳妇儿有儿女,后来媳妇和儿女都失踪了,是吗?” 常营道:“根据草民的打听,正是如此。” 王七麟问道:“他儿子叫什么,你知道吗?” 常营说道:“打听过也记住了,叫柏彪。” 王七麟摇摇头道:“他现在换了名字,叫木百金。”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一行人纷纷看向木百金。 木百金叫道:“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草民姓木不姓柏。” 王七麟说道:“你名字中前两个字合起来就是个栢!” 木百金苦笑道:“但草民名字中是一百两百的百,不是柏树的柏。” 王七麟说道:“木与一百的百合计起来的读音,木与白色的白合起来的读音,这两个字一样。你看,刚才本官说你名字中前两个字合计起来读音是栢,你第一反应以为本官说的是柏树那个柏,心里有鬼吧?” 徐大叫道:“酿的,大爷怎么忘了这一茬?你一百的百跟木合起来也是个栢,这个栢跟柏树的柏可以混用!” 木百金一怔,茫然道:“大人、官老爷,冤枉啊,草民这名字是爹娘所赐,压根没考虑过前面两个字合起来还能念个什么字!” “草民不服,大人,你这理由实在匪夷所思!” 王七麟说道:“只靠这理由的确不能让你认罪,那本官就把前些天发生的事都给你摆出来!” “这鬼第一天夜里来买鸡头的时候,的确只有你一人在这里,可是第二天夜里卖羊头的时候却不止你自己在这里,常掌柜二子与你在一起!” “你卖出羊头,可是收钱的却是常掌柜二子,那一夜你们两个在一起!鬼留下这一枚金铢带着羊头离开,你便怂恿常掌柜二子贪墨下这枚金铢,对其他人则谎称没有收下钱!” “你与他合计说这钱自己收下平分,并让他去花掉金铢换成零钱,于是转过一天夜里,常掌柜二子就去了一家青楼,花掉了这枚金铢。” 木百金断然摇头。 王七麟不屑的说道:“你否认也没用,本官有证人!” 他挥挥手,一个浓妆艳抹、纤腰丰臀的姑娘怯生生走上来跪地行礼。 徐大柔声说道:“小杳然,你把你最近收到金铢的事说出来给大家伙听听。” 小杳然说道:“此事奴家记得清清楚楚,大约三四天前夜里,有个敦厚结实的少年郎来点了奴家,奴家一眼看出这少年郎是个做粗活的,而且身上有去不掉的酱油味,于是看到他拿出金铢的时候,奴家甚是担心金铢来路。” “少年郎见奴家小瞧了他,便生气的将金铢来路说了出来,为了怕奴家不信,他还说出一同与他得到这金铢的人,这人叫做木百金!” 听着她的话,木百金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惊骇。 小杳然还要说话,他激动的叫道:“这婊砸信口雌黄!大人,不能信她啊,婊砸的嘴信不过!” 沉一点点头,女人的嘴巴都信不过,他吃过大亏的! 王七麟冷笑道:“你再矢口否认也没用了,事实上真正让你露出马脚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你之前骗我说卖掉鸡头和羊头的时候你碰到过这钱的事!” 从徐大今天的遭遇他就知道这沾了因果的买命钱多可怕,徐大只是过了过手,然后就差点被整死,一路整的生不如死。 同样,常营也只是碰了下买命钱就把钱还给了那鬼,接着第二天他儿子就死了! 这更倒霉! 木百金呢?按他的说法他两次碰过这买命钱,可是却压根没事,这不就奇了怪了? 当时听谢蛤蟆说过买命钱的邪异后,王七麟就猜到了木百金有问题。 再联系常营二子前天莫名其妙死掉这件事,他推测出对方一定得到过这么一枚金铢并花掉了,于是他上午先去找了常营二子前一晚上所去的青楼,轻轻松松便查到真相。 王七麟蹲在木百金跟前说道:“你不知道这个要命钱多厉害,是不是?” 木百金浑身哆嗦的像是筛糠一样,他艰难的咽了口唾沫说道:“官老爷,大人,草民、草民确实说谎了,其实第二天晚上发生的事都是小弟与我说的,草民那晚上害怕,没敢……” “还要狡辩?”王七麟不耐的打断他的话,“你非要本官上刑才肯说实话吗?” 木百金叫道:“大人你没有证据!草民一介白丁,哪有本领驱鬼、哪有渠道得到买命钱?” 他这话一出口,忽然发现周围的人看自己的样子变了。 王七麟冲他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本官什么时候说是你驱鬼来着?本官又是什么时候说是你拥有买命钱?最重要的是,本官什么时候提到过买命钱这三个字?” “刚才本官与你说的可是——要命钱!” 常营厉喝道:“木头!幺儿真是你害死的?一切都是你的谋划?” 木百金脸上肌肉抽了抽,他回头看向常营想要吼叫,可是最终却颓然不语。 常营跪着冲到他跟前抓住他肩膀使劲摇晃起来,问道:“木头,是不是真的?” 木百金没有回答,他看向王七麟说道:“大人,我也有个故事想说给你听,你愿意听吗?” 王七麟点点头。 木百金想了想,说道:“我这个故事也是差不多从十一年前开始的。” 我叫柏彪,我爹叫柏大海,他希望我能长得比老虎还强壮、性子比老虎还凶猛、以后比老虎还威风,于是给我起名为彪。 现在想来,我爹应当不是什么好人,好人或许会给孩子起名为彪,但又怎么会希望孩子会比老虎还凶猛、比老虎还威风呢? 然后十一年前的春天,官府忽然来人把我爹给抓走了,后来有当官的来传信,说我爹犯下大罪要被砍头。 但我大伯告诉我们说别怕,他有办法救我爹。 果然,那一年冬天,有一次下了大雪后他带着我爹回家了。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我爹被官府抓走了半年后忽然在我大伯陪伴下回来了,我家欢天喜地,我娘和我爷爷已经收拾好了家当,准备吃个饭就立马搬家。 可是一个长得又高大又吓人的汉子来了我家,他进门就说我爹已经被他砍了头,我爹求他不要说了,他却还是一遍遍的说。 他一遍又一遍的说,我爹开始哭,然后我爹头就掉了。 血喷出去那么远啊!我永远忘不了,我爹的头,就在我眼前掉了!他的血喷出去那么远! 然后一切就变了样。 我爹死了,我爷爷又害怕又伤心也死了。 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那时候我大伯也不见了,我流落到街头成了个乞儿,好几次差点被人拐卖,幸亏我爹曾经教过我许多识别人贩子的法子,我也算机灵,逃过了这些劫难。 那时候我便想复仇,我天天想要找他报仇,我想守着他儿子的面砍了他的脑袋,让他们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可是我知道我还没有这样的本领,我打听过消息,知道了那个让我爹掉了脑袋的人叫常营,是个管刽子手的官,压根不是我这样一个小乞丐能对付的了的。 于是我便跟随商队天南海北的走,我想学本事! 结果很巧,当我随着商队来到平阳府的时候我竟然又碰上了那个让我每次做梦都要痛恨他的人,见到他的时候我差点没忍住拔刀要捅他! 可是这人已经忘记了我的样子。 或许他从未注意过我的样子。 他问我叫什么,我怕他怀疑我的身份,但我又不想放弃我的姓氏,于是我拆了一下,将柏拆成了木和白,我还是不放心,又把白改成了百。 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他从我口音听出我的祖籍,又看我可怜,竟然收我做了徒弟。 我知道报仇的机会来了,我知道朝夕相处,我一定能砍了他的头。 的确,机会出现了很多次,但每次事到临头我都会害怕,没办法,我爹给我起名起错了,我不是一头彪。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不再是要报仇的柏彪,而是手脚麻利会杀猪宰羊的木百金,我放弃了报仇。 可老天爷就是这么喜欢折磨苦难人,我想要报仇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无法报仇。 但就在我放弃报仇后,机会却来了: 五天前夜晚,断头鬼来敲门,我看到它第一眼就认出它的身份,当它给钱的时候我也知道它给的是买命钱,这些在我少年时流落江湖时候都听人说过,听人说的清清楚楚。 于是第一天夜里它拿走鸡头付钱的时候,我死活不肯收下它的钱,这样,我知道它肯定还会来。 第二天我把事情告诉了师傅,本想让师傅晚上来接买命钱,可是师傅粗莽,没有多想。 倒是幺弟听到后上了心,他晚上陪我一起来守夜。 果然,这鬼再次来了! 剩下的我不说了,大人先前已经说过了。幺弟看到他给了一枚金铢便贪心的留了下来,我哄骗他去将钱花掉。 第三天师傅终于回过味来,他亲自与我一起守夜,可我没想到他没有收买命钱,反而跟鬼扭打起来。 所以我本想害师傅,最终却害了幺弟。 总之,此事确实是我所为,我咎由自取,该怎么惩治就请大人来惩治,我任凭发落。 说完这一席话,柏彪冲常营跪下连连磕头:“砰砰砰!” 结结实实。 八喵倒吸一口喵气,这头磕的可比自己要实在多了! 常旺和其他弟子愤怒的要上来殴打柏彪,常营大吼道:“都停手!” 他很快收起怒气,意兴阑珊的看向柏彪:“木头,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想害我,唉,唉。” 叹气几声,他茫然的坐在了地上。 王七麟挥挥手道:“既然柏彪已经认罪,将他带去听天监。” 徐大拎着镣铐出来,常营颓然的冲他们下跪,嗫嚅道:“大人,大人开恩,这案子其实与木头这孩子没有太大关系。” “他虽然想害我,但并没有害了我。幺儿的死他有些责任,却不是他害死的。这一切,都是命吧。” 他苦笑一声,一脸悲戚:“草民命不好,草民幺儿的命也不好,木头的命更算不上好,所以草民想叩请大人,对木头从轻发落。” 王七麟无语摇头,这常营脑子怎么想的?杀子之仇都能放过? 常营是生意人,很会猜人心思。 看到王七麟摇头便猜到他怎么想,苦笑道:“大人,我曾经是个刽子手,见过太多死人了。所以算了,算了。” 他说着摆摆手,苦笑两声又摇摇头。 精神已然有些不太正常。 王七麟大为怜悯,上去扶起他说道:“常掌柜的节哀,本官明白你的心意,此事自有计较,你先去负责你家幺儿的丧事吧,这案子我们听天监会处理好的。” 他挥挥手,一队人马跟着他返程。 耀武扬威。 徐大却很不开心,嘀咕道:“本来还以为能找到买命钱的背后主使人夯他一顿,结果屁都没有找到!” 王七麟指向被力士押着的柏彪说道:“谁跟你说屁都没找到?这不是找到了他吗?待会回去捶他。” 柏彪被他一指,吓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徐大不开心,道:“捶他做什么?没什么必要。” 王七麟笑道:“你还真被他的故事给骗过了?常营悲伤过度又头脑简单,他被骗过很正常,你好歹是个秀才,怎么也会被他编的故事骗到?” 徐大一愣:“什么意思?” 王七麟笑了笑没回答。 回到驿所后他直接开堂,游星和力士分站两旁怒视柏彪,柏彪一脸惊恐的叫道:“大人明鉴,小人没有骗你们!” “嘘,别急着解释,解释就是掩饰,”王七麟站在他跟前温柔的说道,“几个问题你给我回答一下。” 他俯瞰柏彪,脑海中回忆着柏彪的故事与常营的故事,开始从中提取有用信息。 先前柏彪说过,他第二日与常营说来了断头鬼的事后,常营起初并没有多想。 第三日断头鬼再来,常营发现了鬼的身份去买祭品,这时候他在街头遇到了这个麻衣神相。 这个麻衣神相算出十一年前的事并告诉他说是十一年前的断头鬼上门索命了,所以他才将这断头鬼与柏大海进行联系。 此事过于巧合,王七麟推测所谓的‘神相’与此次买命钱相关,一切是个套。 这样他问出第一个问题:“你师傅前几天在街头碰到的麻衣神相是你们的人,他现在在哪里?” 不等柏彪回答,他又接着思索。 常营遇到麻衣神相是个圈套,那设下圈套的人显然想害死常营全家,而对常营抱有如此大敌意且和柏彪有关系的人会是谁? 他想到了柏彪的大伯、柏大海的哥哥,柏大江。 所以王七麟推测,真正在背后主导这一切的就是柏大江,这断头鬼是他御使的,买命钱肯定也与他有关。 柏彪说关于买命钱的见闻是他从江湖上听来的,这是谎言,因为买命钱与寻常钱铢没有区别,起码他和徐大没有看出区别所在。 那么,一个卤肉学徒怎么能在看到这金铢的时候就认出它是买命钱? 王七麟相信他认不出来,所以他之所以知道买命钱的真相是有人告诉他的,谁会将这样的秘密告诉他一个卤肉学徒并且还获得了他的相信? 只能是他的亲大伯! 于是他接着问:“第二,你大伯现在在何处?” 事情牵扯到柏大江,王七麟又分析出更多的东西。 常营曾经说柏大江在幽州当地有很大的势力,他与许多拐子帮派相关,甚至还拐走了常营的女儿。 当初柏大海被砍头,柏大江用秘术将他的脑袋给接了起来,谢蛤蟆说这叫鬼接头,是上古秘术,刑天祭恰好擅长。 接着他又想到武景湛的话,武景湛说刑天祭今年进入了平阳府。 分析到这里王七麟就推测出一个很有用的信息:柏大江与刑天祭有关! 甚至柏大海也可能与刑天祭有关,因为柏大海的死刑是听天监来监理的,柏彪还说,在他小时候柏大海给他讲过许多防范人贩子的经验。 寻常人家哪里知道许多防范人贩子的经验? 到了这里王七麟问出第三个问题:“柏彪,你是不是也进入了刑天祭?” 听着这一连串的话,柏彪傻了! 291.愿为之伏兵(求订阅嘛) 他不知道王七麟掌握了多少信息,吓得跪在地上哆嗦起来。 但即使这样他也没有认罪,而是咬牙说道:“大人你说什么,我我我不懂!” 见此王七麟心里便有谱了,他微微一笑露出慈眉善目的样子:“别演戏了,你还不懂吗?考取功名、学一门手艺、好好种地,是人生的许多出路,但对你来说,坦白从宽才是唯一的出路。” 柏彪焦急的说道:“大人,小人真的不懂你的意思。” 王七麟摇摇头,说道:“好吧,那我把事情给你捋一捋,免得你以为本官是个好糊弄的傻瓜。” “从十一年前开始说,那时候你还小,不知道你爹犯了什么罪被斩首。但常营说过了,当时监刑官是我听天监官吏,本官上午查了听天监的案宗,查到了你爹柏大海的案子。” “他是刑天祭外围人员,专门帮刑天祭拐卖孩童和妇女,所以他才会传授你许多防拐的经验。” 这话他是用来诈柏彪的,但自认推断无误,刚才他提出那三个问题时候,柏彪的反应也证明这点。 此时柏彪的反应依然能印证这点,他开始变得慌张起来。 王七麟继续说道:“你大伯柏大江也是刑天祭的人,而且地位比你爹高的多,还记得你爹死后你大伯失踪的事吗?” “卷宗中没有说出你大伯失踪原因,但有两个猜测,第一是你大伯为了救你爹违反刑天祭的规矩遭到惩处,所以暂时失踪。” “第二是当时听天监高手去了幽州查询刑天祭的事,出于小心谨慎,当时刑天祭的人都藏了起来。” 事实上这些事他断定柏彪压根不知道,毕竟刑天祭神秘,且柏彪当时年纪小。 所以这些话他说的很理直气壮,他知道这虽然是瞎扯,但柏彪不懂,辨不出真假。 接下来的话就很要紧了,他斟酌着词语缓缓的往下说道: “前段时间,刑天祭来到平阳府,前些天柏大江到来,并凑巧找到了你,毕竟常氏的卤肉很有名气,柏大江和刑天祭的人也要吃饭,他们来买卤肉,然后认出了你来。” “可你当时不想报仇了,常营是个好人,你也明事理了,你明白当年你爹的事与他无关,你在心里原谅他了。” “世事无常啊,正如你先前所说,老天爷喜欢折磨苦难人,这话是你是发自心底说出的,对吧?” “老天爷真是折磨你,你不想报仇了,可柏大江却找来了,他却想报仇!” “御使断头鬼和送出买命钱的就是柏大江,报仇的计划也是他提出的,他老奸巨猾的制定出这个好计划,这个能在不暴露你身份的前提下害死常氏一家人的好计划!” 柏彪脸色越来越难看、哆嗦的越来越厉害。 徐大见此适时的插进来,他拽起柏彪就狠狠的来了一拳。 随着他动手,两边的游星和力士一起沉声喊道:“威——呜!” 柏彪惨叫一声,心理防线崩溃了:“大人饶命!大人你杀了我吧,这事就是我干的,一切是我干的,你杀了我吧!”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本官杀了你,你爹能活过来?常营的幺儿能活过来?” “你爹的死,是他咎由自取!你混过江湖、在大江南北流浪过,应当知道拐子多可恨!” “可你爹就是个拐子!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家被他和他的同伙害得家破人亡?你知不知道多少人恨不得啖你爹娘和你的血肉?你知不知道朝廷对拐子是什么惩罚?” “你爹仅仅被砍头,这已经是天恩浩荡!” “他的死与你师傅无关,可你师傅却把你养大!你自己想想你做过的事!你做的这是人事吗?!” “你看看你的身子骨,想想你过的日子,你师傅对你怎么样你最清楚!” “那你做了什么?你想要害他的命!你已经害了他小儿子的命!” 柏彪失声痛哭,他叫道:“我错了,师傅我错了,我不想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啊!大人你杀了我,杀了我吧!我认罪了!我罪有应得!”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算你还有点良知,看你这样子应当还没有加入刑天祭,除了害了常营的二子,你应当还没有什么罪孽,所以我不会杀你。” “可是有人会杀你!” “柏彪!你大伯会杀了你,他背后的刑天祭教会杀了你!” “他们不能容忍一个知晓他们秘密的人落在我们听天监手里!” 柏彪流着泪水摇头,他叫道:“不会的不会的,我大伯不会杀我!你杀了我吧,我宁愿死也不出卖他!” 王七麟冷笑道:“好啊,你既然这么想那我成全你!” “徐大人,将他送入大牢,但不必严加看管!他不是想死吗?那就让他死在自己的亲大伯手里好了,反正他爹也等于是死在他亲大伯手里的!” 说到这里他懊恼的拍了拍额头:“柏彪,还有一件事你或许不知道,你爹给刑天祭做事便是因为你大伯,是他怂恿弟弟去做了拐子,给刑天祭拐人。” “所以,你找常营报仇真是瞎了眼迷了心!常营是你的恩人、是养大你的人,真正害死你爹的仇人是你大伯!” 柏彪看起来崩了,使劲摇头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王七麟挥手,柏彪被拖去衙门。 到了衙门,他去找武景湛,将这个案子和刑天祭露面的事说了出来。 听他详细讲解了案情,武景湛忍不住击掌赞叹:“七爷真是心细如发,竟然从一处青楼找到了凶手的破绽!” 王七麟苦笑道:“其实并没有找到,我去青楼查过,常营二子确实去过一家青楼点了姑娘,可是他闭口没谈金铢来路,我那是找了个人去诈柏彪而已。” 常营二子也是人才,姑娘说他去了压根屁都没放一个,上手就摸脱裤子就捣提裤子就走,干脆利索的很。 武景湛笑道:“那七爷更厉害了,不光心细还胆大,你这可是一记险招啊。” 诈话从来都是险招,不是爆了对方就是自爆。 还好寻常百姓胆小又没有见识,被话术一诈就会心防失守。 这也是时代的红利,当今时代的百姓好糊弄。 他想到梦里的所见所闻,地球人一个个猴精,那里的官家办案一般就诈不开罪犯的嘴巴。 对于柏彪,王七麟后面还有安排,他让武景湛将柏彪关入了一座独间牢房,同时把黄君子一行人给放了出来。 他们被关了好几天,这些天天降大雪,牢房里异常湿冷,一个个又冷又饿,出来后眼睛冒绿光,恨不得扒拉两口雪塞进嘴里。 还有的看到九六后激动了:“韭菜用粪沤,冬天吃狗肉,绝配!” 八喵立马窜了出来,眼睛瞪得跟铃铛一样。 九六坐在它身边指向刚才说话的汉子:哥,就是他想吃六!打他!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走吧,我带你们去吃个热乎饭。” 一个自称陆师的小胡子喜极而泣:“多谢大人开恩。” 黄君子干咽着口水问道:“阿七,咱去哪里吃?去吃什么?能不能弄点肉汤?这大雪天再给温点酒行不行?最好是烈酒……” 他越说越起劲,索性眉飞色舞了。 陆师用肘子碰了碰他,给他使个了眼色。 这时候黄君子才注意到王七麟面色不虞,他干笑道:“阿七,怎么了?” 王七麟要气死了,反问道:“阿七?” 黄君子想了想,试探的问道:“阿麟?” 徐大给了他一拳:“要叫七爷!” “别别别,”王七麟赶紧摆手,“叫王大人!” 黄君子揉着肩膀不开心了,官不大,威不小。 他不悦的说道:“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了呢。” 王七麟服了,道:“与我做朋友?你去找个给锁配钥匙的问问,听听他会怎么说。” 徐大问道:“他会怎么说?” “你配吗?你配几把?” 黄君子气的哆嗦起来,他站住喝道:“那本公子不去吃你请的饭了,《乐羊子妻》有云,志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 “公子你可先闭嘴吧。”陆师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然后冲王七麟点头哈腰、低三下四,“王大人,我家公子饿昏头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咱先去吃东西行不行?” 王七麟摇头带他们去往第五味。 这个黄君子跟沉一差不多,半斤傻子碰到了八两傻子,往秤上一挂,齐平! 所以难怪他要造反,脑子有毛病嘛。 他还需要这伙人做卧底,所以不能大摇大摆的走在一起,他将人给分开了,他、徐大、谢蛤蟆各自带了几个人分拨走,这样目标小。 走到驿所和第五味所处的巷子,黄君子又站定了:“等等,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吃饭?” 王七麟不耐道:“去饭馆!” 黄君子越走越是胆颤心惊,等停下后他抬头看了看牌匾,腿肚子当场转了圈。 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这世道还能不能好了? 此时不是饭点,第五味里恰好没有食客,王七麟将人全塞了进去给绥绥娘子使了个眼色:“给他们随便弄点东西,把他们肚子给填一下。” 绥绥娘子眨着长睫毛看向黄君子,黄君子点头哈腰:“随便随便,感谢感谢。” 跟随在他身后的汉子们不开心,顶天立地的公子变了…… 黄君子注意到手下弟兄们的情绪,可他能怎么办? 这狗日的平阳府,池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绥绥娘子对他们很好,送上来一大盆羊肉汤,里面有羊肉有羊杂,味道鲜美,热气腾腾,让人看了心里就暖和。 包大则拎着铜壶进来,一壶满满当当二十斤酒放上炉子,很快有酒味冒出来。 胡涂随后送来一蒲箩的烤红薯和煨芋头,道:“现在煮米饭太慢,你们凑活着吃吧。” “不不凑活,这个就带劲。”一个愣头愣脑的大汉一把抓了俩红薯,连皮也不撕就往嘴里塞。 胡涂急忙叫道:“刚烤熟……” “嘶嘶!”大汉俩眼顿时瞪得跟芋头差不多大,被他咬开的红薯热气滚滚。 然后他硬生生将红薯给吞了下去。 酒热,一人一大碗。 冷馍,一人好几个。 羊肉汤滚烫,正好用来泡馍,一行人吃的唏哩呼噜,被红薯烫到那大汉吃着吃着落泪了,说道:“公子,咱不造反了,咱跟着听天监干吧,吃饱饭的滋味太好了。” 黄公子被这话气到了,他很想拍下筷子扔掉碗骂娘,可羊头汤又鲜又香味道太好,他没舍得,只能气哼哼的继续吃。 有人低声道:“憨二闭嘴,你想给听天监当狗吗?” 憨二说道:“能吃饱饭的话,给听天监当狗有什么不好?” 王七麟拍拍桌子说道:“酿的你们都脑子有毛病吗?以后别瞎说话,什么造反、什么谋逆,看看你们这熊样,你们造车都费劲!” 陆师一抹嘴站起来朗声道:“请王大人放心,我等与听天监并无瓜葛,与王大人更没有关系。我等与任何造反谋逆的行为也毫无关联,只是一群被朝廷误会了的流民罢了。” 王七麟满意的点点头,这伙人要是傻逼兮兮的一直坚持要造反,那他就得亲自出手全给砍了。 他可不想被牵连。 陆师明白这点,他给黄君子使眼色,黄君子无奈的站起来挥拳说道:“我等与逆贼不共戴天!” 王七麟笑道:“这就好,各位好吃好喝,然后我问点事,你们知道刑天祭吧?” 一行人愣住了。 黄君子说道:“刑天知道,也知道刑天头和刑天身躯,这刑天鸡脖……” 他看看绥绥娘子,脸上多少有些尴尬:“阿七咱们守着老板娘谈这个,不太好吧?” 憨二眉飞色舞:“王大人原来好这口啊?我无所谓,我觉得挺好的,大家都是大老爷们,谁还没有个……” “闭嘴!”王七麟心烦,“刑天祭!我说的是刑天祭!一伙恐怖分子啊不,一伙邪恶帮派,他们拐卖妇女孩童并残害他们,你们知道吗?” 憨二问道:“怎么残害他们?是割他们的……” “这么残暴啊?那他们还拐卖妇女,妇女没有怎么割?” “谁他娘拿了我一个饼?老八你住嘴,别往羊汤里吐唾沫!” 屋子里顿时闹哄哄起来。 绥绥娘子倚在柜台上用手臂撑着下巴,笑嘻嘻的看着这一幕。 王七麟忍无可忍,大叫道:“剑出!” 听雷神剑猛的飞出,跟巡航导弹似的在人群里窜了一圈。 众人立马老实下来。 王七麟厉声道:“都闭嘴!刑天祭还有武丐帮,你们到底它娘的知不知道?” 憨二站起来比划。 王七麟诧异。 黄公子帮忙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你让我们闭嘴,那我们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王七麟真是够了! 他努力压制心里的火气说道:“我闭嘴是让你们不要吵吵了,如果涉及到我的问题那可以说话,不过要举起手臂来由我点名,现在你们来说,知不知道关于刑天祭的消息?” 憨二举起了手臂。 王七麟感觉不妙,但还是指了指他说道:“好,你起来说话。” “不知道。”憨二理直气壮的说道。 王七麟看向黄君子说道:“你从哪里弄这么一帮傻逼?其实你也挺有本领的,领着这么一帮傻逼还能保持住队形,很厉害了。” 黄君子怒道:“莫要侮辱人,憨二不是傻逼。” “他就是。”一个汉子先忍不住反驳道。 王七麟两手一拍无言以对。 内讧了。 黄君子也觉得丢脸了,他怒视众人让他们闭嘴,说道:“我们虽然不知道刑天祭是什么玩意儿,但我们知道几个拐子帮,他们或许知道你说的刑天祭还有武丐帮。” 王七麟问道:“那你们知道平阳府里的拐子帮吗?” 黄君子点头道:“恰好知道一个,这帮派叫做下九门,他们都是下九流的玩意儿,为了避免被人欺负就混在一起弄了这么个帮派,这下九门专门拐孩子,我们跟他们火并过。” “被揍了。”憨二补充道。 陆师把自己的一份冷馍递给他说道:“阿二,只要你不再说话那这些馍都是你。” 憨二一把搂住冷漠闷头胡吃海塞。 王七麟说道:“你介绍一下这个下九门,我还没有听说过他们呢。” 黄君子咳嗽一声正色道:“下九门是个很散的门派,他们里面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有乞丐、有和尚道士、有破落户、有乡痞,什么坏事都干,坑蒙拐骗偷,全有所涉及。” “本公子带弟兄们来到平阳府本想咳咳,”他猛的咳嗽几声,“本想闯荡天下,收服英雄好汉,结果碰到了他们,本公子得知他们所作所为后本想铲除这些祸害,为民除害。” 王七麟狐疑:“为民除害?你们?” 黄君子脸色微变:“阿七你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 王七麟说道:“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有瞧不起你们,我是觉得你们一群人嚷嚷着要造反,然后又说要为民除害?” 黄君子理直气壮的说道:“为民除害就是造反的手段之一呀,历朝历代的造反势力不都要为民除害、为民请命吗?” “再说,我们造反是针对朝廷,又不是针对老百姓,所以我们为民除害有什么奇怪的吗?” 王七麟摆摆手道:“行了,以后造反这个词不要再提,你们先别造反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憨二笑了:“我们不怕诛九族,我们都是爹娘没了、亲戚不管的光棍,所以想诛我们九族?做梦!” 陆师生气的说道:“你闭嘴行吗?” 憨二不悦的说道:“你怕什么?你陆师更不怕诛九族,你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你爹娘是谁你都不知道,朝廷要诛你九族得先帮你找到爹娘吧?要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你肯定要谢谢朝廷。” 王七麟无言以对。 这算什么?死刑不亏,诛九族血赚? 黄君子心烦意乱的看了憨二一眼,他自己都摇头了。 王七麟把话题聊了回来,问道:“你们本想铲除下九门为民除害,然后呢?” 黄君子感叹道:“他们里面有些高手,特别是一个黑茅的人炼僵尸,他已经炼出了一具铜甲尸,即使是你们听天监在他面前也讨不得好。” 王七麟问道:“这么厉害?然后呢?” 黄君子又说道:“我想起来了,下九门应当与刑天祭有些关系,因为他们拐来的孩子都被处理掉了,我们本想去解救孩子结果没有解救成功,我猜孩子被他们卖给了刑天祭。” 王七麟问道:“然后呢?” 黄君子怒道:“然后我们被揍了!你为何非得让我揭自己的短?” 王七麟不耐道:“我没想揭你们的短,我只想知道然后呢?你说这些的意义在哪里?我怎么去找到下九门?” 看着一群人呆头呆脑的样子,他无奈的摇摇头:“算了,你们先吃饭,吃完饭你把你的弟兄安置一下,然后去找我。” 他起身走人,陆师追了上去。 王七麟回头看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陆师苦笑道:“王大人,这次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想向您解释一下,我家公子手下的弟兄多数脑袋瓜不是很灵活,您知道,脑袋瓜灵活的谁会跟着他去造反?” 王七麟点头,这话有道理。 他问道:“你家公子为何非得造反?” 陆师说道:“他背后有神秘人在操纵他,我来找王大人,就是希望大人能援手相救。” “只要大人相救,我们愿意为大人鞍前马后,成为大人在地下的一支伏兵。请大人相信陆某,我们会给大人帮上忙的。”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走向驿所。 陆师叹气回去,黄君子一边喝羊汤一边问道:“陆师,要到钱了吗?” 这话把陆师问的一愣:“要什么钱?” 黄君子说道:“付账的钱啊,咱们从大牢里出来,身上分文没有,待会怎么结账?” 陆师心里咯噔一下:“是啊!” 一条汉子站起来说道:“咱不用结账吧?待会让听天监结账就是了。” 绥绥娘子将算盘敲得啪啪响:“三七二十一、八八六十四,十枚银铢,承您惠顾。” 汉子凶神恶煞的说道:“你找大爷要钱?好大的胆子,大爷向来吃饭不给……” “闭嘴!” 黄君子急的当场来了个土遁,遁到汉子身边一记手刀将他给砍晕了。 绥绥娘子问道:“你们是不是没有钱?” 黄君子尴尬的点头。 绥绥娘子说道:“那大家伙赶紧吃,吃饱喝足待会好有力气干活。” “你们人不少,一天一枚银铢的工钱,管吃管住,干足十天再滚蛋。” 292.巡城时候的小事(谢大家支持) 柏彪当年流落街头的时候在许多地方睡过。 枯水河的桥洞子,摇摇欲坠的破庙,荒废许久的老宅,甚至是中空的树洞。 这些地方他都睡过。 但那终究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他现在适应了常氏店铺的卧房。 那是一间普通厢房,墙壁是砖石垒成、屋顶铺着厚厚的茅草,与城里的多数房屋一样。 不一样的是房间窗户是两层的,因为师父说平阳府此地冬季风大且风冷,他特意给弟子们装了两层窗户,内开一层外开一层,这样夏天不耽误通风,冬季还更暖和。 唯一的缺憾是味道,常氏店铺里终年飘荡着大料味,有时候杀猪还会有点猪屎味。 但无论是什么味道都要比他此时所处的牢狱中的味道更好。 天气寒冷,可是牢狱中依然飘荡着一股臭味。 他流浪时候闻见过死老鼠死猫死狗的味道,闻见过死人味道,更是习惯了馊饭烂菜的味道,还有农村茅房的味道,可他没有闻到过如今这股臭味。 牢房的味道很古怪,这或许是它的独特气味:绝望的气味,临死的气味。 天色逐渐的黑了下来,最后一抹阳光绕过牢房的天窗,原本就阴暗的牢房最终变成黑暗。 寒风从天窗凶猛的灌进来,柏彪感觉自己不是在牢房里而是在一座枯井中,灌入的不是寒风而是大雨。 这个念头让他一哆嗦,赶紧抓住木栏杆大口呼吸。 “小伙子,很喜欢这里的味道啊?”旁边牢房里响起一声笑,腔调枯燥、干涸、沙哑。 这声音不好听,但将柏彪从幻想中拯救出来。 他倚着木栏杆坐下,苦笑道:“不喜欢,可是我能怎么办?” 地上冰冷,他记得牢房里有一张铺了杂草的石床来着,于是摸索着坐了上去。 石床狭小,像是个桌面,而且还碎了一个角,他得使劲蜷缩身子才能让自己躺在上面。 这时候隔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嘿嘿,小哥,我要是你,肯定不会去那个石板上躺着。” “为什么?”柏彪下意识问道。 干枯的嗓音笑了:“你以为那是一张石床?其实它是一块墓碑!” 柏彪打了个哆嗦,叫道:“胡说!” “自己摸一摸。” 柏彪伸手扒拉开茅草摸黑去抚摸石床。 入手冰冷,僵硬。 有凹痕。 他哆嗦着手一笔一划的摸着,一撇,一横,一竖…… 先! 认出这字后他猛的惨叫一声扑向栅栏门,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声音:“日你妹,撞见鬼了吗?日你妹鬼叫什么鬼叫?” 一名牢头举着火把拎着木棒骂骂咧咧的走来。 他冲到栅栏前伸手将木棒杵了进来,木棍捅在柏彪身上像是被火炭烫了一下,火烧火燎的疼! “鬼叫什么?日你妹故意给大爷找事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牢头愤怒大骂。 柏彪叫道:“大哥饶命、饶命!我牢房里怎么会有个墓碑?” 听到这话牢头沉默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举起火把仔细打量柏彪,问道:“牢房里怎么会有墓碑?你在哪里看见的?” 柏彪指向石床位置叫道:“就在那里!” 牢头喃喃道:“不可能,明明扔掉了,那盗墓贼也都死了,墓碑怎么还会回来?” 柏彪听到这话通体发冷。 从内往外的冷。 牢头喝问道:“谁告诉你这是个墓碑的?” 柏彪说道:“我隔壁的大、大叔?就是这个牢房的前辈。” 他指向左侧牢房。 牢头愣住了。 火把熊熊燃烧,寒风一阵阵灌入,吹的火焰一下下抖动。 这样火光一抖一抖,牢头的脸一明一暗。 柏彪看不清他的样子,想要仔细看的时候却听见牢头低沉的说道:“你听见隔壁牢房有声音,他说你这里有一座墓碑?” 柏彪慌张的说道:“对,我过去躺下,他就跟我说了身下是墓碑。” 牢头又说道:“但你隔壁没有人。” 这话一响起,柏彪感觉身上更冷了。 “再说,即使你隔壁有人,你们两个牢房之间是石墙隔开,你去躺下的时候,他怎么知道你躺在了哪里?” 柏彪没有想过这回事,可是仔细一想这确实诡异。 他喃喃道:“不会的,怎么会呢?隔壁怎么会没有人呢?” 牢头缓缓的说道:“你隔壁本来有人的,一伙盗墓贼曾经被关押在这里。” 柏彪哆嗦着嘴唇道:“盗、盗墓贼?盗墓是死罪!这是死牢?这是死牢?!不,大人,我罪不至死……” “这不是死牢,”牢头说道,“这伙盗墓贼不是我们抓的,他们是自首的,说自己盗墓来着。” “我们当时还没有查到他们身份也没有考证他们犯下的罪,于是将他们先关在这牢里。” “然后,大约六天前的夜里他们全死了,被墓碑压死的。我们没有听见惨叫声和求救声,第二天我们来查房的时候看见了他们的尸首,全被墓碑压成碎块了!” 柏彪双腿一软,扶着栅栏软软的滑倒在地。 他突然意识到了牢房中古怪气味是怎么回事: 凝固干涸腐烂后,血的味道。 他对这味道挺熟悉的,因为他们店铺有时候要自己杀猪,猪血不小心流在地上不能及时清理,略微腐烂后便是这味。 牢头的情绪也很不好,他自顾自的说道:“我们知道发生诡事了,于是将尸首给收拾了,将墓碑给扔掉了,之后这片牢区便空了出来。” “按理说这几天我们查过了,这牢区已经没事了,所以我们才把你又关进来。” “看来,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我们都忘记了,今天是那群盗墓贼死掉的第七天,是他们头七回魂的日子!” 柏彪大叫一声:“别说了,你别说了!大人,你是在吓我!这一定是听天监的安排,你们故意吓我!压根没有鬼,哪里有鬼?我不怕鬼!没有鬼!” 牢头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对,你很聪明,看来我没有吓到你。” 他低沉的笑着,举起火把转身离开。 身影消失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别怕,那不是一张墓碑而是一张石书桌,你刚才只是摸到一个‘先’字给误会了,你仔细去摸一遍就知道,上面刻的是‘先天下之忧而忧’。” 柏彪心里安定一些,他匆忙扑上去伸手继续摸石碑上的字,往下一摸第二个字很简单:一撇一点,一撇一捺…… 父! 先父! 柏彪怪叫着往后退,他接着反应过来:牢头怎么知道他刚才只摸到一个‘先’字? 他再度惨叫,但这次无论他怎么惨叫都没有人到来。 整个牢区变得乌黑阴沉,黯然死寂! 他叫了一阵感到又累又冷,便抱着双臂缩向门口角落,就在不经意间一扭头,他看到牢房门口站着个黑影。 或者说飘着个黑影。 惨淡的月光透过天窗照下来,它没有脚。 黑影看到他回头,轻声说道:“别害怕,后生,我不是人,我是个鬼……” “啊啊啊!” 柏彪嚎叫,黑影安然等待。 当他闭上嘴的时候,黑影说道:“后生,我不是来吓唬你的,也不是来害你的,我只是脚冷,找你买一双鞋,你看,我有钱。” 他伸出手臂,手掌上是一枚金铢。 柏彪连滚带爬往后窜,叫道:“我不要!我不卖不卖!” 黑影穿过栅栏门飘进来,说道:“卖给我一双鞋,我给你一个金铢呢。” “我不卖,你走!走!” “卖给我一只鞋,我给你一个金铢!” “你走啊啊啊!走啊我求你啊!” 慌乱惊恐之中柏彪想到一个驱鬼辟邪的民间方法,那便是童子尿! 他急忙解开腰带,随着一道水流喷出,鬼影无可奈何的飘然而去。 看到鬼影消失,柏彪无力的坐倒在地,他怔怔的看着隐约的黑暗,忽然悲上心来嚎啕大哭。 他抹着眼泪发现牢房变得更加漆黑起来,起初他以为是眼泪挡住了眼睛,可他擦干眼泪后发现牢房还是很黑,像是—— 天窗被挡住了。 于是他下意识抬起头。 天窗上探出一张脸在阴沉沉的打量他。 他们对视一眼,天窗上又伸出一条手臂:“后生,我买你一只鞋,我给你钱……” “嗷!”柏彪尖叫一声冲向门口大叫,“我说我都说,别折磨我了!王大人别折磨我了!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的我都说!” 但是并没有人闻声而现身。 这个寒冷的夜晚,王七麟睡的很踏实。 他左手搂着八喵右手搂着九六,脚冷了就把八喵蹬下去,这俩小东西就像俩小火炉,把他烤的舒舒服服。 柏彪被送去了衙门等于是交给了武景湛,王七麟没有继续管他,他知道以武景湛的手段收拾这么一个卤肉学徒肯定是简简单单,这用不着他再去操心。 这几天雪来的很猛,半夜又飘起了雪花。 于是朝阳升起,王七麟出门一看,院子里再度落满积雪。 黑豆拎着一把扫帚在除雪开径,看着他跟个地老鼠似的在雪地里窜来窜去,王七麟很欣慰。 外甥成长的很快,他变得很懂事。 不远处的厨房里晃晃悠悠的又走出一个小娃娃,也在抱着一条扫帚帮忙扫雪。 这是夜光。 王七麟走过去抱着双臂俯瞰夜光,说道:“你小子到底什么来路?这里没有外人,你实实在在的承认了行不行?” 八喵站立起来准备摆出奔雷手文泰来拳架,九六呲牙咧嘴想狠一个,这时候厨房门后出现鱼罩罩的身影。 然后八喵跳起来一拳掏在王七麟屁股上,九六张开嘴在他脚上咬了一口,它们两个迅速换了阵营站在夜光两侧。 夜光咧嘴傻笑。 王七麟热情的冲鱼罩罩挥挥手说道:“早啊,小鱼儿,今天吃什么早饭?” 鱼罩罩过来摸了摸八喵的脑门又撸了撸九六的狗头,然后抱走夜光。 她背对着王七麟说道:“七爷,我妹妹和我父亲的冤情已经洗清,周愈变成了羊,武威来被听天监下入牢狱,刘博也被歌帅带去了京城,案子了解,我要走啦。” 王七麟无奈的笑道:“你别生气,我刚才逗夜光玩呢。” 鱼罩罩回过头来迎着阳光露出一个笑脸,说道:“七爷,我没有生气,我真的很开心认识你,你有脑子,你很厉害,你很有正义感,你很棒。” “幸亏遇到你,否则我想我妹妹和我爹爹无法瞑目,我很感谢你。但事情了解,我确实该走了,我和夜光不属于这里。” 王七麟说道:“行吧,我承认刚才我吓唬夜光来着,但我真是为了你好,我只想知道夜光的真实身份!” 鱼罩罩笑道:“七爷,我也真的要离开了,其实我是偷偷跑出妙音阁的,我要回去了,否则师傅会生气的。” 她抱起夜光走向自己卧房,王七麟怅然若失。 一个朋友要离开了。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朋友之间的分离,就像他离开吉祥县的时候与窦大春分离一样。 他走出驿所,府城又是一片洁白。 正是清晨好时光,城里处处炊烟袅袅。 让他诧异的是街道上一片洁净,路竟然被人扫干净了。 谁这么勤快? 第五味门口扫的尤其干净,绥绥娘子照例撑起了早餐铺子,烈火烹油、香气萦绕,吸引巷子里外许多人家来买早餐。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天的热闹从一顿温暖香甜的早餐开始。 王七麟很喜欢看老百姓忙碌而简单的生活百态,他想起梦里看过的一幅画,那幅画叫做《清明上河图》,他感觉自己看到的百姓生活便是一幅活生生的《清明上河图》。 为官一任,庇佑一方。 守卫住一方百姓之安然,这比升官还要有成就感。 街道积雪被扫清,百姓们行走轻松了,积雪堆积在路两侧,这又吸引了一些孩童在做雪人打雪仗。 王七麟沿着街道走过,百姓们纷纷避让,八喵和九六昂头挺胸,仿佛走在街上的是一只猛虎和一只恶狼。 对于百姓避让这回事,它们俩还挺骄傲。 像是在巡视自己领地,满城百姓像是它们子民。 天气寒冷又下了雪,许多人家将食材放在外面冻着。 常见的是雪下的白菜和冻豆腐,还有人家在院子里挂了几条鲜鱼给冻了起来,这吸引许多野猫窜进去想偷鱼。 奈何这鱼是挂在竖起的杆子上,杆子纤细,野猫爬不上去,鲜鱼吊的有一丈高,野猫们蹦蹦跳跳又够不着。 这可把野猫给急坏了,围着杆子一个劲转圈喵喵叫。 八喵看到这一幕后轻蔑的吐了口唾沫,它走进去站起来伸出一只爪扫向众猫: 满朝公卿、四野王侯,却对几条鱼束手无策,这让我喵王朝何有颜面?尔等在此喵来喵去,难道能把鱼给喵下来?让开! 野猫们被它气势震慑纷纷让开,八喵走过去旱地拔葱跳起有一丈高,轻松一挥爪将一尾鱼给划拉了下来。 它落地后又站起来用前爪摁住长竹竿将它往前推。 猛虎推山! 竹竿弯曲,剩下的鱼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野猫们激动的纷纷蹦跶想去捞鱼,这时候它突然松开手让竹竿弹回。 见此野猫们茫然了,然后八喵猛的一甩尾巴将竹竿给抽断了: 它这么做的目的是让野猫们清楚彼此间的差距,尔等对鲜鱼只能喵喵叫,喵爷却有一百零八种方式将它们给弄下来! 冻鱼落地,野猫争抢。 终究是鱼少猫多,它们便开始内讧! 野猫们撕扯在一起,惨叫声顿时响了起来。 寻常时候猫叫声温温柔柔、细声细气,像少妇呼唤情郎;开干之后猫叫声声嘶力竭、凄厉刺耳,像泼妇打小三。 它们这一叫唤可好,把屋子里的人家给惊动了。 一个妇女疑惑的出门一看,看到自家冻鱼掉在地上、满院子野猫在互相撕扯顿时急眼了,捞起一条扫帚吼道:“给老娘去死!” 野猫们吓得屁滚尿流。 八喵见此恨铁不成钢,它一声猫叫、一个兔起猫落,箭步冲到了妇女跟前拦住了她。 缓缓站起,奔雷手文泰来似的拳架再现江湖! 妇女惊呆了。 她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猫啊! 王七麟生气,叫道:“八喵,你做什么?” 这是强盗做派! 八喵今天有点上头,可能街上躲避的百姓和先前野猫们崇拜的目光让它误会了当今形势,它回头看了眼王七麟,继续冲妇女拉开拳架。 妇女反应过来后挥舞扫帚抽向八喵,结果眼前一闪被八喵来了个兔子蹬鹰,八喵一记大风车身躯旋转,先前爪推妇女又后爪蹬上去,妇女被它蹬了个屁股墩,摔的惨叫不已。 野猫们激动的隔岸观火。 王七麟一看情况不妙杀进去抓八喵,八喵的公猫腰一扭跑了,它竟然又对王七麟拉开了拳架。 这可把王七麟给气炸了! 造反么? 他去抓八喵,八喵很利索,四处飞奔、上蹦下蹿,玄黑身影快如疾风闪电,看的野猫们热血沸腾。 妇女的惨叫声惊动了家里人和左邻右舍,不少人出现在门口。 屋里慌张赶出来一条汉子,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呀,听天监的大人!” 门口的人也纳闷:“听天监的大人咋出现在刘老蛋的家里?怎么还在抓猫?” “哪里来了这么多猫?” “那黑猫怎么回事?” 听到讨论声妇女下意识的说道:“啊?这是听天监的大人?那只黑猫好像跟他很熟……” “猫妖哪里走!”王七麟一声大喝打断了妇女的话,“本官追你多日,看你今日哪里逃!” 他可不能让人知道八喵跟他是一伙的,否则百姓误以为他是个纵下欺人的狗官怎么办? 趁着门口人还不多他使出了杀手锏: “剑出!” 听雷飞出。 八喵这下子害怕了,它怕听雷的雷声,赶紧跳上墙头逃窜。 九六在下面给它猛使眼色:哥,这边走,老妹儿掩护你。 王七麟推开人群冲出门口,九六跑过来在他面前打滚:“嘤嘤嘤!” 它刚开始卖萌,被人拎着颈后皮提了起来,王七麟赶紧离开这户人家门口。 临走之前他甩下一张蜃炭镇秽符,快声道:“你家近来阳气不足,容易招惹邪祟,本官给你一张神符,可以辟邪免灾。” 在他身后几个百姓感激涕零:“好官啊!” “这么年轻、这么正直的听天监大人,莫不是当今听天监的铁尉大人?” “啊,他就是王铁尉?多好的青年,前两天怎么会掉到泥坑里了呢?” “不是泥坑是粪坑,我听说他是喝酒喝多了……” 293.训猫记(求订阅亲) 八喵很聪明,它从追在身后呼呼飞的听雷判断出自己这次作大了,于是它逃回驿所后便藏了起来。 玄猫夜隐,这真是谁来了都没用。 众人找了它一天也没有找到身影,王七麟感叹道:“这玄猫真的太会藏了,它一定是世间最会躲藏的存在。” 徐大摇头:“它不是。” “那什么东西才是?” “我的妻妾们,你看,我找八喵才找了不到一天,我找我的妻妾们已经找了二十年,她们还是不见踪影!” “妻妾——们?” 徐大肯定的点头:“们!一定要多!”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既然你找了这么久还没有找到,会不会是因为你的条件太严苛了?” 徐大叫道:“还严苛?我甚至想,她们只要是会说人话、是母的就行了!” “你看,你这条件有两个,这还不严苛?你改成一个嘛,”王七麟给他出主意,“比如你把第二个条件给去掉,没了性别要求,这样你可以选择的空间就扩大了一倍!” 徐大怒道:“滚吧!” 王七麟说道:“要不然你放弃第一个条件?不会说人话的母的,这范围更大了,你看九六怎么样?” 驿所了响起愉快的笑声。 徐大平时恃骚凌弱,所以大家伙都很乐意看到他吃瘪。 九六也咧嘴笑,它不知道大家伙在高兴什么,反正它很高兴,它看到自家喵哥没有被找出来就高兴。 徐大祸水东引:“七爷,你为啥不让九六去找八喵?玄猫能夜隐,可天狗最擅寻踪,咱们今天来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看看到底是玄猫能藏还是天狗能找。” 王七麟摇头道:“九六没用,它不会帮咱们对付八喵的。说到这个寻物,我记得你的冥鸦也很有一手?” 蹲在徐大肩膀上的冥鸦一下子炸毛了,它瞪大眼睛看向王七麟:我看你想让我死! 他们把驿所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出八喵,于是便出驿所去找。 王七麟今天是态度坚定的要好好教育这小猫崽子! 绥绥娘子拢了拢秀发好奇问道:“叔叔,你在做什么?” 家丑不可外扬,王七麟笑道:“我没事,我溜达。” 但他随即想到绥绥娘子收拾八喵很有一手,而且他觉得绥绥娘子应该就是自己的囊中物了,所以这不算外人,属于家里人,于是他将八喵早上干的好事和躲起来的事告诉绥绥娘子。 绥绥娘子笑道:“八喵一定躲在驿所中,而且现在雪后天很冷,猫喜热厌寒,你去暖和的地方找它便是。” 王七麟摇头道:“找过了,没有找到。” 绥绥娘子轻松的说道:“你们之所以没有找到它,是因为它在不断转移,你们找过一个地方,它便会躲过去,这样你们难以找到它,而是要设下陷阱去等它自己上钩!” 王七麟恍然。 有道理! “至于怎么设下陷阱呢?很简单,”绥绥娘子回去拎出来一串小鱼干,“这是奴家下午刚做出来的酥鱼干,八喵饿了一天,它无法阻挡这鱼干的诱惑力。” 沉一摆摆手说道:“阿弥陀佛,绥绥你不懂八喵,八喵可不是普通的猫,你这些小鱼干诱惑不了它,还是给喷僧,让喷僧带回去下酒。” 小鱼干手指长短,绥绥洗净后便腌了起来,以秋日暖阳晒干,冬季以炉火烤炙金黄酥脆。 沉一很识货。 王七麟抢走小鱼干,对沉一说道:“是你不懂绥绥,这些鱼干一定能诱惑出这小崽子!” 驿所里每个生炉子的房间他都挂了一串鱼干,又在厨房灶台挂上了鱼干,然后锁上窗户,在门口安排人暗中窥探。 所以此时的驿所挺吓人的,白天要在第五味帮工的王六五中途回来一趟,然后看到每个房间门口都趴着个大汉,大汉撅着屁股眯着眼睛从门缝里往房间看。 这让他一愣,他下意识要喊叫,谢蛤蟆听到他吸气的声音后冲他做了个息声的姿势,问道:“王老爷子,你怎么了?” 王六五没好气的说道:“应该是老头问你们怎么了,你们这是做啥?在偷窥啥?” 他又警惕的说道:“我家婆娘和闺女们都是清白人,你们可不能对她们耍流氓呀。” 谢蛤蟆惊呆了,说道:“王老爷子,令夫人和小姐们不都在第五味干活吗?她们没有回来吧?” 王六五想想也是。 “另外,王老爷子,”谢蛤蟆又说道:“你可以怀疑我们的品性,但不能怀疑我们的品味。” 王六五想了想自家婆娘和几个闺女的样貌后不好意思的笑了:“误会误会,老头子我误会你们了。” 他回房间去换了衣服离开,谢蛤蟆看着他伛偻的背影摇了摇头,嘀咕道:“王氏一家子长得不咋样,怎么到了七爷身上就英俊帅气了呢?” 守在厨房门口的沉一冲他摆摆手,不耐烦的将他赶走。 然后他自己小心翼翼的进了厨房,关门转身的瞬间,四目相对。 八喵正要冲小鱼干伸小手,却被抓了个正着。 它下意识要跑,沉一说道:“别跑,八喵,喷僧跟你是自己人啊不,自己猫!咱俩脑袋瓜子半斤八两,用七爷的话说这叫徐大见了黄鼠狼,谁也别嫌谁骚……” 八喵听得直皱眉头:怎么骂猫呢?喵爷脑瓜子跟你半斤八两?是假酒给你的胆量让你这么说吗? 沉一误会了它的表情,说道:“你没明白喷僧的意思是吧?嗨,没事,你这是脑袋瓜子不灵活,喷僧不会瞧不起你,因为咱都一个样。哦,喷僧啥意思呢?喷僧意思是自家人不抓自家人,不对,是自家人不抓自家猫!明白我意思了吧?” 八喵摇头。 沉一同情的看向它,说道:“唉,你脑袋瓜子比喷僧还要迷糊,阿弥陀佛,可怜可怜。喷僧的意思是咱自家兄弟,我不会抓你的,但你得分给我小鱼干,咱俩一起吃小鱼干!” 八喵立马蹲地拉开了拳架:“喵喵喵!” 小鱼干,喵爷的! 你,不能碰! 沉一明白了它的意思,不屑的说道:“你瞅瞅你,德性!用七爷的话你这叫把路走窄了!这屋里才多少小鱼干?你跟喷僧勾搭成奸,然后躲到喷僧怀里,到时候咱们挨个屋子转一圈,把小鱼干一起吃个干干净净,怎么样?” 八喵恍然。 一直以为这傻子长个脑袋为了显得自己高,看来是喵爷小瞧他了。 它将小鱼干分两份,大份给自己,小份给沉一。 沉一很高兴的接受了这条件。 八喵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呵,傻子! 它蹲坐下用前爪捧起一根小鱼干塞进嘴里:“咔嚓咔嚓!” 又酥又香,好吃。 然后天就黑了! 沉一一把将袈裟给捂在了八喵身上,伸手将它给卷了起来,他利索的冲出去喊道:“七爷,喷僧抓到八喵了!” 八喵愤怒的用利爪撕开袈裟,它怒目正要挥爪发威,看到王七麟一张大脸就在眼前。 于是它迅速收起了爪子用小毛手摸了摸王七麟的下巴。 讨好的给你挠挠痒。 然后它又愤怒的看向沉一。 沉一满脸的无所谓,说道:“别用这眼神看喷僧,喷僧是为你好,给你增长点江湖经验,这是在教你怎么混江湖呢,小鱼干就是学费了。” 八喵生气的撕扯袈裟。 沉一语重心长的说道:“八喵,江湖就是如此,充斥着背叛与勾心斗角,你记住了,以后不管跟谁打交道,一定要留一个心眼!” 王七麟踢他一脚:“滚滚滚,别瞎说。” 沉一摆开架势喝道:“阿弥陀佛,施主要与佛家弟子动手吗?” 王七麟说道:“我是五品境,要是与你动手,怕是会打死你啊!” 沉一收回架势双手合十、面色真诚:“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福祸无门,惟人自召。施主着相了,须知一切法空,五蕴皆空,一切法如梦!” 后面他嘴里还说了什么“若诸菩萨”、“安住此法则得如来无上清净广大施”之类的话,一溜小跑进屋去吃小鱼干了。 王七麟看向八喵,八喵梗脖子。 喵爷脾气硬,绝不认错! 见此王七麟拍了拍额头:“我把这小东西惯的太厉害了,不行,今天必须好好教育它,你们谁知道怎么教育猫吗?” 一行人跃跃欲试,八喵悄悄伸出爪子在地上砖石上划拉一下子,一行人立马低着头跑路了。 砖石上有四条清晰的抓痕。 王七麟想了想,拎着八喵颈后皮去见绥绥,苦恼的将来意告知于她。 绥绥娘子放下手中的炒锅,她用围巾擦了擦手微笑道:“奴家明白叔叔的意思了,将八喵扒皮炖肉汤吗?” “猫肉偏酸,奴家以往都喜欢做糖醋,正好借助肉中酸味。不过近来西域传进一味叫辣子的蔬菜很有趣,奴家觉得用它炖猫肉也很合适,它的辣味很厉害,一定能压住猫肉的酸味。” 八喵愣住了。 绥绥娘子顺手拎起一把尖刀,她手指一挑,尖刀在她手里嗖嗖嗖的转了两圈。 八喵要跑,尖刀落下。 就扎在它眼前,刀刃冲着它的脸,它近距离看向刀锋,斗鸡眼都出来了。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开始准备热水,九六鼓起勇气冲她呲牙准备狠一个。 这时候她说道:“猫皮很有嚼头,所以杀猫最好用开水烫,顺便烫掉毛,这样留下带皮猫肉一起炖,这要比带皮狗肉好吃多了。不过若有小狗带皮炖肉也别有风味,它们哪个好吃呢?” 九六当机立断躺在地上露出软绵绵的小肚皮给她看,尾巴拼命摇摆,简直能当扫帚扫地了。 八喵悄悄的转身,又是一把菜刀落下,像钢板一样闸在它面前。 去路已断! 绥绥娘子又去拿刀,八喵拔脚狂奔,见此绥绥娘子拎刀追在它身后大叫:“给奴家回来!哪里跑?” 菜刀呼啸飞出。 被切断的黑毛随风飘。 八喵吓到缩卵,刚才这菜刀可是贴着它屁股飞过去的,就差一点尾巴没了! 小尾巴瑟瑟发抖。 绥绥娘子快步迈过去拔起菜刀继续追,追在它身后一路开砍,院子里头顿时乱作一团。 九六夹尾巴冲到王七麟跟前藏在他双腿之间并站起来用前爪抱住他膝盖。 活在裆下。 八喵连续没能逃出院子,最终它被逼回了厨房,看到王七麟后它泪眼朦胧扑上来就往他身上窜。 绥绥娘子伸手掐住它脖子摁在王七麟胸口,她使了个眼色后阴嗖嗖一笑,咬牙说道:“抓住你了!” “妈嗷!妈嗷!”八喵大叫。 王七麟赶紧护住它,说道:“算了算了,八喵其实是个好孩子,它今天只是调皮一些,以后会乖的,对不对?” 八喵点头点的差点颈椎脱臼。 “那以后不要再去欺负老百姓了知道吗?也不能去偷人家的东西,不要恃强凌弱,要做一个好喵,明白了吗?” 八喵不光点头,还把胖爪并在一起冲他连连作揖。 王七麟拎着它去大堂让它待在柜台上,说道:“你今晚要做个招财喵,哪里都不能去,好不好?” 八喵:“嗷!” 它规规矩矩的坐着,小尾巴瞪大眼睛还在哆嗦。 王七麟回到厨房,绥绥娘子给他一个白眼:“八喵要恨死奴家了。” “它不敢,它现在倒是怕死你了。”王七麟笑,“不过只有你才能收拾了这小东西,它一旦来了脾气简直无法无天,除了你谁都不怕!你很快训它,所以我才找你。” 绥绥娘子没好气的笑道:“训猫很简单,你只是不舍得吓唬它,也不想在它面前做坏人罢了。” 王七麟摇头道:“没有,我真不知道怎么训猫,训狗我知道,狗骨头硬,俗话说打不断的狗腿戳不瞎的牛眼,所以训狗可以尽情的揍它……” 九六瘫在了地上。 狗眼含泪。 绥绥娘子蹲下摸了摸它的脑门笑道:“九六不害怕,九六从不调皮捣蛋,最乖了,所以谁都不会打九六的。” 九六温柔的用脑门蹭了蹭她的手,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 她说道:“训猫和训狗确实有些区别,猫不经揍,所以不能真的下力气打它,这样就得剑走偏锋。” “训猫靠声势,不管你要怎么收拾它,声势一定要大,得让它觉得今天它必死无疑!”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说道:“你能追的上八喵,我就追不上,所以我没法收拾它。” 绥绥娘子歪头看了看他,笑了:“你的修为还差一点,奴家修为要稍微好一点。” 这是她第一次透露出自己有修为的事。 王七麟问道:“你的修为,什么水平?” 绥绥娘子摇摇头说道:“奴家也不清楚,不瞒叔叔,奴家生来便有修为,所以从未在意过自己修为已经到了哪般境界。” 一听这话,王七麟一怔,他喃喃道:“你是妖、妖族?你是——” “奴家是妖族。”绥绥娘子笑了笑,她眨动眼睛,长睫毛轻轻抖动。 “那叔叔要抓奴家吗?” 王七麟正要说话,绥绥娘子忽然忧伤起来,她咬了咬嘴唇低声道:“若你要与奴家动手,能不能别在厨房?否则以后的日子里,奴家每次进厨房,都要想起与你打架的情景。” 她顿了顿,凄然一笑,“那样奴家便不再喜欢进厨房了。” 王七麟跟着难过起来,说道:“你胡说什么?我干嘛要与你动手?我只是对你很好奇。” 绥绥娘子抬头看他,他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要是不愿意提起自己的出身,那我也就没兴趣知道,我只是好奇,原来妖族真的能化人形,这真是神……” “绥绥呀,金玉炖肘子怎么还没有上来?”王六五从前厅后门探出头来,他看到王七麟后愣了愣,“难怪我看见八喵在柜台上,你小子怎么来了?” 王七麟正要说话,王六五忽然又说道:“哦,你来找绥绥啊?那你们聊你们聊,嘿嘿,绥绥你不必忙活,我与客人们说一声,让他们耐心等等。” 他缩回头去关上门。 然后过了一会门又打开,王六巧若无其事的进来拿了双筷子。 她回去后王陆氏又到来…… 王七麟无奈的拎走九六,再不走要被当猴看了。 他回去看到徐大正在看书,道:“别看黄书了,找你说个事。” 徐大生气的说道:“你啥意思?你压根没看书的名字,干啥这么说我?” 王七麟问道:“那你在看什么书?” 徐大不说话了,收起书塞进了怀里。 王七麟鄙夷的看他。 他咳嗽一声道:“你不是找大爷吗?啥事?” 王七麟凑上去低声道:“绥绥是妖怪。” 徐大一怔:“啥?没头没尾的!” 王七麟说道:“她是妖怪,妖族,山精水怪,她跟我亲口承认了。算了,我把跟她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你。” 他从绥绥娘子训八喵开始说起,说到后面徐大猛的挥手:“等等,绥绥说要与你打架?” “对,她说我会动手,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什么你不知道?”徐大震惊,“打架嘛,她是妖怪,你是人精,妖精打架嘛!” 说到这里他恍然点头:“大爷明白了明白了,你是来找我学本事的是吧?” 王七麟无奈道:“你能不能把你脑海中关于黄书的东西清理一下?我找你学什么本事?” “房中术啊。” 王七麟不耐道:“滚蛋!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去找道爷,道爷肯定能给我一些帮助。” 他走到门口后犹豫了,看看外面没人他又悄悄的走了回来:“那你会房中术吗?那啥,我学学、咳咳,我觉得学习一下也挺好。孔夫子有言,学到老活到老嘛。” 294.太狩皇帝(求来起点支持) 帝都长安。 九洲之地最繁华的城池。 城池之中地势最高的之地在西南角,名为龙首原,龙首原上匍匐着九洲之地上最庞大的建筑。 未央宫! 这是强横四海的西汉帝国的大朝正宫,是九洲上最庞大的一个民族的权力象征,前前后后经历十数朝代,成为十数王朝的理政之地和权力中心。 直到大唐落幕,战乱四起,这座大宫最终走向穷途末路,毁于刀兵战火。 此后几百年,未央宫不复存在,只有废墟。 但太祖皇帝起于草莽,他乃是大汉刘家皇帝之后,起兵之初身边将士全是刘氏之后,所以他得了天下不仅将年号恢复为汉,并且还重启了大汉许多旧制,比如征用蒙元十万贵族子弟重建了未央宫。 新生的未央宫规模更胜往昔,特别是大朝正殿,建的更是奢华气派。 正殿建于高台之上,以木兰为栋椽,清香名贵,天气晴朗的时候阳光普照木兰栋椽,整个大殿被淡而雅致的清香萦绕。 进入大殿有梁柱,梁柱以西北千年不死的向天杨树干所成,外面包裹有一层金皮,金皮之上绕有蛟魂,神鬼不侵。 屋顶椽头贴敷有金箔,门扉上是一部道德经,每有风吹过门扉,便隐隐有老道诵经声响起。 大殿之内铺就一层汉白玉石,它有工匠保养,石面粗糙有流畅纹理,从南到北绘制了九洲大地的风土人情。 通往正殿的路有三条,两侧为斜坡、中间为台阶,太祖皇帝体恤下臣,规定六十岁以上的老臣可生病重臣可以乘坐牛车从斜坡上殿,其他人则要拾级而上。 寅时末,天寒地冻。 武翰林站在宫殿台阶之下,仰头看向大殿。 天色漆黑,大殿光芒万丈,令人望之心生敬畏。 从他身后走出来一名身披盔甲的大汉,大汉轻声笑道:“天气森寒,武郡守在此做什么?是要挡住寒风吹进圣上的大殿吗?” 听到这话武翰林莞尔,道:“征北将军笑话我了,我是少有机会来到此地面见圣上,难免心情激动,不敢向前。再者,郡守之称请征北将军万万不要再提,一旦传出……” 他说着摇头,剩下的话没有再说出口。 官场打交道总是如此,彼此的意思靠猜。 征北将军面相粗犷、性情豪放,他笑道:“行了,老武你休要在我吴破虏面前敛着了,并郡的郡守之位毫无疑问就是你囊中之物,你这次拿下它还不是九指捏田螺?” 武翰林也笑了,他摆摆手道:“征北将军说笑了,本官此次赶赴京城一是拜见圣上、感受天恩;二是向圣上当面汇报平阳府今年的民情变迁;另外嘛……”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面色逐渐肃然:“我们并郡近来确实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这也得由本官亲自面见圣上做当面汇报,若只是写一封文书、一纸奏折怕是说不清楚。” 又有官员走来,他抄着手说道:“武大人、吴将军,这大冷天的你俩在外头嘀咕什么呢?赶紧进大殿准备开朝会啊。” 两人看到这人后一起拱手行礼:“拜见廷尉大人。” 廷尉摆摆手道:“行了,都到圣上脚下了,咱之间还见什么礼呢?走着,赶紧进大殿吧。” 拾级而上,每一级台阶上都站有军士。 军士们面无表情、矗立不动,寒风之下,恍若石人。 武翰林面色沉着的走上大殿,回身望去,四野之下空阔浩大,却不见萧瑟,更多的是巍峨威严。 今日是冬月第一日,十一月初一,百官临朝。 因为蒙元国运短暂、大宋皇帝得位不正且屡被外侮,前面这两个朝代的社稷都未能得到苍天庇佑,所以新汉朝并不沿袭前两朝旧制,它沿袭汉唐制度加以修正改建。 在临朝休沐制度上新汉做了修改,本来太祖皇帝沿袭大汉临朝制,五天一朝会,然后休息一天。 可是他很快发现这制度存在一个弊端,那边是经过千百年来的发展,国土面积增大、对外见识广泛,百姓人口增多,五天一朝会的频次太低了,事情太多,解决不了。 于是太祖皇帝下令改了临朝日期,每月有五天一次文武百官大朝会,期间隔一天再分别有一次小朝会,分别是三品以上文武高官的天子亲会和三品官职以下的三司统会。 每月初一是大朝会,宫内太监已经提前摆好了临会蒲团,百官上殿后便找到自己所属位置行跪坐礼。 这点也是沿袭了汉唐旧制,像前朝时候百官是站着听宣、跪着汇报,太祖皇帝说这不符祖制,改回了跪坐行礼、站着汇报的规矩。 大朝会规模浩大,大殿之中洋洋洒洒上百官员,文武官员分列两队,文官以丞相为一队,坐东向西;武官以太尉为首,坐西向东。 座次根据爵位官阶和职权所属综合排列,身份贵贱、三省六部,清清楚楚。 武翰林属于述职的地方官员,他们队列在前端,往往都有要事急事禀报。 皇帝进殿之前可以交谈,官员们见面了就开始打招呼,他们不谈正事,只约集会,有约一起吃饭的,有约一起听戏的,有约一起嫖娼的。 武翰林是封疆大吏,他的官阶在大殿里不算什么,可却是实打实的实权派,许多郡守也没有他的权力大,所以愿意交好他的人众多。 他这边刚刚站定就有人过来行礼:“武知府近来无恙?您是何时来到京城的?咱们真是有缘,竟然又遇上了。据说京城新近来了一伙胡姬活甚好,下了朝一起去瞧瞧?” 武翰林微笑婉拒:“一路颠簸,老腰都要断了,不敢再去折腾了,毕竟老了哟。” 又有人贼眉鼠眼上来拜会:“下官曹玉清给您见礼,父官大人此行所为何事?” 听到这话周围的地方官们纷纷撇嘴,它娘的臭不要脸马屁精乡巴佬,竟然把乡下小地方那一套拿到朝廷上来? 丢人! 有人往两边退,羞于与此人为伍。 武翰林笑吟吟的与曹玉清小声聊了几句,这时候人群喧哗声音大了两个分贝,许多人纷纷看向大殿门口。 李长歌跨步而入。 这是真封疆大吏。 听天监专涉鬼神之事,所以他们是独立阵营,但因为时常要与军队、地方武装力量打交道,他们也算是武官集团。 李长歌却是以状元郎身份转入听天监,他出身文官,且有许多好友和同窗都是文官集团的高层。 所以他有点文武通吃的味道,一进大殿便有许多人来打招呼。 武翰林也向他行礼,李长歌给他一个眼色先去一一拜会好友,随后走到武翰林身边轻笑道:“武大人来的够早。” “是歌帅来的太晚。”武翰林笑,“昨夜沉浸在温柔乡中,今天早上不舍得起床了吗?” 李长歌感叹:“你可真是个老不修。” 武翰林行礼:“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归队。 这时候大殿外响起悠长的钟声,有大汉掐腰喊道:“卯时已到,诸官员不得喧哗!恭请圣上!” “万岁!”官员们异口同声的喊道。 金撵入殿,一身大黄龙袍的太狩皇帝走出,他倚北朝南落座点点头,殿头官喊道:“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丞相郎之桓走出,举起笏板朗声道:“目今京师一带连起雪灾,伤损军民甚多。伏望陛下释罪宽恩,省刑薄税,祈禳天灾,救济万民。” 太狩帝皱起眉头,道:“此次北方大雪,牵扯范围好像甚广?” 郎之桓沉重的点头:“不错,据臣所知,东北州雪灾最严重,有多处乡村被大雪封堵,县官们八百里加急送来函书,说是有些村的百姓缺少粮食,整个被雪给堵死在村里!” 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交头接耳。 皇帝眉头皱的更厉害了,这一上朝就来了这么猛的一个信儿,谁能遭得住?遭不住啊! 他身侧卑躬站立的一名太监微微向前半步,跪在地上向他行礼。 皇帝说道:“准。” 这一幕让地方官们有点莫名其妙,但京官们却知道怎么回事。 这名看起来身躯单薄、名不经传的太监是如今另一个实权机构的掌舵人。 这实权机构叫黄泉监! 黄泉监中的‘监’取自两个含义,一为监察,二为内监,里面成员都是皇帝的身边人,是他真正的亲信。 磕头的太监姓万,具体名字官吏们不甚清楚,只知道皇帝对他极为信任。 他现在是大内总管公公,伴随皇帝上朝,每次要说话之前就会跪地行礼,皇帝若是允许他说话,便会回一个‘准’字。 万太监起身后低头面对郎之桓,柔声问道:“奴才见过朗大人,敢问一句,被困大雪中的乡村,有没有全村人员失踪的情况?” 郎之桓道:“回万公公,有!昨日东北州送来的加急奏折共有四封,四封中全提到了这件事,大雪之后有村庄的人全数失踪!” 万太监后退。 皇帝看了他一眼,他有些沉重的点点头。 郎之桓继续汇报各地送来的文书消息,皇帝听一个消息就皱一次眉头。 听到后头他无奈的抬起手点了点,说道:“丞相先歇息一下,换太尉来与朕说话。” 郎之桓退下,一名身躯魁梧、体魄雄浑的老人缓缓起身。 这是帝国太尉,朱忠肃。 朱忠肃走向前去说道:“陛下还是让郎大人先做汇报吧,老臣的话,怕是陛下听了更不开心。” 皇帝叹道:“听爱卿说出这话,朕已经不开心了。不过爱卿算是忠耿贴心,还知道给朕铺垫一句,你说吧,朕做好准备了,是哪里又有流民造反了吗?” 朱忠肃沉重的说道:“最近两年,塞外草原风调雨顺,蒙元各部落得以修生养息。老臣刚刚接到边疆军报,入冬之后蒙元再起大军开始练兵,而为他们练兵之人——” “是罪臣黄无欲!” 满朝骇然。 武翰林下意识的想站起来,随即他想到这是在朝廷中而不是在他的府衙里,他又强行压住了心底的悸动。 皇帝的反应不比他小,他猛的站起来问道:“黄无欲在给逻碌贼子练兵?这消息可当真?” 朱忠肃沉着的说道:“老臣上月得到消息后便派出精锐探子去打探消息,从他们送回来的消息来看。” “当真!” 皇帝气的抓起龙椅上的茶杯便摔在地上,他厉声道:“黄无欲、黄无欲!你投降鞑子竟然还给他们练兵?好好好!很好!很好!” 短暂的发泄了一下,他迅速平复心情坐下,凝视朱忠肃道:“朱爱卿,你这位得意弟子,真好啊!” 朱忠肃低头下跪,道:“老臣罪该万死!” 皇帝摇摇头道:“起来吧,这事说来与你无关,朕刚才只是一句气话罢了。朕只是搞不懂,黄无欲那贼子背叛我朝便罢了,他怎么还会给逻碌贼子练兵?” 一名官员走出来义愤填膺的说道:“启禀陛下,微臣听说逻碌贼子将最爱的第五位女儿赐给黄无欲为妻,他们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儿,所以微臣想,这贼子一定是认贼作父了!” 听到这话皇帝更怒,忍不住拍龙椅扶手道:“好一个认贼作父!黄无欲!你真是该杀!” 又有官员出列说道:“陛下勿怒,龙体为安,这鞑子气数已尽,他们即使练兵能如何?微臣恳请陛下为万民保重龙体,勿要为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而动怒。” 皇帝不耐道:“马爱卿的话说的真是轻巧,这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朕听了这些消息怎么能不生气?” 见他生气,官员惊慌的说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鞑子这小鱼在大海里翻不起什么浪花,我新汉王朝有苍天庇佑,鞑子早就气数已尽,即使他们……” “住嘴!”皇帝大怒,“丞相刚说了我朝北地遭遇雪灾,太尉刚说了鞑子连续两年风调雨顺,你现在来与朕说我朝有苍天庇佑、鞑子是气数已尽?混账!你是故意给朕寻不痛快吗?” 官员吓得跪下磕头,连连叫道:“微臣鲁莽了,微臣罪该万死!但微臣只是希望陛下能开开心心啊!” 皇帝说道:“要让朕开心倒是简单,有人能去塞外给朕剿灭鞑子残部、取那黄无欲人头送回即可。” 说到这里他忽然微微一笑,对下跪的官员说道:“马爱卿,你既然对朕一片忠心,想要让朕开开心心,那不如朕给你点齐兵马,由你带兵马去往塞外给朕取黄无欲首级回来,如何?” 这官员不敢再说话,赶紧一个劲磕头。 武翰林直看的翻白眼,有些京官能踏上这皇宫大殿真是全靠祖宗保佑,一点脑子都没有啊! 皇帝生气的挥手,马姓官员如逢大赦,赶紧灰溜溜的钻回去跪坐在地。 这时候万太监再次向前半步,跪下叩首。 “准。” 万太监对他说道:“陛下,马大人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鞑子确实是气数已尽,这两年塞外的风调雨顺不过是他们回光返照罢了。” “陛下您可以想想,根据司天监汇报,今年大雪猖狂,且越往北越猖狂,须知这塞外可比本朝北境更是靠北,他们必然也遭遇了大风雪。” 说到这里他看向太尉,问道:“太尉大人,奴家所说可是事实?” 朱忠肃道:“万公公所言甚是,草原确实遭遇了多年难见的大暴雪,许多牛羊被冻死,这也是逻碌要于冬季练兵的原因之一。” 万太监说道:“不错,逻碌贼子要练兵,这是因为冻死的牛羊不赶紧吃掉便浪费了。而这一冬他给将士们吃个饱,必然指望开春后以这些将士去四处劫掠,以养活部族百姓。” “所以陛下只要号令边关严加防守,鞑子贼兵抢不了咱们的牛羊粮食,那他们明年可就难熬了!” 听到这分析皇帝笑了起来,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今年雪灾必然要给我朝百姓造成巨大损失,但相比之下,确实是塞外的损失更大,他们更承受不起。” 万太监也笑了,说道:“奴才以为,正是如此。” 一名官员出列说道:“按照万公公所言,这场暴雪是吉兆啊。” 又有官员出列响应:“不错,自古有言瑞雪兆丰年,这场大雪一下,百姓们来年丰收,我大汉国力必然又能增强。” “万公公所言甚是,诸位大人所言甚是,百姓们入冬之前都已经准备好了粮食,所以大雪对他们并没有太大影响。反而可以让他们好好猫冬,歇息力气明年干活。” 丞相郎之桓坐不住了,他走出来说道:“陛下须知,伴随雪灾而来的还有严寒,这等寒气是能冻死人也能冻死庄稼苗的!” “再者,老臣上下朝的时候会在城里顺势转圈看看,城里许多人家并未备足过冬粮食,乞丐大增,平民人家只能以清粥度日。” “而这还是帝都,放到四海乡村,不知道百姓的日子有多苦!” 李长歌走出来说道:“丞相大人所言甚是。” 皇帝笑道:“诸位爱卿不必争论,你们说的朕都懂,站在你们自己立场都没错。” “这场暴雪必然会对塞外、西域等苦寒之地造成强大破坏,但对我朝子民也是折磨。” 他沉吟一声站起来说道:“丞相郎之桓听旨。” “从明日开始,下令各郡府择情开仓放粮救济灾民。” “青龙听旨。” 一处柱子后的阴影中走出一名青衣男子跪下。 “各郡府听天监督查开仓事宜,若有官吏胆敢贪墨救灾粮草,一概严惩不贷!” 听完圣旨,文武百官起身高呼:“吾皇万岁!” 皇帝笑着坐下,官员们纷纷归位,这时候他指向李长歌道:“李玉帅,你既然出列了就先留下,你可是朕的稀客,自从把你委派去并郡,朕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你了!” 李长歌钦佩的说道:“两年零一个月,陛下好记性。” 皇帝问道:“那么,你此次回来是为何事?” 李长歌说道:“并郡代郡守、上原府知府刘博大人以邪术迫害辖内百姓,夺取书生大好命途,天理不容。另,他与鞑子有所勾结,不知在谋求何事!” 皇帝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他苦笑道:“你们一个个呀,真是不让朕舒心,就没有给朕带来喜报的吗?” 李长歌又拱手道:“臣亦有喜报,臣于辖内发现一位人才,此人年纪轻轻,可是忠勇果敢、思维缜密,他从乡里起步,只用半年从白衣擢升为铁尉,此次破获刘博大案,便是他的功劳。” 皇帝问道:“哦,此人叫什么名字?” “王七麟!” 295.王铁尉巡查七县(铁子们订阅一下) 刘博迫害并郡仕子并与前朝勾结是重案,理当重判。 不过他是皇亲国戚又是朝廷大员,自然不能草率,皇帝下旨三司会审刘博,他自己要亲临现场。 在场的都知道,既然武翰林和李长歌敢共同弹劾刘博肯定证据确凿,这样刘博的上原府知府和并郡代郡守的职位便空缺出来。 尚书省治下的吏部提前得到消息,于是当皇帝下旨要严审刘博后,吏部尚书郭仁杰出列说道:“启禀陛下,并郡乃是中洲最北之地,它是中洲向北的桥头,也是北州衔接中原的依仗,所以此地之安危涉及我朝之安稳。” “如此一来并郡郡守之职不能空缺,还请陛下早日决断,为并郡选可靠之士代陛下狩牧,以安稳军民之心。” 皇帝玩味的看向满殿高官,说道:“郭爱卿此言甚是,那诸位栋梁可有合适人选推荐与朕?” 顿时,爆竹店里失火,全场热闹了。 前排官员们交头接耳、跃跃欲试,这时候有朋友的呼唤朋友、有领导的赶紧找领导,都在给自己使劲。 丞相郎之桓稳坐钓鱼台,他双眼微阖、不声不响也不动,像是对这项任命毫无兴趣。 最终是礼部尚书姚伟贤先忍不住,他上前说道:“启禀大人,本部尚书郎蒋克勇通读圣贤书,有治世之才……” “蒋侍郎确有大才,但是据朕所知他的身子骨不行啊,去年朕曾经委派他去岭南调查百越新民入籍一事,结果他走到中途便水土不服,没找到马车还是用驴车给紧急拖回来的,对么?”皇帝打断他的话摇头。 姚伟贤讪笑道:“对,确实有此事,但……” 皇帝道:“那就让他在长安好好养身子吧,蒋侍郎大才,若是因为不服水土而出什么意外,那岂不是我朝大不幸?” 听到这话,一名富态官员出来跪地谢恩,姚伟贤也跪地,两人一同退回去。 回去的时候姚伟贤怒视那富态官员一眼,日你娘的,让你有困难就退缩,现在有好处想上了?不行! 富态官员是他副手,对他极为了解,看他一个眼色便猜到他的心思,他做羞愧状低头,但在心里也开骂了: 日您娘的,去年那事能怪我吗?从长安到岭南多远啊,去一趟先掉半条命,而且去查的又是百越蛮子的事,又得丢半条命,合计起来这一条命可就没了! 门下省侍中杜公琰走出,他深鞠一躬道:“启禀陛下,臣想举荐秘书省少监去与并郡为您巡守万民。张少监曾有在南福郡做郡守的经验,为人平稳老道,忠心耿耿……” “算了吧,张少监确实老道,他今年多少岁了来着?快八十了吧?这年纪还是与蒋侍郎一起待在长安城里颐养天年吧。”皇帝笑着摇头。 君无戏言。 杜公琰轻叹一声,跪地谢恩而去。 又有几人上前举荐,皇帝一一驳斥。 最后是国子监祭酒上去举荐监察御史,皇帝听了后有些生气,道:“赵祭酒你倒是举贤不避亲呐,你看书有一手,看人可差远了。你那御使亲家有治理地方的经验吗?” “朕要的是一位能将并郡治理的井井有条、欣欣向荣的人才,而不是让你们给自己拉帮结派!” 这话一出,满大殿噤若寒蝉。 皇帝看向御史郎之桓和朱忠肃,道:“丞相你乃是文官之首、太尉你执掌天下千军,那你们二位没有人才可以举荐给朕吗?” 郎之桓出列鞠躬,道:“不敢欺瞒陛下,并郡民风彪悍、位置独特,臣刚才思索良久,实在没有想出可以举荐之人。” 朱忠肃则沉声道:“陛下,老臣想举荐一人,此人出身世家,曾在边疆军中任职且大有作为,他离军调入地方衙门后,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那你说的是?” “琅琊吕氏家主,吕亦然!”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时候户部尚书苏伐走了出来说道:“起奏陛下,臣要举荐平阳府知府武翰林!” “陛下明鉴,臣与武知府并无私交,但臣在八月曾主持统计了本朝历年来各府城上缴国库的税银,平阳府的账目最是清晰明确,送来的税银最是及时且足额。” “臣曾经因为私事去过平阳府,期间见到了府城百姓生活样貌,在武知府治理下,府城内外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养幼有所教,所以臣要举荐他!” 武翰林诧异的看向苏伐,随即出列低头行礼。 皇帝笑着看向武翰林道:“武知府的能力,朕早有耳闻;武知府的忠心,朕更是清楚。” 说话之间他作不经意的姿态扫了万太监一眼,万太监跪下。 “准。” 万太监起身上前半步,道:“平阳府知府武翰林,忠心耿耿、守土有功,此次大破前朝余孽暗中交好刘博一案,武翰林居功至伟。” 皇帝又看向丞相,丞相说道:“武翰林有治理一郡才能。” 又有几名官员出列:“臣等举荐武知府。” 皇帝笑了起来,他倚在龙椅上伸手敲了敲扶手,道:“朕心里有数了,并郡代郡守举荐一事揭过,还有什么事要汇报给朕,请诸位爱卿速速上报。” 相比北方雪灾、蒙元练兵和并郡选郡守三件事,其他官员们汇报的事都是鸡毛蒜皮了,皇帝能当场决断的便当场拍板,当场不能决断的则分给丞相和三省六部去分管。 日上半空,大朝结束。 百官高呼万岁后退去,很快,大殿里头空空荡荡,只剩下皇帝和万太监两人。 冷风从大殿门口吹进来,皇帝恍若未觉。 他喃喃说道:“刘博啊刘博,真是让朕失望!朕看他在边疆辣手无情、手段多样,还以为他能给朕分担些忧愁,结果,嘿!” 万太监轻叹道:“老奴已经遣人去查过了,他为了对付武氏,在并郡下了一盘大棋,可惜最终胜负手的时候失手一子,导致满盘皆输。” “另外,他有一心腹被一名修为有成的脉望给毁掉了,本来他的一些计谋都是这心腹在负责的,他这心腹突然去世,导致许多工作交接不力,最终才造成差错。” 皇帝诧异:“脉望?这是什么妖怪?” 万太监说道:“书虫妖,它的原身是蠹鱼,《原化记》有云,蠹鱼三食神仙字,则化为脉望;夜以矰映当天中星,星使立降。” “这种妖怪修为往往不是很高深,可是它们一族博览群书,懂得许多秘书巫法,很不好对付。” 皇帝想了想,说道:“朕记起来了,这个脉望是不是服之可以飞升为神仙?” 万太监莞尔:“这是有修士曾经被脉望欺侮,他编造这传言来鼓动各地修士去捕捉杀戮脉望罢了。” 皇帝冷哼一声:“天下修士皆可杀,可惜听天监不争气!” “朕自荣登大宝便在打压听天监,将原本听天监所属的补给、资源和人员配置都给了你黄泉监,你要争气!” 万太监感恩戴德的下跪:“谢主隆恩!奴才自当竭尽全力,效死输忠!” “别光嘴上说话,”皇帝不悦的甩袖,他又问道:“朕让你黄泉监制定的称霸江湖计划,有眉目了吗?怎么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消息?” 万太监急忙说道:“请陛下勿要心急,计划已经展开,不过迟迟还未找到能做计划核心的人,老奴羞愧,所以未与陛下汇报进展。” 皇帝皱眉摇摇头道:“这事抓紧吧,把你的精力往这计划上收一收,别老是想着怎么收礼物。武翰林此次来京,送你那三尺血珊瑚不错,看它色泽,像是以鲛人处子鲜血浇灌而成?” 万太监大为惶恐,他跪下连连磕头:“陛下,老奴罪该万死,老奴实在是贼胆包天,竟然敢……” “行了,古书相传血珊瑚有肢体再生之能,你收下它也情有可原,朕只是随口问问你罢了,无需害怕。你起来吧,朕还有话问你,刚才你问郎之桓关于东北州雪灾的事?” 万太监感激涕零的起身,接他的话说道:“老奴猜测东北州闹了雪弥勒!” 皇帝面色沉重的叹了口气,道:“自古以来,每当大雪封山,便有精怪横行人间。” “今年中州有考生失踪,东北州则有村落失踪,西域出来个什么人皇紫公子,漠北前朝余孽练兵,东海和南海一带又闹东瀛百鬼,真是多事之秋!” 万太监说道:“陛下无需过于担忧,这些都是小事,不管是闹鬼还是妖孽作乱都好处理,难处理的是人心。” 皇帝又叹了口气,说道:“是啊,最难处理的是人心,谁知道刘博竟然会与鞑子勾结?” “说起这个,朕百思不得其解,刘博为何会与鞑子勾结?” 万太监道:“老奴也想不明白,这刘大人也是怪,他被送来京城后便不再言语,到底他心里藏着什么秘密?” 皇帝不悦道:“朕问你,然后你来问朕?怎么,咱们彼此反复问上几句还能问出答案来?” 万太监急忙跪下说道:“陛下息怒,不如这样,请陛下下旨将刘大人交到老奴的黄泉监之中,老奴一定会让他老实交代!” 皇帝摆摆手道:“不可,刘博乃是王室宗亲,我刘氏许多人在盯着他呢。” 说着他笑了笑:“不过还比不上盯着并郡郡守这位子的人多。” 万太监沉默不语。 皇帝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万太监恭谨的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并郡郡守之位乃是陛下所有,盯着的人再多也没用,全看陛下想要让谁上去坐一会。” 皇帝点点头道:“你明白这点就好。” 他站起身,万太监急忙将一件雪狐披风给他披在身上,然后想说话又憋了回去。 见此皇帝失笑,说道:“说话就是,别在朕面前耍这小伎俩!” 万太监跪下说道:“陛下,老奴确实贪心收下了武翰林送来的血珊瑚。可老奴先前为他举荐却并非因为这份礼物,您是知道老奴的,老奴贪心如饕餮,收礼不办事的时候多了去。” 皇帝点点头。 万太监继续说道:“老奴想扶武翰林上并郡郡守之位是要解决武氏,平阳府已经被他武氏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可是并郡并没有呀。” “若是武翰林坐上郡守之位后,并郡辖内发生大动乱,到时候武氏得为朝廷流汗流血,还得被秋后算账!” 皇帝皱眉:“把话说的更清楚一些。” 万太监说道:“前朝余孽和邪教勾结,要在并郡闹事!” “消息可靠?” “非常可靠,前朝的监谤卫在并郡损兵折将,一共损失三位星宿,据说他们三圣之中已经有一位要亲自去往并郡。依老奴之见,武氏若是掌管并郡,那他们天武门要损兵折将!” 皇帝走下大殿,立柱上盘绕的怪蛟忽然活了起来,一条蛟龙从立柱上钻入地下,像是钻入水中,它的身躯在汉白玉基座中欢快游荡,最终出现在皇帝身后。 又有一条怪蛟在大殿中穿梭,它妄图窜出大门,可是就在它冲到门口的时候,一枚枚闪烁着电光的金字从大门上飞出,像一把把快刀般在它身上掠过,将它吓得赶紧后退。 皇帝站在门口看向广袤的宫殿,有雪花逐渐飘零。 第一场雪还没有融化,平阳府的第二场雪便降落下来。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徐大站在驿所门口吟唱。 接着他又自己感叹道:“好诗好诗!” 王七麟拔刀挥出,刀刃上有一朵雪花。 “好刀法好刀法。”他也自己说道。 这时候沉一急匆匆的跑了出来问道:“鱼酱轻鸡煮?这是绥绥又做了什么新菜肴?开饭了是吗?” 黑豆的小身影随后出现:“开饭了开饭了!” 王七麟没好气的怒视他们一眼道:“整天光知道吃!这冬天才刚刚开始呢,看看你们一个个胖成啥样了?” 黑豆使劲收了收小肚子,然后苦涩的发现收不进去了。 确实胖了。 王七麟说道:“猪谷里豆你胖的最多,嗯,看来你很会养猪呀。这样,过两天舅舅去抓俩猪羔子给你,你反正不爱学习,以后去放猪吧。” 黑豆激动的点头:“好啊,舅舅你快点去抓猪,等到过年的时候,咱们就能杀年猪啦!” 他激动的满院子飞奔:“黑豆要放猪了,黑豆要做放猪娃了,啦啦啦,今年吃黑豆自己养的猪!猪头肉给娘、炖猪蹄给爷爷奶奶、猪皮给六姑、红烧肉给黑豆!” “猪鞭给舅舅,猪肠脍给徐大爷!” 猪还没有来,已经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王七麟拍了拍额头,他忘记黑豆讨厌读书喜欢干活这档子事了,草率了。 天武门将平阳府的治安维系的很不错,他们弟子众多,散布在全府城内外,有什么孤魂野鬼出现很快就会被他们给收拾掉。 听天监没什么事,武景湛来找他,跟他协商搬迁的事,他说衙门已经分开了,他可以随时带人搬过去。 王七麟对这种面子工程没什么兴趣,他问道:“那个柏彪有没有交代他大伯柏大江的事?” 武景湛说道:“交代了,但是刑天祭的人飘忽不定,极擅藏匿,他们太谨慎了,柏大江应当在刑天祭里头有些地位,他被保护的很好,柏彪提供的信息用处不大,我便没有去找他,免得打草惊蛇。” 王七麟皱眉说道:“景爷,有句老话说的好,人过留影、雁过留声,刑天祭的人虽然擅长藏匿,但不可能藏的毫无痕迹。” “所以,如果我们找不到他们,会不会是因为有人在包庇他们?” 武景湛一怔,道:“我过于自信了,竟然忽视了这点,回去我立马查衙门所有官吏的背景。” 王七麟立马说道:“那我也要查听天监了。” 这才是他的目的。 听天监已经被武氏给渗透成筛子了,王七麟要想重掌听天监,就得在内部来个大清洗。 武景湛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七爷请放心,您的势力,我们武氏往后断断不会染指!” 跟他通了气也得到了他的承诺,王七麟立马让徐大以冥鸦传信,号令府城下属的七个县七位大印速速来开会。 他自从来到平阳府,还没有跟所有下属打过招呼呢。 徐大说道:“七爷,你要真想掌控平阳听天监,那咱把他们叫来没用,咱得微服私访!” 王七麟看向他问道:“你的意思是?” “把他们叫来有什么用?管中窥豹吗?咱们应当自己去打听、去查看,看看没有阳光的地方,阴影下藏着什么!” 徐大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王七麟不是喜欢贪图享乐的人,他出身于底层百姓,了解百姓生活之艰辛,一心想庇护他们能够安然生活。 他采纳了徐大建议,准备带上谢蛤蟆三人去把辖下所属县城都给转一转。 马明照例留下主持大局。 他了解了王七麟三人去向后说道:“七爷,那要不要搬迁咱们的驿所?” 王七麟摇头道:“不搬了,咱们听天监是要给百姓做事的,不是去耍威风和享受的。既然咱们要做事,那在这里与在衙门有什么区别呢?搬去衙门还会劳民伤财!” 马明肃然起敬:“七爷高风亮节!” 王七麟低调的摆摆手:“你这话说的,跟我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我什么人吗?” 马明赧然离开,徐大忽然问道:“七爷,你不搬走是为了跟第五味对门,是吧?” 王七麟怒视他道:“在你心里,我就是个这样贪图女色的人?” “是啊!” 回答的干脆利索。 王七麟甩脸子走人。 他确实是这种人,日了个狗,被徐大看穿了! 就在他准备冒雪出发的时候,几匹快马赶到了驿所。 下雪天街道上没有人,所以几匹快马跑了起来,速度还挺快。 这样到了驿所门口的时候骑士们想要耍威风来个横刀立马,领头骑士伸手勒马缰,骏马一声嘶鸣抬起前腿站了起来,然后脚下冰雪太滑、骏马的蹄子太小,它竟然没站住给滑倒了! 门口的徐大、王七麟等人眼睁睁的看着一匹马跑来、一匹马站起、一匹马滑倒…… 马上骑士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由冷漠彪悍转为了惊恐绝望! 王七麟震惊的叫道:“是窦大人?!” 骑马的正是吉祥县捕头,窦大春! 窦大春一声惨叫,被摔倒的骏马给压倒在地。 还好骏马是先摔了个屁股墩然后才倒下的,有了这个缓冲,窦大春虽然被摔得很惨压得也很惨,却起码把命给保住了。 王七麟第一时间飞掠过去推开骏马将窦大春给扶了起来,他对徐大吼道:“徐爷,你它酿就站在那里看啊?” 徐大慌张的叫道:“大爷也没办法啊,这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大爷也来不及去搬个凳子再来坐着看啊。” 窦大春哀嚎道:“哎哟卧槽,哎哟卧槽!徐爷,你还是那么不干人事、不说人话啊!” 296.拉帮结派(请来起点阅读) 有了窦大春前马之鉴,后面的骑士不敢卖骚了,都老老实实下马。 王七麟打眼一看都是熟人,副捕头杨大嘴、后来的皂隶班头边缘,他一只手抓住一个人的肩膀,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分离不过两个月,可是这两个月却发生了许多事。 时光荏苒。 旧友还在。 甚好。 最后一匹马赶到,一个老头从马上跳了下来笑道:“王大人,还记得老夫吗?” 王七麟看向他,老头瘸了一条腿,手里撑着一根拐杖,雪地光滑,可是他如履平地,走的比健全人还要稳当。 见此他便笑了,道:“我怎能忘记旧日朋友?虎瞪眼杨大侠!” 老头正是杨大嘴的叔叔杨大眼,当初王七麟查章如晦失踪案的时候去过元元书院,当时杨大眼便在元元书院做护院。 杨大眼摇头笑道:“当不得、当不得,我一介残废算什么大侠?” 王七麟问道:“杨大叔你们怎么突然来了?走走走,快跟我去对门酒馆暖和暖和。” 窦大春呲牙咧嘴的说道:“七爷,我!你得问我!这都是我给你搞来的援兵啊!” “援兵?” 窦大春说道:“你不是来平阳府调查书生失踪案吗?我听说你查到了武氏头上,以我老窦对你性子的了解,你是火眼金睛容不得沙子,肯定会捉拿武氏归案。” “我知道你手头上人手不够,于是就点了能用的弟兄一起过来了!” 杨大嘴叫道:“七爷,你别看我们弟兄身手不行,可身子骨都结实的很,关键时候不能帮你砍两刀但能帮你挡两刀!” 王七麟高兴的想笑,可是他听到杨大嘴特意强调了‘身子骨结实’这俩词后,心里有点不得劲。 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吧? 徐大愕然问道:“等等,你们从哪里听到的消息,说我们要对武氏动手?” 窦大春说道:“吉祥县新来了一个大印,是他说的。” “他什么时候说的?” “昨天啊!”窦大春道,“怎么了,你们这消息还要保密吗?” 王七麟苦笑道:“保密个屁,我们没有打算冲武氏动手,我们是冲刘博大人动手了!” 窦大春打了个哆嗦,一时之间呆如木鸡:“吾草,造、又造反?” 他被他堂妹牵扯造反的事给弄怕了。 王七麟说道:“咱们去酒馆说话,放心,没有造反,七爷我立下了大功,你们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共饮庆功酒!” 这年头信息流通不便,加上他当初联合武氏抓刘博的时候并郡多地已经开始下雪,雪后各地道路泥泞,交通封堵、信息更是无法流通。 所以,关于他侦破了书生失踪案的消息传出去的很晚,窦大春他们知道的更晚! 不过无论如何,这情谊王七麟记在心里。 反而如果消息传出去的早,他这人情可就欠不起了。 送命的人情啊! 窦大春可以不懂事,但他得懂事。 雪花飘荡,第五味的招牌被挡住了,一行人以为就是普通酒馆,结果进去后绥绥娘子抬头妩媚的笑,窦大春当场就倒在了徐大怀里。 徐大警惕的说道:“你整啥玩意儿?往大爷怀里钻什么钻?” 窦大春指着眼前丽人叫道:“是绥绥娘子啊!她、她怎么在这里?” 徐大严肃的说道:“要叫七嫂的。” 窦大春和杨大嘴对视一眼,纷纷恍然。 边缘笑道:“美人归英雄,般配!” 绥绥娘子自然记得这一伙鸟人,她笑着上来打招呼:“哟,窦大人,好久不见,肚腩又大了哟。” “杨大人,杨大人还欠着小店五枚银铢呢,你今天上门是来还钱吗?” “这位老爷子面生,不过面相之中有股掩不住的英雄气概,一定是一位纵横江湖的老英雄!” 她最终看向边缘,笑的最灿烂:“边大人也来了?修为有所精进,好厉害。” 边缘嘴角抽了抽,作没事人姿态混入人堆。 一行人落座,窦大春屁股被摔的很惨,他屁股跟椅面一碰疼的扶着桌子站起来直扭身体,旁边的徐大怕他摔倒,只好扶住他。 包大看到后跟着扭了两下,问道:“这是啥舞吗?” 窦大春没好气的说道:“滚蛋,老子是屁股疼!” 绥绥娘子诧异的看向徐大,然后若有所思的离开:“小别胜新婚?难怪刚才搂在一起进来,好火热的感情,真是让人羡慕。” 徐大傻眼。 炉子上正好温着一大壶酒,绥绥娘子送上来后一人一大碗,酒气沸腾,王七麟的心情也在沸腾。 他举起碗说道:“几位爷们一起举杯,没想到咱们在隔着吉祥县千里之外的平阳府又能相聚而且又能在一起喝酒,痛快!这是真的痛快!” 老汉杨大眼一碗酒焖下,他问道:“看样子我们来晚了?” 王七麟笑道:“不晚,来的正好。” 他冲徐大说道:“徐爷,你把事情给大家伙仔细说说。” 徐大有说书的本领,嗓门大、逻辑清晰而且还能胡编乱造,最适合用来讲解案情。 绥绥娘子冲他招手,让他将一个铜锅端了上去。 橙红的炭火燃烧的旺盛,锅子里头是雪白的骨头汤,汤水咕噜噜的滚动,雾气徐徐的升腾。 这一幕情景是有热度的。 正好外面大雪飘零,这种天最适合吃古董羹。 绥绥娘子送来冻豆腐、羊肉片,又说道:“奴家让胡涂给你们做手擀面,大家伙先吃肉,待会再吃面。” 徐大撸起袖子道:“对,大家先吃肉,待会我亲自给你们下面吃。” 汤水中犹有碎骨和香菇,王七麟抓了一把小葱和香菜碎放进去,白色中多了点点绿色,肉香中带上了缕缕清新滋味儿。 冻豆腐进入锅子中后便开始膨胀,王七麟要来小盘,一人盘中放上芝麻酱、韭花酱、酱油和香油,略一搅拌加上点骨头汤便是一份酱料。 他等冻豆腐吸饱了汤汁,拿出来在酱料盘中滚上一圈,这时候的冻豆腐变成滚烫豆腐,吹一吹、含一含,满嘴松软。 徐大声情并茂的讲解了整个案子,窦大春等人听的满脸震惊,不断惊叹: “卧槽,原来是这样?” “日哦,难以置信!” “娘来,这都行?” “牛逼,这是真牛逼!” “咦,肉呢?” 王七麟抹了抹嘴巴,八喵和九六学着用爪子也抹了一把,发现毛上有油水,它们便去徐大身上擦了擦。 等到徐大将案情讲解完毕,一行人吃的也差不多了,窦大春颇为郁闷,道:“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咱们没帮上七爷。” 王七麟笑道:“你们帮到我了,首先你们让我知道,我老七混到今天不是只混出了个官位,还混到了你们这帮弟兄。” “其次,你们这次来了平阳府就别回去了,春爷,我与武景湛大人说一声,将你的官职掉到平阳府来,继续做你的捕头,怎么样?” 窦大春有些迟疑。 他在吉祥县是地头蛇,来了平阳府可就是蚯蚓丁丁了。 杨大嘴倒是乐意,他嘿嘿笑道:“头儿咱留下吧,留在这里的衙门呼应七爷,七爷徐爷初来乍到,肯定是方方面面需要帮手。” 都是捕头,府城捕头与县城捕头怎么能一样? 他在吉祥县任职只能算是个吏,不能算是官,如果能在平阳府做副捕头,那就属于官员了。 杨大眼也劝说道:“窦大人,老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既然有机会来到府城任职,为何不留在这里呢?能看看这更广阔的风景也好呀。” 几个衙役跟班纷纷点头。 窦大春苦笑道:“我这人吧,其实真没什么出息……” 徐大一拍桌子:“春爷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吧,你留在吉祥县有啥意思?里面姑娘被你睡得跟你左手右手差不多熟悉了,这府城里头呢?每天都有新姑娘到来……” “别说了,徐爷,再说就见外了,”窦大春决然说道:“成,弟兄们都留下,咱们在衙门照应七爷!” “不不不,是呼应、是呼应,要照应也是七爷照应咱们。”杨大嘴是窦大春的小老弟。 王七麟笑着摆手:“自己兄弟,没有照应,就是呼应。” 他看向杨大眼,杨大眼洒脱的笑道:“老头自己再回书院,待在书院挺好。” 王七麟说道:“杨大侠在书院是屈才了,你到我们听天监来吧,游星、力士的职位你自己选。” 杨大眼摇头道:“那可不行,老头大字不识一箩筐,做不了游星。我一个瘸腿老头做力士,只会让人笑话七爷你徇私,若七爷看得起老头,那让老头给你看个门吧。” 他笑着看向左右:“老头在书院看门多年,倒是有些经验了。” 王七麟说道:“好,你来负责看门。” 门房是很重要的位置,任何一个衙门、一户豪门,看门负责人都是主人家的心腹。 这事急不得,窦大春的档案资料得调动过来,杨大嘴和几个衙役得把家人带过来,现在大雪封路一切不方便,王七麟将他们暂时安置在驿所。 雪花断断续续持续两天才停下,他们牵上马出发了。 这种路况骑马并不方便,他们试了试后改成用大青骡拉爬犁。 大青骡虽然速度比骏马慢许多,可它腿有劲、耐力强,这点很适合走雪地。 坐在爬犁上还有个好处,九六自在了。 它终于不用被挂在马鞍上或者骑在徐大头上了。 平阳府七个镇、七个县,这七个县都以俞字开头,俞宁、俞水、俞荫等等,其中隔着最近的一个县叫俞马县,寻常日子里骑马只要半天功夫就能赶到。 王七麟去过最远的俞水县,也去过最险的俞宁县,他就是没来过俞马县。 因为俞马县隔着主城太近,平日里天武门弟子没什么事甩两马鞭就能赶到,所以俞马县治安是七县中最好的一个,压根用不着听天监来管。 同样,俞马县的听天监就是沉一的脑袋,仅仅是个摆设罢了。 大雪天不好走,他们早上出门到了傍晚也没有看到俞马县县城的影子。 还好官路路口上有客栈,客栈是正经客栈,叫做‘歇歇脚’,名字简洁明了。 大雪天出行的人还不少,三人进去订房间,结果只剩下两间房了。 王七麟失望的问道:“只有两间了?” 胖墩墩黑乎乎的老板娘笑道:“客官你是谁家的公子爷吗?你们三人两间房还不够?须知这里许多人都是四五个人凑钱睡一个房间哩。” 旁边几个围着火炉吃烤黄豆的汉子哄笑道:“就是,大雪天出来还讲究啥啊?凑活着住呗。” “我们五个兄弟就才一间房,你们三人住两间房,这还真是哪里的公子哥,有钱呀。” 王七麟交钱,定下了这两间房。 他说道:“咱们分一下房间……” 徐大懒洋洋的说道:“随便给大爷一间就行,另外大爷脚臭,你们谁爱跟大爷一个房间就来,还有你们也知道大爷的呼噜声向来很响,所以要是跟大爷一个房间睡不好可别怨大爷。” 王七麟怒道:“你什么意思?威胁我们两个?” 谢蛤蟆厉声道:“不错,七爷脾气你不清楚吗?他最恨被人威胁,所以七爷今晚就不信邪了,一定要与你睡一间房!” 王七麟赶紧说道:“等等,为什么我要跟他睡一间房?” 谢蛤蟆语重心长的说道:“七爷,他威胁您呐,这口气您能咽下?反正老道士看得开无所谓……” “那你跟他一起睡!” 谢蛤蟆沉默了,他想了想说道:“算了,七爷,咱们还是猜拳吧,谁赢了谁自己一个房间。” 王七麟皱眉道:“猜拳做什么?朝廷有律法规矩,为官者不得参赌,你想让本官犯错误吗?” 谢蛤蟆顿时猛翻白眼:“无量天尊!” 王七麟说道:“别说我以官威压人,这样,咱们讲道理的来分配房间,行吧?” “好,讲道理这里老道士年纪最大……” “睡个觉还管年纪大小?年纪小的就不睡觉了?”王七麟摇头,“咱们按头来分房间。你看,这里一共五个头,没法平分,那就三个头一间房和两个头一间房,行吧?” 八喵和九六点头,它们跟左右护法一样一左一右蹲在王七麟身边,三个头凑齐了。 谢蛤蟆怒道:“七爷你过分了,这样为什么不把那四头大青骡也算进来?” 王七麟说道:“大青骡已经有房间了,它们不用跟咱一起抢房间。” 此地已经进入俞马县辖内,距离县城已然不远,他们分了房间回去用热水洗了把脸后来到大厅听店家和客人们聊天。 天气寒冷又有大雪盖地,客栈里的客人却很多,这些人都是车把式。 平阳府算是北方的苦寒之地,到了冬季就很少有蔬菜了,这样每到入冬的时候便有人去收购白菜、萝卜和秋后干野菜。 等到大雪一落,他们便化作车把式,赶着车四处去乡间做买卖,赚一点辛苦钱。 车把式们走南闯北,知道的消息多,当初阴差静娘寻找丈夫的时候便特意找他们帮忙。 王七麟这次也得靠车把式帮忙了,他要从车把式口中打探消息。 这种事徐大擅长。 他使了个眼色,徐大便去找老板娘问道:“你们这里有什么酒?” 老板娘说道:“有三样酒,分别是今年新酿的高粱烧、两年高粱烧和五年高粱烧。” 徐大一拍桌子道:“今年新酿的高粱烧给我可了劲的上,今天这里的伙计有一个算一个,大爷请喝酒!” 车把式们多是穷苦汉子,点一碗酒只敢用嘴唇嘬,一碗酒能对付一晚上,这样听到有人要请酒顿时兴奋的喝彩起来。 里面有明白人,笑道:“大兄弟是有什么事需要咱老伙计帮忙吧?” 徐大说道:“大爷有啥需要你们帮忙的?咱就是怕无聊,喊上大家伙一起喝酒聊天罢了。” “真的假的?”一个老汉狐疑的问道。 徐大说道:“大爷要是找你们帮忙,那大爷是小娘养的!” 糙汉子们纷纷笑了起来。 店里有腌黄豆、腌豆腐干、各式腌咸菜等下酒小菜,这些菜肴便宜,徐大给每桌都点了一份,这更引得车把式们拍手叫好。 也有车把式豪爽,他站起来说道:“我车上有从齐鲁大地运来的好粉条,谁有大白菜献出来两棵,今晚一起吃个大白菜炖粉条!” 立马有一名老汉起身道:“我恰好要去府城卖白菜,那我出两棵白菜。” 徐大笑道:“店家有没有猪肉?” “有!” “那片上十斤猪肉进去炖,咱们凑一顿热闹的,吃猪肉白菜炖粉条!” “好嘞!”老板娘高兴的冲后厨喊了一声,后厨立马收拾出半挂猪肉剁了起来。 这下子徐大成了全场最靓的崽,众人纷纷起身敬他的酒,他表现的也很豪爽,杯到酒干。 一边喝酒,徐大一边切入正题:“诸位老哥都是跑江湖的老手,你们对这俞马县应该熟悉,这俞马县里当官的怎么样?” 先前给白菜的老汉抚须笑道:“俞马县的官老爷多数出自武氏,都是武家的子弟,他们很爱惜羽毛,对待辖内百姓很好,名声也很好。” “对,这不最近连天大雪吗?知县老爷亲自号令大户人家们四处设粥铺,四方百姓至少能吃一碗热饭。” 围绕着俞马县内吏治话题,众人热热闹闹的聊了起来。 徐大巧妙的引了一下,话题脱离俞马县转移向其他六个县城。 让王七麟挺诧异的,车把式们对七个县的县官们都挺满意,好评居多、差评很少,提到的差评顶多是说哪个知县好色娶了八房小妾、哪个知县好美酒美食,并没有说知县们为人品行上的问题。 他们热聊了一阵,后厨开始一盆一盆的上白菜猪肉炖粉条,这时候徐大趁机问道:“听老哥们意思,你们对七县很熟啊,不知道这七县有没有什么神秘诡事能说来听听?” 听到这里,众人笑了:“这可就多喽!” 297.不值一提小案子(求订阅啦) 有一名大汉喝了口白菜汤后说道:“要说诡事,这俞马县就有一桩,俞马县北头有个庙叫三星庙,以前供奉福禄寿三星,但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后来这庙就冷清了,如今已经荒废许久……” “行了,一听荒郊野岭的老庙就知道是故事,兄弟你别说了,编故事没意思。”一名车把式摇头。 大汉恼了,说道:“爷们是编故事的人吗?我要说的是真事,我自己经历过的事!” “你说你说。”老板娘笑着打了个圆场,“最近我好像听好几个人提起过三星庙。” 听到这话大汉得意的坐下,说道:“爷们可不是编故事,这三星庙最近就是发生了一件诡事。嘿嘿,到了夜里这庙里就会出现火光……” “有人在里面烤火呗?” “对,肯定是乞丐在点火取暖,这天乞丐们没地方避寒,只能去这种废弃屋子里待着。” 大汉怒道:“你们先听我说,莫要瞎哔哔。” “三星庙出现的火光可不是寻常火光,它不是篝火,而是会在夜空里飘荡的鬼火!” “爷们我前天来俞马县的时候走了夜路,便是从三星庙旁边走过,当时爷们看到了那鬼火!它就在空中飘飘荡荡!” “那你没去跟前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大汉咂咂嘴道:“爷们没有活够,为啥要去作死?再说幸亏爷们当时没去,我进了俞马县后打听过这事,还真有好事者听说三星庙有鬼火便去寻刺激,你们猜怎么着?” 老板娘皱眉道:“好像是有几个泼皮一起去了,然后到了庙门口的时候,看到地里一点一点的爬出来一个人!” 大汉拍手道:“一点没错,正是如此!这三星庙里有鬼,到了夜里有鬼从地里往外爬!” 一名大胡子车把式笑道:“从地里往外爬的是蝼蛄,鬼怎么会从地里往外爬?” 大汉不悦的说道:“爷们怎么知道?反正这不是我说的,是好几个人看见过。” 其他车把式摇头笑,另有人说道:“他不是胡扯,我也听说过这事,不光地里爬出过人影,庙口的枯树树干里也爬出过人影,确实是闹鬼了。” 老板娘说道:“我前两日看见过一个大和尚,那和尚说是被请去三星庙抓鬼,他说三星庙现在很邪门,成了阴曹地府在人间界的一个开口,好像他说什么有新阴路开了,这三星庙就是阴路上的一个路口。” “那和尚法号叫什么?”王七麟关注的问道。 阴路开放的事他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此前他再没有接触过相应信息,所以没有去查这回事。 老板娘说道:“他叫什么来着?我只记得他是东南州来的大师,具体法号记不得了。” “阿姐,他叫智能。”混在大堂里凑热闹的店小二说道,“我记得清楚,因为他卖给我一枚转运符,这符可是被佛祖开了光的,上面有他法号。” 王七麟一怔:智能?还有这般牛逼法号? 他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询问江湖上是否有这么一号厉害和尚。 谢蛤蟆笑了笑对店小二说道:“小二哥不妨将那转运符给老道士瞧瞧,老道士怎么感觉这事不是很对头呢?” 店小二断然摇头道:“对不住了,道长,智能大师叮嘱过,这符是佛祖开过光的宝贝儿,不能给寻常人等看,否则每被外人看一次,它的佛气就被掠走一分,这样它就不能保佑我了!” 谢蛤蟆无奈的说道:“无量天尊,小二哥,画符是我们道家的本领,哪有和尚会画符?你怕是被他给骗了!” 其他人纷纷哄笑,大堂的空气变得活泼起来。 听到大家伙应和谢蛤蟆,店小二顿时有些惶恐。 谢蛤蟆扫了扫店小二,含笑道:“你买的这枚符箓,不会是用来求姻缘、转桃运的符吧?” 店小二呆若木鸡。 王七麟忍俊不禁,找和尚买符箓也就罢了,竟然还买转桃花运的符? 徐大已经大笑起来:“你这真是老母猪钻进屠户家里,找着挨宰!” 众人自然一起嘲笑他,店小二恼了,竟然抓着谢蛤蟆的手臂叫道:“你怎么知道我买的什么符?我可从没有把这符往外拿过,你是不是与那骗子和尚一伙的?” 谢蛤蟆摇头笑,懒得理睬傻子。 王七麟说道:“这何须与骗子一伙?简单思索就能推理出你所买符箓的用途。” “人要买转运符,先买转霉运符,可是看你神采奕奕、精力饱满,那最近应该没走霉运。” “除了转霉运,那男人还想转什么运?无非官运、财运和桃花运。” “官运与你一介布衣无关;财运嘛,你应当也不在意,因为你叫这客栈老板娘为阿姊,这店铺算是你们家里财产,而客栈生意不错,财运亨通,这样你也没必要求财运。” “剩下的就是桃花运了。” 王七麟又看了他一眼,补充道:“另外你的神采奕奕、精力饱满也证明你需要转桃花运。” 满屋皆悄然,随即口哨声、叫喊声纷纷响起。 王七麟耸耸肩,从结果逆推过程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只不过本朝民智未开,显得他很牛逼。 车把式们喝着免费酒、吃着免费菜,一个个兴头上来了,围绕着诡事话题热切讨论起来。 这一讨论他们提到的诡事还不少,不过大多数一听就是编造的,什么狐仙报恩以身相许—— 王七麟想自己也帮过狐仙啊,怎么没见它来以身相许? 什么有小伙爹娘去世被兄长嫂子欺负,然后一番勤劳耕作感动当地土地爷,土地爷托梦告诉他地里藏了一箱银锭让他一朝成为大富翁—— 这是胡扯,如果勤劳能致富,那天底下的牛应当先成为富翁,而一滴汗摔地上成八瓣的佃户们也应当早发财了。 还有什么书生夜读遇到妖艳女鬼,女鬼欣赏其才华陪同书生夜夜笙歌—— 这点徐大有话说,他当初念书时候不管春夏秋冬门窗都开着,也不见有一个女鬼上门! 听来听去,王七麟倒是觉得三星庙闹鬼的事最靠谱,其他人说的诡事更像是从说书人口中听来的故事。 不过从车把式们口中能断定出一件事,天武门弟子很勤勉、武氏将平阳府治理的也不错,竟然少有诡事闹出。 等到大家伙吃的差不多了,王七麟作随意的样子问道:“三星庙闹鬼,俞马县听天监大印赵荣生没去瞧瞧吗?我听说这位大印可是个高手呢。” “赌场的高手,”车把式哈哈笑,“这位赵大印我知道,一年到头把赌场当家,俸禄到手立马送给赌场,真有什么诡事可指望不上他。” “老兄所言甚是,但这赵大印能稳坐俞马县大印位子却正是因为他把赌场当家,他若是在驱魔斩鬼的事上太上心,你说他能稳坐这位子吗?”大胡子车把式笑道。 老板娘皱眉道:“诸位大爷喝多了,趁着肚子里有酒劲,大爷们还不赶紧去睡觉?小心酒醒了冻得睡不着。” 大胡子车把式仗着酒劲要去拉老板娘的手,嬉笑道:“天寒地冻确实难以入睡,要不然老板娘你来我被窝一起暖和暖和?” 一个高大结实的汉子拎着把跟铡刀似的大砍刀出现在门口,脸色难看、怒气冲冲,择人欲噬。 有人低声道:“这是掌柜的。” 车把式们赶紧低眉顺眼的跑路。 一夜无话,王七麟有阴阳鱼玉佩又有八喵和九六俩小火炉,他睡的很舒服。 但清晨时候他被惊醒了,有人在后院大叫:“死人了!死人了!” “唉,年纪轻轻怎么就想不开呢?” “快把掌柜的和老板娘叫出来!” 九六不耐烦的钻出来伸了个懒腰,随即觉得寒冷又钻了回去。 见此八喵躲在被窝里偷着乐:这傻狗,冬天起床不能直接离开被窝,外面被人施了法术,出去会很冷,得在被窝里捂一会,鼓起勇气才能出去。 王七麟快速穿上衣服去了后院,看见院子地面上躺着个人,他去看相貌看穿着,赫然是昨夜说自己求了转运符的店小二! 老板娘着急忙慌跑出来,她在门口往外一看身体一软,当场倚在了门上。 一个老汉扶起她,她推开老汉跑来扑倒店小二身上嚎啕痛哭:“阿弟阿弟,你睁开眼睛!你别吓唬阿姐,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为什么想不开?你为什么要跳楼自杀!” 老汉也是客栈的人,就是他看见了店小二从楼顶跳下来,头下脚上,冻土结实,当场横死。 有车把式狐疑道:“老头,不会是你杀的人吧?” 老汉大怒,他叫道:“天地良心,这话不敢乱说,老头子怎么会杀死小二哥?我俩关系很好呢,掌柜的和老板娘都知道。” 也有起早的车把式说道:“不是他杀的人,我当时正要来后院,刚走到门口看见店小二从楼上掉落下来,然后这个老汉才从后院的厢房里头跑出来去喊老板娘。” 老汉感激的说道:“多谢兄弟仗义执言,老头子当时刚起来,正在穿衣裳呢,一抬头看见我这小二哥精神恍惚的站在楼顶,他身边没人,就那么自己给跳了下来,唉!” 说着他无奈摇头:“也不知道他为啥想不开,竟然会自尽!” 王七麟冷眼旁观,手在袖子里玩弄着铁尉令。 店小二一只手紧握在一起,五大三粗的店掌柜将他手掌扒拉开,露出里面一枚符。 见此,便有人说道:“我知道他为啥自尽,一定是他昨夜知道自己花大价钱买的这转运符是假的,心里难过,晚上越想越生气,最后早上忍不住,就来跳楼了!” 老板娘闻言叫道:“那个老道士呢?都是那老道士的错,要不是他说了这符是假的,我家阿弟怎么会想不开?呜呜,我要报官,我阿弟死的冤枉……” 王七麟说道:“你阿弟确实死的冤枉,但他不是想不开自尽所以冤枉,而是被人所杀且凶手逍遥法外,所以才冤枉。” 掌柜的、老板娘,连同后院看热闹的车把式一起震惊的看向他。 王七麟将铁尉令扔了出来,向掌柜的说道:“你自己认罪伏诛,还是本官将你下入听天监诡狱将你严刑拷打,你再承认自己所作所为?” 车把式们走南闯北,多少都有一些见识,也认识一些字。 有人认出铁尉令,拿起来往车上铁片一放,铁尉令牢牢吸附在上面。 这些人顿时跪下了:“草民参加听天监官老爷!” 老板娘等人一时傻了。 王七麟没理睬他们,直接指向掌柜的:“你是自己认罪伏诛,还是本官拷打你?” 掌柜的茫然又惊恐的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冤枉,这是小人妻弟,小人的小舅子,怎么会杀害他?不是,小人与他关系很好,真的……” “你这些废话不用说了,我养的小鬼亲眼看见你害他的,刚才它已经将事情告诉我了。”王七麟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他又看向后院做杂役的老汉,说道:“掌柜的给你什么好处,让你给他做伪证?” 老汉哆嗦了起来。 王七麟继续说道:“先别急着说话,我先告诉你,如果你坚持做伪证,那一旦掌柜的认罪,你到时候是同罪并举,他要斩头,你得跟着掉脑袋,因为你是同犯!” 老汉不经吓,听到这里顿时痛哭流涕:“官老爷恕罪、恕罪,是、是掌柜的让我说,我的话都是掌柜的让我说,老头子是无意的,老头子不是同犯,官老爷宽宏大量呀!” 听到这里,车把式们惊呆了。 事情反转的这么快吗? 一个车把式羡慕的说道:“我也想养鬼。” 他的同伴揶揄道:“你没养,不过你老婆养了个鬼。” 车把式惊愕:“啊?我老婆养了个鬼?她养了什么鬼?你胡说吧。” 他的同伴一本正经的说道:“她绝对养了,你每次不在家,我从你家后窗走就能听见她在说,‘死鬼慢点’。” 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徐大来了:“兄弟你把你听到的话说的仔细点,我挺有兴趣的。” “闭嘴,办案呢!” 王七麟御剑飞出,众人吓得立马噤若寒蝉。 证据确凿,掌柜的跪在地上惨然认罪:“千算万算,没算到我家小小客栈,竟然来了听天监的大人,而且大人还养了鬼。” 王七麟道:“我没养鬼,刚才都是诈你的。” 掌柜的猛然抬头,满脸难以置信。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的事,老板娘演戏了、你家杂役说谎了。” “老板娘被人告知说店小二跳楼,她知道后跑出来便搂着尸体哭,都没有去试一试鼻息。正常人都是先确定亲人死亡,然后再哭,哪有她这样的?所以她出来的时候就知道弟弟死了。” “杂役更蠢,天寒地冻,他的房间门窗紧闭,这怎么能看见店小二跳楼?” 车把式们纷纷点头: “对,是这么回事,很简单。” “我我刚才也想到了,觉得疑惑,是吧?” “是,我刚才也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位官老爷说的好。” 王七麟对掌柜的摇摇头:“能让老板娘和杂役帮忙隐瞒真相的,肯定是你们店里人,店里人只有他们两个和你。” “而我刚才查看尸体了,店小二颈椎碎裂,死的干脆利索,老板娘和杂役没这个本事,只有你身高体壮才能在大家伙无知无觉下害他,打断他颈椎将他扔下楼。” 这种小案子实在不值一提,王七麟将人抓了,有车把式去报官,剩下的事与他无关了。 事情与鬼神无关,听天监不管辖。 等到差役到来抓了人,三人便向着三星庙方向赶驴上路。 荒野之中四处有土丘山峦、四处白雪皑皑,小路被雪覆盖住了,他们走错几次耽误了些时间,最终谢蛤蟆主动去探路。 快到中午时分,谢蛤蟆从前方踏雪掠了回来说道:“无量天尊,三清道祖保佑,老道士在前面看到一间庙,那应当就是三星庙了。” 徐大独自一辆爬犁,他躺在上面说道:“道爷,我忽然有个疑问,咱们碰到过好几次庙宇了,怎么就没碰见你们道家的道场?” 谢蛤蟆斜睨他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徐大讪笑道:“没想说什么,就是好奇嘛。” 谢蛤蟆冷哼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你不好奇吗?”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你不好奇吗?” “冥昭瞢闇,谁能极之?你不好奇吗?” 徐大叫道:“停停停,这不是屈夫子的《天问》吗?” 谢蛤蟆道:“不错,正是屈夫子的《天问》,《天问》之中那么多疑惑迄今未能为人解答,你不好奇吗?” 徐大嘀咕道:“不说就算了。” 王七麟猛给他使眼色让他闭嘴,等谢蛤蟆去前头领路,他警告道:“正所谓龙有逆鳞蛇有七寸人有g点,你别没事自己找刺激。” 八喵和九六也学着他样子猛给徐大使眼色。 徐大问道:“七爷你不好奇吗?” 他又问八喵和九六:“你俩不好奇吗?” 八喵和九六面面相觑。 王七麟说道:“这有什么好奇的?寺庙都建在闹市之中,佛要度化世人、世人要给佛度金身;道观呢?道观都建在荒郊野岭之中,所以当然罕见。” “佛家传道是缠着你,让你皈依佛门;道家传道是问问你,你爱修就修、不修拉倒!” 徐大说道:“可是七爷,咱现在不就在荒郊野岭中吗?” 王七麟沉思了一下,说道:“我已经给你解答了,你爱信就信,不信拉倒!驾!驾!” 正如昨夜车把式们所说,三星庙是一座小庙,它是泥巴和茅草搭建而成,如今已经塌了一半,剩下一半摇摇欲坠。 他们赶车到达的时候小庙冷冷清清,然后就在他们收拾爬犁的时候,小庙里悄悄探出一颗头来。 九六小耳朵一抖擞,立马转过身来冲着小庙狠了一个:“六六六!” 谢蛤蟆扫了一眼,沉声道:“不对劲。” 王七麟毫不犹豫,立马持刀向小庙冲去:“剑出!” 惊雷在他身外环绕,妖刀蓄势待发。 煞气凶残! 徐大抽出狼牙棒放出山公幽浮和鱼汕汕恶鬼,厉声道:“七爷且后退,杀鸡焉用牛刀!切韭菜焉用铡刀!” 看见两人争先恐后杀过来,小庙里响起惊恐的尖叫声,全是孩童的声音。 谢蛤蟆在后面叫道:“你们俩做什么?” 王七麟急刹车,九六又是刹车不及,不过它现在已经有经验了,立马气沉丹田、屁股后墩来了个屁刹。 这样小白狗坐在雪地上跟滑冰似的往前溜了两步远的距离。 徐大狐疑的问道:“你不是说不对劲吗?这荒野烂庙,既然不对劲肯定是有小鬼作祟啊!” 谢蛤蟆无奈的说道:“无量天尊,你们能不能听老道士把话说完?我说不对劲,是九六不对劲!” 刚从雪地里爬起来的九六一怔: 哈? 徐大攥了攥狼牙棒倒吸一口凉气:“难道天狗被鬼祟给附身了?它藏的好深,看不出来啊!不过九六别怕,大爷来给你一棒子,把你敲死了,那鬼祟也就没法藏了。” 八喵冲到九六身前站起来摆开拳架:我看你是不把我喵爷放在眼里! 谢蛤蟆说道:“滚蛋,九六的牙齿不对劲,它的大牙呢?” 狗的大牙就是犬牙,王七麟抱起九六让它张开嘴巴,四个犬牙全没了! 他大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九六的大牙呢?哪里去了?” 徐大嗤笑道:“你们俩怎么回事?看见骆驼说马奶长反了,真是少见多怪,九六掉牙了呗。” 然后他又疑惑的问:“这天狗也换牙啊?” 谢蛤蟆不耐道:“狗都会换牙,天狗自然也会换牙。” “那你大惊小怪做什么?” “蠢!天狗的大牙是天材地宝,它的牙掉哪里去了?”谢蛤蟆着急的说道。 王七麟也明白了这点,他抱起九六摸了摸它掉落牙齿的空隙,问道:“它们呢?” 九六歪头想了想,冲他点点头。 王七麟无奈,道:“我这是提问,让你做问答题,不是判断题!” 九六立马又摇摇头。 王七麟苦笑道:“你是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 九六仔细打量他的脸,突然站起来俩前爪搭在一起拜了拜。 “不是恭喜发财!我是问,你的牙呢?牙怎么没了?” 九六再度想了想,这次它跪下磕头了。 徐大愕然道:“七爷,这小东西蠢的很,它没明白你的意思!” 九六怒视他,并作势要扑上去咬他靴子,但看了看他靴子后又果断后退两步。 谢蛤蟆苦笑道:“老道知道了,九六还没有启灵,它是通过你们的语气和表情来大概判断你们的意思,它不像八喵一样能听懂人话。” 八喵点点头。 九六也学着点点头。 王七麟抽出妖刀给它当镜子,然后提起它嘴皮让它看牙齿。 九六猛的明白了什么意思,它瞪大眼睛往刀刃上一凑,这样隔得太近又看不到倒影了,于是它赶紧往后退了退,张开嘴上下打量一番。 之后它愕然的看向王七麟,震惊的大叫:“六六六!” 王七麟点头:“对,哪里去了?” 九六瞪眼看他:“六六六?” 一看这反应,三人一起摇头。 它是不知不觉丢掉了大牙! 谢蛤蟆沉声道:“大家伙别慌,无量天尊!老道猜测它应该是自己吞下去了,这样它迟早会拉出来的……” 王七麟和徐大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们对视一眼互相问答: “你想要天狗掉落的牙齿吗?” “不想。” “我也不想。” “那谁想要谁去检查九六的屎吧。” “这事揭过,对了刚才我看到庙里有人还听到叫声来着?” “进去看看。” 两人热忱的交谈着,然后一前一后走进破落小土庙。 这庙的院子里只有一间房屋,房屋塌落半边,用扎起的高粱杆给围堵起来。 如此一来高粱杆挡住了风雪,却也挡住了光线,里面光线很差,不过王七麟开了目神窍,一眼看清小庙里的情形: 有六七个穿着破烂的少年孩童躲在里头! 两人站在门口,小小的门口顿时被盖住了。 特别是徐大,这小庙的庙门将将有他的个头高。 孩童们吓得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王七麟冲他们和善笑道:“你们别怕,我们是好人。” 一听这话,有孩童直接被吓哭了。 徐大哈哈大笑,道:“七爷,你这真是坏蛋的套路开场白啊。” 王七麟不服气,伸手道:“来,徐爷,你来表演。” 徐大挤进去从怀里掏出一包盐粒蚕豆拿出来,说道:“饿肚子的过来有东西吃,至于我是坏人好人你们可以去猜,反正如果我是坏人,那我不会请小乞丐吃蚕豆。” 他扔了一粒在嘴里,嘎嘣嘎嘣嚼的很香。 孩童们还是惊慌,其中年纪最大的孩子忽然叫道:“你们是官老爷?” 徐大咳嗽一声端起了架子,对王七麟说道:“大爷身上的官威,掩饰不住了吗?” 王七麟没理他,自顾自的凝视孩童们。 孩童们害怕的又凑在一起,可是耐不住肚子饿,最终纷纷挪到徐大身边小心翼翼的看向他手里的蚕豆。 徐大道:“伸出手来,一人五颗蚕豆。” 一只只满是冻疮和灰垢的小手伸了出来。 徐大说到做到,雨露均沾,一只小手五个蚕豆。 孩童们赶紧塞进嘴里,并不剥蚕豆壳,直接鼓着腮帮子大声咀嚼起来。 小庙里头倒是有一些柴火,孩童们点燃了篝火来取暖,王七麟到火堆前坐下,八喵和九六一起往他怀里钻。 一个少年看到它们两个后兴奋的叫道:“猫子狗子!能吃!能吃!烤着吃!” 八喵瞪眼准备来个虎踞深山、啸傲四海,但随即有少年说道:“狗子能吃,猫不能吃!” 听到这话八喵便闭上了嘴巴。 九六狐疑的看向少年,它感觉到少年们对自己不怀好意。 王七麟问道:“你们几个都没有爹娘吗?” 几个人沉默下来,双臂抱着膝盖不言不语。 徐大掏出红薯说道:“天气冷,有没有要一起过来吃着烤红薯聊天的?” 孩童们使劲睁眼,眼珠子都要崩出来了。 年纪最大的少年说道:“大哥、大爷,你们吃烤红薯,把红薯皮给我们吃好不好?” 徐大道:“这红薯皮上有泥,一烤又会蘸上草木灰,不能吃了。” 少年吞着口水道:“能吃、能吃,香甜的很。” 王七麟皱眉问道:“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会待在这小庙里头?而且你们饿成这样怎么不去外出讨饭?” 一切有些反常,昨夜有车把式说俞马县知县号令城内富贵人家设立粥铺施舍热粥,专门接济雪灾后吃不上饭的人家,他们也接济乞丐,那这些小乞儿为什么不去讨要热粥? 须知乞丐们消息最灵通,他们绝不可能不知道县内有粥铺的消息! 298.追寻冻死骨(求大家伙订阅) 小乞儿们闻言纷纷低头,有个孩童垂涎的看着红薯要说话,却被年纪最大的乞儿瞪了一眼,吓得赶紧往后退。 王七麟说道:“你们身上有秘密?” 徐大将红薯埋进篝火里烤了起来,他掏出半只烧鸡架在火焰上烤了烤,很快有鸡油冒出,棕红的烤鸡皮油光发亮,香味一个劲往人鼻子里钻。 王七麟又问道:“有人说这庙里晚上闹鬼,怎么回事?你们是鬼吗?” 少年下意识说道:“我们自然不是鬼,是活人呀!” 王七麟道:“那是你们在装神弄鬼?” 少年又沉默的低下了头。 最终是一个孩子忍不住了,说道:“大哥阿叔,求你们给我们口吃的吧,我啥都说,就是我们装鬼了,我们拿着火把绕着这破庙转圈圈装鬼火。” 王七麟点点头。 徐大撕扯下鸡肉分给小乞儿,七个小乞儿迫不及待将鸡肉塞进嘴里吞下,叫道:“真香!” “你们为何要装鬼吓人?而且为什么饿成这样了还不去城里讨饭吃?” 话匣子打开,少年们争先恐后的说了起来: “我们装鬼不是要吓唬人,是钻地神仙教我们的,他说我们装鬼,会有官老爷来救我们,你们就是来神仙说的官老爷,对不对?” “不能去城里,有人抓我们,我们是被钻地神仙救出来的!” “对,我们本来都给人抓了,他们抓小孩也拐小孩,我在地牢里的时候见到过本地的孩子……” “我们还要在这里等官老爷呢,钻地神仙说会有官老爷来找我们,你们是官老爷吗?” “不对,不是等官老爷找我们,是等官老爷来了去救钻地神仙!” 听着孩童们七嘴八舌的话,王七麟的心提了起来。 钻地神仙? 被抓了、抓小孩也拐小孩、地牢? 等待官老爷来找? 孩童们身上显然有许多秘密,他需要仔细挖掘。 但这得徐徐图之,不能心急。 徐大拿出面饼烤熟分给孩童来赢取好感,然后问年纪最大的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说道:“我叫狗宝子。” 王七麟问道:“这是人家给你起的绰号吗?为什么叫狗宝子?” 少年摇头说道:“我娘本来叫我宝子,后来我娘不见了,我爹就叫我狗子,但村里已经有个叫狗子的了,于是村里人都叫我狗宝子。” “什么村?你老家是哪里?” “我家在猎户村,在一座山里头,可是前些日子大雪封山了,山里的野兽往更深的山里去了,山里有些人去追它们,然后没有回来。还有的要离开山里,然后也没有回来。” 王七麟问道:“那你家这个村子在哪个府城,你知道么?” 少年说道:“我不知道,我跟二婶出来的,二婶又让我跟着大袄叔,大袄叔领我走了很远,最后我被抓起来了。” 徐大看向王七麟道:“连环拐,他被人拐卖的,倒手卖了好几次。” 王七麟点点头问狗宝子道:“好孩子,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所以你把你离开村子的事跟我都说说。哦,对了,刚才你说不能吃猫,为什么?” 狗宝子严肃的说道:“阿哥,不能吃猫子,猫子有灵的,谁吃猫子,山猫就会把它吃掉!” 孩童们吃掉热乎乎、香喷喷的烤饼后变得有精力了,于是一个孩童笑道:“狗哥要编故事吓人了。” 狗宝子大声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亲眼见过的,不信你们听我说!” 他想了想,说道:“一些天以前山里开始下雪,雪下的很大,我们村被封住了,然后大家伙就没有吃的了。” “我刚才说了,有些人去深山里没回来,有些人离开村子了。但村老说他们都死了,山里有山精吃人呢,村子外头路不好走,要不然被冻死要不然被摔死。” “可是村里没有能吃的了,然后有一天,有一只小猫子进了村。” “然后就被村里最胖最厉害的瓜哥撞见了,瓜哥很高兴,回去把小猫子给杀了,他把毛拔掉,把猫皮打成冻,把猫肉蒸了、把猫骨头炖汤,自己吃了。” 听到这里八喵嘶嘶的倒吸凉气,瞪大眼睛,怀疑猫生。 狗宝子也开始倒吸凉气,他变得惊恐起来:“那天夜里刮起了大风,然后我们村里都听见了山猫叫声!” “许多山猫出现了,它们进村子大叫,村老带人出来想赶走山猫子,可是风雪很大,村老只好回去,他说这是山猫子来报仇,是山猫子施邪法驱动天老爷下大雪刮大风。” “第二天天亮以后,村里人看见瓜哥家门口雪地是红的,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全是血呀!” “然后村老带人进屋,看见瓜哥死了!他的头还完好,可是身上、胳膊、腿的肉全没了,只剩下骨头架子还有五脏六腑,五脏六腑被摆放在地上,屋子里全是猫的血爪印和山猫子的杂毛——” “他被山猫子给吃掉了!” 孩童们胆小,听到这里赶紧凑到一起惊恐的看向八喵。 八喵不悦,你们这是什么眼神?喵爷堂堂灵兽,猪都不吃还会吃人吗? 但它随即又反应过来:这些熊孩子很怕自己,这不是好事吗? 于是它阴沉着脸眯着眼站起来盯着熊孩子们看,并用杀气腾腾的眼神告诉他们:吃猫的下场,都知道啦? 王七麟问狗宝子道:“以前你们山里,是否有过山猫子吃人的事?” 狗宝子摇头。 王七麟又问:“你是在这件事发生后多久离开村子的?” 狗宝子使劲挠挠头,跳蚤与头皮屑、杂草叶一起翻飞。 “记不得了,我后来饿的昏了头,全靠吃烤木头活下来的,然后二婶就把我带走了。” 徐大问道:“吃烤木头?这怎么吃?” 狗宝子说道:“就是把软的木头用火烤一烤,也可以用热水煮一煮,反正让它热乎了吃下去。我不爱吃煮木头,没有味儿,我喜欢吃烤木头,闻起来跟烤馍味道很像。” “那吃起来呢?”最小的孩童好奇问道。 狗宝子皱巴眉头使劲挤了挤眼睛,满脸的不愿回味。 王七麟问道:“你吃烤木头吃的昏昏沉沉,那你们村老呢?” 狗宝子说道:“村老没事,他后来一直待在村里呢,说是这里有祖宗保佑,他们会熬过大雪封山这些日子的。” 王七麟缓缓的点头,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们村的瓜哥不是被山猫子害死的,他是被人给杀了,肉被人给剔走了。” 徐大下意识叫道:“他被村老给杀害的?肉也是被村老给剔走的?村里没了吃的,村老还能保持正常就是靠吃人肉?” 王七麟道:“不只是他自己,这个瓜哥最高大最胖,村老一人怕是制不住他。狗宝子,你们村里还能正常生活的不只是村老一人,对不对?” 狗宝子已经很懂事了,他听着两人对话便明白了村里曾经发生的事,但他不敢相信,说道:“不可能,我们都听见山猫子的叫声了!” “大风之中,人去模仿野猫叫几声还不正常?”王七麟摇头。 “还有瓜哥家里的山猫子血爪印、还有那些山猫子的杂毛……” “血爪印可以伪造,杂毛更好处理,你们山里猎户人家能没有几件山猫皮子?取毛洒进瓜哥家里便是!” 王七麟对答如流,狗宝子的防线迅速被击垮,他怔怔的回忆着村子里发生的事,猛的蹲在地上张开嘴要吐! 但他很懂事了,知道现在得到食物有多不容易。 所以尽管恶心,他还是抑制住了自己呕吐的冲动,硬生生把这股冲动给压下去了。 王七麟看向其他孩童问道:“你们是怎么成为乞丐的?” 孩童们回答五花八门: “爹娘没了,不就成乞丐了吗?” “我走低了,找不见爹娘了。” “阿哥我是让人拐了的,有个货郎拿小玩意儿逗我,然后忽然把我塞进了他的大竹筐里抓走了。” 王七麟问道:“那你们还记得被关押的地方吗?” 孩童们一起摇头。 缓过来的狗宝子说道:“我们不知道,是钻地神仙把我们救出来的,他会钻地,他是神仙,神仙来救我们了,还给我们送过吃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点头道:“五行遁术,他钻地是土遁,昨夜车把式不是说有人看到过庙门口的树上钻出个人影来吗?那是木遁。” “会不会是黄君子?” 谢蛤蟆道:“有这个可能。” 王七麟沉吟道:“我曾经与黄君子说过,我正在调查刑天祭的案子,他们跟刑天祭相关的下九门打过交道,那么很有可能这些孩子是被下九门给关了起来,让他给救了出来。” 徐大说道:“七爷这有什么好猜的?直接问问这些小孩不就行了?喂,小孩们,那个钻地神仙是不是个年轻人?” 孩童们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徐大皱眉道:“什么意思?” 狗宝子说道:“钻地神仙蒙着脸,我们看不见他样子。” 王七麟回忆着黄君子的身材想形容一下,这时候徐大又问道:“那这个钻地神仙,是不是有点傻逼兮兮的?” 孩童们一起点头。 狗宝子却因为神仙受辱而大为愤怒,他握着拳头叫道:“那是神仙气度!我听人说过的,神仙就是这样,这叫、这叫……” 他终究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山野少年,脑子里实在没有几个能用的词。 徐大接他的话问道:“鸾姿凤态?仙风道骨?” “对对对!”狗宝子开心的叫了起来,“就是这个,仙风道骨!阿叔你虽然长了个屠户的样子,但其实是个秀才对不对?” 徐大愣住了,这是在夸我吗? 等等,好像这娃刚才叫王七麟叫阿哥,轮到我了叫阿叔? 王七麟没注意这些小事,他已经明白了,这些孩童真是黄君子救下的! 那么,黄君子人呢? 孩童们也不知道,他们说道:“钻地神仙把我们送来了这里,这下面有个洞可以藏着,我们白天藏在下面。所以虽然白天有人来过,但没有发现我们。” “以前钻地神仙给我们带吃的喝的,可是前两天他不来了,我们今天又冷又饿,只好上来,然后碰上了你们。” “他不是不来了,他说是有个雪娃娃追他,所以才不来,否则会害了咱们!” “呜呜,我想神仙了。”年纪最小的乞儿张开嘴哭了起来。 听到他们的话,谢蛤蟆问道:“他说被一个雪娃娃追着?” 狗宝子使劲点头:“嗯,他最后一次来,就是这么说的。还说要是有官老爷来,就跟官老爷说,去救他。” “对,所以我们不走,我们等官老爷去救神仙。” “钻地神仙会不会已经死了?”最小的孩童又哭了起来。 嗓音嘹亮。 然后其他孩子悲伤中来,跟着一起嚎啕大哭。 跟比赛似的,一个嗓门比一个大。 王七麟叹气道:“我们就是你们在等待的官老爷。” 狗宝子叫道:“你们是官老爷?那你们怎么才来?钻地神仙是不是已经死了?” 王七麟捂着额头道:“别哭都别哭,再哭我们就不去救钻地神仙了。” 一个乞儿滴着泪珠哽咽道:“就是哭,你们来这么晚,钻地神仙死了,我们哭是给他送葬!” 孩童你追我赶的继续哭。 他们哭的王七麟心烦,正好需要的信息已经拿到手了,他便对谢蛤蟆招手道:“咱们去外面说话。” 走出小庙,王七麟问道:“道长,追黄君子的雪娃娃是什么来路,大雪所凝练出来的精怪?”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大雪的确可以孕化一些妖灵,最厉害的当属雪弥勒。” “雪弥勒是妖灵,它们胖如弥勒佛,也有弥勒佛般的大神通,喜欢以人的精气神为食,实力强悍,难以力敌!” “但雪弥勒以雪成型,所以个头往往会很大,它们不应当是小娃娃的样子,这样我猜黄君子遇到的应当不是雪弥勒,否则他没有时间来给乞儿们留信。” 王七麟问道:“如果不是雪弥勒,是什么妖邪?老雪成精?” 谢蛤蟆道:“按照老道的猜测,应当是净尸!” “怎么会是净尸?”王七麟说道:“我知道净尸,《述异记》记载过南朝宋皇帝元嘉年一件事,说有人行船之时猝死,其子上岸燃火守尸。忽闻远哭声,呼喊阿舅。” “孝子惊疑,见一人披发至足而来,这人发多蔽面,不见七窍。孝子与他交谈,发现这人竟然真的了解自己父子身份,他放松警惕,让这人帮忙看守父亲尸首,自己去寻找食物。” “结果他回来后看到这人竟然在吃他父亲血肉,吃到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这把他吓坏了,他逃跑后找当地人诉说此事,当地人告诉他说这是一个叫净尸的妖邪,因为它啃食人尸,往往要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白骨才罢手。” 谢蛤蟆淡淡的笑道:“这记载只有一半是真的,那便是净尸发多蔽面、不见七窍,但它们不是啃食人尸直到白骨才罢手,而是它们要剥掉尸首血肉得到白骨。” “净尸,就是冻死者白骨凝聚而成,它们还有个名字叫冻死骨!” “之所以以净尸为名,这个‘净’取的是干净的意思,它们是白骨成人,所以全身雪白,干干净净。” “而‘尸’字则是揭示了它们身份,它们是尸首,是很古怪的尸首。” “我刚才与你说了,净尸是冻死者白骨凝聚而成,它们从尸首中脱胎而出,起初是小婴儿,往后继续收集冻死者白骨加以修炼,它们会像人成长一样逐渐长大。” “等到它们变成老头样子,那就很可怕了!” 王七麟问道:“有多可怕?你能对付的了吗?” 谢蛤蟆沉重的说道:“无量天尊,勉勉强强。” 王七麟装作无意的接着问道:“那我呢?我这样的得几个才能对付的了它?” 谢蛤蟆说道:“看你说的对付是怎么对付,假如你想弄死它,那你这个水平的至少需要十个!” 王七麟眼睛一亮,道:“你的身手抵得上我这样的十个?” 谢蛤蟆道:“别误会,七爷,老道士的意思是净尸也不是能无限吸食修士骨骸,你这样水平的修士来十个,能撑死它!” “靠!”王七麟猛翻白眼,“那我要是想对付娃娃大小的净尸呢?” 谢蛤蟆笑道:“你有听雷神剑和八部天龙剑阵,娃娃大小的净尸对你来说只能算有点麻烦,你只要小心一些,收拾它没什么问题!” 王七麟又问道:“那咱们怎么去找净尸?也不知道黄君子现在是否还活着,他擅长五行遁术,应当没那么容易被净尸给抓到吧?” 谢蛤蟆皱眉道:“这个不好说,净尸是雪地亡魂,它们在雪地之中有许多神通,很不好对付。” 王七麟道:“总得寻找他们,道爷你知道怎么找净尸吗?” 谢蛤蟆说道:“很简单,周边一带若有冻死者,那守着冻死者尸首就能等到它。” “如果没有,那你只能以身做诱饵,夜间去雪地里独自行走,这样的人最容易冻死在雪地里,所以也能吸引到净尸。” 王七麟叹道:“只能咱们去做诱饵了,这次雪灾虽然来的快,可是平阳府上下反应很迅速,没怎么听说有人被冻死。” “特别这俞马县隔着府城近,武景湛亲自盯着这里呢,当地大户人家和衙门都在放粮济民,老百姓的日子更是相对好过许多。” 昨天车把式们还说过这事,他们在俞马县内外转悠过,没有遇到冻死者的尸首。 谢蛤蟆道:“让徐爷留在这里,咱们两个今晚出去转转。” 徐大听到这话很不乐意,说道:“为什么让大爷留下看孩子?大爷也要去为民除害!” 上次在常氏作坊捶死一个寻常小鬼给了他空前自信,他想要正儿八经灭个强悍大鬼来装逼。 王七麟劝说道:“你必须得留在这里,第一你是未成年儿童之友,第二这净尸身手强悍,你去了要给它增添修为吗?” 徐大一转两枚扳指,山公幽浮和鱼汕汕鬼魂出现。 他傲然道:“吾有悍将幽浮冤魂,万鬼之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王七麟飞了他一脚,道:“别闹了,你留下也有要务,第一是保护好这些孩童;第二是他们肯定还知道一些重要信息,帮我把这些信息套出来。” “拐走这些孩童的,是刑天祭!” 299.雪地夜路勿回头(请订阅正版) 夜幕落下,王七麟独自上路。 为了增加引出净尸的几率,他和谢蛤蟆分开走。 反正两人都能对付的了娃娃级别的净尸。 为此他甚至没有带上八喵和九六,因为天狗和玄猫能辟邪,带着这俩小东西一起上路,怕是净尸不敢露面。 徐大递给他一枚唤兵符,在后面对他背影挥手说道:“七爷,遇到危险别逞强,赶紧放唤兵符。即使隔着千山万水,大爷只要得到信,一定去找你!” 王七麟头也不回的冲他竖起一根中指。 徐大大喊:“不用谢,七爷,你跟我瞎鸡儿客气什么?” 八喵和九六挤在一起目送他离开,看到他没有回头,两个对视一眼,提前勾肩搭背的跑回去了。 真冷! 赶紧去烤火! 八喵和九六并排坐在篝火前直起身子伸出爪子,烤的很愉快。 乡野之外,荒芜之中。 冬季的夜晚格外安静,小虫化蛹、候鸟南飞,蛇蛙冬眠,兔子老鼠狐狸这些小兽都躲入了巢穴,没有躲入巢穴的被吃了。 总之,王七麟走在雪地里,一路行走只有脚踩积雪的嘎吱声。 声音传出很远。 空旷。 悠长。 谢蛤蟆曾经说过,妖魔邪祟是能感知人心中的恐惧之情的。 王七麟想要尽快将净尸引出来,于是便在心中给自己制造恐慌情绪。 他回忆着小时候走夜路的经历,牌坊乡村庄密布,各族落坟场也密布。 乡间种植着繁茂树木,往往穿过一片树林,就能看到一片坟地…… 但他不害怕! 小时候都不害怕,如今修为高深且有一身绝技怎么会害怕? 王七麟沮丧的放弃了这一招,他又去想以前在梦境中看到过的自由女神楚人美、井里老妹儿贞子还有花式楼梯攀爬女皇伽椰子…… 这些更不吓人,对他来说这三位都太弱鸡了,双方要是相遇都用不着他出手,八喵和九六就能将这些小可爱给生撕了。 想尽办法不能达到目的,王七麟变得越发沮丧,他垂头丧气的走在雪地里,逐渐的意识到氛围变了。 人烟罕至。 孤独一人。 他头顶是一片漆黑的夜空,脚下是无垠的白雪地,被佃户修整成棋盘的农田、红花绿草、蜿蜒河流、灿烂群星,这些东西都不见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苍白的白色,他是白色中唯一的异色,孤独的异色。 黑暗中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四周荒野里断断续续出现了模糊的踪影。 有踪影无声的在雪地里滑过,默默的追随在他身后。 从荒丘之间吹过的夜风更凄厉了,带着古怪的啸音,像是有什么在尖叫。 夜风也更冷了。 王七麟抿了抿袍子,他将阴阳鱼玉佩挂在了腰上,没有玉佩将寒气转化为热气,他的身体变得空前寒冷。 他抿着袍子缩着脖子踽踽独行,黑暗中有东西默默的跟了上来,像是他的影子脱离身躯的控制…… 黑夜。 尾随。 一股心慌下意识出现,王七麟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以往他或许会害怕,但他会假装自己很有勇气很牛逼的去给自己壮胆。 今夜,他不能这么做。 背后跟上他的东西好像增多了,他感觉到后背变得沉甸甸起来。 就在他忍不住要回头的时候,前方一处丘陵上有人大喊道:“喂,兄弟,发个话啊!” 天地之间的死寂就这么被打破了。 王七麟感觉身后追着自己的东西纷纷隐匿起来,不过它们没有放弃追随自己,还是在盯着自己,在一起偷偷关注着他,等着他什么时候死掉。 他不想说话,但前方山丘上的人喊叫声音更大了:“兄弟你没问题吧?看见我了吗?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迷住了?你听不到我的声音?你别怕,我这就去救你!” 山丘上出现一道火光,有人打起了火把,夜风呼呼的吹,火把上的火焰忽左忽右的飘荡。 王七麟无奈,道:“多谢好意,我没有被迷住,只是天冷,不想开口被灌一肚子冷风。” 这人笑道:“哈哈,那就行,那么兄弟你过来吧,它酿的我这边像是有什么东西,草它奶个腿的,我刚才被吓到了,急的跑了起来,结果滑倒了,摔的挺惨,要不是看见你的火把,我要把自己吓死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一愣,我的火把?我什么事打火把了? 他往后看去,一束油绿的鬼火不远不近的在后头飘荡着。 王七麟横眉冷目看去,鬼火向旁边方向飘去。 若无其事,装模作样。 好像只是刚才偶然的与他同行了一段路程似的。 鬼火黯然消失,山丘上的汉子又叫了起来:“兄弟你火把怎么灭了?沃日,你是不是出事了?我去找你、哎哟沃日!” 王七麟叹气说道:“不劳兄台费心,我没事,只是火把烧完了。” 山丘上的汉子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你小心点脚下啊,土坡子上这段路不好走,我就是在这里摔着了。” 说到这里他感叹:“唉,当时我太害怕了,老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忍不住就跑了起来。” “这下好了,因祸得福,摔倒在地竟然看见你了,否则我不敢回头,就看不见兄弟你了。” “噢,你知道我为啥不敢回头是吧?天有三宝日月星,人有三宝精气神,这人的头顶和两肩各有一盏宝灯,走夜路的时候可不敢随便回头,你回一次头就要灭一盏宝灯……”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王七麟走到了山丘下。 山丘顶上亮着一盏火把,火光很亮,照出一个人影在恍恍惚惚的摇晃。 王七麟小心的踩着凝结冰霜的土路走上去,就在他走到山坡顶上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风却更猛烈了。 火焰摇晃的更厉害,地上的人影摇晃的也更厉害。 王七麟抬头打眼看去,一个人僵硬的倚在一根绑着火把的小树前,这人面色惨白、两腮通红嘴唇也通红,它直挺挺的伸展双臂正对着上坡路,就像是要拥抱走来的人。 这是个纸人。 纸人的脸画的简陋,两只眼睛就是两个黑漆漆的墨点,一张嘴巴倒是大且猩红。 没有鼻子没有耳朵,身上却有一件大棉袄、脚上也有一双反着缝了兔子皮的厚靴子。 路边一座孤坟,坟茔半开、冻土凌乱,一口棺材还横在外面,像是有人本来要挖坟埋棺,但活干到一半冷的受不了扔下棺材先回家去了。 棺材颜色暗红。 火把上的火焰烧的很旺,照的棺材颜色越发的红。 当地风俗,喜丧老人用红棺,但若是棺材上的红是朱砂红,那棺材里的人可就不是喜丧老人了。 里面的是邪祟! 王七麟伸手在棺材上抹了一把,手上有朱红粉末。 “你运气不好,年轻人……” 一个悠悠的声音从棺材里发出。 棺材盖缓缓震动,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王七麟上去一脚踩住了棺材盖,他冷笑道:“是你运气不好,倒霉鬼!刚才你一说话,老子就看出你不是人!” 他有五品境修为又有二牛之力,寻常得好几个大汉才能抬起来的棺材在他手里跟个骨灰盒一样,他踩住棺材盖伸手将棺材给扛了起来,往地上一砸将棺材板给倒扣在地上! 山坡上有枯树,他抽出妖刀砍了些枯树枝扔过来,又抄起火把点燃:“今晚你碰上老子算你倒霉,老子要烧你一个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旁边雪地里窜出来一个壮硕身影,他大吼一声正要说话,王七麟抬脚跺地踏雪如飞,开弓利箭般瞬间出现在这身影跟前。 壮硕汉子眼前一晃看到面前出现一张脸,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王七麟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往后拖,叫道:“好,又有一个鬼出来,那老子一起给你们烧掉,让你们黄泉路上双宿双飞不寂寞!” 树枝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棺材里又响起一个凄厉的声音:“大师别点火、别点火!大师饶命,我不是鬼,我们兄弟俩不是鬼,我们兄弟是人,真的是人!” 王七麟厉声道:“好你们个奸猾鬼,死到临头还要鬼话连篇?” “大威天龙!神龙摆尾!” 他转身甩腿踢出,气血喷涌,腿如铁鞭! 轰然一声闷响,朱砂棺材被砸成碎片! 棺材里钻出来一条五短身材的汉子,汉子掉入燃烧的树枝上烫的嚎叫,跳起来赶紧去雪地里打滚。 王七麟将手中壮汉扔到树枝上,壮汉挣扎却逃不脱,裤裆很快被火给引燃了。 五短身材的汉子灭了身上的火后想逃跑,王七麟追在后面叫道:“大威天龙,飞龙在天!” 妖刀呼啸飞出,插进汉子裤裆钉在地上。 顿时,五短身材差点变成四短身材! 冻土结实,不比磐石差多少,而妖刀入地足有半截,汉子被卡住了裤子压根没法逃跑。 王七麟将壮汉扔了上去,他阴沉着脸上来拔出妖刀厉声道:“说,你们两个是什么鬼?” 五短身材的汉子哭道:“大师明鉴,我们是人不是鬼!” 王七麟大声喝道:“事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妄图欺瞒本座!还说你们不是鬼?你当本座看不出你们的真身吗?你们两个就是鬼!胆小鬼!” 壮硕汉子更聪明,跪在地上就磕头,嘣嘣嘣嘣的很实在。 王七麟舞弄着妖刀问道:“老老实实的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五短身材的汉子哆嗦着说道:“回禀大师的话,我们俩兄弟是瑞安乡人士,家里贫困,大雪之后没有余粮,可上有八十老娘下有八岁孩儿……” “你那老娘和孩儿莫非也是鬼?那本座待会找上门去,一起送它们去十八层地狱见阎罗,让你们一家子齐齐整整!”王七麟的声音比冬夜的寒风还要冷酷。 汉子叫道:“大师饶命、饶命,小人说实话,小人兄弟就是想在这里吓唬人,因为最近总有车把式赶驴车在此经过,于是小人兄弟便想吓唬他们弄点吃食。” “你们俩想吃屎?”王七麟皱眉,“这个要求比较独特啊。” “食物,大师,是食物,我们想搞点食物吃。”汉子抹着眼泪说道,“快饿死了,没办法,我兄弟饭量大,他饿两天了,要饿死了!以往我们在县里做工赚吃的,大雪了,没地方做工呀!” “而且我们没敢害人,不敢害人,真的不敢,就想吓人弄点吃的,天地良心,大师你去打听,我们兄弟在村里都没有偷鸡摸狗过,就是去偷过人家的饭菜!” 王七麟阴沉着脸道:“那你们已经吓到多少人?” 五短身材的汉子摇头道:“一个都没有,真的,今夜刚开始干这事……” “还敢巧言令色?!死到临头依然要与我鬼话连篇?” “不敢真不敢!”五短身材的汉子也开始磕头,“大师真不敢呀,这是实话,我们兄弟也是看人家这么做才跟着学,有人装冻死鬼,就在另一条路上,他们装冻死鬼吓唬人,我们兄弟冲他们学的!” “只想吓走人弄点吃的,我兄弟太饿了,我当哥哥的没办法,没出息!我、有本事谁愿意大晚上来装鬼?” 听到有人装冻死鬼,王七麟心里一动,问道:“有人装冻死鬼?那他们一共几个人?” “他们人多,有六个人,里面领头的叫赵虎头,吓到过好几个人,还抢到过一车的冻豆腐!” “带我去找他们!” “啊?” 王七麟立马挥刀,五短身材的汉子少了一根小指头。 这些人装鬼吓唬百姓行拦路抢劫之事,其心不可诛但可恨! 所以他下手毫不留情。 妖刀太快,天气太冷,汉子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呆呆的看着掉落的手指和涌出的鲜血,猛的大叫。 鲜血猩红,冒着热气。 “下一步我断你们手掌!”王七麟冷漠的说道。 壮汉赶紧拖起同伴,闷着头往前走去。 装冻死鬼的一伙人作案地点隔着这山坡小路位置不算很远,他们顶着夜风大约要走半个时辰。 五短汉子跟他说,孙虎头是个绰号,他是混帮派的,平时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此次天降大雪,他和手下兄弟看到了一条新的发财路,那便是装冻死鬼来抢劫夜间行旅。 这伙人选的那地方很阴森,是一片枯树林的路口,两条路在枯树林子中汇聚,相对来说算是个交通要地了。 五短汉子两兄弟只是用个棺材来装鬼,孙虎头等人要更狠—— 冻死鬼喜欢烤鬼火,这火看起来旺盛,可是越烤越冷,最终将人给冻死。 为了吓唬行旅、逼真现场,孙虎头带人去挖人家的老坟,取坟里头的枯骨来燃烧! 这算是罪大恶极了,王七麟准备用他们来引诱净尸。 他们不是喜欢扮冻死鬼吗? 王七麟完成他们的心愿,让他们来个假戏真做! 结果他们沿着乡路走出一段后前方出现一辆驴车,车上别着一盏白灯笼,车子摇摇晃晃迎面而来,吓得壮硕汉子又要跪地。 王七麟握紧刀柄沉声道:“前方何人?” 车上响起一个青年响亮的声音,说道:“我是平阳府物宝老号的小贩子,姓周名聊,前方的兄台可是刚才在山坡上喊叫的人?”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青年说道:“兄台莫要误会,周某半夜与你们搭腔可不是起了什么坏心思,而是现在天气不好天色也不好,夜路太难走,周某先前听见你们的声音便闻声而来,想要看看能不能有机会与你们搭个伙一起走。” “你要往哪里走?” “敢叫兄台知道,周某要沿着这条路去吴宫乡,大约还有一个半时辰的路子,不知道你们去哪里?” 五短汉子急忙说道:“巧了巧了,我们也是要走吴宫乡方向。” 他看王七麟这人喜怒无常、性情残暴,很担心被他半路给剁成人棍,所以他想拉一个人一起走。 在他想来,人多了这煞神或许会收敛一些。 周聊大喜,说道:“这就太好了,走夜路总归吓人,咱们一起走会安全许多。” “特别是我听说前头的路上闹冻死鬼呢,这吓得我刚才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往前走,有了你们我就不跑了!” 王七麟问道:“你听谁说前头路上闹冻死鬼?” 周聊说道:“是我们老号的一个同僚说的,昨天我们在俞马县里遇上了,他得知我要去吴宫乡,便告诉我这个消息。” 似乎是怕王七麟不信,他又赶紧补充道:“我那同僚消息最灵通,在平阳府里都是有名的,你们要是去天权镇打听他就知道,他外号叫四个耳朵。” 王七麟问道:“既然你知道去往吴宫乡的路上闹冻死鬼,你为什么还要去?” 听到这问题,周聊脸上露出沉重之色:“诸位兄台或许不信,我今天遇上诡事了。” “本来我是上午就从县城里出来了,当时是与好几个同僚一起来的。哦,你们或许不知道,吴宫乡是个大地方,那里人多,所以下了雪后生意好。” “上路后本来一切顺畅,可是午后我有点困不住,就在驴车上给眯了一下,结果你们猜怎么了?” “怎么了?”五短汉子问道。 周聊表情凝重的说道:“我不知道迷糊了多久,睁开眼睛后找不到同僚了,老驴拖着我到了一个陌生地方,我还是好一番打听才找到去往吴宫乡的新路。” “可是这样一来就误了时辰,否则此时我早就已经在吴宫乡里烤着火吃乡里焦家的干锅烧肥鸡了!” 五短汉子吞了口口水道:“焦家的干锅烧肥鸡真是绝了。” 周聊高兴的说道:“谁说不是?平时我省吃俭用,就为了每次去吴宫乡我都能来一锅焦家的肥鸡。” 他们一边说话,周聊一边调转了驴车。 王七麟借着火把火焰扫了一眼,急忙说道:“慢着!” 周聊问道:“怎么了?” 王七麟指向驴车侧栏板说道:“你车上这是什么?” 周聊不动声色的从屁股下摸出一把刀柄,道:“我们东家入秋后收的一些山野菜,怎么了?” 王七麟说道:“我不是说你车上拉的是什么,而是让你看看车子这侧栏板上有什么!” 五短汉子探头一看,说道:“你是用朱砂在车上抹了什么字吗?嗯,辟邪的法咒?” “没有呀,”周聊急忙跳下车来看,驴车上耷拉着一面粗麻布,麻布被风吹得飘荡,露出几个鲜红的字。 他将粗麻布拉了一下,侧栏板整个露出,火把照耀过去,上面是歪歪扭扭七个字: 算你命好睡着了…… 火焰之下,七个字很红,字迹上有红痕往下流淌,不过它们都已经被冻住了。 五短汉子不识字,但他对朱砂很了解。 当他凑上去伸手摸了摸结冰的红字后回手一看,看着手上的红水顿时呆住了:“是、是血啊!” 300.路口吓死人(弹壳在起点等你哟) 七个字正是鲜血写成。 天气森寒,鲜血所成的字很快结冰,这才有了他们看到的一幕。 周聊要自己做生意,自然懂算术也识字,他看清七个字后下意识往后踉跄一步。 四人一驴沉默,只剩下风吹麻布猎猎声和火焰燃烧木棍的噼啪声。 五短汉子慌张的问道:“这是写的什么?” 周聊哆嗦着嘴唇道:“是、是,它说,它写的是,算你命好睡着了……” 五短汉子震惊的看向他道:“你刚才说,你午后赶车的时候睡着了?醒来后其他人车就不见了?” 周聊直愣愣的点头:“对对,真的,我这人好睡懒觉,今天午后还挺暖和的,我就迷糊住了。因为我当时跟在车队里头,我家这老驴会跟着队伍走,所以我放心的睡了一觉。” 五短汉子问道:“那你睡觉的时候,车队里发生了什么事?” 周聊叫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是被冷风给吹醒的,醒来以后就是在四坪子乡的乡路上,不信你们明天去问四坪子乡小葫芦村的百姓,我在他们那里做了点生意,卖出四斤半的干野菜。” 王七麟问道:“当时你做买卖来着,没看到这些字?村里百姓也没看到?” 周聊道:“没有,都没有啊,不过我当时没有掀开驴车的麻布,我卖的都是车头上的菜。” “哦,不敢欺瞒三位兄台,我们这些菜贩子都会把劣质不好卖的菜摆放在显眼的车头位置,好菜放在车尾最后卖。” 五短汉子喃喃道:“那你迷糊着的时候碰到什么事了?” 周聊困难的说道:“有强人,抢了车队!” 五短汉子摇摇头说道:“未必是人。强人抢车,会吵不醒你?强人抢车,为啥会放你一马?” 周聊面色惨淡的说道:“够了,兄台够了,别说了,深更半夜咱们莫要乱想乱说。这事算是过去了,咱们赶紧去吴宫乡,去了我请你们吃干锅肥鸡,好吃,那个好吃。” 他们不约而同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沉默的氛围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们身上。 周聊最是害怕,他给自己找事做,又是擦砍刀又是收拾车上干菜,看样子他努力想忘掉车上这七个字。 可这是徒劳的,人总是这样,越努力的想要摒弃某个念头,这念头就会越强烈。 比如饥饿的时候想要摒弃关于美食的念头,然后脑海中出现的美食便越诱人。 比如失眠的时候想要摒弃脑海中任何念头,然后脑海中出现的念头就越多。 比如男人…… 再比如他们恐惧的时候想要摒弃关于血字的念头,可是没用,这些血字像是飘荡在他们眼前。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忽然之间,一道歌声响起。 五短汉子兄弟下意识打了个哆嗦,他们发现是周聊在唱歌后很生气,五短汉子叫道:“你唱什么?” 周聊还以为他在好奇,便好声好气的说道:“这叫《胡笳十八拍》,是一代才女……” “是你娘个臭批啊!”五短汉子顿时怒了,“你胆子这么大?就一点不怕你白天遇到的事?” 周聊被他骂懵了,说道:“兄台你这话什么意思?实不相瞒,我正是因为害怕才会唱歌啊!” “那你唱什么胡笳打的拍子做什么?”五短汉子更怒,“你知不知道笳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它是送葬时候吹给死人听的!” 周聊颤栗了一下,他弱弱的说道:“兄台你这是胡说了,胡笳乃是行军乐器,唐代大军……” “唐代个屁,大军个屁!笳是丧乐器!老子兄弟以前专门给人守灵堂,还能连这个不知道?”五短汉子打断他的话怒道。 王七麟不耐的说道:“行了你们俩别争执了,咱们老老实实的走路,我告诉你们一个真理!” “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也不要怕,微笑着面对它!消除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坚持,才是胜利!” 周聊深吸一口气,面露坚毅之色。 但他很快哭丧着脸回过头来说:“兄台,我真没法面对鬼神啊!” “那你还敢走夜路?”五短身材的汉子嘲笑道。 周聊怅然道:“我怕鬼,可是更怕穷。” 五短汉子不笑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 四人同行确实胆量可以大许多,吱嘎吱嘎的驴车声响中,他们最终进入一大片老树林子。 五短汉子低声道:“赵虎头他们就是在前面装鬼。” 透过凌乱的树木,前方确实出现了火光。 周聊看到火光很高兴,说道:“又有人了吗?太好了,咱们人可以更多了。” 可惜。 他白高兴一场。 林子中的路口确实有一摊篝火,不过火已经快要熄灭了,隐隐约约,红中透绿。 但是没人。 围着篝火有一圈蒲团,却没有一个人影。 五短汉子防备着周围,道:“赵虎头的人指不定在怎么装神弄鬼呢。” 王七麟沉默的走到篝火前蹲下看了看,他用刀鞘挑开燃烧的木头,说道:“自己过来看。” 他们走过去一看,篝火堆中是人骨头! 臂骨、腿骨、胸骨、肋骨、头骨! 里面有骷颅头,烧的焦黑的骷颅头! 好几个骷颅头被精心摆放在火堆中,各自面朝一个方向,保证不管从东南西北来看,都能看到黑洞洞、冷森森的眼窝子和张开的嘴巴子。 骷颅头上牙齿没有脱落,它们张开嘴对着四人,像是随时能择人而噬。 周聊最没有心理准备,他看到这些东西的一瞬间呆滞住了。 五短汉子苦涩的说道:“准没错了,这就是赵虎头……” “啊!鬼啊!”周聊猛的惨叫一声转身奔跑,跑出没两步绊倒在地,连滚带爬冲向驴车。 五短汉子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草,老子真倒霉,今晚怎么不是碰到这怂蛋?” 他以为周聊跑向驴车是要逃跑,其实并非如此,周聊跑过去后将挂在驴脖子上的褡裢给取了下来。 褡裢鼓鼓囊囊,他从中取出来一个小神龛抱在怀里,然后跪在地上双手捧小神龛高举过头顶,认真的跪拜起来。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挺遗憾的,要是八喵在这里就好了,它一定乐意祭拜这神龛。 五短汉子看到周聊抱出来个神龛后老实了,他收敛起轻蔑态度,陪着笑问道:“兄台,你这是祭拜的什么?” 周聊说道:“你不会想要知道的,我只能告诉你,里面不是神!” “那是什么?”五短汉子下意识问道。 被他追着问,周聊无奈的说道:“里面封了一个、一个小仙,就是,嗯,四交道仙!” 他所说的小仙实际上是鬼,所谓四交道仙是四交道鬼。 车把式拜四交道鬼,这种事屡见不鲜。 这鬼算是他们行业中最常见的鬼了,而且这鬼颇有几分本领,一旦盯上某个车把式,十有六七能把人给拖走。 所以车把式们出门都会带上家伙什,有些人是去寺庙道观求了开过光的灵符法器,有些人则是拜鬼尊鬼。 这就是叫师鬼长技以制鬼。 五短汉子大惊,他这才意识到对面看起来很弱鸡的周聊也是个狠角色,实际上这里的弱鸡就他们俩兄弟。 王七麟问道:“周掌柜,你既然带着四交道鬼,那刚才看到血字怎么不把它弄出来?” “是请出来。”周聊先修正了他的用词然后才解释,“四交道仙只有在路口才会现身,刚才在个小路上,请它出来它也不会出来。” “现在到了交道路口,所以要是这里有鬼,我家供奉的这位小仙就能保佑咱们了。” 五短汉子恍然道:“难怪你今天没出事,是不是这四交道鬼庇佑的你?” 周聊摇摇头说道:“应当不是,我们的车队一共七个车把式,我知道里面除了我至少还有一个拜四交道仙,而且他拜的仙比我的能耐。” 王七麟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们车队出了内鬼,有人驱动他祭拜的鬼来害死了其他人、抢走了他们的驴车和货。” 周聊脸上露出吃惊之色,他问道:“你是说,马老膀子让他家的四交道仙儿害了其他人,我被我家的仙儿给庇佑了,所以才没出事?” 说完他立马摇头:“不,不可能,马老膀子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向老实懦弱,怎么会犯下这种杀头大罪?” 王七麟问道:“我很好奇,老实懦弱的人能养的了很凶猛的四交道鬼?” 周聊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这时候一个粗糙的嗓音在旁边林子里响起:“巴、啊巴,啊巴……” 王七麟扭头看去,看到壮硕汉子站在林子里冲他们猛招手。 三人赶忙走过去,壮硕汉子指向地上。 只见林子里积雪中竟然散落着一些大白色的粗布衣裳,它们与雪的颜色太相近,王七麟竟然没发现它们的存在。 看到这些衣裳,五短汉子下意识的吞了口唾沫:“草,孝衣啊,赵虎头真狠,家伙什准备的真是齐全。” 白孝衣鼓鼓囊囊,王七麟用妖刀挑开,下面露出一个蜷缩的人来。 这人双手十指古怪的扭曲,脸上肌肉也扭曲的厉害,赫然是吓懵了。 王七麟说道:“叫醒他。” 五短汉子解开裤子撒了一泡热尿。 王七麟看了一眼,真短啊。 热乎浇头,孝衣下的青年茫然醒来,他下意识的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瞪眼看向他们。 看到几张陌生面孔,青年猛的坐了起来往后退,他又抬头仔细的一看,猛的发出一声极其恐怖的嚎叫! 撕心裂肺的嚎叫! 歇斯底里的嚎叫! 王七麟也算见多识广,愣是没见识过这么可怕的嚎叫声。 青年是用生命在尖叫,就在这尖叫声中他的双手、双臂、双腿都开始抽搐扭曲,脸上瞪眼张大嘴,接着全身开始抽搐! 王七麟意识到不妙,他下意识抢先一步上去要掐青年人中,可是青年的双眼失去了神采…… 他竟然就这么死了。 被什么东西吓死了! 那这青年刚才看到了什么呢? 王七麟回头,周聊也回头往后看去,叫道:“什么东西?” 一道暗影从他们身后树上飞了起来,它身影如猴,在落满积雪的树冠上连连蹦跳,迅速消失。 王七麟下意识拔脚要追,六短汉子赶紧拉住他的衣服:“大师,别去,调虎离窝啊!” “是调虎离山。”周聊说道。 六短汉子点头如捣蒜:“对对对,调虎离三。” 吓到嘴瓢! 这话有些道理,准备拔刀出剑的王七麟慢慢的落回身躯,道:“都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异常。” 壮硕哑巴胆子大,他又进入林子里找了起来,六短汉子胆颤心惊的跟在王七麟身后。 王七麟看他,他两条小粗腿来回哆嗦,露出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尬笑:“大师,我伺候您。” 听到这话王七麟故意恶心他,狰狞一笑说道:“好啊,我正好需要找个男人来伺候,你跟我去林子里。” 六短汉子一怔,接着也笑了:“原来大师您好这一口啊?您早说,我肯定把您伺候的……” “滚!” 王七麟看着他那獐头鼠目的贼笑赶紧骂他,这世上怎么有这么软骨头的人呢? 周聊抱着神龛去了路口,他收起蒲团带到东北角叠起来以搁置神龛,然后点燃三支香拜了起来,并拿出纸钱开始烧。 王七麟跟着走过去打量了一下,这一打量他发现了个异常。 赵虎头一行燃烧骨骸的地方在路口正中央—— 这就古怪了! 按理说赵虎头一行是装冻死鬼吓唬人,而不是拦路抢劫,那他们不应当占据路口正中位置来燃烧骨骸。 他们装扮的冻死鬼若是在路口烤火,那岂不是成了拦路贼? 连六短汉子都知道要把棺材和纸人摆放在路边而不是路中央,赵虎头一行怎么会犯下这样低级的错误? 他们应当是在路边烤火,吸引行旅商客主动靠近前来打招呼,进而去吓唬到商旅们。 王七麟走向路口正中,看着满地灰烬露出一个疑问:篝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用妖刀挑开草木灰和骨骸,然后看向被灼烧漆黑的地面。 短暂的沉思后,他对六短汉子说道:“干活了,给我挖!” 六短汉子去把周聊的砍刀拉出来当铁锹使用,他苦着脸下刀,以为冻土被火烤后会变得更硬。 出乎预料,土质松软。 砍刀很快挖出来一些泥土,林子里的壮硕哑巴也跑了出来帮忙。 两人挖的泥土飞溅,突然之间半张面皮跟着泥土飞了起来! “沃日沃日沃日!”六短汉子扔掉砍刀往后退,壮硕汉子则指向土坑露出惊骇之色。 王七麟已经看到了,这是个尸坑。 周聊凑上来一看赶忙抱紧了他的四交道鬼神龛:“我的老天爷啊,这这这,这是什么?这是个埋尸地?不是,这是个坟地?你们这是、这是盗墓!” “盗墓是死罪!” 王七麟冷哼道:“屁的坟地,这是有什么东西害死了人,然后将尸体全给埋在了这里,继续挖!不准停!” 六短汉子惊恐的摇头。 王七麟微笑道:“你知道吗?我认识一个老乞丐,他被人砍掉一根手指,江湖绰号叫九指神丐,他又被人砍掉一根手指,就成了岛市老八。” “一根手指之差,九指神丐是丐帮帮主,岛市老八却成了个做馍加肉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六短汉子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明白不听话会再少一根手指。 他只好又上去挖掘起来,路口挖出个大坑,泥土下露出一堆堆的肉和五脏六腑。 肉和脏器都在冒着热气。 先前路口一直燃烧着篝火。 焖熟了。 六短汉子趴在地上流泪狂吐,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对肉和下水再也没有兴趣了。 他一辈子只能吃素了。 王七麟捂着鼻子用妖刀准备翻一下坑里的肉,妖刀上的猩红锈迹扭来扭去。 真-疯狂暗示。 他换成一根树枝看了看,坑里只有肉和脏器,没有骨头。 然后他看向被他先前扫到路边的众多骨头,随便找了一根粗壮的大腿骨挥刀避开。 骨壁上沾着干涸的骨髓。 他起初以为这些骨头是孙虎头等人盗墓挖来的枯骨,现在来看并非如此! 六短汉子和周聊吓得不行了,他们哀求道:“大师咱们赶紧走吧,别在这里了。” “对对对,这里太邪性了,大师,咱赶紧去报官啊!” 王七麟没有折磨他们,他也不想留在这里,这个路口对他来说同样是个折磨。 他用积雪将现场简单的掩埋了一下,否则这些肉和骨头会引来野兽。 四人上路,周聊忽然坐在驴车上抱着双腿哭了起来:“呜呜呜,我我不干货郎了,不当贩子了,我要回家念书,我想考取功名,其实我很会念书,可我家里没有钱。” 六短汉子没有嘲笑他,他失魂落魄的拽着驴车让车带着自己往前走。 驴车深入林中小道,有什么东西在他身后飞快的掠了过去。 六短汉子惊恐的回头,使劲瞪眼看去。 他的身后是一片漆黑与一片惨白,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见此他赶忙安慰自己:“没事没事,眼花了、眼花了而已,不是,我啥也没看见,不是眼花了,是错觉,都是错觉!” 这话压根欺骗不了自己,他知道自己身后真的有东西! 刚才他的衣服摇摆的厉害,这是因为那东西从他身后掠过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 于是他踉跄了两步往前跑,想跑到王七麟身边。 奔跑之中他的身影又踉跄一步。 有什么东西拽他衣服来着。 六短汉子崩溃了,叫道:“大师救命、救我一命!求你救命!” 王七麟沉声说道:“稳住心神,我刚才说什么来着?客服恐惧的最好办法——算了你先去撒泡尿,撒干净了再回来。” 六短汉子使劲摇头,他带着哭腔叫道:“刚才有东西在我身后来着,它还拽我来着,真的。” 他还要往前奔跑,周聊叫道:“兄台停步,晚上走夜路万万不能奔跑,特别是有鬼出现,更不能跑,一定要走,慢慢的走!” “为、为什么?” “我曾经听一位跑江湖的大哥说过,人有阴魂,这是咱的精气神,寻常时候阴魂藏在人的肉体之内。可到了走夜路特别是走到阴邪之地的时候,阴魂会离体而出,它会走在前面给你挡煞!” “所以越是精力充沛、精神充足的人,他们阴神越强,行走夜路越是什么都不怕。” “这样咱们寻常人的阴神虽然不会很强,可是却也能挡住一些邪祟,但咱们不能跑,否则阴魂挡煞行进缓慢,咱们慌张奔跑,一来慌张之下精气神会变差,二来人会超过阴魂位置,变成身体去直面邪祟!” 周聊郑重其事的讲解着,六短汉子听的恍然大悟。 王七麟笑而不语。 周聊在瞎鸡儿扯犊子,他说这些话的目的就是让六短汉子去殿后罢了。 但六短汉子当真了,还真是老老实实走在最后面。 301.篝火夜谈(求月票) 天空阴沉。 夜风忽然猛烈起来。 也不知道是风吹起了积雪还是下雪了,总之又有雪花随着大风席卷而来,而且是从他们行进方向卷过来的。 他们在往南走,冬季的夜晚即使吹风也应当是北风或者西北风,怎么会是南风? 四个人都意识到这点,周聊慌张的叫道:“兄台们小心,白毛风!快快快,抓住驴车跟着车子走!别乱走,小心被白毛风里藏的冻死鬼给领走!” 王七麟沉声问道:“白毛风里有冻死鬼吗?” 周聊缩在车上回头喊道:“对,白毛风最厉害,它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的,一定是有鬼在作祟!” 六短汉子惊慌的说道:“大家伙能不能别说这些吓人的话?咱人多阳气重,而且我这兄弟还是个童男子哩,咱这里还有大师,一定不会撞上鬼祟!” 不知不觉间,他和周聊的胆量、表现掉转了。 “不对,这风不对劲,风里有声音!”周聊忽然又喊了起来。 六短汉子说道:“当然有声音,这不是在呜呜的吹、呜呜的,这是哭、哭声吗?” 他的舌头到了后面开始打结,吹来的风确实在呜呜的响,但这呜呜的声音零散又尖锐,像死了儿子的寡妇在哭丧。 还是压抑着嗓音的那种怪哭。 他们都听到了这声音。 风卷雪花拍打在车上、拍打在人脸上身上,让人睁不开眼睛。 王七麟伸手在眉头搭了个凉棚往周围看去,依稀看到雪地里有踪影在摇摇晃晃。 周聊惊慌的说道:“后、后头,谁在后头笑呢?” 王七麟侧耳细听,他们身后方向确实有声音顶着风传来,若隐若现,不是很响亮: “咯咯、咯咯……” 他听清这声音后立马想到了婴孩的笑声。 这时候他突然发现,六短汉子不见了! 见此他便说道:“最后头的人呢?去哪里了?” 周聊回头细看,脸上露出惶然无措的表情:“人呢?对啊,那位老哥人去哪里了?” 王七麟喝道:“停车,找人!” 周聊手忙脚乱的拉住缰绳,他困难的说道:“兄台,不是我冷血无情,遇上白毛风最好别停下——唉,算了,一条人命啊,唉,今晚咋会这样哟?早知道就不赶夜路了!” 驴车后头的粗麻布猛的摇晃抖动起来,不是被风吹的那种动弹,而是、而是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周聊放声大叫,王七麟愕然:“你家的干菜成精了?” 他下意识伸手摁刀。 一声大叫响起:“大师,别动手,自己人,咱是自己人!” 一张贼眉鼠眼的脸露出来。 六短汉子尴尬的从粗布下冒出头,说道:“我我刚才冷,钻进这粗布里头暖暖身子。” 王七麟翻白眼,他知道这汉子是害怕了,钻到车里去藏了起来。 周聊怒道:“难怪我家老驴的速度慢了,我还当是被风吹的,原来是你拖累的,还不赶紧下车。” 六短汉子讪笑道:“对、对不住,我冷,我不下去。” 周聊着急的说道:“你不想活了?咱现在被白毛风给缠住了,得找个安全地方去避灾,可是咱都不知道哪里安全,这头老驴才知道,咱们要跟它走,不能拖累住它,否则咱都会死啊!” 王七麟问道:“为什么这头老驴会知道哪里安全?” 周聊说道:“老马识途,老驴机灵,这些老牲口都有这样的本领,能趋利避害。” 王七麟点点头,对六短汉子说道:“你赶紧下来。” 六短汉子恐惧的摇头:“我我不下去,我不是害怕,大师,我不怕,可我冷,我冷的浑身都麻了!” “赶紧!下来!” 王七麟举起了妖刀。 被逼急了他指向周聊叫道:“那他还坐在车上呢!” 周聊跳下车说道:“我也走路!” 六短汉子无话可说,他只好下车。 这时候周聊又说道:“大家伙抓紧车,小心被吹跑!白毛风里什么东西都有,一旦被吹跑了就指不定被什么东西给缠上!” 他的话音刚落下,吹来的风更猛了。 六短汉子大叫:“好邪的风!” 周聊手忙脚乱从车上拉出一条绳喊道:“大家先抓住车,再用这个绳子绑住自己,双保险!” 他先将绳子缠在自己腰上,缠住一圈打了个活结,又给他后面的哑巴绑上,绕到车尾给六短汉子绑住,最后绕过车去绑王七麟。 王七麟接住绳子道:“我自己来绑,你赶紧回去看好驴,这驴好像有点慌张。” 他们说话之间,驴车摇晃起来,老驴加快了速度。 周聊将绳子递给他,道:“好,那你绑紧点,我赶紧回去,可能车上重量轻了,老驴要加速了。” 他去压住了老驴的速度,搂着驴脖子安抚它稳稳向前。 白毛风一吹,东南西北就分辨不清了。 王七麟沉默向前,逐渐的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喃喃声。 声音细碎。 混合着风雪有些低沉。 他捏剑诀转身,看到六短汉子哆嗦着站在他身后,嘴里又是佛祖又是三清,这会正在求保佑呢。 老驴踏雪而行,不知道走了多会,他们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座土丘。 绕着土丘走半圈,土丘底下出现一张门板,这里竟然被人挖了个土窑。 看到土窑周聊叫道:“太好了,好歹有个遮风避雪的地方,哎呀,太好了,今晚睡觉的地有着落了!” 他去打开门,挑着白灯笼小心的走进去看了看。 这窑洞不是住人家的地方,可能以前用来存储蔬菜或者粮食之类,里面没有分屋分房,整体空空荡荡,地上铺着干草粗席,简陋寒酸但干爽。 周聊高兴的说道:“老驴就是老驴,带咱们找了个好地方。” 六短汉子犯贱,进来后嘀咕道:“唉,连口锅也没有,否则咱好歹能煮点野菜喝口热汤。” 他这话有点不知足,惹得周聊不悦:“兄台,这个天能有个干爽地方待着就不错了,要求不能太高,对不对?” 王七麟卷起一道干草粗席引火,四个人赶紧凑上去烤火先热乎了一下。 六短汉子使劲搓手,嘀咕道:“娘的,今晚真冷,手都冻麻了。” 干草燃烧太快,哑巴汉子去车上取下来一些木头,见此周聊震惊了:“你把我车拆了?” 哑巴汉子吱吱呜呜的比划,王七麟沉声道:“他刚才在林子里捡到的,我看见了,你车没事。” 周聊顿时松了口气。 他烤的暖和了之后出去将驴领了进来,拿出一口锅子煮了些雪水给驴喝,爱惜的说道:“我家老驴真是屡屡立功呀。” 六短汉子贱笑道:“是呀,这驴是好东西,能拉货能领路,以后老的走不动了还能炖肉熬驴胶。” 他自以为这话很幽默,说完便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王七麟看他的眼神跟看傻逼一样。 可惜沉一没在这里,否则他们俩可以惺惺相惜。 木柴噼里啪啦的燃烧,屋子里有些呛,但这股烟火味给人带来了安定感。 周聊又用铁锅烧开雪水往里撒上野菜,他忙前忙后,问道:“对了,咱们一起走了一路,我还不知道三位兄台姓甚名谁、家乡何处呢。” 六短汉子说道:“我叫何耀子,这是我兄弟何猛子,我们两兄弟都是北边玄衣乡里的人。” 王七麟看了看他们的样子,道:“我还以为你们俩分别叫武大武二呢。” 六短汉子一愣,然后讪笑着隔着他远了点。 他发现自己压根理解不了对方的话。 所以对方可能精神有毛病。 但对方精神有毛病又怎么样?自己打不过人家,不敢惹啊! 水很快烧开了,野菜的清香味冒出,周聊招呼三人过来喝热汤。 王七麟疲惫的摆摆手说道:“你们吃吧,我太困了,得先睡一会。这样,睡在野外不安全,今晚咱们轮番守夜,我先睡了,待会你们准备睡了就把我叫起来。” 周聊想劝说他,却看到他已经枕着长刀倒地睡了起来。 见此他只好对六短汉子和哑巴说道:“这兄台是个明白人,晚上待在野外就是得小心,否则指不定出啥事。” 六短汉子盯着野菜汤随口说道:“能出啥事呢?” 周聊精神一振,打开了话匣子:“出啥事?你说出啥事!容易遇到强人自不必说,遇到强人不算啥,好歹可以破财免灾,怕就怕遇到的不是人!” “特别是子时,子时阴气重呀,这时候天地之间的小鬼小怪都出来了,它们最喜欢偷偷跟着人,然后趁机下手,有的拖走阴魂给自己当奴才,有的直接占了人的身,手段多的很呢!” 六短汉子的眼皮跳了起来,他不舒服的拉了拉衣服道:“你看起来很有经验,咋了,以前遇到过?” 周聊哼笑一声,不答反问:“你们知道被小鬼缠住,身体会有什么反应吗?” 六短汉子和哑巴纷纷摇头。 周聊说道:“我刚才与你们说过,人赶夜路的时候,阴魂会走在身躯前面给他挡灾辟邪。你歇息的时候阴魂不歇息,它会守卫在你身边,所以若有妖魔鬼怪出现,它会给你提醒。” “但是阴魂不能说话,咱也看不见,那它怎么提醒身体呢?那就是让身体出现一些反应。” “最常见的就是无缘无故打了个哆嗦、眼皮会莫名其妙的跳动,这些是阴魂在通过身躯提醒你。还有一些冬季不好注意的点,比如手脚发麻了,脸木愣愣的做不了表情了。” “有些人会以为这是冻麻了,其实不是,这就是遇到鬼啦!” 说到最后,周聊声音猛的变大,六短汉子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他怔怔的看向周聊,感觉到眼皮从进屋开始就在跳动。 他又看向哑巴兄弟,兄弟的眼皮也在不自觉的跳动。 六短汉子的手脚哆嗦起来,他使劲搓手,从烤火开始一直搓手,手已经热乎了,可还是发麻。 他之前是以为被冻麻了…… 情况不妙,六短汉子赶紧低声喃喃道:“佛祖保佑、菩萨保佑,三清道祖在上弟子在心里给你们磕头了!” “闭嘴!”周聊瞪了他一眼,“传授你一个经验,遇到诡事的时候千万别念什么佛家经书道家法咒,除非你真的有修为,否则念了这些东西就像是冲野兽嘶吼,这是挑衅它们!” 六短汉子慌张的闭嘴。 “还有,在野外碰见陌生人,人家问你们名字和籍贯,这些万万不能说,否则被人上了身,人家就能找到你家里去。” 六短汉子急忙点头,他的哑巴兄弟拉了拉他比划一番。 明白兄弟的意思他愣住了。 刚才他将自己兄弟的信息已经说出来了。 他惊恐的握住兄弟手腕往外面看去,不动声色给兄弟使了个眼色。 周聊悠悠的说道:“最后一个经验,碰到诡事不要慌张的跑。本来你有阴魂护体、有阳气辟邪,就像野猪有獠牙,寻常鬼怪是伤害不到你的。” “可你要是慌张跑路,这一跑阴魂就散了、身上三盏灯也就灭掉了,这样岂不是成了案板上的猪?到时候只能任凭鬼怪宰割,对不对?” 六短汉子急忙道:“对对对,兄弟你懂的真多。” 听到这话周聊满意的笑了起来,笑的有些乖张,表情有些不怀好意。 他说道:“我传授你们这么多辟邪的经验,你们怎么报答我?” 六短汉子想陪笑着道谢,可是他惊愕的发现自己笑不起来了,他的脸一片麻木。 周聊摇头说道:“行了,我跟你们开玩笑呢。” 六短汉子喃喃道:“不不不,我们兄弟确实跟你学了不少,就应该感谢你。” 周聊笑道:“不是,我说我跟你们开玩笑,不是不用你们报答我,而是——刚才的话都是我瞎扯的!” 他的笑容越发古怪,嘴角一挑,隐约露出一些牙齿。 这些牙齿全跟狗牙一样,很尖锐。 周聊说道:“其实是不是我瞎扯的,也没有关系。因为若是鬼怪要找上你,不管你做什么——” “你都逃不掉!” 六短汉子叫道:“我我有阴魂护体!我还有阳气,我是童男子,我们兄弟都是童男子!” 他伸手去抓哑巴,发现哑巴哆嗦的厉害。 见此他生气的瞪了兄弟一眼,说道:“你怕什么?咱们都有阴魂,咱们都有阳气,再说,鬼怪还没有进来呢!” 周聊轻声说道:“这样,我正经告诉你一件事,你们知道,横死的人不能随便埋掉,要用麻绳绑住后放入棺材里,再用一条麻绳绑住棺材,才能埋起来,对吧?” “为什么呢?” “两条麻绳有不一样的功效,绑棺材的绳子叫不断链,它最结实,可以绑住棺材防止里面的东西推开棺材板。” “绑身体的绳子呢?这叫捆仙绳,能绑住人的阴魂和冤魂,嘿嘿……” 听着这冷森森的笑声,六短汉子慢慢的看向腰上,他腰上还绑着那条黑绳子。 这绳子很古怪,绑在人腰上轻若无物,以至于他们进屋后竟然一直忘记自己还没绳子绑着。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向周聊——不是他想装逼故意不露出表情,而是面皮完全麻木了,实在做不出表情了: “你是个鬼吗?” 周聊笑道:“说什么呢?再传授你一个经验,鬼是没有影子的,你看我,我是有影子的。” 六短汉子看向地上,果然看到周聊身后有一道影子照在地上。 他松了口气,然后发现兄弟在拽自己。 当他扭头看去,看到兄弟指着周聊的影子在发抖。 于是他重新去看周聊身后的影子: 此时周聊正坐在地上笑嘻嘻的烤火,而他的影子却在摇晃,他的影子在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撕扯! “你是鬼?”一个声音响起。 周聊舔了舔嘴唇下意识的笑道:“你猜……呃?” 不是他面前兄弟俩在说话,声音传自他身后。 他愕然回头,看到王七麟躺在地上抓着一截绳子在转圈玩。 周聊对此并不吃惊,说道:“哦,刚才你没有用捆仙绳绑住自己?嘿嘿,聪明,聪明,看来这矮子说的对,你是个大师呀。” 王七麟说道:“我不是大师,但你也不是什么凶神厉鬼,你的道行还太低。我早就看出你有问题,只是懒得收拾你,怎么,你现在想冲我们动手?” 周聊狐疑的问道:“嗯?你早就看出我有问题?我哪里露出马脚?” 王七麟扔掉捆仙绳懒洋洋的坐了起来,说道:“太多了,随便说几个吧。” “第一,大晚上在野外小路上碰到你一个货郎,这多不正常?” 周聊不服气:“我是闻声而来啊。” 王七麟摇头:“你是从我们去路上返程回来,我们声音并不能传出那么远,所以你不可能听着我们说话声音找到我们,而且恰好与我们相遇。” “第二,相遇之后你说前头路口闹冻死鬼,所以咱们要结伴而行,这多不正常?” “我听人家传出来的消息呀。”他又反驳道。 王七麟再次摇头:“昨晚我刚与许多车把式在一起喝酒聊天,他们当中无一人知道那路口闹冻死鬼的消息。这消息只有他们当地泼皮内部知道,这些人不会把消息传出去,否则让大家伙有防备了甚至引来天武门或者听天监,他们还怎么吓人抢货?” “第三,车上的血字是你刚写不久,虽然结冰,可是冰块不够结实,阿六伸手摸了摸就能摸下血水来。如果是下午有人在你车上写了血字,这会早就成了坚冰,他指甲都抠不下冰块,怎么能摸下血水?” 周聊无言以对。 “第四,咱们去了路口,阿六的弟弟发现了一个被吓晕的青年,可青年醒来看到咱们却吓死了。他在怕谁?是谁能把他吓成这样?” 周聊笑道:“那你猜错了,他可不是在怕我。” 王七麟点头道:“我也没说他在怕你,我只是说你有问题。” “第五,你在路口摞起蒲团祭拜神龛里东西的时候,将蒲团特意放在路口东北角,恰好挡住了地上曾经生过火的痕迹,你怕被人发现那团痕迹,是吧?你怕我们对路中央的篝火产生怀疑,是吧?” 周聊咂咂嘴,有些佩服的竖起大拇指。 “第六,后面咱们上路,突然遇到了白毛风雪,然后你三番两次听到风雪中诡异的声音。” “要知道我已经开了三部八景二十四神,但我却没有听到,而你一个普通人怎么会听力比我更好呢?” 听到这里,六短汉子忍不住叫了起来:“大师啊大师,你既然早早就发现不对劲,为什么不赶紧干他?” “你拿出干我们兄弟的劲来干他啊!干的他嗷嗷叫啊!你你、我不是指责你,大师,你干他吧。” 王七麟一瞪眼,他声音顿时小了许多。 “我这么做自然有原因,”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他是个小喽啰,我要等他把净尸弄出来!” 他这话一出口,一直做稳坐钓鱼台姿态的周聊头一次露出慌张之色:“你说什么?” 王七麟说道:“我们相遇的时候,你骑着驴车向我们走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从树林路口方向走来的。” “应该是净尸得知冻死鬼消息后,本想去增加修为,可是去了才发现这是一群人在装神弄鬼,于是它弄死了那些人,并且将他们皮肉脏器剥离,将骨头扔到篝火里炙烤,以此来发泄被骗的怒火。” “林中青年就是被这一幕吓晕的,他见过你也见过净尸,他是被净尸给吓死的!” “这也是你用蒲团去掩盖住篝火原先存在痕迹的缘故,你不想让人发现路中央那些死相诡异的尸体。” “还有,咱们上路后遭遇白毛风雪,这是净尸的本领吧?你区区一个小鬼,还没有这般本事。” 说到这里,王七麟指向他背在身上的神龛:“里面不是什么四交道鬼,里面是个净尸!咱们去林子里看那青年的时候,你正把神龛抱在怀里,青年抬头正好看到了神龛里的净尸,所以才吓死了!” “剑出!” 302.剑气飞寒窑,铁尉显凶威(求票) 王七麟一句句推测,周聊脸色一点点变化。 最后听雷飞出,他豁然色变,面露惊骇! 六短汉子则激动大叫:“大师果真是大师,就是牛逼噫吁嚱!” 周聊警惕的看向王七麟问道:“你是谁?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可笑,真是可笑了!” 王七麟慢慢站起身抽出妖刀,以渊渟岳峙的姿态说道:“听天监平阳府铁尉,王七麟是也!” 挨了一晚上冻,老子在为民除害的时候装个逼,这不过分吧? 六短汉子跪地高呼:“草民拜见听天监大老爷!” 哑巴跪地猛磕头,磕的嘣嘣响。 周聊问道:“你是听天监的铁尉?” 六短汉子跳起来恶狠狠的冲他吼道:“你耳朵瞎了吗?啊不,你耳朵聋了吗?这位是咱平阳府的听天监铁尉大老爷!专门对付你们这些邪祟宵小的,你遇上他算是倒霉了!” 他知道救星是谁,所以站队选择很坚定: “弟快往后退,给大老爷留出施展身手的地方,小心待会他的飞剑杀鬼的时候不削掉你的脑袋!” 周聊冲他轻蔑一笑:“小人!不知死活!” 王七麟冲他勾勾手,道:“死在本官手里,也算是你的幸运。” 听到这话,周聊笑了起来:“大人一介铁尉,这话说的可是够满呀。” 他将神龛举起,高呼道:“冻死骨大仙,请现身!” 神龛之中伸出一只惨白的小手,它拉住神龛探出一颗小脑袋,然后从中跳落出来。 就在它从神龛落地的空当里,这小东西迎风见长,最终变成个三尺高的娃娃。 通体雪白,头发也是白色的,像白陶小人。 但它没有一点市面上白陶娃娃的娇憨可爱。 白陶娃娃矮小肥胖,这净尸却是矮小削瘦、身材伛偻,它长了很长的白发,从出现到低头,长发一直往前垂着,遮蔽住了它的样子。 发量很可观,足以令许多中年男子为之羡慕嫉妒恨。 净尸一现身王七麟就准备御剑开打,可是紧接着佛龛之中又伸出一只手来,再次又一个净尸娃娃跳了出来。 后面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王七麟懵了。 一个小小神龛,里面怎么这么多净尸? 这不按套路出牌! 一个神龛里不是一个神或者鬼吗? 难道净尸是从天竺传来的? 尼玛这是一群阿三鬼? 看肤色这么白,还是高种姓贵族鬼? 谢蛤蟆的话依稀在他耳畔响起:你有听雷神剑和八部天龙剑阵,娃娃大小的净尸对你来说只能算有点麻烦,你只要小心一些,收拾它没什么问题! 他的一切自信都是建立在老江湖的这句推断上。 可是现在他遇到的不是一个娃娃大小的净尸,是一群! 他大概数了数,跳出来的净尸娃娃足有七个! 葫芦娃吗? 一根藤上七朵花,一个盒里七个娃。 事情不好办了。 六短汉子小声问道:“铁尉大老爷,你能对付的了它们,是吧?”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 干吧! 听雷神剑无风而飞,瞬间劈向当头一个净尸娃娃。 面对飞到面前的听雷,这净尸娃娃竟然不躲避:它猛的一甩白发露出面容! 小小的脑袋上长了一副苍老而凶神恶煞的样子,它张开白色的嘴唇,露出白惨惨的牙齿—— 与周聊一样,它的牙齿也全是锋利的犬牙! 神剑当面,它张开嘴要咬住神剑! 凶残赫赫! 下一个瞬间:“轰隆!” 风雪之中一道滚雷炸响,咬到神剑的净尸就跟被人在嘴里塞了根雷管似的,整个脑袋化作无数骨粉! 造化炉飞出,直接将一道烟柱收入其中。 见此王七麟心里安定,谢蛤蟆吓唬他呢,这些净尸并没有多可怕,只能算是大鬼,听雷这次真是一剑一个小盆友了。 雷声滚过,其他净尸发出嚎哭般惨叫声,周聊更惨,他的影子扭曲着往窑洞外飞窜,身躯则委顿倒地,化作一具尸体。 六短汉子叫道:“我知道了,这个周聊说的是真的,他中午跟车队出来,结果整个车队被这些鬼给害死了,有个鬼上了周聊的身!” 王七麟无暇关注这些事,窑洞内风雪飘摇,其他净尸被听雷神剑炸的四处飞腾,它们施展神通将窑洞变为冰雪世界! 篝火下像是埋了火药,燃烧的木头四处飞散,落在地上干草粗席上瞬间引发火焰。 可大火刚烧起来,冰雪被大风吹向四方,撞到窑洞墙壁又倒飞回来,两股强风对撞形成一个个小龙卷。 龙卷风过境,寸草不留! 刚燃烧起来的火焰,立马被吹灭! 有净尸随冰雪飞到往里身后,张开嘴要撕扯他的脖子。 王七麟甩手扔出剑鞘挡住前面净尸,妖刀如白虹贯苍穹,它破开冰雪一声厉啸出现在净尸跟前。 净尸电闪之间挥爪,惨白小爪抓住了妖刀接着飞身后退。 目标脖颈明明近在眼前,可妖刀挡住了它去路,让它恼怒的发出一声狂风呼啸般的吼声。 听到这吼声王七麟心神剧震,一时之间面色恍惚。 还好他已经进入五品熬精境,真气化精,精力充沛则真气无限,强猛的精气神第一时间给他以警醒,他瞬间做出正确反应: 放开妖刀双手捏不动明王印并默诵金刚萨埵心咒! 纵有万千邪魔当头,无畏无惧! 无论外界斗转星移,不动如山! 两侧都有净尸杀到,王七麟双手捏火焰印,一左一右两只手,精气化为真气,两道火莲从他手中冉冉飞升…… 两个净尸娃娃混入冰雪中消失。 妖刀此时还未落地。 王七麟脚尖挑到反手握妖刀转身一记野战八荒,他的周边顿时全是刀光。 瞬间七八道长刀的踪影从雪中劈过,围上来的净尸娃娃被劈了个正着,只听当当当的刀砍精钢般声音响过,净尸娃娃们飞入风雪中再次隐匿身形。 大威金刚出现,双手合十,金刚归位。 王七麟带金刚之佛光向前大步迈去。 他直冲门口,心里默诵剑诀。 听雷如风雪中一条神龙,带着残影杀奔门口,将两个想要跑出去的净尸娃娃全给拦住逼退了回来! 谢蛤蟆告诫过他:净尸是冻死骨,冰雪世界是它们的主场。 这窑洞之中好歹是土地,净尸娃娃得耗费精力制造风雪,如果让它们去了外面的风雪天地中,那王七麟可就累了! 逼退净尸娃娃,王七麟开始堵门。 呼啸的风声从他头顶掠过,有净尸娃娃正面杀来,却也有净尸娃娃随着风雪要从他头顶屋门飞出。 熬精境的好处出来了。 此时王七麟不再靠御气来施展八部天龙剑阵,他的精气神所及之处,这都是他的道场! 他相当于拥有了一个专属磁场! 磁场之内,八部天龙剑阵无处不可以施展,这样听雷神剑无所不在。 以前他是御气御剑,现在在他的磁场中他以心神御剑。 听雷正面怒击净尸娃娃,这两个净尸娃娃一退,下一瞬间它便出现在王七麟头顶。 王七麟厉喝道:“妖魔哪里走!” 飞起来的净尸娃娃挥手力敌听雷,一声轰鸣一道滚雷,净尸娃娃哀嚎着被炸了回去,但并没有被炸死。 所以谢蛤蟆没有骗他,净尸娃娃实力高强,远超大鬼! 窑洞内风雪越来越大,无数雪花迎面而来,大雪花跟人的拇指肚相仿,乘风而来,如同飞刀! 王七麟以横练金刚身来硬扛,只听噼里啪啦声响中,几百枚雪花瞬间劈落在横练金刚身上。 金刚佛光抖动,王七麟凝聚心神御剑抵挡迎面而来的净尸,雪花撞击横练金刚就像是飞刀敲鼓,震得他眼前视野不住抖动。 一个净尸不知不觉间出现在跟前,张开嘴巴冲他裤裆就咬了上去! 下嘴相当无情! 王七麟抬脚踢出,左手挥刀劈向左侧方、右手捏剑诀御听雷左右闪烁,他竭尽全力开始拼命! 底下的净尸不要命的与他撞在一起,他脚上没有神通,一脚踢出如同踢中山脚一块磐石。 净尸没有被踢飞,它鬼手插入,撕扯大威金刚将之打的佛光黯然! 王七麟飞妖刀于身前,左手紧急捏宝山印以一座小宝山砸出。 下面净尸贪功想突破大威金刚将他直接杀死,可大威金刚还在支撑,宝山印却降临它头顶。 它不甘的后退。 王七麟收回听雷右手捏内狮子印并默诵者字真言,他的精气神所影响道场中形成一个独特世界,净尸入内像人深陷泥沼,动作突然慢了下来。 趁你病要你命! 王七麟厉喝一声,宝山印当头砸在净尸头顶,将它硬生生给砸入地下。 但它就是没死! 净尸实力,如斯高强! 其他净尸趁机摆脱他的道场退走,王七麟见此专心对付那个想咬他的净尸: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宝山印砸倒净尸,者字真言换八部天龙剑阵,刚落地的听雷飞起劈落。 净尸嚎叫着挥手护住面门,它的双臂化作一面骨盾挡住了要害,可听雷剑下无一合之敌! 滚雷轰鸣,净尸灰飞烟灭! 剩下五个净尸四处飞舞而来,王七麟与它们展开正面绞杀。 大威金刚摇摇欲坠,听雷轰鸣四处威慑,暴虐风雪中净尸身影神出鬼没。 王七麟以者字真言配合八部天龙剑阵,与净尸展开激烈的近身肉搏。 冰雪拍身、血脉森寒。 他全力运转丹田气息,心脏鼓动如大泵,气血经由四肢百骸化作精气放出,以此来抵御无处不在的森寒! 从未有过的寒意席卷他全身,大威金刚佛光黯然,身上出现一层白色雪花。 净尸见此咯咯怪笑。 它们从四面出击但并不与他血战,一触即退来分散他精力,让他不能逮住一个猛打,就用冰雪来消耗他的精力。 吹来的风越来越猛,雪花越来越多,风夹雪的冲击势头越来越猛。 王七麟眼看抵挡不住,他硬接了当头净尸挥爪一击,身躯一震忍不住半跪在地。 净尸们大喜! 它们本已经得到逃出生天的空隙,可是它们贪婪之心暴起,没有一个要逃跑,纷纷扑向王七麟。 大威金刚终于消散! 王七麟也终于拿到了腰上的阴阳鱼玉佩! 他随手将玉佩塞进嘴里咬住,阴阳鱼飞快游转,涌入他身上的森冷寒意化作暖流汇入他的丹田! 已经枯涸的精力,再度满溢! 一个鬼手扫到了他的脸,瞬间三道血痕出现在他脸上。 破相了! 这净尸正要欣喜怪笑,却看见一个金刚出现在它前面。 金刚再归位。 几乎是紧接着又有四五只鬼爪扫来了。 精力充沛,王七麟长啸一声,随着他跺地站起,听雷轰鸣如陨石坠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面前的净尸给劈了个正着! 又是一声雷鸣,造化炉再次飞出! 其他净尸震惊咆哮,王七麟快步上前侧身避开一个净尸的手臂,顺势甩手一记大手印将他砸退,接着御剑阻拦一剑劈在净尸的腋窝下。 雷声轰隆,一条手臂飞起。 王七麟心随意转、剑随意走,听雷上飞中途劈下,净尸身躯往后飞退,脑袋却在当地跌落! 造化炉第三次飞出! 有阴阳鱼玉佩驱寒,他斗志冲霄。 而阴阳鱼给他提供的最大助力还是源源不断的内力,它能吸取净尸的森寒之气转为温暖阳气。 本来这阳气不能被人直接使用,可他身怀阴阳大道之术,阳气转阴气、阴气成内力。 就这样左手倒右手,敌有资产转国有资产又转私有资产,他的内力源源不断的化作精力施展出来。 净尸们怎么会知道这些内幕? 它们只知道自己的森寒之气能伤到王七麟,于是一个个拿出吃奶的力气催动森寒气息化作风雪横扫而来。 王七麟人如蛟龙,他纵身冲入冰雪中追上一个净尸,脚尖挑起妖刀拦住它,趁它拍飞妖刀的时候捏内狮子印出道场禁锢净尸,接着瞬间以八部天龙简直御使天雷抹它脖子。 造化炉又出现。 大半净尸被屠戮,王七麟一时血气翻涌、豪气冲天,他上前抓起妖刀再追一名净尸,叫道:“妖魔,草你娘!” 剩下三个净尸吓得面无人色,它们看见门口被放开,赶紧嗷嗷叫着往外飞窜。 但这是陷阱! 两个净尸几乎同时冲到门口,妖刀像标枪般飞来,它们挥手卷起风雪吹开妖刀。 风雪落下,听雷神剑出现在它们面前。 这两个净尸惊恐大叫,听雷神剑瞬间而至,将它们炸落在地,虽然不死但已经大伤。 剩下一个净尸运气好,它抓住机会要逃出去,这时候门口猛的站起一个人—— 何家兄弟跟虫子一样悄悄爬到门口,想要悄无声息的逃出去。 但最后关头何耀子看见有净尸冲他们而来,他抓着地上的妖刀跳起来冲这净尸当头劈下。 净尸轻易拍开妖刀化作流星闪过他身边,错身而去的时候它又是一爪撕下,直接将他肩膀一块肉给扯掉了! 何耀子却是异常彪悍,毫不畏惧竟然出手反击,甩臂搂住了这净尸的腿。 听雷追到,从它后心穿入,直接穿过! 而此时净尸的手已经抓到了他脖子上,他脖子流出一点鲜血,但接着被冰住。 造化炉第五次飞出。 剩下两个净尸踉跄起身,王七麟追到双手拍火焰印烧在它们头顶。 一人两尸近身绞杀,妖刀被人扔了过来,王七麟接住后便围着两个净尸开始飞速出刀: 《太阴断魂刀》,久违了! 两个净尸撕扯的他身上大威金刚的佛光不断摇曳,妖刀砍在它们身上不断发出叮叮当当、噼里啪啦的声响。 最终妖刀落下,王七麟收刀往前踉跄一步,在他身后两个净尸已经被砍成了水果沙拉。 造化炉飞出,最后两道烟柱被收走。 哑巴何猛子跪坐在他身前使劲喘粗气,王七麟给他掐住伤口来止血,问道:“怎么样?” 何耀子连滚带爬扑过来,泪水流淌:“兄弟兄弟,你别死!我跟爹娘墓前发过誓,你别死、别死,咱俩好好活着,大哥还要给你娶个媳妇哩!” 王七麟从身上撕下干净的布给他肩膀进行包扎,说道:“放心,你兄弟死不了,现在重要的是止血,我能给他止血,后面再找大夫给他敷药,他的命没事。” 何耀子泪眼婆娑的问道:“那他这条手臂呢?” 肩膀直接被撕掉一块皮肉,胳膊肯定会受到影响了。 王七麟没回答,他问何猛子道:“刚才干嘛堵门?人家一下子就能弄死你。” 何猛子流着冷汗用一只手比划,指指他竖起大拇指,又拍拍自己胸膛也竖起大拇指。 王七麟道:“你倒是一条汉子。”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会去调查你们两人过往所作所为,若如你兄长先前所说,你们平时只是干些偷人家饭菜的小勾当而没有行大恶,我会收你们进听天监当差,保你们一个一生不愁吃喝!” 听天监的人一生都不愁吃喝,只是这个一生有多久就不好说了。 何猛子惊讶的瞪大眼睛看他,王七麟点头:“我言而有信,这是对你今夜勇猛表现的奖励。” 听到这话,何猛子用左手抓住何耀子肩膀使劲摇晃:“啊巴啊巴,啊啊,啊巴!” 王七麟走出窑洞,净尸被他全部斩杀,可是附身周聊那鬼却逃跑了。 净尸娃娃没有灵智只有本能,它们不会知道黄君子的下落,逃走那鬼倒是有可能知道。 不过王七麟此时对黄君子的下场不报以太大希望。 净尸娃娃杀气太重! 他正要想办法去找周聊鬼,出去后愕然看到前方雪地里站着个雪白的身影。 夜风呼啸,吹起大氅摇曳,带来暗香浮动。 这是个女人,一个很有风情的女人。 仅仅是一个身影和一道暗香,王七麟心头便莫名的浮现出这个念头。 这女人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他问道:“你是人是鬼?” 听到问声,女人转身,她手里有一道白绫,白绫上拴着个鬼影。 正是刚才逃走的周聊鬼。 她将周聊鬼递给王七麟,说道:“我师妹与你扯平了。” 声音清脆,如清泉落山涧。 王七麟下意识问道:“你师妹?什么意思——等等,你来自妙音阁?” 他身边能被称之为师妹的只有鱼罩罩。 果然,女子道:“我是鱼罩罩的大师姐,她欠你人情,现在我帮她还上了。” 王七麟说道:“你就是她常说的那个很厉害的大师姐?你跟了我多久了?” 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这女子的存在! 当然他江湖经验跟他的床笫经验一样白,可是谢蛤蟆老江湖了,总不能没有发现过女子吧? 这不正常! 女子的话倒是解答了这疑惑:“只有你单独的时候,我才会跟踪你。从鱼罩罩在树林中第一次与你相见,我就跟上你们了。” 王七麟下意识的想起了当初在桃婆婆家中听到的屋顶上的声音,问道:“当初我们去俞宁县下地墟,你也跟着了?你曾经潜伏在桃婆婆的屋顶上?鱼罩罩寻找妹妹期间,也是你一直庇护她?” 女子点点头,说道:“你帮鱼罩罩抓了个人,我帮你抓了个鬼,扯平了。” “现在,鱼罩罩要与我回妙音阁了。再见,王大人。” 女子飞身从雪地上掠过,夜风当空,飘然若仙。 王七麟叫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我怕是再无相见之日,即使再相见,那相逢何必曾相识?” 女子留下这么一句话,她的身影飘入雪地中后,很快失去踪影。 翩若惊鸿。 303.鬼奴伥(求推荐票) 王七麟提着鬼影往后走。 这鬼影很古怪,它很轻,像是一团雾气,而且身影能够抽搐扭动。 除此之外它跟别的鬼就不一样了,没有什么神通,起码没表现出什么神通来,王七麟用听雷在它头顶比划着,吓得它颤颤巍巍。 回到窑子里,王七麟打了个寒颤,里面很冷,冰雪未消。 这样倒是便于保存尸体了,周聊尸首上有一层积雪,被冻的冰冷坚硬。 王七麟横了那鬼一眼,鬼影灰溜溜的回到周聊身上。 顿时,坚硬的尸首抖动了两下缓慢的睁开眼睛,他轻轻摇晃身躯,逐渐的站了起来。 起身之后他脸上露出个僵硬尴尬的笑容,主动冲王七麟点头哈腰:“大人,您真是威风赫赫、神通广大!” 王七麟无论如何没想到它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六短汉子何耀子勃然大怒,指着周聊叫道:“呔,你这恶鬼,方才你说什么来着?你说我家大人的话说的很满?怎么样,我家大人是不是把话说满了?” 他强调了‘我家大人’的称呼,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语气特意加强。 周聊伸手搓了搓脸让冰冷僵硬的面容柔和起来,随即他露出谄媚的笑意说道:“大人神威盖世,小鬼钦佩不已……” “滚蛋,”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你是什么玩意儿?” 周聊脸上露出一丝悲凉,他说道:“我即使说了,大人又会信我的话吗?不,大人不会信的。” “少哔哔,你先把话说出来再看我家大人信不信,你不说话你怎么知道我家大人信不信?”何耀子踏前一步怒目而言。 很像那么回事。 周聊畏畏缩缩的看着他道:“兄台请勿发怒,咱们谁也没害了谁,所以有话可以好好说对不对?” 何耀子瞪了他一眼吼道:“少给本官拉关系,谁跟你是兄台?本官听天监官差,怎么会与你这样的邪魔扯上干系?” “还说什么谁也没害了谁!明明是你想害死我们三个,幸亏我家大人神功盖世又有苍天庇佑,我家兄弟也算勇猛,否则这次就让你得逞了!” “说!你到底什么鬼?” 周聊再度苦涩一笑,他说道:“我不是鬼,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玩意儿,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们未必相信。” “你们以为我是鬼,实际上我曾经是鬼,我做鬼的时候普普通通、平平无奇,也没做什么恶事,然后有一天碰到一个自称孙禅师的高人,他见了我之后说我……” “孙禅师?”王七麟打断他的话反问一声,他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可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听人说过。 周聊点头道:“对,他叫孙禅师,非僧非道、似僧似道,明明是个秃头和尚却穿道袍,穿道袍却喜欢敲木鱼。” 一道电光在王七麟脑海中劈过! 听到这里他记起了谁与自己说过这人,谢蛤蟆! 当初他在牌坊乡给黄化极解决了无极浮屠塔中的副将恶鬼后,老将军给了他一本抱朴子。 然后他将经书拿给谢蛤蟆看,谢蛤蟆说这是孙禅师手抄本,并说此人有大神通,一朝悟道踏海去往东瀛之岛。 周聊继续说:“孙禅师说我古怪,我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手脚,他冲我出手,我以为我要被打得烟消云散了,可是我却没死。” “那你就还是个鬼。”何耀子不屑的说道。 周聊郑重其事的摇头:“不,我不是鬼了,因为我知道自己的情况,我是鬼的时候可不能附到人尸上说话,也没有现在这么正常的思维。你们瞧,如果不是我起了坏心眼想要害你们,你们会发现我的异常吗?” 何耀子没话说了。 周聊再次说道:“还有,我不是鬼,鬼现在很害怕我,就像刚才那些冻死骨,它们就非常害怕我,所以我才能将它们收归于这座神龛中。” 王七麟听到这里有些吃惊,道:“鬼害怕你?那你莫非是个聻?” 南朝时期有一本神书叫《幽明录》,此书有言,说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畏聻也,如人之畏鬼。 得到这判断,王七麟本想审讯这周聊得到黄君子消息,然后就灭了这货。 可是现在他发现周聊不是普通的鬼,而是他从未见过的聻,这样便来了兴趣,他要带回去给谢蛤蟆看看。 除了要带走周聊他还收拾起了神龛和捆仙绳,这两样东西有点神奇,得没收。 窑洞里头一片森寒,何耀子很主动的将驴车给拆掉烧了一大摊篝火。 这有这摊篝火在,他们总算可以避避寒了。 王七麟烤着火问周聊关于黄君子的消息,周聊还真是知道。 他诧异的看向王七麟,问道:“你今夜之所以以身为饵引诱冻死骨现身,就是为了探查那个傻子的消息?” “对。” 听到这话,周聊忍不住仰天长叹:“冻死骨死的冤枉啊!大人,那个傻子在你们听天监呀!” 王七麟惊愕道:“怎么回事?他被听天监抓走了?” 周聊说道:“是你们听天监的大人找到我,让我去抓的他!就是前天凌晨抓到的他给送去的!” 王七麟猛的站了起来,问道:“是哪个人要的他?” 周聊说道:“本地大印,赵荣生!” 王七麟顿时沉默不语。 赵荣生是俞马县大印,但这人嗜赌如命、不务正业,王七麟研究过这位手下,他当时看过赵荣生的所作所为后觉得他是个聪明人,故意藏拙来迷惑武氏,以此保全自己。 所以尽管昨晚在客栈里听到车把式们对赵荣生不屑一顾,他却依然对赵荣生充满兴趣。 他以为赵荣生可以成为自己在当地的好助力,这人应该还没有被武氏给拉拢。 但是现在得知他与抓走黄君子有关,他心里就警惕起来。 黄君子刚从下九门地牢救走一些被拐的孩子,然后赵荣生就找人抓了他,从这点来看有些耐人寻味。 赵荣生是不是与刑天祭有关系? 夜里雪地南行,王七麟没有连夜去往三星庙,而是选择避一避夜里的风雪,待在篝火旁打坐练功。 期间他看向造化炉,捆仙绳与那古怪神龛一起被吸了进去。 造化炉下有五道通红火焰围着一道青色烈焰,另外螣蛇在游走,它鼻孔嘴巴吞吐之间隐隐有烟雾翕动。 来自净尸的七道红色烈焰被它吞掉两道,看样子要用两道红色火焰炼出一道青色烈焰。 这让他大为好奇。 他以为都是五道红色火焰炼出一道青色烈焰,如今再看并非如此,红色火焰之间或许也有高低之分。 天亮之后,青色烈焰还是没有炼出来,他带人先行返程。 他回到三星庙的时候谢蛤蟆已经回去了,看到他带着三个人到来便问道:“咦,七爷昨夜收获匪浅?” 王七麟笑道:“对,确实收获巨大,而且道爷你看他是个什么东西?” 何耀子急忙将周聊给押了出来。 谢蛤蟆打眼仔细看去,他绕着周聊转了一圈,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徐大则看向何耀子兄弟,问道:“这两个又是什么东西?” 何耀子挺起胸膛叉手行礼:“回禀上官,卑职听天监力士。” 何猛子:“啊巴啊巴。” 徐大震惊了。 他仔细端详两人,道:“老话说人不可貌相,你们俩是有什么绝活吗?竟然能被七爷看中,这有点不一般。” 何耀子正要说话,八喵和九六打着哈欠歪歪斜斜的走出门来。 它们一出门正好看到周聊,随即眼睛瞪大了,八喵站起来拉开拳架、九六呲牙狠了一个。 周聊面无人色,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谢蛤蟆冲王七麟笑道:“这东西与你说它是什么?看来它自称的身份把你给震住了。” 王七麟诧异道:“哦?它骗了我?实际上它倒是没有说自己是什么,是我推测出它的一个身份。” “是什么?” “聻!” 谢蛤蟆笑着摇头:“错了,这是个伥!” 周聊赶紧跪地使劲磕头。 王七麟叫道:“它是个伥?为虎作伥的伥?怎么可能,伥不是虎妖御使的小鬼吗?它跟老虎有什么关系?” 谢蛤蟆解释道:“伥可不是小鬼,或者说它们不只是小鬼,妖奴鬼奴谓之曰伥,虎伥最常见,因为虎要食人,所以常常御使小鬼去给自己骗人进深山为食。” “现在这个就是鬼奴伥,你回忆一下,它是不是从与你们接触开始便在欺骗你们、算计你们?” 没等王七麟开口,何耀子一蹦一尺高:“沃日,正是如此,这位道爷大人真是神人也!” 徐大被他这么一蹦跶吓一跳,问道:“七爷,你这到底都弄了些什么玩意儿回来?你真要收他们两个进听天监?咱们不至于饥渴如此吧?” 王七麟指向何猛子道:“这是条硬汉,调教一下我觉得可堪大用。” 他又指向何耀子:“这个则是买一赠一,没什么用途,不过是个混市井的好手,我并不是打算将他们带去府城,而是要留他们待在俞马县,给武大三做手下人。” 徐大反问道:“给武大三做手下?就是桂花乡的小印武大三?道爷那个喜欢舞枪弄棒的徒弟?” 王七麟说道:“对,赵荣生此人信不过,我要上请太霸大人下令废掉他,然后将武大三举荐来上任。” 谢蛤蟆沉吟道:“武大三行吗?” 王七麟没有证明回答,他说道:“这好歹是个自己人。” 管他行不行呢,反正自己才是他上司,自己说他行,他不行也行;自己说他不行,他行也不行。 心里浮现出这个念头,王七麟挺不爽的。 他觉得自己变了,从一个爽朗正义的年轻俊杰变成了一个满身淫威的官场老油子。 这不是他的初衷。 他希望自己出走半生,日后归于牌坊乡的时候依然是那个少年。 心有不爽,他冲伥鬼去发泄,这孙子竟然敢骗他! 周聊被他揍得嗷嗷惨叫,抽了个空子他喊道:“大人,饶命,小鬼可从没有骗过您啊!” 王七麟停下手甩了甩拳头怒道:“没有骗过我?你说你没有骗过我?” 周聊叫道:“真的,我真不知道原来小鬼是个伥鬼,是你自己与我说,说我是个聻啊!” “还有其他事,那个黄君子就是被赵荣生托我抓走的,这点我没有作假!” “那你说你见过孙禅师的事呢?”王七麟冷笑道。 周聊慌张点头:“也是真的、也是真的,孙禅师多年前来过平阳府,他当时去一位老友家拜访,然后我遇见了他。” “我那时候浑浑噩噩,他不知道对我做了什么,我便清醒起来,拥有了现在的思维。”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说冻死骨怕你这事呢?” 周聊赔笑道:“或许是小鬼理解错误,原来是我被冻死骨给奴役了,我还以为它们是害怕我,所以跟着我呢……” “滚蛋!”王七麟抽出妖刀作势要砍他。 妖刀亮出,徐大一惊:“七爷,你的刀?” 王七麟叹了口气。 净尸身躯坚逾精铁,他最终与那两个净尸一顿乱砍,虽然最终砍死了净尸,可是却砍的妖刀多处垭口。 曾经锋利不可一世的妖刀,如今已经伤痕累累! 这全是被净尸害的,而净尸已经被他砍死了,还有周聊这伥鬼在。 于是他又把伥鬼给揍了一顿。 伥鬼被揍懵了:“大人你为什么打我?” “本官要替被你害死的人报仇!”王七麟想到昨天惨死的一队车把式心头更怒,于是下手更狠了。 徐大放出自己的山公幽浮,不怀好意的说道:“我们弄死它算了。” 伥鬼瑟瑟发抖,绝望大叫:“饶命、饶命!大人你们饶命啊!” 谢蛤蟆抚须沉吟道:“无量天尊,上天有好生之德,七爷、徐爷,先饶过它吧,它能由曲曲一介普通伥鬼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它的造化,也是天地之间一番造化,我等不应这么轻易毁了这般神奇造化。” 伥鬼点头如捣蒜。 王七麟狐疑。 谢蛤蟆比自己还要嫉恶如仇,以他的脾气,他应当亲手捏碎这伥鬼的脑袋才对,怎么还会劝自己放过它? 他知道谢蛤蟆必然有所算计,于是便给徐大使了个眼色道:“听道爷的,算这伥鬼命好。” 伥鬼抱住谢蛤蟆大腿把脸贴上去哭了起来:“多谢道爷,多谢道爷救我一命!” “滚、滚犊子。”谢蛤蟆急忙抽腿。 当务之急是去救下黄君子。 正好王七麟此次出行的目的便是查询七县听天监的详情,他可以借此机会冲这俞马县大印赵荣生发难。 他留下谢蛤蟆来看守伥鬼和孩童,自己和徐大乘驴车赶往县城。 三星庙隔着俞马县已经不远了,他们到达县城,县城里很热闹,许多百姓拖家带口的端着个碗去四处粥铺喝热粥。 徐大也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碗,他搓着手说道:“七爷,咱赶了一路太冷了,先去喝一碗粥再去驿所找人也不迟。” 王七麟也想喝一碗热粥,于是便点头应允。 城门就有衙门的粥铺,这粥铺设立的很大,一溜二十口大铁锅在冒热气,大米粥的香甜滋味顺着风往四方飘,惹得许多人在吞口水。 王七麟走过去要排队,看见有人打了粥后狼吞虎咽的又回来排队,他们一边喝粥一边往外吐。 见此他有些不悦,问道:“你们多次排队打饭就罢了,为何吃一口还要吐一口?” 这汉子看到他手提长刀、气度不凡,便没敢造次,老老实实的解释道:“粥里有枯草叶子,我得吐掉这枯草叶子。” 王七麟探头一看,碗里确实许多枯草叶子,掺和在整个粥碗里头有些恶心。 这一幕让他心头火起,他猛地阴沉下脸说道:“衙门真是过分,竟然往粥里撒入杂草来充数,这是把老百姓当牛马牲口了吗?” 徐大无奈的说道:“七爷你莫要发火,咱们这是碰见一位正经父母官,他往粥里撒草叶是对的。” 王七麟一怔,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徐大道:“粥铺施舍粥水是为了啥?为了救穷人的命呀,如果粥铺施舍的都是好粥,那能过活下去的家庭也会来占便宜。” “他们往粥里加上草叶子,这样煮出来的粥发苦发酸,吃起来费劲,那但凡家里有口饭吃的人便不会再来占这便宜了。” 听到解释,王七麟恍然。 他站出队伍往四周看去,果然,队伍里的人多数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他们打上热粥后并不在意里面的草叶,举起碗筷便使劲扒拉,有的连草叶都要吞下去。 王七麟看得心酸。 城里有些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还比不上他们乡里人,乡里碰到谁家断炊,左邻右舍和族老会正经施舍点柴米油盐帮忙过活。 他没好意思再混在队伍里跟百姓抢口粮,伸手就拖走徐大道:“去,给县里头捐点金铢。” 徐大说道:“七爷,你这就欠缺江湖经验了,既然要动用金铢了,何必捐出去?咱去驿所,以听天监的名义也设立一个粥铺啊。” 听到两人的话,旁边一个领着孩子的老汉笑道:“听天监设立不了粥铺,他们自己闹了笑话,这会估计还被人堵着门呢。” 王七麟问道:“县里听天监的驿所被人堵了门?为什么?” 老汉说道:“你去瞧瞧就知道了,听天监的官老爷勾搭民妇,被人家男人找上门了,从昨天开始就在门口嚷嚷着要讨还公道。” “他们今天去衙门告状来着,那个媳妇让人勾搭了的傻汉子还说要上京告御状呢,可热闹了,要不是到了饭点来吃粥,我还要在那里看,这比看戏带劲。”旁边有人补充。 王七麟挥手道:“走,去看热闹。” 304.听天监重大案件(求订阅鸭!) 俞马县靠近府城是个富县。 这县城里头多有楼房,内城街道宽阔敞亮,路边有引水沟,当大雪融化成雪水会流入沟中,保护路面没有变的泥泞不堪。 当地驿所修筑的还算开阔大气,这是一座高墙大院环绕了五六座楼房而成,大门描有红漆,门板上有锃亮的大门钉,看的王七麟有些眼馋。 他的铁尉驿所太烂了。 不过铁尉驿所虽然烂,好歹保持有威仪,特别是两端路口贴了不准随地大小便告示之后,整条街道都变得格外干净。 这座驿所门口就很乱了,好几条汉子在门口骂骂咧咧,有几条汉子在劝说,四周站着许多人看热闹,其中有人是磕着南瓜子看热闹的。 王七麟摇头道:“咱们听天监在吉祥县的时候简直是威风八面,怎么到了平阳府变成这样?” 他的压力来了,他必须得重振听天监神威,以展示他这位年轻铁尉的手腕和能力。 徐大说道:“赵荣生是个孬种,他就让人在门口闹腾而不管?要我的话直接贴一个告示,谁他娘的在听天监门口大声喧哗,一个人扣一个银铢。” “对了,七爷,咱们的驿所的告示得改一改,有人大小便罚款太高了。” “怎么了,有人交不起钱吗?”王七麟问道。 徐大说道:“大家伙都交不起钱,所以没人敢在咱地盘上拉屎拉尿了,所以我琢磨咱们要不罚款额度低一些,快过年了,咱得想办法赚点钱买年货啊。” 王七麟惊呆了,这是为了创收不择手段了? 他们两人随意聊着挤进了人群,随即一起惊呆了: 驿所门口闹腾的汉子竟然是熟人,正是他刚才府城牢房里解救出来的黄君子一伙人! 现在闹腾最欢的就是那名叫憨二的汉子,他拍着门吼道:“姓赵的,你敢偷人不敢开门吗?给老子开门,老子要跟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拼了……” 他骂了一阵忽然又在地上开始打滚:“我不活了,呜呜呜呜,我婆娘让人给睡了!就是让这个赵荣生睡的,他睡我婆娘,老天爷,他们欺负傻子!” 再度骂了一阵,他爬起来往大门撞去:“别管我,让我死吧,我是个傻子,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姓赵的你听着,老子死了变成鬼也不放过你!” 一个长了两撇小胡子的青年劝说道:“二哥你冷静、你要冷静呀,听天监就是抓鬼的,你若是死后变成鬼来找人家,岂不是找死?这叫……” “背着粪篓子满街转悠,找死!”徐大嘿嘿笑道。 听到这话正在闹腾的几个人生气的转头看来,看到王七麟后他们心里的火气顿时转为喜悦。 长着两撇小胡子的陆师惊喜的拉了憨二一把道:“别闹了,七爷来了。” 憨二入戏太深,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往陆师身上抹,还在嚎啕大哭:“我要我媳妇!我媳妇不能给我戴绿帽子啊!赵荣生你不是人,你欺负傻子,你勾引傻子媳妇,老天爷,开开眼……” 陆师真是生无可恋: 想我堂堂抚世院高徒,当年何等意气风发、何等风流倜傥,现在怎么就跟一群傻子混在了一起呢? 真是老天无眼! 王七麟大约猜到了怎么回事,他走上前去问道:“陆师,你们知道黄君子被关在这里面?” 陆师推开憨二抱拳行礼,道:“不错,我们有确切消息,我家公子正是被关在了这驿所中。我们还有消息,这驿所里的大人们想将我家公子送去一处秘地,我们不能让他们将人送走,只能出此下策来阻拦他们出门。” 王七麟皱眉道:“果然是下策,算赵荣生是个虫子,如果你们碰到蛮横一点的听天监大印,这般闹腾已经全被抓走了!” 陆师讪笑道:“我们自然是先打听了这里大印的为人做派,然后才敢上门来的。再说他真的睡了我们找的一个女人,我们占理呢。” 憨二叫道:“他睡我媳妇,睡我婆娘,大人,请给我主持公道!” 陆师不耐道:“你哪有媳妇?” 憨二一怔,傻了。 围观人群里有衙役,衙役们拄着水火棍在看热闹。 见此王七麟大概明白了陆师等人的计谋。 俞马县听天监与武氏不对付,赵荣生被武氏和县城衙门打压的厉害,这样如果赵荣生真的勾引了有夫之妇,那以他的权力无法在俞马县一手遮天。 陆师等人以此来令他投鼠忌器: 听天监大印勾引有夫之妇,衙门可以不管。 可若是妇人夫家找上门来,大印出手对付这些人,那这就算仗势欺人了,衙门可以以此做点文章。 但王七麟还是诧异,他说道:“俞马县听天监都是些什么虫子?里面的游星和力士就没有一个能打的吗?他们不知道从外面找点混子泼皮之类来对付你们?” 憨二笑道:“我们弟兄不就是混子泼皮吗?” 王七麟对他竖起大拇指,你棒棒的。 陆师一看他来了顿时来了底气,这下子不用什么阴谋了,直接上阳谋:“给我撞开门,让七爷给咱公子出口气!” 憨二横着膀子撞了上去,结果大门严实,他又下手太心急,一脑袋瓜子栽在了大门上: “咣当!” 一声闷响,憨二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九六和八喵对视一眼:这是什么套路?练过铁头功的吗? 陆师气死了。 他感觉很丢脸,赶紧给身边人使眼色把憨二拖走。 围观百姓不明所以倒是激动了,他们纷纷叫嚷道:“听天监逼死人了!” “当官的强抢民妻,逼的丈夫撞门而死!” “这汉子真血性啊,就是脑袋瓜子不灵光。” 徐大一脚上去将门给开了,见此他不屑的瞪了憨二一眼道:“什么水平?” 他们呼啦啦冲进院子,院子中积雪未消,屋子内外静悄悄。 王七麟侧耳倾听竟然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他皱眉问道:“陆师,你们堵门的时候,里面有人吗?” “都在里面!”陆师说道。 徐大肩膀上的冥鸦振翅高飞,像一支黑箭般穿进正屋。 “不对劲!” 王七麟快步跟进屋里,屋子门窗关闭的严严实实,里面有几十人坐在一起围着一个已经熄灭的火炉,有的倚靠在椅子上,有的抱着双膝缩在椅子上,有的蹲在椅子上。 他们张着嘴巴,表情各异,有的在笑、有的在瞪眼怒叱、有的打哈欠。 然后一动不动。 全冷了。 尸体已经僵硬了。 冥鸦绕着他们飞了一圈,最终站在一具尸体的脑袋上看向王七麟。 一屋子姿态各异的尸首张着嘴巴,一只冥鸦站在一具尸首上…… 徐大下意识的倒吸一口气,这次真是倒吸的凉气:“都死了?怎么回事?” 陆师一怔,他先看向屋子里的门窗,说道:“我知道了,是煤烟中毒!你们或许不知道,煤炭燃烧会产生一股无色无味的毒气,人吸了这毒气先是浑身无力,然后逐渐的会死掉。” 王七麟沉声道:“你说的是一氧化碳中毒,这不可能,人要煤烟中毒得在睡眠中进行,你看他们的姿态,他们是在烤着炉子热烈聊着天的时候,忽然集体暴毙!” “那他们是中了什么毒?”徐大问道。 王七麟阴沉着脸摇头:“封锁驿所大门,不管衙役还是百姓,不准进来!” 后面进来的汉子看到这一幕吓得腿都软了,徐大嘲笑道:“就这胆子还造反呢?” 那大汉悲愤的叫道:“我不是害怕尸首!我是害怕公子遭难!公子!公子!” 其他人跟着冲进院子吼叫。 刚刚被掐人中掐醒的憨二得知驿所里的人全死了后顿时崩溃了,他大叫道:“公子呢?公子也死了?为什么会这样!我要给公子披麻戴孝!公子真可怜,连个后人都没有就死了!” 旁边的青年要安慰他,他抓住青年流着泪说道:“卢俊才,公子最喜欢你,等他出殡你来做孝子,知道吗?” 青年愣了愣,这话不好接:拒绝会被弟兄们骂作冷血无情,接受他爹会怎么想? 本来负责维系治安的衙役听说驿所里死了人顿时也着急了,一个个赶紧往里冲。 王七麟扔出自己的铁尉令道:“去把仵作和本城捕头叫来,另你们关闭大门,谁都不许进谁都不许出!” 衙役班头拿到铁尉令往刀上一贴,赶紧抱歉:“喏!” 驿所有小牢,王七麟阴沉着脸找去,逐渐听到一声微弱的呼叫从地下传来。 黄君子的声音。 他没死! 王七麟闻声而去,在小牢里找到个机关,拨动之后牢房地底开门,露出个洞穴来。 黄君子被关在下面,奄奄一息。 青年卢俊才抢先跳下去伸手在他鼻子上试了试,随即松了口气:终于不用扮演孝子贤孙了。 确定黄君子活着他开始悲愤的嚎叫:“公子啊,谁把你折磨成这样?公子你挺住,我马上叫大夫!” 黄君子伸手抓住他衣服,哆嗦着嘴唇说道:“呃、呃……” “你先别说话,蓄积力气、千万别睡,”王七麟也下来了,“我已经派人去找大夫了。” 陆师关心的说道:“不错,公子你万万不能入眠啊!” 徐大说道:“他要是挺不住了想闭眼睡觉,那一定要用大嘴巴子抽他!” 黄君子看到众人到来正要歇一口气,听到这话硬生生的睁大了眼睛。 他困难的说道:“饿,饿,我饿!” 王七麟恍然:“你是饥寒交迫变成这样的?快点去烧点热水!” 几个粗汉斜着搭了个人梯,将黄君子给滑溜着送了上去。 见此王七麟挺诧异的,这些人对黄君子可是真的好。 黄君子被送上院子后使劲吸了口气,他想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然后一条壮汉来了个恶狗扑食扑到了他身上,搂起他来就嚎啕大哭: “公子,你死的好惨!我给你报仇,我给你披麻戴孝!卢俊才当你儿子给你扶柩,你放心的去,丧事我们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黄君子被他压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张开嘴直翻白眼。 憨二仰天痛哭:“公子死不瞑目!我要让听天监以血还血!” 陆师忍无可忍甩手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再折腾下去他们真要给黄君子送终了。 卢俊才这青年很机灵,他去厨房先烧水,烧出温水后给黄君子喝了两口,又剁了些姜末混合白菜心煮了点汤。 连喝水加喝汤,黄君子总算缓过来了。 王七麟钦佩的说道:“我以往小看你了,没想到他们这么折磨你,你都没有招供。” 黄君子愣了愣,我倒是想招供,可没人来逼供,就把人扔到地牢里不管了,我想招供也没辙。 这话不能说,他不动声色的偷瞄左右,看到手下人们热泪盈眶、满脸敬意。 见此他说道:“陆师,扶我起来。” 陆师扶着他坐起来,他深吸一口气举起拳头说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周围的汉子们热血沸腾,陆师沉声道:“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汉子们握紧拳头敲打胸膛,满脸激昂。 王七麟却没搞明白这伙人什么意思:这跟国难有什么关系?怎么莫名其妙就激动了起来? 他摇摇头问道:“行了,你们先别慷慨激昂了,老黄,你知不知道驿所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里面的人全死了。” 卢俊才怒道:“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收!” 憨二问道:“咱们不就是恶人吗?” 黄君子还不知道驿所上下全部死亡的事,他满脸茫然的说自己被投入地牢后就没人来管他了,弄的他还以为听天监想要饿死他、冻死他、渴死他。 王七麟又问陆师道:“你们怎么知道老黄被关在这驿所的?” 他还是偶然找到了三星庙中的孩童,又以身为饵引出净尸和伥鬼周聊,这才一步步找到黄君子所在。 要知道他是费了大气力和大脑力才得知这消息的,按理说黄君子一行手下除了陆师有点脑子,其他的都是人形棒槌,他们不可能查到黄君子位置。 陆师苦笑道:“七爷,我告诉你真相,你肯定不信!” 怎么又是这句话? 王七麟上午才在伥鬼那里听到这话,此时再次听到,心里不耐烦:“说!” “做梦!”陆师说道,“有人在梦里告诉我说黄公子被俞马县听天监抓走关在了驿所里。” 王七麟皱眉:“然后你就信了?” 陆师面色凝重的说道:“不能不信,因为那一夜我们所有人都做到了这个梦,连一向没有梦的傻二都梦见了。” 憨二不悦的说道:“这话有点侮辱人了。” 听天监驿所别人灭了满门,这是大案要案重案,俞马县知县武方宅大吃一惊,亲自带人急匆匆赶了过来。 进门后他便向王七麟行礼,王七麟摆手道:“无须多礼,赶紧派仵作给我查找这些人的死亡原因!” 武方宅急声道:“大人放心,下官亲自监督,这就让他们验尸。” 正屋关门闭户,暂时当做了停尸间。 很快武方宅又急匆匆的来找王七麟,他招了招手,王七麟出去问道:“这么快查出原因来了?” “不是的,王大人,”武方宅低声道,“没有赵荣生,一共有尸体三十一具,包含府城内小印、游星和力士等二十一人,有马夫、厨娘、厨师、门房等十人,这些人是齐全的,唯独没有赵荣生!” 王七麟皱眉点头。 这起案子处处诡异。 而且发生的过于突兀,实际上他到现在思维还没有转换过来。 他觉得有些不真实,一个驿所上下三十余人,竟然就这么没了? 这不可能! 所以他希望赵荣生不要死,一定要活着,他必然知道点什么信息,这些信息必然非常重要! 武方宅又低声道:“这伙人在驿所前闹腾两天,从昨天开始闹,下官认为本案或许与他们有关,最好将他们一起拿下。” 王七麟摆摆手道:“案子本官来负责,这伙人本官了解,他们做不了这样的重案。而且本官会盯着他们,他们若是与案子有相关,本官一定不会错失证据。” 听他这么说,武方宅行礼告退。 王七麟冲徐大说道:“放出冥鸦给太霸大人送信,放出青蚨虫给赵大人,咱们又有大活了。” 本来他这趟是准备下来挨个县走一遍,摸一摸听天监在平阳府的真实情况,增强他对听天监的掌控力。 结果,这才走到第一个县呢,就发生如此重案。 王七麟必须得查出真相,否则他不用继续走访下去了,因为他的官运就此到头了。 一个驿所被人集体灭口,即使李长歌欣赏他也保不住他。 他作为上官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而且即使他不是本驿所的直属上官,他也得查这个案子。 三十一个人,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亡。 三十一个家庭,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破碎。 他决不允许! 不多会之后,武方宅再度快步走来,他低声道:“仵作开了六个尸体,脸还看不出什么,身体已经干涸!” 王七麟一惊:“身体干涸?这是怎么回事?” 武方宅沉重的摇头。 他照例低声说道:“就像是晒干的果子一样,好像身体里的水被榨干了,又像是传闻中被一些女妖魔采尽元阳一样,请问王大人,这是什么鬼怪妖魔的所为?” 王七麟阴沉着脸道:“一半尸体解剖,另一半不要动。” 他去找到徐大说道:“留下马明带一队弟兄镇守府城,其他人全给我调集过来!” 305.封锁全县,寻找眉目(求订阅啊亲) 徐大放出唤兵符,谢蛤蟆带着何耀子、何猛子两兄弟和几个孩童押着伥鬼周聊来到驿所。 他在门口碰到王七麟,一看脸色便知道情况不妙:“出什么事了?” 王七麟往后指了指,示意他自己进去看。 他以前见过死人,也杀死过人,但都是小规模的情况,顶多是抓人贩子的时候下重手多杀了几个人。 可人贩子该死,他出手没有心理压力。 这次不一样。 他刚才进屋看到一系列死人,心里感觉到的是诡异。 一屋子人聚集在一起,张着嘴死在一起。 他以往遇到过许多诡案,所以第一感觉是诡异,直到现在才逐渐回过味来。 自己辖区的听天监驿所内死了人。 堪称灭门! 此时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站在门口晒着太阳却感觉不到暖意,北风吹在身上也感受不到寒意。 本来他来驿所想看热闹,结果来了一看,自己家的塔被人偷了! 徐大知道他心里不好受,走过来递给他一个烤红薯说道:“吃点吧。” 王七麟摇摇头:“吃不下。” “心里难受?” “嗯。” “我把胸膛借给你依偎一下?” “滚,还是把烤红薯给我吧。” 一口热乎乎、甜滋滋的红薯下肚,王七麟感觉精神振奋了一些。 他一边吃着一边分析道:“驿所三十一个人,全进入一间屋子,这很不正常。” 大印驿所人员多且杂乱,身份尊卑有别、性子迥然相异,他们没什么事不可能出现在一起。 徐大也知道这点,说道:“不错,可是看他们样子又不像是被强行叫到一起,然后有东西出手要了他们的命。” 王七麟道:“还有个可能,他们是死亡后被聚集到一起的。” 徐大问道:“凶手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王七麟缓缓摇头。 他不知道。 事情变得很没有头绪,驿所灭门给他带来的影响很大。 本来他要做的是来驿所找到赵荣生这个大印,抓起赵荣生审讯他,从而寻找他和刑天祭之间的关系。 可是如今赵荣生消失不见,驿所人员全数死亡,他无法继续追查刑天祭相关案件,而是要从重从严的调查驿所灭门惨案。 一切乱套了。 谢蛤蟆进去后过了一阵才出来,他说道:“所有人都是身体干枯、面部正常,老道士走南闯北有些年头了,这个死法,第一次见道。” 王七麟问道:“会不会是僵尸所为?黄君子说下九门有黑茅中人,他们炼出来一只铜甲尸。” 谢蛤蟆摇头道:“僵尸喜食人阳气,这点没错,可是它们只会暴力取食,死于它们手中的人往往尸体都凑不起来了,绝不会是这么一群人全都尸身完整。。” “不是鬼祟作乱,应当是有大妖魔现世!” 王七麟叹气道:“这妖魔一定很厉害,黄君子在地牢中、他的人在驿所外,内外都有人,可是内外都没有看见或者听到异常……” 说到这里他无奈的摇摇头,案子很难办,对手很强大。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谁告诉你的他们没有发现异常?” “有吗?”王七麟一愣,“我问过了,没有问出来。” 谢蛤蟆说道:“七爷,他们未必对你说了实话,如果有人在说谎呢?” 王七麟沉默的点点头。 武方宅带着仵作走出来,说道:“丙师傅,向王大人汇报一下你们查出来的信息。” 一名面色黝黑的老汉走出来要跪地行礼,王七麟扶住他道:“老师傅何须多礼?” 老汉陪笑道:“敢叫大人知道,小老儿不是多礼,小老儿是驿户,见了大人当然要行礼。” 历朝历代有良民、贱民制度,良民能正经吃饭穿衣、能读书考科举、想要去往何处都行,还有一些人的社会地位低于他们,这就是贱民了,不能读书不能穿绫罗甚至不能走大路中央。 其中最为广泛的良民是士农工商,贱民则是驿营乐仆。 其中驿户指的是家里有直系亲属犯罪后逃跑,家属被贬为驿户;营户是流民,背井离乡被迁移到一个新地方而成;乐户是专门从事色情服务的人员,不仅是娼妓,还包括老鸨等。 仆最好理解,就是卖身为奴仆的人。 解释之后他还要下跪,王七麟扶起来说道:“事情紧急,不必拘泥于礼节了,你直接汇报你们查出来的事。” 丙师傅知道他是宽容自己,心里感激便仔细说道:“我们查看尸首三十一具、解开尸首十五具。” “所有尸首死前表情貌似正常、实则怪异。” “死因不明,但解开尸首皆是精血干枯,初步推测他们是死于血气枯竭。” “另,具体死因时间难以确切推测。天气寒冷,屋子中生有炉火,炉火燃烧多久不清楚、尸首在屋子中放置多久也不清楚,粗推的话死亡事件已经超过十二个时辰,大约在十二个时辰到十六个时辰之间。” 王七麟仔细听他的报告,等他说完后问道:“你说他们表情貌似正常、实则怪异,什么意思?” 丙师傅正色道:“尸首的位置未曾改变,小老儿具体查看了他们的表情,发现他们保持着一种正常表情,可根据他们位置和彼此间表情联系,他们表情很怪。” “有的是两人对面坐在一起,一个在笑、一个在打哈欠;有的是三五人围坐在一起,可是一个张嘴做饮酒姿态、一个闭眼打呼噜、一个姿态怒叱,这怎么会对呢?” “而且,”他顿了一顿,面色肃然,“小老儿还看到于正力士和金仕达力士坐在一起面露笑意,这绝不可能!” “全俞马县都知道,这两位力士素来不对付,日前更在勾栏院里为争窑姐儿刚大打出手,这样时间没隔开几天,他们怎么会突然坐在一起说笑呢?” 王七麟听到他的分析点点头说道:“所以你的推测是,这些人是在不同房间死掉,然后被送到了正屋。” 丙师傅习惯性要下跪:“大人明鉴。” 王七麟扶住他说道:“你以后别待在衙门了,到我们听天监来任职,本官给你游星职位,这样你就可以摆脱贱民户籍了。” 老先生有验尸本领且洞察力强,难得的是他有很不错的逻辑,这样再加上他年纪大有经验,对经常与亡者打交道的听天监来说是个人才。 丙师傅愣住了:“啊?” 王七麟道:“本官愿意收你进听天监,帮你和你子孙后代摆脱贱籍。” 丙师傅大喜,激动的胡子颤动:“多谢大人赏识、多谢大人恩赐!”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先生无需高兴,你看到了,在听天监过活就是脑袋挂在门口,指不定就让什么东西给摘走了。” 丙师傅笑道:“小老儿年已花甲,这辈子活的赚够了。现在能给子孙挣个脱去贱籍的机会,这是赚大了,大人万勿担心,日后不论是抓鬼还是找妖魔,小老儿都不甘人后!” 王七麟用不着让他去跟鬼和妖魔打交道,他只需要这老头验尸。 从他做出巡查七县掌控听天监的决定开始,他心里便隐隐有了个日后发展的大体轮廓:那就是组建一支专业的降妖伏魔队伍! 至于模板? 他没怎么念过书,但在梦中见过地球上的警察队伍,这样他准备按照警察队伍的模板来建队。 当然这是后话,当先最要紧的是解决驿所灭门惨案。 得知俞马县驿所被全灭掉了,武景湛大为震怒,当天他就带上了武宝安和天武门精锐弟子火速赶来俞马县,全力要配合王七麟来调查此案。 这是重案! 王七麟感觉有压力,武景湛的压力更大! 听天监一个驿所在他的辖内出事,朝廷可以以此向他发难的,毕竟他可是当地府尉,主管一府治安。 赶到后他先看现场再看报告,看完之后也懵圈了:“杀人者什么目的?它为什么把尸体全给汇聚到一起?还有你这个眼线,他有没有问题?” 王七麟道:“我要继续调查他,如果有消息,一定告知武大人,绝不隐瞒。” 武景湛说道:“好,我也马上去调查,互通有无。” 黄君子有修为在身,喝到热水、钻进被褥中后便缓过来了,王七麟将他和陆师给叫到一起仔细问了起来: “你们在驿所门口闹腾,赵荣生有没有露过面?” “有,”陆师笃定的说道,“我们得知他有在赌场宿赌的习惯,随即在凌晨给他下了套,等到赵荣生和我们找来的姑娘办事后,我们兄弟趁机发难来闹。” “赵荣生问过我们怎么解决,我们故意为难他,不肯解决这事,追到驿所门口大喊大闹。” “他们最后一次露面是什么时候?”王七麟再问。 陆师想了想说道:“昨日的辰时。” 王七麟算计一下,从昨日辰时到现在大约是十四个时辰多一些,丙师傅推测的死亡事件是十二个时辰到十六个时辰,两相能够对应起来。 他问过陆师又问黄君子:“你是在哪里找到的被拐孩童?” 黄君子说道:“我托人调查了下九门,发现下九门在俞马县有个分舵,于是便在夜晚潜入他们分舵中,然后发现了一处地牢。” “孩童们便被困在地牢里,我击倒了地牢中的守卫,带出了一些孩童,将他们藏入了三星庙中。”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不带你的手下去攻击他们的分舵,而是自己潜入其中?” 黄君子有些忧伤的说道:“他们没有什么神通,我有五行遁术,所以探查的活都是我来做。” “这次我本想以土遁潜入这分舵中查看下九门的人员部署,结果我遁出去没多远,忽然面前豁然开朗!” “我直接遁入了他们地牢!” 王七麟无言以对,这什么运气? 遁入地牢中中也就罢了,黄君子出现后进入了一处牢房,吓得几个孩子嗷嗷惨叫。 地牢有人看守,守卫们闻声抬头正好跟他打了个照面,黄君子一看没辙,只好遁过去当场撂翻了几个守卫。 这样他就没法继续探查下九门情况了,发现自己打草惊蛇,他果断打开地牢天窗就近带走狗宝子等孩童。 黄君子这边实力太差,下九门有高手咬住了他,他只能将孩童们安置在三星庙,自己外出去避风头。 为了保护孩童,他便利用土遁和木遁之术去制造出了老庙闹鬼传闻,然后再一次给孩童们输送食物补给的时候,黄君子发现自己被净尸给追踪了。 本来他有五行遁术,净尸虽然能御风而行,可是他一个土遁就跟老鼠钻了地洞一样,净尸很难找到他的踪迹。 可惜他遇到的不是一个净尸,是一群净尸在围剿他,这样他一番折腾,最终还是被净尸给抓了。 王七麟耐心的听他说完,道:“你为什么不去找我求援?” 黄君子无奈的说道:“当时天降大雪,交通不便,我没法去找你。” 王七麟道:“你有五行遁术,还在乎天降大雪?” 黄君子愕然道:“你以为我的五行遁术能连着遁走上百里吗?阿七,你可能对我的实力,有过高的期待了。” “那你当时不知道俞马县听天监有问题吧?怎么也不来听天监求援?”王七麟再问。 黄君子肃然道:“你们官家的人,除了阿七你,其他人我谁都信不过!” 说到这里他又自得一笑,说道:“等我被抓了送到这个驿所之后我就知道我的小心谨慎很正确,如果我来找赵荣生求援,怕是老母鸡给黄鼠狼拜年,把自己当菜送!” 王七麟点点头,皱着眉头陷入苦思。 徐大说道:“七爷,咱们现在是不是应当赶紧去挑了下九门?” 王七麟摆手道:“不,暂时不能动他们。” 刑天祭太神秘莫测,听天监在查、武氏也在查,却没有查到他们的具体讯息。 所以现在来看,下九门就是他们能联系上刑天祭的唯一纽带,他不能断掉这条纽带。 沉吟一番,他说道:“徐爷,你去告诉武方宅,让他告知衙役和仵作们,绝不能走漏驿所灭门消息,但又要告知这些人驿所里死掉三十二人这件事。” “就让他说,听天监发现的三十二具尸体中除了三十一个驿所人员,还有一个是身份信息不明的外地青年。” “另外,全县把能派的人都派出去,盯死各个县城各个出口,防止下九门将他们手里的孩童转移出去!” “前些天大雪封路,下九门分舵拐到孩子后只能留在牢房里,黄君子抢走几个后他们立马连同打通的听天监一起去抓黄君子、找孩子,这是为什么?” “我猜他们现在孩童不够,或者说刑天祭急着要孩童!” “这样咱们先封路,让他们更加没法子将孩童们送出去,憋他们两天,到时候咱们接近下九门,想办法加入其中,他们那时候一定着急将孩童送去给刑天祭,咱们顺水推舟也就就能接触到刑天祭了!” 他要尽最大努力稳住下九门,不能让下九门知道救走孩童的黄君子已经落到听天监手里。 与此同时,他准备带上谢蛤蟆和徐大去接近下九门,打听刑天祭的消息。 得知他的决定后,谢蛤蟆沉吟道:“七爷,老道士觉得你的方向未必正确,驿所的事未必与刑天祭有关。” 王七麟无奈的说道:“我也知道,刑天祭手腕酷烈,嗜好将人碎尸万段,驿所中人尸首齐整,按理说不是刑天祭下的手。可是,咱们并没有线索,总不能只呆在驿所里分析吧?必须得有所行动了。” 谢蛤蟆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好。” 黄君子已经将下九门在俞马县的地址告知王七麟,第二天下午他们收拾齐整准备出发,但临行前却被武景湛给拦住了。 武景湛将王七麟叫去了衙门,指着一个乡绅打扮的长须中年男子说道:“王大人,案子有点眉目了。” “哦?什么眉目?”王七麟大喜。 武景湛知道他心急,便简单说道:“昨天本官查看了案情之后便用鹞子传书给了府城和另外六县,并通知天武门上下一起调查关于尸首完整却变得干枯的人,然后俞瑞县捕头送来一个消息,说他们县里前两天出现过这样的古怪尸首。” 他指向长须中年男子道:“剩下的便由这位戚员外与你细说。” 男子拱手行礼,说道:“学生戚南文见过王大人,武大人说此案事态紧急,学生便不以全礼相见,还请王大人恕罪。” 王七麟挺怵跟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打交道,礼节太冗杂了,所以听戚南文这么说他很是高兴,急忙回礼道:“戚员外无须多礼,请速速将你知道的事情告知于我。” 戚南文说道:“事情得有月余前说起,学生有三个儿子,其中长子与二子皆以成家,只剩下一个小儿子。” “学生这小儿子叫做戚小弩,他自幼还算聪慧,又喜欢诗词歌赋、四书五经,所以学生痴心妄想,想让他能考取功名,日后择良机报销朝廷,所以迟迟未给他订下姻缘。” “可是大约十天前,犬子身体忽然每况愈下,大风一吹便害了风寒,学生请来郎中为他诊治,郎中说他身体虚弱、阳精亏损,导致寒毒入体而生病。” “得知此事学生大为震惊,因为犬子身边并无姑娘,他怎么会身体虚弱、阳精亏损呢?” 王七麟沉声问道:“是不是犬子身边书童甚俊秀?” 戚南文摇头。 徐大沉声问道:“他是不是双手灵活、喜欢夜读黄书?” 戚南文还是摇头,他说道:“不,犬子并无龙阳之癖、断袖之好,也不懂自渎之术。” 听到这里王七麟有点不耐烦了,这戚南文说是要直入主题,怎么还是叨逼叨这么多话? 而且叨逼叨这么多话也没啥意义啊,连个热闹也看不成。 他不动声色的看向武景湛,武景湛悄悄的下压手掌示意他稍安勿躁。 戚南文继续说道:“学生仔细询问他,才得知连续几天有一位俏佳人每到午夜来寻我犬子,二人起初谈诗论赋,可是耳濡目染动了情,连续几天两人痴迷床笫之事,这才导致他身体虚弱。” “得知此事,学生自然大惊,须知犬子卧房与书房俱在我家宅内部,若有外来女子进他房间,我家护院和门房岂有不知之理?而且这姑娘只有午夜才来,她必然非人哉!” “可是请大人须知,学生自小嗜读《神异经》、《搜神记》等玄奇志义,对谈狐说鬼之事颇为感兴趣,并不抗拒娶个女鬼或者妖怪做儿媳。” 听到这里王七麟总算有点兴趣了,他希望王六五也能这么开明。 徐大实在太了解他了,看到他抖擞精神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便凑上去低声道:“七爷,你可以引荐这戚员外跟我大叔认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对,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也不对,总之他们俩在一起久了,大叔耳濡目染,估计也会希望你娶个女鬼妖怪啥的。” 王七麟严肃的点点头,好主意。 他又担心的问道:“戚员外一看就是地主,跟我爹怕是做不成朋友。” 徐大继续给他出主意:“要不然大爷给你爹弄几本玄奇志义书籍看,培养一下他的兴趣。” “我爹不识字。” “大爷识字啊,到时候大爷可以给他念。” 王七麟很感动:“好兄弟,以后我跟绥绥有了娃,认你当干爹。不过你给他读玄奇志义的书就行了,别给他读黄书,我不想再有几个后娘。”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而且一本正经,时而表情严肃、时而表情愁闷,弄的武景湛以为他们有啥发现了,对两人的洞察力大为钦佩。 戚南文自顾自的说道:“当晚学生便带护院们守护在犬子卧房外,结果到了半夜我们并没有见到有人出现,可屋子里却凭空多了个姑娘的影踪!” “学生着急,带着护院们冲入屋内,这时候一个妖娆姑娘从犬子床上跳下,她迅速变小,最终钻入床下消失不见。” “学生带护院们将床铺给掀开看了个仔细,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大人,您说这事不是怪了吗?” “更怪的事情发生在次日!” 306.床底下的迎亲队(求订阅鸭鸭鸭) 次日,戚员外府上接到一纸婚书。 他恰好带来了这张婚书,便递给了王七麟。 王七麟打开一看,立马皱眉挤眼往后收脑袋:之乎者也,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他递给徐大,徐大咳嗽一声摇头晃脑的读了起来: “辜月初一,刘麦顿首再顿首。 阔叙既久,倾属良深。孟春犹寒,体履如何?愿馆舍清休。名诸疹少理,言展未即,惟增翘轸。愿敬德厚,谨遣喜书不具。 刘麦顿首再顿首。 今有高嗣刘粟,四德无闻,未闲礼则,愿托令郎戚氏小弩,敢以礼请。 刘麦。” 王七麟听后点头,道:“明白了,戚员外你们收到了那鬼怪家里送来的婚书,鬼怪应当叫做刘粟,这个刘麦是她父亲,他们想要将孩子嫁给你家,是吧?” 徐大说道:“七爷你没明白,这确实是一张婚书,可是说的却不是要把女儿嫁给戚员外家里,而是要招那个戚小弩上门为赘婿!” 戚南文无奈的点头:“徐大人所言甚是,这刘麦不知道是哪里的鬼怪,竟然要将我儿子娶进门里当赘婿。我戚氏虽然不是什么豪族名家,可毕竟是个殷食人家,怎么能将儿子送去人家当赘婿呢?” 还有半句话他没说,如果是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要被鬼怪招去当赘婿就罢了,反正这俩货不成器,娶个鬼媳妇还能让他看个热闹。 戚小弩这第三子可不行,这孩子很有读书天赋,未来很有可能高中举人,他要靠这个孩子光宗耀祖的。 王七麟其实没明白,那张婚书也没说要让戚小弩去当赘婿,为什么徐大、武景湛和戚南文都知道了这点? 他这人有不耻下问的优点,于是对徐大招手低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那个刘麦要招戚小弩当赘婿的?” 徐大也低声说道:“本朝婚书有两种格式,一种是娶妻上门的聘婚书,一种是娘家回应的答婚书,现在这个婚书的格式就是聘婚书,人家是来招戚小弩去上门当女婿的,而不是把女儿嫁进戚氏家门。” 王七麟恍然,他沉吟一二后说道:“会不会是这鬼怪不懂人间规矩,搞错了婚书格式?” 戚南文摇头说道:“不,他们没有搞错婚书格式,就是要我家小弩上门做赘婿。收到婚书第二日夜里,学生与夫人做了一个相同的梦,梦里有个看不清样子的人走来问我们关于戚小弩的生辰八字……” 听到这里王七麟精神一振。 这经历与陆师等人是一致的。 “学生知道,这是婚事中的问名,正常来说,问名是男方去问女方的生辰八字,如果女方抢先问男方生辰八字,那一定是要娶男方上门做赘婿的。” “第三日夜里是纳吉,第四日夜里是纳征,第五日夜里遇到了请期!” 这些事王七麟都懂,这是婚事流程。 纳吉是男方得到女方的生辰八字,与男方的生辰八字一起送给相师算计一下,看看两人八字合不合。 如果八字相合就是纳征,纳征是男方给女方送聘礼。 纳征之后是请期,男方家会选一些吉利的日子给女方家送去,双方合计出结婚的日子。 当年他大姐、二姐出嫁都这么来的,当然穷人家结婚讲究少,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戚南文告诉王七麟,说道:“这刘家倒是遵守礼节,一步步走的丝毫不差,纳征时候送来的聘礼更是可观,有金银玉器各一筐、有精美瓷器好些件。” “可是我们戚家并不缺钱,绝不会想将儿子送去给人家当赘婿,所以这些好意学生只能心领,不能答应。” “奈何这刘氏手腕非常坚硬,它们说家里的闺秀看上了我家小弩,无论如何要他上门为婿。学生自然不肯答应,于是我们双方产生争执,后面几日学生家里开始不安生起来。” “先是家中粮食无缘无故全数失踪,接着有房屋大梁断掉,屋子倒塌,伤及奴仆多人!” “到了这里事情便不能善了,”一直儒雅说话的戚南文开始忿忿不平起来,“它刘家欺人太甚,学生只能请来高人对付它们。” 说到这里,他的愤懑转为了沮丧和惊恐:“可是学生请来的高人当夜便死在了我家小弩的房间里!他们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床上!” “闹出人命自然得见官,但衙门了解学生为人,相信学生不会杀害那高人,于是仵作便验了尸。” “尸体切开,血气枯竭,仵作说一滴鲜血都没了,他们全变成了干尸!” 王七麟问道:“这是哪一天的事?” 戚南文道:“三日之前。” 王七麟说道:“那这三日里头还有没有死过人?” 戚南文无奈的说道:“还死过一位,是一名高僧想来除魔卫道,可是最终也丢了心肝。只要有人要反抗这刘氏,就会被它们用诡法吸取血气变为干尸;要是学生不做反抗,它们倒不会出手。” 王七麟又问道:“那刘氏送来的请期日子都是哪些天?” 戚南文苦笑道:“刘氏嚣张,说它们行好事百无禁忌,所以无论哪天都行,只要到了午夜我家小弩穿好嫁衣、披上红盖头做床等待即可。” 王七麟点头表示明白,他让戚南文先下去稍作休息,自己则和谢蛤蟆、徐大、武景湛三人讨论起来。 他先问谢蛤蟆:“道长你江湖经验丰富,此事你怎么看?”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老道士确实看出了一点端倪,主要有四点。” “第一点,这刘氏不是鬼而是精怪,如果这刘氏是鬼,它们纳征时候送来的应当是纸钱铢、纸衣裳才对,刘氏送来的是真金白银,这点很重要。” “第二点,刘氏一定要这戚小弩上门为赘婿,它们应当看出了戚小弩才气非凡,那姑娘来与他交合便是想采他才气,奸情被撞破后刘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算将这戚小弩变成它们自己人,将他才气据为己有。” “第三点,这刘氏父女分别名为刘麦刘粟,这两个名字很耐人寻味啊。” 武景湛点头道:“麦粟都是粮食,以粮食为名,莫非这刘氏是老鼠精?”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然也然也,老道士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大家伙千万不要以它们是老鼠精就小觑,这伙精怪修为惊人啊!” 他给三人解释,精怪要入人梦境得需要大修为,而这刘麦可不只是入了戚南文梦境,它还同时入了戚南文妻子的梦境,从这点看它的修为很了不得。 听到这里王七麟咋舌:“那咱们得小心点,如果驿所的案子也是它们做的,那它们能同时入二十余人的梦境,可不只是能入两人的梦境!” 谢蛤蟆的脸色凝重许多。 徐大问道:“道爷你要说的第四点是什么?” 谢蛤蟆说道:“我要说的第四点已经被七爷说出来了,如果我们要对付这伙老鼠精怪,那一定得小心!” 王七麟说道:“把弟兄们都带上,我们跟它们的实力能几几开?”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老道估计是八二开。” 王七麟一拍桌子道:“八二开可以,干它们!” “它们八我们二。”谢蛤蟆补充道。 王七麟说道:“对,干它们!” 武景湛听的一愣一愣:这么莽的吗? 他急忙说道:“七爷你不必着急,我可以向宗门求援,请三爷爷和四爷爷来相助,而且我家幺姑最近也出了宗门来到我家暂住,她的修为深不可测,还可以请她来相助。”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武大人客气了,刚才老道士所言是保守估计而已,实际上如果刘氏确实是一伙耗子精,那它们即使实力强大我们也不必害怕。” 他扭头看向阳台,阳光下八喵正在眯眼睛揣手手念佛,九六则四肢朝天露出肚子打奶呼噜。 玄猫天狗恰好是耗子精的天敌。 王七麟对这两块货不报以希望,但他对谢蛤蟆很有信心,他觉得我家道爷天下无敌。 四人讨论一会后决定对刘氏下手,于是武景湛将戚南文叫了进来,将四人计划说了出来: 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王七麟替戚小弩。 刘氏实力强劲,如果简单的硬碰硬怕是难以取胜,所以他们得埋伏这刘氏。 按照戚南文的说法,只要戚小弩披上嫁衣和红盖头,刘氏就会来娶他过门。 根据婚嫁礼节,来娶戚小弩的肯定是刘麦的女儿刘粟,而迎亲队伍里会有刘氏家族中有能耐的长辈来压阵。 所以谢蛤蟆出了个主意,他会以道术将戚小弩的气息转移到王七麟身上。 恰好王七麟身材与戚小弩有八分相似,到时候大红嫁衣一穿、大红盖头一挂,就是鉴宝大师来了也认不出他是个假货。 这样等到刘粟来到跟前,王七麟暴起发难,直接用听雷先干死一个,要是机会合适的话他可以再多干几个,到时候雷声一响埋伏在外面的听天监上下一起往里冲,一定能干刘氏迎亲队一个措手不及。 计划摆开之后,几个人踌躇满志、信心满腹。 见此戚南文有些惴惴不安:他之前请的两位大师也是这样,上场之前渊渟岳峙、牛逼轰轰,可上场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死的一个比一个惨! 徐大是个人精,戚南文一露出难色他便猜出对方的担忧,于是他上去安慰道:“戚员外不必过于忧虑,我们听天监上下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跟你实话说吧,我家七爷自从入主听天监,从未打输过一次!” 戚南文陪笑道:“学生明白,王大人一看便是年轻俊杰!学生是瞎担心,徐大人莫要在意,您去准备您的,咱们赶紧上路。” 徐大拉住他道:“别急,那啥,大爷问你点事哈,就是缠住你儿子那个耗子精,她好看不好看?” 戚南文点头道:“好看,真好看。” 徐大若有所思。 他又去找谢蛤蟆,磨磨蹭蹭的问道:“道爷、道爷,你说这些精怪会以双修术采集书生的才气,是吧?那我有个事想找您老人家打听打听,那啥,就是得有多少才气才会被它们给看上啊不盯上?” 谢蛤蟆狐疑的看着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徐大做无所谓的姿态,道:“没什么,就是想看看有没有漂亮的精怪来找我,我想干她们。” 谢蛤蟆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愣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他忍不住叹气:“徐爷,我多年漂泊在外,自诩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曾经我也说过一些荒唐话、做过一些荒唐事,被人骂作不要脸。但直到与你相处才知道,我它娘真是个君子啊!” 徐大不悦道:“道爷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蛤蟆说道:“什么意思?没有任何意思,我只想向你表达我的敬意,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我在不要脸这方面还有许多要向你学习的地方啊。” 说着他感叹起来:“正所谓达者为师,徐爷,你在不要脸这方面已经是九洲宗师级别。” 徐大怒道:“你是不是误会大爷了?大爷刚才说的干她们的干,是收拾她们的意思……” “在床笫之间收拾她们?”谢蛤蟆打断他的话问道。 徐大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走出门去,一边走一边摇头:“这老不修,还是个修道之人呢,整天有点什么事就往下三路想,你说这修的是什么道?” 谢蛤蟆被他给气炸了,他转头一看看到了八喵和九六,俩小东西在听它们说话。 双方对视一眼,八喵伸脖子低头:“呕!” 谢蛤蟆气的找了个和尚贴画指着骂。 一群人一群快马,连夜奔赴俞瑞县。 俞瑞县与俞马县相接,这两个县是平阳府最富庶的县城,二者之间常有生意人往来,官路修的笔直坚硬,雪后被许多车子行人碾压践踏,雪地已经结实起来,所以能够正常跑马。 戚家是俞瑞县的大户人家,家大院大,藏下听天监这一行人轻轻松松。 进入宅子后王七麟先带人转了转,鼻神没有嗅到阴气的味道,所以宅子最近没有鬼光顾过。 戚南文拿出刘氏纳征时候送来的财宝,里面有金器银器玉器,但没有金铢、银铢这些东西。 王七麟拿起来嗅了嗅,说道:“有土腥气,没错了,这一定是一伙耗子精干的事,这些金银玉器都是它们从哪个大墓里盗出来的。” 徐大攥紧狼牙棒后满脸期盼:“耗子精也有长得漂亮的吗?七爷,待会碰到母耗子精你先别急着弄死,我想好好看看——没别的意思,别误会,主要是想开开眼界。” 谢蛤蟆将戚小弩叫了出来,在他额头、人中和两侧耳垂各取了一滴鲜血,给王七麟点了上去。 他又拿出准备好的一张符纸贴在王七麟额头上,一番操作后点头道:“好,骗过一群耗子精应该问题不大。” 戚南文又取出嫁衣和红盖头给王七麟。 王七麟下意识的接走,随即猛的反应过来:“戚员外,你们家里怎么会有一套崭新嫁衣?” 戚南文尬笑不语。 嫁衣是霞帔,穿起来很费劲,徐大进屋去给他帮忙。 王七麟看着霞帔有些别扭,说道:“徐爷,大老爷们穿女装,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吧?我记得三国里头诸葛亮给司马懿送过女衣,以此来羞辱他,是吧?” 徐大说道:“是,不过你别管这些,我跟你说穿女衣很带劲的,这女衣做的比男衣好看,样式多、做工细,你穿上后会发现自己比平时穿男衣的时候更加秀气、更加俊才飞驰、更加……呃,七爷你什么眼神?” 王七麟看着他口沫横飞的样子问道:“你怎么谈起女装来这么头头是道?很有经验呀?” 徐大脸上露出落寞之色,道:“我家里人都长得五大三粗,我爹娘一心想养个娇声娇气的闺女,可是却一直没有养成,所以小时候我和我二弟便被穿裙子打扮成女娃的样子给他们看。”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在我出生之前,我爹娘也干过这样的事,不过他们是把我六姐打扮成男娃。”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他小时候没少穿女装。 没办法,家里穷,大姐的衣服传给二姐穿、二姐的衣服传给三姐穿,以此类推,最后才轮到王七麟。 王七麟小时候不光穿女装,穿的还是破烂女装! 徐大协助他穿好霞帔往铜镜前一站,赞叹道:“明媚皓齿、天生丽质;冰肌玉骨、秀色可餐。七爷你要是个女的就好了,你要是个女的我一定给你买最好的胭脂用、给你买最好的衣裳穿!” “我谢谢你八辈祖宗了。”王七麟骂他一句,“滚蛋吧!” 徐大不满的说道:“你把人用完了就一脚踢开?不过大爷我也不吃亏!”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王七麟心生不妙:“什么意思?你哪里不吃亏?” 徐大狂笑道:“刚才我说我爹娘让我和我二弟穿衣裳打扮成女娃的事是假的,那是我骗你的哈哈,我只是想骗你让你老老实实穿上这嫁衣,啧啧,七爷你穿嫁衣的样子真好看。” “来,给大爷笑一个……” “剑出!” 听雷隐隐轰鸣。 徐大从窗口窜了出去。 王七麟阴沉着脸往铜镜看去,还别说,确实挺好看。 他低头看向八喵和九六,问道:“我孰与城北徐公美?” 九六高兴的摇尾巴。 八喵想了想跑到门口,然后漫不经心的走过来假装偶然间抬头发现王七麟,随即瞪大眼睛往后收了收脖子,作满脸震惊的样子并流口水。 这是它跟徐大学的,徐大每次在街头看到漂亮姑娘就这个鸟样。 王七麟哈哈大笑,他将八喵和九六塞进裙摆下,坐在床头扣剑等待迎亲队伍上门。 戚家家大业大,戚小弩作为戚家晚辈中最受重视的孩子,所拥有的房间自然最是奢华大气。 房间里头家具样式统一,全是正经红木质地,一张大床雕花刻兽,上面图案有春种秋收有献祭牲畜有兵马大军。 床有踏板有门板,里面竟然还有个马桶,就跟一个小房间似的。 时间还没有到午夜,王七麟没有戴上红盖头,他玩着红盖头当手帕转着玩,一边玩一边打量房间布局。 待会免不了一场硬仗,所以他得先把战斗环境给观测清楚。 他随意扫着四周,突然之间一股怪怪的感觉浮现在心头:有东西在窥探自己! 八喵和九六一起躁动起来,它们要从裙子底下钻出来。 有情况! 王七麟立马戴上了红盖头并夹腿,将八喵和九六给一起夹了起来。 他唤醒了全身二十四景神,五感敏锐,而人一旦遮住眼睛后感觉会更敏感一些。 这样当红盖头遮住他的眼睛,他更清楚的察觉到有东西在偷偷看自己……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确切说不上来,但这感觉却很熟悉。 他扣剑而坐,在心里仔细品味这种感觉: 回忆涌上心头。 当他穿着官服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时候,街上会有许多人偷偷的打量他…… 也就是说,此时是有许多东西在打量他! 万籁无声。 大红蜡烛烧的很平稳,偶尔只有灯花炸响两声。 时间接近午夜,一阵吹奏声若有若无的响了起来。 八喵伏地、九六想往外窜。 王七麟摁住了它们。 吹奏声逐渐清晰,有喇叭声、有鼓声、有唢呐声,一曲迎亲乐传进他的耳朵。 古怪的是,这声音并不响亮,而是很尖锐;声音并不是从门外传来的,而是从床底下响起的! 王七麟吃惊,他小心的掀开一点盖头往下看,看到床下出来一队队的小人。 这小人的个头与他巴掌差不多少,它们穿大红挂大绿,奏乐的走在最前面,后面有的抬花轿、有的挑担子,摇摇晃晃、高高兴兴。 花轿是八抬大轿,小巧玲珑,色泽通红,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精美非凡。 花轿有五座,这叫五乘大轿,洋洋洒洒一行小人抬着轿子走出来,接着是更多的小人蹦蹦跳跳走了出来,它们穿着红衣绿裤,笨拙的扭动身躯,看起来是在随着乐曲跳舞。 队伍来到房间里,里面有个声音喊道:“窈窕出兰阁,步步发阳台,刺史千金重,终须下马来。” “新郎官下马下轿喽!” 第一抬轿子落地,一个迷你小郎君走了出来。 他压根不是戚南文所说的美貌姑娘,而是个剑眉星眸的小郎君! 这小东西长得很精致。 气质阴柔、相貌俊美,走起路来扶风弱柳一般,粗看之下觉得他是个美女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王七麟目光毒辣,他在梦里见过许多女装大佬,他自己小时候也是个女装大佬,所以这小郎君扮相虽美却瞒不过他。 往前走一步个头大一点,恰好走到床头的时候个头与常人一样,变成一个花枝招展的俏娘炮。 这时候迎亲队伍里的声音又喊道:“新郎见新娘,富贵吉祥!” 俏娘炮欣喜的看向王七麟,走过来伸手掀起他的红盖头说道:“我的小心肝,让我来仔细瞧瞧你今日有多美。” 红盖头揭开。 王七麟冲他妩媚一笑,风情万种。 俏娘炮却不知道怎么看出破绽,他大叫道:“你不是我的心肝奴奴!你是谁?错啦错啦,新娘错啦!” 听到这话迎亲队伍顿时乱了,众多小人一起愕然的看向王七麟。 “怎么安静下来了?”王七麟沉声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小人们冲他眨眨眼,又看向俏娘炮。 一个拄着拐棍的红衣老人走出来喊道:“勿要慌乱!小粟米你细细来说,这是哪里错了?这不就是你的郎君吗?” 王七麟也好奇,他不知道俏娘炮怎么看出的问题,谢蛤蟆说过给他做了处理,在精怪眼里他应当就是戚小弩。 不过蛤蟆道长翻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估计又翻车了,于是他立马扣剑而起微笑道:“我都说了,尔等接着奏乐,接着舞。” “可你们为什么停下了?是不听我的话吗?” “小朋友不听话,该打打屁股了!” “剑出!” 307.床上洞天(请来起点支持正版) 听雷果然给力! 俏娘炮正在扯着嗓子着急大叫,听雷一剑轰出,直接给它来了个尸骨无存! 雷声轰鸣,飞剑滚过,房间里头更乱了! 迎亲队伍里的小鬼们屁滚尿流,摇身一变全变成了纸片似的小人。 这些小东西身躯单薄,抬着的轿子、挑着的担子都变成薄片,它们慌张之下扔掉轿子和担子,甩着小短腿往床底飞窜。 王七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他想御使听雷轰击这些小东西,可是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下手。 而且根据谢蛤蟆所说,刘氏精怪应当修为颇高,它们按理说至少也得大鬼以上的实力,被灭杀后应当会化作火焰被造化炉吸取。 然而并没有。 俏娘炮刘粟被轰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造化炉并没有现身。 预料中的大耗子精也没有出现,刘粟死后没有变为一只耗子。 王七麟快速打量了一眼现场,想要御剑来抵御这些小纸片人,可是就在他要继续施展神通的时候,眼前忽然黑了一下—— 他看到的场景变了! 他所处的环境也变了! 黑夜消失,艳阳高悬。 远处有一片山丘伏在地上,青山走向如龙蛇,有滚滚河流翻着水花涌向山中。 河流两岸是农田,一大片金黄的麦子随风摇曳,麦浪滚滚,麦穗饱满,一派丰收盛景。 麦田之外还有粟米田,他还看到一大片绿色,当他走去一看,这赫然是一片瓜田。 圆滚滚的大西瓜躺在地里冲他展示丰腴动人的娇躯,大热天大太阳,他看到这西瓜后忍不住就想捡起一个拍碎吃两口。 但他还是忍住了。 现在应当是冬季,他现在要么陷入幻境、要么就是进入一片小洞天中。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对劲,他得小心应付。 所以如果此时有八喵和九六在身边就好了,可以让它们去吃块西瓜试试,它们俩很会趟地雷。 瓜田之外有一条路,他走过瓜田走上道路,极目远眺之后沿着道路向山丘方向走去。 河流蜿蜒,围绕山峦,这种地方往往有人居住。 事实正是这样,他走过一片果林后看到一棵大柳树,微风习习,柳树树枝摇摆发出沙沙声。 很动听。 树荫下摆放着桌椅,一张小茶几两侧各有一只小椅子,茶几上放有果盘,切开的西瓜、洗干净的梨子,还有两串黑红的葡萄,各种水果品质出众,这里简直是个歇脚圣地。 王七麟走过去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不对劲。 他自小在乡村长大,很有生活常识,据他所知果林地区盛产小乌蝇,这是一种很小的苍蝇,喜欢瓜果,这果盘周围却连一只小蝇子都没有,太反常了。 于是他没有坐下歇息,而是继续往前走。 进入山中,房屋出现了。 有人正好从一间建在山脚下的茅草屋中走出,看到他后便高兴的挥手喊道:“咦?你不是小粟米的丈夫吗?你来了?啊呀呀,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迎亲的队伍呢?” 王七麟不说话,这汉子跑出来拉住他的手向四周喊道:“都出来呀,都出来呀,新郎官进村了,大家伙快出来看新郎官呀。” 随着他喊叫声在山野里飘荡,好几个屋子里跑出人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猫有够。 众人跑来围住他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这就是戚家公子吗?果然是一表人才,你瞅瞅他那脸、他那胸、他那屁股,一看就是能生养的人。” “戚家公子长得俊,可是迎亲的队伍哩?迎亲队伍哪里去了?” “就是呀,戚家公子怎么自己来了?是不是他着急要进咱刘家的门,所以自己先跑来了?” “快去告知刘麦老爷,姑爷上门来了!” 王七麟仔细打量,这些都是正常人,起码在他看来像是正常人。 但他猜测这不是正常人,只是他没有谢蛤蟆的江湖经验和眼力劲,看不出他们的问题所在。 于是他扣剑警惕的环视四周,犹豫要不要拔剑开杀验证自己猜测。 当然这只是他心里一个想法,他不是好杀嗜血之人,不能为了猜测去伤害老百姓。 这时候一座大屋中快步走出来几个人,当头的是个穿着绫罗长衫的中年人,他急匆匆走出来后喊道:“我家姑爷来了?他在哪里?他在哪里?可是接亲的队伍呢?小粟米呢?”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看向这中年人,中年人走来后冲他眉开眼笑的点头:“姑爷怎么自己来了?” 旁边的人哄笑道:“一定是姑爷急着嫁过来,麦老爷快快请他进门去也。” 王七麟不说话,只是微笑点头。 中年人自然是刘麦了,他身上并没有耗子精的一点痕迹,长得五官端正、身材高大。 可是王七麟定睛打量他,总感觉他身上有股古怪的气质。 他具体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反正觉得这个刘麦跟正常人不一样。 刘麦询问他,他不说话,这样刘麦便着急了。 随他一起出来的老人说道:“麦老爷无需着急,您瞧,姑爷走了一路一定是又饿又渴又累,咱们先请他进屋喝个茶。” 刘麦恍然:“对对对,快快进屋来喝茶吃水果,我们山水源出产的果子可美味了。” 王七麟有点回过味来,他想起从自己来到这古怪地方开始就遇到食物诱惑,先是西瓜再是果子,现在又轮到茶水了。 他更加警惕起来。 这里的东西不能吃! 屋子布置的富丽堂皇、喜气洋洋,门口挂着大红灯笼,门上贴着大红喜字,还有红毡子从门口一路铺进大堂。 大堂之上有八仙桌,上面摆放着龙凤喜烛、三牲瓜果,正北则供奉了一名戴着皇冠的老人画像。 进门后刘麦指向画像骄傲的说道:“姑爷,老夫曾经与你父母说过,我们刘氏出自名门,你瞧,我可不是骗你的,这就是我家祖先,你知道他是什么?这是太祖高皇帝!” 太祖高皇帝说的是汉高祖刘邦,王七麟诧异,敢情这刘麦还跟当朝皇族有血亲呢。 刘麦等人请他坐下,立马有人热热闹闹的送来南瓜子西瓜子炒米等小吃,也有姑娘送来色泽清湛的凉茶。 一个头戴大红花的妇女着急的说道:“迎亲队伍怎么还没有回来?哎呀,难怪姑爷急着自己来,这吉时已到,快到拜堂成亲的好时候了。” 有青年担心的问道:“会不会是路上出事了?” 妇女呵斥道:“别瞎说,大喜的日子不能乱说话!” 左右的人都在热情款待王七麟让他吃喝,但他就是不吃不喝,只是面含微笑连连摆手。 被他拒绝的多了,刘氏上下有些不满了。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是不是姑爷看不上咱家所以不吃咱的东西’,一听这话,屋子里的氛围顿时大变。 大家伙纷纷安静下来盯着他看,热闹喜庆不见了,一股冰冷乖张的气氛迅速出现。 刘麦沉声道:“姑爷为何不肯吃我们家的东西?可是真瞧不上我们刘氏?” 王七麟微笑道:“请老丈原谅,这阳间人怎么能吃阴间的东西呢?”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刘麦大叫道:“竖子无礼,你这是何出此言?” 王七麟跟着也大叫一声:“呔!老头你终于图穷匕见!我就知道你刚才对我的笑、对我的温柔都是假的!你压根看不上我!你们刘氏是大汉宗亲又怎么了?可我也是炎黄子孙!” 刘麦被他这一番话给冲懵了:这是在说啥? 王七麟指着他继续大骂:“我本炎黄之后,地位尊崇,却被你们强行逼来做赘婿,真是岂有此理!被逼来之后你还不满意,还要用掺了迷魂药的茶水来迷我心智,你这又是什么道理?” 端着凉茶的姑娘愣了愣,手一抬将凉茶给喝了下去,然后倒转茶杯向他示意。 王七麟愣了愣,这么干脆利索的吗? 于是他又改口骂道:“被我说中了吧?赶紧要毁尸灭迹吧?呵呵,真恶心,你个糟老头子想把我迷晕了做什么?是不是垂涎我年轻的胴体?” 刘麦被他一番狂喷给喷懵了,他哆嗦着胡子哆嗦着手,指着他说道:“疯了疯了,你这孩子今天疯了!” 王七麟叫道:“我没疯,你个老不修想用下了迷药的茶给我做什么?被我发现你就赶紧销毁证据,哼,我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想对我做什么了。” 刘麦怒极,说道:“我看你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你不是说我家茶水有迷魂药吗?好,你给我拿出证据!” 他话音落下一挥手,姑娘举起茶杯张开嘴,一道茶水汩汩流入了茶杯中。 又吐出来了。 但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 王七麟大笑道:“妖孽你们终于露出马脚,都跪下,给爷爬!” 《阴阳大道》神功运行,内力滚滚如江水决堤,顺着奇经八脉、四肢百骸疯狂运行,他挥手一掌击出,太阳真气与玄阴真气席卷四方,屋子里头顿时刮起狂风,瓜果飞舞、尖叫阵阵。 刘麦忍无可忍,厉声道:“给我关门打他,让他知道我刘家家规的厉害!” 好几个人围了上来,他们联手出招,虎虎生威。 王七麟一脚踢飞椅子砸向当前一人,这人劈开椅子,后面一把飞剑瞬间穿刺到他面容: “轰隆!” 晴空一霹雳! 就像他劈中俏娘炮时候一样,这人瞬间烟消云散,并没有留下痕迹。 被雷声所惊吓,周围的人纷纷脸色大变往后退。 刘麦摘下瓜皮帽扔在地上,他恶狠狠的说道:“贱皮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先毁我迎亲队伍又在我刘家杀人,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 听雷剑冲他飞来,他话没说完转身溜走:“你给我等着,我还会回来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王七麟眼前场景再度变幻! 月挂半空,夜幕降临。 凄冷的月华洒在大地上,他入目所及皆是银白——和血红。 地面湿润,泥土中浸润鲜血,不远处是一个个高台,台子上架起火把,熊熊火焰照亮了地上的血迹。 在王七麟正前方是个高台,台子上跪着一排排的人,这些人反绑双手、腰背挺立,但全没了脑袋!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心头电光一闪。 他看过类似的场景! 他知道自己这是来到了哪里! 床上,他还在床上! 之前他等待午夜降临的时候无聊,仔细看过戚小弩房间。 房间里最显眼的就是他坐的床,床上有许多雕刻,有种田、收获的图像,也有这样祭祀的场景。 只不过碍于床板面积,上面雕像简单,其中祭祀场景里出现了一个高台,台子上起伏的线条。 本来他看了眼线条没多想,现在他明白了,那些线条就是断头尸首聚集在一起后的肩膀! 明白这点后王七麟立马行《金刚横练》神术来护体,这场景有些森然,他便主动开口自语说道:“酿的,道爷又翻车了,叫什么谢蛤蟆?不如改名叫谢翻车算了。” “不行,谢蛤蟆是他名字,我得尊重道爷,那让道爷改个道号叫翻车。” 一边说着他一边想象,想到了谢蛤蟆参加什么大会,到时候大家伙都在自我介绍,到了他的时候他行礼唱喏:“无量天尊,贫道翻车子,见过诸位师兄弟。” 想到这里他心头再无恐惧,直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随着他笑声在旷野中飘荡,高台上的死人群里站起来一个人。 刘麦。 刘麦怒视他说道:“呔!竖子如今还敢大笑,真是猖狂,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死到临头?” 王七麟干脆利索的说道:“不知道。” 刘麦气的胡须一个劲哆嗦,他怒道:“你这竖子不知死活,告诉你,你已经被老夫困于我们这山水源,所以老夫劝你放弃挣扎,老老实实嫁给我们山水源做女婿!”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非要我做你的女婿?你让你家儿郎嫁到我家不就行了?” 听到这话,刘麦笑了起来:“你那家庭我知道,若我将儿郎们嫁过去,你们世俗眼光会让你崩溃,所以我让你来到这山水源也是为你好,你可知道待在这里有多好吗?” 只见他一挥手,场景变幻。 春日暖阳之下,流水潺潺,河边有人在酿酒,酒香飘逸。 酿酒的都是姑娘,各有风情,有的个矮有的高、有的清纯有的骚、有的大胸有的大尻,风情万种。 夏日炎炎,河水缓缓,姑娘们在河里洗澡。 王七麟在梦里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有个很热的地方经常会出现一群男女搞多人运动,可是如今这一幕还是震慑住了他: 姑娘们没穿衣裳! 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秋日天高气爽,山上野果成熟、草木多情,姑娘们说说笑笑的挎着篮子上山采野果,摘到饱满的野杏子放入饱满的红唇之间咬一口,肥美的汁水顺着嘴角流淌。 有姑娘回头看他,冲他勾勾手后羞涩的钻进小树林中。 冬日雪花飘飘,屋子里炭火旺盛,姑娘们懒洋洋的躺在厚实的被褥中。 随着他出现,有的姑娘害羞的用被子遮住自己的脸,有的姑娘大胆的咬着朱唇看他…… 情景再度变幻,他又来到了祭台前,姑娘们变成了一具具无头尸体! 刘麦得意的说道:“你若是愿意留下,我这些女儿都是你的,你无需下地操劳,每日只要念书练剑,然后给我的女儿们配种即可。” “等等,配种?”王七麟愣了一下。 刘麦脸上露出喜色,道:“不错,你吃喝无忧,在床上等着就行,然后我的女儿们会轮流伺候你,有美食有美酒有美色,酒色财气皆有,这岂不是神仙不换的好日子?” 王七麟明白了,难怪之前被戚南文请来的高人们都变成了干尸,这它娘全被床里的女人给吸干了。 他冷笑道:“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你将酒色财气都给我,怕是不怀好意吧!” 刘麦摆手道:“非也非也,姑爷你若是不喜欢,那你可以在我诸多女儿中寻一位喜欢的,然后你们双宿双飞、举案齐眉,男耕女织、耕读传家,如何?” 王七麟说道:“不如何,以前也有来过你们这里的人,他们最后变为了干尸,就是被你的女儿们给吸干的,对吧?” 刘麦叹气道:“不瞒你说,姑爷,前些日子确实来过人,他们的死却与我们无关。这两人太喜欢我的女儿们了,日日夜夜与她们不停交配,却没有留下子嗣,真是不中用。” 听到这里王七麟明白了,道:“你想留下我,就是让我与你的女儿们给你传宗接代?” 刘麦摇头,但想了想又说道:“不错,这样说也行。” 王七麟遗憾的说道:“对不住了,我对你的女儿们没有兴趣……” 听到这里刘麦猛的拍自己的脑门:“啊,我老糊涂了,我老糊涂了,竟然忘记姑爷你喜欢的不是姑娘,你看,我也有许多儿子。” 场景变幻,春日暖阳之下,流水潺潺,河边有人在酿酒。 酿酒的都是壮小伙,各有风情,有的面色雪白、气质柔软,有的满脸胡须、姿态伟岸,有的身材健美,有的弱不禁风…… 王七麟赶紧往后退,皱眉苦脸连连摆手:“快回去快回去,我现在不喜欢男人了。” “那你喜欢什么?”刘麦眼巴巴的问道。 王七麟说道:“我喜欢猫猫狗狗之类的东西。” 刘麦呆住了。 但他迅速反应过来,顿时勃然大怒:“原来你在戏弄老夫,好,好大的胆子!” 王七麟说道:“我不是戏弄你,实际上我这人喜欢女人,但我用情专一,我这辈子只会爱一个女人,她叫绥绥。” 刘麦说道:“你可以不爱我女儿们,只要跟她们配种即可。” 王七麟说道:“这个我真的不行,老丈,你可能不了解我,我做人有原则的。不过我有个兄弟叫徐大,你要不要考虑一下他?” 刘麦皱眉。 王七麟继续介绍:“我这兄弟乃是当世伟丈夫,身高八尺腰围也有八尺,以前练过纯阳童子功,因为喜欢趴着睡觉,导致每十天半个月就要换一次床板。而且他还是秀才,真的,他有才气,胸中才气色泽纯黄,简直是文武双全!” “所以,你只要把我放出去,我向你承诺,一定会把他给你送过来。” 刘麦真找错人了,他应该去找徐大,要是让徐大知道有这种好地方,估计他会扛着棺材心甘情愿的住进来。 308.龙床与封正(请来起点支持弹壳) 看到王七麟油盐不进,刘麦大为生气,他威胁道:“你若是不肯入赘我刘氏,那你就等着死在这里吧。” 王七麟轻蔑一笑,道:“死在这里?好大的口气!” 他想了想,终于想起徐大骂血刀老祖门下的那句话:“真是癞蛤蟆带高帽,冒充矮胖子,你这叫癞蛤蟆胀气想充个大的!” 想到徐大他灵光一闪又有了新句子:“你这叫徐大嘬肠头,嘴巴不大口气不小。” 刘麦没听懂这话,但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冷笑道:“好,那你死在这里吧。” 王七麟不耐道:“我都说了你口气不小,你以为就凭这么一张床能把我困住?哈,太小看我们听天监了吧。” 他这么一说,刘麦眼珠子鼓了起来:“你都知道什么?” 王七麟不屑的笑道:“之前我以为你们是什么禽兽成了精,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压根屁都不是,是一张床成了精怪,你们只是它的附庸罢了,专门给它从外面拖人进来榨取精血,是吧?” 刘麦皱起了眉头,他喃喃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那留你不得了。” 王七麟一甩袍子摆出架势,厉声道:“留我不得?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能留下我!” 他从腰上拿出天王轮回钟,面色笃定:“信不信我只要敲一敲这个钟,你们这张床就会散架?” 刘麦忌惮的看着他问道:“你这是什么钟?” 王七麟傲然道:“它叫给你送钟。” 刘麦迷茫道:“给你送终?老夫怎么没有听说过有这般大法宝?” 他的话让王七麟有点蛋疼,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总是在斗嘴的时候占不到便宜。 这种事还是得看文化人,比如徐大。 天王轮回钟威力非凡,可王七麟敲一次晕一次,整的他不敢乱敲。 特别是如今在这个神秘莫测的虚幻空间中更不敢敲,他不能晕过去,否则一旦钟声没有解决这张妖床那他可就完蛋了。 这妖床在垂涎他的肉体,一心想让他跟假人配种。 他要是晕过去,估计谢蛤蟆和徐大等人真要给自己送终了。 男孩子孤身在外,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这一刻他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 刘麦与他对峙一番,看到他始终不肯妥协终于愤怒,只见他一挥手,祭台上的无首尸体全数站了起来。 绑在它们手腕上的绳子碎裂,这些尸体摇摇晃晃的跳下祭台围向王七麟。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猛的想到了刑天。 刑天被被黄帝斩断头颅后以双乳为眼睛、以肚脐为嘴巴,挥舞干戚继续与黄帝争斗。 现在这些摇晃的尸体裸着上身,看形象不正是一个个刑天吗? 王七麟立马将他们与刑天祭联系起来,对着高台上的刘麦喊道:“慢着,其实你若是想留我在这里与你的女儿们、与你的女儿们那啥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刘麦以为他害怕了,急忙欣喜的挥手拦住这些无头尸体。 王七麟问道:“你得告诉我这妖床的来龙去脉,让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刘麦断然摇头:“绝不可能!”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们与刑天祭的关系,你知道刑天祭吧?我是说,你知道刑天祭是怎么回事吧?” 刘麦说道:“我自然知道刑天祭,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七麟道:“我对这祭礼很好奇,所以想要了解一下。” 刘麦似乎并没有感觉这祭礼是什么隐秘之事,他大大方方的说道:“好,你若是想要了解刑天祭,我可以给你介绍一番。” “你既然想了解刑天祭,那就得先了解刑天,但你知道刑天此神,是么?” 王七麟说道:“我自然知道,上古史书记载,刑天曾经是炎帝手下的一位能臣,主农耕与音律,他曾为炎帝作乐曲《扶犁》、作诗歌《丰收》,以歌颂他们治下百姓的幸福生活。” “后来炎帝在阪泉之战中被黄帝打败,奉命镇守南方天廷,他的臣子们很不服气,其中以刑天脾气最为暴烈,他离开南方天廷去往中央天廷与黄帝进行争斗,最终战败被割去了首级。” 他为了对付刑天祭,曾经在闲暇之余特意了解过刑天此神。 刘麦听了他的话后却失望的摇头:“你自称炎黄子孙,竟然仅仅了解这点信息吗?而且你了解的信息是错的,你且听我说来吧。” 他一手在小腹一手在后腰,仰头看向夜空。 夜风吹来,他的长衫猎猎飘荡,站在高台之上颇有飘飘欲仙之感。 王七麟看后叹了口气,不管是人是妖,都有一颗装逼的心啊。 古人云,牛逼不装逼,如锦衣夜行。 此言大赞。 思索了一下,刘麦说道:“你以为刑天会作乐曲和诗歌,便以为他在炎帝治下主管农耕,是么?” “这是错的,刑天主管的可不是农耕,他主管的是刀兵!他乃是炎帝的大将军,后来成为南方天廷的战神!” “所以你应该明白刑天祭是做什么的,这是祭祀战神的古礼,祈求刑天赋予将士们重伤不惧犹能再战的勇猛,赋予将士们面对强敌永不言弃的斗志!” 王七麟皱眉,武景湛可不是这么给他说的。 他又试探的问道:“那你知道一个叫刑天祭的组织吗?” 刘麦摇头道:“刑天祭是祭礼,它才不是组织。” 王七麟也摇头道:“不,现在出现了一个组织叫刑天祭,他们四处拐卖孩童妇女来做刑罚,手腕残酷,人人当诛之。” 刘麦依然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刘氏世代居住在山水源,这里有田有水有山有树,乃是仙界般的地方,你留下来就知道待在这里有多妙了。我敢与你打赌,你只要留下住一天,你便会不愿意再回到你那污浊俗世。” 王七麟问道:“如果你赌输了怎么办?” 刘麦一愣,道:“你说什么?你不是说向我打听一件事,只要我说出来你就愿意待在这里面吗?” 王七麟说道:“对,我向你这妖床来历,可你也没有说出来呀。” 到了此时刘麦要是还不明白他在耍赖那真是脑袋瓜子跟沉一有的一比。 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之后,刘麦暴怒:“给我杀!” 王七麟毫不惧怕,他一步向前甩手飞剑:“剑出!都给爷爬!” 听雷以蛮横姿态横扫无首尸体,雷声滚动中,一具具尸体迅速的尸骨无存。 碾压局。 这比他欺负黑豆还要简单,黑豆还会打滚翻跟头的来撒娇卖萌,这些尸首只会摇摇晃晃往他身边凑,听雷碰一下就灭掉一个,短短几个呼吸被他扫掉上百具尸首。 但还有尸首源源不断的从祭祀高台上往下跳。 刘麦站在台上哈哈大笑:“年轻人果然好精力,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气血,能在我这无头奴攻势下撑多久!” 王七麟不屑一笑,他将背在身上的妖刀抽了出来,准备近身以妖刀阻敌、远程御剑斩杀刘麦。 这时候天地之间猛然下起大雨。 月亮依然高悬半空,天空中没有一点阴云,可是却有大雨哗啦哗啦的流淌下来。 雨水降落,刘麦惊恐大叫:“不!” 无头尸首像是雪人一般,雨水落在它们身上,它们便逐渐融化。 见此王七麟便明白了,这大雨肯定是谢蛤蟆的神通,外面的人正在想办法救他脱离此地。 但他嗅了嗅,觉得这雨水不大对劲。 有点温热。 有点腥臊? 他心里有不好的猜测,赶紧收回听雷神剑挥舞妖刀施展《太阴断魂刀》。 快刀之下,风吹不过、水泼不进,刀光闪过,宛若一轮圆月在他手中冉冉升起…… 然后他身上就湿透了…… 融化的不光是无头尸首,还有祭台和天地,最终月亮模糊,王七麟眼前光芒一闪,他看到了屋子里洋洋洒洒一群人。 他重新回到卧室坐在了床上。 见此八喵和九六立马冲到他身上来,屋子里的人纷纷松了口气:“太好了,七爷你没事!” “七爷活着回来了。” “都给喷僧感谢佛祖保佑,刚才喷僧向佛祖许愿了,只要七爷安然无恙的回来,喷僧愿意提前去侍奉他老人家!” “然后就吓得佛祖赶紧将七爷给弄出来了?” “阿弥陀佛,滚!”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都别吵吵了,七爷你知道先前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大忽然说道:“先别说话,你们看,咱们这像不像在闹洞房?七爷就是新娘子……” “闹你个头啊。”王七麟忍不住跳起来给他一拳,“它娘的,刚才我被困在这床中空间里了,然后里头下起了雨水,说!这雨水是什么玩意儿?” 一行人对于他的愤怒感到莫名其妙,他们正要说话,王七麟信不过他们,看向巫巫说道:“巫巫你最善良最纯洁,你从来不说谎话,来,你告诉我,这雨水是什么玩意儿?” 他捏好了剑诀,随时准备放听雷出来劈人。 巫巫嘻嘻笑道:“原来在七爷心里,我是这样的女孩子吗?我当然不会对你说谎话,这雨水就是符水呀,道爷找戚员外要了一壶水,然后往里加入了几张符,他将水泼到了床上,你便出现了。” 王七麟狐疑:“这水怎么是温热的?” “徐爷怕冻着你,特意让厨房烧了温水来调符水。” “靠,对我这么好?”王七麟警惕的看向徐大,“怎么还有腥臊味?” “为了破邪,里面掺和了黑狗血和鸡冠血,本来徐爷还想找点骑马布往里泡一泡,说是辟邪功效更强大,可惜没有找到。” 王七麟怒视徐大:“靠,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怀好意。” 徐大气急败坏的骂道:“你真是老母鸡飞到树杈上,不是什么好鸟!大爷是为了救你想下猛药!” 谢蛤蟆抚须道:“不错,七爷你误会徐爷了。先前我们听见你的剑声赶紧冲进来,然后就发现你不见了,还以为你让耗子精给抬走了!” “当时把徐爷吓坏了,徐爷说他这辈子要斩尽天下耗子给你报仇雪恨。”平时不怎么说话的舒宇忍不住说道。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但随后老道士发现这床有异……” “阿弥陀佛,道爷你行了吧,别给自己脸上贴金,是咱们都注意到这床忽然之间摇晃起来,这才发现这张床有古怪。”沉一打断他的话不屑的笑道。 谢蛤蟆怒道:“那最后还不是我将七爷给救出来的?” 沉一亮出伏魔杖不甘示弱的说道:“阿弥陀佛,没有你喷僧也能救出来他来,喷僧一杖上去还敲不烂这么张破床?” 谢蛤蟆冷笑道:“无量天尊,你敲碎这床七爷倒是能出现,但怕是出现一具尸体。” 沉一道:“出现一具尸体也好,起码可以给他风光大葬,这总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好吧?” 王七麟摆摆手道:“停停停,都给我闭嘴,别它娘吵了!我这一出来你们就吵架,还能不能好了?” 他将自己的经历诉说出来,当然有所隐瞒,关于床中小人出来娶戚小弩做赘婿的真相他没有说出来。 听后谢蛤蟆若有所思,说道:“之前老道士一直疑惑,若是老鼠精作祟,怎么会是将人变成人干,现在才知道怎么回事,原来是这妖床在吸取人的气血来修炼。” “它要你留下你配种?那它需要的不是气血!它是想要封正!” 王七麟诧异问道:“封正?什么意思?” 谢蛤蟆沉声道:“异族向天道寻求认可,成就一场机缘与造化。常见的是精怪化人,找人询问‘你看我是否像人’。这张床成妖了,它想要封正比寻常妖物更困难!” “它要在自己的妖境内诞生真正的生灵,而不是它幻化出来的东西,但是它的修为远远不够,所以它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选择有才气或者气血旺盛的人与自己幻化出来的东西一起制造出下一代!这样的二代是接近于真正的生灵,就此完成封正,让它成就大道!” 王七麟说道:“这张床要修炼成妖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它的来路一定有问题,它是哪里来的?” 武景湛将戚南文找来,问道:“这张床你家从哪里得来的?” 戚南文说道:“本县有一户人家前些日子搬家,将家里家具做了处理,犬子与这户人家的公子相识,他曾经多次见过这张床,并颇为喜欢。于是当这户人家搬迁时候,他家公子便将这张床送给了犬子,聊作念想。” 王七麟拍了拍床头露出一丝笑容。 他说道:“两位公子关系不错吧?” 戚南文不明白他笑什么,便说道:“回禀王大人,犬子与曾公子有同窗之谊,二人意气相投,确实关系很好。” 王七麟笑着点头表示明白,同床之谊嘛,肯定关系很好啦。 当然对于学子来说这不算什么,文士风流,这种事百多年后流传下来说不准还是一段美谈呢。 他为人不八卦,所以没有继续追问两人在一起的事,转而问道:“这户人家为什么搬迁?” 戚南文还不知道他的遭遇,于是听到这问题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王七麟怎么会突然关心起陌生人。 武景湛觉得这事没必要瞒着戚南文,便坦诚的将赘婿的因果说了出来。 戚南文听后大惊:“是这张床有问题?不应该呀,犬子第一次向我提起这张床的时候至少是两年前,曾家公子睡这张床已经睡了至少两年,他们曾家可没有发生什么怪事,为何到了我家就开始发生怪事?” 王七麟说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家没有发生怪事?如果没有怪事发生,他们在这里住的好好的,为何要搬走?” 戚南文想了想,犹豫的凑到王七麟跟前小声道:“确实如此,根据学生打听,曾家之所以搬迁,就是曾公子被鬼给缠上了!” 王七麟问道:“曾家搬去哪里了?” 戚南文说道:“曾家还没有彻底搬走,他们家也是本地大户人家,搬迁之事哪有那般简单?” “不过此时天色已晚,上门去未必合适,不如大人们先在寒舍暂住,待明日天亮吃过早饭,学生亲自送你们去曾家宅子?” 天色确实不早了,王七麟还穿着一身大红嫁衣,大红嫁衣还湿漉漉,这样他得洗澡,洗完澡换上衣服估计就快天亮了,所以便采纳了戚南文的建议。 戚南文感激他们救下儿子,将一行人全给安置在上房中,并叫醒厨工开始准备早餐,他亲自监工,说是要让听天监的大人们在这里吃一顿好饭。 王七麟洗了澡准备上床,推开房门一看,床头鬓乱钗横,一个美丽娟秀的姑娘在对他羞怯的笑。 他懵了,赶紧关门说道:“对不住,姑娘,我走错门了!” 这时候被褥张开钻出来个猫头,八喵在贼兮兮的给他使眼色。 九六的脑袋接着也冒了出来,它看看王七麟又钻回被窝里,跟个地老鼠一样在里面钻了一圈后从床尾冒头看他。 王七麟惊愕:“这是?” 姑娘害羞的说道:“奴家奉老爷之命,来给大人侍寝。” 王七麟肃然道:“请姑娘速速穿上衣服,本官生来最是痛恨欺压弱***良为娼这种事,你且放心,回去好好歇息,绝不会有人敢因此找你麻烦。” 姑娘悄悄的瞥了他的身段一眼,小声道:“没有人逼奴家,奴家自愿的。” 王七麟道:“我不自愿!” 姑娘哀怨的离开,王七麟微笑着送她出门,然后赶紧脱衣服钻进被窝里。 这时候被窝还是暖和的。 八喵钻出来蹲在他胸膛上站起来,前爪往前推做踩奶姿势,眯眼舔嘴巴,一脸贱样。 王七麟抓起它塞到了脚下,老老实实给我暖脚吧! 大户人家的生活条件就是好,早餐丰盛,洋洋洒洒一百多样食物,把王七麟给看呆了。 这才是大户人家该有的样子! 吃过早餐一行人去往曾府。 曾家的管事人叫曾友贤,他们家在俞瑞县的家产比不上戚家,但曾家是俞瑞县老牌家族,在这县里生活多年历经三朝,诗书传家,所以宅子建的也很大很气派,家族中人员比戚家还要多。 两户人家隔着有些远,一行人步行前往。 走在路上王七麟将事情分析了一下,目前来看戚家高人变成人干是妖床所为,驿所灭门案与妖床应当没有关系,这妖床没有腿,它跑不到俞马县去。 但是,这张妖床是什么来路呢? 谢蛤蟆看看左右低声道:“七爷,我昨夜研究过了,这是一张龙床!” “龙床?”王七麟惊呆了。 谢蛤蟆悄悄的点头:“老道士看过上面雕刻的图案,有百姓耕种丰收图、有猎户狩猎、渔民捕捞图,也有国家祭祀和大军出征图,上至朝廷下至黎民,从战争到民生,都有所涉猎,简单来说这是一幅苍生社稷图!” 王七麟低声道:“龙床怎么会出现在民间,而且还出现在个县城里头?” 谢蛤蟆道:“这不是帝都皇宫中皇帝的龙床,是皇帝巡狩疆土时候所住离宫之中的龙床,所以难怪床里的小人自称姓刘,这张床应当是太祖皇帝睡过的,床上占有太祖皇帝的龙气,不知道它通过什么机缘给修炼成精了。” 王七麟点点头,相关答案应当能在曾府找到。 309.非同一般的鬼迷心窍(求订阅) 大雪终止了曾府的搬迁工作,不过门口零散堆积的一些旧家具还是能看出一些迹象。 戚南文上前敲门,门房小心拉开大门往外看,一下子看到一群人出现在自家门口吓一跳:“咦,戚员外,您怎么来了?这些、啊,这些都是听天监的官老爷?” 王七麟等人全是一身玄黑锦袍,腰上袖口上各有绣纹,稍微有点见识的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戚南文说道:“无需多问,你家老爷、夫人在家吗?” “在家。”门房回应。 戚南文推开门道:“快带我们去见你家老爷。” 门房请他们进门,随即去找了管家,由管家带他们去了客厅。 客厅还没有搬迁,墙上挂着字画、桌子上摆有果盘,王七麟、武景湛落座,其他人站在各处,面无表情好像控制住了房间的各个出入口。 看起来倒也是威风凛凛。 曾家老爷曾友贤很快出来,他进门后抱拳说道:“恕罪恕罪、诸位大人恕罪,戚员外恕罪,在下不知道有贵客上门,刚才穿着便服不便迎接诸位,所以来迟了,还请诸位海涵。” 戚南文道:“朋多兄客气了,武大人和王大人都不是苛责求礼的人,他们来找你是有些事要询问一番,所以你也快快落座。” 武景湛冲王七麟点点头,示意他来主导话局。 王七麟说道:“曾老爷,戚员外的三公子戚小弩曾经从你家得到一面大床,敢问那床是什么来路?” 曾友贤诧异的说道:“那是犬子有一次逛夜市的时候碰见的,据说是有人用马车拖来那张大床出售,犬子看它做工精细、结实耐用,便花了两枚金铢买了下来。敢问王大人,那张床有什么问题吗?” 王七麟摇头不语,心里也有点诧异。 两枚金铢一张床,这床可是够贵的,曾家真是有钱。 看曾友贤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这张床的来路,王七麟很失望,看来线索到了这里又要断掉了。 曾友贤看他摇头便体贴的问道:“王大人,在下属实不了解这张床的来路,它是犬子一手操办的。所以若您想知道更多消息,怕是得询问在下犬子,恰好犬子此时被在下锁在房中,大人如有需要,在下将他唤来如何?” 王七麟大喜,道:“令郎不是已经被送走了吗?” 曾友贤脸上露出黯然之色,他悲怆的说道:“王大人明鉴,犬子被鬼给迷了心窍。或许戚员外与您等说过在下搬家原因,正是为了避过这鬼。” “可是没用呐,前几日大雪停下,犬子便偷偷赶了回来!唉,在下只能将他锁在卧房中加以禁足,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戚南文也有儿子,以己度人,看到曾友贤难过的样子他心里不好受,说道:“正好听天监的大人们来了,实不相瞒,朋多兄,我家三郎前些日子也被鬼给缠上了,但王大人到来后一夜就将鬼给解决了。” 听到这话,曾友贤急忙对王七麟跪下:“请王大人救犬子命!” 王七麟扶起他道:“将曾公子请上来,让本官看看是什么鬼如此大胆,敢缠住一位才华横溢且有功名在身的国之栋梁!” 曾友贤大喜,叫道:“多谢王大人!” 他快速转身冲管家威严的说道:“六福,还不去把那不成器的小子叫出来给王大人瞧瞧。” 管家六福正要转身离去,曾友贤琢磨了一下说道:“算了,咱们一起去找他,我怕你看不住他又让他给跑了。” 听到这话武景湛诧异道:“这是什么鬼?看来将曾家公子迷的很厉害呀。” 徐大眯起眼睛做目光森然的姿态,道:“大爷今天要好好看看这鬼长什么样子,能把一个富家郎君吸引成这样,嘿嘿,看来它变幻出来的样子非同凡响!” 王七麟问道:“咋了,你看了它的样子后又能怎么样?” 徐大道:“大爷可以将它抓住囚禁起来啊。” 王七麟笑道:“但你将它囚禁在哪里?你手中的死玉扳指都已经满员了。” 徐大愉快的说道:“不要紧,我把山公幽浮给弄走,这不就可以空出来一个死玉扳指了?” 奴仆恭谨的送上来热茶,他们喝着茶等待着,等了一会也没有等到曾友贤带着儿子回来。 他们正纳闷,外面响起一声嚎叫:“快来人呐,公子跑了!老爷被气得晕过去了!快来人呐,来人抓公子呐!” 王七麟一拍桌子御气于足下,就像一阵风似的吹出门外,沉一不甘人后,甩开两条大长腿飞奔追上。 他们循着管家声音找过去,看到管家搂着曾友贤一脸无助的坐在地上。 双方打了个照面,管家往东指向:“诸位大人那个方向,少爷一定是走东边小门要逃出去!他还带了行礼,他是要去私奔呀!” 王七麟喝道:“我往东追你们问管家其他门的方向,立马堵门,许进不许出!” 他跟鬼打交道打出经验来了,深谙兵不厌诈的道理,于是他不管曾家少爷逃往那个方向,先把整个宅子给封起来,到时候瓮中捉鳖即可。 果然,最终是徐大从后门拎回来一个青年:“在门口堵住他的,这小子找了个老仆人搀扶着想跑呢。” 曾家少爷有点脑子,他往东逃跑后转向逃往北边的后门,想玩个指东打西,可惜遇到了王七麟这个老司机。 曾公子的母亲曾黄氏哭哭啼啼赶来,看到自家儿子背着箱笼、拎着包袱的样子,她一下子崩溃了,搂着儿子便嚎啕大哭: “允儿呀允儿,你不要娘了吗?你为了那个妖精连娘都不要了?爹娘哪里拿你不好?你鬼迷心窍了,你被那妖精用手段给迷住了,你怎么能这样!” 看到母亲流泪曾公子也流泪,他哭道:“娘啊,孩儿不孝,屡屡惹您与爹生气,您不如就当没有养过孩儿,放孩儿离开吧,孩儿已经向娘子许过诺言了,此生非她不娶,若不能娶则带她远走高飞!” 王七麟打量曾公子样子,他形容憔悴、精神萎靡,面色枯黄,瘦弱无力,看起来确实像是被女鬼女妖缠住吸多了精气血的样子。 但是他仔细琢磨了一下,道:“没有发现鬼的阴气呀,曾公子不是被鬼给缠住了吧?” 曾黄氏哭道:“大人为奴家做主!我家小郎不是被鬼缠住了,是被个妖怪缠住了,那妖怪用手段迷了我家小郎的心窍……” “娘,压根不是这样,她不是妖怪,她是人,娘子是人!”曾公子吼道。 曾黄氏捂着脸痛哭。 管家无奈的说道:“少爷,她是妖怪,否则怎么会把你迷成这样?唉!” 曾公子怒道:“六福闭嘴,我爹娘辱骂我娘子也就罢了,你也配吗?” 王七麟冲曾公子厉声道:“你先别嚷嚷,把事情前因后果说出来让本官听听。” 曾公子脾气很倔强,他昂然道:“大人,绮丽娘子并非是鬼更不是妖魔,她是个人,是我家里人不喜欢她才这么称呼她罢了,还请大人为学生做主!” 王七麟道:“你把前因后果说出来,若是你那娘子是人不是妖魔鬼怪,本官自然为你做主。” 曾公子听到这话狐疑问道:“真的?” 武景湛淡淡的说道:“本官府尉武景湛,愿与王大人一起承诺,若是迷住你的是人不是鬼,一定力劝你父母接受姑娘,无论她是丑是美、无论她家里是富贵还是贫困。” 曾公子大喜,说道:“是这样的,今年初雪,学生与几位好友相约赏雪。可是出城进山后,谁都没有想到又有一场大雪紧随其后!” “学生等被困在山中多日,饥寒交迫,眼看要死在大雪封闭的山里。” “然后机缘巧合,就在大雪停歇后我们遇到了绮丽娘子。娘子家贫,每次雪后都会进山去下绳套捉野鸡野兔,这次便是雪后来下套的。” “她进山后在雪屋里发现了我们几个人,娘子心地善良,赶紧出去找枯枝烧火煮雪水给我们饮用,又烧了一锅兔肉汤来救了我们的命!” “大人你们说,绮丽娘子多善良的一个人,她对我还有救命之恩,为何就因为她家里贫苦便要被人如此侮辱?若是你们的心上人因此而被人辱骂瞧不起,你们能忍得住吗?” 沉一摸了摸头上的发茬说道:“阿弥陀佛,别人不知道,反正谁敢辱骂喷僧的女人,喷僧一定要送他见佛祖!” 曾公子眼前一亮,冲他拱手道:“高僧是真性情矣!” 沉一双手合十、面色肃穆:“阿弥陀佛!” 还真像那么回事。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低声道:“是什么雪中诞生的妖怪吗?” 谢蛤蟆说道:“雪中能迷住人的就是雪魅子了,但是……” 曾公子听到他们的话,他怒道:“我家娘子不是什么雪妖雪魅子,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王七麟知道这时候与他争辩没意义,便下压手掌道:“对对对,她是个普通人,那你方便引她给我们认识一下吗?” 曾公子对徐大说道:“这位大人已经见过了。” 徐大愣住了:“我、我见过了?” 随即他反应过来:“我见过个屁,你少血口喷人,大爷不是好色的人,来了这县城还没有见过一个姑娘呢。” 戚南文诧异:“我昨夜送去您房间的姑娘,您没……” 徐大赶紧搂住他肩膀往外拖:“戚员外,关于你家那张妖床我还有点事想了解一下,别,你不用开口,你用眼神给我回答。” 戚南文:吾草! 曾公子说道:“我家娘子今日就在门外接应我,诸位大人要见她也简单,我去将她带进来,行吗?” 王七麟道:“你直接带我们去见她吧。” 一行人走向后门,到了门口曾黄氏抢先一步拉开门打眼一看,顿时哭着跪在地上:“我求求你别缠着我家小郎了,婶子,你放过他吧,他还是个孩子!他还是个孩子呀!” 门口站着个穿粗布衣裳的老妪。 王七麟茫然看向谢蛤蟆,却发现谢蛤蟆比他还要茫然。 好奇跟来的徐大反应过来,他指着老妪试探的问道:“那个绮丽娘子,不会就是她吧?” 大冷的天,门外除了老妪再没有别人。 王七麟挠挠头,无言以对。 徐大喃喃道:“这曾家少爷倒是没说谎,我还真见过她了,刚才就是她搀扶着曾家少爷要出门。” 素来以冷静沉着著称的武景湛嘴角连续抽搐几下,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谢蛤蟆沉声说道:“莫慌,老道士走南闯北、博古通今,什么情景没见过?” 曾家公子上去拥抱住了老妪,他最终颓然叹气:“这情景还真没见过,七爷,我跟着你也算是开眼界了。” 王七麟不耐道:“道爷你最近老翻车啊,我给你想了个道号,你就叫翻车道人吧。” 曾黄氏想去拉走儿子,但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美妇人,怎么能拉扯得过一个青年人? 于是她只好找王七麟一行人求救,哭道:“大人,救命啊,你们救救我儿子。他一定是被鬼迷了心窍,要不然就是这个老妖精迷惑他!大人,你们救救他!” 曾家公子叫道:“听天监的大人、武大人,绮丽娘子不是妖精更不是鬼,你们能看出这一点来对不对?你们一定能认出来!”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无奈:“看我作甚?无量天尊,她就是个普通老妇人呀。” 武景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看左右看看前后,抓耳挠腮,一脸为难。 曾家公子盯住了他,叫道:“武大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刚才可是向我承诺过,说若是绮丽娘子不是妖精是个人,无论她是丑是美、是穷是富、是老是少你都会给我做主!” 武景湛抓瞎了,他对王七麟低声道:“七爷、七爷,你说句话呀,你赶紧说句话!” 王七麟伸手道:“听我说,这种情况我知道,就是有许多人他喜欢熟女你们知道吧?喜欢妇人,这样有韵味……” “比如曹操。”徐小大补充道。 王七麟使劲点头:“对,比如曹操,还有吗?” “比如七爷。”徐大补充道。 王七麟继续点头:“对,比如、比如徐大你屁股炸了!什么时候了你还瞎捣乱!没点眼力劲吗?” 徐大很委屈:“七爷,是你与我说你喜欢熟女的,记得吗?当初你跟我说你喜欢绥绥,我说绥绥年纪比你大……” “我没说过。”王七麟断然否定,“总之这事我大约知道怎么回事了。” “就是这个曾家公子吧,他喜欢老妇人,恰好他们当时被困山里差点死了,结果被人给救了,这有了救命之恩,心里对恩人就更依赖了,这个叫恋老癖!” 武景湛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回事啊,七爷果然见多识广懂的多,这样,此事交给七爷处理,我先去本地衙门处理点公务,再见。” 他连屁股都不拍,赶忙走了。 后面王七麟喊他,他改成一溜小跑。 王七麟看向曾家公子,曾家公子和老妪一起给他下跪了。 这事怎么办?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曾家人为何说曾家公子被鬼缠住了或者被妖精缠住了,现在没人能理解年轻公子哥爱上老妇人这种事,他们觉得这是反常的、诡异的,只能往鬼神身上扯。 其实听天监这边许多人也往鬼神方面想了,纷纷出主意给曾家公子驱邪。 王七麟摇头道:“别乱说话了,曾家公子没有被鬼邪迷了心窍。” 谢蛤蟆点头,这点他还是能看出来的。 “那他为什么喜欢个老娘们?”徐大问道,“这水嫩嫩的大姑娘、软绵绵的小媳妇她不是更好吗?” 王七麟说道:“这种事很正常,有人喜欢男人。” 沉一点点头道:“我就喜欢二喷子。” 徐大吓的呆若木鸡。 徐小大悠悠道:“哥,你小心点,注意你后眼的健康,被男人喜欢容易目呲欲裂。” 王七麟头疼的说道:“这时候大家伙就别乱开玩笑了,这样,曾家公子你过来,我问你件事。” 曾家公子是聪明人,说道:“你为我主持公道,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七麟沉默了。 这个公道不好主持。 文士风流,这点没错。 如果曾家公子喜欢男人,王七麟可以想办法开解曾家夫妇,可他偏偏喜欢一个比他娘年纪还要大好几圈的老妇人,这种事怎么开解? 难道他冲曾黄氏说,你就接受这份姻缘吧,日后你叫她婶子、她叫你婆婆? 曾黄氏怕是会当场气死在他面前! 但他也不能不管这事,不说别的,曾公子喜欢一个老妪违法了吗?没有。坏了道德吗?没有。 反而曾家夫妇和世俗人无法理解这一点,想要逼得两人分开,这样有可能会逼死人家小少爷。 曾家少爷性子很烈! 他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青年因为自己控制不了的择偶观而被逼死吗? 不能! 可是这事该怎么管? 手足无措,王七麟一时之间就是这么个感觉。 还好他终究有个机灵的脑瓜,灵机一动说道:“曾公子,你必须老实回答本官的话,本官或许有办法劝说令高堂成全你们。” 这点算是曾公子的七寸了,他立马高兴的说道:“好,大人我信你,你问吧。” 王七麟问道:“曾公子,你以前午夜时候在房间里见过妖怪,对吗?” “那妖怪给你送过美女也送过俊男,但你毫无兴趣,次数多了那妖怪便自觉没趣再不找你了,是吗?” 曾家公子皱眉想了想,道:“没有,我只是在梦里经历过类似的事,有个老人给我介绍过他的漂亮女儿和英俊儿子,然后被我坚定的推辞掉了。” “你遇到的事是在现实中发生的,并不是你梦中所见。另外,那个老人叫刘麦,是吗?” “对,大人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王七麟怎么知道的?自然是推测出来的! 龙床是曾家公子送给戚小弩的,结果戚小弩得到床没有几天就被妖床雕刻社稷图中的俏娘炮给弄的五迷三道、腰酸肾虚了。 从这点来看妖床应该不是到了戚小弩手里才成精的,它是以前成精,并且也曾经冲曾家公子下手。 但妖床害人的手段就是将之带入自己的妖域中,用美女俊男榨干人的精气血。 可它却未能害的了曾家公子,为什么? 因为曾家公子不喜欢俊男也不喜欢美女! 他喜欢的是老太太! 任妖床鬼精明也没有想到这点! 所以它吸引不了曾公子沉浸在它的妖域中,对曾公子无可奈何! 想明白此事后,王七麟对曾黄氏说道:“夫人你先别哭了,曾公子的事我弄明白了,曾公子变成今天这样,是因为你们曾家祖先保佑的缘故!” 曾家家主曾友贤醒来后在家仆搀扶下赶到后门来,他到来后正好听到这话,然后两眼一翻‘嗷呜’一声又抽了过去。 310.三杀才(起点正版) 徐大赶紧去给曾友贤掐人中。 下手有点狠,掐破皮了。 不过好歹把人给掐醒了。 王七麟给夫妻两人先介绍了妖床的存在,曾友贤夫妻倒是知道戚家闹鬼的事,毕竟戚南文大张旗鼓的请过高人去对付鬼。 得知戚家闹鬼是因为自己送出的床,曾家公子大为懊恼,戚南文说的不错,曾家公子和戚家公子关系很近,他为自己险些害了至交好友而沮丧。 王七麟说道:“起初这张床成精怪后想要害的是你家公子,你家祖先显灵了,但他斗不过这妖床,于是采取了一个曲线救人的法子,那便是改了这个后代对男女之情的看法,让他不喜欢年轻男女!” 夫妻两人懵了。 王七麟说道:“我并不是在骗你们,若你们不信的话可以去戚家打听,也可以去与你家公子核查,然后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话了。” 曾友贤茫然的说道:“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王七麟安慰他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否则令公子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要是你们夫妻偶尔的怀念儿子再去他床上睡一觉,估计你们家祖坟就要挤不开了!”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施主,老道士倒是有法子能改回令公子的情欲观念,可如此一来他命中有那么一劫,你们怕是要很快失去儿子啊。” 戚南文则劝说道:“朋多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这儿子好歹还是依然喜欢女人,这总要比喜欢男人强吧?” 王七麟点头并偷偷的瞥他,难道他已经知道戚小弩的性取向了? 然后他发现戚南文单纯是在安慰曾友贤。 “喜欢年老的女人没什么,曹孟德也喜欢嘛,”谢蛤蟆继续说道,“这个绮丽娘子年纪已大估计没几年活头了,她毕竟是你儿子的救命恩人,还救了他两次,你就当他们两人在一起生活几年是她救令公子两次性命的条件,这没什么。” “再说,等到绮丽娘子死后,你给令公子多介绍点老女人,年纪从六七十岁开始慢慢往下降,这样逐渐的就能引导他的观念回归正常,对不对?” 曾友贤夫妇唉声叹气,但好歹保住了儿子小命,他们没法再说什么。 最终想了一阵,曾友贤垂头丧气的说道:“儿子你过来,过些日子你回乡下祖宅去吧,唉,你不要留在城里了。乡下人少是非少,没那么多人乱嚼舌头,你们的日子也能过的舒心一些。” 曾家公子顿时热泪盈眶,跪在地上给他叩头:“孩儿多谢爹爹成全,学生也多谢王大人成全,您真是一位高风峻节、为民做主的好官,学生今生能遇上大人,实在幸运!” 王七麟温和的说道:“公子快快请起,本官还有事要问你。” 曾家公子端正表情道:“大人请问,学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推辞,九天不饶!” 王七麟道:“没这么严重,我只是想问你,你那床是在夜市上与谁买的?卖给你床的人还有印象吗?” 曾家公子说道:“只记得他是一名色目人,眼窝深陷、鼻子挺立,胡须是黄褐色,他说这床是他家主人所有,如今他家主人落难需要钱财去解救,他只能将这张床拿出来卖掉。” “当时我感叹他的忠诚,便没有讨价还价给了他金铢,没想到这张床有问题!” “其实现在仔细回想,我确实是在买到床后不多久的日子便遇到了那个刘麦,他夜夜进入我梦境中,给我介绍美女俊男,但我对美女俊男们毫无兴趣,最终他纠缠我一些日子后离开了。” 曾友贤怒道:“让我知道这个色目人和他主人的身份,我即使散尽家财,也要找人弄死他们!” 沉一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你家财有多少?” 曾友贤、戚南文等人惊愕的看向沉一,宛如看一个智障。 沉一对这种目光见怪不怪,又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看自己,习惯了。 王七麟将他拖走。 这次来俞瑞县没有得到与驿所灭门惨案相关的线索,不过收获不错,不仅救下了两个好青年,还得到了一张龙床。 俞瑞县大印程谋得知他带队到来,紧急赶来拜会他,但王七麟没时间跟他瞎扯,便把护送龙床回府城的任务交给他,自己则带队回到俞马县,继续调查驿所灭门惨案。 他回到驿所刚下马,门内猛的冒出一个脑袋来。 黄君子。 黄君子露出头对他猛使眼色,他伸手指了指王七麟接着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子,又指了指大地最后指了指天空。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你让我弄死你,然后在地上焚烧掉,再把骨灰洒向天空?” 沉一笑道:“阿弥陀佛,七爷你误会他意思了,他是告诉你,你要小心点,这驿所里来了上头的人!” 黄君子高兴的点头,对沉一说道:“高僧果然是悟性非凡,竟然能明白我的暗语,厉害厉害。” 今天接连被两人称之为高僧,沉一心花怒放,双手合十猛念佛经,看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王七麟很诧异,他对徐大低声说道:“这黄君子果然是脑袋瓜子有问题,否则他怎么会跟沉一有那么多的共同语言?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对。”徐大点头。 徐小大说道:“七爷,你跟我哥好像有许多共同语言?” 王七麟沉默下来。 真他妈的了! 赵霖踏雪赶到了驿所,但他站在驿所院子里头,恭谨的陪伴着身边一位昂扬壮汉。 壮汉拉了两张太师椅对在一起躺在上头,他双手枕在脑后倚靠着椅背,姿势有些别扭,王七麟光看都替他的颈椎感到难受。 他与壮汉是第一次见面,但猜到了壮汉身份,走上去拱手行礼道:“卑职王七麟见过钟大人、赵大人。” 能让赵霖如此恭谨的人肯定是听天监高官,而并郡之内他没见过的听天监高层只有一个金将钟无期。 钟无期来历神秘,他修为高超、脾气暴躁,徐大曾经打听过,说他实力犹在玉帅李长歌之上。 只不过这钟无期脾气太暴得罪的人太多,所以升到金将后就没有再升。 听天监内部有传言,说这位金将大人曾经斩杀过一位皇族宗亲,要不是圣上力保他就要被抓走治罪了。后来虽然圣上为他开罪,可皇族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蛆,让他备受打压。 钟无期似乎并不奇怪自己被他认出来,他没有应声也没有呵斥,就是眯着眼睛晒太阳。 见此八喵大怒,嗖的一下子窜出来站起在地拉开拳架喵喵叫了起来:不给我爹面子?欠挠了! 九六拦住它往后拖:大哥息怒,这个咱们真打不过。 钟无期斜睨两个小东西一眼,又仰起头继续晒他的太阳了。 王七麟保持行礼姿势不动,认罪姿态端端正正。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钟无期才慢慢坐了起来。 他懒洋洋的倚在太师椅上说道:“王铁尉,你知不知道今年咱们并郡治下七府四十九个县级驿所有几个被人灭了满门?” 王七麟心里抽了抽,满心郁闷。 钟无期又说道:“我知道你小子心里不服气,你看你刚来平阳府任职,还没有摸清辖内大印和小印们的身份,结果就有一个驿所让人灭了满门,这与你无关是么?” 沉一听到这话猛拍大腿:“阿弥陀佛,这话说的对,咱七爷自从来了平阳府就在忙着抓刘博,他没有时间管辖辖下的驿所啊,所以这驿所让人灭了满门与七爷有什么关系?” 钟无期抹了把嘴巴说道:“娘的,我早就听说明镜台的无风主持找了个脑袋有毛病的弟子,一直以来我还以为是江湖传言有误或者是有人故意编排无风主持,原来这它娘是真的!” 沉一笑道:“对啊,阿弥陀佛,这当然是真的了。” 钟无期无奈的看向他道:“你干嘛这么骄傲?” 沉一得意的说道:“今天有两个人叫我高僧了,我为什么不能骄傲?” 钟无期拍了拍额头:“我是真的傻,我干嘛跟个傻子认真的说话呢?” 沉一问道:“喷僧也是真的傻,因为我小时候被鬼吓到过,你也是被鬼吓傻的吗?” 钟无期愣住了,他回过神来再不看沉一,转头问王七麟道:“老赵说你去俞瑞县查相关案情去了,怎么样,有收获吗?” 王七麟苦笑道:“有收获,但与灭门惨案没有关系。” 钟无期摆手道:“那就是没有收获咯,唉,真不知道刘博是怎么栽在你手里的,我没看出你有什么本事。” 沉一友好的帮他开脱责任:“你别沮丧,这不是你的问题,咱脑袋傻的人有时候看事看人就是不那么明白。” 钟无期顿时坐直了身体,他想要发火,可碍于身份没好意思,只好问王七麟道:“这次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王七麟说道:“卑职推断此案与刑天祭有关,本地有个门派叫下九门,弟子想要混入这门派之中去探查刑天祭的踪迹,一定要将他们伸进平阳府的爪子给剁掉!若有可能,卑职想将他们连根拔除!” 听到这话钟无期猛的大笑起来,他用手指点着王七麟扭头冲赵霖笑道:“正如歌帅所说,这小子有点意思,愣头青啊。” 赵霖说道:“刑天祭没那么好拔除的,听天监与他们斗智斗勇几十年,只铲除了他们一些分舵,竟然没怎么抓到他们的核心人物,所以王大人你休要对他们掉以轻心,万万不能小觑他们。” 王七麟抱拳道:“请赵大人、钟大人放心,卑职绝无轻视他们的意思,但卑职相信事在人为,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钟无期点头说道:“很好,你这番话说的很好听,可是你真能抓到刑天祭的核心人员吗?算了,我不指望你抓到他们,我换一个条件,你觉得你能斩断他们伸进平阳府的爪子吗?” 王七麟昂头道:“事在人为,卑职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钟无期向他鼓掌,笑道:“很好,那我在这里预祝你旗开得胜了。刑天祭这群狗草的玩意儿丧心病狂,你若是真能抓到侦破他们进入平阳府的动向、抓到他们进来的人,我可以向你承诺,到时候一定给你请功!” “不过我在这里也提醒你一句,灭门案与刑天祭未必有关,若是刑天祭动的手,留下的尸首不应当这么完整。” 王七麟早就知道这点了,但他必须得调查刑天祭,原因是他要找到失踪的大印赵荣生,这是驿所灭门案的最大线索。 根据黄君子的遭遇能判断出,赵荣生与刑天祭有斩不断的关系,所以只要他通过刑天祭找到赵荣生,那就能掌握驿所灭门案的线索。 不过钟无期既然来了驿所自然查看过尸首,于是他趁机问道:“请问钟大人看过本案后,可有什么发现?” 钟无期缓缓点头,面色凝重:“作案的是个高手,他在驿所中杀害这么多人还将他们转移到了一起,可最终却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这点很难,我自认做不到,所以这次你要面对的敌人很可怕。” 沉一恶声恶气的说道:“再可怕他能三头六臂?还不是两边肩膀扛一个脑袋?喷僧一伏魔杖夯上去能把铁头砸扁,何况个人头?” 钟无期笑道:“自从我进门,这是我听到你说的第一句人话。” 这次的驿所灭门案实在邪门,压根没有什么线索,后面太霸也赶来了,放出一堆冥鸦探查一番又摇头,说自己也没有发现。 这把钟无期气得不行,他们只能等李长歌再来了。 大佬们到来解放了王七麟,他可以将灭门案现场交给钟无期等人,自己专心致志去攻略下九门。 自古以来交通不便、通讯业简陋,这样有个好处,那便是人与人之间容易隐匿身份。 王七麟虽然在听天监内声名鹊起,可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并不多,所以他要亲自去打入下九门没什么问题。 照例是铁三角出马,谢蛤蟆给他们三人做了简单的易容,他给徐大剃了光头在头上点了九个戒疤装和尚,将王七麟打扮成英俊道士姿态,自己则穿上一袭长衫扮作腐儒。 打扮之后他介绍道:“江湖上有个恶人组合叫三杀才,分别是儒释道三家弟子所成,其中和尚叫砍头金刚、道士叫桃花道长、书生则叫掏心秀才,咱们三个的年纪和形象与他们恰好相差不多,可以冒充他们三人进入下九门。” 徐大摸了摸自己光头疑惑的问道:“阿弥陀佛,靠谱吗?咱们这次行动可是事关重大,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谢蛤蟆傲然道:“无量天尊,只要你们两个听我安排,绝无问题!” 徐大道:“你这掏心秀才一开口就是无量天尊,然后你跟我们说绝无问题?” 谢蛤蟆尴尬的说道:“这这不是还没有入戏吗?好,现在正式入戏,咱们去找下九门在本县的道场!” 下九门与刑天祭不一样,它不是什么神秘组织,就是一群三教九流的人混迹在一起罢了。 黄君子已经把他们摸透了,说他们分舵道场在城西头一处老宅子中。 这老宅子四周荒芜,地上看没什么,地下却已经挖开了,是他们的藏宝处和监牢,狗宝子等孩童便是被关在里面。 但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下九门的人平时却不在这道场周边活跃,而是活跃在饭馆茶楼赌场勾栏院这些地方。 王七麟听到这里便明白了,说道:“行了,那咱们直奔——” “赌场!”徐大踌躇满志的说道。 王七麟摇头道:“滚,不去赌场。” 徐大给他个心照不宣的笑容,道:“大爷早就知道你想去勾栏院了,成,没说的,咱们一起去勾栏院!” “滚,去酒馆吃饭,到时候把财露白,等他们上钩!” 俞瑞县最大的酒馆叫鸡黍饭庄,大冷的天也是生意兴隆,里面一桌一个小锅子,锅里煮着汤,食客们或者炖肉或者泡饼或者下面,吃的满头大汗、志得意满。 王七麟三人进去后直接朝着贵的点,什么贵要什么,点酒的时候徐大更是扯开嗓子喊:“把你们这里最好的酒给爷送上来!” 店小二赶紧给掌柜的使眼色,掌柜的笑着走来,说道:“三位客官,在下有礼了,你们要喝最贵的酒?嘿哟,小店最贵的酒叫青山斜,乃是上好的女儿红,一坛要二十个银铢呐!” 他又赶紧补充:“哦,我不是怀疑三位客官喝不起,在下的意思是朋友相聚无需这等酒水,小店还有高粱烧、大金麦、小金麦……” “少废话,你就是担心贫僧没钱?”徐大从袈裟里掏出一把钱铢拍在桌子上,里面金白混杂,是金铢混着银铢。 立马,有一桌上的几个青年眼睛不约而同的用眼神余光扫了过来。 王七麟知道鱼儿上钩了。 看到他们掏出这么多钱,掌柜的自然再无忧虑,赶紧挥手道:“给大爷们上好菜好酒。哦,先给大爷切一盘鸡肉冻,这个记我账上,算我给大爷们赔罪。” 酒肉上桌,三人胡吃海塞起来。 酒足饭饱,三人喝了个醉醺醺,然后摇摇晃晃往外走去。 他们出门拐入小路,对面猛的窜出来一个人狂奔,后头又拐出好几个人追逐大叫:“麻二,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初二!”“还他娘跑挺快,待会看大爷怎么日你!” 前头逃命的人看到三人疯狂大叫:“让开让开!” 这人就是冲着三人撞上来的,徐大一挺胸膛将他挡住,后面一行人趁机追上来推搡着他们追逐倒地的麻二揍了起来。 有人推了谢蛤蟆一把,谢蛤蟆伸手掐住他手腕笑眯眯的说道:“小兄弟手艺不行呀。” 几人纷纷色变,被他抓住的青年一咬牙,另一只手摸出一把刀子要割他手臂。 谢蛤蟆轻松一甩手将他手臂给反扣在身后,接着伸脚在他膝盖上踢了一记将他摁倒在地。 青年哀嚎惨叫,其他人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子,纷纷抽出刀子、袖里剑目露凶光的瞪着他们。 徐大蛮横的笑了,他从袈裟下摸出来一把月牙铲狞笑道:“嘿嘿,敢冲贫僧耍刀子,我看你们都是不想要脑袋了!” 王七麟冷淡的掠上墙头,道:“和尚砍掉他们的头,书生你别动手了,你总是挖人心,容易留下痕迹,到时候让天武门和听天监发现咱们三才来了俞马县,怕是个麻烦。” 谢蛤蟆伸手提起手中青年扔向徐大,徐大月牙铲像铡刀似的砍了上去。 毫不留情! 311.打入舵场(求订阅么么哒) 带头的青年见此大叫道:“师傅手下留情咱们自己人!” 月牙铲已经架到了青年脖子上,青年裤裆顿时冒起了热气。 徐大摁住月牙铲看向青年问道:“什么自己人?” 青年慌张的抱拳叫道:“阁下啊不,师傅可是江湖人闻之色变的佛门宗师砍头和尚?” “是砍头金刚!”地上一个青年爬起来惊恐的叫道。 带头青年更是慌张,‘咣当’一下子跪下了:“对对对,高僧您是砍头金刚,请恕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请恕小弟江湖经验浅薄,高僧您饶命,咱们是一家人!我师傅是江湖人称翘龙牙的孟先生!” 徐大怒叱道:“你说这些什么意思?” 青年说道:“我师傅孟先生与您三位是熟识呀,他老人家每次为我们讲解江湖事的时候必提您三位,说您三位天下无敌,乃是我辈楷模。” 徐大不动声色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王七麟试探的看向谢蛤蟆: 事情不妙,下九门有人认识三杀才,他们要改变计划。 谢蛤蟆微笑道:“翘龙牙孟先生?书生我怎么没有印象了?他现在在何处?” 青年脸色一悲,掩面哭泣:“我师傅有一次打了眼,竟然把手伸进了武氏一位少奶奶的怀里,然后被不讲理的武氏给活生生打死了!” 王七麟松了口气。 谢蛤蟆又问道:“下九门我知道,但我不记得与你们当中的哪位朋友相识了。” 青年们纷纷跪下磕头:“师傅饶命、饶命!” “我师傅与您三位是老相识呀,他说当年在帝都的时候您三位还请他吃过一盘茴香豆呢。” “我师傅说那是他这辈子吃过最香的茴香豆!” 谢蛤蟆一甩长袖说道:“行了,别瞎叽歪了,那劳什子翘龙牙本书生压根没有听说过,我们这交情是你们杜撰的吧?” 青年们正要嚷嚷,谢蛤蟆接着说道:“那你们自称是下九门高徒,此事是否也是杜撰?” “此事是真的!”一个莽撞青年急忙说道,“我们这点没骗您三位,我们真是下九门的!” 领头青年冲他怒目而视。 尼玛智障! 此事是真的,那岂不是说其他的事是假的? 这点没骗他们,那岂不是说其他的骗他们了? 谢蛤蟆冷哼一声说道:“算你们命大,我们三兄弟在外地惹了些事,得暂时到这俞马县来避避风头。否则就凭你们刚才的所作所为,现在已经被砍头掏心了知道吗?” 青年们纷纷点头,暗地里偷偷松了口气。 一个青年壮胆问道:“三位师傅在外地惹了什么……” “闭嘴,这是你该问的吗?”带头青年厉声呵斥道。 谢蛤蟆摆摆手道:“无妨,能在这里相遇,也算是咱们的缘分,我们来到俞马县后想找个地方藏起来,暂时还没有找到合适地方,你们下九门是这里地头蛇,对么?” “不错,我们下九门是整个平阳府的地头蛇。”青年们得意的挺起胸膛。 谢蛤蟆沉声道:“那我们三兄弟在你们分舵暂居几天,没问题吧?” 有脑筋转的慢的青年直接开口了:“当然没问题,我们下九门肯定欢迎三位大师傅啊!” 带头青年听到这话要气死了。 让他奉承三杀才没问题,可让他带三杀才回分舵他就不乐意了。 这跟引贼入室有什么区别? 三杀才江湖名声恶臭,下九门虽然也恶臭,但并不想沾染他们。 特别是他听掏心书生说三人惹了事来俞马县避难,这样自然就更不想跟三人扯上关系了。 谁知道他们三个犯了什么事? 可是他现在没法拒绝,一是手下人已经答应了,二是一行人先前冲他们出手来着,理亏。 谢蛤蟆看向带头青年问道:“小兄弟,你好像很不欢迎我们三兄弟呐。” 青年急忙抱拳道:“大师傅这是什么话?我当然欢迎您三位去我们分舵,您三位乃是江湖高人,去我们分舵这叫、这叫蓬荜生辉!” 谢蛤蟆满意一笑,道:“嘴巴还挺甜,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勉强笑道:“晚辈叫王土生,江湖兄弟抬爱,叫我一声翻土龙,大师傅叫我小生即可。” 谢蛤蟆跟着笑了两声,随即端正脸色说道:“那就请翻土龙兄弟帮个忙,给我们兄弟三人找个隐秘地方落落脚,如何?” 王土生道:“小弟怎敢不从命?” 他短暂的思索了一下,道:“三位大师傅且跟我来,我恰好有个兄弟家里空荡着,三位大师傅不妨先在这里暂住几天?” 王七麟问道:“无量天尊,安全么?” 王土生笃定的说道:“绝对安全!” 这地方确实挺安全的,它在县城郊外,四周是一圈野坟,大白天就能听见不知道是狐狸还是黄鼠狼的怪叫。 房子还挺讲究,用土墙圈了个院子,不过如今院子已经塌了半边,地上积雪残留着野鸡野鼠之类的脚印,看起来这里平时倒是不冷清。 院子如此破残,房屋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屋子一共三间房,窗户用石头木头之类给封死了,只剩下一张破烂板门,拉开门房往里看,到处都是蜘蛛网,它的正堂屋里有个灶台,徐大过去一看回来就给了王土生一拳: “你娘的,拿这么个乞丐都不住的地方来糊弄贫僧?阿弥了个陀佛的,贫僧这就超度你去见佛祖!” 他说着拎起了月牙铲,吓得王土生赶忙跪地求饶。 有青年去灶台看了看,回来后苦着脸说道:“生哥,这里让三位大师傅住不合适,那灶台里的铁锅不见了,被人当做了茅坑,里面全是人中黄。” 王土生叫道:“大师傅们请手下留情,小弟不知道这屋子现在变成这么个鬼样,不过也就这里最偏僻最隐蔽,就是听天监也找不过来!” 谢蛤蟆沉声道:“这里住不了人,不如这样,翻土龙兄弟,我们住你家里怎么样?” 一听这话,王土生顿时面如土色。 王七麟阴沉着脸说道:“翻土龙兄弟,你就这么膈应我们三个?哪怕外地来个叫花子投奔你们下九门,你们也不能安排在这么个破屋子里吧?如今把我们安置在这里,是为何故?” 徐大一手抓着月牙铲一手抓着他脖子咬牙问道:“贫僧住过的道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为何你们这下九门的分舵就如此神秘高贵?怎么,我们三个去住还委屈着你们了?” “说话!贫僧兄弟们问你话呢,你为什么不说话?是瞧不起我们三个吗?” 一个叫小涛的青年颤颤巍巍的说道:“大师傅您息怒,您要问我大哥的话得先放开手,您快要掐死他了,这让他怎么说话?” 王土生被掐的眼突面红一个劲点头。 徐大松开手悻悻然的说道:“忘记这还掐着你脖子了。” 逃过一劫,王土生先赶紧大口吸气。 等到心跳平复,他哭丧着脸说道:“大师傅,着实不是小老弟不肯带你们去我家道场,而是现在不太合适,我家道场最近有诡事,如今人心惶惶,您三位去了不合适!” 王七麟转身快步出现在门外,寒风吹动他道袍呼呼飘荡,仙风道骨的姿态跃然于外。 他冷冰冰的说道:“无上太乙渡厄天尊!贫道生平最拿手的两件事,一是给世间女子救苦救难,二是超度妖魔鬼怪去见三清道祖,你们遇上什么诡事了?” 王土生心有余悸的说道:“我们下九门一个弟兄不知道什么缘故死掉了,然后下葬当天夜里他竟然又回来了!” “回来之后他变得六亲不认,先杀死了他的师傅又去杀死了他一个师兄……” “其实不是这样,”小涛在旁边说道,“大哥要不然让我来说这事吧?毕竟我见过炮仗的尸身。” 王土生道:“好,你来说。” 小涛咳嗽一声给他们说道:“三位大师傅请听我细讲,正所谓,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陆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 “啪!” 徐大上手给了小涛脑门一巴掌,“你它酿搁这儿给我们说书呢?开门见山,把事情经过给我们说清楚!” 小涛赔笑道:“大师傅息怒,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有个兄弟叫炮仗,他脾气火爆但是行骗本事厉害,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十大骗行他都门清。” “可是大约三日前,他忽然害了急病死在床头,于是我家舵主便命人将他给埋了起来。” “当天晚上怪事发生了,炮仗的师傅被人给杀害了!古怪的是他的死因,他被人胸口捅了两刀又抹了脖子,这正是炮仗的杀人手法!” “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是炮仗回来杀人,都在猜测是谁故弄玄虚想要乱我们舵场。” “转过一天来也就是前天夜里,炮仗的大师兄忽然惨叫一声,我们当时几个弟兄正在一起玩博戏,听到叫声急忙去看,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徐大又给了小涛一巴掌:“你搁这儿跟大爷们猜灯谜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小涛被打疼了,捂着脑门哭丧着脸说道:“我跑的快,冲过去打眼一看你们猜怎么着?别打别打,这是我口头禅,我这就说答案!” “我看见炮仗了!” “炮仗变成僵尸了,一张脸青的吓人!他看见我后还想上来掐我脖子,可后面其他弟兄到来,我们人多阳气重,它被冲撞后吓跑了,我这才逃得一命!” 王土生叹气说道:“唉,炮仗这兄弟死的急,他心里头估计还憋着一口气,这口气叫殃气,放不出来就容易变成僵尸!” 王七麟冷笑道:“原来是小小僵尸作祟,除去个僵尸还不是手到擒来?诸位带贫道去你们舵场,今夜它要是还敢再来,贫道一定让它灰飞烟灭!” 王土生又犹豫起来,道:“大师傅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可是这怎么好麻烦大师傅们出手?请大师傅放心,我们有办法、有能力收拾掉这个僵尸。” 王七麟不屑的说道:“你们当然能收拾掉一个小僵尸,但谁告诉你们炮仗是小僵尸?它的背后有高人!” 一听这话,青年们大吃一惊:“啊?” 王七麟耐心说道:“你们自己想想,炮仗化为僵尸之后为什么头天夜里回来杀害师傅、第二天夜里回来杀害他的大师兄?” 青年们对视一眼,纷纷迷茫的摇头。 王七麟冷哼一声道:“无量太乙渡厄天尊!它不是自己变为僵尸的,是有人将它炼化为僵尸,然后来斩杀你们舵场的人!” “须知这僵尸不比寻常妖魔鬼怪,它们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可是世间有因果、有伦理,僵尸在人世间还有人际关系,这样它们的能力便大打折扣。” “有人御使炮仗这僵尸来斩杀你们的人,从它生前最亲近的人开始斩杀,一直杀光与它活着时候相关的所有人员,这样它功力大成,到时候将会变为不化骨,那时候整个平阳府都要血流漂杵!” 青年们听的呆住了,小涛喃喃问道:“这是真的?这么邪吗?” 王七麟习惯性的阴沉着脸点头。 徐大配合的说道:“你们的名字现在已经出现在阎王爷的点名簿上了,再不赶紧带我们去除掉炮仗僵尸,接下来要死的就是你们几个!” 青年们惊恐,可是下九门规矩多且严苛,决不允许随意带外人进入舵场,否则有严惩。 所以,王土生犹豫一番还是在纠结。 见此谢蛤蟆往门口一甩手,‘嘶嘶’几声空气撕裂伤,门板上顿时多了五个手指洞。 他收回手臂说道:“这次我遇上了一个坎儿,也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个坎儿,所以我想我或许得提前找个弟子来传承这门黑虎掏心指法,你们几个里面可有愿意跟我学的?” 这下子青年们激动了,纷纷跪下点头如捣蒜: “师傅在上,弟子拜见师傅!” “师傅在上弟子在下,不是,师傅你收下弟子,弟子什么姿势都会!” “师傅别听他们瞎嚷嚷,他们不识字、狗屁不懂,弟子才是您的弟子,弟子是读书人,与您是一脉相承,都是孔夫子门下!” “都滚!这里谁是大哥?我才能拜师傅为师,你们赶紧滚蛋!” 谢蛤蟆蹙眉道:“休要吵闹,我一身绝学、万千财富,收个徒弟岂是这么草率的事?” “你们先给我起来,暂时就记你们为挂名弟子,日后我要考核你们,谁能通过考核谁就是我的开山弟子!” 青年们欣喜的起身,小涛自诩机灵,他跪在地上叫道:“师傅请知晓,弟子一片诚心,您不答应收下弟子,弟子就不起来!” 谢蛤蟆点点头道:“那你跪着吧,别起来了,我们走。” 小涛顿时懵了。 一行人走出院子,有人问道:“师傅咱们要去哪里?” 谢蛤蟆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对俞马县可不熟悉,反正我有强敌即将追来,若是不能避开他那我怕是要死在他手里,恐怕到时候没办法将我一身绝学传给你们。” 王土生咬咬牙,道:“师傅您随我来,我带您去我们舵场,这整个俞马县没有比我们舵场更安全的地方。” 谢蛤蟆大笑道:“这话说的太满了吧?你们下九门的舵场还能听天监的驿所更安全?” 王土生陪笑道:“师傅有所不知,这听天监驿所安全个屁呀,他们那里刚遭遇灭门惨案,全驿所三十二个人有三十一个让人给宰了,另外还有个外地青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一起让人给宰了。” 听到这消息王七麟心里失望。 王土生并不知道驿所灭门案的内情。 不过这也正常,灭门案应当与下九门关系不大,他们还没有这样的本事,有这样的本事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他一直猜测这事与刑天祭有关,如果案子与刑天祭相关,那他一个小小混子怎么可能知道内情? 当然王土生还是给了他一个信息:衙门里头叛徒! 现在真正了解灭门案的只有知县、仵作和听天监众人,衙役们知道的是假消息,王七麟让知县武方宅对衙役们宣称驿所中死了三十一人和一名外地青年,并严格要求他们不准外传这消息。 可是消息还是传出来了! 王土生带路往城西走,他们一行去往下九门在俞马县的舵场。 一片破败老宅。 老宅之中有人居住,全县乞丐都在这里头,另外一片空地上还停着许多板车,看来县里的车行生意也被下九门给笼络了。 谢蛤蟆简单的问了两句,王土生得意的说道:“这县城里头赚钱的生意被武氏把持着,但我们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对,城里头有不少饭馆、客栈是我们看着,还有运输生意、脚夫牙纪也在我们手里。”小涛抢着说道。 见原本属于自己的话让别人抢了,王土生抬脚给了小涛一记狠踹。 小涛讪笑后退,但在心里发狠: 等老子拜师学会那黑虎掏心指法,先给你胸口上掏五个窟窿,然后去掏你媳妇的胸! 他们走进老宅区,有几条壮汉搂着膀子横眉怒目走了出来:“翻土鳖,怎么回事?” 听到这绰号,王七麟一愣。 王土生怒道:“什么怎么回事?你们滚一边去,快去告诉舵主,我请到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三才师傅来咱舵场,让大家伙赶紧出来迎接!” 他下定主意转向三杀才阵营,有了三杀才做靠山他以后都可以谋求舵主之位。 几个汉子显然也听过三杀才的威名,他们惊愕的打量王七麟三人问道:“你们三个是?”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让你们舵主出来,我们三个是来给你家解决麻烦的。” 312.杀人的僵尸(请来起点哟) 下九门在俞马县分舵虽然知道驿所发生的事,却不知道真相。 整个分舵内外松松散散,谢蛤蟆随便找人交谈两句就打探出真相: 舵场与平时无异! 见此王七麟大为懊恼,早知道谨慎个屁,直接调集人手将整个分舵捣毁抓起来严刑拷打便是。 下九门不干人事,坑蒙拐骗偷抢的生意无所不干,收拾这些人他没有心理压力。 但很快他就为自己的谨慎而庆幸了:分舵舵主不在家! 驿所大印失踪,这位舵主又不在家,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关联? 王七麟不清楚,但他知道自己得好好调查一番了。 舵场现在管事的叫师爷,是个留着两撇老鼠胡的中年人,他得知三杀才到来便迎上来问道:“掏心书生、桃花道长、砍头金刚,什么风把您三位大师傅给吹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三人,可他并没有机会见到王七麟三人真面目,而出行之前谢蛤蟆又给三人做了易容,所以他看也是白看。 谢蛤蟆沉声道:“今年雪大,北风一直吹,我们三兄弟想找个地方避避风雪,怎么,师爷不欢迎吗?” 师爷笑道:“三才大师傅到来,我小地方自然蓬荜生辉,出门迎接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欢迎?可三位真是三才大师傅吗?” 谢蛤蟆向前一步迈出,身影如狂风吹柳絮,人直接到了师爷跟前。 师爷大惊,他下意识眨眼,人已经又退回原地。 这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花了眼。 但周围的人都在惊骇的瞪着他胸口,他下意识低头,看到胸口棉袄上多了五个洞。 雪白的棉絮露出,风一吹一丝一丝的摇晃。 师爷脸色变得跟棉絮一个颜色:“这这是什么意思?” 谢蛤蟆拱手行礼,道:“师爷您不是质疑我们身份吗?我只好向你验证一番。” 徐大不耐道:“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我说这位师爷,你们一个小门小派在县城的一个分舵,我家兄弟愿意来已经是给你们面子了,你明白否?”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我们三个若是西贝货,那你们有什么值得我们上门来坑骗的吗?” 师爷忍着气说道:“三位大师傅莫要生气,在下只是遵循帮规罢了,想要谨慎一些,须知最近朝廷和武氏查下头查的严,我等不得不小心。” 谢蛤蟆哈哈大笑:“朝廷和武氏若是想要查你们,还用得着派人来装神弄鬼?直接拿下你们便是,你们下九门全部绑一块都挡不住我们三兄弟,更何况武氏的天武门?” 混子们不服气,可也得点头。 平阳府只有一个黑帮,那就是天武门;平阳府只有一群大混混,那就是武氏。 师爷悻悻的说道:“先生所言有理,不过你们若是想在我俞马县暂居几天,在下倒是有个好去处……” “那座灶台里被人拉了屎的破房子吗?”谢蛤蟆冷笑。 王七麟不耐道:“你们帮派不大屁事不少,你以为我们是来占你们便宜的?哼!实话与你们说,你们分舵正闹僵尸呢,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能解决的了僵尸身后那人?” 师爷一怔,问道:“道长什么意思?” 王七麟懒洋洋的说道:“贫道赶了一路有些累了,你给我们先安排房间歇歇。” 师爷不敢得罪三人,只好带他们去了一座宅子,将他们三人安置在一处房间里。 进屋之后徐大关上门想说话,谢蛤蟆指了指中间的地面。 地上有一片木雕,雕的是一朵朵盛放的莲花,王七麟不知道这是什么鬼,但按照谢蛤蟆的意思是隔墙有耳,这片地面貌似便于窃听。 三人趁着酒劲上床睡觉,一觉睡到傍晚,院子里忽然喧哗起来。 谢蛤蟆醒来看到王土生几人也在喧哗人群中,便招手将他们叫了进来。 几个人对他一身绝学大为渴求,进门争先恐后下跪,下跪后又争先恐后磕头,磕头后又比起了谁磕头声音大。 王七麟听着砰砰砰的声音一个劲的皱眉。 都是狠人啊! 谢蛤蟆招手唤他们起来,说道:“我这次叫你们进来是要传授你们修炼法门,这也是考核之一。” 几个人大喜,纷纷叫道:“多谢师傅!”“不辱使命!”“早就准备好了。” 谢蛤蟆说道:“我们这一门练的是手上功夫,所以将手掌和手指练的坚硬如铁才行。你们半路出家,要从头修炼怕是太难,我给你们一个不传之秘……” “多谢师傅,师傅请受徒儿一拜!”小涛机灵的上前一步跪下磕头。 这引发了军备竞赛,其他人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磕头。 谢蛤蟆心安理得享受这些待遇,然后说道:“这不传之秘有三步,第一步最简单,你们去找沙子放入铁锅里加热,用双手翻炒沙子,每日要翻炒半个时辰,做不到的就不要来见我了。” 几个泼皮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王土生胆颤心惊的问道:“这半个时辰,要一直开火吗?” 谢蛤蟆怒道:“这不是废话吗?还能把锅里沙子烧热以后就撤掉火?” 小涛点头道:“不错,师傅的吩咐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大师兄你怎么还不明白?” 这话相当于背后敲闷棍,王土生气的想揍他。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说道:“师傅,这火烧热的沙子比开水还吓人,翻炒半时辰,我们的手掌也要废掉呀。” 剩下的人眼巴巴的看向谢蛤蟆。 小涛面露坚毅之色:“师傅怎么会废掉我们的手呢?他只是想让我们吃苦罢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对么,师傅?” 谢蛤蟆阴沉着脸点头。 徐大说道:“等等,贫僧有话补充。” 泼皮们赶紧看向他,王土生问道:“金刚师傅是不是要传授我们外家功夫来抵御热砂?” 徐大说道:“不,贫僧是让你们练功的时候买点生栗子、南瓜子之类的东西放进去,到时候每天帮贫僧炒点零嘴,贫僧要给佛祖上供。” “阿弥陀佛!” 泼皮们听了这话差点哭出声来。 王七麟问道:“先前你们在吵闹什么?” 王土生急忙回答道:“哦,是出大事了,我们有一个兄弟又让炮仗那僵尸给杀掉了!” 王七麟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时候被杀掉的?不能是白天吧,白天僵尸也能出来?” 王土生道:“大师傅明鉴,确实不是白天的事,应当是昨晚的,有两个兄弟住在一起,今天没露面,大家伙也没注意这回事。” “还是刚才有兄弟去找他们两个耍钱,叫门老是不开,翻墙进去后才看到有一人已经死了、另一个不见了!” “对,我们打听了,昨夜有邻舍的人见过炮仗到来,不过他不知道炮仗已经变成僵尸了。”小淘补充道,“所以这事一定是炮仗干的。” 王七麟道:“你们看,它已经逐渐向身边人下手了。等着瞧吧,它肯定还会来这舵场的,你们不死绝,它不会停手。” 他又问道:“变成僵尸的炮仗是怎么死的?” 几个泼皮争抢着说道:“得了急病。” 王土生不屑的说道:“屁,你看到来着吗?亲眼看到来着吗?” 泼皮们心虚摇头。 王土生看向三人正色说道:“他是得了急病死的!” 众人嗤笑,他急忙补充道:“师傅们不了解,这炮仗脾气有问题,他也有羊角风这个从娘胎带来的病,要不是他在骗术上有些天赋,早被我们给赶出去了。” 王七麟问道:“他骗术很高明?” 王土生道:“对,假马脱缎、明骗贩猪、先寄银而后拐逃,等等等等,风、马、燕、雀、瓷、金、评、皮、彩、挂,十大骗行没有他不会的,他与他师傅千面佛在我们平阳府道上很有名,乃是两大顶级的风门高手。” 王七麟缓缓的点头,又问道:“他变成僵尸后,你们有没有去挖开他坟墓看看?” 王土生道:“去看了,怎么没去看?第二天就去了,结果那坟被挖开了,棺材也被打开了,里头屁都没有,就一堆恶心东西。” “恶心东西?” “应当是吐出来的,也可能拉出来的,反正有白有黑很恶心人。” 三天晚上死了四个人,舵场里头有点乱了。 师爷当不了家,这结果他也没法向舵主交代,于是他求上了三人门口,让三人去解决僵尸的事。 王七麟道:“这还不是小事一桩?不过你得先带我们去看看炮仗的棺材,我要靠棺材留下的阴气来判断这僵尸的情况。” 师爷急忙说道:“那就让王土生带你们去,如何?” 王七麟点头答应,王土生等人带他们又回到了下午时候去过的那老宅周围。 老宅所在地就叫坟谷堆,当初炮仗死后便被塞入一口薄棺材里给埋到这地方。 冬天天黑得早,他们赶到坟谷堆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王土生带他们去了一口老坟跟前,坟头有石碑,王七麟点火把一看,上面写的是‘先父洪大斌之墓’。 见此他颇为诧异:“炮仗还有儿子?” 小涛嘻嘻笑道:“他有个屁的儿子,这坟是我们随便找的一个坟头,我们把里面棺材给挖了出来,换成了炮仗的棺材,这样日后好歹有人来给他烧个香磕个头,免得他变成鬼以后连个香火纸钱都没有。” 王七麟真想把这些人全给塞进棺材里头,这是人干的事? 但他想想这还真是只有人能干出来的事,鬼干不了,牲口野兽不会干。 最近连翻挖掘,坟头土质松软,很快将棺材挖了出来。 泼皮们想好好表现,争抢着去推开棺材盖,结果棺材盖一打开,火把往前伸出,红彤彤的光辉下,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在瞪大眼睛、扭曲面容看向他们…… 后面的惨叫声老响亮了,泼皮们争先恐后往上爬,你拉我拽,又哭又嚎。 王七麟将爬的最快的小涛又给一脚踹了下去,怒道:“一具尸体而已,又不是一个僵尸,你们怕什么?” 他这一脚踹的有点重,小涛被踹进棺材里与里面尸首面对面,嘴唇还不小心碰到了尸首的脸颊。 这下子他连叫都叫不出来,捏着嘴唇爬上来后恨不得抽刀剥掉嘴皮子。 王土生直了眼睛,叫道:“怎么会是驴嘴子?” 王七麟沉声问道:“遇事先别慌,驴嘴子是谁?” 王土生急忙道:“刚才我不是与您说过么,有两个人住在一起,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失踪了,这失踪的就是驴嘴子!” 王七麟问道:“这两人是做什么的?” 王土生说道:“他们两个屁都不会干,空门两个废物,就仗着不怕死打仗敢冲在前头,或者有事的时候拖他们去顶个罪。” “他们俩挺不是玩意儿的,啥坏事都干,还敢挖坟盗墓呢。” “他俩算什么盗墓?就是找普通坟头挖开,扒拉寿衣、倒卖棺木啥的。” 王七麟点头。 空门是下九门之一,另外还有巾门、皮门、风门、火门、妖门、丐门、奇门等等。 当时他了解下九门的时候还为此惊叹过,一个小地方的帮派竟然细分的如此通透,这比他们听天监可要强多了。 听天监有什么?除了各个官职只有游星和力士! 徐大下去将尸首拖了出来,尸首双手捂着胸口,王七麟拉开它僵直的手臂一看,心口上有一个二指长的伤痕。 他又举起火把去看了看棺材,棺材里头果然有许多污秽东西,天寒地冻已经结冰了,所以还完好保存着。 火把伸进棺材,他仔细打量这些东西。 鼻神冲龙玉很厉害,即使这东西已经出现多日,可是他依然能嗅到其中的味道。 谢蛤蟆也嗅到了,说道:“枸那!” 枸那是一种植物,又叫夹竹桃。 宋代范成大曾经在《桂海虞衡志·志花》中写道:枸那花。叶瘦长,略似杨柳,夏开淡红花,一朵数十萼,至秋深犹有之。花,枝,叶,皮,根,汁,皆有毒。 王七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站起来问道:“炮仗这人与他师傅关系怎么样?” “情同父子!”王土生急忙说道。 “绝不可能!”王七麟摇头,“仔细想想,两人关系怎么样?” 王土生不服气的要争辩,小涛想了想说道:“炮仗是千面佛捡回来的,关系极好,不过我听过传闻,说是炮仗学会了千面佛所有本领,千面佛又上了年纪,于是他想要主导风门,这让千面佛很不开心。” 王七麟点点头又问道:“那炮仗最后一顿饭是与谁一起吃的?” 有人说道:“他与他的师兄于正一起吃的,于正有好手艺,他那日得到一只牛头,煮了一锅牛脸肉。” 到了这里王七麟大约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示意众人将棺材埋回去,再把驴嘴子尸首抬回去。 但泼皮们不愿意干这活,直接将驴嘴子尸体给扔在了坟谷堆的老宅里,说是明天天亮后让师爷带人过来收拾。 王七麟与徐大走在人群后面,他下了几个命令,让他放出冥鸦。 天色漆黑,没人注意到飞起的冥鸦。 看到他们回来,师爷焦急的问道:“三位大师傅,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王七麟保持阴沉面孔,道:“发现了许多事,其中又发现一具尸体,是驴嘴子的。” 师爷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恐惧:“驴嘴子?驴嘴子还是死了?他他他,他怎么死的?” 王七麟道:“多简单的事,肯定是让僵尸给害死的。所以你告诉弟兄们今晚小心一些,把大家伙都给聚集到舵场来,房间不够就挤一挤,不要让僵尸给各个击破。” 他又指向自己房间:“今晚我们兄弟在院子里等候僵尸到来,这屋子给你们的人住吧。” 看到三人主动揽下责任,师爷大喜过望:“大师傅们真是宅心仁厚、义薄云天,在下代替下九门上下千百号人向三位大师傅致以谢礼,此等恩情,一生不忘!” 很快,舵场里头乱了起来。 谢蛤蟆问道:“七爷,事情真相你知道了?” 王七麟笑道:“你也知道了吧?” 徐大不耐道:“你们俩打什么哑谜呢?有话说话。” 谢蛤蟆惊诧的看向他道:“咦,徐爷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多简单的事情呀。” 徐大懵了。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我我大概也知道了,咳咳,你们再说说,咱们印证一下。” 谢蛤蟆还要逗他,王七麟没这个心情,说道:“炮仗没死,更没有变成僵尸。” “事情经过应该是这样,他野心太大想做风门老大,千面佛忍无可忍,便让大弟子以请他吃饭的名义,用夹竹桃毒死了他。” “不知道是炮仗有所防备还是用的夹竹桃毒有问题,炮仗没死但是陷入假死,这也是夹竹桃毒性的特点,会让人失去意识、呼吸暂停、浑身麻木,短时间内与死了差不多。” “千面佛心里有愧,以为他死了便赶紧将他下葬,但是夹竹桃毒还有催吐的功效,最终炮仗在棺材里一番颠簸将吃掉的东西给多数吐了出来,并没有死掉。” “恰好当晚驴嘴子两人去扒拉他的坟,想要倒他身上的东西和棺材,结果他们扒开坟推开棺材后,炮仗醒来了。” “这两个傻子还以为他变成僵尸了,便吓得跑回家里,炮仗可不傻,他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以他的火爆性子自然不会吃下这哑巴亏,于是便回来报仇。” “他装作僵尸先杀背后主使的千面佛又杀动手害他的大师兄,昨夜杀害了驴嘴子两人,并将驴嘴子封进了棺材中。” 徐大疑惑道:“他为什么要杀害驴嘴子两人?” “估计是为了免除后患,”王七麟推测道,“这两人终究见到了他从棺材里坐起来的事,时间久了怕是会意识到炮仗并没有变成僵尸而是复活了过来。” 徐大道:“要是这样,他应该先杀害驴嘴子两人吧?他难道不怕驴嘴子两人在前面两天就想起自己没有变成僵尸这回事?” 这话有道理。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立马说道:“我知道了,你想办法出去再给武景湛送个信,告诉他们炮仗就躲在了驴嘴子两人家里!” “他昨夜杀死这两人,是为了获取一个可靠的容身之地!” “告诉武景湛,抓到炮仗后审讯一番,随后直接法办了他,到时候让辰微月晚上把尸首给捎过来。” 313.前往刑天祭(求订阅啦) 孤月高悬。 不见星辰。 今夜又冷又黑,王土生板着脸坐在桌子前,挺直腰背努力做出渊渟岳峙的样子。 他已经拜江湖高人为师,只要成为内门弟子学到掏心书生五成功夫,那他以后就可以去闯荡江湖为所欲为了。 不过闯荡江湖的时候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是跟掏心书生学的功夫,否则会被人追杀的。 此事为时尚远,他不急着考虑,他现在考虑的是怎么能成为掏心书生的弟子。 竞争压力,挺大。 小涛等人说说笑笑进屋,各自上了临时铺就的板床继续说说笑笑。 王土生的表情扭曲了。 他猛的一拍桌子厉声道:“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 几个人依然在自顾自的说说笑笑,把他当做空气人一样,说笑之后各自上床睡了起来。 见此王土生的表情扭曲的更厉害了,他也是个聪明人,迅速猜出了真相: 小涛想要谋权篡位,他联合几个人要架空自己这个大哥,等他失去大哥地位,他们就会排挤他、赶走他,让他做不成大师兄! 想明白这点,他一时浑身发冷:天道之路,狭窄如独木桥,千军万马都在争抢过桥,但桥就这么窄,你挤过去了他挤不过去,所以要想成就大道,那就必须得踏着同行人尸体才行! 王土生坐在椅子上,腰背笔挺,不动如山。 桌上灯烛摇晃。 照的他脸忽明忽暗。 照的他背影摇曳不休。 思索一阵,他站起来打开门看向漆黑的夜空,在心里郑重的许下大宏愿:苍天开眼,今夜让僵尸来找到小涛弄了他! 许下这愿望的时候他很难过,小涛曾经是他最信赖的兄弟。 他们小时候一起偷瓜、大了一起偷钱,本以为是一辈子的兄弟,结果只不过一个拜师机会,就让两人反目成仇。 带着淡淡的忧伤,他回到自己床上。 兄弟关系让他心里很乱,一直没有睡着。 当然同屋有人死命打呼噜的声音很响,这也让他难生困意。 今夜并不安静,屋外寒风扫过门窗缝发出凄厉尖锐的啸声,如怨妇呜咽。 这个比喻让他觉得心里不舒服,便甩甩头收回心神。 可是当他收回心神才注意到,真有隐隐约约的呜咽声被风席卷到了他们房间里,这呜咽声不是他乱想。 是真实的。 他侧耳倾听。 不是人的呜咽声。 像是猫狗在呜咽,有什么东西吓到它们了。 想通这点他也有点被吓到了,舵场周围的猫狗胆子都很大,因为有死孩子就会被扔出去,只消两三天保证连骨头都剩不下一根。 这样来说,猫狗们在怕什么? 僵尸!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他悚然一惊,但他随即安慰自己,现在他们几十号兄弟盘踞在舵场老巢中,更有三杀才高手坐镇,即使僵尸来了又能怎么样? 他刚要安心,一股轻轻的声音响了起来:“王土生……王土生……” 声音轻微却尖锐,像是有东西捏着嗓门在叫他。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看到墙角床上坐起个阴影在朝着他看。 “啊!”王土生下意识惨叫一声,惊吓的那阴影连连打哆嗦,也惊醒了刚睡着的几个泼皮。 他们摸起枕头下的刀子就跳下床紧张问道:“僵尸来了吗?” 人一多王土生的胆子壮了起来,他瞪大眼睛看向墙角床铺,看到小涛胆颤心惊的身影。 见此他顿时勃然大怒,跳下床抓住小涛给他一记老拳:“日你粮,你刚才吓唬你爹作甚?” 小涛叫道:“谁吓唬你了?” “刚才不是你叫我?” “是我叫你,我压低声音叫你想一起出去上茅房!” “日你粮,你上茅房自己去就是了。” “我自己不敢,我害怕!你是我大哥,所以我想叫着你!” 王土生闻言冷笑:“这时候你想起我是你大哥了?滚蛋,想上茅房自己去,反正老子不去!” 得知闹了误会,几个人骂骂咧咧回到床上。 小涛沉默了一下,拎起水壶倒了两碗热水递给王土生道:“大哥,最近兄弟对不住你,但你一辈子是我大哥,所以如果兄弟有得罪你的地方,现在没酒,兄弟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王土生阴鸷的看向他,他端起碗喝了下去。 见此王土生想起了两人一起偷钱的日子,心里一软,也喝下了这碗水。 他们各回各床躺下,过了一会小涛开始吹口哨…… 王土生:日你粮! 人有三急,内急第一。 尿来如山崩。 他有点憋不住,只好生气的穿衣裳。 小涛已经穿好了,打开门低头哈腰的说道:“大哥您先走。” 王土生愤怒的踢了他一脚,压抑着怒火说道:“你这个不孝子竟敢算计你爹?” 小涛哭丧着脸说道:“大哥,我也没办法,我真害怕,这时候只能指望你……” “滚!闭嘴!” 一出门口,寒风如刀。 王土生冻得连连打哆嗦,然后猛的一把掐住裤裆:差点! 他一边缩着脑袋往茅房跑一边骂道:“你小子真不是个玩意儿,要找人陪着撒尿你找大鹏他们,为什么非得找我?” “还有你小子挺狠啊,为了逼我有尿意不光陪我喝了一碗水还吹了好一会口哨,你怎么憋的住?” 小涛怯怯的说道:“我不想撒尿,我想拉粑粑,所以我不怕喝水……” “你他娘算计你爹算计到头顶了啊?”王土生忍不住飞起来给他一脚。 天寒地冻,也没人出来上茅房。 茅房内外黑乎乎的,但能隐约看清一棵老树的树枝被吹得连连摇摆。 但很安静。 安静的有些怪异。 两人无暇多想,争先恐后钻进去解开腰带便长舒了口气:“呼,好爽!” “哗哗哗。” “卟卟卟!” 王土生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捂着鼻子怒道:“你晚饭吃的是狗屎吗?怎么这么臭?” 小涛讪笑道:“吃得香,拉的臭。” 王土生最后抖了几下,他麻利的扎上腰带准备回屋子。 这时候小涛忽然说道:“大哥你有没有想过,咱们舵场现在哪里最安全?” 王土生随口说道:“还能哪里最安全?当然是师傅身边最安全。” 小涛摇头道:“不是,是这个厕所最安全。师傅说过,僵尸怕人的阳气,你想,咱舵场还有比厕所阳气更重的地方吗?所以我觉得待在这里还挺安全的,起码比待在屋子里头安全,僵尸来了肯定去屋子里头杀人!” 这话有些道理,王土生走到厕所门口后捂着鼻子犹豫起来。 “哒、哒、哒!” 一阵轻微的声音忽然从后头传进他耳朵中。 他回头问道:“你在做什么?怎么有哒哒哒的声音?” 小涛讪笑道:“我在滴答尿珠子,是不是尿珠子砸在树叶上所以哒哒哒的?” 王土生翻了个白眼道:“真是屁事不少,赶紧拉赶紧走。” 他的声音落下,又有声音再起:“哒、哒、哒!” 这声音变得响亮起来,而且不是从后头传来,是从茅房侧面传来,王土生侧耳倾听,感觉这声音不是尿珠子滴答在树叶子上的声音,而是—— 有人翘着脚尖走路! 这是鞋尖敲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王土生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吞了口唾沫擦亮了火折子,小心翼翼走出茅房门口。 火折子被夜风一吹亮起个红火头。 他借着火光壮胆围着茅房快速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 哒哒哒的声音消失了。 夜幕重新回归宁静。 这样他便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娘的,自己吓唬自己要不得。” 可是他接着意识到,这夜色太宁静了,静的有些死寂。 小涛的呼吸声和拉粑粑的声音不见了! 他赶紧叫道:“小涛?” 没有回声。 他想自己跑回屋子里,可是回头一看周边全是阴沉沉的黑暗。 胆量像月底的荷包一样干瘪。 他壮着胆子走进茅房,哆哆嗦嗦的举起火折子向里看去。 茅房里空空荡荡。 小涛不见了。 见此他骂道:“狗日的小涛,竟然敢背着我偷偷逃跑,老子回去一定要干的你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床!” 他以粗话给自己壮胆。 因为他知道小涛没有自己回去,第一小涛没有这胆子,第二小涛即使离开也不可能悄无声息的离开。 他没有听到过小涛的脚步声。 果然。 “砰!” 一声闷响,一样东西从茅房墙角落下。 透过火折子黯淡的光芒,王土生看到了小涛的衣服和那张死气沉沉的脸。 一个想法像闪电般出现在他心头: 他刚才祈求老天爷开眼让僵尸来找小涛弄了他,可是他却忘记了他和小涛同处一室,也没预料到他和小涛会一起来上厕所。 僵尸找到小涛,也就是找到了他! 惊恐。 惊骇。 惊慌。 他的心神过于震惊恐惧,整个人进入一种微妙状态,他变得麻木了起来,叫不出声来了,只能举起火折子看向茅房墙壁。 墙头蹲着一个人,这人长着一张平板脸,看不见鼻子看不见嘴巴,整个脸就是个白平板,不过平板下端有斑驳血迹…… 一人一鬼的目光透过火折子光芒相遇了。 这时候王土生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有尿干净…… 极致的惊恐终于过去,他扯开嗓子惨叫一声:“救命!” 墙上的僵尸站起来,直上直下跳到了地上对他伸出双手。 手指上指甲很长。 像一把把小刀。 王土生竭尽全力哀嚎惨叫,他知道自己死定了。 但是! 一声爆吼传来: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弟子恭请真武荡魔大帝!妖魔哪里跑!” 一张椅子呼啸着从天而降! 僵尸猛然回头一巴掌拍在椅子上。 实木椅子顿时散作一团,一块块木头砸在墙壁上,将墙壁砸的轰然倒塌。 余威如此,真威如何? 三个身影追在后面冲到茅房,一条龙精虎猛的巨人口宣佛号挥月牙铲砸向僵尸,僵尸挥拳。 二者相撞发出铁器交接一般的火星,接着一名道士冲天而起在空中甩出一张符箓:“太上说玄天大圣真武本传神!垂训以格人非,捐资以成人美,给贫道破!” 符箓燃烧化作一张火网落下。 僵尸一无所惧打退和尚飞天与空中的道士一边飞一边交手,一人一僵尸噼里啪啦一阵狠造,整个舵场都能听到拳拳到肉的轰鸣声。 道士逼的僵尸落地,又有一名老书生挥爪杀到。 他双手做鹰爪状扫向僵尸,微弱的月华之下,几十道爪印封锁了僵尸来路与退路,像一张网将它包裹起来。 僵尸不敌躲避,爪印打空打在墙壁上树上,顿时墙壁倒塌、树木倒下,王土生惊呆了眼。 天威煌煌! 三人追着僵尸一阵打,他们展开混战,出手越来越快,僵尸时而飞起、时而遁地,神出鬼没但总是脱离不了三人包围圈。 他们战局所及之处,任何障碍物都被打碎打飞,屋子轰隆隆的响,一间接一间的倒塌。 当然,三人住宿的屋子也被打得倒塌了,屋子里用来窃听的铜莲花被砸扁了。 僵尸最终不敌,它张开双手硬挨了金刚僧人的一记断头铲,拍开断头铲后借着这股反震力道腾空倒飞,身影连闪,竟然径直飞走。 一群县城里的泼皮混子哪见过这场面,大家伙纷纷跑出来看热闹,看的一个个胆颤心惊,目瞪口呆! 王七麟抓起一把飞刀甩出去,但僵尸已经飞走了。 见此他愤怒一脚踢飞一块磨盘,吼道:“竟然是个飞僵,小瞧它了!” 听到这话有人当场委顿倒地:“飞僵?老天爷?飞僵?!怎么会有飞僵?” 王七麟快步冲到师爷跟前抓住他问道:“你们怎么会招惹到飞僵?你们这里藏了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飞僵上门?” 师爷吓炸了,叫道:“大师傅息怒,在下也不知道!” 一个汉子大叫道:“这是炮仗,炮仗又出现了,他被打死了!” 一处倒塌的房屋下露出半个身子,有人举着火把照过去,照出一张惨白的脸。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这个僵尸是小东西,它是随着飞僵来的,被在下发现后便一爪送它上了西天。” 王七麟厉声道:“这种小僵尸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逃跑的那飞僵,那飞僵什么来头?” 一行人互相对视,全傻眼了。 王土生连滚带爬的跑过来对师爷说道:“师爷你行行好说实话,那飞僵怎么回事?” 师爷懵了:“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或许舵主知道,咱们分舵的秘密,只有舵主才清楚!” “那舵主呢?”王七麟问道。 师爷无奈的说道:“我们舵主被抓了,被听天监给抓了?” 王七麟皱眉道:“什么?怎么又跟听天监扯上关系了?” 师爷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可他就是被听天监抓了,已经被抓好几天了。” “大师傅你有所不知,我家舵场的客栈都在县城外头,因为县城里头的客栈饭馆生意都让武氏给占了,我们只能去外头荒郊野地的路口盖客栈。” “然后这几天不是闹雪灾吗?来往车把式多,外头客栈生意红火,我家舵主就去这些客栈里头坐镇,看看能不能宰几个肥羊。另外我们还被人偷了几个,咳咳,咳咳。” “那个前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天监的铁尉带人去了一间客栈,说是我家舵主杀了他妻弟,把他给抓了起来!” 王七麟忍不住倒吸凉气。 这剧情,怎么越听越熟悉? 徐大疯狂给他使眼色,拼命暗示。 王七麟冷静的回忆了一下,师爷所说的客栈应该就是‘歇歇脚’,他当时抓了客栈掌柜的,但并没有问原因,也没有过多掺和那案件,毕竟与鬼神无关,他们听天监不能把手伸得太长。 没想到误打误撞…… 这让他又郁闷起来。 早知道下九门在本地的分舵主已经被抓了,那他还小心个屁,直接派人将这分舵全给挑了就是! 但事已至此,自己约的炮,哭着也要打完。 他问师爷道:“你们舵主犯了什么事,竟然让听天监给抓了?他御鬼伤人来着?” 师爷说道:“说来你不信,我家舵主曾经找了个神棍四处骗钱,结果他妻弟也信了这神棍的本领,竟然花费巨资跟他买了个转运符,最终事情东窗事发,他妻弟去找他麻烦,他不小心将他妻弟给捏死了。” “结果,这事让听天监给碰上了,唉,真是倒霉!” 王七麟点点头道:“他确实够倒霉的,那现在分舵里头你来当家?” 师爷苦笑道:“只能是我当家。” 王七麟说道:“那明天天亮后,你赶紧发动你们的人把舵场仔细搜索一通,里面一定有东西在吸引着飞僵。” 师爷无奈道:“大师傅,我不瞒您,据我所知我们这里真没有什么能吸引飞僵这等大凶的东西。” “未必是东西,有可能是孩童,”谢蛤蟆沉声道,“飞僵喜欢吸食孩童气息,你们这里若有许多孩童或者生机盎然的东西,或许也能吸引到它。” 有几个人脸色变了。 王七麟说道:“行了,先不说了,天色很深了,大家伙可以先睡觉,那飞僵被我们兄弟所伤,它今夜不会回来的。” 众人知道飞僵的厉害,得知三人能伤到飞僵大为震惊,纷纷狂舔三人。 这让徐大很失望,他偷偷说道:“可惜道爷的痔瘻治好了,要不然让这些人狂舔一通,道爷一定很舒服。” 谢蛤蟆狐疑:“你怎么知道道爷我有痔瘻而且还治好了?” 徐大呆住了,他嗫嚅道:“我说我是猜的,你信不信?” 王七麟警惕的说道:“好啊,你个变态,竟然偷看人家洗澡?” “我没有!” “那你偷看人家上厕所!这更变态了!” 徐大气的扭头就走。 向来都是大爷将屎盆子扣别人头上,如今竟然被别人扣了屎盆子! 世道变坏了! 听天监里有坏人! 第二天等三人歇息好了出门,师爷等候在门口给三人奉茶。 谢蛤蟆说道:“师爷你客气啦,昨夜我们赶走那飞僵只是举手之劳,我们借住在你们这里,这也算是理所应当的事。” 师爷陪笑道:“大师傅高风亮节,在下佩服不已。但这次上门是有别的事要请求三位大师傅帮忙。” 徐大警惕的说道:“不会是去听天监劫狱吧?这种事贫僧可不干第二次!” 师爷一怔,随即明白他们是为了什么而需要避难。 这让他心里肃然起敬,什么是绝世凶徒?这才是绝世凶徒! 他们一伙人在县城里头偷个东西抢个人劫个色拐个孩子,这不过是小儿科! 心思急转,他口中说道:“三位大师傅当真是世外高人,不过在下是想找你们帮忙,而不是想害你们——” “我想借三位大师傅高超的身手,来送一趟货物!” “什么货?” “孩童!” 王七麟心里一跳,皱眉道:“你们干人贩子的买卖?” 师爷急忙说道:“不是买卖,是有一伙人需要孩童,我们是帮忙给他们送过去。” “什么人?” 师爷吞了口口水犹豫了。 王七麟冷淡的说道:“不想说就算了,别为难。” 师爷苦笑道:“不是,在下哪有什么值得瞒着三位大师傅?其实具体是谁需要孩童在下也不知道,我等平时要做的只是将孩童交给总舵。不过这次有所意外,我等得将孩童直接给一个帮派送人。” “至于这个帮派么?在下听人说,它好像叫刑天祭!” ps:推一本书,二次元火书,这本书弹壳可以承诺好看,书名是《怪物被杀就会死》,喜欢克苏鲁文化和神秘题材的真心不要错过,故事讲得干脆利索很精彩。 314.曾经消失过的连线庄子(起点是正版哟) 王七麟的计策成功了。 他在去俞瑞县戚家之前就做了安排,封堵住俞马县,让下九门分舵没法将他们拐到的孩子送出去。 刑天祭神秘莫测,他们不会与分舵这种地方接触,应当只联系了下九门总舵,分舵拐到偷到抢到的孩子会送去总舵,再从总舵转移给刑天祭。 但他们很难混进下九门总舵,相对来说总舵中的人员江湖经验更丰富,他们三人估计骗不过人家。 所以王七麟早就决定从分舵入手去接近刑天祭。 怎么才能让分舵直接接触刑天祭呢?让分舵的东西,以一个合理的借口无法转移去总舵,这样当刑天祭有所需求的时候,便只能让分舵直接将孩童送到。 这时候他们便能顺理成章的跟随分舵接近刑天祭。 现在,如愿以偿。 但做戏得做全套。 他听到‘刑天祭’三个字后脸色一沉,盯着师爷阴嗖嗖的问道:“你想让我们兄弟,帮你们应付刑天祭?” 师爷急忙说道:“大师傅误会了,不是应付、无需应付,您三位只要护送我等走一趟即可。” 徐大冷笑道:“阿弥陀佛,你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师爷,你知道刑天祭是什么人吗?” 三人阴翳的盯着他,让他难免心里惴惴。 他犹豫了一下,苦涩的说道:“有所耳闻,据说这帮派神秘且、且手段酷烈,乃是一个传承自上古时代的强大帮派。他们的帮众身手高超、喜怒无常,所以、所以我们想要请您三位帮忙照看一番。” 王七麟道:“你知道他们的手段,担心他们对你们发难,所以让我们去给你们做保镖,是么?” 师爷急忙慌张的摆手:“可不敢这么做,在下是看三位大师傅同样是身手高超,所以希望您三位行行好,庇佑我们队伍……” “我们在这舵场里头会庇佑你们队伍的。”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 留下这么一句话,他转身进屋。 谢蛤蟆皱眉喝道:“桃花,你何必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师爷眼巴巴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对徐大说道:“你去看看桃花,告诉他莫要耍性子,如今我等身在这下九门中,人家有难需要我们兄弟帮忙,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为啥不能?”徐大粗声粗气的说道。 “因为这种事传到江湖上去,容易被人耻笑。”谢蛤蟆不耐的摆手,“你去劝说桃花收起他的性子,这件事我来做主。” 徐大哼了一声,大踏步向屋子里追去。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向师爷说道:“我这两位兄弟年纪轻轻,性情桀骜,还望师爷莫要把他们的话放在心里。” 师爷打了个哈哈说道:“大师傅您客气了,金刚佛爷和桃花道爷那是真性情,在下能与他们说上话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绝不敢对他们有所意见。” 谢蛤蟆点头道:“这般最好,师爷你应当听过我们三兄弟的名号吧?也大概了解我们三兄弟的脾气?” 师爷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大约听说一点。不对,三位的名号在江湖上响亮的很,绝对是大名鼎鼎,在下自然听过。” 谢蛤蟆摆摆手道:“你面对我不必紧张,这次我们兄弟在你家借住,给你家带来不少麻烦,一定会帮你们一些忙的。” “不过你既然知道我们兄弟脾气,应当知道我们不会轻易帮人忙,对不对?” 师爷点点头。 谢蛤蟆问道:“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兄弟这次愿意帮你吗?” 师爷肃然道:“因为三位高风亮节、义薄云天!” 谢蛤蟆笑道:“非也,因为我们三兄弟欠你们的。” 师爷茫然了。 谢蛤蟆悠然看向天空,说道:“我们兄弟得罪了听天监,所以才要躲避到你们这里来,他们两个不想抛头露面,很担心被听天监给抓到把柄。” “追我们的就是府城铁尉,我们兄弟其实前几天便潜伏到了你们俞马县,他也追了上来。你家舵主不是凑巧碰到的铁尉然后被他抓住,是跟着我们倒了霉,被他给顺手收拾了。” 师爷恍然大悟。 他吞了口口水喃喃道:“难怪、难怪,我打听到消息后想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想清楚,这听天监的铁尉不待在府城中,他怎么会冒着大雪来我们一个小小县城?” “原来如此!” 谢蛤蟆说道:“所以你应该理解他们两人不愿出手相助的缘故,盖因为他们担心会再被听天监逮到蛛丝马迹。” 师爷笑道:“这点您放心,您可以告诉佛爷和道爷,咱们下九门虽然是个小地方的小帮派,可是人多人脉广,这听天监也有咱们的人。” 谢蛤蟆狐疑道:“哦?是吗?” 师爷往左右看看,低声道:“不错,既然大先生您高风亮节,那在下也就不瞒着您了,这俞马县的听天监大印就是我们的人!” 谢蛤蟆听到这话便笑了,揶揄的说道:“可惜他已经死了。”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意思是反正人死了,你想怎么说都行。 师爷起了争强好胜之心,说道:“大先生您有所不知,本地大印没死,他是被人追杀,让我们给藏了起来!” 谢蛤蟆心里一震,但脸上依然风轻云淡:“原来如此,怎么我听说本地驿所被人灭了满门?” 师爷沉重的说道:“您听说的消息有误,他们是近乎被灭了满门,只有大印赵荣生逃了出来,然后被我们给藏了起来。” 这个话题要保密,他没有多说,赶紧切了话题:“说来真是不巧,大先生,你们来我们府城的时间不凑巧呀。” “何出此言?” “若是您提前两三个月来,那我们平阳府听天监可不会与你们为敌,我再告诉您一个内幕消息,上一任听天监铁尉杨左,也是我们的人!” 这消息足够劲爆,正在屋子里侧耳偷听他们谈话的王七麟脸色顿时变了。 杨左是下九门的人? 还是刑天祭的人? 当初查考生失踪案的时候,他没有查到杨左相关的消息,只知道他已经死了,没想到在这里又打探到了相关消息。 谢蛤蟆终究是老江湖,他笑道:“师爷这话说的有点太满了,听天监府城铁尉都是你们下九门的人?哈,那你们下九门可真是太厉害了。” 师爷讪笑道:“被大先生您给识破了,在下这话说的确实有点太满,应该说我们下九门是杨铁尉的人,也是因为这个关系,所以我们才与本县大印扯上关系。” 谢蛤蟆还是不信,一边笑一边摇头。 师爷认真的说道:“大先生请务必相信在下的话,在下绝对没有欺骗您,也绝对没有吹牛。” 谢蛤蟆敷衍道:“对,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你的话。” 他这个态度反而更能激怒一个人,师爷受不了这股气,说道:“反正杨铁尉已经死了,那在下就将内幕消息告诉于您。” “我们下九门真有杨铁尉庇佑,因为杨铁尉与武氏不对付,他需要帮手,于是笼络了我们下九门。另外本县大印赵荣生也是他的心腹大印之一,是他对付武氏的助手!” 谢蛤蟆的表情逐渐凝重,问道:“当真如此?那杨铁尉怎么死的?” 师爷迟疑起来。 见此谢蛤蟆便摆摆手笑道:“若是机密不便多说……” “不是,”师爷现在想要跟他攀上关系便急忙回应了起来,“不是机密或者说在下不愿意说,而是在下也不清楚内幕,只是听我们舵主随口提了一句,他说‘杨铁尉是自己杀了自己’!” “这话很古怪对不对?在下没有搞懂他的意思,所以刚才没有告诉大先生,因为在下也不知道真实情况,真的,在下可以发誓……” “不必发誓,这事你没有欺瞒我的必要,我怎么会怀疑你呢?”谢蛤蟆笑道。 师爷欢天喜地,他感觉自己与谢蛤蟆聊了这么久已经成了自己人。 谢蛤蟆也配合他加深了这种印象,最后他拍了拍师爷肩膀,说什么时候要出发去送人,他们三人可以陪同随行。 师爷感激涕零,中午和晚上请他们吃了大餐,还准备给桃花道长找几个妞过来玩玩。 这让徐大很生气。 早知道他扮演桃花道长啊! 让他高兴的是谢蛤蟆拒绝了这提议,理由是不想让外面的人见到他们面目,而且马上要去与刑天祭打交道,他们得养精蓄锐。 听到这话师爷说道:“大先生所言极是,这女人还是少玩为妙,我曾经与赵大印私下里聊过几句,这次驿所的灭门惨案应该就与女人有关。赵大印玩了个女人,那女人是个很可怕的大妖魔!”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发现对方脸上有震惊表情。 灭门惨案与赵荣生玩的女人有关…… 陆师曾经说过他们找了个女人给赵荣生下套,以此来堵门防止他们转移走黄君子…… 这两个女人不会是一个人吧? 而且还是个大妖魔?! 事情越来越古怪了。 后面谢蛤蟆继续探师爷的话,但师爷戒心很强,早上说出那些话是因为一时被激加上为了讨好谢蛤蟆,等到他冷静下来嘴巴就很严实了。 另外今天的两顿大餐也不是白吃的,他们晚上要连夜将孩子送去给刑天祭。 这样王七麟对徐大说道:“再放出冥鸦,告诉武景湛加紧看管‘歇歇脚’的掌柜,秘密审讯他。另,让武氏想办法看住这个舵场,赵荣生躲在这里面,不能让他跑掉。” 他想了想又谨慎的补充道:“最好找人再跟上咱们,或许咱们会需要支援。” 徐大不屑道:“还用支援?就咱仨这本领哪怕天王老子来了也能斗一斗,小小的下九门刑天祭,怕个锤子?” 主要是他得到鱼汕汕冤魂之后迟迟未能展示神威,弄的他心里发痒。 牛逼不能装逼,如锦衣夜行。 晚上的时候几辆牛车驴车被拉了出来,一些汉子将熟睡的孩童搬上车子。 王七麟冷眼旁观。 徐大绕着车队转了两圈,回来后低声道:“日他娘,这些狗逼用药把孩子们给迷晕了。” 王七麟道:“不着急,都是死刑,回头一并处理。” 有人走了过来,一个汉子屁颠颠的走过来点头哈腰的说道:“三位大师,师爷让我给您三位驾车,您们去瞧瞧,选哪辆车合适?” 谢蛤蟆皱眉道:“不能骑马吗?” 汉子道:“武氏对马匹管辖很严格,我们这里只有驽马,不适合骑乘。” 徐大说道:“那随便选一辆牛车,大爷体格大,驴子拉着吃力走的慢。” 汉子恭敬的说道:“成,我这就安排。” 两辆驴车、四辆牛车,踏着月色、踏着积雪,慢慢离开舵场走向城门。 王七麟大感狐疑,下九门的人怎么能把这么些孩子给悄无声息的带出去? 现在虽然没到宵禁时间,可是出入城门肯定要检查车辆了,这是衙门和听天监的双重命令,为的就是卡死下九门。 结果车队自如的驶到城门,师爷打了个招呼,有官兵和衙役上来问道:“车子里是什么?” 师爷笑道:“没啥,就是我们一些伙计和粮食,这不是大雪天吗?有些县城缺粮,粮食价格长得快,我们想去做个买卖赚点猫冬钱。” 衙役去检查,拉开车子一看里面还真是一袋袋的粮食,打开检查里面有小麦有高梁有粟米等等,没任何问题。 见此领头的官兵不爽的说道:“价格别太过分,小心让府城的官老爷把你们给法办了!” 师爷点头哈腰的赔笑:“廖把总您放心,我们赚点猫冬钱就行,绝对不敢漫天要钱去逼迫百姓,否则咱父官老爷一句话,我们下九门肯定要完蛋呀。” “知道就好。”官兵哼了一声挥挥手,“让他们出城。” 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大白天的不出门,到了大晚上的去做生意?这是哪门子道理?” 舒宇挎着双刀慢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听天监最近风头大起,地位水涨船高,而且武景湛已经叮嘱过麾下力量,要他们尊重听天监,所以这里舒宇官职很低,可权力却大,看到他出面官兵和衙役们纷纷蜂拥而至。 师爷笑嘻嘻的拱手说道:“这位大人面生呀?大人您怕是外地刚来的吧?是这样的,您不了解咱这的情况。” “我们这几日白天也往外运粮食,活太多,牲口受不住,车子也坏掉了,这不耽误事了吗?于是我们今天白天歇了歇,等牲口歇息好了车子修好了,我们不敢耽误时间,赶紧趁夜出发。” 舒宇没听他的话,而是坚持着挨个车子看了看。 最后他看向王七麟三人,对徐大说道:“这伙计好壮实的身板、好结实的手臂。” 王七麟笑道:“我兄弟是个傻子,就是能吃能喝,所以长得高大结实。” 舒宇仔细打量他们一通,然后阴沉着脸点点头说道:“放他们出去。” 车队嘎吱嘎吱的开出去,很快没入夜色中。 师爷来到他们牛车前担心的问道:“刚才那个听天监的力士,有没有发现你们的异常?” 王七麟摇头道:“放心,我们做了易容又换了衣服,没那么容易被认出来。” 师爷惊愕:“三位高人是易容过了?” 王七麟不耐道:“对,怎么,想看看我们真实面貌?” 徐大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顺手抄起了月牙铲。 师爷赶忙摆手,道:“高人们误会了,我懂我懂,我懂江湖规矩。这次在下过来是想通知三位,咱得在前面拐个弯等一等,希望您三位耐心点,勿要着急。” 车队离开县城大约二里地后有个小屯子,他们车队进入了屯子中。 徐大愣头愣脑的问道:“这是等什么?” 王七麟鄙视的看着他道:“真是个蠢和尚,当然是等待那些孩童,你以为呢?还能等你家佛祖吗?” 徐大勃然大怒,抽出月牙铲厉喝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你这牛鼻子又想讨打是不是?” 谢蛤蟆推开两人沉声道:“都闭嘴,今晚咱们是来做事的,做事用不着嘴巴!” 徐大闷哼一声,道:“下九门这些直娘贼真是没有本领,一座小小县城的关系都没有打通,拐几个孩子还得兵分两路。” 王七麟冷笑道:“蠢和尚,你以为他们将孩童与咱们分开仅仅是没法带孩童通过城门?他们是在防备咱们。” “防备啥?” “防备咱们是衙门和听天监的细作,会在关键时候出卖他们,毁了他们的计划。” 徐大勃然大怒:“真是侮辱人了,竟然会把咱三兄弟当做是鹰爪孙、狗腿子?贫僧不爽利了,必须要去找他们的晦气。” 王七麟不怀好意的怂恿他:“走,贫道与你一起去。” 谢蛤蟆怒视两人,两人只好悻悻的坐下。 赶车人也站起来准备走,谢蛤蟆冲他一拍木板车喝道:“你也给我坐下!是不是你们有什么诡计?想把我们兄弟引诱过来做什么?” 听到这话赶车人吓一跳,赶紧摆手道:“大师误会了、您误会了,我们怎么敢用诡计害你们?” 很快后面有人带着昏迷的孩童赶到,见此三人的脸色才好看一些。 屯子里走出汉子将粮食卸下换上孩童,师爷过来告罪一声,带着他们重新上路。 再上路后师爷很着急,说他们的活已经迟了四五天。 说着他又骂起了黄君子:“那个塞外来的小眼睛瘪三!都怪他,要不是他碍事,我们早就把人送去总舵了,哪用得着大半夜在这里吃冷风遭大罪?” “就是,要不是那瘪三,咱舵主也用不着被听天监的铁尉给抓了。”又有人接腔道。 “老二!”师爷厉声呵斥一句。 接话的汉子愣了愣,赶紧缩着脑袋去赶车。 谢蛤蟆三人冷冷的看向师爷,师爷干笑道:“三位高人恕罪,在下并不是想要瞒着你们什么,只是有些事与你们无关,所以在下不想乱嚼舌头。” 他想了想,又说道:“我与三位说过,我家舵主前几天在城外一家叫‘吉祥来’的客栈被听天监给抓了,其实他去那客栈是有原因的,我们丢了几个孩子,客栈里头车把式多,他想看看有没有车把式见过那几个孩子。” 听到这里王七麟警惕起来,师爷并不信任他们,他这话是在试探他们。 抓走下九门舵主的客栈叫歇歇脚,并不叫吉祥来。 不过他听了师爷的话后,倒是将一切给串了起来。 黄君子偷走孩子,下九门舵主联合大印赵荣生找他们,赵荣生不知道怎么联系上了鬼奴伥,让鬼奴伥抓到了黄君子。 可是几个孩童却没有找回来,于是他们又想办法去找孩童,下九门舵主亲自去客栈打听消息,结果误打误撞让王七麟给法办了。 一切太巧合,对此王七麟能说什么?只能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看着师爷着急赶路的样子,王七麟以为队伍会直奔刑天祭藏身地而去,结果他们去了一处山村,山村外头停着几十辆板车,凌乱的摆放在雪地里,浩浩荡荡。 进村之前师爷将所有人叫在一起,凝重的说道:“咱们马上要进连线庄子,你们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进去后务必老老实实,不要给咱们下九门惹事!” 王七麟皱眉问道:“这什么连线庄子是什么地方?” 他这话一出口,好几个人看向他,师爷惊愕问道:“三位高人竟然不知道连线庄子?” 徐大严肃的说道:“当然知道,这里是神都洛阳!” 众人懵了,师爷下意识说道:“神、神都洛阳?什么东西?” 徐大暴躁的给他一巴掌:“阿弥陀佛草你娘!你也知道问‘什么东西’?刚才你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竟然不知道连线庄子’?这地方是神都洛阳吗?这地方很有名气吗?” “它即使有名气又如何,你看你连神都洛阳都不知道,我们兄弟不知道个连线庄子有什么奇怪的吗?” 师爷被他这一巴掌抽的天旋地转,爬起来后他悲愤交加。 可是他不但不敢发火,反而要赔笑:“佛爷教训的对,是小人犯蠢,是小人的错,小人忘记三位高人的超然地位,连线庄子这等小地方当然入不得您的法眼。” “不过在我们俞马县和俞瑞县一带,这连线庄子可是个了不得的大诡异!这庄子现在是个封门村!” “庄子里头本来生活着许多人,许多年前来了一位敛师,这敛师有个连线人的好本领,不管人是被刀砍被野兽撕咬还是从悬崖摔碎,到了他手里都能被连成个完完整整的人。” “咱老百姓就讲究个人死之后完完整整的入土为安,这样敛师手艺好,买卖差不了,来找他的人不说络绎不绝,但他生意很好,赚了许多钱。” “但是他做的买卖太邪气了,村里人不敢沾染他,所以他在村里孤零零的,只有邻居家热心,时不时的弄点热菜热饭给他送过来。” “然后大约二十年前的一天,平阳府发生了泥牛翻身的事,这敛师立马就不告而别离开了村子,他走之前跟邻居说,说这个村子风水很好,能镇邪,所以他才在这里干连线人的买卖。” “可是泥牛翻身改了这村子风水,现在风水由大吉变为大凶,怕是很快会有邪祟到来,他让邻居一家也赶紧走。” “邻居一家热心,他们将事情告诉了全村人,但背井离乡这种事可不好办,村里人连带祖先一起在这里住了几百年,哪能说搬就搬?” “最终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二十年前,整个村子忽然消失了。不知道消失了多少日子,村子又出现了,但村外人和城里的衙门派人进去看,却发现村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不对,是一个活物都没有!” “从此之后,这村子成了封门村!” 315.咱是不是暴露了(求订阅) 连线庄子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因为村子里有个很厉害的敛师,他的连线本领很强,成了村子里的招牌,于是后来人们便将这村庄唤作连线庄子。 王七麟打听这村子的名字,师爷回忆了一下说好像叫西山村,因为有一座小山在村子西边。 这座山就是个土丘陵,个头不高但拉的挺长,东北西南的走向,其中东北方向偏高、西南方向偏低,像猛兽昂头。 村庄门口撑起来一座棚子,有人在里面烤火。 一行人到来,棚子里头走出人来问道:“花条挺子海青子?” 师爷上前施礼道:“顺腿踢士叉叉子。”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谢蛤蟆,谢蛤蟆小声道:“江湖切口,花条是长枪,挺子是匕首,海青子是大刀。下面对的顺腿是袜子,踢士是鞋子,叉叉子是……” “裤衩子?”徐大问道。 “裤子!”谢蛤蟆白了他一眼。 徐大讪笑道:“那差不多。” 谢蛤蟆肃然道:“差远了,这些切口暗号都是很严谨的,一个对不准就有大后果,碰上性子烈的狠角色他们会二话不说直接鱼死网破。” 师爷显然对上了这切口,出来的大汉不悦的说道:“你们是哪里的老海?怎么这时日才来?” “下九门的,让鹰爪孙给挡住了。”师爷无奈的苦笑,“这不起初是大雪封路,后来衙门和听天监忽然封了城门……” “衙门和听天监封了你们城门?”大汉警惕的问道,“它娘的,这帮孙子不会是发现了啥吧?你们有没有被盯上?” 师爷急忙说道:“没有、没有,是我们城里头的驿所让人给灭门了,他们现在哪有时间查咱们这点事?” 听到这话大汉惊呆了:“听天监的驿所被灭门了?吾草,这是大事啊,你们知道谁干的吗?” 师爷摇头道:“我们怎么能知道?我们也不敢插手去问这种事!” 跟随大汉身后的一个青年遗憾的说道:“可惜,我要是知道谁干的那我一定给他立个长生牌。” 大汉摆摆手道:“行了,这事后面再说,你们先进去吧,带了多少货过来的?” 师爷正要说话,大汉又补充道:“你们下九门可是缺着二十的空。” 听到这话师爷面色有些紧张,道:“我们、嗯,就是缺了我们分舵的,我们全给带过来了。” 大汉使了个眼色,身后的青年去车上检查,很快他飞奔回去在大汉耳畔低语了几句。 接着大汉的脸就拉长了,这时候师爷也凑上去低语了两句,大汉阴沉着脸扫了眼王七麟三人的方向,只好无奈的挥了挥手。 师爷屁颠颠的跑回来说道:“成了成了,咱的事成了,进村。” 车队开动,他看看左右又小声说道:“三位高人请恕罪,咱们这趟货不够,对方不满意,于是在下胆大妄为,就未经您三位的同意将您三位的名号给亮出来了,否则我怕他们冲咱们动手!” 谢蛤蟆笑眯眯的说道:“我们三兄弟到你的地头上,那可是为了避灾躲难,你就这么将我们兄弟的名头晾出去,不太好吧?” 师爷吓得急忙作揖:“三位高人恕罪、请恕罪,请三位高人放心,在下可以保证您三位的消息不会传进听天监耳朵里,在下这么做其实也有帮三位高人的心思,在下想将您三位举荐给刑天祭!” “三位高人应当知道,这刑天祭神秘莫测,听天监和各地衙门一直对他们无可奈何,所以在下想,若是您三位能加入刑天祭,那听天监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找不到您们,对不对?” 这个道理说得通。 谢蛤蟆点点头道:“此事师爷费心了,但我兄弟三人的去向我等自有安排,你后面莫要多管。” 车队嘎吱嘎吱的进村,村口的大汉忽然说道:“进村之后回到自己屋子里,没有通知不要出门,特别是晚上更不要出门,否则出事别怪我们没有提醒!” 徐大问道:“这位施主,晚上出门能出什么事?” 大汉冷酷的说道:“会没命的!” 牛车进入,王七麟回头,看到大汉一直站在村口盯着他们瞧。 谢蛤蟆则在打量这座村子。 村子冷冷清清,死寂沉沉。 每一座屋子——不管老旧、不管大小,它们的大门都只有一扇门。 谢蛤蟆一手捅了捅王七麟,一手指向门口。 王七麟也注意到了,他起初以为屋门是开了一扇关了一扇,可是很快注意到并非如此。 所有的房屋都是只有一扇门。 于是他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笑道:“你听说过未亡人,那你听说过未亡屋吗?” “这就是未亡屋!” 赶车人在侧耳倾听,所以谢蛤蟆没有具体多说。 有人在车队前头引领他们,然后从村东头走到了村南头,这里有几间屋子是正常关着门的。 引领人带他们去了一间大屋门口,道:“这就是你们的住所,这几天先住在这里,然后领上你们的宝贝就走。” 王七麟听到这里心里一动,宝贝? 他看向徐大,徐大眼睛在放光。 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美人珍宝,我全都要。 这就是徐爷的人生。 师爷拱手向他道谢,问道:“劳驾,请问我们下九门的总舵主是否已经离开了?” 引领人硬邦邦的说道:“你不知道规矩吗?” 师爷讪笑道:“知道、知道。” “知道你还多嘴问什么?”他冷冷的瞥了一行人一眼,又额外叮嘱一句,“没有我们通知,你们不准外出!特别是晚上,一定不要出来!” 谢蛤蟆使了个眼色,徐大抚摸着手中锋利的月牙铲问道:“阿弥陀佛,为什么?” 引领人冷漠的看着他道:“你不知道规矩吗?” 徐大说道:“不知道啊。” 引领人气急,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干嘛这么理直气壮?难道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吗? 师爷赶忙告罪,然后凑上去低声说了什么。 估计他介绍了三人身份,引领人高看了三人一眼,但他还是不想回应。 徐大握紧了月牙铲。 引领人拉开胸襟露出结实的肌肉和旺盛的毛发。 暴力气息在空中弥漫。 徐大往他胸口看了一眼不屑的说道:“拉上衣服,你色诱贫僧没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贫僧早就戒色了。” 引领人愣是被他堵的没话可说。 你把老子当什么人了?老子在向你展示战斗力好不好! 但徐大这句话弄的他也没法保持凶狠,就硬邦邦的回应了一句:“这地方到了夜里就不是村子了,甚至说,这里就不是阳世了!” 徐大纳闷了:“这里不是阳世?阿弥陀佛啥意思,到了晚上这里就成阴间啦?” 引领人这次没回答,而是冲众人叮嘱道:“到了晚上千万别出门,到时候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 “再就是锁好门,两扇门一定要关紧了!” “否则——” “后果自负!” 他低着头匆匆离去,徐大喊他,结果越喊他走的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一行人推开门赶车进院,院子的南方是墙壁,北方和东西两侧都是屋子,北边是正屋,东西两面是厢房。 正屋最宽大,徐大直奔而去。 谢蛤蟆喝道:“咱们住东边的厢房,正屋给师爷他们。” 师爷脸上一喜急忙说道:“无需客气,这正屋能住下好些人呢。” 谢蛤蟆道:“我们三个住东厢房即可。” 师爷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愕然道:“道长,咱们这里一共十四个人,整个房子是三座屋子,您三位住一座,那我们剩下十一位……” “住两座。” 师爷苦笑道:“十一个人住两座屋子怕是有点挤。” 谢蛤蟆微笑道:“我是说,我们三人要住两座。” 师爷惊呆了。 王七麟摇头道:“算了,大哥,咱们三个住一座就行了,让这么多弟兄挤在一座屋子里不太合适。” 众人纷纷点头,谢蛤蟆不高兴的答应,见此众人纷纷高呼‘大师果然高风亮节’、‘多谢高人让房’。 等他们开始分屋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们三个人怎么住两座房子?刚才那就是在讨价还价吧? 这屋子里没有窃听工具,王七麟进屋后问道:“道爷,外面那些未亡屋是怎么回事?” “给活死人住的。”谢蛤蟆简短的介绍道,“这些屋子既不是给活人住的也不是给鬼住的,而是给活死人住的。” “什么是活死人呢?死了依然能喘气能走动的是活死人,活着但没了阴魂的也是活死人,不知道这村子以前发生过什么事,里面村民应该最终都变成活死人了。” 王七麟问道:“你刚才看风水没有看出什么来吗?” 谢蛤蟆说道:“看出来了,《堪舆寻龙诀》上有一句话,叫山管人丁水管财,这村子建在一座山的东边,这是取了紫气东来遇山归的寓意,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富贵之气从东方升起往西方流淌,撞到这座山后便会返流回村里。” “按照师爷所说,这村子以前风水很好后来一场地牛翻身风水变得很差,那我猜这次地牛翻身一定是动了那座山。哦,你们知道什么是地牛翻身吧?” 地牛翻身便是地震,这种常识王七麟还是懂的。 谢蛤蟆指向土山说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座山丘以前应当蜿蜒柔顺、明净舒展,那在堪舆风水术上叫做小青龙。” “地牛翻身导致山丘变动,你们刚才有没有注意过这土山的造型像什么?” 王七麟说道:“像猛兽端坐昂头,很有威势。” 谢蛤蟆摇摇头说道:“你说对了一半,猛兽昂头,这是白虎衔尸!它不是有威势,而是有凶意,是要伤主!” “本来土山蜿蜒是青龙,可是当它断裂变形,这时候就成为白虎了!《阳宅十书》有言,‘凡山,矗立于右出其形曰白虎’,意思是阳宅右侧的山如果有虎形,那就是白虎!” “但风水术讲究阴阳和合、阴阳互生,白虎山并非就是凶山,《名堂经》有云,‘白虎弯弯、光净土山、鲲如卧角、圆如合环’,具此形乃得其真,这种白虎山是风水神山。” “这座山可没有圆如合环,你们回想一下,这山是半低半昂、头高尾藏,有缺有陷、折腰断梁,那么虎有此形,凶祸灾殃!” 王七麟听后吃惊:“这里的风水很凶恶?” 谢蛤蟆郑重的点头:“不是一般凶恶,《葬经》有云,‘右山势蹲、昂头视穴,如白虎衔尸,形势凡此,法当破死’!” “《名堂经》也说,‘虎怒蹲视,昂头不平,祸机中藏’!” 王七麟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然后连连点头:“确实这样,那座山丘就像一座昂头的猛虎,威猛霸气,远看让人吃惊赞叹,近看却让人不寒而栗。” 徐大嘀咕道:“你们俩行不行?大爷怎么没看出什么来?” 谢蛤蟆笑道:“因为你没有开二十四景神,特别是目神未开,看东西只能观其形而不能知其意。” 他们行车一夜一日,进了村子便是傍晚了。 徐大去找他问晚上吃什么,师爷脸色豁然发白,一拍脑门叫道:“坏哉!在下忘记带上干粮了!” “你让我说你……”徐大气的说不出话来,“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我说师爷你脑瓜子是不是差点事?” 师爷赔笑道:“大师切勿着急,咱在这里缺不着吃喝,请您先回去等着,在下这就安排几个兄弟出去找食物。” 他点了六个车把式,道:“你们出去找找熟人,问他们借点粮食,出去后咱们下九门两倍奉还!” 王七麟皱眉道:“换几个人出去,让车把式们歇着吧,他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车,贫道看他们已经累的睁不开眼睛了。” 给他们赶车的车把式咧嘴笑道:“没事,道长大师,我们弟兄是粗人,能吃苦。” 王七麟摇头道:“无量天尊,贫道一生最讨厌欺负老实人,你们去歇着,师爷你带人出去借粮食,你地位最高,认识的人应当最多,多借点好酒好菜回来。” 师爷不敢拒绝他,苦笑道:“遵命,道长大师您放心好了。” 三人回屋,徐大立马说道:“有问题!” 王七麟看向他,他说道:“去他娘的忘了准备口粮,当大爷眼珠子是摆设呢?驴车下面有暗格,里面全是酒肉,光是酱牛肉就有两大包,大爷在车队里转悠的时候查的清清楚楚!” 谢蛤蟆伸手点了点桌面,沉声道:“确实有问题,我们三个怕是暴露了!” 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忽然又说道:“刚才进村的时候,那看守汉子起初得知咱一行少了四个孩童显然很不满,然后师爷凑上去跟他说了什么,他又收起了怒气,当时师爷说的是什么?” “肯定是介绍咱们三个了,看守汉子得给咱仨面子。”徐大说道。 谢蛤蟆摇头:“如果看守汉子是刑天祭的人,他们用不着给三杀才面子,三杀才还进不了刑天祭的法眼。” “所以,”他慢慢的说出猜测,“师爷或许有看守汉子说——” “我们只带了二十个孩子,但还带了三个有修为的高手。三个高手怎么也抵得上四个孩子,所以我们这次是超额完成任务了。” “听到这话,看守汉子满意点头!” 王七麟回忆先前在村口发生的事。 谢蛤蟆的猜测不是捕风捉影,而是空穴来风。 他想了想说道:“如果暴露了,那师爷刚才应当是找人出去喊援军来对付咱们三个吧?” 谢蛤蟆和徐大点头。 “可是他是这里最有地位的人,如果要喊援军也应当是他去喊,为什么他要让六个车把式出去?这不对!” 王七麟接着分析:“六个车把式?给咱们赶牛车的车把式?”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如果你们是师爷,然后怀疑咱三个的身份,你们会怎么怀疑?” 谢蛤蟆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有心人都知道,听天监府城新任铁尉麾下有一个江湖经验丰富的游星和一个喜好酒色的力士!” 徐大冲他怒目而视。 王七麟没给他发飙的机会又问道:“如果师爷要找人来确定三杀才是不是听天监铁尉带着游星和力士冒充的,他会找谁?” “大印赵荣生!”谢蛤蟆沉声道。 王七麟猛的一拍巴掌:“咱们的车把式不对劲,他的腰背挺得太直了,一天一夜熬下来,另外五个车把式已经疲惫不堪,他还神采奕奕。” 越分析想到的越多:“再者,咱们刚出城到了那个屯子等孩童的时候,咱们的车把式曾经想要离开过,但被道爷给喝止了。” 谢蛤蟆道:“老道当时只想表现掏心书生的暴戾,没想到误打误撞把他给堵住了!” 王七麟说道:“没错了,咱们暴露了!” 徐大转动手上的死玉扳指跃跃欲试:“怎么着,开打?开抓?咱可不能让赵荣生溜掉!” 王七麟摇头,他自嘲的笑道:“亏我还下令让武景湛带人封锁了舵场防止赵荣生溜走,原来人家早就混入我的身边了,他应当知道自己情况不妙,想趁着这次的机会转移藏身之地。” 三人正在分析,师爷等人带着大包小包推门而入。 谢蛤蟆盯着他们手臂看,一直看到他们进屋:“咱们泄露了!” “他们是装腔作势,这包里估计都是雪,压根没什么重量,两个酒坛子更是空坛子,里面至少二十斤的酒水,可是那汉子一手一个提的却毫不费劲,连手臂上的肌肉都没有绷紧!” 王七麟钦佩的看向徐大说道:“幸亏咱们带着徐爷,徐爷经常立大功。” 得到表扬徐大不喜反惊,他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胸口,满脸惶恐。 王七麟热情的说道:“拿出来吧,咱们总不能真吃师爷他们给的东西吧?” 但师爷送来的酒菜还挺丰盛,有酒有肉,有鸡有鱼,甚至还有一大盘糕点。 他们这边一边在紧张的讨论怎么拿下赵荣生,一边在盯着车把式们的房间防止赵荣生跑路。 下九门那边灯火辉煌喝酒赌博。 王七麟盯了一会盯的生气了:“吾草,咱们也喝起来,徐爷,上好酒!” 徐大下定决心,待会要是跟赵荣生等人开干了,他绝不会手下留情,不把这伙人的屎捶出来算他们肠头夹得紧! 夜幕降临,东厢房和正屋里头都吃喝的热闹。 然后敲门声响了起来。 王七麟三人先听到了敲门声。 他们放下酒菜推开窗户,三个人三颗脑袋,一起挤在窗口看向门口。 引领人反复叮嘱过他们,入夜以后不准出门。 那么现在出现在他们门口的是谁? 正屋里头吆三喝四声音响亮,没人注意到敲门声,于是王七麟先问了一句:“谁在敲门?” 徐大张开就骂:“敲你娘敲,你是人是鬼?是人滚蛋,是鬼贫僧给你开门进来一起玩玩。” 谢蛤蟆摇头,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316.午夜上门新娘子(再求订阅) 敲门声变为拍门声。 一个粗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开门,我是引路使,有话要说。” 听到这话徐大闷闷不乐。 他探头喊道:“暗号,不是,切口,对,说切口!” 王七麟喊道:“对,说切口,听好上半句,奇变偶不变!” 门外正要回答的汉子愣住了,这是什么切口? 沉默了几个呼吸后,汉子不悦的叫道:“你们赶紧开门,我有话要叮嘱你们。” “不用开门一样叮嘱!” 汉子说道:“行,你们的谨慎是对的,从现在开始!入夜之后特别是午夜时分,万万不能出门!” 再度叮嘱了一遍,汉子离开。 徐大了无兴趣的端起酒瓶子灌了一口,然后皱着眉头问道:“道爷你是不是往酒里吐唾沫了?大爷怎么觉得这酒的味道不大对劲?” 谢蛤蟆阴沉着脸说道:“只有你自己用酒瓶子喝过酒,我和七爷一直用的都是酒碗!” 徐大恍然:“是大爷自己的唾沫?” 王七麟放弃继续喝酒。 这时候又响起敲门声,他不耐烦的走出去索性拉开门,问道:“不就是那么……” 门外站着的不是领路的汉子,而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姑娘。 俏姑娘。 大姑娘。 脸色惨白,面无血色。 泪眼盈盈,楚楚可怜。 王七麟仔细嗅了嗅,只闻见一股淡雅的月季花味。 姑娘看他冲自己抽鼻子,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下流?” 王七麟没说话。 漆黑的天突然门口来了个俏姑娘,傻子都知道这有鬼! 徐大的声音从东厢房里传出:“道爷,我好像听见有姑娘的声音?” 王七麟冷笑道:“你耳朵倒是好使,咱们门口确实有一位俏姑娘,佛爷你要不要出来瞧瞧?” 徐大一摇一晃的走出来,火红的大袈裟被夜风吹的猎猎作响,随风飘扬。 谢蛤蟆阴阳怪气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和尚你怎么披着一块骑马布出去了?” 一脸庄严、满身正气的徐大正要唱喏,被他这一句话给呛到了:“阿弥咳咳,咳咳!” 他回头怒视谢蛤蟆,心里暗道要不是大爷打不过你,今晚非狠弄你一场! 门口的姑娘看到他们一个穿道袍一个披袈裟顿时美眸一亮,向前一步猛的跪下了:“二位大师请救命!小女子给大师见礼了!二位大师请救小女子的命!” 徐大上手扶住她并顺手在她小手上摸了一把,道:“姑娘何出此言?你遇上什么事了?” 姑娘哭哭啼啼的说道:“请高僧救命,小女子被鬼给缠上了!” 徐大嘿嘿一笑,握着姑娘的手臂道:“是被个色鬼给缠上了吗?” 王七麟踢他一脚。 姑娘赶紧往后抽手,她估计看出两人不靠谱,警惕的盯着两人下意识的往后退。 徐大急忙道:“女施主莫走,你遇上什么事了?赶紧与贫僧说说。” 说着他双手合十在胸口行礼唱喏:“阿弥陀佛,实不相瞒,贫僧乃救苦救难佛陀门下释迦弟子,天生佛体、一生向佛,曾经在佛祖前许下大宏愿,一定要斩尽天下妖魔鬼怪,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王七麟点头道:“不错,贫道这位师兄乃是当世高僧、天生佛陀,寻常人刚出生的时候哭,我这师兄出生的时候说话。” “他离开娘胎后立马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叫了一声,‘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姑娘惊呆了。 徐大本想发怒,但听完后他觉得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便双手合十庄严的说道:“阿弥陀佛,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王七麟担任了捧哏角色,道:“所以姑娘若是真的被鬼缠住了,那你来找我师兄绝对没错,别看我师兄年轻,在降妖伏魔方面他可是大有经验,你知道平阳府吗?” 姑娘下意识点头。 王七麟说道:“以前我师兄曾经在平阳府降妖伏魔,他的降魔杵法驾之处,妖魔鬼怪们只会说一句话,‘大师你别停下、大师你快停下,人家不想死’!” 徐大愕然看向王七麟,道:“道长,你是真的骚啊,贫僧没想到你也可以这么骚。” 王七麟哈哈大笑,一把拉住姑娘的手臂将她拖了进来,笑道:“既然送上门来,你就给我乖乖进来吧!” 姑娘惊恐尖叫,这终于惊到了屋子里的师爷一行人,他们纷纷出门看,然后看到王七麟硬生生往院子里拖姑娘的场景。 一个叫齐鸣的恶霸震惊道:“不愧是桃花道长,天才刚黑就强抢民女,而且还这么理直气壮?” “都说咱是泼皮恶棍,相比之下咱就是良民!”师爷也喃喃说道。 徐大掏出月牙铲砸向屋门口,吼道:“佛爷办事,你们凑什么热闹?还不快滚!” 一行人吓得赶紧钻回屋子里关门,然后窗棱纸上多了十多个小洞。 姑娘挣扎着跪在地上,叫道:“大师饶命、大师放过小女子!小女子求求你们,放过小女子,放过小女子吧!” 王七麟冷笑道:“何方妖魔,真是好胆子,死到临头还敢在我们兄弟面前演戏?你还不显示出真身?” 门外冲进来一个年逾四十的中年汉子,他拎着一把柴刀胡乱挥舞吼叫道:“你们这伙恶鬼!放开我莲妹、放开她,我沈大郎与你们拼了!” 徐大对付高手不行,但对付这种普通汉子那真是手拿把掐,他避开汉子的柴刀来了个公狗跳墙,跳起来一拳砸在他胸口上将他给砸翻在地。 汉子柴刀脱落,努力爬起来又要去抢柴刀。 徐大抬脚踩住柴刀,狐疑的问王七麟道:“这又是哪里冒出来一个鬼?” 汉子昂头怒视他吼道:“你才是鬼!你们这群恶鬼!老天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你们今天能杀死我强占我莲妹,但我死后会去找阎王爷告状,绝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要下十八层地狱!啊呸!” 一口唾沫飞来,徐大没避开,正好喷在他的袈裟上。 徐大恼了,他掐住汉子的脖子想挥月牙铲完成生平第三次杀鬼大事,结果手摸到汉子的脖子后他惊呆了:“吾草,热乎的?你不是鬼?” 汉子愤怒的吼道:“你才是鬼!你们这些色鬼!恶鬼!我死后绝不会放过你们!” 王七麟觉得不对劲,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然后他拖着姑娘徐大拖着汉子,将他们拖进屋子里。 姑娘惊恐的尖叫声和汉子不甘的咆哮声传出很远。 正屋里头,齐鸣转身倚着墙壁缓缓坐倒在地。 他喃喃说道:“女的不放过,男的也不放过,这桃花道长比道上传闻的还要猛呀?不知道他收不收弟子?” 娘的,心动了。 师爷面露狐疑之色,他看向一个车把式,车把式也有些迟疑。 见此他凑上去低声问道:“你确定他们三个是你们听天监今年最出风头的铁尉?” 车把式皱眉道:“看年纪挺像的,看行事风格不是那回事,王七麟此人我知道,他为人正直、性情刚烈,敢为不平事抓皇亲国戚,都说他眼睛里揉不进沙子,这欺男霸女的事,真没听说过。” “欺男霸女?不,他是霸男霸女!男女通吃!”齐鸣羡慕的说道。 师爷不耐道:“滚蛋!与你无关!” 王七麟关上门先让姑娘和汉子嚎叫了一阵,他坐在旁边喝酒,喝了两口想起来徐大干的恶心事,于是把酒坛子砸在地上。 姑娘吓得一个劲往汉子怀里钻。 汉子哆嗦着嘴唇说道:“我不怕你们,不怕!” 王七麟指着他说道:“少废话,你们什么人?晚上怎么会出现在这封门村?我劝你们两个不要装神弄鬼了,老子们都是抓鬼的好手,你们两个今晚送上门来,这是你们鬼命不好!” 汉子惊愕道:“你说什么?你们不是鬼?” 王七麟上去摁住他抽出刀子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 鲜血流出。 天冷,冒热气。 根据沉一师傅传授的经验,割一刀子冒血而且还是冒热血的是人不是鬼。 这下子就轮到王七麟惊愕了,他看向徐大,后背开始冒冷汗。 刚才在门口说的那些话…… 他本来以为这姑娘是鬼所以才暴露本性…… 因为他想要除鬼,所以不管本性怎么暴露都不怕被人外传,可是如今…… 徐大凑上来沾了点血看了看,说道:“你们俩是人不是鬼?” 汉子说道:“我俩当然是人,我们是平一乡的,我是乡里木匠沈大郎,这是我、我的邻居,哦,她叫白石莲。” 王七麟怀疑的看着两人问道:“你们两人为什么晚上来这里?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村子?” 沈大郎急忙点头道:“知道,这是连线庄子,很邪门,从小老人们都不让我们谈论这个庄子,更不让我们来这里。” “那你们今晚为什么来了?” 沈大郎正要说话,但想了想还是向怀中的姑娘说道:“莲妹,还是你自己来说吧,他们可能就是咱们要找的大师!” 白石莲死死拽住他胳膊惊恐的看着王七麟,她不敢出声,只有眼泪噗啦噗啦的往下掉。 徐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姑娘莫怕,贫僧这师弟虽然人长得坏,说话腔调也坏,可是人心眼不坏。” “刚才他若是惊吓到你了,贫僧在此替他向你道歉,阿弥陀佛!” 被他安抚了一下,白石莲中总算冷静下来,她怯懦的快速看了三人一眼,大眼睛眨啊眨,像第一次走出森林的小鹿。 “小、小女子被鬼缠住了!” 开口之后,白石莲变得重新惶恐起来,她死死拽住沈大郎的袖子,娇躯瑟瑟,看的徐大爱怜不已,恨不得将自己宽敞强壮的胸膛借给她依靠。 “十多天之前,小女子做了个梦,梦见有人来我家娶亲。” “可是迎亲的队伍却不是穿着喜庆的红衣裳,而是白衣裳,那些衣裳小女子以往见过,以往在乡里村里死人的时候,在孝子贤孙们身上见过!” “他们穿的是孝衣、戴着孝帽。”徐大严肃的说道。 白石莲急忙点头:“对,他们还抬着一座白轿子,那轿子、它很怪,轻飘飘的好像是纸扎的一样!” “还有个人骑着马走在前面,这个人一边带队行走一边喊小女子的名字,小女子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看到他带着迎亲队伍来到我家门口,然后他会叫着小女子的名字拉一条红线。” “哦,小女子忘记说了,从小时候开始,小女子一旦睡觉梦见自己,就会看到自己的手腕上会出现一条红线。十多年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小女子也未曾深究过此事。” “这个人拉着红线将小女子拉到白轿子跟前,掀开门帘子将小女子塞进去。” “小女子刚才说的是第一次梦见他的场景,第二次梦见他的时候,他又来拉小女子。” “小女子不想被他拖走,可是没有用,他很有力气,红线又拽不断,小女子在此被他拉到了白轿子跟前,他掀开门帘子,小女子看到——” “白轿子里已经有一个我了!一个闭着眼睛、脸色很苍白很苍白的我!” “第三次小女子被拖到白轿子跟前,里面有两个我了!” “从第一次梦见他到现在,小女子已经被拖去七次了!昨夜掀开门帘子,我数了数,里面已经有六个我了!” “今夜,是第八次!” “小女子曾经听人说,人有三魂七魄,于是我就猜测,是不是每一次被拖走的都是一个魂魄,然后等他拖走我十次,我就会没命呢?到时候就会真的嫁给他呢?” 谢蛤蟆缓缓点头:“姑娘的猜测对了一半,它拖走的是你的魄,还没有拖你的魂。” “七魄被拖走还不算什么,三魂各有作用,一旦缺失三魂人就完了。如果你已经被它拖走了七魄,那下一次再拖走你一个魂,你就必须要嫁给他了。” “你被人配了**,这是鬼来娶妻了!” 白石莲吓呆了,双腿一软倒在了沈大郎怀里。 沈大郎跪在地上哀求道:“求高人救命!小子愿意散尽家财求您施展法术救我莲妹,并且日后小子愿意供您的常胜牌位,供奉一生一世!” 谢蛤蟆说道:“你别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天道对万物生灵如出一辙,都留下一线生机,白姑娘的一线生机就是遇到我们。” “可是,”他话音一转,“你怎么找来的?” 白石莲说道:“小女子意识到此事可怕之后,便与邻家的大郎哥哥说了,大郎哥哥着急,然后经由朋友介绍了一位很有道法的麻衣相士。” “那位相师果真有大神通,一眼看出小女子的遭遇,便给小女子算了一卦,说小女子的生机便在今夜的此地,让我们午夜子时进村,但我们着急,就先进来了!” 沈大郎使劲点头。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道:“咱们这次碰到高手了?” 谢蛤蟆摇摇头没回答,而是问沈大郎:“这位麻衣相士叫什么名字?道场、哦,就是他住在何处?” 沈大郎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尊讳,只知道朋友叫他江先生,他好像并不长住我们乡里,而是四处云游,只是机缘巧合来到我们乡里。” 谢蛤蟆皱眉自语:“江先生?麻衣世家没有江家,难道是外门弟子?江先生?哦,是江飞鱼?” 他问沈大郎道:“这个江先生是不是一头白发、一对白眉?” 沈大郎和白石莲摇头:“不是,是黑发黑眉,手持一柄铁拂尘。” 谢蛤蟆又皱起眉头。 徐大不耐道:“行了,咱今夜是给人家救命的,剩下的把事情解决了再问。” 沈大郎眼巴巴的看着他问道:“高僧,怎么解决?” 徐大双手合十唱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位且莫惊慌,贫僧绝不会坐视妖魔肆意妄为!” 一本正经的说完这席话,他突然捂住肚子:“嘶,你们先聊着,贫僧出去方便一下。” 沈大郎惊叹道:“原来高僧也会拉肚子呀?” 王七麟道:“高僧不拉肚子,高僧这是装逼拉胯。” 徐大骂骂咧咧的出门,结果看到正屋门口有人在探头探脑,于是他便大骂道:“看什么看?看你娘的尻!滚回去!” 下九门的人灰溜溜回屋,齐鸣不屑的笑道:“看他脾气这么大,一定是里面那道士和书生不带他玩!” “也有可能是他完活了?” “这么快?” “银样镴枪头嘛,否则他干嘛脾气这么大?一定是在里面让人嘲笑了!” 众人互相对视,纷纷恍然的点头。 谢蛤蟆对白石莲说道:“你被人配了**,这件事你自己不清楚么?” 白石莲茫然摇头。 谢蛤蟆也摇头:“不可能,你仔细回忆一下,一定有个时候,你穿着嫁衣抱着一个罐子或者一个盒子,向人磕过头、敬过茶。” 被他这么一提醒,白石莲恍然的说道:“小女子记起来了,确实有过这种事。” 她回忆着继续说:“那时候小女子大约六七岁,有一天乡里保媒的章婆婆忽然去了我大伯家里,送我一套很漂亮的红裙子和红鞋子,让我抱着个罐子做了个过家家的游戏。” “不过是向一张画像叩头的,对,向一张画像磕头,并没有敬茶。” “难道?” 她惊慌的看向三人,沈大郎悲愤的叫道:“原来是章老婆子!我绝不会放过这个老母驴!” 白石莲喃喃道:“我大伯和大伯娘帮小女子换上的裙子呀,他们说、他们说这是给小女子买的新衣服。” 泪水不知不觉的流下来。 王七麟再次想起那句话。 你若是觉得鬼最可怕,那证明你没见过人心! 你若是觉得砒霜最毒,那证明你没见过人心! 谢蛤蟆说道:“不错,应当就是此时你被许了人家。看来他们欺瞒了你,这样,今夜你睡在这里,不要怕,老、老头子会守候着你。” “老头子给你一张符你紧紧握住,这张符会让你力大无穷,你到时候扯住红线不要放,不要再让它把你扯走,到时候你问它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你说你不能不明不白嫁给一个不认不识的人!” “到时候它奈何不了你,一定会告诉你答案,你别怕,老道士会将你叫醒,它伤害不了你。” 听到这里姑娘和汉子一起跪地磕头,连连道谢。 等他们说完,王七麟插嘴问道:“白姑娘,你说你第一次梦见迎亲队伍是十天前的事,可是为什么十天了它还没有把你带走呢?” 白石莲凄然说道:“因为小女子前几天太害怕了,晚上强忍着不睡觉,到了天亮后才会睡一会,这样它倒是不会来了。” “那你还怕它个锤子?”徐大的声音从窗口响起,吓得白石莲一哆嗦。 “你以后倒换一下,改成晚上不睡觉,白天睡觉,反正它白天出不来,你晚上不睡觉它又不能奈何你,多简单的事!” 听到这话白石莲一愣,她傻了一样眨眨眼:对,多简单的事,还可以这样操作? 谢蛤蟆摇头道:“瞎出主意,没那么简单的。今夜还是按我说的做,先查出他姓名和住址再说。” “为什么没那么简单?”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给他使了个眼色没回答,王七麟知趣的闭上嘴巴。 外面有人不知趣,正屋里头的齐鸣看到徐大趴在窗口便心动的说道:“嘿,那和尚忒不正经,被赶出来后竟然听墙角!” “我我也想听。” “那咱一起去?” “一起去被干吗?那桃花道长可是男女通吃!” 听到这话齐鸣更心动了。 317.尔等一起上吧(求推荐票) 平明走马上村桥,花落梅溪雪未消。 日短天寒愁送客,楚山无限路迢迢。 王七麟拨动灯花,徐大沉沉念诗。 油灯的灯芯一跳一跳,带动火焰一摇一摇。 四个男人围着桌子坐成一圈,床上躺着个俏姑娘。 这场景多少有些不正经。 听到徐大的诗词,王七麟猛的想到一个异常:“花落梅溪雪未消?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村子里头没有一点生机?” “我们看到的树都是枯树,一路走来没有见到枯草,整个村子破败荒废二十年,却没有野鼠野兔野鸡侵占?这不对吧?” 他们是白天进的村子,那时候王七麟就感觉到整个村子毫无生机。 但他当时没发现诡异,毕竟这是荒废村子,其实荒废村子更应该有生机才对,老树野草、各种飞禽走兽都是生机! 谢蛤蟆和徐大正要说话,这时候沉睡中的姑娘忽然之间开始抖动,她眼皮跳了起来,一张瓜子脸上表情逐渐扭曲。 她使劲握住手。 那么用力,以至于手臂跟着哆嗦起来。 沈大郎揪心的看向白石莲,忽然冲徐大跪下了:“求大师诵经庇佑我家莲妹的安全!” 徐大缓缓睁开眼睛,伸手虚扶他说道:“施主请起,贫僧这就以无畏狮子真言给女施主镇魂。” 沈大郎站起来,徐大庄严肃穆的念道:“阿弥陀佛,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祇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无漏大阿罗汉……” 王七麟纳闷,这是个鬼的无畏狮子真言?这不是《楞严经》吗? 沉一平时没事干会念经,《楞严经》他读的最多,以至于王七麟都跟着背下了,没想到徐大也会背诵此经。 他还很会装逼,此时确实是一副得道高僧的架势,把沈大郎唬的一愣一愣,一个劲低声念叨‘大师大威德’。 白石莲逐渐冷静下来,见此谢蛤蟆伸出双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喝道:“敕!” 声音一出,白石莲如遭雷电法王青睐,娇躯猛的抖动了一下。 沈大郎见此大惊,急忙站起身问道:“高人,她没事吧?” 徐大停止诵经睁开眼睛笑道:“放心,她没事,这种蹦跶还不常见?贫僧偶尔就会在睡觉的时候这样突然蹦跶一下。” 王七麟问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王七麟说道:“那是大脑在试探你死了没有。” 徐大不悦,举手唱喏:“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白石莲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看了看左右,猛的爬起来冲谢蛤蟆下跪:“大师真神人也!” 谢蛤蟆直截了当的问道:“他说了什么?” 白石莲道:“他说他叫姚万春,乃是连线庄子人士!” 王七麟诧异道:“你们碰到的那麻衣相士还真是个高手。” 沈大郎激动的说道:“我们俩幸运,碰到的人都是高手!相师前辈是高手,诸位大师更是高手,而这位书生大师更是高高手!” 谢蛤蟆却没有面露喜色,他抚须道:“你被许了姻亲的竟然是这连线庄子人士?那事情不太好办了!” “怎么了?”这话是王七麟问的,沈大郎和白石莲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谢蛤蟆沉声道:“这庄子是多少年前没的?而白姑娘又是什么时候与人结的阴亲?” “庄子是二十年前没的,结阴亲是十年前的事。”王七麟很快也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这个沈万春不是普通的鬼! 谢蛤蟆道:“走吧,看样子我们今夜是要出门了!” 沈大郎惶恐的说道:“是不是、是不是这鬼很难办?他是个有修为的老鬼?” 徐大豪迈的说道:“它有修为又能如何?有修为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就可以欺瞒无知少女欺凌弱势百姓了?阿弥陀佛,贫僧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决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发生!” “走,这沈万春既然是个老鬼,那它的墓地应当就在这村子祖坟中,咱们去找它,与它协商让它放手女施主!” 白石莲凄然的问道:“若是它不愿意,怎么办?” 徐大昂然道:“还能怎么办?大爷把它的墓给挖了!棺材给砸了!骨灰给扬了!” “不止如此,”他越说越是愤怒,“这连线庄子是个什么鬼庄子?大爷要把它们祖坟都给刨了,刨出来让这些老古董好好瞧瞧他们养的后代都是什么鸡儿玩意儿!” 王七麟击掌道:“佛爷说的好,贫道亦有此意!” 谢蛤蟆说道:“那还犹豫什么?咱们走。” 沈大郎说道:“三位大师要去捉鬼吗?那有没有什么需要携带的工具?我沈大郎没有本事,可是有几分力气,愿意为各位大师鞍前马后,尽犬马之劳!” 谢蛤蟆看了他一眼后说道:“你不用去了,你去了也只能帮倒忙,留在这里吧。” 沈大郎不放心,但想想自己的本领,只能黯然低头。 三人带上白石莲出门,谢蛤蟆白天时候为了观察村子风水,特意看过村子建筑布局和街道走向,他知道祖坟的方向,出门直接带他们往东北方向走。 得知村子祖坟在东北方向,徐大迟疑道:“这庄子真是邪,他们祖坟在艮位上?” 艮位是八卦的东北方,这个位置阴阳之气的交替方位,象征着隐秘离奇、动荡不安和捉摸不定,又被称为鬼门。 许多村子喜欢在东北方向栽种树林,以林木阻碍进出鬼门的小鬼与村子发生关联。 可是连线庄子却直接在鬼门上建起祖坟,要知道后人们时常会去祭祖,要祭祖就得带祭品、烧纸钱香烛,这些东西对鬼很有诱惑力,很容易诱惑小鬼从鬼门跑出来闹事。 夜黑且深沉,天地之间像是泼了浓墨,放眼所及,难见光影。 只有村头几间屋子里有光芒,其他屋子黑灯瞎火,整个村子乌漆嘛黑。 徐大打眼看向屋子,有灯光的几间屋子里人影摇曳,没有灯光的其他屋子依稀也有人影在飘荡。 他皱了皱眉头道:“道爷,你有没有感觉这里的屋子中都有东西?” 谢蛤蟆沉声道:“与我们无关,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徐大嘀咕道:“可大爷总感觉屋子里的东西趴在后窗口悄悄打量咱们,而且那目光挺不怀好意的。” 一听这话,白石莲瑟瑟发抖,下意识抱紧了徐大。 徐大一愣,又皱起眉头说道:“道爷你看看屋顶,刚才有屋顶上好像飘荡着几个影子,它们就在上面颤颤巍巍的摇晃,跟吊死的人被风吹着一样,但屋顶上怎么会有吊死的人?” 白石莲恨不得长到他身上。 谢蛤蟆怒视他道:“闭嘴,夜黑风高莫谈鬼,还有你记住你身份,你这不是欺凌民女吗?” 徐大老老实实的闭上了嘴巴。 祖坟隔着村子不远,他们很快看到了坟头。 一座座坟包、一块块墓碑,三人三个火把,摇曳的火光下,墓碑和坟包的影踪在扭曲摇曳。 谢蛤蟆道:“咱们分开,找姚万春的墓碑,你们找到的话便喊我……” “大师咱们能不能在一起找?”白石莲惶恐的说道。 谢蛤蟆凝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 坟墓不是乱七八糟摆放的,这种祖坟都是一族之墓地,所以坟墓排放有序,按照辈分来提前分配好位置,他们找到春字辈后很快发现了姚万春的墓碑。 这是一座老墓碑了,风吹日晒,墓碑变得有些斑驳,坟头干干净净,徐大举起火把遥望四周。 所有坟头都干干净净。 他想起了王七麟的话,说道:“道爷,这地方就是邪门,整个坟地没有杂草?这不是奇了怪?” 谢蛤蟆凝神看向这座坟墓,道:“这个姚万春的坟也很怪,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它正在结阴亲,那应当会有阴缘红线露在外面才对。” “这阴缘红线是系在死人和阴魂手上,所以白姑娘梦里会见到它,而在醒来时候却见不到。” 他沉思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抬起头说道:“这鬼怕是有些神通,徐爷你带白姑娘先离开,我自己留下对付它。” “怎么对付它?” 谢蛤蟆轻声道:“怕是你一语成谶,今夜咱们要开棺了!” 徐大说道:“那大爷留下,大爷给你挖坟。” 谢蛤蟆摇头道:“用不着,它会自己打开的,你们先走,别婆婆妈妈的说废话。” 徐大翻了个白眼,道:“好吧,那道爷你可小心。” 他护送着白石莲走出祖坟走向村子,道:“咱们快点回去,现在这野外不安全。” 祖坟在村子东北方,他们住的地方在村南头,这样要回去得绕一个圈子。 白石莲道:“高人,如果咱赶时间,要不就从村子穿过去吧?” 徐大头脑简单的说道:“好,赶紧走。”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村子。 泼墨般的漆黑和一间间房屋顿时将两人包裹起来。 半开的门板开始摇晃,像是被风吹的,也像是有人想要开门出来。 白石莲主动伸手拉住徐大的手,怯生生的说道:“高人,小女子好害怕。” 徐大握住她的小手道:“别怕,大爷在身边护着你呢。唉,你们姑娘就是体寒,你的手怎么这么冷?” 白石莲说道:“高人,小女子不是怕冷。” 徐大道:“大爷知道,你是怕鬼嘛。” 白石莲偷偷一笑,轻声道:“也不是,高人,小女子是怕留在墓地中的那位高人,他说的一句话让我很害怕。” “什么话?” “他说,‘阴缘红线是系在死人和阴魂手上’。”白石莲站定,举起了一条手臂在火把光芒中。 袖子脱落,露出一条猩红刺眼的细线,这条线没有线头,直接长进了她的手腕肌肤下。 轻轻晃动手腕,白石莲低着头诡谲阴沉的笑了:“高人,他说的阴缘红线,是不是就是这个东西?” 徐大面色一紧,叫道:“你身上怎么有阴缘红线?你是鬼?” 白石莲轻笑道:“你说呢?高!人!” 徐大沉声道:“白姑娘,这可不能开玩笑,你到底怎么回事?” 白石莲幽然的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痴痴的看着他道:“小女子这时候怎么会与你开玩笑?如你所知,小女子是鬼呀。” 然后她看到面前这个高大男人的表情变了。 却不是变的恐惧。 而是出现了莫名其妙的亢奋。 亢奋到面容扭曲:“你真是个鬼?这么漂亮的鬼?它娘的总算让大爷给遇上一次!” “它娘的大爷要是强抢民女那是违法犯罪,七爷知道了肯定会亲手砍死我!可你是鬼啊,大爷强抢女鬼可不违法也违禁!” “来吧宝贝儿!今晚以后咱就是生死之交了!” 他搂住白石莲随便找了个屋子就往里拖。 房屋原本摇晃的门板立马停滞下来,随即往外鼓动,像是有东西躲在门后使劲往外顶门防止被人推开门。 别进来! 白石莲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盯着徐大满脸狐疑: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怨毒的冷笑一声道:“原来是个傻和尚,今夜小女子将你解脱,你下辈子投个聪明点的胎!” 她手臂上有黑雾流淌缠住了徐大,然后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愕然的转头一百八十度,看到一张表情凶戾扭曲到难以置信程度的面容。 面上表情比她更怨毒。 浑身黑气缠绕,恍若实质。 旁边还蹲着一头足有它两个高的精怪幽魂。 二者都在垂涎的盯着她看。 恨不得将她撕碎吃进肚子里。 见此她突然明白了这间房子的门板为何会往外鼓起。 里面的东西不想让她们进去,它在害怕! 白石莲惶恐的转回头来说道:“大师你别这样,大师你快停下,大师小女子有话说。” “办完了好说。”徐大踢了一脚没有踢开门,他想挤进去可他身板太粗壮,半扇小门空间不够。 他只好拖着白石莲往旁边房间走,白石莲使劲往后拽:“大师你快停下,小女子死的冤枉!小女子冤枉,求大师主持公道,大师你别这样,大师有话好好说!” 第二间房门也推不开,气的他破口大骂:“吾草,怎么就是寒冬腊月的碰上你了?春夏秋三季都行,温度都可以,只有这寒冬腊月的太冷没法在外面野战,你娘的,真是添堵!” 白石莲尖叫道:“大师快停下呀,你那个、就是那个道长,年轻的道长,他有危险!” “沈大春不是小女子邻家大哥!他先前拦下我们将小女子的邻家大哥给抓走了,他是假的!他要害你们!” 徐大狐疑:“他是谁?” 看到他总算停下脚步,白石莲松了口气:“我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只知道有人叫他——” “门主!”师爷冲出来跪地喊道。 ‘沈大郎’走出门口点了点头:“起来吧。” 后面跟着的齐鸣等人一脸的震惊,他们忍不住问道:“这是咱们的门主?” 师爷怒视他们道:“当然了,还不快跪拜门主?你们有福气,今天有缘能看到门主真容,须知道我……” “门主刚才被、被那个桃花道长给、给那个了?”齐鸣下意识说道。 “闭嘴!” 其他人纷纷跪拜在地,有人一脸痛苦的说道:“门主一定是为了壮大咱们下九门,只好以身饲虎、委曲求全,委屈门主了!” 门主皱眉道:“你们在说什么?” 师爷吓得心肝哆嗦,他叫道:“都闭嘴,没有允许不要说话。” 他又转头说道:“门主,在下将赵大人带出来了。” 进屋后一直与他在一起的车把式走上来行礼说道:“赵荣生见过门主,此次能从俞马县脱身,赵某必须得感谢下九门的协助。” 门主点点头道:“无须客气,赵大印也曾经帮过本座许多。咱们时间紧急,先不要在这里杵着了,赶紧收拾东西换院子,等到午夜降临可就来不及了。” “午夜降临会发生什么事?”一个声音在后头响起。 门主下意识说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本座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刑天祭的人说这村子很诡异,到了午夜会吃人。” 师爷和赵荣生的脸色变了。 门主失笑道:“无需害怕,现在还不到子时,咱们先换地方,然后与刑天祭一起在这里设下陷阱——” 他逐渐发现了师爷和赵荣生的情况不对劲,问道:“你们两个怎么了?” 师爷困难的说道:“门主,这话不是咱们兄弟问的,是——” “是我问的。”王七麟从阴影里走出来笑道。 门主脸色也变了,他怒视师爷,师爷委屈的说道:“请门主恕罪,在下不敢打断您的话。” 赵荣生苦笑道:“王大人果然是慧眼如炬,您是什么时候看出我们这伙人有问题的?” 门主皱眉道:“这位就是桃花道长吗?本座方才与您开了个小玩笑,还望道长莫要发怒。” 王七麟笑道:“我发什么怒?你刚才跪在我面前的姿势很棒,我很满意你的表现。” 他这话是故意侮辱门主,想激起门主的怒火。 可是听在齐鸣一行人耳朵里…… 他们对视一眼,然后纷纷暧昧看向门主的屁股。 但门主不是傻子,他冷笑道:“道长无中生有的本事真不差,本座进去便坐下了,你为何污蔑我、编排我?这是你三杀才仗着修为高深欺我下九门无人吗?” 他知道这种事坚决不能承认。 王七麟可怜的看着他说道:“你这个门主好傻,咱们的影子可都在窗户上,你下跪的影子都让人家看见了。” “我们看不见。”齐鸣急忙说道。 最快的速度表忠心。 王七麟悠悠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呐。” 齐鸣急了,说道:“你别胡说,我们就是看不见!我们特意看了,除了看到几个影子什么都看不到!” 王七麟说道:“你看,他们特意看了,还看到了你的影子。” 赵荣生不耐道:“王大人,别演戏了,你是怎么看出我们有问题的?” 王七麟不屑道:“到处是漏洞,你还有脸问我?特别是这位门主,来之前不好好做功课吗?” 门主问道:“本座哪里漏了马脚?” 王七麟说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手,那是做木工的手吗?” “你再想想你说的话,你说你小时候,村里老人告诫你们不准靠近这连线庄子,这不是蠢吗?连线庄子出事不过二十年,你小时候是什么时候?不得三十年前?” 门主愕然道:“我小时候确实是三十年前,可是这与连线庄子出事有什么关系?这庄子以前便频有诡事,周围村庄都告诫村中孩童不要随便靠近庄子的!” 王七麟一愣,哦,自己想岔了?不过结果没错。 师爷狡猾的看向左右,笑道:“算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也别再虚与委蛇,王大人,你不是什么桃花道长,而是听天监的新铁尉,是么?” 王七麟道:“对,你怎么看出来的?” 师爷却不回答,他冷笑道:“王大人故意询问我们,是为了拖延时间,等待你那两个被骗走的手下回来支援你,是么?” 王七麟还以为他是个聪明人,原来这也是个傻逼。 其实刚才他之所以说那么多话,纯粹是想装逼而已。 师爷这边又冲门主拱手,并作满脸钦佩状:“门主果然棋高一着,以一个女人就轻易调走了他的两个手下,现在咱们速战速决,斩杀这铁尉,那到时候再联合刑天祭处理了他的手下,嘿嘿,神不知鬼不觉……” “剑出!” 他话没说完听到这么一声厉喝。 一把短剑飞出斩向院子里一棵枯树,只听轰然巨响,仿佛夜里一闷雷,老树顿时炸做一团碎片! 师爷惊呆了。 这么厉害的吗? 这么猛的吗? 王七麟傲然看向赵荣生道:“赵大印,你身为我听天监官吏,却与下九门这等下九流下三滥的帮派合谋,这该当何罪?” 不等有人回应,他猛的看向其他人厉喝道:“你们都给本官滚一边去,本官今夜要清理门户!” 门主厉声道:“王大人,你好大的威风,须知这里只有你一人,你以为你吃定我们了吗?” 他猛的甩手,一枚烟花箭在夜空中炸响。 屋外传来或轻巧或杂乱的脚步声,不知道有多少人从周围房屋里冲出来将他们这间屋子给围了起来。 王七麟傲然凝视他,道:“任尔等人数再多又如何?你们一起上吧,我王某何惧!” 话音落下他猛然抬脚跺地。 身如霹雳弦惊! 夜晚的风猛的凄厉许多! 一尊金刚带着黄金佛光现身,它双手合十横眉怒目看向四周,佛威煌煌! 318.村子吃人了(求订阅啦) 门主双手张开向他拍出,衣袖猎猎,杀气腾腾。 王七麟跨出一步冲到他近前,双手掐大手印砸出,一座小宝山从他手中升起! 大手印与大手掌相撞,罡风席卷四方,斩裂夜风停滞不再呼啸。 小宝山落下,两枚袖里剑从门主袖子中飞出。 ‘叮叮当当’声响起,袖里剑飞快撞击小宝山。 一矛一盾,一攻一守! 师爷厉声道:“外面的兄弟杀进来,大家伙给我并肩子上,杀鹰爪孙!” 赵荣生伸手掏出一张符箓甩手燃烧,接着将带着火的符箓吞进嘴里。 他的身上一阵银光闪过,双瞳化为寒冷的银白,满头黑发瞬间变白,整个人像是变身白骨猛士,快步跨出冲王七麟挥手甩出一连串的骨钉。 师爷在后头振臂高呼,齐鸣等分舵骨干厉声吼道:“弟兄们上!” 然后师爷和齐鸣躲在人群最后。 王七麟对飞来的骨钉视而不见,大威金刚坚如精钢,骨钉呼啸而来,打在大威金刚身上全数跌落。 听雷神剑腾空而现,门主衣袖猛的变成长袖,长袖如长炼,以柔克刚像渔网般卷向神剑。 但如果他以为这般手段能困住听雷那就是妄想了。 这可是听雷神剑! 这可是八部天龙剑阵! 神剑如神龙般肆虐,两条长袖瞬间碎裂。 王七麟一拳逼退门主冲要围上来的一行人厉声道:“胆敢对听天监动手,罪如谋逆!满门抄斩!” 师爷在最后头吼叫道:“弟兄们莫怕,杀了他就没人知道咱们对听天监动过手了!” 一条汉子勇猛的扑上来,王七麟心随意转一记火焰印砸上,正中汉子脑门。 汉子如遭雷击,他身躯猛的颤了三颤,王七麟将他一把推开,他的脑门已经被烧成焦炭。 大门轰然被踢碎,一记浑身长满铜锈的僵尸从后面飞进,下九门的铜僵! 外头源源不断有人往里涌入,王七麟混然不惧,可是他担心赵荣生浑水摸鱼给溜走,于是便摸出腰带里的唤兵符扔向夜空。 血战! 天空中风声呼啸,一道矫健如龙的身影踏长风而至。 如鹰扑兔,他腾空俯冲一脚踢向冲在最前的铜僵,铜僵身后有满身黑袍的道士冷笑一声甩出符箓:“天清地灵,兵随印转!泰山镇狱印,不动如泰山!” 铜僵立马站定,接着被一脚踢飞了回去。 道士呆若木鸡,厉声道:“不可能!” 辰微月衣袂飘飘翻身落地,他面无表情的一甩书生长袍,露出丰神俊朗的面容。 道士双臂挥舞有符箓在手中翻飞,他大叫道:“二景飞缠,朱黄散烟,气摄虚邪,尸秽沉泯,和魂炼魄,合形大神,令我不死,万寿永全!不死铜僵,给我斩杀他!” 铜僵浑身的铜锈闪现出隐约亮光,如同满身绣着符咒,它张开嘴露出锋利的牙齿,如蛮牛般冲上来。 辰微月不屑的看着他,猛的往前迈步探身张开嘴咆哮一声:“吼!” 瞳孔色如赤金,牙齿晶莹如玉。 凶悍的铜僵跟哈士奇遇上了草原狼一样,嗷呜一声惨叫吓得踉跄后退。 辰微月箭步上去伸手扣住它肩膀,抓着它便飞了起来。 黑袍道士顿时失魂落魄,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飞僵,怎么会有飞僵?” 夜空中一道闷响,顿时有碎裂的残骸跌落下来,手臂与大腿齐飞,夜色共大地一色! 黑袍道士瘦削的面容顿时变得猩红,他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好像被人当胸踢了一脚似的倒飞了回去。 下九门的精锐们各展神通包围王七麟,外面响起惨叫声,一个少年甩动双刀杀了进来。 两把鬼头刀如同开山斧,有汉子迎上去挥舞长枪刺上,少年一刀架住长枪一刀劈在枪杆上。 咔嚓脆响,枪杆断裂。 鬼头刀顺着枪杆窜上来,如巨蟒般探头在汉子胸口啄了一记,汉子胸膛顿时凹陷进去。 奶奶没了! 徐大的声音在老远处响起:“七爷勿怕,大爷拍马杀到!” 王七麟身影在院子里飞快晃动,听雷剑将门主打的连连后退,他并没有趁势灭掉他,而是追向赵荣生。 赵荣生果然想溜走,他看到院子里乱了便扯了块布头盖在头上想跳墙而出,结果他刚爬上墙头,一张胖乎乎的黑猫脸出现在他对面。 一人一猫都吓一跳。 猫的反应快,一爪子挠了上来! 赵荣生头上布头顿时被撕碎,脸上多了几道血印子,疼的捂着脸往后跳跃。 王七麟追上来挥手锁住他肩膀将他给甩翻在地,眼疾脚快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 一声脆响,赵荣生被踢了个反关节,一条小腿古怪的往前蜷缩。 巫巫腾空跳上墙壁,她双手像给小鸡撒米一样甩动,一把把的小米粒覆盖住了院子。 接着她从袖子里抽出一支短香点燃,夜风带动香烟弥漫在院子里,立马有人拼命的开始在身上挠了起来:“好痒我好痒啊!”“大哥快给我止止痒,我好痒啊!” 一行人从门口杀进来,黄君子喊道:“下九门你们听好喽,你们被包围啦!弟兄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随本公子为民除害!” “为民除害!” 一群大汉熙熙攘攘往里挤,冲在最前头的憨二猛的来了个急刹车,他堵住门叫道:“挤你娘尻!里面有人放蛊,不能进去,往后退,快往后退!” 大汉们又熙熙攘攘往后跑。 憨二咧嘴一笑,自己跑进去一拳放倒一个人,吼道:“先登猛将在此!谁敢一战!” 陆师亮出一把绿竹般长扇,他正要展示神威,然后就被人给挤出去了。 徐大冲到后打眼看到一群陌生汉子挤在门口,他来了个虎入羊群,先一脚踢倒一个、再一拳搓倒一个,口中高呼:“给大爷去死!” 一枚银铢飞起,“给我杀!” 庞大的山公幽浮凭空跳出,它伸手接走银铢一拳砸下—— 陆师面色一寒,手中绿竹长扇展开化作一波碧浪,山公幽浮一拳砸在浪花上悄无声息。 以柔克刚! 汉子们挥舞刀剑回头要砍人,黄君子叫道:“它娘的,自己人!” 陆师收起长扇当一把哨棒用,近身而上点在山公幽浮双腿小腹上,不见他怎么用力,山公幽浮竟然扛不住,步步后退。 徐大见此定睛一看,叫道:“老黄,是你?” 黄君子叫道:“阿大,是我!” 他看着被他踢翻在地的兄弟一阵心疼,又叫道:“你大爷的,你耗子耍棒槌,窝里横啊!” 徐大讪笑道:“误会了误会了,你们堵在门口做什么?” 他拨拉开众人挤进老宅,里面大局已定! 见此他大为失望:“娘的,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 满院子都是人在挠痒痒,只有憨二在里面砸倒一个又一个,好像很威风的样子。 王七麟仔细看去,下九门门主死了! 被辰微月给拎着飞上天坐了一趟土飞机,落地后他身体碎的挺厉害,死前应该挺痛苦。 飞僵实力很恐怖。 赵荣生还活着,他一条腿废了,正躺在地上抱腿惨叫:“好疼!好痒!” 王七麟厉声道:“全抓起来!” 顿了顿,他又说道:“明日带回驿所,秋后问斩!” 黄君子带人闯进来开始抓人,憨二昂头挺胸的喊道:“全是我打倒的!我乃是陷阵在前的先登猛将!” 陆师哄着他道:“猛将兄先进屋,你琢磨一下刚才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待会给大家伙传授一下经验。” 憨二顿时惆怅了。 吹牛逼我擅长,传道受业解惑不是我所长! 谢蛤蟆大袖飘飘从夜空中落下,他笑道:“武大人有领军之能,带着这么多人跟上我们却又不被下九门和刑天祭的人给察觉,这是本事。” 黄君子不服气的说道:“这算什么本事……”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谢蛤蟆斜了他一眼,“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武大人这是大本事。” 黄君子点头道:“你说得对,但本公子要说的是,这些人是本公子统帅而来的!” 谢蛤蟆惊呆了。 王七麟惊呆了。 徐大也惊呆了:“就凭你这个傻逼?” 黄君子怒视他。 他赶紧改口:“那武大人没来?” 黄君子冷冷的说道:“本公子将队伍化作三路,飞僵探子在前,秘查敌人之机,知己知彼。” “听天监做前锋咬住你们的车队,他们能做到形人而我无形,每个都是高手,所以能行无穷之变,可图不测之利。” “本公子的弟兄第二梯队前后衔接,这是《六韬》龙韬篇所讲的王者帅师,必有股肱羽翼,以成威神。我们弟兄实力最差,可是却各有所能,这正是龙韬中姜太公所言——” “凡举兵帅师,以将为命。命在通达,不守一术。因能授职,各取所长,随时变化,以为纲纪!” “最后是武大人所带领的衙役和城防卫,这是中军,中军为屠龙手,三思而后动,先谋而后定,动则如雷霆奔袭,定则不屈不挠!现在是夜晚,不适合中军巷战,所以他们守卫在外。” “若是敌人弱,我们足够解决他们;若是敌人强,我们则做诱饵将他们带出村落进行野战。” “总之,不能将中军送入危险之地,这座村子诡秘莫测,正是危险之地!并且敌人经营村子已久,我等一旦进入难以取得地利优势,只会陷入疲军之境,那是大危险……”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目光沉沉。 他看向徐大,发现徐大目光游疑,于是他便冷笑道:“听不懂了吧?” 徐大不服气,问黄君子道:“是谁教的你这些东西?你不会是在胡诌吧?” 黄君子不屑的长笑一声准备装逼,可他随即眨眨眼又低下了头,只是不甘心的说道:“本公子胡诌又怎么样?反正今夜一击得手,咱们将下九门一网打尽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道:“咱们要对付的可不是下九门,而是刑天祭,先让弟兄们进院子里,别在外面待着了。” 徐大问道:“刑天祭没在这里吧?七爷,你看咱院子闹成这样了也没见到刑天祭的人出手。” 黄君子迟疑的说道:“咱们是不是中计了?外面也没有出现信号,那就是现在没人逃出村子,或者说逃出村子没被武大人发现。但武大人为人谨慎细致,若有人逃出应当逃不过他的监视。” 王七麟摇头道:“不应该,先把所有人抓起来,突击审讯。” 一行人进入院子,黄君子得意洋洋的对徐大说道:“这些都是我们的俘虏。” 徐大不服气,将白石莲拖了出来:“谁还没有个俘虏了?大爷俘虏的还是个鬼呢!来,女鬼,给他们展示一个。” 白石莲怯怯的看向众人,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 徐大拖着她道:“那你跟大爷去房间里哭,大爷让你哭个痛快!” 白石莲大惊,她的身影突然模糊,一道雾气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徐大后背上,但随即又收了回来。 众人惊骇的瞪大眼睛,冷淡孤僻如辰微月都忍不住侧目。 抓到这么机灵的一个鬼可是罕见事。 王七麟将八喵和九六叫过来,一左一右逼近白石莲。 八喵不怀好意的舔了舔爪子,九六呲牙狠了一个。 白石莲吓得瑟瑟发抖。 王七麟问道:“你那个沈大哥哪里去了?” 白石莲委屈的哭道:“那不是小女子的沈大哥,我们是在下午中途相遇,就在我们快要进村子的时候被他给碰到了,随即他将沈大哥给绑了起来,将小女子带走,逼着小女子来迫害大人。” 王七麟讽刺的用听雷在她脸上拍了拍,道:“你不应该叫白石莲,应该叫白莲花,你可真是一朵纯洁无瑕的白莲花。” 徐大提了提裤腰带呵斥道:“把我们不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别再拿你被结了冥亲那一套来糊弄我们!” 白石莲急忙说道:“大人们明鉴,小女子真的被人结了冥亲……” 谢蛤蟆不屑的一甩袖子说道:“被结了冥亲的小女子是白石莲,你是白石莲吗?先前老道只是想陪你玩玩,你还真当我们听天监无人了?” 白石莲一怔,下意识用牙齿咬住下唇。 徐大怒道:“好呀,原来你这鬼占了人家的身子!准备吃大爷一棒!” 白石莲顿时跪下了,她泪眼婆娑的说道:“大人们请明察,小女子的确不是白石莲,可是白石莲却并非是小女子害死的,她是得知自己被亲人迫害结了冥亲后绝望自尽的!” “小女子孤魂野鬼,当时恰好遇到良机,便上了她的身体。小女子从未害过人,此次上了白石莲的身体也是想为她讨还公道!” 不知道是被谢蛤蟆的厉害给吓到了还是被徐大的流氓给吓到了,她将事情真相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与白石莲结亲的不是这个庄子里的鬼,先前姚万春这个名字是伪装沈大郎的坏人告诉我的。他将小女子抓走后,便用半下午的时间教了我一些话术来应付诸位大人。” “他看我和真正的沈大郎情投意合,就威胁我说若我不能配合他欺骗大人们,他便害死沈大郎。” “而我和沈大郎来这庄子确实是因为一个麻衣神相,只是那麻衣神相说的不是我可以在这庄子里找到高人来破除诡亲,他是让我来找他,说他有办法破除这桩诡事。” 徐大不屑的说道:“他是糊弄你吧?我看他是馋你的身子,想把你骗来这庄子给办了!” 王七麟忽然问道:“这个麻衣神相,说他住在这庄子里头?” 女鬼点头道:“不错,他让我打扮的漂漂亮亮来这里找他,我知道他不怀好意,之所以愿意上钩是想惩罚他。” “白石莲自杀,也有他的原因!”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沉声道:“这个连线庄子现在与刑天祭有密不可分的关系,这个麻衣相士显然也与刑天祭有关系,那这个麻衣相士……” “是柏大江?”谢蛤蟆问道。 问完之后他忍不住拍了拍额头:“无量天尊,一定是柏大江,他自称江先生,这不正是他名字中最后一个字?” 王七麟点点头道:“我们想到一处去了,柏大江躲在这里,他是刑天祭进入平阳府的骨干,那这地方一定是刑天祭非常重要的一个藏身地!” 他准备下达命令围困村子与刑天祭展开决战,这时候黄君子忽然问道:“卢俊才和金子呢?” 徐大问道:“你们还带着金子进来?这卢俊才是谁?你们的管账先生?他不会带你们金子跑路了吧?” 黄君子说道:“金子是我们一个弟兄,一手飞镖绝技出神入化,他和卢俊才哪里去了?有没有人看到他们?” 一个汉子说道:“我看到过,他们刚才在门外被那位徐大人给打翻在地,然后坐在墙角说是要缓一缓,现在哪里去了?” 黄君子要出去找他们,王七麟一把拉住他沉声道:“先别动,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到子时。”有人说道。 王七麟面色沉重的说道:“午夜到来了!大家冷静,都先别轻举妄动!” 先前他们进村的时候,引路使反复叮嘱他们晚上不能出门,其中特别叮嘱他们午夜不准出去。 他能听出引路使说这话时候的认真劲,所以并没有小看这句话。 先前白石莲找来的时候,他曾经以为白石莲是下九门找来的托,甚至怀疑过她就是灭门听天监驿所的罪魁祸首,所以才冒险让谢蛤蟆和徐大与她外出。 结果他们外出竟然没有遇险。 这说明村子并不是入夜就陷入危险中,危机存在于午夜。 黄君子看到他的样子便明白他知道一些什么事,赶紧抓住他手臂着急问道:“我那俩兄弟哪里去了?怎么回事?” 王七麟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出来,然后说道:“你别急,他们应当没事,咱们想办法找到他们就好。” 一个缺了个耳朵的大汉叫道:“大人,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愿意戴罪立功,请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王七麟快步走过去问道:“他们去了哪里?” 大汉呲牙咧嘴一笑,说道:“我现在身上很痒,没法子回答你……”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用不着徐大出手,黄君子一脚踩住他胳膊冷笑道:“嘿嘿,你身上很痒,那我给你去去痒如何?” 大汉本能的察觉不妙,但他的目的就是解除身上的蛊虫,便下意识说道:“好呀。” 黄君子接过一把刀在他手指上慢慢的斩下,说道:“现在是不是不痒了?” 大汉疯狂挣扎,憨二立马上去摁住了他。 他叫道:“住、住手!你们这样折磨我,顶多逼死我,反正我已经是必死之身,那我绝不会告诉你们答案!” 黄君子对他认真的说道:“兄台,本公子钦佩你一身硬骨头,可是我得告诫你一句,很快你就知道,死亡其实是一件好事,反而活着才是折磨!” “你还有九根手指、十根脚趾,一共十九个指甲,我们先从指甲开始!” 大汉吼道:“我说我说,别动手!我说,我知道的我都说,但你们饶我一命、我家里还有老娘要照顾!你们饶我一命,不要我将我秋后问斩!” 徐大蹲下对他说道:“我家铁尉大人已经对你们网开一面了,还不明白吗?杀官形同造反!你们竟然妄图杀我听天监铁尉,这是最轻也要满门抄斩的重罪!但我家铁尉只是要你们自己的人头,他已经网开一面了!” 大汉嘴唇蠕动,最终颓然。 “他们被村子吃掉了。”师爷主动开口了,“这个村子到了午夜就会吃人,只有在几间特殊的房子里才能避免被吃掉,所以到了午夜绝不能离开这屋子。” 听到这话黄君子一行纷纷吃惊。 王七麟立马想到了从戚家得到的龙床,龙床成精,曾经将他给吃了下去,那这村子既然也会吃人,是不是也成精了?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苦笑道:“老道倒是听说过山有灵出山神、水有灵出河神的传闻,这村子成精,老道是真没听说过更没有见过。”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道:“这次你又可以大开眼界了。” 他问师爷道:“被村子吃掉的人,后来有没有出现过的?” 谢蛤蟆摇头说道:“没有,都失踪了。” 黄君子急眼了,叫道:“刑天祭!我与你不共戴天!”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先别急,如果这村子确实化作妖怪了,那你两个兄弟应该还没死,咱们得想办法进入村妖所拥有的妖境中,他们应当是被困在里面而已。” “怎么进去?”黄君子问道。 “笨,离开这院子不就能进去了?”徐大说道。 “你才笨,这样是能进去,但是安全的进去吗?本公子问的是安全入口!” 听到这里王七麟诧异的看向黄君子,这货其实不傻,只是很多事情的处理上有些天真烂漫。 黄君子也看向他,哭丧着脸问道:“阿七,怎么办?” 王七麟说道:“把白石莲叫过来,这时候应该能用到她。” 319.三赌(求订阅啦) 白石莲很快被带了过来,小娘子微微低着头偷偷用余光打量周围。 怯生生又俏生生。 最是那一低头的风情。 汉子们出身草莽,他们或者钟情大家闺秀、或者憧憬官家小姐、或者深爱富贵姐姐,但最难以抵御邻家小娘子的娇柔风情。 无他,大家闺秀、官家小姐们只活在他们想象中,这种风情无限的邻家娘子却是他们真真实实见过的。 于是当白石莲低头的刹那,一群汉子的喉结开始抖动。 他们的目光很有侵略性。 王七麟看到后觉得好笑,这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死活! 以白石莲的本领,这里要是没有自己等人,这群汉子会被她撕碎! 他有心敲打这女鬼,就把她给晾在了一边,然后与徐大、谢蛤蟆去审讯赵荣生。 赵荣生意气消沉,他苦笑道:“摸到一手至尊宝,赢了一圈眼看要通吃了,才发现自己手里还留着一张瘪十。这人生,真是草他娘喽!” 王七麟问道:“你是听天监大印,不说一生荣华富贵,但好歹是镇守一县之地的大人物,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去给下九门当狗?” 赵荣生摇头道:“王大人,你不要说什么了,从我嘴里你问不出什么的。想必你掌舵平阳府之前是调查过我的,我是个没有出息的人,是个赌徒,但我赵某人有个优点,那就是愿赌服输!” “我输在你手上,你可以杀我,可以拿走我的头颅,除此之外你在我身上别无所获。” 王七麟道:“你的驿所被人灭了满门,你不想报仇?” 赵荣生咧嘴一笑,满脸凄楚的摇摇头:“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王七麟说道:“你说你是赌徒,不如这样,恰好咱们这位徐大人也是个赌徒,你们俩不妨赌一局。” “你赢了,本官答应你一个条件,除了饶你一命之外的条件。其他条件只要合理都行,那什么样的条件算是合理呢?你让本官饶恕下九门这些人,这就算是合理条件。” “你输了,你就要老老实实回答本官问题。” “如何?” 赵荣生沉默不语。 他知道自己犯下的是什么罪,所以王七麟说出‘除了饶你一命之外的条件’这种话已经是很实在了,起码没有用活命的事来糊弄他。 下九门一行人听到后心思活泛起来。 蝼蚁尚且贪生。 师爷在内的骨干们纷纷翻身跪地冲他齐声大叫:“请赵大爷饶我们一命!” 赵荣生脸色阴沉不定。 他思索了一阵,咬咬牙说道:“那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条件换条件?” “不,你若是赢了,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赵荣生坚定的说道。 王七麟乐了:“本官赢了还得答应你一个条件?你怎么那么美呢?这样本官为何还要与你赌?” 赵荣生平静的说道:“这个条件是请王大人帮我给一个人送点东西,等你知道这人的名字,你一定会感谢我愿意与你坦诚相交。” 王七麟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想像书里说的那样从对方眼睛里看出点东西,可惜只看到两道玉树临风、丰神俊朗的身影。 琢磨了一下他点头道:“好,本官答应你,开局!” 赵荣生平生最喜欢推牌九,但荒山老村哪有牌九?只有一些骰子,这是下九门弟子们随身带着用来打发时间的东西。 徐大找了个木盅子盖住三颗骰子,问赵荣生道:“赌什么?” 赵荣生道:“简简单单,我们赌大小,赌小!我先来!” 徐大将骰盅递给他。 赵荣生骰盅在手如刀客抽刀,整个人精气神不一样了,他双眼眯起、表情沉稳,伸手抓住骰盅轻缓的摇晃起来。 接着突然之间,他猛的使劲一甩骰盅! 随着几声骰子撞击声,很快骰盅下安静下来。 赵荣生缓缓的拉开骰盅。 三枚骰子竟然竖在一起! 最上头是个一点。 见此下九门的汉子们顿时疯了,有的流泪有的大笑有的大叫:“赵大爷不愧是俞马赌神!” 徐大没好气的扫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兴奋个啥?好像赵荣生赢了的话会选择救你们的这个条件一样。” 汉子们一怔,随即纷纷颓废。 还真是这么回事。 师爷依然志气高昂,道:“我们好歹有机会了!” 徐大冷冰冰的说道:“有个屁的机会!” 他拿过骰盅一巴掌狠狠的砸了上去! 等他抬起手来,连骰盅带骰子全成了碎片。 所有人呆若木******喵向周围看了看,学着瞪大眼睛、微微张开嘴做呆滞样子。 徐大拍拍手轻松的说道:“零点,零比一小,我赢了!” 憨二叫道:“草,高手!这是高手!” 赵荣生大怒。 赌徒最恨出老千,他一拍地面气的愣是站起来了,要知道他可是有一条腿被王七麟踢断了,刚才坐在地上都疼的惨叫,这会因为碰到出老千竟然能站起来! 所以赌徒的意志很牛逼。 起身后他疼的面容扭曲,冲徐大吼道:“你出千!我不服!” 其他人跟着高呼:“不服!不服!” “你出千,孙子才出千!” “出千的砍一条手!” 王七麟问道:“谁要砍一条手?” 气冲冲的声音顿时没了。 徐大不耐道:“行行行,这次不算,那再来一次,还是你先来!” 赵荣生深吸一口气轻缓的摇动骰盅,王七麟盯着他的手看,逐渐明白了他甩骰子的窍门。 他一直在调整骰子的位置,最终靠一股脆劲将三颗骰子给摞到了一起。 果然,一阵摇动后他又猛的甩动手腕,脆响声落下,他拉开骰盅,又是三枚摞在一起的骰子。 王七麟见此心里暗惊,这手艺简直是神乎其神。 摞起三枚骰子是难事,将三枚骰子甩出一点来也是难事,将三枚骰子摞在一起还要弄出一个一点,这已经不只是难上加难,而是难乘以难。 而赵荣生做到了两次! 他知道徐大这次碰到了劲敌。 徐大面色凝重,赵荣生将骰盅推给他,傲然道:“你来,这次不准拍碎骰子!不准再出老千!” 他先把条件给说死了,打定主意不会再被坑。 徐大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就以这一口气为根基他挥手抓住骰盅甩了起来。 先是快速摇晃接着收盅而起,然后又拿在手里上下摇晃左右摇晃,骰盅在他双手之间飞来飞去、兔起鹘落,那姿势眼花缭乱,跟杂耍人玩球一样。 众人看的先后色变,有人低声道:“他是个高手!” “但绝不是赵大爷的对手!” “不错,他不耍花招不可能赢赵大爷!” 一番表现后徐大猛的将骰盅拍在了地上,赵荣生厉声道:“你不准拍碎骰盅、拍碎骰子!” 徐大冷笑一声道:“那种小手段只是逗你玩玩而已,今天大爷让你开开眼!让你知道什么是赌神!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神乎其技!” 话音落下,他猛的将骰盅给拔了起来。 骰盅里面空空如也。 没有骰子。 围观的众人傻了。 八喵探头往前看,眼睛瞪得老大,也傻了。 徐大问道:“我这是几点?” 憨二说道:“没有点。” “没有点和一点哪个小?” “没有点小!” 徐大对左右说道:“连傻子都知道我赢了!” 赵荣生气的要抽风,他哆哆嗦嗦的叫道:“你出千,说好不准出千!你出千,你输了!” 徐大不屑的说道:“谁出千了?大爷是用了天狗吞月神术!这乃是上古大能们玩博戏时候才会用的大神通,大爷如今给你们这群渣渣展示了这等神通,你们应当感谢我。” 八喵听了这话看向九六,九六困的打瞌睡,看到它看自己连忙点点头。 至于为什么点头它不知道,反正得给个回应,要不然会被挠的。 赵荣生叫道:“你这就是出千!徐大人,如果这样我们还玩什么?你还不如来逼供我!” 徐大恼怒道:“明明是你技不如人,为何却老是推卸责任?就是你输给我了!” 赵荣生估计头一次遇到这么不要脸的人,一时之间被气得猛翻白眼,差点被这口气给堵死。 徐大将骰盅递给他道:“行,咱再来一次!” 赵荣生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次,咱们,不准!耍任何!花招!三枚骰子,都必须在骰盅里!才行!” 徐大摊开手做大方的样子:“没问题,大爷让你心服口服。” 赵荣生气的喘气不匀。 他挥手摇晃骰盅,最后猛的一抖手腕结果抖过火了,翻开骰盅一看只有两个骰子摞在一起,其中顶上的是一点,还有一个骰子落在地上,也是一点。 汉子们遗憾的叹气,师爷安慰他们说道:“归龙为一乃是赌术中的最高招,哪能次次成功?这次赵大爷拿了个两点也是了不得的本领。” 徐大潇洒的接过骰盅,赵荣生黑着脸喝道:“不准砸碎骰子、不准摇碎骰子、不准让骰子消失,最后必须得有三枚骰子……” 他话还没有说完,徐大晃过骰盅后直接轻巧的拉开了骰盅。 三枚骰子一条线,顶上是一点。 谢蛤蟆偷偷笑道:“无量天尊,厉害的厉害的,徐爷不愧是秀才,这读书人心眼多呀。” 徐大风轻云淡的站起来问道:“大爷这是几点?” 憨二叫道:“一点!” “一点和两点,哪个小?” “两点小!”憨二大叫。 徐大正要微笑,一听这话懵了,道:“你跟谁学的算术?一和二谁小你都分不清了?” 憨二怒道:“我分的清,但我偏偏与你对着干,谁让你刚才说我是个傻子?” 用不着有人来做裁判,赵荣生怔怔的看着摞在一起的骰子,突兀的惨然笑了起来:“我输了!” 他又摇头大笑:“高手,果然是个高手,我输得不亏。本以为要占便宜赢一局,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碰到了你这么个高手!” 这话一点没错,王七麟也明白了,他输的不亏,徐大比他终究是棋高一招。 这一招是心眼,就像谢蛤蟆说的那样,读书人心眼多。 本来赵荣生想占便宜,他没敢小看徐大,猜测出徐大跟自己一样都有归龙为一的本领,所以他要先甩骰盅。 根据赌骰子的规矩,相同点数,先行者胜。 徐大看到他摇出归龙为一的胜局后便故意耍花招,这一是要耍赖搅和掉赵荣生到手的胜利,二来是乱他心境。 赵荣生第二次出手的时候已经输了,他落入了徐大陷阱。 连续两次被徐大给耍了,赵荣生的心乱了,手气得发抖,这样是无法施展归龙为一赌术的。 徐大就在等这样一个机会,机会出现他立马抓住了。 最终他以归龙为一赢了赵荣生。 赢得光明磊落。 赵荣生输的心服口服。 用不着王七麟问,他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连线庄子有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但下九门在给刑天祭供应人口。” “听天监和武氏以为刑天祭将爪牙伸进了并郡,非也,刑天祭的总舵进入并郡了!他们的总舵应当不是藏在某个地方,而是随着人走,人到了哪里总舵就在哪里。” “刑天祭总舵没在这个连线庄子里头,连线庄子应当有什么古怪让他们发现了,他们只是在这里做一些生意。” “刑天祭现在根基牢固、爪牙无数,他们垄断了一门什么技艺,九洲各地许多帮派宗门乃至朝廷都与他们有生意往来。” “我不是刑天祭的人,这些消息是我打听来的,我与下九门联手也是不得不为之的事。”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赵荣生表情变得坦然:“王大人,您想知道驿所被谁灭的门是吗?这点我怕是帮不了您,因为我也不知道真凶是谁,我只看到一头白虎冲我而来,然后——” “我的分身便死了!” 王七麟问道:“等等,你的分身便死了?” 赵荣生苦笑道:“我能成为大印,可不是靠的赌术,我是……” “春秋百家中傀儡家弟子!”谢蛤蟆沉重的说道。 赵荣生惊奇的看向他道:“我们傀儡家早在唐朝时就被铲灭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谢大人竟然还知道。” 谢蛤蟆点点头道:“有所耳闻。” 赵荣生继续说道:“我确实是一名傀儡师,但我只炼出一具傀儡分身,实际上平时待在赌场和驿所里的就是他,我的真身一直躲起来修炼。” “傀儡覆灭便消失,它的神魂最后给我传来的场景就是我看到一头白虎进入驿所。后面发生的事我一概不知,但我知道驿所惹到了不能惹的敌人,于是我藏到了下九门分舵里。” 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说了出来,这些事情给王七麟带来很大震撼。 他拍拍徐大的肩膀说道:“总算没有白费你为了赢他花费的心思,这次我们收获可大了。” 赵荣生道:“王大人,你还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你说,你要我帮你给谁送个东西?”王七麟问道。 赵荣生冲他招招手,等他凑过去后他低声说出一个名字。 王七麟听到后大吃一惊,下意识说道:“绝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赵荣生笑了笑道:“不,他没有死,他那是诈死。” 王七麟断然道:“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以前我闯入九幽拷问过阴司,阴司亲口向我说他已经死了!当时阴司绝对没有可能向我扯谎!” 赵荣生的笑容凝滞了。 他忽然变得慌张起来,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他是骗了我?不对,我知道了……” 喃喃自语几句后,他猛的抬头凝重的看向王七麟:“王大人,我改主意了,我要你杀掉他!” “报酬是以后在我问斩之前,你问我什么我都会说什么,而且我还把本来要交给他的东西交给你!” 王七麟缓缓点头。 黄君子好奇问道:“你们俩在说什么?” 王七麟摇摇头道:“没说什么,你们都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待着,我和道爷、徐爷去找你那两个兄弟。” 黄君子无奈的问道:“你去哪里找?” 王七麟指向门外浓黑如墨的夜色,道:“去村子里找!” “那我也去。” “你老老实实给我在这里看着人,千万不准出门。”王七麟冲徐大和谢蛤蟆点点头,又留下几句话给舒宇和巫巫,然后带上白石莲出门。 他们走出门,徐大下意识回身要关门,但接着惊愕的发现原本应当出现在他身后的门板不见了! 屋子不见了! 他们出现在一个漆黑的地方,王七麟举起火把,却只能照亮四周很近的地方,并不能照亮远处。 有个低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来者何人?” 王七麟说道:“我叫沈大郎,我妹子叫白石莲,她被鬼缠住了,让一个鬼给许了阴缘,昨天我们碰到过一位很厉害的算命先生,先生让我们今天午夜来这村子里找他。” 麻衣相士让白石莲今日午夜来连线庄子找他,肯定是起了色心,想办她。 这样一来他不确定村子有什么古怪,只能猜到村子里到了午夜应该还存在一片空间,午夜时分离开那几座房子的人会被吞入这片空间,麻衣相士就是想让白石莲直接进入这片空间。 之前他们担心的是不了解这片空间的情况,很可能里面有埋伏,贸然进入怕是会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所以王七麟决定带上白石莲,白石莲有理由安然进入神秘空间,同样躲在空间里的麻衣相士不会冲他出手。 当然这有个前提,那便是这片空间的人与村子里的院子之间消息不流通,否则他们很容易知道院子里的混战,知道听天监已经到达。 他们一旦知道这些消息,王七麟等人进入这片空间就等于是给人送外卖了。 当他觉得可以冒险一试,没办法,这是他们接触刑天祭机密的最好机会。 另外他觉得神秘空间和村子之间联系应当不会很紧密,否则刚才院子里头一番血战,不会连个去查看情况的人都没有。 这也是他敢于冒险的原因。 他的声音落下后,黑暗之中再没有声音。 王七麟身躯紧绷,手捏听雷随时准备开打。 令人抓狂的死寂持续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接着那人再次问道:“你们为什么来了四个人?” 王七麟正要说话,那人冷漠的说道:“娘们,你说,其他人闭嘴。” 白石莲脸色惨淡的走上去说道:“大爷明鉴,小女子半夜不敢进这座村子,只好找了家里的长辈和邻家的大哥陪同。求您大发慈悲带小女子去见见相师高人行吗?小女子求他救命!” 黑暗中的人又沉默了一下,说道:“好,你们听我指挥,往前走。” “行了,停下,往右转身继续走。” 王七麟转身向右走了几步。 豁然开朗。 320.大局已定(求一下推荐票哇) 依然是冬季的夜晚。 依然是一片星空。 但是繁星高悬,满照大地,这里不像村子中那样死寂黑暗。 相反,这里万家灯火。 白石莲恰到好处的流露出震惊之色:“这是哪里?咱们不是在村子里头吗?怎么村子里头变成这样?” 有两个汉子鬼魅般闪出来,一个戴着狗皮棉帽子的说道:“白石莲跟我走,其他的跟他走。” 王七麟使了个眼色。 徐大立马搂住白石莲紧张的问道:“你们要把俺妹子带去哪里?俺妹子、俺妹子要活命,你们做什么?带她去哪里?” 说话颠三倒四,个头五大三粗。 两个汉子琢磨了一下回过味来,这他么怕不是个傻子啊。 棉帽子郁闷的跺了跺脚,他说道:“我们要带白石莲去见相师先生,让先生给她改命……” “改命?改什么命?”白石莲奇怪的问道,“大师说给小女子画个符就行呀。” 棉帽子和颜悦色的说道:“对,大师给你画符改命。” 白石莲怯生生的抓住王七麟袖子,小声说:“可大师说画的是辟邪符,能把缠着小女子的那个鬼给吓走,这辟邪符怎么还能改命呢?” 棉帽子一时之间郁闷了。 旁边的汉子不乐意的说道:“你们怎么那么多事呢?” 棉帽子不动声色的用手肘撞了他一下,接话说道:“算了,我们兄弟嘴笨的跟棉裤腰似的,给你们说不通,这样我带你们去见大师吧,让大师亲自来给你们讲解。” 他带着四人往前走去,王七麟回头一看,看到他们出来的地方是一座小庙。 庙门上有个牌子,上面写着五先生庙。 谢蛤蟆也在看这牌子,他像是有所发现,立马伸手去掐算了几下。 棉帽子吆喝一声让两人回头,王七麟扭头的时候和他对视在一起,然后互相笑了笑。 回过头后谢蛤蟆便快走两步撵上了棉帽子,他从怀里拿出一把铜铢悄悄塞给棉帽子,小声的说道:“大兄弟,小老儿是白石莲的叔祖父,能不能找你打听几句话?” 棉帽子快速收下铜铢把他往外推:“有什么话待会问……” 拒绝的话只说了一半停下了。 谢蛤蟆又掏了一把,月光照在他手里发出亮晶晶的银白光。 这是银铢。 棉帽子沉默了几个呼吸,然后拉着他往前走低声道:“你想问什么?快点说话。” 王七麟踢了徐大一脚,道:“行了,放开人家莲妹子吧,不用再搂着了。” 徐大低声道:“别闹,做戏做全套。” 他搂的更使劲了。 王七麟道:“你现在眼神可以啊,刚才我给你一使眼色你就看到了?” 徐大茫然问道:“使眼色?你什么时候给大爷使眼色来着?” 棉帽子没有与谢蛤蟆说太久,他们嘀咕几句后便分开了,棉帽子回头冲三人吼道:“快点走,你们磨磨蹭蹭做什么?让大师等急了,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徐大继续塑造他的莽汉人设,茫然问道:“吃?吃什么?吃果子?是苹果还是山楂果?” 棉帽子往地上吐了口口水骂道:“你娘的,碰上个傻子。” 王七麟看的一个劲乐,这傻子演的可以。 本色演出。 他带四人到了一间寻常民宅门口,敲敲门说道:“江先生,小的把白姑娘带到了。” 院子里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我师傅说,让白姑娘自己进来,你带其他人先去找个房子烤烤火,这大冷天,可别冻着几位客人。” 徐大使劲搂紧白石莲说道:“俺不跟俺莲妹子分开,这里黑咕隆咚的,要是鬼来了怎么办?俺得护着她,莲妹子说了,只要俺护着她不让鬼给害了,回去她就给俺当媳妇。” 棉帽子不耐烦的砸了咂嘴,他想发火,谢蛤蟆又偷偷塞给他几枚银铢,哀求道:“大兄弟,实不相瞒,老头子这次跟着来不是为了小莲的事,其实我也要见大师。” “你见大师做什么?”棉帽子快速收下银铢不耐烦的问道。 谢蛤蟆小声说道:“我家大儿翻地的时候翻出来一个不知道是石头还是玉的箱子,上面有龙啊凤啊山啊之类的东西和两把刀剑。” “前几天有个汉子来买了一把剑,我给你的钱就是他留下的,然后我儿子昨天忽然就不见了,我想来找大师给算算我儿子他是去了哪里。” 棉帽子一愣,问道:“你大儿子翻地的时候翻出来个雕刻着龙凤山峦的玉石箱子?是不是白色的?” “对,村里人有人说这叫汉白玉。” “你等等,我去给大师通报一下。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估计有人知道你儿子翻到了好东西,把他给谋财害命了,这是大事,我估计大师一定会管的。” 他推开门进屋,王七麟趁机往里看。 院子门口站着个孩童,屋子里头灯光亮堂,透过窗棱纸看去有不少人影。 王七麟跟谢蛤蟆咬了咬耳朵:“人不少,不好办。” 谢蛤蟆道:“人很少,很好办。” “可是我……” “别说话,老道士有谱。” 棉帽子急匆匆的走了出来,说道:“行吧,你们四个一起进去,不过大师这里规矩多,进去别瞎看瞎说话。” 徐大愣愣的问道:“看啥叫瞎看?说啥叫瞎说?” 棉帽子不耐道:“你进去后啥也别说就对了。” 他并没有直接让四人进门,而是等屋内孩童端着一个托盘和四杯热茶出来后才说道:“行了,你们喝一杯热茶热热身子,然后跟着大师身边的仙童进去就得了。” 说完这话他便离开。 孩童长得五官秀气、娇憨可爱,他举起托盘说道:“四位客人请喝一杯驱寒茶。” 王七麟猜测这茶有问题,他接茶的时候快速看了谢蛤蟆一眼,谢蛤蟆端起茶做仰头喝茶的姿势,却悄悄将茶水倒入袖子中。 见此他有样学样也倒入袖子里。 徐大不动弹。 白石莲小声道:“大爷,去喝口茶吧,别摸了。” 徐大说道:“大爷不渴。” 王七麟踢了他一脚:“别给老子闹事!” 四人各自想方设法对付了四杯茶,童子带他们进门穿过院子跨过门板入了屋子。 屋子里头有好几根粗大的牛油蜡烛在燃烧,正对门的方向贴着一位仙气飘飘的道祖,下面香炉里头是拇指粗细的檀香,香雾飘荡却没有散开,而是流向画中道祖的鼻子。 道祖画像两边各有四个人,一边是童子、一边是童女,他们笑容可掬、神态自然,但眼神是死的。 给他们带路的小童像是害怕这些童子童女,进屋赶紧低下头带他们进东屋。 屋子里也有人,总共六个人,全是美丽大方的年轻女子,她们身穿宫装,衣袂飘飘、眉眼含笑。 同样,眼神死气沉沉。 就在女子们守护的正中是个蒲团,一个满头白发、脸色红润的老道士打坐敲打木鱼。 他身上披着的麻衣不是凡品,烛光照耀,光泽流转。 他敲的木鱼也不是凡品,鼓槌敲在上面竟然没有声音。 他的相貌就比较平凡了,王七麟在别的地方见到过与他相似的面庞。 童子施礼,说道:“请客人们稍等,我师傅在做晚课,诵读《通玄真经》,此番应当正与通玄真君在神游天地。” 王七麟四人垂手等待,过了一会谢蛤蟆像是体力不支,忽然往前踉跄一步险些侧倒。 见此他和徐大便明白什么意思了,也开始摇晃身体。 徐大嘀咕着‘有点头晕’伸出手去,又搂住了白石莲。 白石莲叹了口气,说道:“大爷你先站稳,小女子换到你左边去吧,这左瓣屁股有点疼呢。” 麻衣道士笑着睁开眼睛,道:“诸位不必演戏了,门口的驱寒茶你们没有喝,在下若是连你们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还怎么驱鬼除妖?须知妖鬼才是大狡猾!” 王七麟厚着脸皮继续与他虚与委蛇:“请大师恕罪,今夜的事实在太过于诡异,我们心里不踏实,不敢吃喝外面的东西。” 麻衣道士摇着头笑道:“看来在下的守门人招子不够亮,竟然看不出你们的非同凡响,这样的招子还留着做什么呢?” 他对童子淡淡的说道:“平安,你去告诉刑堂,把牛别院的招子给取了献祭给祖神。” 童子哆嗦了一下,赶紧双手合十行礼:“谨遵师傅命。” 他转身要往外走,王七麟使了个眼色,这次徐大看见了,伸手扣住童子的肩膀笑道:“小孩子要去哪里?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待在屋子里吧。” 童子见他动手立马抬手踢脚,啪啪两声响,他小小的身躯瞬间换了个位置,出现在徐大身后又踢向他腿弯挥拳砸向他腰眼! 速度极快。 迅雷不及掩耳! 然后徐大转过身来抓住他脖子给提了起来。 孩童力气小,他又有金缕玉衣护体,压根没感觉到攻击带来的伤害,只一下子就把孩童的攻势给瓦解了。 麻衣道士的面色端正了一些,冷笑道:“敢闯进我山门里头耍威风,果然有几分本事。” 王七麟问道:“这是你的山门?柏大江,你现在都混上山门了?” 常氏卤肉铺子的大徒弟柏彪。 被常营砍了头的柏大海。 柏彪的大伯、柏大海的哥哥柏大江。 上个月柏大江装扮为一名麻衣相士接近过常营,所以今夜当白石莲说自己也遇到了一名麻衣相士后,王七麟就把他们给联系了起来。 先前他进屋看到这麻衣相士与柏彪相貌有六七分的相像,他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这话很有分量。 柏大江猛的站了起来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王七麟微笑道:“你猜。” 柏大江脸色一沉猛的一甩袖子,他的袖子上有散发着流光溢彩的金线,随着他挥袖,金线闪动如符文跳动,他整个人猛的消失在原地。 王七麟感觉到一股气息从地下向南窜去。 他下意识唤出听雷运转剑诀指向南方,谢蛤蟆伸手拦住他掏出一把豆子撒了出去:“听雷声势太大。” 豆子声势也不小。 这些黄豆落地像是滚石落山,声音轰鸣,地面颤抖! 柏大江从地里钻了出来,他像是被人围着揍了一通,额头起了个大包,看起来很是狼狈。 他出来后便厉声道:“撒豆成兵,原来是灵宝派的牛鼻子。” 谢蛤蟆轻蔑的说道:“还当你是什么高手,结果连五岳地种都不知道!” 柏大江厉声道:“什么五月地种、五月天种的,不就是有几样破烂法宝吗?” “哈,你以为我怕了你们?我只是不想浪费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宝贝而已。不过既然你们不识趣,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它们的厉害!” 他的话音一落下,手中立马扔出几个小瓷娃娃,瓷娃娃落地摔碎,有黑雾冒出迅速消失。 童子见此大叫道:“师傅饶命!” 正厅里头也响起孩童的尖叫声,他们没说话只是尖叫,叫声凄厉刺耳,让人听了心慌意乱、气血翻腾。 白石莲很恐惧这道声音,捂着耳朵蹲下惶恐的哭了起来。 王七麟立马捏不动明王印、诵读《金刚萨埵心咒》,谢蛤蟆则对徐大说道:“将蒲剑珠塞进你的嘴里!” 徐大摸了摸身上慌张的叫道:“娘的,大爷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无量天尊你个傻逼!”谢蛤蟆掏出一枚蒲剑珠扔给他。 徐大赶紧塞进嘴里,又给了白石莲一粒。 谢蛤蟆见此忍不住了,直接破口大骂:“吾草!你泡妞真是下血本啊!” 徐大说道:“无量天尊,救人一命胜造七亩道观!” 见此柏大江露出得意的笑容。 有孩童闪身出现在门口,正是先前他们看到的道祖画像前面的童子。 出现的一共有四个童子,两男两女,另外有童子爬上了后窗、有童女爬上了前窗。 它们身上黑气萦绕、面容扭曲,两只眼睛更是漆黑的像黑曜石一般,但毫无光泽,黯然非凡。 王七麟沉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沉声说道:“无量天尊,伤天害理的鬼东西!” 徐大沉声问道:“七爷怎么办?” 王七麟说道:“干就完事!你和道爷干鬼,莲妹干小道童我干柏大江!” 柏大江甩动袖子摆开架势长笑道:“那就来吧!” 鬼童子出现后却没有急于发动攻势,而是聚精会神的盯着他们使劲抽鼻子。 这是在吸阳气。 谢蛤蟆身影一闪几张符纸飞了出去:“火龙出!” 符纸燃烧化作一道道火焰,火焰前后衔接在一起,头生双角、腹下生足,一条通红火龙咆哮着在屋子里开始翻滚。 徐大转动死玉扳指,鱼汕汕的冤魂出现后接着到了门口,抓住一个鬼童子便往摁进怀里。 鬼童子吱吱的惨叫,它身上的黑气和鱼汕汕身上的黑气迅速纠缠在一起,接着它的黑气被强行拉扯到了鱼汕汕身上。 王七麟箭步冲向柏大江,柏大江看到他们手段强悍吃了一惊,赶忙从背后抽出一把木剑冲他当头劈来。 佛光柔和的闪过,大威金刚跨步向前笼罩住了王七麟全身,王七麟挥拳开出,手指却灵活捏出手印…… 宝山印! 他不防御直冲向前,带起劲风吹动柏大江身上衣裳猎猎抖动。 柏大江出剑是虚招,本想逼退王七麟使出下一招,可是王七麟压根不退反而前行两步,顿时把他逼的往后退,一连退到了角落里。 小宝山兜头劈落,王七麟大叫一声:“镇压你个狗日的!” 柏大江重重挥拳,宝山幻化落下,他的拳头全砸在小宝山上。 小宝山摇曳,他闷哼一声趔趄着撞到了后墙。 王七麟大手印转换,宝山印换火焰印! 见此柏大江大惊,口中吹响古怪尖锐的哨声。 两个鬼童子放弃纠缠谢蛤蟆冲王七麟扑来,一上一下,上面挠他脸下面抠他裤裆,要么毁了他的容要么断了他的根。 很凶残! 王七麟顺势将火焰印拍给了鬼童子,鬼童子不知道深浅张开嘴要咬他的手,火焰印正拍在它脸上,鬼童子哀嚎一声半张脸燃烧起来。 但空隙出来了。 柏大江以最快速度又甩出几个小瓷人,这次的瓷人白净如雪、眉目如画,乃是身段窈窕的俏姑娘。 不用说,这些小瓷人就是控制屋子里这几个姑娘鬼的东西。 他将瓷人摔向地上,王七麟也从怀里抽出东西摔向地上:“拦住!” 一道黑影兔起鹘落,小瓷人落地摔碎的声音并没有响起。 八喵嘴里叼着一个瓷人、两个爪子各捧着一个瓷人、小尾巴飞出包住了一个小瓷人又用尾巴卷住了一个瓷人。 最后一个瓷人它实在没办法拿住,便眼疾爪快的抬起一条后腿将一个瓷人抽的飞向王七麟。 王七麟踢腿御气外放,阴阳大道神功运转,一道太阳真气从他脚上踢出。 这真气炎烈如暴阳下吹起的狂风,从他下三路扑来的鬼童子被真气一吹发出痛苦的惨叫,如狼狗一般四肢着地又往后退去。 小瓷人呼啸飞来,他伸手接住塞进怀里冲柏大江微微一笑:“多谢柏先生赠礼。” 柏大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还有这种事? 八喵搂着小瓷人站在地上看向他,眼睛一眯、嘴角翘起。 黑猫笑。 王七麟觉得八喵笑很可爱,外人可不是这样的感觉。 黑猫一笑,邪事来到。 柏大江心里一沉:他今天就碰到了邪事,这黑猫果然不是好东西,怎么能接住自己的必杀技? 他算是反应快,第一时间上前一步去找黑猫抢瓷人。 毕竟是有修为在身,柏大江迅疾出手抢走黑猫爪下一个瓷人又去抢它另一只爪下摁着的瓷人,可是他伸手抓住瓷人后往后拽却没拽出来,别看这黑猫个头不大可是力气不小,将小瓷人夹得很紧。 这样他心头下意识浮现出一个疑惑:为什么第一下他那么轻易的抢出来一个瓷人? 答案立马揭晓: 八喵被他拽了起来,它顺势扑向柏大江并来了一记右摆喵拳—— 面对疾风吧! 喵爷让你夺走那个小东西是为了空出爪爪来揍你! 玄猫出爪带起幻影,它挥爪在柏大江脸上划过之后顺势往后翻身撤回,柏大江只感觉脸上一阵凉爽,接着就是火烧火燎的剧痛! 他的脸成棋盘了! 八喵落地。 大局已定。 321.化外天地(求订阅) 八个童子鬼全被当场斩杀,造化炉又吸收了八道赤红火焰。 王七麟凝神看向造化炉。 不知道什么时候,龙脑香和封存其中的一口乾达婆神气炼制成功。 造化炉上飘荡着一样东西:一个赤足穿白色长袍的俊秀小人,小人闭着眼眸盘腿坐在一块龙形小牌子上,小牌似木似玉,表面光芒波动。 王七麟第一眼看去是从侧面看到的,所以他没看出龙形小牌的真身,在他看来就是个俊秀小人骑着一条龙。 随着小人转动,他才看清原来这龙形是个小牌子。 他不着急将这两样东西取出来,先将柏大江给抓了起来,说道:“小心防备外面的人杀进来。”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七爷放心就好,老道士刚才动手之前先扔出了一张天圆地方符,这屋子里面的普通声响传不出去。” 王七麟愕然:“那你不让我用听雷?” 谢蛤蟆耐心解释道:“普通声响传不出去,可是听雷发出的惊雷声却不是普通声响,靠这符箓形成的结界是挡不住它的。” 得知这屋子现在有结界阻隔,王七麟放下心来,他抓起柏大江就是一巴掌。 二话不说,先揍他一顿! 柏大江被他拳头给揍的哇哇大叫,等他停下手后谢蛤蟆又上来了。 老道士比王七麟要狠,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让他吐出半口牙齿,新汉朝没有种牙技术,他以后估计只能喝稀的了。 三人接力赛,轮着上去揍了柏大江一圈,把柏大江揍得惨叫不已:“停停停下!受不了了,三位爷我受不了了!你们放过我吧,饶命,你们饶我一命!” 最后出手的徐大看到他口鼻耳朵都在流血,只好悻悻的收起拳头,再揍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八喵看的眉飞色舞、尾巴摇晃的飞起:对,带劲!就这么打他!打他心窝子!打他裤裆子! 唉,爹你没吃饭吗?你怎么这么软?唉,徐爷你看着老大的块头,三拳都没打死他,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 徐大停手它没热闹瞧了心里头很不乐意,站起来撸了撸小胖爪亲自上场,岔开腿骑在柏大江脖子上给他安排了一套喵喵拳。 喵的他是鼻青脸肿。 旁边的白石莲怯怯的问道:“大人们,能不能让小女子去泄泻火?” 徐大拍了拍屁股道:“去吧。” 白石莲给柏大江翻了个身,抬起脚狠狠的踢在他屁股上。 咬牙切齿。 死命跺脚。 王七麟觉得她心里头踢的和脚上踢的不是一个人。 一番蹂躏,柏大江一时间只剩下出得气没了进的气。 样子很惨。 王七麟打他可不是因为性情残暴也不是想要发泄,而是给他一个下马威,这就跟衙门的杀威棒一个道理。 打完了后他蹲下问柏大江道:“愿意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柏大江奄奄一息的说道:“大爷,你有问题你问呀,你什么都不问上来就打我,我怎么回答?” 王七麟冷笑道:“我若是不上来就打你,你会这么老实的回答我的问题?” 柏大江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委屈的说道:“你不先问我试一试,怎么会知道我的回答不老实呢?” 王七麟问他:“那你狗日的告诉我,这是哪里?” 柏大江立马说道:“这是连线庄子。” 态度没的说,于是王七麟又甩了他一巴掌: “我不知道这是连线庄子?我问的是咱们现在处的地方!是!哪!里!” 柏大江叫道:“这就是连线庄子,这庄子很怪,到了午夜时分便会诞生出一片新天地,也是连线庄子,与另一边的连线庄子一模一样。” 谢蛤蟆眼睛一眯说道:“化外天地?这里竟然有一方化外天地?怪了!” 他给王七麟解释道:“七爷你猜错了,不是村子修炼成妖,而是这里有什么修成了神通,诞生出了一方化外天地。” 王七麟问道:“化外天地是怎么回事?怎么出去?” 柏大江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这庄子诡异的很,要出去的话得焚香祷告,然后走出大门站到街头,闭上眼睛等待……” “瞎扯呢,七爷,继续打他!”谢蛤蟆不耐的打断他的话说道。 王七麟毫不犹豫的举起巴掌。 柏大江被打怕了,他叫道:“好,你们打我、打死我吧!” “你们打死我你们就出不去了,那陪我一起死在这里好了,我一个人让你们三个人、不对,是四个人给我陪葬,这是一笔大赚的买卖!” 谢蛤蟆冷笑道:“你这是坟头烧窗纸糊弄鬼呢?没有你我们就出不去了?就这么一方小小的化外天地能困住道爷?笑话!” “这方化外天地是庄子头上那五先生庙中的阴神修成果位而开辟出来的,对吧?” “要回去很简单,你刚才说对了一半,那便是需要焚香,但不是在这破屋子里头焚香,而是去五先生庙里焚香,届时说出心愿,庙中祭祀的一目五先生便会将人送出去,对吧?” 柏大江冷静的说道:“当然不对。” 他迅速的改变了话题,看着三人道:“老头和这位又高又壮的兄台一起叫你为七爷,那在下大概知道你们身份了,你是平阳府新任的听天监铁尉王七麟?这个老头和这壮汉是你麾下哼哈二将谢蛤蟆和徐大,是吗?” 王七麟笑道:“你的见识还不错。” 他们三人做了简单的易容,可是身材与年纪没有改变,所以先前他们被赵荣生和下九门看破身份并不算什么稀奇事。 听到这话,被白石莲扣在手中的小童子猛的挣扎着叫道:“老爷爷说的对,要出去就得去五先生庙焚香祷告!” 柏大江顿时色变。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看向小道童,小道童顿时跪下了:“启禀大人,小子叫郑来峰,是被他们强行邦来的一个小乞丐。” “大人们此次前来一定是要查询什么,小子愿意为大人们鞍前马后,只求你们离开的时候带上小子!” 原本奄奄一息的柏大江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他怒瞪双目想冲郑来峰呵斥两句,最终却没有动作,还是又躺回了地上。 王七麟看向童子问道:“郑来峰,你想离开这里回到外面的世界?” 童子跪下砰砰的磕头:“求大人们发慈悲将小子带出去!小子给三位大人磕头了!” 王七麟道:“你在外面世界是小乞丐,吃不饱穿不暖,在这一方天地里却是个道童,有吃有喝,那你为什么想要回到外面的世界?” 小道童听到这话哭了起来,他说道:“江大师每半年就会换一个道童,在小子来到这一方天地后他已经换了两个,我是第三个,大人们知道前两个道童去哪里了吗?” 说到这里他开始流泪:“已经在刚才被你们斩杀了!” 谢蛤蟆沉声说道:“他们都被炼成了冥福人,对吗?” 小道童哭着点头。 柏大江吞了口唾沫,看向谢蛤蟆的目光有些畏惧起来。 徐大好奇问道:“道爷,什么叫冥福人?” 谢蛤蟆道:“你最好别知道,否则我怕你忍不住现在就打死这个柏大江。” 王七麟说道:“是将人的皮给剥下来,做成模型人?” 他看到那些栩栩如生的童子和这屋子里栩栩如生的姑娘时候,便猜出了它们的真身。 谢蛤蟆苦笑道:“若是这么简单,这个小道童会如此恐惧?” 小道童郑来峰继续哭着点头。 谢蛤蟆说道:“你们别问太多了,这门邪术非常恶毒,与蛊术有关。” “老道士只要告诉你们,这些人不是被剥掉了皮,不信你们去看,它们的皮肤非常完整,身上压根没有伤口。” “简单来说吧,他们生前被人喂食了秘药,然后又放入体内一枚蛊虫,蛊虫孵化,从五脏六腑开始吃起,吃尽血肉,期间它会像蚕一样吐丝,最终这些丝线塞满人体……” “吾草大爷忍不了!大爷非得弄死这狗草的不行!”徐大听到一半便受不了了,握着拳头去抓住柏大江的脖子就要砸他的脑袋。 王七麟拦住他道:“住手,你要打死他吗?打死他咱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他扭头冲柏大江笑了笑,压抑着怒火轻飘飘的说道:“本官有个手下是南疆金蚕蛊一脉的神女,等本官带你出去,会将你送给她玩。” 大冷的天,柏大江额头上顿时冒出冷汗。 汗水哗哗的往下流淌,竟然冲开了满脸的血迹。 白石莲抓住机会上来踢了柏大江两脚:“我本来以为你让我午夜来这村子,只是起了色心,想要睡我!” “原来你不光想要我身子,还想要我命!你想睡完了我把我也变成这个**人是不是?” 谢蛤蟆将她拉开,说道:“是冥福人,不是**人。” 王七麟问道:“这冥福人到底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邪恶的东西?” 谢蛤蟆说道:“算是一种上古秘术,春秋战国以前,天地混乱,儒道圣人未出,无有教化者,所以出现许多邪恶又暴虐的制度,比如殉葬。” “冥福人便是殉葬所用的人,因为它是用来给亡者聚拢冥福所用,故而有了这么个称呼。” 王七麟一听这门邪术牵扯到上古时期,就知道肯定跟刑天祭脱不开干系。 他对郑来峰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们离开这方化外天地之前一定会带走你,而且出去后会将你妥善安置好。” 小道童感激的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们有什么疑问可以问小子,小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七麟正要说话,谢蛤蟆举手摇头道:“不,七爷你问柏大江,让小施主做监督。有些问题小施主未必知道正确答案,但他在此地耳濡目染,能判断出柏大江是否说谎。” 徐大笑道:“这法子妙呀,道爷不愧是老江湖。” 王七麟坐在柏大江对面说道:“我来问你来答,你若是骨头够硬可以选择不回答,到时候我会折磨你,看看是你骨头更硬还是我手中这把雷击桃木剑更硬。” 他亮出听雷拍了拍柏大江的脸,问道:“你在刑天祭中担任什么位置?” 柏大江死气沉沉的说道:“能药令。” 道童点头,王七麟又问道:“这方化外天地是怎么回事?” 柏大江叹气道:“大人,关于这个问题我未必回答的准确,因为我也不知道具体答案。” “根据我所知,这方化外天地确实与村口的五先生庙中的一目五先生有关,好像是这庄子以前有一位连线师,这连线师很歹毒,他看中这地方的风水,想用庄子里的人拼凑个东西。” “最终他等到了这机会,大约二十年前地牛翻身,庄子风水大变,连线师想害死村子里的所有人,用他们的尸体拼凑出个什么东西来。” “结果人算不如天算,村口五先生庙中的一目五先生修出灵智,它成为这里的土地神,祭出了这方化外天地用来庇护村民。” “可是村民们逃进这方化外天地的时候过于着急,他们带上了粮食带上了金银细软甚至带上了铺盖,却唯独没人带上香烛!” “没有香烛便不能去五先生庙去焚香祭祀,不能祭祀祷告他们便出不去。” “剩下的事情您应该猜到了,这方天地里头的土地并不是真正的土地,不能用来种植粮食,村民们坐吃山空,哪能活多久?最终没用多少日子,逃进来的百姓便化为枯骨!” 王七麟不知道这说法的真假,不过小道童和谢蛤蟆都没有出声,他便接受了这说法继续问道:“现在刑天祭有多少人在这里面?” 柏大江闭上眼睛。 王七麟抄起听雷剑便抽在他的迎面骨上。 老话说的好,打中迎面骨,神鬼也得哭。 听雷剑可不是一柄木剑,它是被造化炉炼过的雷击桃木剑,触手沉重,无坚不摧,比钢剑还要刚! 这一下子抽上去直接把柏大江打哭了,他抱着迎面骨在地上翻滚起来:“啊啊啊,疼煞我也疼煞我也!你为什么打我?为什么突然就打我?” 王七麟厉声道:“谁让你不回答我的!你不是有骨气吗?好,那我就看看你的骨气有多硬!” 柏大江哭嚎着叫道:“我不是不回答你!啊啊好疼疼杀人也!我是在心里算计!这里面人太多,我得算计一下才能给你答案!” 王七麟一怔,有些尴尬。 徐大却喝道:“打得好!” 他冲柏大江怒道:“这下是给你长教训、立规矩!既然你要在心里算计人数,为什么不先告知我们?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这话没有听过吗?这次你挨揍全是自找的!” 八喵使劲点头:对,就是自找的,使劲打他!使劲啊爹,打断他狗腿! 想到这里它低下头琢磨起来:不对,六的腿才是狗腿,这个坏人的腿怎么能叫狗腿?说他的腿是狗腿岂不是侮辱了喵爷的小六儿? 想到这里它勃然大怒,跳上去骑在柏大江脖子上又是一套喵拳掏了上去,掏的柏大江胡须乱飞,最后他的下巴比这会徐大的脑门还要干净。 谢蛤蟆和徐大看到后击掌夸赞:“八喵不愧是灵兽,天生正义,它也看不下去这人渣了!” “喵爷厉害,为民除害啊!” 王七麟将八喵拖走,八喵伸出一支前爪死死的指着柏大江,眼神很彪悍:要不是喵爷的命运颈后皮让爹给拎住了,你今天死定了你! 小道童看的眼神发直:“这只猫猫,好厉害!出去以后我也要养一只猫猫!” 八喵落地后用后腿站着、用尾巴撑着,板着脸眯着眼,两个前爪掐在胸前,特别凶。 王七麟踢了柏大江一脚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说,你们这里面多少人?” 柏大江叫道:“四十八人,六令中各自派来八个人在这里面!我是太药令下的一名能药令!” 刑天祭分为六部一祭酒,其中六部是太史、太祝、太宰、太药、太医、太卜,一祭酒就是博士祭酒。 其中六部之中各有一名掌舵人,分别是太史令、太祝令、太宰令、太药令、太医令、太卜令,博士祭酒的掌舵人则叫太上祭酒。 王七麟又问道:“六令之中,有没有人在这里面?” 柏大江惨然一笑:“我倒是希望有在这里的,到时候让你们见识见识刑天祭的厉害。” 小道童叫道:“他胡说、他胡说,太上祭酒就在这里!” 柏大江也叫道:“大人问的是六令,并没有问太上祭酒!” 王七麟心里一紧,他伸手将剑贴到了柏大江胯下,低声笑道:“咱们的能药令大人还在这里耍心眼、玩小聪明呢,看来他对当前的位子不满意呐,你是不是不想做能药令,想做不能人道令?” 徐大嘿嘿笑道:“这方面大爷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大爷有办法让他变成吃药不能人道令!” 这话一出吓得柏大江赶紧捂裆夹腿弯腰曲背做虾米状:“不!我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我没有说过谎,我一直没有说过谎!” 王七麟问道:“太上祭酒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有什么神通?现在在哪里?” 柏大江说道:“我不知道他名字,真不知道,大家都叫他士伦先生。” “他是太上祭酒,他的神通我也不清楚,我地位太低,没见过他出手!” “现在在哪里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他是太上祭酒,神龙见首不见尾啊,我一个小小能药令怎么能知道他在哪里?” 小道童插嘴说道:“我听人闲聊的时候说过,他有八品境,很厉害的,大人们你们要小心。” 听着他的话王七麟脸色微微变了:“八品境高手?!” 徐大傲然道:“八品又怎么样?那二十八宿不也自称八品?还不是让七爷你给剁了!” “何况当时你剁他的时候大爷没有鱼汕汕妹子相助,现在有她相助……” “有她相助,八品高手一个回合就能灭了她!”谢蛤蟆打断他的话说道。 徐大怔住了:“吾草,这么猛?鱼汕汕好歹是个恶鬼,连一下子都挡不住?” 谢蛤蟆说道:“她要是自己与八品高手交手倒是能挡几下子,加上你以后就成了一下子都挡不住了。” “道爷,你这是癞蛤蟆井底抬头看,看不起苍天啊。” “有你这样的主人,八品高手为何要与鱼汕汕交手?它直接把你给拍死不就得了?你可挡不住他一下子。” 这话把徐大说颓了。 王七麟鼓励他道:“别听道爷瞎说,你有金缕玉衣,不至于一下子都挡不住,到时候你捂住头蹲在地上,我估计他一下子拍不死你。” 徐大无奈道:“七爷,您真会安慰人呐!”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自己兄弟,我不安慰你谁安慰你?”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说笑两声,谢蛤蟆猛的看向门外道:“有人在门口!” 八喵抖了抖耳朵,吃惊的看着他。 徐大沉声道:“几个人?我把鱼汕汕放出去怎么样?这是夜里,正是恶鬼作祟的好时机。” 王七麟看向白石莲,白石莲弱弱的摆摆手说道:“小女子是个普通小鬼,真的,就是想来给冤死的姑娘讨还公道。” 小道童试探着问道:“要不然,让小子出去将他们引进来?” 众人看向他,小道童急忙说道:“小子与这里的人都相识,而且一向怯懦老实,若是出去引他们进来,他们应当不会怀疑小子。” 王七麟笑着点头,道:“好,小兄弟果然是有勇有谋,日后我带你回到阳世间,一定举荐你去衙门做事,你肯定会很有出息。” 说着他伸手去拍小道童的肩膀,满脸欣慰: “待会你别怕,你听我——剑出!” 322.乾达婆御剑(再求订阅) 形势瞬息大变。 听雷迅疾杀出。 “轰隆!” 小道童被炸的倒飞出去,他浑身顿时黑雾萦绕,面如金纸、张开嘴便是一口血雾喷出! 见此徐大二话不说,拎起一张椅子砸了上去。 然后小道童随意一挥手,徐大连同椅子一起被砸倒。 徐大飞开,听雷又至! 像一条看到猎物的剑鱼,翛然而至。 趁你病要你命! 小道童双手捏了个手印,他的满身黑雾化作一条手臂掐住了听雷,像渔夫大手掐住剑鱼。 王七麟也捏剑印默诵剑诀,喝道:“破!” 原本在挣扎向前的听雷猛的翻滚起来。 黝黑的剑身上有雷光电闪在隐约闪烁,黑雾扭动不得不将神剑甩开。 王七麟重新御剑归来,小道童连续几退到了屋门。 他在门口站定怨毒的看向王七麟厉声喝道:“你竟然能看出本夫子有问题?” 王七麟还要御剑动手,但随即又停下了,冷笑道:“我眼睛又没瞎,怎么会看不出你有问题?” 白石莲将徐大扶起来,徐大怒道:“大爷小觑这老怪物了,早知道该拿出八成功力来对付他!” 小道童看都没看他,目光一直盯着王七麟:“本夫子哪里有漏洞?” 王七麟笑道:“你倒是没什么漏洞,可咱们的能药令却是满身都是洞,这些洞都指向你,很难不让我怀疑你呐。” 小道童阴鸷的看向柏大江。 原本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柏大江这下子来精神了,爬起来赶紧磕头:“太上祭酒别听他胡说!他在挑拨离间,他在挑拨离间!请您快快出手拿下他,不能让他将这方化外天地的消息传出去!” 王七麟笑道:“你看,现在他身上又多了两个漏洞,一个是他说出了你的身份,另一个是这方化外天地有古怪,对你们刑天祭来说很宝贵,所以不能把消息传出去。” 道童模样的太上祭酒抬脚跺地,一道黑雾从地上冒出像绳子一般捆住了柏大江并迅疾的钻进他鼻孔嘴巴和耳朵。 谢蛤蟆甩出一张符箓贴在柏大江身上,黑雾翻涌转而将符箓给缠住。 太上祭酒轻笑一声道:“原来是符箓派的高手,不知道长是传承自灵宝派、上清派还是五斗米道。” 谢蛤蟆笑了笑不说话。 太上祭酒了然无趣,他又看向王七麟问道:“你说这个没出息的能药令浑身是漏洞,都有哪里是漏洞?” 王七麟说道:“最大的漏洞是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呵斥一句,哪怕你揭露他炼冥福人这件事,他都没有呵斥你一句。或许你们相处习惯了,所以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其实这位能药令很害怕你!” “自从我们随他进屋,他竟然没有正眼看过你一次,每次要看你都是小心翼翼,这个漏洞大不大?” 太上祭酒皱眉看向柏大江,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蠢货!” 王七麟说道:“你也是蠢货,想想就是,我们一进门,这柏大江就知道我们有问题,你堂堂的太上祭酒能不知道?我早就在防备着了!” “还有一点很蠢,能药令都不知道太上祭酒的品级,你一个小道童能知道?” “再有一点很蠢,我家道长说外面有人可没说有一个人还是几个人,你呢?你直接说你可以出去将‘他们’引进来,他们?你怎么知道是他们?” “最蠢的是,你还主动把自己的存在还暴露了,否则我们可不知道这里有个太上祭酒!”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最后这点不算蠢,这个老小子是故意暴露出太上祭酒的名头,告诉咱们他有八品,想以此让咱们将注意力都放在对外防御上,这样到时候他从咱们身边发难,岂不是轻轻松松就能拿下咱们?” 被人看透目的,太上祭酒并不觉得难堪,他笑道:“不愧是享誉并郡的听天监新天骄,身边藏龙卧虎呐。” 徐大傲然道:“还用你说……” “不包括你,”太上祭酒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你这样的彩头闭上嘴,这里没你插嘴的份。” 徐大气死了,叫道:“我就要插你的嘴!七爷,别废话动手吧,我看他是在拖延时间!” 太上祭酒哈哈大笑起来:“你倒是不蠢,知道本夫子在拖延时间,你们不妨猜猜本夫子为何要拖延时间。” “我也在拖延时间,”王七麟跟着笑,“这个不用猜,你马上看到结果了。” “剑出!” 太上祭酒轻蔑一笑纵身便要闪躲,可是剑气却从他屁股后面喷出,他一起身发现小腿有阻力。 他急忙低头一看: 一只黑猫用尾巴捆住了他脚腕在回头冲他贱贱的笑! 王七麟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八喵躲到他身边,玄猫能夜隐,可是对方毕竟是八品高手,他必须得小心翼翼的掩护八喵的行动,特别是八喵这次还叼着听雷去的他身边! 听雷从他脚下炸响,一剑炸进了他的小屁股。 太上祭酒抬脚将八喵甩飞,他的眼睛瞪大往前踉跄一步想要喊叫什么,可张开嘴却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 后庭花开啦! 谢蛤蟆抓起一把符纸下甩地面上掷屋顶,这些符纸色泽发青带有云纹,正是当初黄将军孙女丁轻云送他的神霄派顶级符纸云霄素笺所制成。 “镇!” 云霄素笺带有苍穹之力、天道神威,符纸飞出立马引发天地异象,屋顶水汽凝聚有云层汇聚,地上厚土有烟雾荡漾。 这样他们脚踩氤氲头顶飞云,天地之间一片祥瑞。 又有黑雾从屋顶和地下钻出,却被云彩全给挡住了。 见此太上祭酒第一次露出惊骇之色:“你是符箓派哪位大宗……” 话只说出一截,鱼汕汕的冤魂飘荡杀来,她打眼看向太上祭酒,二者双眼相对,鱼汕汕眼中流出血泪,太上祭酒暴躁挥手:“小小恶鬼,滚一边去!” 气流翻涌,鱼汕汕硬生生被拍的矮了一截甩飞出去。 太上祭酒顺势闪身四处躲闪,脚步有些踉跄,主要是他得一边夹紧屁股一边迈腿走路,这姿势有些别扭。 躲闪之中他张口吐出诗词:“宣室求贤访逐臣,贾生才调更无伦。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 一个个的黑字从他嘴里蹦出,这些字在屋子里四处飘荡,最终全诗吐出,它们猛的崩裂成一笔一划,在空中飞速游动之后纷纷落在屋子里的那五个女子冥福人身上。 五个女子睁开眼睛,双眼黑如墨汁染过的的琉璃石,透露出的冷漠与阴狠让人心悸。 王七麟御剑追杀太上祭酒,他叫道:“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陶瓷小人在我手中,他怎么将这些东西给唤醒的?” 谢蛤蟆不说话,嘴唇翻动口中念念有词,他不断甩手,指尖有金银线飞出,飞出之后便落在上下符箓上。 头顶白云翻滚更快,地上氤氲更加浓密。 上下皆有黑雾要涌出,像黑龙出天、地蟒肆虐,却全被白云和氤氲给牢牢镇压! 太上祭酒让冥福人来缠住王七麟和徐大两人,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厉喝道:“我要这天……” 脚腕一阵剧痛! 八喵咬着牙甩动尾巴给抽了上去。 太上祭酒怒喝一声抬脚踢出,八喵收尾就跑。 可这次对手强悍,抬脚踢出的罡风扫来就像一道小旋风,八喵未能成功逃离,罡风一吹它浑身顿时有鲜血伴随着毛发飞出! 玄猫受伤了! 徐大隔着近,咬牙扑进旋风里抓住八喵塞进怀里,罡风扫在他身上,金缕玉衣流光溢彩亮起,恍恍惚惚有僧人敲木鱼念佛声响起。 罡风肆虐一通无功而返,徐大利索的来了个老狗翻身撑地跳起,他低头一看身上衣服成为碎片,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老东西厉害!” 王七麟看八喵受伤心里又疼又怒,他丹田中的真气轰然炸开,精气神猛增,听雷轰鸣将两边阻拦他的冥福人全给炸飞。 对手强悍,他顾不上藏私,索性将造化炉中已经炼出的骑龙小人给拿出来扔在地上。 他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既然是以青色烈焰炼就,肯定不是凡品,他扔出来看看能不能让它们帮上用场。 有一杆子没一杆子都打个枣试试。 龙形薄片落地没有变化,小人出现后却立马睁开眼睛,它在空中飘荡一圈,看向王七麟行礼用清脆声音说道:“请剑!” 八部天龙剑阵的起剑式! 王七麟厉喝道:“剑出!” 小人得令嗖的一下子飞向屋子北墙,这面墙壁上有一面装饰用的八面汉剑。 汉剑剑柄比它还大,但它却伸手抱住剑柄,这汉剑‘闶阆’一声响倒飞出来,瞬间化作一道白练斩向太上祭酒。 太上祭酒扭头喷出一道黑雾,小人骑在剑柄上低下头改成趴在上面,汉剑四周有香气萦绕,像是剑仙出剑后带起的云雾! 剑进黑雾如白龙入海,它在其中上下翻涌,将黑雾劈成碎片,四方有剑气荡漾,太上祭酒一个不防备被剑气给扫在肩头—— 衣衫破碎! 鲜血飞出! 太上祭酒大叫一声惊悚后退,他厉声道:“这是什么鬼剑?” 王七麟不说话,随着一声‘剑出’他感觉自己与小人之见产生了联系,剑诀在他脑海中流淌,他脑中幻化出一招招剑法,小人便驾驭八面汉剑使出一招招剑法。 这才是八部天龙剑阵的正确打开方式! 太上祭酒大喝一声:“袅袅青烟焚上天,谁人见过鬼蹁跹!” 他的身上有青色烟雾像箭一样喷出,小人跳起来站在剑柄上像绿魔踩在滑板上,八面汉剑贴着青色烟雾飞掠,剑尖直指太上祭酒。 太上祭酒愤怒,他猛然双手挥出拍住了这面八面汉剑,小人鼓起腮帮子使劲御剑前行。 “小东西!”太上祭酒了怒视他从牙缝里骂了一句,“休想!” “轰!” 又是一声滚雷炸过! 八喵再度悄然来到他身后,扔下飞剑便转身狂奔。 喵爷快递,使命必达。 送达之后,逃命要紧。 太上祭酒的脸一瞬间变成血红了,他的双眼像是珠子一样往外冒,低头一看一把飞剑撞在他裤裆上! 王七麟分心御剑,听雷倒退后再度撞向太上祭酒,这次目标是丹田! 三次雷击,一次在胸口一次在后庭一次在鸡窝,太上祭酒遭受重创! 要是再击中丹田,太上祭酒就要完了! 他知道这点,所以浑身青烟冒出拍手将八面汉剑拍断并强忍剧痛以最快速度要逃跑。 听雷被青烟困住一时绕不出去。 太上祭酒想要松口气,却在抬头后看到小人越来越大—— 八面汉剑断裂,小人踩着剑身往前飞奔,追向太上祭酒冲到他眼前,并指如剑插进他眼窝! 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动,太上祭酒眼珠爆裂鲜血淋漓,他胡乱拍手大叫道:“草你娘我要杀了你!” 小人在他脸上蹬了一脚在空中狂飞,王七麟一脚将身边一个冥福人踢向它,见此它一头钻进了冥福人的胸口。 太上祭酒挥手拍出后有一道青烟向长蛇般追在后面,这样正好冥福人挡路,青烟钻进冥福人七窍中,冥福人张开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像指甲刮动陶瓷的刺耳声音,顿时化作碎片。 小人出现在地上,低着头甩开小短腿专心致志往王七麟跟前狂奔。 八喵也在往王七麟那边跑,小人后发先至愣是追上了,它们俩对视一眼,又低下头各自努力奔跑。 徐大抓起一张桌子砸向太上祭酒,太上祭酒挥拳轻易破开桌子,这时候桌子后露出一张满是横肉的大脸—— “吃大爷一拳!”他怒吼着挥拳,但鸡贼的并不是真出拳去打太上祭酒,而是冲到跟前后用双臂护住了脑袋。 太上祭酒茫然,这是闹哪样? 但他并没有浪费时间,袖子一甩拍在徐大身上: 他知道这个莽汉的身手之烂,对自己这一击很有信心,一定能把他拍成碎肉! 结果袖子以长龙出海之势撞在了莽汉身上,却只是把莽汉给撞的向后倒飞,并没有将他撞成碎片! 莽汉倒飞回去,一个身影贴着他身边掠过来:这才是杀招! 飞刀又见飞刀! 徐大是以身做盾牌挡住太上祭酒一击也挡住他的视线,目的是掩护王七麟的攻势。 王七麟瞬间赶到,听雷在他手中闪电般插入,带着隐隐电芒雷声撞入太上祭酒嘴里。 太上祭酒刚打飞徐大…… 剑已经到嘴边了…… “轰隆!” 第四剑! 穷途末路终至! 雷声之后,整个下巴都没了! 他往后倒退几步,残缺的脸上露出怅然之情,眼神孤寂,缓缓的坐倒在地。 或许此时他想说几句话。 但嘴巴没了。 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徐大帮他说道:“后庭,鸡窝,嘴巴,你应该感到三生有幸,你是我七爷生涯中第一个日上三干的人。” 太上祭酒笑了笑,他以膝居地,小腿平置于地,屁股贴在脚后跟上,以书生最正式的安坐姿势坐地,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上空的黑龙和地下的黑蟒烟消云散。 谢蛤蟆收回双臂轻声道:“果然是个高手!” 徐大呲牙咧嘴的扶着墙站起来,起身之后他脸上便只剩下淡泊表情,用淡淡的口吻说道:“什么高手,还不是被大爷和七爷联手给灭掉了?” 八喵大怒,它站起来想要鄙视他,但徐大不动声色的拉开衣襟意思是刚才我救过你,于是它只好悻悻的叫道:“喵喵喵?” 徐大低头向他微笑:“八喵也立下了功劳。” 八喵满意的趴在地上开始后腿,这次它身上有不少伤口。 王七麟大为心疼,谢蛤蟆随身带了外伤药,掏出个瓷瓶给八喵倒在伤口上,八喵继续舔,舔了一口面露苦色:“呕!” “小宝贝儿别舔了。”王七麟赶紧撸猫头,“来,爹给你吃好东西。” 他将阴阳鱼玉佩塞进八喵嘴里,八喵开心的含着开始念佛。 白石莲捡起龙形小片小心翼翼的递上去:“大人,你的玉佩掉了。” 王七麟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这并不是个玉佩,材质似木似玉,拿在手里轻飘飘却又有玉石的手感,颇为古怪。 谢蛤蟆看到后说道:“咦,你给老道士看看,这好像是一个须弥芥子。” 徐大顿时来兴趣了,道:“啊?这是须弥芥子?七爷你有须弥芥子这种宝贝?” 王七麟正要点头,发现八喵在瞪大眼睛看着自己,于是他咳嗽一声道:“我只有两个宝贝,大宝贝是八喵,小宝贝是九六,这个东西不是我的宝贝。” 八喵听到这话开心到打滚。 王七麟暗暗庆幸,幸亏这小崽子是个公的,要是母的就这性子真是要亲命了。 谢蛤蟆拿起一张椅子闭上眼睛试了试,椅子凭空消失。 很神奇。 徐大叫道:“果然是一件须弥芥子法宝!” 王七麟大为吃惊:“这东西怎么会是须弥芥子?我是不经意间得到的,平时只当做挂饰扔在怀里。” 他的吃惊倒不是作假,因为他真没想到一个龙脑香会被炼成须弥芥子法器。 实际上现在造化炉到底怎么炼化万物,他还不清楚,但知道造化炉炼出来的东西肯定跟本体有关系。 比如一把砍头刀结合苗刀炼成了斩马妖刀,比如六步气玉炼成了阴阳鱼玉佩,再比如得自下马岭钟氏的古怪铜钟炼成了天王轮回钟。 那这次龙脑香怎么会炼成须弥芥子法器?难道是因为龙脑香本来是容纳了一口乾达婆的神气,所以被造化炉认为是可以容纳东西的器具了? 想不明白他就不想了,他知道徐大一直想要一个须弥芥子法器,于是便大大方方的说道:“徐爷,那我把这东西送你了,你可收好,须弥芥子这玩意儿珍贵的很,你丢了它我就丢了你。” 徐大并没有客套,他抢走须弥芥子龙佩后兴奋的叫道:“大爷就是丢了脑袋也不会丢了这宝贝!” 谢蛤蟆笑道:“七爷对徐爷是真心一片呀,须弥芥子法器在任何宗门都是镇山之宝,你就这么送给徐爷?” 王七麟道:“这东西就是能容纳东西而已,用来做后勤工作的,交给徐爷正好,徐爷就是我的后勤管理员。” 徐大乐滋滋的说道:“只要你给大爷这宝贝,你让大爷给你做牛做马都没啥问题。” 白石莲看的一愣一愣。 现在的官差,都这么不要脸的吗? 王七麟笑道:“好了,咱们不开玩笑了,来,想想办法怎么应对这方化外天地的乱局。” 他看向柏大江,柏大江翻身而起使劲叩头:“大人饶命、大人给小人一个机会,您想知道什么小人一定都实打实的说出来!” 323.一目五先生庙(记得投一下推荐票哦) 柏大江这次是真怕了。 第一是王七麟三人竟然斩杀了在他看来陆地神仙一样的太上祭酒;第二是太上祭酒刚才想要杀他。 所以,别人为了活命有种地、做工、做买卖等好几条路可以走,他为了活命只有跟听天监合作并立功这一条路可以走。 徐大猜到了原因,于是他故意吓唬柏大江:“这太上祭酒是徒有虚名,上次咱们斩杀二十八宿中轸水蚓可比对付他费劲多了。” 王七麟苦笑道:“行了,别装逼了,这次咱们能对付太上祭酒主要得感谢道爷,虽然我不知道这太上祭酒有什么神通,但猜能猜出肯定与天地之间冒出来的黑雾有关,若不是道爷阻拦住了这些黑雾,就凭咱俩估计是给人送菜的水平。” 谢蛤蟆摇头笑道:“七爷客气了,这次功劳是你的,你的八部天龙剑阵越来越娴熟了,竟然能分身御双剑,而且一把普通的八面汉剑竟然让你使出了犹要超出听雷神剑的威力,这真是让人惊叹。” 听到这话王七麟一愣,问道:“你们刚才没看到八面汉剑上有个小人?” 听到这话小人又跑出来了。 先前钻入了他裤腿中,这会掀开裤腿跳出来,赤着的雪白小脚丫踢了踢地面,像仙人一样飞来起来。 身上白衣飘飘,自有一股渺渺仙气。 他很快飞到了王七麟面前,王七麟以为要与自己对视,结果小人飞到他嘴边。 王七麟以为要与自己来个热吻,结果他伸出手跟拉开卷帘门一样,将他的嘴唇给掀开了。 小人站在他下嘴唇上探头进他嘴巴里打量一番,最终又倒飞出来看向王七麟。 双眉紧皱,若有所思。 快速思索了一下,他忽然飞进了左边门牙中。 谢蛤蟆和徐大对此视而不见,他们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王七麟吃惊了。 刚才对战的时候太上祭酒就能看到小神人,八喵应当也能看到,那为什么谢蛤蟆和徐大看不到? 八喵也吃惊了,它并不知道什么事值得吃惊,但反正爹吃惊自己跟着吃惊就对了! 于是它站起来做目瞪口呆的样子,结果玉佩掉落,它又紧急挥胖手给捧住了。 对王七麟来说这件事不着急说出来,他得继续拷问柏大江。 柏大江倒是知趣,老老实实把他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刚才他说的话有真有假,其中关于连线庄子部分是真的,庄子供奉的一目五先生显灵,以大神通创造出了这方化外天地。 刑天祭也是偶然才发现的这化外天地,现在他们来到平阳府,就是冲着这方化外天地来的。 朝廷和听天监都知道刑天祭行踪诡秘、不断迁徙,实际上他们一直在追逐着化外天地而迁徙。 这就是外界很难查到刑天祭的原因之一,他们总是躲在化外天地中,而一些化外天地极为隐秘,且过一段时间会消亡,这样更难以为人所知,刑天祭借此来掩饰自己的痕迹,存在的非常成功。 连线庄子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化外天地,因为它名气太大,知道这地方的人太多,这让刑天祭的高层们颇为犹豫,不知道是否该将道场转移过来。 现在连线庄子只是他们一个据点,也算是销售点,并郡乃至中洲的许多帮派要买他们的东西,就是来这里采买。 按照规矩他们会选择信任的人或者帮派来到庄子,到了午夜让人出门,然后就会被一目五先生给送到这方化外天地的五先生庙里。 刚才他们去过五先生庙,正常来说五先生庙里并不是漆黑无法视物,这是太上祭酒的神通,一旦人陷在里面就成了他的落网之鱼。 王七麟问道:“他这神通叫什么?” 柏大江为难道:“大人您明鉴,小人真的不知道……” “混茫气,”谢蛤蟆淡淡的说道,“儒家有七口先天之气,李长歌的正气是其中一口,这个混茫气也是其中一口。” 王七麟问道:“它是什么来头?” 谢蛤蟆摇头:“天地之间有玄机,我等凡夫俗子哪能猜得透?这混茫气是七口先天之气中的下品,但它记录在册的时间最早,上古时期夏商之前还未有国度,九洲就已经有人开始练混茫气。” “现在这口气没什么稀奇的,更是被儒家称之为浊气,可是据老道所知,这口气在上古时期被认作是人的根本气,因为它与人祖盘古开天辟地相关。” “上古之初,未有天地,只有混茫,《鉴略》说‘粤有盘古,生于太荒,首出御世,肇开混茫’,这个记载的就是太荒时期世间一片混茫,盘古之后混茫分两类,阳清为天,阴浊为地。” 王七麟又问道:“刚才太上祭酒故意拖延时间,就是想放出他的混茫气包围咱们,是吧?” 谢蛤蟆点头。 王七麟说道:“那道爷你轻松用几张符箓就挡住了他的混茫气,你肯定比他还厉害,是吧?” 谢蛤蟆咳嗽一声道:“轻松?道爷轻松个屁!来,咱们继续审、继续审。” 柏大江继续坦白,他好酒好色,在外偶然看到白石莲后对她的姿色和身上的村姑味道大为动心,于是便想将白石莲骗进这方天地,到时候想来个先玩后杀。 屋子里的五个冥福人女子就是这么来的。 听到这里女鬼叹了口气,她的处境并没有改变多少,顶多从先玩后杀改成了先杀后玩。 王七麟问他道:“那刑天祭现在的总舵在哪里?” 柏大江犹豫了一下,最终咬咬牙说道:“在上原府!” “六令都在里面?” “不是,”柏大江摇头,“六令行踪神秘莫测,他们似乎还有一个机密之地,那地方小人只听说过并没有去过,太上祭酒应当知道这地方。” “这种屁话就别说了。”王七麟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太上祭酒已经死了,死人能说什么话?说鬼话? 柏大江赔笑道:“不过小人曾经有一次听到太上祭酒与人说起过,好像那地方叫刑天祠。” “在哪里?” 柏大江无奈的说道:“这个小人真不知道。” “那你刚才说刑天祭在这一方化外天地里头做买卖?你们买卖什么?” 柏大江不说话,一个劲磕头。 王七麟见此厉声道:“是不是买卖器官?就是买卖五脏六腑?” 徐大纳闷道:“他们买卖五脏六腑做什么?” 柏大江瑟瑟发抖,说道:“大人们饶命,小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刑天祭的勾当与小人没有关系,小人就是跑腿的,小人确实做过孽,但最多是做个冥福人……” 王七麟震惊了,问道:“最多做个冥福人?这不算大孽?” 柏大江只好再次磕头,叫道:“大人饶命,饶命,大人饶命!” 王七麟身上的衣衫开始猎猎震动,这是他内心怒极的表现。 御气外放,真气鼓荡。 徐大蹲下摁住他肩膀道:“你先别磕头,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买卖?” 柏大江哆嗦着将头贴在地上,说道:“大人饶命,大人息怒,大人……” “不用说了,”王七麟打断他的话,“等到天亮之后,我们自己出去看,现在当务之急是出去把人带进来,然后将这方化外天地给管辖起来。” 徐大点头:“还是七爷有远见卓识。” 王七麟问道:“现在这方天地一共有多少人?” 柏大江道:“大人稍等,且容小人算算。” 听到这话王七麟遗憾的叹了口气:“长记性了,我还想着你又闭上嘴在心里盘算,这样我好趁机揍你一顿泄泻火。” 柏大江聪明人,他什么话都不说,就是赶紧在心里合计。 合计之后他小心翼翼的说道:“大约是一百五十人。” “一百五十人?这么多?”王七麟吃惊了。 柏大江说道:“这一百五十人中有、有孩童八十人,刑天祭二十人,另外五十人是各地来做买卖的江湖人。” “都什么品级的身手?”王七麟问道。 柏大江说道:“刑天祭中有一位能宰令是五品,另外其他人最多是三品,来做买卖的江湖人不好说,不过应当都是五品以下的身手,太厉害的不会亲自来做买卖。” 王七麟皱眉道:“你们这里太上祭酒是八品,然后下面的就是五品?中间缺口这么大?” 见他生出怀疑,柏大江急忙说道:“大人明鉴,六令熟知太上祭酒的厉害,他们认为有太上祭酒在此坐镇,没人敢来捣乱,所以并没有派遣许多高手来这庄子。”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这样用不着叫援兵了,飞僵、巫巫、舒宇等人带领的听天监游星和力士,加上武景湛带来的衙役们,对付这些人问题不大。 于是他问道:“那我们要出去带人进来,是不是去五先生庙里焚香祷告出去后,再带人进入黑夜中即可?” 柏大江看看天色道:“大人们怕是来不及进来了,这方化外天地,只有子时一个时辰能进出人员。” 王七麟道:“那就动作快点。” 柏大江又说道:“小人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大人们,就是离开这方天地后当日回不来,起码得明天子时才能再进来。”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徐爷你出去。” 徐大不乐意的说道:“干嘛让大爷出去?大爷可不想错过这场大战!” 主要是刚才对付的太上祭酒太厉害,他唯一战绩就是挨了两次揍,所以他要在待会的混战中去找几个小喽啰狠捶一通来提升战绩。 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外面要留下一个人统帅大局,除了你,别人我不放心。” 徐大指着谢蛤蟆道:“你连道爷都信不过?” 王七麟说道:“道爷得留下坐镇,他不在我身边,我不放心,万一里面再藏着个高手怎么办?” 徐大指向八喵说道:“那让它去,咱们写一封信让它捎带出去就是。” 八喵大怒,它站起来前爪交叉往外掏了好几下: 徐大狐疑问道:“啥意思?抓奶手?” 王七麟帮它翻译道:“它是说,喵爷也要留下坐镇!” 八喵点点头,但它琢磨了一下,又跑到白石莲跟前掏了几爪并扭头冲徐大贱兮兮的乐。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王七麟踢走徐大道:“快点出去,把人给我带进来。” 徐大收起几炷香怏怏不乐的出门,谢蛤蟆沉声道:“等等,徐爷你留下,让七爷出去。” 王七麟愕然:“为什么?” 谢蛤蟆叹气道:“这里头藏污纳垢,刑天祭一定在里面做了许多恶事,你之所以坚持让徐爷出去,是怕徐爷脾气太暴忍不住杀人,是吗?” 王七麟沉默不语。 徐大平时嘻嘻哈哈满嘴骚话,但脾气最刚猛。 谢蛤蟆说道:“还是你出去吧,我怕你到时候也忍不住要大开杀戒,别人老道士能控制得住,七爷你我可控制不住,所以老道士坐镇,徐爷在里面带队,咱们里应外合,完美。” 王七麟犹豫了起来,徐大将他推走:“行了七爷,你出去你出去,大爷留下给你带队,绝对给你把事办的漂漂亮亮。” 谢蛤蟆收掉符箓,柏大江收拾了一番摆开架势出门。 拉开门外面的影子里站着几个人,看不清面容,只见影子拉出来老长。 柏大江摆手道:“没事了,各位,刚才我们只是有点误会,现在误会解除,你们不必紧张。” 一个大汉走出来沉着脸问道:“误会?” 柏大江不耐道:“太上祭酒便在我屋子里,怎么,邀我请太上祭酒大人出来与你们解释两句?” 刑天祭内部应当等级森严、尊卑有别,听到这话大汉后退一步低下头道:“不敢。” 柏大江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太上祭酒大人还有事吩咐我去做,你们别堵在我这里门口了。” 大汉满脸冷漠的盯着柏大江看了一会,最终挥了挥手,几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柏大江身后的听雷神剑也悄无声息的撤回王七麟手中。 他们一起出门走向村口。 村子里都是土屋茅草屋,唯独村口的五先生庙是砖石所建,在一圈村里寒舍映衬下倒也气派。 小庙简简单单,里面正中靠北的一张供桌上有个大铜香炉,供桌后头是五个彩塑人,这五个人相貌怪异,其中有四个低着头互相将手搭在肩头,只有正中一人长了眼睛。 脸正中有两只大眼睛。 他忽然感觉左侧门牙有悸动的感觉,像是刚进去的乾达婆小法相要出来。 王七麟不敢放他出来,万一他出来斩妖伏魔把这一目五先生小妖给斩掉,他们出不去这方化外天地怎么办? 几人进庙后,有两个汉子立马从门后走了出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王谢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一个箭步驱动大手印,一个甩手飞出一张符箓,两个汉子警惕心很强,立马抽出腰上兵刃要来还击。 八喵从后头悄无声息的出现,它跳起来一甩尾巴,小尾巴化作黑绳子飞出,瞬间将狗链子一样锁住了王七麟面前汉子的脖子。 另一边谢蛤蟆符箓飞出后化作一道白雾,那大汉看到白雾后神情一阵恍惚,手中铁鞭咣当一声跌落在地。 徐大抓住机会将他放倒来了个强人锁男。 王七麟转身走向香炉点燃三支立香。 烟雾飘渺,王七麟双手合十拜了一拜,在心里默念道:“请大仙送我回去!” 隐隐约约中,五个神像不约而同的吸了口气,香炉中的立香燃烧的很快,齐整整的下去半截。 接着王七麟像是跳入水中一样,眼前摇摇晃晃的一片恍惚,等他视野在确定下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村口。 见此他面色不变,心里却是大惊骇。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修为有成的——东西。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五先生庙里的一目五先生,小仙?小神?土地神?妖怪? 一目五先生他倒是知道,这是民间颇有名气的一种鬼,据传这鬼是五鬼一体,其中有四个没有眼睛,只有一个有一个眼睛,就与他在庙里见到的泥塑像一样。 这五鬼又叫五奇鬼,总是形影不离,除了有眼的头目鬼外,其余的四鬼全都无法任意行动,一切都要听从头目鬼的命令。 据传五鬼喜欢夺人阳气,它们会排着队去熟睡人面前吸取阳气,可是古怪的是它们不能吸善人气、也不能吸恶人气,只去吸无福无禄、无罪无孽之人的阳气。 所以这种鬼有什么好立庙拜祭的?他想不通。 而且这种鬼怎么还会修炼有成拥有神通?他更想不通。 时间紧急他没有多去思索,而是快步回到屋子。 辰微月站在院墙上,面无表情。 他不动声色的转动脑袋俯瞰王七麟回屋子,弄的王七麟心里多少有些发憷。 僵尸这玩意儿真吓人。 看到他回来黄君子顿时扑出来叫道:“阿七,你找到本公子那两个兄弟了吗?” 王七麟说道:“你得叫我七爷或者王大人。” “好的,阿七,那你见到本公子那两个兄弟了吗?” 这问题不言而喻,王七麟有些心虚,说道:“这个情况比较复杂,你们都听我说,村子有古怪,你们只要离开这院子进入街道就会进入一方化外天地。对了,化外天地你们知道吗?” 众人纷纷摇头。 只有辰微月点头,但他从来不说话,所以他知道也没有什么用。 王七麟用最快速度解释了化外天地的存在,然后他说道:“你们马上就去那方天地中,徐大人和谢大人在等着你们,去了以后你们听他们的指挥,给我控制住那一方天地,明白吗?” 黄君子看着他迟疑的说道:“不太明白……” “这么简单的事还不明白?你们就赶紧出去就行了,”王七麟不耐挥手,道:“都赶紧出发,这里交给我。” “你自己能行吗?”黄君子担心的问道。 王七麟问道:“你是傻子吗?我当然能行,就这些人算什么?谁敢妄动,老子就灭了谁!” 黄君子说道:“不是的,阿七,你刚才说今夜第一次出入五先生庙的人只要出门就会被带进化外天地中。”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只要出去,就会进入化外天地,这里只有你还能出去,可是你得看着这些犯人,那么谁去村外通知武大人带衙役们进入化外天地呢?” 这是个好问题。 王七麟沉默了。 见此黄君子猛的叫道:“不对,有鬼!” 众人纷纷诧异的看向他。 黄君子指向王七麟叫道:“你不是真的阿七,你一定是假货,是鬼假扮的!一定是鬼想要引诱我们离开这个院子!”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个可能确实存在。 “真的阿七心思缜密,设定的计划不可能有这样的漏洞!”黄君子一锤定音。 众人立马亮出兵刃防备他。 王七麟被这群傻子气死了,他说道:“我就是王七麟!看,这是我的铁尉印!” 黄君子说道:“你可以抓走阿七抢走他的铁尉印!这方官印不能证明你的身份,换点别的!” 王七麟怒道:“换什么?是我把你们从府城监狱里捞出来的,都忘了吗?” “这事知道的人太多,不能作为证据。”黄君子摇头说道。 巫巫问道:“七爷,我的本命蛊是什么?” “触蛮氏,我帮你在一望乡的龟足邑里取得的。”王七麟叹了口气。 真是浪费时间! 巫巫点头道:“这是真的七爷。” 憨二说道:“他肯定是真的,你们看这条狗不是一直在他身边摇尾巴吗?” 九六乖巧的蹲在王七麟身边。 看到这一幕黄君子沉默了。 这一瞬间他有些怀疑自己的智力了,为什么自己的眼力劲还比不上一个傻子?总不能自己也是个傻子吧? 巫巫和其他人也沉默了。 324.我都要管(求订阅哟) 但黄君子提出的这个问题确实存在,他怎么能让武景湛带领衙役们进入庄子? 须知武景湛此人做事稳重、心思细致,他绝不会带着全部衙役一股脑扎进村子,肯定是分批次穿插进入。 这样只要有一个人失踪,那他就会停下队伍前进的脚步。 王七麟无暇耽误,他先甩出一枚唤兵符:这是信号,与武景湛兵合一处、发起内外夹击的信号。 之前进入子时后整个村子一片漆黑,那应该是太上祭酒放出的混茫气。 此时太上祭酒被斩杀,村子虽然整体还是黑暗,可是头顶的残月与星光已经很清晰了,曾经笼罩着全村那泼墨般的黑夜已经消失。 混茫气是很厉害的神通,它能将村子内外隔绝,如果太上祭酒没死,王七麟即使放出唤兵符也无法通知到武景湛。 如今唤兵符飞起,他追着鸣镝声往村外跑去。 按照黄君子的交代,他往村子北边跑,衙役和兵士们已经将村子包围起来,其中武景湛在村子正北扎营指挥。 果然,等到他跑出村子的时候衙役和兵士们正在纷纷结阵,武景湛骑着一匹骏马手持一把苗刀在掠阵:“莫要慌乱!摆出鸳鸯阵,左右相接、防备前后!” 王七麟从黑暗中露面,正前方的长枪兵立马挺身而上厉声喝道:“止步!否则格杀!” “听天监铁尉。”王七麟说道。 武景湛听到他声音拍马而至,但神情戒备。 有黄君子经历在前,王七麟先向他自证清白:“当初在烂陀寺是我杀的毕月乌,我叫你景爷、你叫我七爷。” 听到这话武景湛收起苗刀笑了起来:“七爷,你怎么出来了?” 王七麟看看天色道:“来不及解释,你号令官兵全数进入村子,衙役留下,随我在村子里抓人。” 武景湛挥手,身边一条满身披挂的汉子吹响大牛角。 苍凉有力的牛角声中,官兵们纷纷结阵走进村子,先后消失在黑暗中。 这时候王七麟将五先生庙和化外天地的存在告诉于他,介绍完后他问道:“你们武氏不知道这村子的情况?” 武景湛笑的很无奈:“七爷,我们武氏执掌平阳府不假,但并不是将每个地方都经略的清清楚楚。” 王七麟凝重的说道:“刑天祭在这里是个分舵,他们老巢在上原府一座化外天地中,所以你们总是找不到他们。” 听到这话武景湛的目光闪了闪,问道:“他们老巢在上原府?那么七爷,你有没有兴趣换个地方去做你的铁尉?” 王七麟古怪的问道:“去上原府?” 武景湛道:“我得到了家父的鸿雁传书,圣上已经委托吏部下旨,家父代行并郡郡守之职。” “全朝廷上下都知道,我们武氏与听天监不和,所以得知圣旨后青龙王亲自去找了家父一趟,他希望我们武氏以后对听天监网开一面。” 王七麟不悦。 青龙王这个总瓢把子当的也太委屈了吧?怎么还用他们武氏网开一面?跟武氏硬碰硬就是,堂堂听天监还害怕一个门阀? 武景湛心细如发,他提前就猜到了王七麟的想法,笑道:“家父与青龙王是故交,他们都是——他们都是前太子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轻声问道:“七爷,你有没有感觉疑惑?听天监乃是国之重器,专门用来对付各地鬼怪、稳定社稷,为什么你们好像是草台班子,也没有什么支援力量、没有什么侦查力量、没有什么后勤力量,对吗?” 王七麟不说话,这个他还真是狐疑。 赵霖曾经与他提过这些,但说的不太透彻,就是说朝廷对听天监采取放养的姿态,听天监各层的权力都是有朝廷支撑的,可朝廷却不会给予过多助力。 后来谢蛤蟆跟他说,听天监创立之初有十三府,其中就有一个专门培养人才的羡卒府,只是现在却没了,全没了。 联系赵霖当时讳莫如深的样子,他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皇帝在打压听天监。 但他想不明白皇帝为什么要打压听天监,因为听天监权力太大? 听天监权力并不算大,即使大一些也无所谓,要知道他们可是天子近卫,按理说是天子最信任的一支武装力量,肯定得有大权限才对。 这时候武景湛说道:“七爷,听天监在太祖朝代的时候是很风光的,不光有主监、有诡狱,还有十三府,职能齐全、人才云集,乃至于有人私底下将你们听天监叫做——” “小朝廷!”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道:“尾大不掉,圣上猜忌听天监了?” 武景湛没有正面回答,他低声道:“现在圣上又组建了一个机构,叫做黄泉观,你知道吗?” 王七麟道:“我听说过,但没见过他们出现。” 武景湛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听家父说,黄泉观与听天监的运行模式不一样,他们没有衙门或者驿所,而是养探子。” “探子放到全国各地,形如江湖游侠,有鬼捉鬼,有贪官污吏就查举贪官污吏。每个探子都是一个节点,无数节点连接在一起织成一张网,最终这张网将九洲笼罩了起来。” 王七麟敏感的问道:“那我们身边有没有黄泉观的人?” 武景湛出神的看向庄子,良久没有回答。 答案不言自喻。 他后面转回了话题,说道:“你应该知道了,当今圣上对听天监无感,知道为什么吗?” 王七麟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尾大不掉,小朝廷。” 武景湛摇头:“小朝廷这称呼出现在前朝,而且太祖皇帝也知道这个称呼,却从未对此表示过不满。” “反而到了本朝,小朝廷的称呼早早就断掉了,青龙王和玉帅们为了避嫌,一旦听到小朝廷称谓,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都会严肃处理。” “你并不知道答案,实际上赵霖大人恐怕也不知道答案。” “听天监的上达天听,以前是给太子听的!” “听天监,曾经是太子麾下!” 王七麟心思转的很快,试探的问道:“当今圣上,难道并未做过太子?” 当初在烂陀寺提到大将军黄无欲的时候,刘博曾经说过黄无欲当初之所以远征塞北,就是要为战死塞北的太子殿下复仇。 所以,他听了武景湛的话后便立马反应过来,听天监曾经效忠的太子并非是如今的皇帝。 武景湛看着庄子深处轻声道:“太子殿下,是一位很、嗯,很有魅力的人,很好的人。” “曾经有一位陆地神仙与他接触过,给他的评价是大治之明君,我武氏对朝廷一直有些忌惮,但家父却对太子殿下极为仰慕,他年轻时候曾经在太子府任职,你一定不知道他在太子府是什么职责。” “太子伴读?太子幕僚?”王七麟猜测道。 武景湛笑道:“不,是太子府的一名护卫罢了。” 王七麟真的吃惊了。 这太子是何等惊才绝艳之辈,竟然能让武家嫡子武翰林心甘情愿做了护卫? 短暂一笑后,武景湛说道:“后来太子殿下远征失利,他血战不退,最终战死。看到他尸首后,太祖皇帝伤心欲绝,很快便重病不起。” “当今圣上,其实是捡了个漏,当时太祖皇帝甚至来不及另立太子身体便垮了,最终只能委托前任丞相、大将军和青龙王去考核了诸位皇子,选了当今圣上为储君。” 这时候有衙役快步走来,武景湛止住话题问道:“何事?” 衙役抱拳行礼:“回禀大人,丑时已到!” 武景湛看向王七麟,王七麟踏步向前,他便挥手道:“告诉弟兄们小心点,三人一组、三组一阵,给我进入村子抓人!” “凡是大门一开一合的不要管,凡是大门紧闭的一个不许放过!” 衙役肃然道:“喏!” 他将府城和周边县衙各调集了一批衙役来支援,总数不下百人。 连线庄子里残留的人并不难对付,里面没什么高手,多数是来自各地的拐子,他们将拐骗、买来的孩童送到这庄子交给刑天祭,所以倒是成了一次大规模人贩子抓捕行动。 人贩子都该死! 所以王七麟下手毫不留情,武景湛给衙役们的命令也是,凡是拒捕者,格杀勿论! 连线庄子被翻了个底朝天,除去下九门外一共还抓到了四十五个人贩子。 下九门则是整个帮派覆灭了,连同门主在内的骨干全折损在庄子里。 第二天子时,听天监和官差们纷纷焚香离开化外天地。 他们脸色都很不好看。 徐大被辰微月拎着出来的,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出来后还在街上嚷嚷:“臭僵尸你给大爷滚一边!大爷一定要宰了他们!一定要宰了他们!一个不能留!它娘的一个不能留!” 王七麟闻声看去,他不能出门,就在门口喝道:“徐爷,你闹腾也得看看地方,这里多少人呢,你不嫌丢人咱听天监还嫌丢人呢。” 徐大扭头看他,眼睛通红:“七爷你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七麟心里一紧,问道:“死伤惨重?” 徐大悲愤的叫道:“不是,是刑天祭不干人事,待会你就知道了,待会等他们把那些孩子送出来你就知道了!” 他又抓住王七麟手臂说道:“你还记得吗?昨天下午来的时候刑天祭的引路使跟咱们说,让下九门拿了他们的宝贝赶紧滚蛋。” “记得。” “你知道他们说的宝贝是什么吗?” 王七麟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低声道:“这里的孩子,被炼制成什么鬼怪了?” 自从见过武威来折磨鱼汕汕的事后,他就对人性不报以希望了。 徐大黯然的摇头:“的确是被炼制了,却不是鬼怪,而是不人不鬼不怪!” 巫巫板着脸走来,说道:“徐爷你不必生气,我已经给里面所有人都下了一个蛊,噬神蛊!” 说出蛊虫名字后,她的巴掌小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 王七麟问道:“这个噬神蛊是做什么的?” 巫巫笑道:“折磨人的,它进入人体后会随着血脉游走,每当人想要睡觉的时候,血脉流淌就会变慢,这时候噬神蛊便会不满的啃噬东西,它们游走到哪里就啃噬哪里。” “如果是游走到骨头,它们就啃骨头;如果游走到心肝脾肺肾,它们就啃心肝脾肺肾。” “如果倒霉的游走到丹田以下呢,”巫巫冷冰冰的一笑,“哈,那他们就惨了,断子绝孙!” 徐大失望的说道:“他们都死定了,肯定是断子绝孙,所以大爷希望他们身体里的蛊虫游走到心口,让他们尝尝万蛊钻心的滋味!” 官兵们开始离开化外天地,他们推着小车,车上有笼子,笼子上盖着黑布。 夜色本来就浓重,车子上又盖了黑布,所以什么都看不到。 王七麟招手道:“推车过来,本官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徐大拦住他道:“七爷,别看了,算了,没什么好看的。” 官兵们的面色倒是很不好看,他们沉默的停下身,并没有将小车推过来也没有推走。 王七麟脸色一沉,徐大叹了口气退开。 一辆小车推进院子,王七麟打开,里面是个跟黑豆年纪差不多的孩童,孩童瞪着大眼睛惊恐的往外看,并没有什么异常。 徐大上来拉开了孩童的袖子。 孩童手臂从肩膀往下,全是枯骨! 血脉、肉皮,全都不见! 又有一辆小车推进来,里面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小女孩长着正常的脑袋,可是身躯却小如三岁婴孩! 还有的孩子没了双手,取而代之是毛茸茸的兽爪。 王七麟轻轻放下黑布,平淡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徐大说道:“全是刑天祭做的!” “他们起初先砍断孩童们的肢体来祭祀祖神刑天,祭祀之后能活下来的,便施展秘术为他们保命,然后做成这种古怪的样子用来往外出售。” “像下九门、武丐帮这种帮派买走这些孩子后拿去集市、街口表演,他们对外说这是天生的怪胎,卖相有趣的进行训练,用来耍把戏赚钱;卖相没趣的,怎么惨怎么来,让他们去讨钱……” 说到这里徐大说不下去了,快步出去将柏大江给拎了回来,怒道:“你说,你来说这些丧尽天良的事!” 柏大江惶恐的叫道:“大人饶命、大人,大人,小人有功劳的,是小人与你们里应外合才占据了五先生庙化外天地,小人是有功劳的啊!没有功劳,没有功劳小人也有苦劳!” “大人!”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 柏大江猛然哭出声来。 王七麟慢慢的说道:“将刑天祭的人都带过来,让他们跪成一排。” 刑天祭的人秉性凶残,像柏大江这样的孬种属于少数,谢蛤蟆带队攻掠化外天地的时候遭遇了很顽固的抵抗,刑天祭的人被杀了一多半,如今加上柏大江一共剩下九人。 里面有一条大汉相貌威武彪悍,豹头环眼、面目凶狠,颔下胡须跟钢针一样一根根的往外翘起,瞪眼看人就像是要择人而噬。 这大汉身上伤痕最多,其中右侧肩膀一条伤口深可见骨,即使敷了药还是在流血。 他被带过来后便怒视王七麟。 王七麟问道:“这个人看起来是条硬汉啊,他是什么人?” 徐大道:“他就是那五品境高手能宰令。” 王七麟拍了拍他肩膀上的伤口问道:“多能宰?” 能宰令面目扭曲,更增凶残。 他不像柏大江那样讨饶,而是怒叱道:“狗官!有种砍了老子!你们留老子的性命是要舔老子的腚眼子吗?” 王七麟竖起大拇指道:“好汉子,不管脾气还是骨头,很硬啊!” 他扭头对武景湛说道:“武大人,你瞧他一心求死,那别让他死,查查他的身份,看看他有没有亲人在世,特别是孩子,一定要查他私生子,查到后上报朝廷,女为娼男为奴,不要杀他们,要让他们生生世世受折磨。” 能宰令露出骇人眼神,叫道:“狗官操你娘,有种朝老子来!老子就在这里,给孩子动手的就是老子……” “他家孩子为奴的时候,一定要剁掉手脚,让他们体会一下这般滋味。”王七麟笑吟吟的说道。 能宰令猛然抬头要站起来,吼道:“都是混江湖的,祸不及家人,有什么你冲我来!” 王七麟笑吟吟的说道:“你去与朝廷说去吧,满门抄斩和株连三族都是朝廷律法,不是本官自己的规定。” “何况!” 他话锋一转语调森然:“祸不及家人?凭什么祸不及家人?你变成今天这一步,你爹娘的教育要负一半责任!” “你妻子儿女与你朝夕相处,能不知道你的问题?他们却不去报官,这是包庇罪,一样罪大恶极!” “至于你?”王七麟笑了起来,“你跑不掉的,本官不会斩了你,我听天监有诡狱,你以为我们诡狱是做什么的?是建成了留给官家参观的?是吓唬百姓的?” “不,就是为了伺候你这种人的!” 他看向徐大,厉声道:“此人你亲自盯梢,把他一家老小全挖出来!以国法严苛处置!” 他又看向刑天祭的人,厉声道:“本官一定会攻打你们老巢,所以只需要一个知道内幕消息最多的人活着即可,其他的斩立决!” “现在,你们开始告诉我你们知道的消息,谁知道的最多,那本官就网开一面留下谁,剩下的全部斩立决!” 硬骨头的除了最能打的能宰令活到最后,其他的都已经战死了,剩下的全是投降的软骨头。 一听要斩立决,几个人哭喊着大叫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祭场在上原府开远县降龙岭的一眼泉旁边!” “大人听我说,我叔父乃是太医令,你们不能杀我!他们谁知道的有我叔父多?我能把我叔父给你们引出来!” “大人、大人,我柏大江对你们可是一片忠心啊,一片赤诚、一片赤诚啊!” 看着争先恐后喊叫的几个人,王七麟大为诧异,他们竟然还抓到了一条小鱼?这里竟然有六令之一太医令的侄子? 听过几个人的哭喊,他指向最先说出祭场位置的人,徐大将他拖出来给他来了个引刀成一快。 他拖着尸身冲向几个人,颈中鲜血喷了他们一头一脸。 王七麟去找向武景湛,道:“武大人什么时候去上原府赴任?” 武景湛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愿意去?” 王七麟道:“我必须得去,不光是要去办了刑天祭,还因为我有线人说年前上原府会有暴乱,有人正在谋划一场暴乱。” “这些事,我都要管!” 325.突如其来的总攻(求订阅喽亲们) 这趟潜伏算是收获颇丰。 不光抓到了赵荣生,还完成了王七麟的承诺:他斩断了刑天祭伸入平阳府的爪子。 听天监和衙役们押着一大群人返回县城,这一路可是热闹,走了足足一天。 沿途百姓观望,还以为是抄了哪个大户的家,得知是听天监抓了许多人贩子,老百姓们一传十、十传百,纷纷来用亲切的乡间语言和石头来问候他们。 没有人扔臭鸡蛋,一是冬天鸡蛋很难臭掉;二是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鸡蛋属于荤腥,这东西即使是放臭了也一样吃,放上点油用大葱一炒,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老人孩子也来围观,他们扔石头扔不远便用雪球,正好路边积雪多,他们一路走回去,不管是刑天祭还是下三滥的帮派成员,全挂了一身雪。 他们先回了俞马县驿所,钟无期看到太上祭酒的尸首后惊呆了,他狐疑的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说道:“他真的是刑天祭七大长老之一的太上祭酒……” “我没怀疑他的身份。” “他真是我们一起搞死的。” “我也没怀疑你们对我撒谎。” 王七麟问道:“那钟大人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钟无期说道:“我就是觉得吃惊,怎么,我不能吃惊吗?” 王七麟摊开手,你官大,你随意。 钟无期蹲在太上祭酒跟前研究了一番,猛的翻身来了个虎跃峡,一下子翻过去两丈远。 听天监一行人看的一愣一愣,金将大人的性子这么跳脱的吗? 钟无期落地后还跳了跳,然后他背着手绕着王七麟转圈,嘴里嘀咕道:“没看出来,真是没看出来,我这手下藏龙卧虎。歌帅说到你小子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夸张了,说你又帅又能打,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王七麟微微笑,客气道:“一般帅一般能打罢了。” 钟无期板着脸走回去坐下,沉声道:“我追查过刑天祭,跟他们的太医令动过手,那家伙出自十万大山,实力倒是普普通通,顶多七品境,可是浑身都是毒,哪怕不碰他只是隔着他近了都会中毒,很棘手,很不好对付。” “偏偏这家伙所用的毒都是他自己炼出来的,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是却很厉害,我手下有个铜尉吃了亏,要不是我当机立断砍了他一条胳膊,现在他坟头都已经长满草了。” 王七麟抱拳道:“卑职明白大人的意思,若我有机会遇到那太医令,一定会小心谨慎来应付。” 钟无期给他一个白眼,道:“我都不明白自己说这些话的用意,你能明白?” 王七麟无言以对。 钟无期又嘿嘿笑了起来:“跟你开个玩笑罢了,我刚才说那话的意思是刑天祭七大长老,他们中的太医令都如此厉害,这太上祭酒的水平只会更强不会更差,结果他竟然折在你们手里?” “神奇!” 王七麟跟不上他跳脱的思维,索性自己主导话题:“钟大人,刑天祭对于驿所的惨案似乎并不知情,卑职审讯过赵荣生,他倒是有所了解,他说当时见到过一头白虎出现……” “白虎?”钟无期猛的坐直了身躯。 王七麟点头道:“对,白虎。根据卑职调查事情是这样的,首先下九门拐骗了一些孩童卖给刑天祭,但被卑职手下的线人给救了出来。” “下九门急需这批孩童,于是他们着急之下联手了赵荣生一起来抓卑职的线人和孩童。” “卑职线人被抓,他的手下在梦中得到提示,说线人被关在了驿所中,于是他们找了个女人设了个仙人跳的局,想以此来纠缠赵荣生。” “但是根据卑职调查,这女人后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白虎,赵荣生的分身看到白虎后便被毁灭了。” “现在来看,驿所的罪魁祸首正是那头白虎!” 钟无期皱眉喃喃道:“白虎,女人……” 现场氛围有些诡异,徐大和几个力士偷偷对视一眼,纷纷露出铑铯铍般的笑容。 钟无期却是在很认真的思索,他念叨着这两个词,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是白虎现身了!” “监谤卫三魔中的白虎现身了!” 王七麟心里有过这猜测,他问道:“是监谤卫的西方白虎圣?” 钟无期慢慢的点头:“对,监谤卫四圣传承,白虎与朱雀一脉是女人,青龙与玄武是男人。” “白虎来平阳府不算稀奇事,轸水蚓、毕月乌,二十八宿接连有两大星宿被你所斩杀,白虎来复仇,这说得过去。” “可问题在于,白虎为什么会来俞马县大开杀戒?” “她要泄气的话为何不是屠戮一方百姓?白虎一出手,死人都是以一百来计数,单单屠戮三十来个人,这不是她的作风。” 王七麟说道:“她或许是要给卑职上眼药?一一屠戮卑职辖下的驿所……” 说到这里他猛的倒吸一口凉气。 不会真是这样吧? 钟无期摇头道:“我想过下手的人还会对其他驿所动手,所以得到消息后先去其他驿所转着看了看,没出事。” 王七麟松了口气。 钟无期笑道:“放心好了,监谤卫那些反贼不敢肆意屠我驿所、杀我百姓。” 王七麟好奇问道:“为何?据卑职所知,监谤卫上下特别是二十八宿,性情非常残暴,最喜欢迫害我新汉的百姓以寻求开心。” 钟无期平静的说道:“太祖皇帝刚临朝的时候,他们的确这么嚣张的干过。” “但我们听天监联手边军进行了十倍的报复,将塞北多个绿洲杀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从那之后双方就达成了协议。” 听到这话徐大觉得奇怪,问道:“大人,你刚才还说以白虎的性情,她会屠戮百姓以泄愤……” 钟无期道:“对,若是她要泄愤,应当会屠戮百姓,而不是屠戮咱们一方驿所。你们不了解白虎,此人杀性之大着实罕见!” 徐大说道:“她一定没有男人疼爱,所以才有这么大的杀性!” 钟无期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懂的都懂。 发现案子很可能是监谤卫的西方白虎所为后,他们便有了方向。 但当务之急是解决刑天祭。 刑天祭最擅长隐匿,他们一旦发现连线庄子这一舵场被挑了,一定会迅速的转移。 于是王七麟一行在俞马县驿所中短暂休息后,立马点齐精锐,跟随钟无期以快马奔驰向上原府。 出发之前钟无期让王七麟开了眼界,他找到一面铜镜从怀里掏出一抹蛇形的流光,说道:“去告知歌帅、舒杰、太霸和灵妙道君,让他们速去上原府汇合,老子的驿所被灭了满门压了满肚子火,那就灭刑天祭一个满门来泄泻火!” 蛇形流光绕着他手腕转了一圈,随即钻入铜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骑马上路,王七麟私下里问谢蛤蟆道:“道爷,钟大人刚才放入铜镜里的是什么?” 谢蛤蟆说道:“古镜妖,它如人一样有自己的名讳,但名讳是什么只有钟大人自己知道,谁能叫出它的名字,它便会与谁待在一起。” 王七麟大为好奇:“还有这样有趣的妖怪?它有什么本领?” 谢蛤蟆笑道:“它们这一族能在天地之间所有铜镜中自由转移,所以可以用来通信,它们身躯能幻化万千,这样当它们附着在一面铜镜上的时候,身躯拉长可以一笔写出许多字来,传达主人家的口信。” “古镜妖在世间很活跃,有时候一个人去照镜子,忽然会觉得自己和镜子里的人不像了,那就是古镜妖出现了。” “不过这时候不用怕,它们不是凶恶妖怪,《礼纬含文嘉》的精魅篇有确切记述,说它们状似蛇,见之宜修善,无令作恶主凶。” 王七麟赞叹:“开眼界了。” 大雪之后几天都是艳阳天,官路上的积雪消融的差不多了,骏马奔驰在上面方便许多。 新汉朝成立后为了壮大国力也为了发展民生,太祖时代做过两件大事,一是还民于田,将蒙元时期荒废的农田重新利用起来,二是修筑了前所未有的宽敞官路。 府城之间的官路宽阔且坚硬,许多路段有砂石铺垫,所以大雪融化后地面并没有很泥泞,这很方便骏马飞驰。 围布刑天祭是十万火急的大事,但去了之后便是一场硬仗,钟无期明白这点,路上他并没有一味的疯狂赶路,期间该休息的时候还是安排了休息。 武景湛心思缜密、眼光看得远,他还在连线庄子的时候便撕碎了一张传音符,将刑天祭在上原府的巢穴位置传回了宗门。 刑天祭作恶多端,在江湖上名声很臭,天武门自诩名门正派,早就想剿灭他们了,只是他们势力受困于平阳府,一直没机会也没有能力跟刑天祭进行正面冲突。 如今得到刑天祭老巢位置后,天武门也是精锐尽出,大长老武懿德亲自带队,王七麟熟悉的三长老武夜阑和四长老武俊德全数出击。 他们抢在了前面,负责去降龙岭盯梢。 这次势不能让刑天祭给逃脱制裁! 王七麟没料到一场大战就在这么不经意间就发动了起来。 他们急行军两天之后终于赶到了降龙岭,这座山岭如今披盖着皑皑白雪,阳光照耀,通体闪耀着白金色光辉,像一座玉雕群山。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大雪后的山里很寂寥,鸟兽该冬眠的冬眠该南下的南下,没有冬眠也没有南下的差不多饿死了,于是他们踏入山里的铁蹄声,就成了唯一的响声。 但这不意味着山里没有活物。 天武门上下善于急行军,听天监这一行人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围绕一口泉眼布下了战阵。 至少一百名精锐弟子披坚执锐,有长弓有大刀有刀斧手,形如军阵。 他们站在冰天雪地里,只有绵延悠长的气息流淌,人人无声,有的弟子一身白衣,站在雪里形如雪人。 听天监和武氏不太对付,可是钟无期看到天武门弟子的战阵后还是忍不住赞叹一声:“不愧是从行伍中走出来的门派,这斗志、这纪律,除了山林猛军几个王道雄师,老子在其他军队里还真没怎么见过。” 不过双方会面,钟无期还是没个好脸色。 他冷笑道:“哟呵,武氏子弟里头有能耐的都来了?那咱听天监待会可得好好护住人家,这里的武氏子弟若是全军覆没,整个武平阳的天怕是要塌下一半,历经三朝的平阳武氏可就得进史书了。” 面如重枣的武懿德微微笑,他站在一棵树上踩着树梢遥望远方,不动如山。 武夜阑扛着一把不知道是门槛还是大剑的东西走来,他怪叫道:“哦豁,钟金将!钟金将的嘴巴还是这么毒,怎么了,去年被蝎子尾巴蛰到嘴唇,到现在还没治好?” 钟无期斜睨他道:“没治好,老子特意去金鉴医宗找过名医,名医说毒已经进入老子嘴唇深处了,得找个功力深厚的老姑娘亲嘴给我吸才能把毒吸出来。” “你说说,这事不是难办了?老姑娘好找,功力深厚的女人也好找,可偏偏功力深厚的老姑娘就……” “钟无期!”一声淡泊清雅的声音从旁边一座山巅响起。 山巅隔着他们还有一段距离,这声音凝而不散、清晰却不响亮,显然是以高深功力发声,聚声如线传来。 王七麟下意识扭头看去。 天外飞仙。 一个身穿素白道袍的女子从山巅飞掠而来,山风呼啸,衣袂飘飘,头戴莲花宝冠,气质干干净净,整个人像是这山上一团雪,一尘不染。 道姑落地,显露真容,她有两道狭长的娥眉,温婉的面容,王七麟近距离打量她才发现她不是这座山上的雪,而是山涧细流的水。 毫无疑问,道姑修为高深,王七麟只是快速打量了她两眼就被她发现了,但她没有生气,反而扭头冲他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回过头去面对钟无期,道姑的表情变了,她板着脸说道:“钟无期,你几次三番吃了嘴巴的亏,为何总是不长记性?” 钟无期做无赖架势,道:“老子只长肌肉不长记性,没有脑子。” 途经平阳府的时候他们汇合了马明和沉一等人,此时沉一正在旁边,他立马挺身而出说道:“阿弥陀佛,这点喷僧可以证明,钟大人跟喷僧一样都没有脑子。” 钟无期伸手扶住额头,刚才的话草率了。 道姑似乎不习惯板着脸,她很快又恢复春风拂柳的温和,柔声道:“钟无期,昨夜我梦见你了。” 这话一出,钟无期猛的呆住了。 道姑柔声说道:“我梦见你下十八层地狱了,最后被拔舌地狱给留下了,你当时吓哭了,向我伸手一个劲的要我拉你一把。” 钟无期顿时猛翻白眼:“老子就知道你这娘们没安好心思,绝不会向我说好话!” 道姑道:“可是我还是拉了你一把!” 她怜悯的看向钟无期,继续说道:“没办法,你当时哭的可惨了,还说自己吓得尿裤子了。” 这时候又有一条身材修长的中年壮汉挎着两把刀从山坡走下来,他沉声道:“行了,诸位,咱们人到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干正事了?一把年纪了见面还要斗嘴,不怕在小辈面前丢人吗?” 王七麟看到中年壮汉又扭头看舒宇,两人从面容到气质再到腰上佩刀简直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并非是一模一样,只是给人感觉是浑然一体。 这样不用介绍他也知道,中年汉子是舒杰,并郡另一位银将,以刀养鬼、以刀御鬼。 钟无期问道:“歌帅来了么?” 舒杰摇头,随他身后从山坡上走下来的一名中年道士说道:“歌帅随青龙王去了东北州,东北州暴雪多日,相传有雪弥勒现世。” 一听这话钟无期有些生气了:“有雪弥勒现世?这种事怎么不叫上老子?老子跟它们还有一笔账要算呢!” 中年道士平静的说道:“去东北州的一行人不光有咱们听天监的玉帅,还有黄泉观道君。” 钟无期吐了口唾沫在地上并伸脚踩了踩:“它娘的,晦气,马上就要一番血战,结果老子听到了黄泉观的名号,它娘的,这是出师不利啊。” 舒杰叹气道:“钟帅,祸从口出,你还是克制一些吧。” 钟无期轻蔑的说道:“克制?老子克制个毛!老子就是不爽他黄泉观能怎样?那帮没卵子的玩意儿敢来找老子麻烦吗?” “你当他们不敢吗?”中年道士淡淡的说道。 钟无期理直气壮的说道:“他们当然不敢,他们要是敢的话尽管来,老子有你玄穹观首座灵妙道君和咱们风云第一刀的舒杰大侠在身边,有什么好怕的?哦,太霸呢?” 一只冥鸦在他们头顶的树上翻白眼。 这些都是听天监在并郡的大佬,王七麟在他们面前是小辈,所以当他们在一起高谈阔论的时候,他就躲到一边观察周围地形。 降龙岭地势险峻,峰峦叠嶂、连绵起伏,像一条长龙卧在大地上,这也是此地名字的出处:仙人降青龙,青龙化青山。 一眼泉是普普通通一口山泉水潭,面积如同乡村常见的池塘,如今正逢隆冬,并郡的池塘都已经冰封,可是这口水潭却还保持着汩汩流动性,时时刻刻有清澈的泉水流淌出去。 根据审讯柏大江等人得到的线报,刑天祭的总祭场就在这口水潭所成的化外天地中,要进入这方化外天地却是简单,只要跳入水潭中即可。 但刑天祭阴狠歹毒,他们在化外天地入口部署了陷阱,若是贸然进去必中埋伏。 王七麟想和几位高人们协商一下怎么破解陷阱攻入其中,钟无期大笑一声道:“进一方化外天地何须如此瞻前顾后?诸位跟老子上!” 他大脚猛的往前跺下—— 地动山摇! 这一段山上的积雪层飞天而起,雪花哗啦啦的飘荡,恍若天降大雪! 清冷的潭水席卷飞天,水潭瞬间变得空落落,露出下面一个黝黑地洞。 钟无期毫不犹豫跳入其中大喝一声:“天罡雷霆!万法皆我!” “破!” 王七麟脚下土地一阵震荡,武夜阑单手持巨剑大笑着跳入其中:“钟金将莫急,我老武随你一起走!” 谢蛤蟆掐出一张符箓出来说道:“走吧,七爷,干活了。”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钟大人这是做了什么?” 谢蛤蟆说道:“他强行破开了这方化外天地,不管对面有什么陷阱,应当都被他的天罡正法给毁掉了。” 说到这里他轻声赞叹:“世间万法,天罡为最,果然如此!” 王七麟问道:“这钟大人身手很厉害?” 谢蛤蟆笑道:“若是搏命,十个李长歌不是他一个的对手!”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钟无期消失的地方,汝甚吊! 银将舒杰看向舒宇,道:“待会小心,我无法护着你,你自己多加注意。” 舒宇还是清清冷冷的样子,但很乖巧的点点头,甩掉鬼头刀的粗重刀鞘露出锋利刀刃去排队往水潭里跳。 326.我要打十个(记得投一下推荐票哟亲) 化外天地是世间一等一的神奇所在,谢蛤蟆路上给他讲解过,说这东西的出现与天地间灵气的阵眼相关,有大能者猜测它们与洞天福地相关。 可是世间只有洞天福地的传说,并没有人真见过,起码活着的人没有见过。 但修士皆有长生梦,道家大能们修为有所成后,便会游走山海之间,寻找洞天福地,寻找大机缘。 道家深信:世上有神灵,自然有洞天福地。 寻求洞天福地一般有两条路子,第一条路子叫书院路,这些修士往往出身道家正统,门派或者家族中有道家典籍记述着洞天福地的只言片语,他们靠这些典籍去寻求线索。 第二条路子叫野路子,这条路比较杂,主要的就是寻找化外天地,从化外天地中寻求洞天福地的线索。 但他认为化外天地与洞天福地应当没有关系,二者只是相仿罢了,都是一方小天地。 因为化外天地的空间狭小,且束缚极多,并非是一方真正的天地,只能说是一块额外的空间,说起来他觉得化外天地更像须弥芥子。 不过谢蛤蟆也承认,说化外天地很罕见,他以往走南闯北多年也没见识到几个化外天地,所以这一次得知庄子会吃人他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这是一个化外天地。 从这方面来说他们能接连见到两个化外天地算是幸运,完全是托刑天祭的福,多数人穷尽一生也未曾见到过化外天地这一神奇存在。 刑天祭传承自上古时代,他们确实懂得许多现今已经失传的秘法,这搜寻化外天地应当就是一路秘法。 王七麟这边还在沉思,听天监的高官和天武门的长老们已经全数进入黑黝黝的水潭中,徐大捅了捅他后腰说道:“七爷,上路吧。” 这话说的很不吉利! 王七麟呵斥他道:“别瞎说,什么叫上路吧?咱们是出征,是为民除害!” 话音落下他快步迈出进入水潭中,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一阵熟悉的恍惚感笼罩着他全身。 等到他眼前亮起的时候便已经脚踏实地了,还是在一座山坡上,地形与降龙岭差不多,不过这里没有雪没有树,山坡上下全是房子,山脚下、山头上还有一座座祭台。 到地了。 此时这方天地中一片混乱,茅草房屋东倒西歪,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祭台上有人吹响号角,源源不断有穿着宽大长袍、踩着草鞋的人从山上山下出现,他们随着号角声摆出阵势,有一条身材挺拔的壮汉凌空飞来厉声问道:“何人敢闯我祭场?” 正站在一块大山石上的钟无期冷笑一声,一步踏出腾空而去,本来他与壮汉之间犹有十数丈距离,但这一步迈开两人瞬间到了一起,钟无期二话不说一拳捶出。 在王七麟看来这是平平无奇的一拳,就像莽汉打王八拳一般,甚至他出拳之前还拉开马步迈开腿拧腰来挥拳。 拳姿丑陋,徐大的狗拳都要比他这拳法更漂亮。 但这一拳打出,壮汉四分五裂! 就像天空中炸了个烟花! 这一拳力道实在恐怖,人的血肉被拳力打崩,散落漫天形如红霞。 不必废话,直接开杀! 号角声陡然一变,由绵长变得苍茫悲凉,山上祭台站出一名老人,老人双手上浮厉声道:“搬山力士!起!” 他的双手之间冒出点点光芒,即使是白日也清晰可见,像是星光。 很漂亮。 随着他声音落下,一座小山头摇晃起来,八喵和九六却看向山下,九六大叫‘六六六’,八喵站起来一手挠了挠王七麟的膝盖一手指向一座囚牢般的大石屋。 石屋打开,有几头古怪野兽从中窜了出来。 这些野兽通体漆黑,异常肥硕,脑袋如野猪,却生有牛蹄兔尾,它们一露面发出叫声,如同婴孩啼哭般的叫声。 谢蛤蟆沉声道:“诸位小心,这是猖,相传乃是龙之外九子之一,是龙与猪所育灵兽。” 徐大摇头道:“这龙是真牛逼,什么都敢上,不挑食啊,猪它们也下得去鸟?” 山头摇晃,一尊形如巨猿般的石质大怪站了起来,它个头极高,足有十丈,脑袋以下到屁股是一般粗壮,胸围和腰围都得有五六丈,站在山头上如同上古巨神,着实是威风凛凛。 见此一幕武夜阑大喜,他甩了一下巨剑长啸道:“这个破石头交给老夫,老夫先行一步。” 巨剑飞出,武夜阑跺地追上,这样巨剑在前他在后,像是巨剑在带着他向前飞去。 剑出风雨现,一道狂风呼啸而去,风中隐隐有雨水落下。 搬山力士出现后便张开大手抓起一块足有马车大小的巨石,它看到武夜阑迎面而来,脑袋上裂开一条缝当做嘴巴露出丑陋一笑,抬脚踏地向前挥舞手臂抓着巨石要砸落下来。 武夜阑不退反进,巨剑像导弹般轰了上去,巨石顿时粉碎! 刑天祭众徒动手,山野上下全是人。 他们的房屋布局围绕这一方化外天地的入口而建,就是在防备这一天,所以王七麟等人落脚后便被包围了。 地下山石滚动,有不知名妖兽推开石头冲出。 灵妙道君一甩手中拂尘要施展神通,武氏的道姑抢先迈步上前,如莲如玉的双手结印拍出,一把本命飞剑从她一处眉头钻出,像一道电光般窜进妖兽体内。 妖兽嘶鸣,道姑冷然掐动剑印,飞剑在它体内纵横捭阖,妖兽只来得及挥舞了一下长满灰毛的大爪,接着半边脑袋被飞剑给从内部削掉了! 有一道雾气从妖兽体内飞出要逃,造化炉立马飞出开始横征暴敛! 武氏四长老武俊德笑道:“小阿七,我家寒烟的身手怎么样?” 王七麟顾不上回应,这时候混战正式开始了。 双方都很干脆利索,并没有什么废话,对刑天祭来说就是有人闯关那我们就杀闯关者;对听天监和武氏一行来说就是刑天祭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第一波冲上来的都是高手,两名年逾花甲的老人围向王七麟,他们一个没了左臂一个没了右臂,于是他们两个一个用左手抓盾牌一个用右手抓长刀,迎面而来,杀气腾腾。 王七麟运行金刚横练神术护体,阴阳大道神功启用,体内血气鼓荡如洪钟大吕,他左手太阴真气右手太阳真气,御气外放如同两手抓两道白练,手臂甩出真气像长鞭般敲向两人。 盾牌举起挡住太阳真气,接着一个鬼婴从盾牌中钻出,顺着白练般的真气像王七麟爬来。 另一边的老人持刀劈落,刀气扫过地上出现两个鬼爪,猛的抓住了王七麟脚腕。 王七麟不动如山,左手变招改掐火焰印拍向鬼婴,心中御剑听雷飞出。 听雷坠地,一声雷响,地上鬼爪炸成碎片。 两个老人见此脸上不约而同露出诡异笑容,接着嘴唇齐齐抖动,鬼爪破碎后化作浓雾顿时包裹了王七麟双腿。 一股森寒冰冷的感觉从他双腿上涌到全身各处,几乎是一瞬间他被冻僵了! 这才是他们的杀招! 持刀老人快刀掠过,他眼睛看望他处,已经在物色下一个对手了。 王七麟张开嘴冲他吐出一口气,在老人看来这是他临死前的挣扎,冲他吐了口唾沫。 他本想摇头避开,但吐出来的却不是唾沫而是一个小人。 八部天龙剑阵第一位掌御者,乾达婆! 小神人翻着筋斗飞出来,迎风见长从小黄豆变成手指长短,它在空中双手结印,旁边一人的利剑脱手而出飞向它。 它手忙脚乱的抱住剑柄,驾驭长剑像开着战斗机,利剑挥舞,老人脑袋迅速搬家。 另一个老人大惊,利剑斩首后毫不停歇又劈向他的脖颈,他立马挥舞盾牌阻挡。 盾牌上下皆有鬼影探身,但利剑中途变向钻往他的裤裆! 老人反应极快,面对来袭飞剑他立马弯腰用盾牌挡住,诸多鬼爪从盾牌伸出抓住长剑,小神人见此大为生气,它蹙眉皱鼻冲它们哼了一声,盾牌发出凄厉嚎叫,猛然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有闷雷滚过! 在老人身后滚过。 老人的眼睛一下子暴突出来。 前列腺爆炸! 王七麟嫌他脏没有爆他菊,而是给八喵使了个眼色,八喵叼着听雷藏到了老人身下,当听雷向上飞起的时候,正好撞上他的前列腺。 造化炉又飞了过来。 今天它将大开利市! 恶兽猖带着婴孩般的啼哭声杀到,有武氏子弟结阵向前,一支利箭闪电般飞出,猖昂头撞上,一声脆响箭杆崩断,利箭弹向他处。 大弟子武宝安见此冷脸跳起,手中长枪鹰击长空,嗖然而下正中猖的后脑。 猖再甩头,长枪的前端有银光闪过,却只破开猖的皮毛给它撕了条伤口,并没有伤到这恶兽。 听雷翻滚飞来,猖知道这剑厉害立马一头撞进武氏战阵中,九六追进战阵一口咬向猖的脖子,猖愤怒还嘴,听雷恰好飞到九六身边,看到它张嘴等候,王七麟毫不犹豫的御剑飞进。 又是一声轰鸣。 猖的半边猪嘴被炸飞了! 沉一吼道:“这头猪不要扔掉,收拾一下把猪肠头留下给我家二喷子做脍!” 徐大无暇回应,他被一个喽啰差点给打出肠头来。 前方灵妙道君甩动拂尘扫过,他看到围上来的人多便从怀里抓出一把赤红豆子扔向地上高声喝道: “甲子水将李文思,甲成土将李宗通,甲申金将李守全,甲午火将李守左,甲辰风将李守进,甲寅木将李守迁!六甲六神通六将士听我令!” “太上无极大道天君亲传在此!” “敕!” 赤红豆子发出光芒,天空之上亦有金光闪过,接着一群披甲猛士出现。 这些人所披战甲色泽各异,相貌有几分相似,手中兵刃有铜锏、有九环大刀、有斧头、有蛇形长剑,亮相后凝重的冲灵妙道君拱手示意,灵妙道君还之以礼,他们随即转身开干。 徐大看的眼热,他转动死玉喊道:“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儒家弟子恭请祖师爷文圣先生!” 一听这话他对面几个正要动手的人豁然色变,纷纷施展神通转身就跑。 不远处灵妙道君也大吃一惊,失声道:“无量天尊!你能唤出文圣法相?” 结果出来两个鬼,一个是山公幽浮一个是鱼汕汕的冤魂。 山公幽浮的体型适合混战,徐大扔出一枚银铢,它就近抓起一条汉子当武器甩了起来。 鱼汕汕身形变幻,身边两人纷纷露出恍惚之色,她伸手掐上两人脖子,两人没有反应的被她掐死。 逃跑的几个人又愕然停下:它娘的,文圣法相在哪里?不是恭迎了吗? 山上山下的长袍草鞋男子们举起手臂挥刀割腕,鲜血滴下,这些人一起高呼道: “天山有猛神,名刑天!” “黄帝时敢与帝争神!” “帝断其首,乃曰,” “‘吾以乳为目,脐为口。’操干戚而舞不止!” 在他们高呼声中,有气息从口中喷涌而出,汇聚血气一同冲霄,它们在空中纠缠凝结,一股恐怖的威圧感缓缓凝聚在高空。 正在人群中冲杀不止钟无期抬头看向苍穹,他咧嘴一笑露出狰狞杀意,接着身躯一缩又一张,如开弓放弦,整个人化身一支利箭飞天而去。 呼啸狂风吹到他身边化作罡风,一尊法相出现在他头顶,这法相色泽青金,越是往上飞越是大、山风吹的越是猛越是清晰,最终冲到天空中血气汇聚之处后它猛然开拳—— 顿时,罡风肆虐天地之间! 四方云动! “老子要打穿你个狗日的!”钟无期踏空长啸,法相昂头狂吸气,将一团团血气给吸入口中。 血气像滚沸的油一样猛烈翻腾,很快一尊无头血人站起,它赤手空拳向前迈步撞出,钟无期与它正面相撞,整个人就跟被顽童踢了一脚的皮球一样倒飞出去,很狼狈。 血人要追击他,王七麟御剑阻拦,小人两股战战,它扭头惊恐的看了王七麟一眼,王七麟对它重重的点点头,无声的为他加油:你可以的! 小人顿时生无可恋。 冲吧! 血人身影极快,眼看要追上钟无期,长剑后发先至,长虹贯日般从后刺进它身躯! 遥望长空,血人个头不算大,长剑飞到近前后比对才发现它其实很大,长剑相对于它就像一支筷子相对于徐大。 但这根筷子杀伤力却是十足的大,刺进血人身躯后小人站在剑柄上蹲下握拳皱眉咬牙使劲—— 跟便秘了似的…… 长剑终究是普通的剑,剑身全数刺入后便段段崩裂。 王七麟并不清楚这小乾达婆为何不能驾驭听雷神剑,在他看来乾达婆与听雷神剑搭配施展八部天龙剑阵才是无敌! 血人手臂反转往后背扫去,小人见此立马跑路。 有了这小小的拖延,钟无期已经反应过来,他在空中来了个后空翻,起身之后接着又跳起,双手握在一起如铁锤砸下:“日李良!老子要砸烂你的狗头!” 他的青金法相横空出世,一拳挥下砸在血人身上! 血人身躯震颤,血气收敛不住的向外飘荡。 钟无期一击得手却大怒:“日李良!你竟然没有狗头?那老子要踢你狗篮子!” 青金法相抬腿踢出,血人不做防御跟着开拳打出。 天上激斗甚酣,地上血战相对顺利,在武家长老和银将们的带领下,武氏弟子的战阵势如破竹,兵分两路一路向山上一路向山下,杀的刑天祭血流成河。 平阳府的听天监整体弱势这终究是反常,这次王七麟看到了太霸、道君和舒杰带来的其他铜尉、铁尉,一个个都有大神通。 舒杰带来的一个铜尉叫叹三生,他是个胡人,黄褐色的胡须和头发卷曲,眼窝深陷、身材高大。 这人手中总是拿着个木偶小人,看到一个人便往小人身上扎针,扎在小人身上疼在对方身上。 太霸带来的一个铜尉叫祝渊,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随身带着三具僵尸。 他的僵尸可比不久前王七麟遇到的下九门铜僵更厉害,飞奔如马、力大无穷且好杀嗜血,杀的刑天祭忍不住怀疑到底谁才是恶人。 上原府的铁尉叫做钱笑,他体型、气质、神通都与俞宁县大印沈三相似,沈三的神通是本命铜钱,这钱笑则是养了个灵兽是三足金蟾。 三足金蟾生财有道,打架本事就不怎么样了,时不时就被人踩一脚砍一刀,还好它身上背着金铢,防御能力很强,顶多被踩的‘呱呱’叫,倒是没有性命之虞。 但整体来看还是王七麟麾下表现最好,辰微月展示出了飞僵的强悍,他一路从山上往下冲,冲一步就抓个人飞天而起扔出去,落地后再抓一个人再飞起来再扔出去。 只见满山都是飞人和惨叫声,他们飞起来的时候姿势挺潇洒,落地时候样子比较惨,就是连线庄子那连线师到来也没办法将他们尸首给拼凑起来。 徐大终于出了一把风头,他努力的在山上奔跑,鱼汕汕和山公幽浮分列左右,他跑到哪里它们就杀到哪里。 而他之所以要这么努力奔跑,是因为只要他跑的够快就没人能追上他宰了他:相比刑天祭的高手,徐大身手还是差了不少。 这会狼牙棒都跑没了。 没办法,逃命途中狼牙棒太碍事。 天空中再度有红霞飘散,血色雾气被罡风吹的四处荡漾。 王七麟抬头看去,钟无期正坐在自己的法相肩头喘气。 刑天祭徒子徒孙们好不容易凝聚而成的刑天法相硬生生被他给捶爆了! 天罡正法! 暴烈无双! 刑天祭的人不少,可是能打的却不多,刑天法相应当已经是最能打的一个了。 六令没有出现。 王七麟感觉不好,钟无期落地他立马喊道:“六令没有现身!” 钟无期脸色一正,赶紧吼道:“老子出去追人,你们在里面自求多福!” 他向天一拳暴击,罡风直入云霄,天空中飘荡的云彩为之凌乱,他接着追罡风而去。 王七麟大为震撼:这真是一拳打开了天化身为龙! 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谢蛤蟆的话。 钟无期能打十个李长歌!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战争中更是如此,所以一旦两军交战如果有大将阵前斩杀敌将,这可以大大鼓舞己方士气。 此时听天监一方的士气就被鼓舞起来了,王七麟收回小人手持听雷神剑怒吼道:“都让开!” “我要打十个!” 327.调任郡城(求订阅啦亲) 六令跑了! 这把王七麟气的够呛。 把徐大气的骂街。 把钟无期气的半死。 把辰微月气的诈尸。 敢情动员了这么多人发起了一场血战,最终还是没能剿灭刑天祭? 相比之下武氏这边看得开,武氏大长老武懿德淡淡的说道:“刑天祭存在时日比我们武氏要久远的多,这帮派发展几百年,难道会没有个保命的法子?” “你们想要一劳永逸、一步到位?诸位,这是否有些过于贪功了?” 钟无期怒道:“他们发展几百年又怎么样?两汉唐宋,这些朝代还不是发展了几百年,如今还不是轮到我新汉朝坐天下?” 武懿德诧异道:“可这些王朝也不是被一场战斗打垮的。” 王七麟道:“铁血强宋是,他们那王朝从高梁河之战后就断掉了脊梁骨,对于国祚而言,他们已经被打垮了。” 武懿德笑道:“王大人不通史书呀,高梁河之战很重要,但对于宋王朝来说不算什么。” “它只是五代十国结束以后的一场重要战争罢了,这场战争仅仅结束了宋朝统一的步伐,并且在军事上总体开始处于劣势而已。” 王七麟摇头道:“不,是武大长老不懂宋朝的赵二,从那货驾驶驴车逃命开始,他们赵家的血性就被阉割掉啦。” 钟无期琢磨了一下,然后嘿嘿笑了起来:“铁血强宋?这称呼有意思。” 徐大补充道:“七爷嘴巴很骚的,总喜欢说骚话,他还给赵二起了个绰号叫高梁河车神!” 听到这个称呼,连武懿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七麟怒道:“别乱说,我没有,我不是!” 一行人笑了一阵,忽然想到目前处境又笑不出来了。 钟无期恼怒的说道:“六令也是高梁河车神一般的人物,他们战都不敢战,就这么跑掉了,真是连条狗都不如!” 九六生气了,瞪大眼睛想要上前发火。 八喵低头拦住了它:六啊,这个咱是真的打不过,算了算了,忍一口气。咱是灵兽,活得久,灵兽报仇,百年不晚,等他死了喵爷领你去他坟头撒尿。 灵妙道君古怪的问道:“可是他们怎么逃跑的?又是从哪里逃跑的?” 钟无期气的跺了跺脚说道:“肯定是这一方化外天地还有其他出口,他们让手下人拖住咱们,自己逃了。” 舒杰安慰他道:“算了老钟,六令虽然逃跑,可咱们也算是将作孽几百年的刑天祭给剿灭了,这已经是大功德一件,上报朝廷后也是大功劳一件。” 钟无期一把推开他叫道:“这算什么剿灭?六令都活了下来,这能算是剿灭了刑天祭?” “老子要的剿灭是将他们连根拔除!现在六令还活着,他们就是春风烧不尽,野火吹又生!” 徐大下意识说道:“钟大人,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钟无期瞪眼怒视他道:“你一个力士,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老子不懂吗?就你懂吗?你懂的多吗?你是秀才吗?” 徐大尴尬不语。 王七麟说道:“钟大人还真说对了,我家徐大人就是个秀才,正儿八经读书人,彻头彻尾的儒家门生!” 有几道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钱笑搂着它的胖金蟾嘀咕道:“娘咧,大开眼界了。” 武寒烟扫了徐大一眼,道:“难怪我看到你胸有才气,原来是读书人。” 灵妙道君问徐大道:“你、你真是读书人?那刚才你真要请文圣法相下来镇压这伙贼人?” 徐大茫然。 大爷什么时候请过文圣法相? 钟无期生气的背着手四处乱转,骂天骂地骂刑天祭骂听天监骂武氏,其表现堪称祖安战神。 这下子王七麟知道他的身手如此强悍,却为何只能做到金将了,这种人能活到这么大其实就挺不容易的。 他暗地里给钟无期起了个绰号,叫钟大炮。 接下来要打扫战场。 上原府衙役和当地城防军都赶到了,进入这方化外天地来收拾尸首,清点俘虏。 王七麟在化外天地中仔细转着看了看,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东西,于是他心里隐约有了点猜测。 但他不太喜欢钟无期,便没跟他去多做交流。 钟无期倒是挺欣赏他的,特意来找他们,还主动搂着徐大表示善意:“老子一旦生气就控制不住脾气,刚才若是得罪了你,那就得罪了。” 徐大无言以对。 钟无期嘿嘿笑,他说道:“你小子真是个秀才?” 徐大点点头。 钟无期说道:“那你帮老子个忙吧,给老子取个表字……” “你要娶个婊子?”从前面走来的沉一只听到他这句话,顿时就吃惊了。 吃惊之后他又恍然大悟:“不过你要办这事那找我家二喷子还真找对了,我跟你说,我这二喷子兄弟熟悉各地的勾栏院,你想娶个什么样……” “闭嘴!” “滚蛋!” 钟无期和徐大异口同声的骂道。 沉一不乐意的说道:“阿弥陀佛,凭什么你们在一起讨论的热闹,喷僧来了就得滚蛋?” 钟无期威胁他道:“你再不滚蛋,老子捶死你!” 沉一不怕,说道:“你捶死喷僧吧,喷僧反正独身一人,全村人都给鬼害死了,早就不想活了。你捶死喷僧,那喷僧的师傅会来报仇,到时候让他捶死你!” 钟无期走过去扶着他肩膀让他转了一圈,说道:“往前走吧,我求求你了,高僧,你别到我面前了!” 他什么人都能对付,就是有背景的傻子对付不了。 这怎么对付? 你骂他他甘之如饴,他骂你还觉得是在说你好话,真要动手人家背后还有一位修出了金身罗汉的得道高僧。 这没法对付! 钟无期劝走沉一后还想让徐大帮自己取字,他说道:“娘的,李长歌他们老是笑话老子是个粗人,没有文化,那老子也要取个字,然后恶心他们。” 徐大一听这是要神仙打架了,他才不掺和。 字不是那么好取的。 王七麟说道:“钟大人,不如我帮你取个字怎么样?不对,这不是我取的,是有个表字与你是天作之合!” “什么?”钟无期感兴趣的问道。 “祖安!” “祖安?” “对,若卑职猜测不错,钟大人您的嘴巴得罪了不少人,怕是不少人会在您背后和暗地里问候您的祖先,所以给您表字取作祖安,取的是求祖上安宁、祖宗安心之意!” 钟无期一拍大腿说道:“小七你肯定也是个读书人!这个字取的好,祖安、祖安,哈哈,那老子以后叫钟祖安了!” 王七麟笑而不语。 化外天地无法存世太久,它靠灵气成型、靠灵气运转,一旦有太多生灵在其中生存,那汲取走它的灵气后,它便会逐渐消散。 这也是化外天地比不上洞天福地的原因。 这也是刑天祭需要隔着一些年月就要换个地方的原因。 或许是刑天祭频繁更换地盘的缘故,这祭场建筑的并不是很用心,只有东南西北四方祭台建的很用心,其他房屋很是随意。 王七麟打量这些祭台,觉得有些眼熟。 随即他想到了龙床中的祭台,双方并非一模一样,可是格调、气质、样式却极为雷同。 他忍不住怀疑,龙床中的祭台,会不会与刑天祭有关? 随即他又摇头将这想法给摇出脑海。 朝廷社稷与刑天祭这等邪恶组织怎么会有关系! 此次大破刑天祭,听天监的收获还是很大的,他们从刑天祭牢房中解救出来许多被拐的孩童,并且还得到了一些账本! 账本上记述的全是与刑天祭做过交易的人或者帮派组织的信息,谁、什么时间向他们卖过孩童或者买过秘法改造的孩童、花费多少钱,上面记录的清清楚楚。 钟无期不识字,他得知账本用途当场爆炸,叫道:“它酿的,把账本立马给老子抄写出一千份,然后给老子下发到各地驿所,凡是跟刑天祭做过交易的人或者帮派,全给老子抓了判罪!” 舒杰无奈的说道:“钟大人你冷静,这事得从长计议,此事牵连重大,咱们还是日后再做定夺。” 武夜阑扛着他的巨剑声如洪钟:“你们可以日后再做定夺,武氏不行!我们现在就要抄写一份,然后立马回去清算!” 武俊德熟知刑天祭的所作所为,他恨透了这些人,道:“三哥说的没错!平阳府内但凡有敢与刑天祭做交易的者,杀无赦!” 听到这话钟无期更是愤怒,他指点着舒杰又指点灵妙道君,咬牙切齿的说道:“青龙王常说,除恶务尽,你们都记得吧?” 一行人对视一眼,纷纷讪笑:“我们、我们都没见过青龙王!” 钟无期积攒的愤怒顿时泄掉了,他恼怒的说道:“简单一句话,咱听天监是为庇佑苍生、守护百姓而设立!” “与刑天祭做交易这些人在做什么?他们就在迫害百姓!你们都知道家里妇女孩童被拐了这个家庭会怎么样!” “这种情况下,拿到了作恶者的信息,你们劝老子要冷静?就因为牵连重大所以就不管了?” “狗屁!”钟无期吐了口唾沫,“凡是与刑天祭做买卖的人!老子一个不留,全给办了!” 王七麟点头。 舒杰看了看左右,走过去低声说道:“刑天祭的买卖,做进了皇家!” “他们将人以秘法炼制的奇形怪状,引了许多豪门大院乃至皇亲国戚感兴趣……” “老子可去他娘的吧!”钟无期重新暴怒,“一律法办!管他娘是豪门大院还是皇亲国戚!” “一律法办!老子说的!谁来了都不好使!青龙王来了不好使,圣上亲临也不好使!” “一律法办!” 王七麟这次才真的明白钟无期明明身手有十个李长歌水准却只能做金将的原因。 他一定得罪过许多人,不光是嘴巴上得罪,在实际做事中得罪的更多! 舒杰无奈的看向其他人,想要获取支援。 灵妙道君甩了甩拂尘说道:“无量天尊,阴阳宗我,五行符我,四时成我,我命者我。” 钟无期不耐道:“说人话,整天神神叨叨的!” “贫道与你一个态度。此事,此番,此念头,唯我独尊,不改道心!”灵妙道君翻白眼。 钟无期急忙竖起大拇指说道:“真君果然是有大修为的人,这话说的,好!” 太霸化作冥鸦站在树梢上。 钟无期对他吼道:“你什么意思?” 冥鸦:“嘎嘎。” 钟无期像模像样的说道:“老子听懂了,他说他与刑天祭有不共戴天之仇,凡是跟刑天祭做过买卖的人都是他敌人,是敌人就必须得弄死!” 冥鸦:“草!” 舒杰叹着气去翻开一个账本给灵妙道君和铜尉们看,看到上面的几个名字,他们脸色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义愤填膺的铜尉们冷静了。 钟无期又看王七麟,王七麟苦笑道:“祖安大人,卑职只是一介小小铁尉,您应当先问铜尉大人们的意见吧?” “先问你,你比他们有前途,你以后肯定是做玉帅的料。”钟无期一句话,成功的帮助王七麟得罪了铜尉们。 王七麟没在意这点事,他正色道:“卑职治下但凡与刑天祭有过买卖的人,一定要追究责任到底!” 钟无期满意的点头。 祝渊不乐意的说道:“王大人此言何意?平阳府内自有武氏负责,你什么都不用做吧?”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那便将卑职换到别地去任职吧。” 钟无期说道:“正好,武景湛前天才找过我,与我商议说把你调到上原府任职,那今天本官在这里做主,你回去收拾行李去上原府吧。” 原本正挤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上原府铁尉钱笑一下子懵了,他下意识问道:“钟大人,那卑职去哪里?” “你当然是去平阳府!” 钱笑沉默下来。 他想起在茶馆听过的一个笑话:有人在街上溜达听到街坊们喊着说有房子着火了,于是他赶紧买了点瓜子去看热闹,等他带着瓜子去了一看,着火的是他家房子…… 上原府可是并郡首府,在这种地方做铁尉,职级要比其他府[]城的铁尉高半级。 现在,他要离开上原府了。 离开上原府就罢了,结果他要去平阳府——听天监黑洞府城上原府! 钟无期看向赵霖和太霸,这是王七麟的两个主管领导:“你们俩有没有意见?” 赵霖沉默的摇头,太霸刚要开口,钟无期说道:“好了,他们两个都没有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 舒杰苦笑道:“钟大人,这种事不应该问钱大人的上司吗?” 钟无期耍流氓:“老子不就是他的上司吗?老子准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嗯,现在是十一月,你们两个回去都收拾一下,到时候我会给天听寺发公文,你们俩十二月的时候开始交接工作吧。” 钱笑面色惨淡,胖嘟嘟的身躯险些跌倒在地。 钟无期没看他,走过去拍了拍王七麟的胸口道:“你记住你的承诺,去了上原府,给老子把你治下跟刑天祭有关的人,全法办了!” 王七麟傲然道:“卑职遵命!卑职希望六令能依然躲在太上府,将他们一起法办!” 有与钱笑交好的铁尉不服气的说道:“装逼!” 钟无期看向他说道:“你若是说这话是装逼,王老七说这话还是有谱的,若不是他,你以为咱们能找到刑天祭这个总祭场?” 武懿德说道:“而且据我武氏所知,小七哥已经斩杀了刑天祭的太上祭酒!” 包括舒杰、太霸等人都不知道这消息,听了他的话纷纷诧异的看向王七麟。 再没有人质疑王七麟。 主要是武懿德一句‘小七哥’的称呼堵住了他们的嘴巴。 武氏大为看重王七麟! 就这称呼而言,他们看重的都有些过分了。 王七麟冲武懿德露出感激一笑,然后又对钟无期露出愧疚一笑。 自己不该给钟大人起祖安这一表字的! 后面钟无期亲自留下督查祭场的扫尾工作,王七麟带人返回平阳府,准备上任事宜。 他这次离开府城日子不多,可是发生的事情却很多,以至于当他纵马入城踏在天枢镇的石板路上的时候,都有一种恍恍惚惚的匪夷所思之感。 恰好是饭点时分,不断有食客从第五味进进出出,黑豆穿着个厚棉袄跟个企鹅似的在门口挣扎: “大爷您吃好喝好,下回见。” “这位爷快请进,店里还余下最后一张桌子,您来的凑巧……”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有些呆滞,怎么会这样?他的小外甥怎么变成小迎宾了? 马蹄声响起,黑豆猛然闻声看去,但他没有看马上骑士,只是盯着骏马看,看了一阵后伸出肥嘟嘟的小手开始擦肥嘟嘟的小嘴。 骏马最终停在他面前,他这才意识到不对,赶紧努力抬头看向马背上的人。 这一看他高兴的叫了起来:“舅舅!是舅舅回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王陆氏首先跑了出来,握住王七麟手背给他暖和双手:“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有个信儿,这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很冷?快进来,你去后院等等,娘给你端一碗热汤。” 儿行千里母担忧。 王七麟微笑道:“娘,我一切都很好,另外这黑豆不是要学习吗?怎么在这里干起了门童的生意?” 黑豆弱弱的说道:“舅舅,这不是生意,豆不要钱,豆在帮绥绥姨干活。”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不去读书?” 黑豆吞了口口水不说话。 王陆氏无奈的说道:“这孩子不是个读书的料!” “何出此言?”王七麟不信。 这小兔崽子聪明的很,绝对是读书的好料子。 王陆氏说道:“唉,你看着,我给你看看。” 她问黑豆说道:“豆呀,奶奶这里有五个包子,吃掉一个,还有几个?” 黑豆愣头愣脑的问道:“奶奶,哪有包子?” 王陆氏和颜悦色的说道:“假如,假如奶奶手里有五个包子。” 黑豆问道:“是绥绥姨包的吗?她给你的吗?还是你去光头大爷的包子铺买的?” 王陆氏说道:“随便,算了,是奶奶去光头大爷的包子铺买的……” 黑豆吃惊的问道:“啥时候买的?什么馅的?奶奶你去买包子怎么不跟豆说说?” 王陆氏无奈道:“奶奶没去买!” “你没去买你哪里来的五个包子?”黑豆理直气壮的说道。 王陆氏没辙了,她冲王七麟一拍手说道:“你看,这孩子念书学算学都不行,不是那块料!” 王七麟冷笑一声道:“他这是不行?他这是装不懂!” 他甩了甩马鞭虎着脸道:“豆啊,撅起屁股来,你敢为了不学习就装不懂,那舅舅今天一定要抽你屁股!” 黑豆叫道:“舅舅,豆真的不懂,豆没有那个脑子,脑子不懂呀。” 王七麟说道:“没事,等舅舅把你屁股揍疼了就好了,孔圣人有言,读书算学,屁股疼了,脑子就懂了。” 他使劲一甩马鞭,鞭子打了个鞭花发出清脆的响声,空气被抽碎了。 黑豆赶紧伸出手数了数,很快抬头笑道:“四个包子,还有四个包子!” 见此王陆氏气笑了,说道:“你这孩子,原来前些天教你念书算学你老是不懂是装不懂?” 黑豆缩起脖子辩解道:“奶奶,我真不懂。” 王七麟说道:“他之前确实不懂,这个我可以给他证明。” 黑豆疯狂点头,但随即想起一点经验:舅舅给自己说好话,非奸即盗! 王七麟接着说道:“这次他之所以懂了,主要是马鞭的功劳,这马鞭子教学最简单,以后我把这鞭子留在家里,他要是学不会书里的知识就用鞭子抽他屁股。” “还是那句话,他的屁股疼了,脑子就懂了!” 黑豆呆若胖企鹅。 绥绥娘子听到他声音从后厨走来,迎接他们进屋说道:“炉子上正好温了一壶酒,你们赶紧喝两口酒暖暖身子。” 徐大、马明和沉一等人乐呵呵的跑去后院屋子里分酒喝,王七麟也想喝两口,绥绥娘子摁住他手腕柔情似水的说道:“叔叔你不要喝这个,奴家给你专门准备了一款酒水。” 她去端出个小坛子放下,徐大等人坏笑着打开凑上去看,这一看惊呆了: 里面没有多少酒,全是什么鹿鞭虎鞭小蛇小蝎子之类的东西! 徐大喃喃问道:“这是什么酒啊?” 沉一面色凝重的说道:“里面有虎鞭有蛇蝎尸首,喷僧觉得应当叫鞭尸酒。” 王七麟大怒:“全给老子滚蛋!一个个咋好奇心这么强呢?” 外面响起窦大春一伙人的声音:“七爷,听说七爷回来了?” “我怎么听见有人说要鞭尸?是谁惹着七爷了吗?” “要不然咱还是先别进去了,万一他们在里面鞭尸呢?” 328.八部第一杀力,阿修罗!(起点支持正版哟) 王七麟开门,一群人欢天喜地的进来。 窦大春见到他后先是高兴的嚎了两嗓子,然后又露出不悦的表情:“七爷,弟兄们听说你前两天要办什么大案子,将整个听天监驿所都抽调了出去,怎么回事?怎么没叫上我们弟兄?” 王七麟说道:“去对付了几个七八品境的江湖败类,这次算是我们听天监的事,所以没有通知你们。” 听到‘七八品境’这四个字后,窦大春已经对他不带上自己去办案之事毫无意见。 实际上他还没有活够。 杨大嘴招呼道:“来来来,上酒了?弟兄们坐下,都满上满上,给七爷洗尘。” 他看到了娇憨可爱的瓷罐子,便好奇打开看了看。 看完之后他眼神都直了:“这是治羊痿的药酒吗?” 王七麟怒道:“滚!” 他终究没好意思在这里喝这罐药酒。 不过他随后又想,自己明明每天都有硬撑门面的本事,干嘛喝这酒? 当然男人嘛,该补还是要补,有些东西多多益善。 绥绥娘子捡了几个好拾掇的菜给他们先端了上来,王七麟这些日子在外面是风餐露宿,吃到绥绥亲手烹饪的珍馐后差点咬着舌头。 徐大比他还不如,吃着吃着热泪盈眶:“娘的,大爷前些天在外面吃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七麟问道:“你们把关系转移到平阳府里了吗?” 杨大嘴骄傲的说道:“办了,前两天刚办妥当,是我亲自跑回吉祥县办的,怎么样七爷,咱这效率还行吧?” 王七麟默默的喝了一口酒,说道:“那你再办一下,把你们关系转移到上原府,七爷带你们去郡府当捕头。” 窦大春等人愣住了。 “什么意思?”杨大嘴忍不住问道。 徐大踢了他一脚笑道:“什么意思?还能什么意思?七爷马上要去上原府当差了!他一人得道你们鸡犬升天,可以一起跟着去郡府高就!” 窦大春听到这话也去踢了他一脚吼道:“让你别心急、别心急,你着急把咱们的公家文牒弄到这里来干嘛?” 杨大嘴惊愕的看向王七麟,小心翼翼的问道:“七爷,您跟我们说句实话,您是不是认了朝廷的九千岁万公公当干爹了?” “滚!”王七麟也踢了他一脚。 杨大嘴茫然的说道:“你这升迁的速度,这,两个月升一级?” 王七麟道:“我这次没升迁,平级调动。” 窦大春笑道:“七爷你这话有点糊弄人了,听天监内部调遣,从平阳府到郡府,这能是平级调动吗?这比升了一级还要过瘾。话说老杨的猜测不靠谱,你万公公肯定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 “对,七爷你露个底,现在是谁在罩着你?” “七爷咱是自己人,我们都是你的嫡系了,你跟我们实打实的说说。” 王七麟喝了一口酒说道:“你们很好奇?” 几个人纷纷点头。 王七麟笑了笑,伸手指向天空。 窦大春狐疑道:“上头?上头的谁?你们玉帅吗?” “是老天爷!”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 窦大春等人笑了起来。 这不是瞎扯犊子吗? 谢蛤蟆透过窗户抬头看天,若有所思。 转岗和交接工作的活不是那么简单的,王七麟想把在平阳府的一点收尾工作赶紧完结,然后下个月去上原府。 他在俞马县还留着两个鬼,一个是伥鬼周聊,一个是女鬼白石莲。 武大三拍马赶来上任,他亲自将周聊和白石莲送来驿所,然后对王七麟说道:“七爷,卑职听说你要去上原府任职了,能不能把卑职也带过去?” 王七麟说道:“你在俞马县大印位子上还没有坐下呢,就想拍屁股走人?” 武大三昂头挺胸做忠勇耿直样子,说道:“七爷,卑职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隔着您和师傅近一些。所以你们要去上原府任职,卑职也想去,以小印身份去就行,只要能给您和师傅鞍前马后就行。” 徐大嘀咕道:“这货真会拍马屁。” 王七麟笑道:“你是不想呆在俞马县,是吧?” 武大三陪笑道:“七爷您神机妙算,卑职不瞒您,这俞马县驿所被人灭了满门呐,凶手迄今没有下落,卑职倒不是胆小,就是住在那种地方吧,感觉有点瘆得慌。” 他摸了摸脖子:“总感觉脖子发凉。” 王七麟靠到椅子上沉思了一阵,说道:“行,你要是想跟我去上原府也行,那就不是大印官职了,而是小印。” 武大三高兴的说道:“好,只要能给七爷和师傅鞍前马后,就是让卑职做游星和力士也行。” “那你做力士吧,我手上官位不太够。”王七麟接他的话说道。 武大三伤心难忍,险些当场流下眼泪。 其实不光武大三,还有俞宁县的大印沈三他也想带走。 沈三的本领不太强,可他跟上原府铁尉钱笑一样,都有生财聚财的本领,这就很重要了。 做了决定,他开始给自己在平阳府的工作进行收尾。 来到平阳府的时间不久,满打满算三个月一个季度,但是他算是交了一份不错的试卷。 民间他铲除过当地黑帮,官场他揭穿了刘博阴谋,破获了书生失踪案;江湖上他则发现了刑天祭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将刑天祭的祭场给捣毁了。 最后剩下的就是白石莲和周聊这两个鬼。 白石莲好解决,它没怎么作孽,即使去了连线庄子想要害徐大,那也是出于误会,她以为徐大等人与柏大江一起联手坑了白石莲真身,是逼死白石莲的凶手之一,是去报仇的。 王七麟与谢蛤蟆商谈之后将它信息登记在册后放走了,并非是所有的鬼都要斩杀铲除。 至于伥鬼周聊,这个就不能放了。 他跟随净尸可没少作恶,害死不知道多少人。 伥鬼聪明,看到王七麟眼神不善它便知道自己处境危险,急忙大叫道:“大人、大人,小的也是被现实所逼迫。当年小的没有修为,原本要灰飞烟灭,是孙禅师点化了小的!” “大人,孙禅师乃是得道高人,他点化小的一定有用意。求大人网开一面,小的日后愿意深居深山,绝不再出来害人!” 听到他三番两次提到孙禅师,王七麟的心思活泛起来。 他把谢蛤蟆拖走,问道:“这个孙禅师,很牛是吧?” 谢蛤蟆双手行礼唱喏,道:“无量天尊,这不是牛不牛的问题,你明白吗?他很厉害!不是一般的厉害,就是你想他有多厉害,他就有多厉害的那种厉害!” 徐大纳闷:“道爷你这是搁这儿说绕口令呢?” 王七麟推开他,道:“这里说正经事呢,你自己出去玩。” 谢蛤蟆继续给他讲解道:“孙禅师是老道见过的第一人,他已经悟出大道能破碎虚空,而且他将佛道修为一体,有望能在佛道之外再开宗立教!” 开宗立教! 这可不是开宗立派,要搞起一个门派很简单,有钱有权再拉上一批人头凑数即可。 立教不一样,它与钱权人不一样,这是要成为天地间圣人了,如儒家孔丘、道家老子、兵家孙武、佛家释迦牟尼等。 王七麟好奇问道:“那他为什么没有能开宗立教?” 谢蛤蟆想了想,低声道:“与天道有关,这九洲大地上的圣人已经够多了,而且,怎么说呢,论资排辈你懂吧?” “你想想,自从烽烟四起、百家争鸣开始到现在,咱们炎黄子孙中的圣人都是出自什么年代?距今多久了?” “难道战国之后,炎黄子孙再没有惊才绝艳能成家立说之辈?” 王七麟明白了。 难怪孙禅师没有破碎虚空而是踏海远去东瀛,东瀛这地方他知道,是海外一座大荒岛,孙禅师是要去一片新天地开疆拓土,成就圣人之道! 了解过孙禅师的厉害后,王七麟就眼热了:“道爷,听这伥鬼的意思,这孙禅师曾经来过平阳府,还在府内留下一处洞府,咱们得去看看,对不对?” 谢蛤蟆也心动:“如果孙禅师确实留下过一处洞府,那里面肯定有大机缘。” “大妓院?”徐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们俩怎么谈起这个来了?” 他推开门进屋,王七麟抓住他扛起来作势要给他一记过肩摔。 徐大大惊失色,眼疾手快一个老树盘根挂在他身上叫道:“七爷你干什么?” 王七麟试了试没将他摔下来,这货两条腿盘的很紧。 他恼怒的说道:“我不是让你出去吗?你干嘛回来还乱说?” 孙禅师那是什么人?当今佛道第一人! 即使他已经远去东瀛,可依然得给他足够的尊敬! 徐大说道:“大爷回来找你是有事啊,你赶紧出去看看,那个卖卤大肠的常营老头又来了。” 王七麟摆摆手道:“让他无需多谢,抓住柏大江是我该做的事,你打发他回去,我现在没空去应付他。” 带回柏大江后,他特意将消息传给了常营父子。 常营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至此的罪魁祸首是柏大江,导致他妻子被拐、幺儿被害的凶手也是柏大江。 徐大说道:“不是啊七爷,柏大江是来向你报恩,你不是要找佛家八部天龙相关的消息吗?他就有一个这样的消息!” 八部天龙剑阵需要八部天龙来御剑,但王七麟自己去哪里能找得到八部天龙这些大神? 所以他早些日子就将消息传到了市井和江湖上,说谁要是能提供关于八部天龙相关信息,他愿意给以重赏。 一听这话王七麟大喜,他叫道:“常营有八部天龙的消息?” 谢蛤蟆说道:“七爷,你能不能把徐爷放下来再说话?你们俩这个姿势……” 他为难的看看左右,幸亏这里没有外人,否则真是盖了帽了。 王七麟答应不揍徐大了,徐大麻溜的跳下来说道:“你快跟我出去,这老头有关于阿修罗的消息!” “阿修罗?八部中第一战力者?”王七麟激动了。 阿修罗者乃是一员恶神,彪悍好斗,曾多次与天神相争,在八部之中他排名不靠前,但战斗力最靠前! 他离开地牢赶紧去往客厅,看到常营带着大儿子正在冲给他们上茶的木兮点头哈腰。 王七麟笑道:“常家老爷子,咱们又见面了。” 听到他的声音,常营立马转身跪下了:“王大人、草民叩见王大人。” 王七麟快步上去伸手扶起他,道:“老哥你无需多礼,这又不是在公堂上,你不必见到本官就行礼。” 常营激动的说道:“好叫王大人知道,草民这么做可不是单纯行礼,草民是真的感谢您,真心实意想给您行个礼,您帮草民报了大仇!” “您真是好官,您您您,草民嘴巴笨的跟棉裤腰似的不会说话,大人您见笑,草民给您磕头!” 王七麟笑道:“抓捕柏大江是本官应该做的事,可不单单是为了你呀,本官也是为了天下百姓,抓了他让他再不能去害人。” 常营点头如捣蒜:“对对对,王大人抓了他是大功德无量,百姓们感谢您,草民尤其感谢您,草民一家就是让他给毁了!” “我媳妇,我媳妇好人的,却被他给找人拐走不知道卖去哪里,更不知道如今是死是活。” “还有我那幺儿,我苦命的幺儿!”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老泪横流。 本来他是个小官,虽然仅仅是个胥吏,在官家眼里屁都不是,但他却很满意,他传承了祖业,能养家糊口甚至可以说家境还不错。 结果因为柏大江,他的家散了、亲人死了。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爷子您莫要难过,若是你实在痛恨柏大江,等到将来给他问斩的时候,可以由你来施刑。” 常营抹了把眼泪慌张的说道:“哎哟,这可不敢,草民已经不是刽子手,哪里还能去施刑?” “不过,”他话锋一转,“草民这次来见大人,还真与刽子手的行当和施刑所用的鬼头刀相关!” 常营继续说道:“王大人,草民与您说过,草民曾经是刽子手,家里好几代都是刽子手,草民给人斩首是祖传的手艺。” “但草民没有与您说过,草民给人斩首用的鬼头刀也是祖上传下来的!” 开门见山,直入主题。 王七麟喜欢这汉子。 他问道:“本官听徐大人说过了,你这把刀好像与阿修罗有关?” 常营凝重的点头:“不错,大人须知,这鬼头刀有讲究,两样东西至关重要,一样是刀身一样是刀柄。” 赶来凑热闹的沉一听到这话笑了:“这鬼头刀也就刀身和刀柄两样东西,至关重要的肯定也就是这两样东西。” 常营说道:“这位高僧此言差矣!草民说的刀身和刀柄,不是你们理解中的东西。” “咱们不提刀身,只说刀柄,草民说的刀柄至关重要,是刀柄末端的镇刀像!” 鬼头刀的刀柄末端都有雕像,常见的是虎头、狼头和鬼头,这东西是镇杀鬼魂所用。 正所谓冤魂不散,鬼头刀杀人后若有冤魂,那冤魂会缠着杀人者报仇。 但若有镇刀像,它们能镇压住冤魂保护刀主。 那什么人手里的刀杀人最多? 刽子手! 而且历朝历代冤案频发,刽子手们斩杀的许多案犯都有冤情,死后怨气不散化作冤魂,刽子手们即使是猫有九条命也扛不了多少次活。 所以他们手里的刀都是有讲究的,王七麟最早之初就是在牌坊乡杀猪的牛二手中得到过一柄有凶性的鬼头刀,将之炼化成了妖刀。 他还记得那把鬼头刀的样子,很丑,粗重笨拙,刀柄末端便有一个狰狞的鬼头。 常营家祖传这把刀更厉害,他的镇刀像不是什么虎头鬼头,而是一个阿修罗! 他给王七麟介绍道:“刽子手这行当有句话,叫做刀吞百命,震动幽冥,刀屠千人,阎罗不忍!” “这话什么意思?一把鬼头刀若是砍掉过一百个人的脑袋,那这把刀就凶名在外了,到时候会有许多妖魔鬼怪来杀人夺刀。” “而若是能扛过妖魔鬼怪的纠缠一路砍掉一千个脑袋,那阎罗王就不愿意忍让了,他会亲自出面收拾掉这把刀和用刀人!” 说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道:“草民家里祖传的鬼头刀,整整砍过九百九十九颗脑袋!” 听到这里马明忍不住说道:“你家的刀是什么材质?” 他为人有礼有节,即使打断的是一介平民百姓的话也觉得不好意思,又补充道:“本官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本官昔年曾经在北境山林猛军当兵,我们军中最好的刀也砍不了一百颗脑袋。” “人的骨头,很坚硬的!” 常营点头道:“这位大人是行家,不错,人的骨头很硬,颈椎骨尤其硬。但我们行刑看人头却不是朝着骨头上砍,而是有窍门,找骨节之间,这样一刀上去不光省力也省刀。” 他又给众人介绍,说寻常人家的族谱都是记本族人的名字,他们常家族谱记的却是砍过人头的名字。 此时他带来了这本族谱,用一摞羊皮纸订制而成,色泽已经泛棕黄,显然年代久远。 王七麟打开族谱,发现里面的字不是写的,而是用针蘸了颜料扎进去的,所以字迹很小,记载的内容很详实。 常营说道:“祖上有规矩,此刀砍到九百九十九颗脑袋的时候就要封刀。” “说来也巧,这把刀砍掉的第九百九十九颗脑袋,恰好是那个拐卖妇女逼良为娼然后等妇女得病再卖给山里汉子的人贩子所属!” “当时草民得了封赏成了小官后,就立马将祖传的鬼头刀给封存起来,谁都猜不到草民封存在哪里!” 说到这里,常营有些得意。 沉一突然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是将刀封存在你体内了吗?” 常营吃惊。 其他人也吃惊,一是吃惊沉一能猜到,二是吃惊常营怎么能把一把鬼头大刀封在自己体内?他可不是个有修为的人。 结果常营也是吃惊第二点,问道:“人怎么能把刀封在身体里?高僧说笑了吧?” 王七麟问道:“那你封存在哪里?” 常营笑道:“请大人随草民回家一趟,草民为您当面解谜。” 他们去了常氏店铺。 一连失去大弟子和幺儿,常营伤心,卤肉店一直没有重新营业。 店铺里头空空荡荡,其他弟子也被他遣散回家了,平时他的大儿子一家另有宅子,所以这里只生活着他自己。 他带众人打开门进了店铺,笑着指向屋子说道:“你们看……” 看什么?王七麟纳闷。 常营的笑容消失了,他吃惊的叫道:“草了,我家的武财神像呢?!” 329.它出来了(各位宝贝午安) 放在店铺里头的武财神像没了! 王七麟对这财神像有些印象,是一尊青铜关二爷,他手持长刀、背插战旗,与人等高,威风凛凛。 这是常营花费好大一笔钱专门请的武财神像,他将自家鬼头刀进行了封存,便是伪造成青龙偃月刀让关二爷抓在手里,然后日日夜夜加以供奉。 将宝刀封存到青龙偃月刀里的设计让他引以为豪,宝刀需要供奉,若是单纯供奉一把刀,难免会引人注目。 但他供奉武财神就不会有人注意了。 要知道常家鬼头刀很珍贵,它威名极大,许多江湖人物和妖魔鬼怪都想得到这把杀过999颗人头的奇刀,每一代常家子孙都担心会有人来偷窃或者抢夺这把宝刀。 实际上常营在媳妇没了后带着儿子们远离家乡,便有保护这把刀的原因,他曾经以为自己遭遇的诡事是柏大江设下的一个陷阱,目的便是合情合理的套走他的家传宝刀。 再者关二爷被太祖皇帝封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远镇天尊关圣帝君,它的神像是有神威的,可以镇压鬼头刀上的阿修罗,让它无法作祟。 先前常营说过,刽子手的鬼头刀杀人过百后会惊动幽冥,到时候会有妖魔鬼怪前来坑蒙抢掠。 为了保住这把刀,常氏先祖在刀柄上请了一尊阿修罗坐镇,有这位佛家杀力第一的护法神守护,这把刀才安然无恙的在常家传承上百年。 但阿修罗残暴嗜杀,所以要请它心甘情愿坐镇鬼头刀,常家得不断杀人砍头,否则阿修罗恼怒会害了主人家性命。 这次常营愿意将鬼头刀贡献给王七麟就有这方面的原因,他认为幺儿被害可能与阿修罗在最近几年未能收到人命而愤怒有关。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出于对王七麟的感激。 王七麟抓到柏大江帮他给老婆和儿子报了大仇,为了报恩,他忍痛将守护多年的祖传宝刀给交了出来。 结果以前他胆颤心惊藏刀的时候,宝刀在他手里得到了完好保存,如今他准备将宝刀交出去,刀却不见了! 他懵了。 王七麟也懵了,他挥手道:“一座神像不可能自己跑掉,给本官查,一定是有人将它给偷走了!” 他还真没有猜错,徐大带着几个人在店铺里搜索一阵,很快找到一个地洞口。 这地洞口就在一个大柜子下面,拖开柜子露出洞口,王七麟亲自下去看了看。 地道并不远,通往临近一家宅子。 找来这家主人一问,结果是几个县里的泼皮前些日子在此租过这房屋,但从前两天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事情明朗,真相出现:常氏卤肉铺的生意一直很好,让许多泼皮混混为之眼红。 当常家出事关了铺子后,一些泼皮便想到了个发财手段,那便是挖地道钻进常家店铺,从里面偷钱。 可是常家当初出事便与买命钱相关,所有的钱都被听天监给扣了,后来还给常营后,常营将它们存入了钱庄,他们家铺子里压根没钱了。 泼皮们费尽千辛万苦钻进铺子却发现狗屁没捞到一个自然不甘心,本着贼不走空的原则,他们偷走了关二爷的神像。 毕竟是青铜质地,这神像即使用来卖铜也很值钱。 王七麟急眼了,这可不是普通神像,是他的阿修罗! 他赶紧派出麾下的游星和力士,又从衙门找了衙役帮忙然后去查这伙小贼。 查出真相并不困难,常氏邻家人认识几个泼皮,说他们就是平阳府城人士,还组了个帮派叫神仙手。 从帮派名称上就能听出来,这是一伙小贼。 清楚了贼人身份后一切好办了,游星力士们就是市井里头有名有姓的大泼皮,让他们找这么几个贼人还不简单? 可是他们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鬼手帮这伙人,倒是一个叫大吊眉的力士打听到这伙人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出现过了。 有一段日子没出现很好理解,这伙人租借常氏铺子旁边房子后便一直藏身在里头挖地道,最终偷走了关二爷神像。 但偷走这神像后他们要换钱的话得出手吧?出手神像得找买家吧? 结果并没有。 他们没有在道上找人托关系寻找买家。 最后还是武景湛亲自出马调查,他从城防军处得到了一个消息,神仙手几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台板车,前两天拖着车离开了天枢镇! 这下子麻烦了。 谁知道他们离开天枢镇是去了哪里? 王七麟只好兵分几路去神仙手几个人的家里调查他们的去向,他亲自去了一个叫马六子的青年家里调查。 马六子是个破落户,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母亲和一房妻子、一对儿女。 看到穿着官服的王七麟走进来,他的妻子搂着儿女便跪下了,吓得瑟瑟发抖,一对小孩哭的声嘶力竭。 王七麟平静表情说道:“大姐你无需恐惧,本官不是来找你家麻烦的,只是来打听个事,你家男人离家之前,有没有说过去哪里?” 妇女凄然摇头:“我家这男人没有出息,动不动就离家好几天没有消息,草民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所以未向他打听什么。” 王七麟又询问道:“那这马六子上次回来后,你们家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他这是职业习惯性提问,并未打算得到有用的回答。 可是惊喜悄然而至。 妇女犹豫了一下,她想要说什么,又迷茫的摇了摇头。 这显然是有事了! 王七麟急忙说道:“你遇到过什么古怪的事,快说出来。” 妇女迟疑的说道:“不敢欺瞒大人,家里确实发生过一件怪事,确切来说是草民家里孩子说家里发生过怪事。” “草民的男人在三天前曾经悄悄的回来过一趟,然后收拾了一些吃食和家里积攒的钱便跑了。” “从他走后当夜,家里出现了怪事!” “当时草民正在睡觉,然后感觉头顶很冷,像是顶着个冰块,然后草民被孩子的哭闹声给惊醒了,醒来后两个孩子告诉我,有个妖怪进了我家门口,它身躯很高大,看不清脸所以不知道它什么样子。” “这妖怪进来后就伸手摸草民的脑袋,一边摸一边说,‘这瓜不熟,还有福缘未至,不能砍她的头’。” “从那夜开始,草民到了夜晚就会被头顶冰冷冻醒,醒来后孩子就会哭,说那妖怪又来了,又说了那句话。” “昨夜草民将孩子送去给婆婆,可是半夜孩子还是哭了,说那妖怪也去找过草民的婆婆,它说的是——” “这瓜快熟了,她福缘马上没了,到时候先来砍她的头颅!” 妇女说到这里,两个孩子哭喊的声音更响亮了。 妇女使劲搂紧怀里的孩子,弱弱的说道:“请大人恕罪,刚才草民不敢说,是因为这事是孩子告诉草民的,并非是草民亲眼所见,草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在说谎或者看错了,所以怕误导大人。” 王七麟问道:“等等,你说孩子们没有看到它的脸,那怎么知道它是妖怪?” 男孩胆子终究大一些,他哭道:“它有四条胳膊!它是蜘蛛精!” 这个答案让王七麟一怔。 四条胳膊。 蜘蛛精几条胳膊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阿修罗是四条胳膊,它们修为增长后手臂和眼睛数量会增多,最终修为到阿修罗王,能有九头千眼、九百九十手,身形更是高越须弥山四倍! 阿修罗出来了! 他安慰妇女几句,说这事他会管,他们一家人性命不会有事,然后出门去找常营。 就在他出门的时候跟大吊眉撞在了一起,此时他心里不爽,忍不住骂道:“毛毛躁躁做什么?毛脚女婿上门呀?” 大吊眉低声道:“七爷息怒,徐爷让你赶紧跟我过去一趟,出事了!” 他们去的是一个叫苍耳的泼皮家里。 大吊眉路上给他简单介绍了一下,说这个苍耳是个孤儿,爹娘死掉、兄妹都去了外地与他断了联系,他从小便靠自己长大,跟狗皮膏药似的,碰上谁就贴上谁赖上谁,所以乡邻们都叫他狗皮膏药。 这个称呼不好听,他便给自己起名叫苍耳,意为自己与苍耳一样,很会缠人。 苍耳家里房屋更破烂,正屋屋顶开了半边,雪直接灌入了他家里,徐大扫开了雪层,露出一具棺材。 常营惶恐的瘫在棺材旁边。 王七麟过去一看。 天气冷,棺材里的尸首没有腐烂,它的脑袋连同半边肩膀与身躯分开,就像是被一把快刀从脖颈根下劈落,斜着劈到了胸口! “怎么回事?”他扶起常营问道。 常营哆哆嗦嗦的说道:“第第、第第……” “这是你弟弟?”沉一问道。 王七麟怒视他一眼,他自觉的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那喷僧给这位死去的施主念一段往生咒吧。” 常营听着佛家法咒算是稳下心神,道:“第一千颗脑袋!坏菜了,王大人,这是鬼头刀砍下了第一千颗脑袋!” 王七麟道:“你怕什么?即使是它砍下的第一千颗脑袋,这阎罗王不也没去找你吗?” 常营哭丧着脸道:“他现在没来找我,迟早还不是会来?阎王叫你五更死,谁敢留你到三更?” 沉一停下念经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要是这样的话,喷僧敢啊!” 王七麟心烦的说道:“常先生你说错了,是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常营这会还管一句话错没错?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根据祖训,阎王爷会让他们常氏断绝后代! 他又哆哆嗦嗦的说出祖训,说着说着开始流眼泪。 沉一安慰他道:“你别怕,这阎王爷是不是跟我们佛家一路子的?要不然这样,你们皈依我佛怎么样?全家都出家,这样咱跟阎王爷就是一路子的了,他到时候……” “你念你的往生咒,别瞎几把扯蛋。”王七麟将他给推走。 他沉吟了一声说道:“你将鬼头刀封存在了青龙偃月刀中,这青龙偃月刀是熔铸在关二爷手中,还是被他握在手中?” “被他握在手中,后来插进去的。”常营说道。 王七麟明白了,他说道:“一定是有人发现了青龙偃月刀可以抽出来,他抽出了这把刀把玩,结果小看了这把刀的锋利,将这个苍耳给砍死了,对吧?” 常营道:“我家的鬼头刀我清楚,这刀没有这么锋利呀,不至于说玩闹中能把人的肩膀都给剁下来!” 王七麟心里一沉,道:“有懂行的人碰到了这把刀?” 谢蛤蟆沉声道:“多猜无益,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这伙人将关二爷和刀给带到了哪里。” 徐大说道:“道爷你还说什么废话?开始算吧,你不是会算吗?” 谢蛤蟆无奈道:“无量天尊,老道要用四柱测算他们去向,得需要他们生辰八字和他们穿过的衣裳、经常把玩的玩意儿……” 徐大摇头道:“唉,道爷,你是关键时候就翻车。” 他们两人在叽里咕噜的斗嘴,王七麟却在自顾自的分析: “不对,这把刀砍掉了第一千颗脑袋,但阎罗王什么的压根没出现,反而是阿修罗现身了。” “常先生你们的祖训恐怕有问题,这刀之所以不能砍一千颗脑袋,不是会让阎罗王出现惩戒你们家族,而是会放出阿修罗。” “这样来说,阿修罗现身了,这些人害怕了,于是他们带着刀和关二爷像一起出城了。” “他们为什么要出城?” “明白了!”王七麟脑中灵光一闪,“他们一定是以为这神像是妖怪,就跟马六子的儿女一样,以为它是妖怪,于是就想带出城去镇压这妖怪!” “他们能去哪里?会不会是寺庙或者道观?” “城外的烂陀寺如今被衙门给封了大门,他们会不会是去烂陀寺了?” 谢蛤蟆道:“有这个可能,但这一切推断成立的前提是,阿修罗现身!” 说到这里他看向常营问道:“无量天尊,常施主,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家祖训说的是不是砍掉一千颗脑袋就会断子绝孙?而不是什么会被阎罗王亲自出手害死全族之类?” 常营点头道:“对对,就是说不能砍掉一千颗脑袋,只好砍掉一千颗脑袋,我们这一支常氏就要断子绝孙。” “但道上有传闻,刀吞百命,震动幽冥,刀屠千人,阎罗不忍。所以草民就结合了这句祖训,认为是阎王爷会忍不住出手,将我们常氏子孙一起带入九幽黄泉中。” 谢蛤蟆摇头道:“错了,错了,老道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 “刽子手往往命不好,很少有人能安享晚年,更不会福泽子孙。” “应当是你们常氏祖先中有一位厉害人,他不知道怎么知道了一个传闻,就是去请一位足够凶悍的神灵来镇刀!” “他最终请到了一个阿修罗,请神的时候要给神承诺的,好方便日后还愿。” “阿修罗杀性极重,普通承诺它看不在眼里,于是你祖先就许诺,请求能够安然斩杀一千颗人头,斩杀之后愿意断子绝孙,就此阿修罗才答应为他去镇刀!” 众人听后,不寒而栗。 阿修罗的杀性果然残暴! 徐大道:“这不对吧,道爷,那常家何必非得斩杀九百九十九颗人头后才封刀,这样为了保险,不应该是少斩几颗人头就要封刀?” 谢蛤蟆摇头道:“这件事过去太久了,历史上一定还发生过什么事,导致常氏子孙后代并不清楚这把鬼头刀的渊源,他们仅仅以为祖训是因为刽子手行当的那句话,所以才定下了斩首九九九再封刀的规矩。” 他这段话说的含糊,但王七麟总感觉他其实还知道点什么事,只是没有说出来。 果然,他们随后出发前往烂陀寺,这时候谢蛤蟆悄悄说出真相: “常家祖上不是寻常刽子手,他们请阿修罗镇刀恐怕是为了杀一个非同寻常的人!” “之所以一直用这把鬼头刀杀人头杀到九百九十九颗,是因为阿修罗镇守的鬼头刀杀人越多,能给主人家带来的气运越强。” “你想想,常营是不是砍头九百九十九颗后,时来运转做了小官?是不是他请来关二爷给镇压住鬼头刀和阿修罗后,才突然家庭破碎的?” 王七麟恍然,他又问道:“若是这样,那这常家不应该只是小刽子手吧?杀了九百多颗脑袋的气运,不得让常家出一个将军侍郎之类?” 谢蛤蟆笑道:“第一,你不知道常家祖上是什么情况;第二,或许对于常氏家族来说,能安安稳稳的传承下去就已经是大气运了。” “另外让老道猜测的话,他们家祖上请阿修罗镇刀所杀死的那人应当与真龙天子有关,导致常氏气运大减,所以即使有阿修罗增强家族气运,也只不过能安然传承罢了。” 烂陀寺被封闭后门可罗雀,四周乡野全是没有融化的大雪,道路不好走。 但大雪保留下了过往的痕迹,他们上路后很快心里安定下来:雪地里有人脚印和车轮印,显然这是有人曾经拖着车子去向了烂陀寺。 他们到了烂陀寺,大门上的衙门留下的封条碎掉了,外面关门用的铁锁也被打开了。 徐大推开门,一辆小板车停在门内,广阔的前院是已经近乎结冰的白雪,雪地里躺着两具尸体,全是没了脑袋的尸体! 王七麟挥挥手,一行人赶紧冲进大殿。 八喵冲的格外快,钻进去熟门熟路的给佛祖金身跪下了。 大殿佛祖金身前面傲然挺立着关二爷,青龙偃月刀完好的握在他手中。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顿时松了口气! 刀还在。 不过阿修罗好像跑出来了? 这又让他感觉郁闷起来。 他们走向关二爷像,徐大想要摘下这把青龙偃月刀,结果一动关二爷的青铜像,它的脑袋晃动了一下,‘砰’的一下子跌落在地! 几个力士吓得往后退,赶紧跪下磕头: 他们道上的人把关二爷当祖师爷,如今祖师爷被人砍了头,这可是江湖大忌! 谢蛤蟆吃惊的叹道:“阿修罗真是凶狠,连关二爷的神像都敢断头!” 九六进来后四处抽鼻子,它抽了一会后猛的冲佛祖吼叫起来:“六六六、六六六!” 徐大见此说道:“九六更凶狠,敢咬佛祖?” 沉一大踏步走来怒吼道:“阿弥陀佛,守着喷僧敢惹我家佛祖?胆大妄为!” 八喵赶紧给九六堵住嘴,然后冲着佛祖金身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个不能惹,这个咱把娘和祖宗都叫出来也惹不起。 安抚下九六后它又指向佛祖大肚子叫了两声,王七麟明白了,这佛祖肚子里有东西呢,九六咬的是藏在佛祖肚子里的东西! 330.它来了(大家伙要订阅哟) 王七麟使了个眼色,徐大上去抬起了脚。 沉一亮出了伏魔杖,眼睛盯着徐大脑壳。 但最终徐大只是抬起脚擦了擦靴子上的雪,然后伸手拍了拍佛祖大肚。 “咚咚咚!” 空的。 佛肚里有响动,一行人刚摆开戒备架势,旁边墙壁开了一道暗门,两个身影你推我搡、连滚带爬钻了出来。 “救命!救命!” “有没有吃的?给点吃的吧,好人一生平安!” 王七麟往后退,他对大吊眉勾勾手,大吊眉走上来撕扯住一个青年问道:“神仙手的?” 青年使劲点头:“是是是,我叫药壶那个是我大哥马六子,大人、你们是听天监的大人?大人给点吃的,我们俩快饿死了。” “你们俩只是快饿死,好歹没死,其他人呢?他们是不是死了?”大吊眉喝道。 他又转身冲王七麟拱手:“大人,都是神仙手的人。” 王七麟点头,冲徐大使了个眼色。 徐大跟做贼似的往周围看,小心谨慎的将挂在胸口的龙形须弥芥子悄悄握住,从中拿出一包包子先塞进怀里再从怀里掏出来,假装包子是藏在怀里的。 并且他还装模作样:“嗯,现在天太冷,包子在怀里也保不住热气,有点凉了。那啥,尿壶你们要是不嫌凉就对付两口吧。” 神仙手残存两个人哪里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格?他们跟恶狗扑屎一样冲上去抢夺包子,其中青年还抽空说道:“大人,我叫药壶,不是尿壶。” 徐大道:“好的,尿壶,你慢慢吃。” 他们一个劲往喉咙里塞,噎的一个劲翻白眼,王七麟最后没办法又找了点水给他们,否则俩人要噎死了。 等到他们狼吞虎咽的吃完,徐大笑眯眯的问道:“好吃吗?” 药壶腆着脸说道:“大人恕罪,我们兄弟实在太恶,吃的太猛,没尝出味道来。嘿嘿,您瞧瞧,能不能再给我们弄点?这次我们兄弟仔细品味,一定仔细品品。” 马六子也说道:“一点没错,大人,这一人两个包子不够吃……” 徐大摆摆手说道:“你们别品了,这包子馅里有蛊虫,味道不太好,你们要是仔细品的话,怕是吃不下去。” 两个泼皮愣住了,然后一起笑。 他们从小混迹街头,不怕唬。 徐大给巫巫使了个眼色,巫巫嘻嘻一笑,小手一转,几只小虫出现在她手心中。 颜色有红有青,长得模样古怪。 两个泼皮这下子害怕了,马六子赶紧蹲下掏喉咙。 徐大说道:“别怕,蛊虫不会马上就活跃。” “我家大人现在要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只要好好回答,那蛊虫会自己出来,你们要是不好好回答,嘿嘿,以后等到午夜就享受抓心挠肝的美好滋味吧。” 马六子绝望的叫道:“大人你们问就是了,我们一定好好回答,为何要使用这等招数?” 徐大信鬼话也不信街头泼皮的话,这些人满嘴都是谎言,不逼着他们,那真是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王七麟问巫巫要了一个蛊虫放在手背上在两人面前摇晃,说道:“把你们偷武财神像的过程说一遍。” 看着蛊虫,马六子犹豫了一下说道:“就是、就是常营家店铺的生意好,这不是前些日子大雪吗?我们弟兄没饭吃了,就合计干一票,然后选择常营的铺子,挖了地洞想进去偷肉偷下水……” 王七麟注意到了他的犹豫,立马厉声道:“大胆!这时候了还敢给本官耍花招?你们两个真是不怕死!” 药壶‘咕咚’一声跪下了,他叫道:“六哥这时候了还是保命要紧,咱就说实话吧!” “大人,其实我们挖地洞去常营店铺就是为了这个武财神像,有人掏钱请我们将这财神像给偷出来,但要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答案让王七麟大吃一惊。 他刚才之所以说马六子的回答是耍花招,并不是猜测出这个偷盗武财神像的过程中有什么猫腻,而是按照他的推测,这伙人应该是去偷钱的,怎么可能去偷肉? 没想到他随口诈唬一声,竟然得到一个超出意料的答案! 他赶紧问道:“谁请的你们?” 药壶沮丧道:“我和六哥不知道,真的,大人,这事是我们神仙手的老大孟秋接的,他说有人花大价钱想要武财神像,恰好我们神仙手专门干这种事,于是人家就找了我们。” 马六子急忙点头,并举手诅咒发誓。 王七麟阴沉着脸问道:“先前你俩为何不说这话?” 马六子哭丧着脸说道:“我与秋老大接触过这个人,他一身黑袍子看不见脸,说话细声细气,跟个二椅子似的。” “但出手凶狠,他威胁我们来着,说要是敢走漏风声,就弄死我们。” “继续说!” 马六子正要开口,王七麟指向他药壶。 药壶说道:“常营家店铺关门歇业好些日子,他家里没什么人,我们便想了个办法,挖地道钻进他们家里,从中偷出了这尊武财神像。” “我们将神像带回了苍耳家里,可是苍耳家里有许多雪,我们在运送神像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没将它给弄稳当,结果!” “神像向前扑倒,苍耳上去想扶住它,很古怪的事发生了,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忽然转了个方向,倒地的时候刀子劈进了苍耳脖子,一连劈过肩膀,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 “我们当时就觉得古怪,便将苍耳藏入棺材里,赶紧联系黑袍人想将这尊邪气的武财神像给送走。” “结果!” “黑袍人到来后他去抽出了青龙偃月刀,不知道他怎么弄的,青龙偃月刀忽然砍在了关二爷脖子上,关二爷的脑袋掉落了!见此他便将青龙偃月刀放了回去,然后迅速的跑了!” “从那之后,怪事开始发生!” 到了这里,马六子接过了他的话,沉重的说道:“当天夜里,我们喝过酒后睡觉,然后大约午夜我感觉到头顶忽然冰凉,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瓜不熟,他还有福报未至,那就再等等!” “等我醒来发现我们神仙手的老大孟秋死了!被人剁掉了脑袋!” “青龙偃月刀上有血迹!” “我与几位兄弟大为震惊,我们凑在一起讨论这是怎么回事,这时候我们发现,我们午夜时候都曾经头顶冰凉,并且都听到了那个声音。” “我和六哥听到的是‘这瓜不熟’,蚂蚱、大凳子和龙角听到的是‘这瓜快熟了,他还有一点福报,看来不用等太久’!”药壶惶恐着急的说道。 王七麟大约明白了阿修罗杀人的条件。 药壶继续说道:“我们知道这是遇到诡事了,于是我们想了个办法,那就是找个寺庙道观啥的去避避邪。” “最终我们想到了烂陀寺,这里以前香火很好,据说庙里的佛祖很灵,恰好现在庙宇被朝廷给封了,于是我们决定来烂陀寺。” 王七麟问道:“可是你们既然知道了这财神像有问题,为何还要带上它?” 听到这话,药壶和马六子一起露出个哭一样的表情:“大人,你说的对,我们怎么可能还带上它?” “你们不是用板车将它给拖来了吗?”徐大不耐。 药壶失魂落魄的说道:“我们板车上拖着的是食物和柴火,是我们弟兄准备在这庙里生活一段日子的东西!” “可是当我们到了庙里准备卸车的时候才发现,车上的东西没了,变成了这个武财神像!” 王七麟皱眉道:“板车上的东西发生变化,你们竟然毫无所觉?” 药壶说道:“我们路上发生了一些事,让我们给忽视了板车的变化。” “我们一路上碰到了许多东西,有钱袋有玉石有房契地契!” “起初我们捡到的是钱袋子,里头有银铢有金铢,蚂蚱、大凳子还有龙角他们大为高兴,仗着能打他们分了这些东西!” “可是往后走我们害怕了,雪地里的好东西太多了,这是不正常的多!” 马六子说道:“对,实际上小人起初就觉得不对劲,小人告诉过他们这钱最好别碰,可他们不听,他们还笑话小人胆小,说小人是个孬种!” “小人就是孬种,小人不敢碰这些东西,看到后连碰也没碰!因为小人记得夜里听到的那句话,‘还有福报未至’,小人当时就想,这些钱这些宝贝出现在路上,这不就是福报吗?”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算你命不该绝,也算你确实颇有福报。” “起初我们急着赶路找金钱珠宝,发现不对劲后我们又忧心忡忡,所以没人去注意板车上箱子里的东西变成了什么。”马六子说道,“直到进了烂陀寺,我们准备生火造饭。” “然后,我们看到了武财神像!” 到了这里他和药壶一起惶恐的吞起口水:“我们跑进了大殿,武财神像没有跟进来,可我们没吃的,又冷又饿,晚上的时候大凳子想偷摸的跑出去找吃食,却被砍掉了头!” “龙角和蚂蚱不知道怎么回事断断续续的出了门,全被砍掉了头!” “最后剩下我们两个,我们俩饿的受不了,就在大殿里头瞎摸索,想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随便啥,能填进肚子里就成,实在是又渴又饿受不了!” “但我们没有找到吃的喝的,倒是发现了一处暗门。” “大人们知道,我们神仙手就是下三滥的小偷,最会找暗门密室这些东西,于是找到暗门后我们打开了,顺着通道最后走到了金佛肚子里。” 听到这里王七麟皱起了眉头,下意识骂了一声:“娘的!” 他本意是骂搜索烂陀寺的衙役,这些人说是把寺庙挖了个底朝天,可是大殿里有暗门和暗道,他们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真是一群饭桶了。 马六子和药壶却误会了他的话,赶忙跪下叫道:“大人息怒,小人不是有意瞒报!” “佛像肚子密室里的财宝我们一样没动!大人饶命,我们真是啥都没动!” 王七麟一怔,密室的佛像肚子里有财宝? 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进了暗门,顺着通道去了密室。 密室空间不大,只有两间屋子左右。 它中间有一张桌子,一支蜡烛正在燃烧,发出了淡金色的光芒。 光线柔和,让人看了心生暖意。 贴在密室四周全是箱子,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块金锭。 这些金锭上没有任何标记,显然是有人私下里熔铸黄金所得。 王七麟盖上箱盖,看向徐大。 徐大咳嗽一声说道:“那啥,咱的须弥芥子的空间不大,顶多能容纳下四张这种八仙桌。” 他指向放着蜡烛的桌子,这桌子大约半人高、长宽有六尺上下,按照能容纳四张八仙桌的空间来算,龙形佩的须弥芥子不算小。 但这里箱子更多,箱子分大小两种,小木箱有三尺长、三尺高、两尺宽,大木箱高度一样但长宽怕是得翻倍。 王七麟大略看了一眼,大小箱子贴着密室一圈好几层怕不是得有上百个! 这让他很吃惊,烂陀寺里有金矿吗?他们怎么会有如此的黄金?或者说当和尚很赚钱?! 随即他又开了几个箱子看了看,这才发现只有小巷子里放着一层层金锭,大箱子里全是盔甲、弓弩、药材之类的东西。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就像武景湛说的那样,烂陀寺是前朝余孽的一个据点,他们怕不是想在这里搞武装造反。 徐大低声道:“七爷,怎么整?” 王七麟皱眉道:“徐爷你知道我的,我是个清官,两袖清风,不是我的东西我绝对不要,是我的东西那我绝对不放手。” 徐大说道:“明白了,黄金收起来,其他的交给武景湛。” 王七麟说道:“徐爷,这黄金不是咱们的东西。” 徐大说道:“对,但它们是民脂民膏,要是将它们交给武氏,怕是连国库都进不了,如果进入咱们口袋,那咱们到时候救济穷人,对吧?” 王七麟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赶紧下手!” 小箱子一共有六个,其中五个里头是金锭一个里头是银锭,然后全让徐大给收了起来。 两人忙活完后对视一眼,淡金色的烛光下,两人脸上都挂着执法为民、大公无私的肃然表情: 一定是特殊的缘分,让咱们俩贪官污吏凑到了一起。 盔甲草药武器不能动,平阳府素有尚武风气,男儿以带刀剑吴钩出门为荣,可是也仅限于带这些常见兵器,若是谁敢穿盔甲、持长弓,那武氏第一个上门去抓人。 这涉嫌谋反了。 他们正要离开密室,王七麟忽然觉得不对劲,他回头看了眼桌子说道:“徐爷,你看那里。” 徐大道:“明白,桌子是宝贝,一起给带走?” 王七麟道:“不是桌子,是蜡烛!咱们在里面得有一会了吧?这蜡烛一直在燃烧,怎么没有减少过?而且怎么没有烛油流下来?” 徐大道:“这蜡烛是宝贝!” “带走!” 他们走出密室,王七麟说道:“封锁这个暗室,等本官与武大人交涉处理里头物品。” 他又问药壶两人:“你们发现暗门后躲了进去?” “对。” “那这武财神像怎么会出现在佛祖金身前面?” 两人纷纷摇头:“我不知道。” “它起初进不来,后来就进来了,幸好我们躲进了暗室里头,这个武财神在大殿里找过我们,它能走路!” “对,我们听见它的脚步声来着,很沉重,踩在地砖上声音很响。” 马明凑上去看了看武财神像的脚底又在大殿里转了转,摇头说道:“不对,以武财神像的重量,它若是在大殿里头行走,那地砖和它脚底板应当会留下痕迹,但没有痕迹。” 两人叫道:“不可能!我们听到它脚步声来着!” “对呀,这脚步声咔嚓咔嚓的,它在找我们,一直在找我们!” 王七麟抽出了青龙偃月刀。 他握住刀身下的握柄和刀杆运力一转,刀杆落下,一个套筒被带下来,剩下在他手中就是鬼头刀的刀身和刀柄。 刀柄末端有个镇刀像,它是个鬼头,在刀身两侧有两张狰狞忿怒的鬼脸。 阿修罗! 谢蛤蟆伸手在镇刀像上弹了一记,表情逐渐凝重:“这里面曾经封着的应当是一缕阿修罗战意,它汲取鬼头刀下冤魂凝聚法身,如今法身已成,可以脱刀而去。七爷,这把刀用处不大了。” 王七麟坚持说道:“它依然很有用处,阿修罗法身没有离开这把鬼头刀,所以谁碰了这把刀,他和他的亲人就会遭受阿修罗的杀戮。” 谢蛤蟆道:“那你还敢碰它?” 王七麟笑道:“我觉得我能对付的了这阿修罗的法身!如果我对付不了,这不还有道爷你吗?” 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阿修罗乃是八部天龙战力第一,你当老道士是道祖亲传的真君弟子吗?咱们俩绑一块也不够人家打的!” 王七麟说道:“那就再加上一个徐爷!” 马明单手抱断腕沉声道:“七爷,卑职也算一个。” 王七麟大笑道:“你就算了,你要是露面的话,那岂不是欺负这阿修罗?” 藏在鬼头刀镇刀像里的可不是个阿修罗的真身,只是它一具法身而已,这与马明背负的马头明王一样。 同样都是法身形态,两面四臂的阿修罗远远不是马头明王的对手,要想与马头明王掰手腕,阿修罗一族得派出个千臂阿修罗才行。 其实谁都用不着,王七麟自己有信心能对付这个阿修罗。 他只需要确定一点,便是阿修罗的法相依然在镇刀像中,这样到时候让造化炉吞进去将它炼化即可。 至于阿修罗的杀戮? 这点他不怕,从当前得到的信息来看,阿修罗只能杀没有福报的人,并不能随意杀人。 王七麟相信自己福报多多,按照他梦中在地球得到的信息来看,他现在处于九九七福报中: 每天九点上班晚上九点下班,一周七天无休,如果运气差点碰到案子,可能晚上还得干通宵。 而且可以预知,这种福报在未来有的是,只要他不离开听天监,估计一直会有这等福报。 药壶两人被他关入听天监牢狱,这两人偷盗物品与诡事相关,所以听天监有礼有节可以办他们。 王七麟亲自将烂陀寺金佛肚内的密室告诉武景湛,然后他回到驿所,安心的等待夜晚降临。 阿修罗法身只能在午夜出现。 他上床躺下,闭眼假寐,准备熬夜等候阿修罗出现。 为了以防万一,他把九六和八喵摆在床头,一旦阿修罗要对自己不利,天狗和玄猫好歹能挡一下。 另外为了掩饰俩小东西的身影,他用一床被褥将它们包裹起来,只露出一条缝给它们往外看。 结果他闭着眼睛念了会金刚萨埵降魔咒和金刚萨埵心咒,不知不觉间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道迷糊多久。 一股冰凉的感觉出现在他的头顶。 王七麟顿时醒来。 他明白这是阿修罗现身,想要睁开眼睛与它打交道。 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发生:他心里一切跟明镜似的,却就是睁不开眼睛、控制不了身躯。 少年时代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鬼压床。 这次应当是阿修罗压床。 他正准备念《金刚萨埵降魔咒》施展者字真言夺回身躯控制权,结果听见头顶响起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嘶,怎么是个生瓜蛋子?好大的福报!这这这、这怎么……” 敲门声打断了这个声音,接着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一个恍恍惚惚的女声响起:“你好,请问你能不能从奴家男人的身上下来?” “你是谁?” “你是问我吗?”恍恍惚惚的女声腔调陡然一变,和风细雨化作狂风暴雨,“奴家与你好声好气说话是给你脸了吗?” “谁给你的勇气和资格让你问老娘的身份?” “老娘让你滚下来!耳朵是摆设的吗?” “滚下来!滚回你的法笼中!” “赶紧!马上!利利索索!滚回去!” “否则老娘捏碎你法身、追到你真身,将你真身打回卵里去!” 331.大佬请恰烟(求订阅啦) 一切恍若南柯一梦。 突兀之间王七麟能睁开眼睛了,他急忙坐起身往四周看。 一切如常。 但房门开了。 冬夜的寒风打着旋吹进来。 潮湿,冰冷,阴沉。 像是阴风。 八喵和九六搂在一起呼呼大睡。 棉被厚实,把它们包裹起来后真是又暖和又踏实,它们俩睡的天昏地暗。 王七麟打开棉被,它们俩挺不乐意的,纷纷哼唧哼唧叫了两声,又搂在一起继续睡。 期间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 王七麟气急,他自己走出卧室往周围看了看,深沉的夜幕中,星光点点。 他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先前发声来吓走阿修罗的女人不见了,他关上门坐下沉思:会是绥绥娘子吗? 刚才他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心神有些恍惚,好像做清明梦一般,所以听到的声音很模糊。 能听到他们的话,却听不清腔调。 短暂的思索了一阵,他摇摇头不去想了。 不管说话的人是谁,单单冲绥绥娘子的妩媚面容和劲爆身段,他王七麟就认定那称呼他为‘奴家男人’的女人是绥绥娘子! 搁置这猜想,他将鬼头刀拿了起来。 现在他已经确定,阿修罗法相依然还在镇刀像中。 那么一切就简单了。 他找了锤子凿子将镇刀像给抠了下来,收入怀里又爬回床上。 造化炉炼起法宝来蛮不讲理,没有方向感可言,他不敢将阿修罗连同鬼头刀一起炼,否则炼出一把什么阿修罗战刀之类可就尴尬了。 现在他不需要刀。 他还有妖刀斩马。 尽管妖刀如今遍体鳞伤,可他王七麟是念旧的人,暂时他没有换刀的想法。 他闭上眼睛内视了一下造化炉,炉火旺盛,一共有了五道青色烈焰和几十道红色火焰。 与刑天祭一战,可把他给整富裕了。 这就叫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青色烈焰炼化法宝时间长,王七麟早上醒来研究了一下,发现镇刀像上长出了四条胳膊,这让他颇为欣喜,造化炉这次的炼化结果应该与阿修罗法相息息相关,八部天龙剑阵第二位御剑者快来了。 他张口吐出乾达婆小人,说道:“一日之计在于晨,给爷出去练功了。” 小人生气的抱起双臂怒视他。 不愧是香神,即使生气也是鸾姿凤态,而且衣带飘飘,鸿衣羽裳。 王七麟又跟小人说道:“你不能跟八喵和九六那么懒,它们两个可以懒,因为它们两个需要养膘,等到养肥了也就过年了,到时候把九六宰了吃狗肉。” 刚从厚棉被中钻出头来的九六准备打个奶哈欠,听到王七麟的话后它猛的呆住了。 后面它仔细打量王七麟的表情,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随即从棉被里窜出去在院子里开始狂奔。 正在收拾早餐的王巧娘诧异的说道:“呀,九六怎么了?它是不是被疯狗咬了?” 王七麟笑着出门,小人坐在他头顶好奇的往四处瞧。 厨房有饭菜香气被风吹来,于是当王七麟从厨房门口走过的时候它便飞了进去,站在个灶台上握着拳头扎马步,闭着眼睛努力的吸。 驿所的早餐总是很丰盛,天气寒冷,王巧娘和王陆氏每天都会早早的起来煮上一锅胡辣汤,然后煮汤的时候她们会煎羊油饼。 一张张小饼被羊油烤成金黄色,撒几粒芝麻在上面,真是又香又催,再来一口胡辣汤,那大早上的寒气一下子被冲没了。 现在家里条件好,王陆氏做起胡辣汤来很舍得放胡椒粉,这样当她揭开锅盖后一股胡椒独有的椒麻味冲入小人鼻子里,将他冲的在空中连续翻了好几个筋斗。 一大群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早饭,用不着大老爷们上手,王七麟几个姐姐还有木兮等人忙活着给他们将饭菜端了上来。 可口开胃的胡辣汤,喷香酥脆的烤饼,雪白可爱的大包子,一碗碗鸡汤熬煮出来的野葱面,还有各种小菜,有腌萝卜、有酸荠菜、有油渍地皮菜还有炸到焦脆的小鱼干。 木兮给徐大用了个大碗,徐大甜蜜的咧嘴笑:“我家木兮就怕我吃不饱,总给我用大碗。” 马明讪笑。 木兮又给他端来一碗胡辣汤,徐大随意扫了一眼,忽然觉得不对劲:“咦,马爷,你碗里胡辣汤的硬货怎么那么多?满满当当!” 马明忸怩的说道:“我我、你知道的徐爷,我胃口大。” 王七麟说道:“嗨,马爷你怎么还那么见外?你胃口大就多吃,这有什么好害羞的?皇帝不差饿兵,咱听天监别的不敢说,吃饱喝足一点问题都没有。” 徐大终究机灵。 他狐疑的看看马明又看看木兮,猛的一拍大腿叫道:“俺的娘!马爷你跟木兮好上了?” 正要喝胡辣汤的马明赶紧低声道:“息声息声,徐爷,食不言寝不语,这事咱后头说。” 木兮倒是落落大方,她站在马明身后巧笑嫣然的说道:“徐爷真是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奴家确实仰慕马大人。” 说着她与马明对视一眼,羞答答的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谢蛤蟆吹口哨。 气的徐大骂道:“老不休。” 王七麟问道:“徐爷,木兮那句话什么意思?” 徐大哀嚎道:“七爷,麻烦您就别往兄弟心里扎针了。” 这事发生的挺突然,他一直觉得徐大和木兮是一对,以前徐大追求木兮的力度很大,还为她挖过池塘。 结果马明中途截胡了! 这说明什么问题?姻缘这种事不讲道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徐大这人有个好处,他不会占着茅坑不拉屎,见马明和木兮郎情妾意、情投意合,他便立马调整心情说道:“马爷,木兮自从来到咱驿所就在大爷眼皮底子下,跟我亲妹妹一样……” “是跟你情妹妹一样吧?”沉一贱笑。 徐大用腊八蒜砸他,喝道:“朋友妻,不可欺,以后不要开木兮的玩笑了。” 他又继续冲马明说道:“马爷,那你可得好好对待木兮,木兮是个苦命丫头,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咱听天监就是她娘家,你要是以后欺负她,我和七爷不会饶过你。” 王七麟说道:“这是废话,马爷的性子你不了解?只有天下人负马爷,没有马爷负天下人!来,马爷,七爷我祝你们白头偕老、恩爱百年,弟兄们都举起碗,干了!” 刚才他一个劲的在喝胡辣汤,这会就剩下个碗底子。 徐大的碗最大,胡辣汤最多。 马明实在汉子,端起碗站起身向两边敬了敬,仰头连吞带咽的喝了下去。 徐大怔怔的看着自己那一大碗还在冒热气的胡辣汤:他准备回去看看黄历,今天不是他的黄道吉日。 早上天还挺好,到了中午阴云便笼罩上来,看样子又有一场大雪。 见此王六五愁苦的吐了口烟,说道:“唉,这贼天气,今年的雪怎么这么多?老百姓要受苦哟。” 王七麟冲徐大使了个眼色,道:“咱听天监的职责是庇佑百姓,大雪天老百姓没的东西吃,你带上弟兄们去多弄点粮食,在乡下路口和城门地方多设立几个粥铺接济一下穷苦人家。” 徐大道:“七爷你这放心就成。” 马明从怀里掏出钱袋说道:“七爷、徐爷,兄弟这些日子攒下了一些银铢,一起给你们。” 王七麟道:“马爷这钱你留着娶媳妇吧,咱听天监有钱。” 马明羞赧的说道:“娶媳妇的钱,卑职已经留出来了,再说还有以后的日子可以继续积攒。” “这些钱就拿来换成粮食接济百姓吧,卑职走南闯北遇到过不少天灾,很清楚天灾之下百姓的日子多难过。” 他坚持着将钱袋交给徐大,徐大拍拍他肩膀道:“木兮这丫头还是有眼光啊。” “对啊,所以她选定了马爷而不是你。”谢蛤蟆抚须笑着走过。 徐大大恨,追着他去讨要支援。 马明讲究,王七麟也很讲究,他不白白拿走常家的祖传宝刀,直接将贴在驿所里的灵官冲厄符送给了常营。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灵符,有市无价,若是卖给修士能卖出上百枚金铢的价钱。 但还是比不上一个阿修罗法相。 远远比不上。 他将灵官冲厄符的情况仔细说给了常营听,这符可以做传家宝的,只要贴在屋子里百鬼不侵、诸邪辟易。 对普通人家来说,灵官冲厄符要比一把封存了阿修罗法相的屠刀更有用。 回去后他直接去了第五味,木兮被截胡的教训就在眼前,他可得小心。 盯着绥绥娘子的人也不少。 他去的时候绥绥娘子在收拾灶台,于是他便趴在厨房窗台往里看:“绥绥,你啥时候搬家?” 绥绥娘子悠悠道:“搬家?奴家为什么要搬家?又要搬去哪里?” 王七麟嘻嘻笑道:“你男人要去上原府高就了,你肯定也得跟着搬过去嘛,这就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绥绥娘子拍拍手道:“可是奴家还没有出嫁呢,随谁呢?” 王七麟腆着脸说道:“随叔叔我走嘛。” “再说,”他看到周围没人胆子大了起来,“你心知肚明,我就是你男人了,你以后肯定要嫁给我的,对不对?” 绥绥娘子吃惊的抓起一把剁骨刀护在丰腴的胸口,道:“叔叔你是要耍流氓吗?你若是在这里耍流氓,那奴家可要叫了。” 王七麟淫荡的一笑,道:“你叫,你叫破喉咙也没人能听到。” 八喵震惊的看向他,爹好厉害,真是不怕死! 绥绥踮起脚尖作势要喊叫,王七麟赶紧摆摆手往外跑了。 看着他的背影,绥绥气的一巴掌拍在剁骨刀上,厚实的刀身顿时像薄冰一样化作块块碎片: “这人,怎么有贼心没贼胆呢?” 八喵和九六本来准备跟着跑,可是有几块刀片掉在它们跟前,吓得它们两个贴在一起瑟瑟发抖。 一只报丧鸟飞了下来,身上黑色羽毛像雪般掉落,从中滚出来一个面貌忠厚的汉子,正是包大。 他说道:“娘娘你不是就喜欢他这股害羞的劲吗?” 绥绥娘子倚在窗口说道:“说的也是,怎么样,查到什么了吗?” 包大急忙点头:“果然有白虎魄出现在平阳府,它躲在一个女子体内。” “这女子与一个叫都公子的青年在密谈什么事,可惜我没听到,我到了他们跟前后白虎魄便出现了,被它给瞧了一眼,吓得差点尿裤子!” 绥绥娘子嗤笑道:“出息。等等,你被它发现了,它没有对你出手吗?这可不是白虎魄的性子。” 包大说道:“有一头白狮子出现了,那白狮子身上有蓝黑条纹,看起来比那白虎还凶,它一出现,白虎转身就跑。” 绥绥娘子笑道:“什么白狮子,那是孝狮,乃是香火凝聚而成的草野神灵,一名尊者,也是我的一位兄长。” 包大一愣。 绥绥娘子摇摇头没再与他说话,而是仰头看向天空的阴云喃喃道:“都公子、都公子,塞外苦心造诣培养了几个年轻才俊想要搅乱九洲大地,可是哪有这么容易?” “包大,你说本娘子要不要去吓吓这白虎?” 包大挠挠头不说话。 这种事你问我?我敢回答吗? 绥绥娘子叹气道:“好为难,这白虎是为了小七来的,本娘子应当收拾她。可是她却在俞马县驿所里救了小黄那傻子,这样来看本娘子应当放她一马。不过她现在却又与那劳什子都公子鬼混在一起,小黄傻子好像说过,都公子欺负过他?” 包大挠挠头不说话。 他记性不好。 绥绥娘子最终纠结一番道:“算了,既然尊者来了,白虎肯定得逃命,她只有白虎一魄,自然敌不过尊者,这用不着我来费心思了。” 她又忙活起厨房的事,八喵给九六使了个眼色,一大一小、一白一黑俩灵兽夹着尾巴迈着小碎步跑了。 八喵回到驿所立马威风起来,王七麟正在水瓮里给风水鱼投食,它一下子跳上去摁住水瓮昂头咆哮一声:“啊呜!” 探头探脑的风水鱼吓得钻到了水瓮底下:要吃鱼了要吃鱼了,有没有人出来管管? 王七麟将八喵推开,道:“别在这里捣乱。” 八喵站起来伸爪推了推他手臂,在桌子上迈着外八字步摇摇晃晃的走,走着走着它猛的匍匐在桌子上冲地上发出一声咆哮。 徐大看到后诧异的说道:“七爷,这小子好像告诉你什么事?” 八喵回头使劲点头,又继续板着脸走外八字步。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八喵现在是一只老虎了,厉害的厉害的,很威风,很霸气。” 八喵急忙冲他点头又摇头:爹,你傻吗? 但它不会说话又不会写字,最后绞尽脑汁使出绝招:它跑到雪地里滚了一下沾着雪跑回来装腔作势的走外八字步。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狐疑起来:“八喵是不是傻了?” 这话把八喵气到了,真是两个傻子! 它坐在桌子上忍不住长吁一口气。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我八喵真是为听天监操碎了心! 青色烈焰炼制镇刀像足足花费三天时间,最终炼出来的也是一个小人,一个前后各有一张脸、长了四条手臂的小人。 小人与香神乾达婆差不多的个头,但乾达婆俊秀且飘逸,这小人则是丑恶且彪悍。 它满头黑发编制成了狰狞兜鍪,身上披挂着厚实的青铜甲胄,甲胄上下前后悬挂有黄豆大小的骷髅头,这些骷髅头并不专属一族,有人头、马头、牛头、狼头、虎头,上面不乏淋漓血渍,看着就给人一种蛮横凶残的感觉。 王七麟放出小人,一股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迎面而来。 小人只有他手指长短,可在他眼里却像上古巨兽般霸气。 这就是阿修罗! 出现后阿修罗便伸手在兜鍪上一抚,兜鍪上行,露出一张伤痕满满的面容。 王七麟已经了解过了,阿修罗是三界有灵性物种中最凶残、最暴虐、最好战、最嗜血的存在,天生喜欢向强者亮剑,敌人越强大他们越兴奋,战斗时候越是受伤他们斗志越昂扬! 以至于有些阿修罗平时没事干喜欢在自己脸上身上割两刀以激发自己的战斗欲,是八部天龙中最让人头疼的存在,素有‘恶鬼’之名的罗刹见到它们都要胆寒。 小人冲到王七麟面前凝视着他不言不语。 绿豆小眼里有挑衅的目光。 黑豆在外面放鞭炮,王七麟出去拿了个炮仗进来向阿修罗陪笑:“大佬,恰烟,这是我们人间的香烟,可带劲了。” 阿修罗轻蔑的吐了口口水,他叼住了香烟,这是战利品。 王七麟捏火焰印点燃。 “砰!” 烟雾弥漫,小阿修罗捂着嘴:“咳咳咳!” 抽这个咳嗽。 王七麟又掏出来一串亮给他:“大佬,这里还有的是,要不要一起抽?一起抽劲大。” 小阿修罗忿怒的冲他咆哮。 吼声如龙鸣! 见此王七麟恍然:“你想打架是吧?” 小阿修罗忿怒的用拳头拍打胸膛。 王七麟不屑的摇了摇手指说道:“打架没什么意思,我听说你们阿修罗一族最是心狠手辣,咱们来比一比谁更狠怎么样?” 小阿修罗轻蔑的冲他吐口水。 王七麟说道:“那咱们来比狠,不过你要跟我比,得先赢过我的手下!” 小阿修罗冲他勾手指。 王七麟将九六拖过来说道:“我这个手下最狠,它敢吃屎,你敢吗?” 阿修罗威势极大、杀气极猛,天狗有趋吉避凶之能,所以九六不愿意靠近它。 但听到‘吃屎’这俩字,它下意识舔了舔嘴巴。 小阿修罗呆住了。 它并非毫无智慧,顿时叫道:“这不是公平!” 王七麟不屑的笑道:“你们阿修罗还要讲公平?若是被八部众的其他七众听到岂不是要笑死?” 小阿修罗哼哧哼哧的喘粗气,又叫道:“这不是比试!” “这就是比试!”王七麟坚定的说道,“这是在比狠,你连屎都不敢吃,还敢说自己够狠?” 小阿修罗颓了。 他觉得哪里不对,可是阿修罗一族好勇斗狠、有力无脑,所以一时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王七麟不再废话,直接默诵剑诀。 八部天龙剑阵是很霸道的,它可以强行御使八部众为自己所用,不过肯定是八部众越情愿剑阵发挥出来的威力越大。 小阿修罗比狠失败认命了,它一边生气一边飞到他跟前说道:“请剑!” 王七麟沉声道:“剑出!” 桌子上随便放的一把剑立马自动飞向小阿修罗,小阿修罗用小手握住剑尖猛的甩了出去,长剑劈向大地,地上顿时出现一条狭窄纤细的壕沟! 王七麟张开嘴巴让他归位,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右边上头的智齿。 对于食物来说,这是杀力最大的牙齿,阿修罗选栖身地也要选一个杀气最强的地方。 就是这么要强! 就是这么彪悍! 332.雪山道场(请来起点支持弹壳) 八部天龙剑阵,他已经拥有了乾达婆和阿修罗两众,可以同时御使两把剑。 这剑阵厉害之处在于它不挑兵器,八部众自身就是剑意,有剑他们可以御剑,若是没有剑他们可以以树枝为剑,如果什么都没有,他们就会并指为剑。 其实说他们不挑兵器也不对,他们对神兵利器反而比较抗拒,听雷神剑威风八面,可不管乾达婆还是阿修罗都不会选这柄剑。 这就比较尴尬了。 造化炉中还有青色烈焰可以炼化八部众,王七麟再接再厉让人帮忙搜寻与八部众相关的物品和消息。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收拾起来。 武翰林已经从帝都返回并郡,他直接入主了上原府,然后点名道姓要王七麟去坐镇上原府的听天监。 十一月底,眼看要出发了,一直被关在牢房里的伥鬼哭着喊着要见王七麟。 王七麟进入牢房后拍了拍额头说道:“你不找本官,本官都要忘记你的存在了,嗯,既然想起来了那就处理掉你,说吧,你这具尸首想要被埋在哪里?” 伥鬼大惊,叫道:“大人饶命、求大人网开一面饶在下一条贱命!在下找您来是有要事汇报!” “说!” “是是是,”伥鬼点头如捣蒜,“在下听说大人要寻找与八部天龙相关的物品,在下恰好知道这样一件物品!” “还记得在下所说的孙禅师在本地苦修时的道场吗?孙禅师每到深夜便会讲《道经》、讲《佛经》,在下曾经前去虔诚听过经,当然午夜前去听经的都是妖魔鬼怪。” “每当孙禅师讲经,天色都是漆黑一片,孙禅师从不点灯烛照明,他以一个地行夜叉来照明!” 伥鬼努力的回忆着说道:“那个地行夜叉生的很怪,它头发是绿色火焰,能像蜡烛一样燃烧,这样当它坐定的时候,洞府里就会冒出绿光,我们正是靠此光芒来看清经书上的文字。” 王七麟诧异道:“以夜叉照亮?这么厉害?” 伥鬼钦佩的说道:“不错,而且还是地行夜叉,小人曾经听孙禅师讲解,说多数夜叉乃是守护佛寺山门的金刚天王,对人族友善,唯独这地行夜叉是另类,它喜欢散殃害人,所以被孙禅师抓了做成灯烛。” 提到灯烛,王七麟突然想到了当时从烂陀寺金佛密室中得到的那支蜡烛,徐大放入须弥芥子中后便给忘记这回事了。 看到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伥鬼还以为他在思考自己言语的真实性,于是急忙举手发誓。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和徐大,谢蛤蟆说道:“孙禅师若在此地留有道场,里面必然有好东西。” 一听有好东西徐大动心了,道:“七爷,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但他又狐疑的看向伥鬼道:“问题是那地行夜叉如今还留在道场里头吗?” 伥鬼往后缩了缩身躯苦笑道:“这个,小人真不知道,当时地行夜叉被孙禅师点化为了灯烛,说它一生狡猾恶毒,迫害苍生,就让它余生化作灯烛来照亮夜色,给万物生灵行个方便。” 听到这里徐大也想到了他们在金佛密室中得到的蜡烛,于是他转过身去一阵捣鼓,从怀里摸出蜡烛说道:“那啥,大爷前两天偶然间得到了这么一支蜡烛,然后就放在怀里,道爷你看……” “你想让道爷看,还不与道爷说实话?”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这蜡烛不就是被你藏在龙形佩里头了吗?还说什么放在怀里,掩耳盗铃!” 涉及到须弥芥子,徐大的忍让度极高,他讪笑着后退,将空间交给谢蛤蟆。 谢蛤蟆拿到蜡烛后转着看了看,问道:“说实话,这东西哪里来的?” 一边问他一边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又掏出火折子甩了一下,点燃了蜡烛。 蜡烛燃烧,金光亮起。 被镇压在牢房里头的伥鬼本来在踮着脚尖凑热闹,金色光芒出现,它猛的捂着眼睛倒在地上尖叫道:“啊啊啊!小人的眼睛、小人看不见了,啊啊,好疼啊!好难受啊!” 谢蛤蟆吹灭了烛火,再次问道:“这蜡烛哪里来的?别说什么在街头上捡到的买到的,给老道实话——” “嘿,是你们从烂陀寺的密室里得到的对不对?”谢蛤蟆猛的反应过来。 徐大愕然道:“这你都知道?” 谢蛤蟆给他一个白眼:“听过火髻虫没有?估计你们俩没说过,《正法念处经》你们听说过吧?” 王七麟干笑道:“实不相瞒,道长,我没怎么念过书。” 徐大激动的说道:“可是大爷念过许多书!” “那你知道《正法念处经》吗?”谢蛤蟆问道。 徐大讪笑道:“道爷您说您的,甭管我们这俩没文化的人。” 谢蛤蟆回忆了一下,说道:“《正法念处经》乃是小乘佛教的佛经,全经涵盖地狱、饿鬼、畜生、诸天等界,重点讲解三界六道的因果及出家人之修行,其中有一段话是这么说的……” “复次比丘,知业果报。观诸畜生,以何业故。受化生身,即以闻慧。知此众生,于前世时,为求丝绢,养蚕杀茧,或蒸或煮,以水渍之,生无量虫,名火髻虫。” 他指向蜡烛说道:“这蜡烛便是用佛家奇虫火髻虫的腹中油脂所制成,它有什么用呢?还是得从《正法念处经》中寻找答案……” “有诸外道,受邪斋法。取此细虫,置于火中供养诸天,以求福德!” 王七麟看向徐大,徐大当机立断的说道:“大爷听懂了。” “说说?” “详细来说那费劲了,简单来说就是这火髻虫是前世有人为了获取丝绢,然后折磨蚕虫后堕入地狱所化,如果有邪道入侵,将这虫放入火里点燃来供养诸天,就能得到福德!” 王七麟点头道:“对,我也听懂了,就是说这虫子点燃后能驱鬼辟邪!” 谢蛤蟆将火髻虫烛交给徐大,道:“把这个收起来吧,若是下次你们还要走阴,点燃这蜡烛就会安全许多,这是四大奇烛之一。” 徐大珍惜的收起蜡烛藏于怀里,问道:“四大奇烛?都有什么?” 谢蛤蟆道:“最常见也最有名气的便是鲛人烛,捕捉鲛人以珍珠喂养,等他长胖后以秘术杀害,放掉血液、抽出骨头,用灯芯取而代之。” “此后点燃灯芯,鲛人体内的油脂能烧千百年,专门被用来给帝王将相们守陵。” 王七麟道:“这手段太残暴了吧?陵墓里头又没有活人,还需要灯火做什么?炸坟啊?” 谢蛤蟆说道:“鲛人烛厉害之处在于鲛人魂魄被封存在皮囊之中,日夜烘烤受到煎熬,轻轻松松就能化作厉鬼,乃是守陵的重兵猛将。” 火髻虫烛熄灭,伥鬼的情况总算好过一些。 它一看谢蛤蟆摆开架势要讲课顿时着急了,叫道:“官老爷、道长爷爷,这地方不是授课解惑之地,小的求求你们,能不能放小的一条生路?小的愿意将孙禅师的道场指引给你们!” 王七麟说道:“好,你若是能带我们找到孙禅师的道场,我们就放你一命!” 伥鬼大喜,激动的跪地猛磕头:“多谢王大人,多谢官老爷!” 孙禅师的道场隔着平阳府城还有一段距离,它在一座山峦中,出城之后北上二百里才能抵达。 他们出门的时候开始下雪了,雪花飘飘荡荡的落下,阴云厚重,想必又是一场大雪。 谢蛤蟆看着天空掐手指算了算,轻声叹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四个人一只猫一条狗,快马加鞭赶往北部山峦。 八喵的表现很古怪。 它只要一有空子就去雪地里打滚,粘的满身白雪然后耍威风。 王七麟以为它太热,于是找了个包袱包了许多雪把它给塞了进去。 结果八喵炸毛了。 后来他仔细想了想大概才有了个猜测:可能八喵要和九六组cp,白色cp。 冒着飞舞的雪花,骏马驶入山中。 峰峦叠嶂,山脉起伏。 但山里山外都有人家,于是王七麟问道:“这么多人靠这座山过活,孙禅师在山里的道场一直没被人发现?” 伥鬼陪笑说道:“寻常人可发现不了他的道场,您马上就知道了,这道场乃是孙禅师以大神通所开辟出来的玄奇之地,要找到道场需要一些机缘的。” 大雪落下,山川上白雪皑皑,这是一片洁白的世界。 他们一行人牵着马上山,先得寻找山里人歇脚的小屋来避雪。 根据伥鬼所说,进入孙禅师的道场需要等到白天结束、夜幕降临的那一个瞬间:当白天与夜晚交接的时候,在山上焚香烧纸同时诵读佛道两家典籍,道场便会出现。 他们沿着山路走了一阵,很快看到山腰上出现一座小庙。 王七麟向徐大和谢蛤蟆笑道:“还记不记得咱们当初去一望乡时候的事了?当时咱们也要找一个歇脚地,结果就碰到了那座孝狮的道场,结果如今咱们又来了一座山上,又要碰到一个道场。” 徐大说道:“大爷肯定记得,那道场叫孝義庙,对吧?” 经历一番小心翼翼的行走,他们走到了山腰上。 然后一起发呆。 小庙很眼熟。 庙上牌匾所镌刻的字更眼熟: 孝義庙! 王七麟看着熟悉的庙门和牌匾,艰难的说道:“不会吧?这么巧?咱们在这里又偶遇了孝狮尊者?” 徐大嗫嚅道:“这里会不会就是那孝狮的老家?” 谢蛤蟆摇头道:“当然不会,孝狮尊者已经是乡野神灵,若是它在平阳府内,那平阳府定然有它的传说。” “再者这种乡野神灵乃是凝聚信徒的信念所成、靠信徒的香火修炼,孝狮传闻来自三国锦马超,它的诞生地并非在中原大地,徐爷你是读书人,你不会不知道锦马超在中原的名声吧?” 徐大说道:“强而无义。” 谢蛤蟆抚须笑道:“不错,正是如此。” “据老道士推断,这孝義庙应当起于我九洲西北边疆之地甚至是西域。魏蜀吴时期,那些地方曾经叫做西凉,是锦马超的故乡,民间关于他的传闻很多,而且都是正面传闻,最终历经多年的口口相传,才有了孝義庙和孝狮。” 伥鬼茫然的听着他们的话,茫然的看着孝義庙,脸上逐渐露出不安的神情。 八喵已经先行一步。 不走流程,直接磕头。 王七麟进庙之前拜了拜,谢蛤蟆也稽首唱了个肥喏:“福生无量天尊,三清门下拜会尊者。” 伥鬼犹豫道:“三位大人,这庙宇有些怪,咱们要不然还是换个地方吧?” 徐大说道:“怪个屁,这是大爷的老朋友,乃是一方神灵叫做孝狮,你有没有听说过它?” “没有。”伥鬼断然摇头。 徐大来劲了:“那你还不赶紧滚进来听大爷给你细细说来?” 他又犯了说书瘾。 庙里之前应该来过人了,角落里堆着一些干柴,王七麟收拾出来点燃取暖。 走了这么久的山路,他们靴子都湿了,徐大很不客气,坐下后便脱掉靴子开始烤火,一边烤靴子一边取暖。 正在磕头的八喵差点一个踉跄。 王七麟抽出剑来逼着他把靴子给穿上了。 徐大很委屈:“七爷你看看这个天多冷?你看看大爷这靴子多湿?这样穿下去脚上会长冻疮的。” 王七麟无奈,道:“你先忍忍,等到傍晚我们先出去,到时候你再留下烤靴子。” 然后他和谢蛤蟆脱掉靴子烤了起来。 烤着火的时候他闲聊道:“道爷,这庙好像比咱们上次见到的时候破旧一些,你看墙上怎么有裂缝?” 徐大也注意到了这点,指着地上道:“有的地板石都碎掉了,我刚才去搬干柴,看见墙上还有好些爪印。” 谢蛤蟆皱眉道:“这不应该,这里与其说是孝狮尊者的道场,不如说是孝狮尊者的身躯,尊者是信念成道,身躯应当用的是成道时候的那座庙,也就是咱们所在的孝義庙。” 他又给两人说了一些相关传闻,时间很快过去。 今天下大雪,满天阴云,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落山什么时候夜幕降临,所以得赶早不赶晚,要在天黑之前就焚香烧纸,以免错过良机。 他们正好四个人,谢蛤蟆念《道德真经》、王七麟念《楞严经》,伥鬼焚香烧纸并祷告,而徐大在里面烤靴子。 八喵也在里面。 它憋着气在里面磕头,憋不住了跑出来换一口气再回去继续磕头。 修行之心坚如磐石! 谢蛤蟆对此赞不绝口,他认为八喵以后一定会修道有成。 王七麟终究不是和尚,《楞严经》他只会一段,随即想到《金刚萨埵降魔咒》和《金刚萨埵心咒》也是佛家经法,于是便改成念佛咒并掐大手印,这样可以顺便练功。 他忍不住给自己的机智和勤奋点赞。 九字真言施展开来,王七麟忽然心里出现几个问题,问伥鬼说道:“这地方真有孙禅师的道场?你不会糊弄我吧?” 伥鬼叫道:“小人要是糊弄大人,就让老天爷降一个雷劈死我!” 一边说着它一边偷偷瞄夜空,没发现有电闪雷鸣出现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王七麟亮出听雷冷笑道:“我若是知道你糊弄我,用不着老天爷降雷,我用手里这个雷就能劈死你。” 伥鬼连连摆手说道:“大人放心,小人当然不敢糊弄您等。您等的修为小人一清二楚,一只手就能将小人给捏死,小人怎敢糊弄您?” 王七麟冷冷的瞪了它一眼,继续念起佛咒。 他先前才意识到一件事,这伥鬼好像一直在鼓动自己来找孙禅师的道场! 得知佛道大宗师在平阳府内留下了一座道场后他很心动不假,可是仔细想来,真正敦促他们来到这山里的源动力其实是伥鬼! 但这事他们之前竟然没有察觉到。 有鬼。 伥鬼很会察言观色,它主动解释道:“大人,小人真的没骗您,小人能骗您等什么?骗你们去见一位大妖魔,然后让妖魔杀了你们来救小人?” “可是平阳府哪有大妖魔?这点您比小人还清楚,平阳府内往前数一百年都没有能打得过您三位和两只灵兽的大妖魔。” “即使真有这样的大妖魔,那它必然也不能轻松利索的灭掉您等吧?与您等必然要一番血战遭受创伤,到时候小的作为怂恿者,它能饶过小的吗?” 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王七麟点了点头说道:“你最好别对我动歪心眼,否则我打烂你的头!” 伥鬼苦闷的说道:“小人知道,小人真的不敢!” 阴沉的暮色中雪花飘零,北风缓缓吹动,地上烧成灰烬的纸片残骸也缓缓飘荡。 天黑地白,之间有一摊香烛燃起的火焰在跳动。 色泽赤红。 烟灰起初随风向南飘,但逐渐的改了方向,转成向西方飘去。 烟灰不断飘不断落地,天上雪花连绵落下,像是给大地盖上一层白而厚实的棉褥子。 却掩不住落下的烟灰。 烟灰在夜幕中不知道飘出多远,最终在山壁处现出一座约莫有寻常百姓家房门大小的洞口。 黑漆漆,冷森森,像是这座山张开了嘴巴。 道场出现了。 王七麟看到后大感吃惊,伥鬼没有夸张,这道场当真玄奇。 他回头喊了一嗓子,徐大迅速穿上靴子拎起八喵跑出来,八喵努力挣扎,跳到地上在雪地里使劲打滚。 很嫌弃的样子。 它觉得自己不纯洁了。 四人一猫一狗走进山洞,山洞里头乌黑,但远处的尽头是一片金光。 如同佛光。 谢蛤蟆稽首再拜,面色凝重:“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他们一起走进山洞通道,走了一阵距离金光还是一样的远。 王七麟正要发问,走在他跟前的九六猛的冲前面咆哮起来:“六六六!六六六!” 八喵人立而起用尾巴撑地拉开拳架。 金光忽然熄灭。 王七麟暗道不妙正要出手,这时候金光又亮了起来。 接着金光恍恍惚惚,徐大突兀的反应过来:“狗日的,有什么东西过来了!是那东西在行走之间身躯起起伏伏会不断挡住烛光!” 一阵窸窸窣窣的偷笑声在他们身边响起。 伥鬼笑了:“大人们,小人一番苦心,终于将你们骗进来了!” 333.入城(求订阅啦亲们) 一听这话,王七麟心里一沉。 谢蛤蟆立马喝道:“你这妖魔,此言何意?” 伥鬼嘻嘻笑道:“王大人,你以为我们的相逢是偶遇吗?不不不,是小人故意去找你的!” “你猜,小人为什么去找你呢?” 王七麟没回答,冷静的说道:“别嚣张,你现在还在我的手里,我只要一记剑诀就能宰了你!” 伥鬼开心的笑道:“你能打碎小人这身躯,但是要宰了小人?不不不,没那么容易,问问你身边这位博学多闻的道长,我们伥鬼虽然打架的功夫很差,可是活命本领可不差。” 谢蛤蟆低声道:“别轻易动手。” 伥鬼笑道:“不错,小人劝你听道长的,嘻嘻,别轻易动手,一旦动手,您就要没命啦。” 王七麟问道:“所以这不是孙禅师的道场,这是哪位大妖魔的老巢?你把我们引来,就是为了喂给它?” 伥鬼摇头笑道:“不不不,这不是孙禅师的道场,这也不是大妖魔的老巢,小人刚才不是与你说了吗?这平阳府被天武门和武氏经略几百年,哪里还有什么大妖魔鬼怪?” “这里呀,是小人的家!这里是小人的老巢!准确来说,这是一处虎穴!” 这答案让王七麟真是大吃一惊! “虎穴?” “白虎?” “为虎作伥?” 一条线忽然串到了一起,王七麟厉声道:“你不是净尸的鬼奴伥,你是白虎的伥鬼!” 伥鬼兴奋大笑,笑声在洞穴之中来回荡漾:“对啦对啦,终于猜对啦!” “老道士以前说小人是什么鬼奴伥,真是笑死人啦,哈哈,其实还是王大人您的眼光准,您说小人驾驭着净尸。” “当然,当然,净尸就是小人控制的,是白虎娘娘给小人抓的护卫和玩具!当时小人见您意识到了小人与净尸的真实关系,真是吓得小人好生厉害!” “还好,老道长不懂装懂,哈哈,一个鬼奴伥就把一切都混过去了。” “老道长,小人谢谢您呐,等你们被我家白虎娘娘吃掉,小人会给您立一座衣冠冢的,哈哈!” 徐大叹了口气郁闷的说道:“道爷,您又翻车啦!” 随着他开口,一点火光忽然亮起! 趁着伥鬼得意忘形,徐大以最快速度甩亮火折子,点燃了早就掏出来的火髻虫烛。 伥鬼身影一转躲入王七麟阴影中叫道:“哈哈,傻大个子,你以为在我家白虎娘娘的老巢里我还回怕你这小小的烛火?” 王七麟掐着它脖子将它拎了出来,冷笑道:“还想躲?老老实实给我出来!” 伥鬼被烛光一照发出惨叫,它凄厉的喊叫道:“姓王的,你等着、等着,等我家白虎娘娘……” “你家白虎娘娘在哪里?”王七麟不耐烦的打断它的话,“她为什么还不出来?” 伥鬼突然愣住了。 尽管烛光加身如油锅煎熬般痛苦,可是却比不上它内心的震动: 是啊,白虎娘娘怎么还没有动手? 现在只有八喵动手。 它收起拳架子跪地磕头。 王七麟内心大定。 八喵喜欢磕头不假,但很有骨气,从不向敌人妥协,它既然选择磕头,说明来的不是敌人! 烛光照亮了周围的黑暗,一头白底有蓝黑条纹的狮子慢慢的走进了烛光中。 孝狮! 伥鬼惊呆了。 虎穴里怎么突然走出来一头狮子? 王七麟也诧异,他恭谨的冲孝狮行礼,问道:“王七麟拜见孝狮尊者,不知尊者来此所为何事?” 孝狮眼睛眨动,口中发出声音:“你们去我家里来着,是吗?” 王七麟道:“不错。” 孝狮又问道:“你们去我家拉屎了,是吗?” 王七麟赶紧说道:“尊者误会了,我们怎么敢亵渎您的道场?我们只是在您的道场里头烧火取暖并且……” “徐大!” 他突然反应过来。 孝狮立马扭头看向徐大问道:“你偷偷的在我家拉屎?” 徐大死命的摇头。 孝狮的眼睛眨动的越来越快:“那臭味是怎么回事?” 徐大赶紧脱掉靴子使劲晃了晃。 孝狮合上眼睛问道:“你靴子上踩了屎吗?” 徐大委屈的说道:“是我脚的味道,我靴子进雪湿了,于是生火之后便点火烤了烤。” 没人再开口。 氛围一时有些尴尬。 孝狮猛然转身失踪,留下一个声音在虎穴中回荡:“你以后再进我家不准脱鞋!” 八喵遗憾的站起来,没的头磕了。 徐大不悦的问道:“大爷的脚臭味就这么夸张吗?”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徐爷,以后提到这种话题你把语气从疑问改为笃定比较合适。” 接着他冲伥鬼露出得意的笑容:“小东西,你家白虎娘娘呢?她在哪里?” 伥鬼痛苦的跪倒在地,从头到脚都在发抖:“王大人、王大人,求求你饶小的一命,小的刚才是与您开玩笑,哪有什么白虎娘娘?这里并非是什么虎穴,就是一座普通山洞罢了。” 王七麟笑道:“你猜我会不会信你的鬼话?” 伥鬼流着泪哭泣道:“我猜你会。” 王七麟道:“那你猜错了,你再猜。” 他抽出听雷摁住伥鬼脑袋。 周聊尸身瘫在地上,伥鬼想要逃跑! 谢蛤蟆一伸手将它给抓了回来,摁在地上说道:“娘个比的,弄死它!” 老道士要气死了。 他竟然在一个伥鬼身上翻了车! 幸亏他现在不混江湖了,否则岂不是会被人笑掉裤衩子? 伥鬼吓得惨叫,老老实实将它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鬼比人还要怕死。 人死后还有机会做鬼,做不成鬼的就去轮回转世。 而鬼一旦被打得魂飞魄散,那可就真的魂飞魄散了。 赵荣生提供的消息没问题,俞马县驿所里的灭门惨案就是白虎作为,钟无期的猜测也很正确,这个白虎正是前朝监谤卫四圣之一的白虎! 至于白虎为什么要将驿所灭门,这点伥鬼并不清楚,那时候它已经不在白虎身边了。 白虎此次来平阳府便是为了灭掉王七麟,可是她不知道忌惮什么,没敢主动上门去招惹王七麟。 听到这里谢蛤蟆说道:“她一定是忌惮绥绥娘子!老道士早就看出来了,绥绥娘子可是个厉害角!” 徐大道:“翻车道长请不要插话,绥绥就是个妩媚多娇的小娘子,她厉害个屁!” 王七麟狐疑的看向谢蛤蟆,说道:“道爷,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绥绥娘子很厉害,但我认为白虎怕的是你!” “如果她怕的是绥绥,那大不了不去驿所找我麻烦,我天天在外面跑,她可以在外面设下陷阱对付我。” “可是并没有,她从未主动冲我动手,为什么?是不是因为道爷你在我身边?” 谢蛤蟆忧伤的说道:“道爷也希望她怕的是我,但这不可能的,现在她不就准备冲你动手了吗?” 白虎来到平阳府后便想杀了他,可是一直没有动手,反而设下了一个陷阱,她让自己的伥鬼去接近王七麟,然后想方设法将他带到这个虎穴来。 伥鬼小看了王七麟。 它跟随白虎猎杀过不少铁尉、铜尉甚至是银将金将,所以起初它在雪地中接触上王七麟后,本想用自己手下的净尸来杀他立功。 结果它成了俘虏。 这时候它才老实下来,千方百计想将王七麟骗进这虎穴给白虎杀掉。 结果白虎不见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伥鬼都崩溃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 谢蛤蟆说道:“白虎不会无缘无故离开这里,她应当是被孝狮尊者给打死了。狮虎不相逢,相逢就相争。” “先前咱们不是奇怪孝義庙为何会有破损吗?现在答案出来了,孝狮尊者与白虎展开了一场大战,最终白虎被打死,孝狮尊者受了一些伤。” 听到这话,伥鬼是寡妇死儿子,彻底没指望了! 见它没了用处,王七麟索性将它给打死了。 这处所谓的虎穴只是普通山洞,不过被白虎用神通给掩盖起来,其实压根不用什么诵读佛道经书,只要焚香烧纸的祷告就能让洞穴显现出来。 山洞里头本来有一些桌椅床褥之类的生活用品,如今一片狼藉。 打起火把后他们看到洞穴之中还有许多碎石,四周石壁坑坑洼洼,最大的坑能钻进去个少年郎,深入山体得有好几丈,也不知道是白虎还是孝狮尊者的手笔。 没有收获。 王七麟出去的时候难免有些垂头丧气。 八喵和九六也垂头丧气。 徐大倒是乐观,说道:“七爷,咱这趟没白来,起码查到了驿所灭门的真相,确定了元凶。” 王七麟道:“那抓到元凶了吗?” “元凶被咱打死了嘛。” “什么?” 徐大将自己的逻辑摆出来:“白虎被孝狮尊者给打死了,咱跟孝狮尊者是熟人,都是自己人,所以也算被咱给打死了。” 谢蛤蟆摇头道:“不,白虎圣应当没死。” “老道刚才说的话是吓唬伥鬼的,白虎圣或许打不过孝狮尊者,但不会那么轻易被打死,以后咱们和她还有打交道的机会。” 徐大一拍屁股道:“也是,她毕竟跟咱老大青龙王是一个级别的存在,哪会轻易死掉?” “不过这足以证明咱的厉害,七爷你看,咱其实是被骗过来的,那没在这里损兵折将已经很厉害了。” 谢蛤蟆挥袖喝道:“拍你自己屁股,你它酿拍老道的屁股作甚?” 王七麟哈哈大笑,他们又冒大雪下山。 月底碰到大雪,这场雪一直延续到了十二月。 终于,腊月来了。 十二月初一,日值受死,大事勿用。 王七麟本来今天要去上原府报道的,钟无期已经把他的调令给批下来了,依然是吏部和听天监一同前来宣发。 但上原府方面不知道钱笑是还舍不得离开大城市还是怎么回事,他传信过来说,今天大事勿用,所以不宜搬迁。 王七麟给他回了一句‘我命由我不由黄历’,钱笑没有给他再回信,估计是把他当傻逼了。 听天监的人很信命,毕竟从事的便是鬼神之事。 腊月初二,上原府方面飞来一只传书鹞子,送下来一封信。 徐大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黄历,上面写着: “每日胎神占方:碓磨栖外东北 五行:钗川金收执位 冲:甲辰煞北 彭祖百忌:庚不经络织机虚张,戍不吃犬作怪上床 吉神宜趋:天德,月德,天恩,圣心,青龙 宜:嫁娶,纳采…… 凶神宜忌:月刑,五虚 忌:开市,安床,安葬,搬迁” 王七麟看后直接把这张纸给撕掉了,怒道:“钱笑搞什么鬼?给我寄一张黄历做什么?” 谢蛤蟆道:“七爷你这是没见识了,这不是黄历,这是一张算纸,你没看下面还有署名吗?” “署名是谁?” “太平馆主。” 徐大问道:“太平馆主?她有多平?” 谢蛤蟆翻白眼,说道:“太平馆是一个门派,传承自春秋阴阳家,出了许多算学大师,赵官家宋朝代,他们钦天监的掌算先生从来都是诞生于太平馆,所以这势力不可小觑。” 王七麟冷笑道:“原来给高梁河车神算命的,他找这个算命的给我写一张纸干什么?” 徐大说道:“当然是为了证明今天不适宜搬迁,不过整个腊月就不适合搬迁,冬不搬腊不移嘛。” 这句谚语王七麟倒是知道,按照风水学的说法,搬家讲究暖房,房屋越暖越有阳气,而腊月里偏寒偏阴沉,这会影响家中的兴旺之气。 再者腊月里头冰雪满天,搬家很不方便,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所以普通百姓就有这些讲究。 但是! 他王七麟又不是什么普通百姓! 一听整个腊月都不适合搬迁,王七麟立马明白了钱笑的意思,这孙子想要拖过今年? 王七麟对此倒不是很介意,大冷的天里待在平阳府也挺好,反正平阳府事少,屋子里头暖和,他已经将在吉祥县驿所烧的炭都拉过来了,这个冬天足够他们暖暖和和了。 但是! 绥绥娘子已经去上原府了,王七麟爹娘和姐姐们现在都待在驿所,正所谓三个女人一百鸭子…… 反正八喵和九六强烈要求赶紧去上原府,它们快被撸成光头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黄君子给他传来消息,他说前朝派人潜入了上原府,准备在过年之前搞一场大动乱,整个上原府现在暗潮涌动。 这事很重要! 对于王七麟来说,他最好的选择是按兵不动,钱笑不是不愿意换岗吗?那他王七麟就积极配合。 这样不会得罪钱笑,并且还不用去冒险:王七麟现在也没有信心能绝对解决这件未知的暴乱。 但是他终究昧不过良心。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他只希望老百姓苦了一年,到了年底能正儿八经的过个好年。 于是撕掉算纸后他给回了一封信,信里内容很简单,就介绍了这场潜伏的动乱。 当天下午传信鹞子送回一封信,内容简单:我等已动身。 后面有钱笑的印章。 现在需要抢时间了,王七麟让马明带队慢慢行军,他带上精锐先行出发。 但大雪后走不快,他们一路急赶慢赶,赶到上原府的时候也已经是三天之后。 他们赶到郡城外的时候恰好又下了一场小雪,站在山丘上遥望城池,这座天下雄关洁白一片。 王七麟伸手指向郡城喝道:“这就是我等的新地盘!” 徐大笑道:“不错,道爷、巫巫你们不知道,上次大爷和七爷设计刘博的时候来过这里,当时七爷便立下了大宏愿——” “大丈夫当如此!” 王七麟怒视他,他又恍然道:“噢,大爷记错了,是‘什么时候咱才能来做官’。你们瞧,这不马上就来了?” 巫巫笑的眼睛眯成一支弯月牙,道:“七爷官运冲霄,威风八面!” 徐大沉思道:“大爷琢磨着,什么时候有机会带七爷去帝都或者神都瞧瞧,到时候听听七爷能说什么。” 王七麟哈哈大笑,一甩长鞭在他屁股后敲了一记道:“驾,给大爷跑吧!” 上原府外有一条宽阔的护城河流过,如今河面结冰,许多顽童在冰上玩耍。 这让他忍不住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时代。 牌坊乡里也有河流,到了冬天河流结冰是孩童们重要的游戏场地,可惜没人愿意带着他玩。 他也看不上那些小破孩。 遇到徐大之前,他是孤独的。 徐大回头看到他怅然的表情后便问道:“你怎么了?这里又没有大奶大尻的大闺女小媳妇,你看啥?”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我看的是这些孩子玩的游戏,小时候我也想玩来着,但村里孩子不与我玩,他们很排挤我。” 一听这话,徐大跳下马勒了勒腰带:“七爷你下来,大爷带你玩。” 然后一群顽童就吃惊的看到冰面上出现两个大人,一个跟牛似的汉子拉着条绳子在前面跑,一个很帅的青年拽着绳子蹲在冰面上向前滑。 有顽童拿着个糖人在炫耀,本来孩童们都在垂涎的围着他看,结果徐大和王七麟的出现吸引了孩童们的注意力,这让顽童很不高兴,便跑过来做鬼脸说道:“两个大男人拉拉拽拽,不要脸!” 王七麟懒得跟这些小东西一般见识。 徐大却不爽了,他停下身对顽童冷笑道:“大爷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不要脸!” 王七麟无语的摇头,挽起缰绳自己滑着冰往前走。 徐大很快追了上来,啃着糖人说道:“嘿,还挺甜!” 顽童的嚎啕大哭声从后面传来。 徐大头也没回的往后一挥手,孩童们猛的大叫起来:“哇,天上掉铜铢啦!快来抢铜铢!” 他得意洋洋的冲王七麟笑道:“大爷从不占娃子的便宜,七爷,你要不要尝尝?” 王七麟摇头道:“别恶心我。” 谢蛤蟆等人等在城门口,门口的卫兵已经知道王七麟身份,看到他到来纷纷行军礼。 王七麟回礼入城,徐大拿着糖人去恶心谢蛤蟆:“道爷,要不要尝尝?像大爷这样,一下下的舔,就这么舔。” 他示范了一下将糖人递向谢蛤蟆,谢蛤蟆正要挑拨沉一来打他,忽然一皱眉头道:“把糖人给我。” 徐大吃惊:“道爷你来真的?” 谢蛤蟆一甩手夺走糖人,他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又问道:“这糖人哪里你还没有碰?” 徐大指着糖人屁股道:“这里。” 谢蛤蟆掰了一块放入嘴里咀嚼起来。 沉一猛的大笑:“阿弥陀佛,二喷子最喜欢添腚你不知道吗?哈哈,这糖人的腚肯定早被他舔过了。” 谢蛤蟆吐在地上。 沉一幸灾乐祸的笑道:“老道士,你现在吐也晚了……” “不晚,老道士没有吞下去,也就不会中毒,所以不晚。”谢蛤蟆不屑的看了他一眼。 沉一愕然:“吃个糖人而已,不至于牵扯到毒吧?” 谢蛤蟆将糖人递给巫巫道:“你闻一闻,能不能发现什么?” 巫巫轻轻嗅了嗅,巴掌大小的俏脸上顿时挂了寒霜:“红娘虫!” 王七麟问道:“是蛊虫?” 巫巫摇头道:“不,一种有毒的普通虫子,但是很毒,也能用作药材,在我们苗疆的树林野草丛里挺常见的,中原也不算罕见,不过并郡应当很罕见,所以这糖人里的毒,一定不是偶然。” 334.新地盘(请来起点支持弹壳哟) 这还没有入城就碰上了案子,王七麟抬头问苍天:难道自己就是传说的事逼体质? 巫巫说道:“这糖人里面混入的红娘虫毒很少很少,不会毒死人,顶多会让孩子的身体变得有些虚弱。” 一行人对视一眼,纷纷恍然:“大户人家的家事。” 王七麟感叹道:“一入侯门深似海,这些大户人家后院中的猫腻是真多,既然这毒药不能毒死人,那咱以后查一查孩子是谁家的,去偷偷说一嘴得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小糖人里面混入的虫毒很微量,即使查上门去也没法说什么。 特别是这虫毒还能入药! 徐大喃喃道:“一入侯门深似海?” 王七麟无奈道:“徐爷,咱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发骚有什么用?” 徐大道:“七爷你这话啥意思?把大爷当什么人了?大爷是想到了一个奇怪之处。” “你说一入侯门深似海,那侯门子弟、大户人家的孩子,肯定得穿金戴银、绫罗绸缎吧?那孩子穿着很普通,手背冻的厉害,耳垂甚至有冻疮,这不对吧?”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你去盯一下那孩子,其他人随我入城。” 上原府布局是依山沿河发展,东西比南北更长,其中东西有一条最长最宽的文曲路,南北还有一条武略路,两条路方向很正,交叉在一起的地方便修了这座郡城的核心建筑:一座钟鼓楼。 这座钟鼓楼高度足有二十丈,它出自墨家巨子之手,有个很文雅的名字叫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城五楼。 钟鼓楼上有钟有鼓,每日早晚两个时辰都有健卒敲钟报时,若有兵家大事发生则改为击鼓作战。 围绕着钟鼓楼和两条大路边是郡城的诸多重要建筑,其中郡城的衙门便在这里,王七麟顾不上回去安顿,他得先去面见银将太霸。 听天监的等级设立很简单,乡里是小印,县城是大印,府城是铁尉,郡里是银将,而一座郡至少有六个府城,所以一般每两到三个府城还有一名铜尉直属管辖。 铜尉主要不是用来做事,而是给辖下的府城提供武力支援,府城碰到解决不掉的事就立马向他们来反应,交给他们做处理。 但这样一来就导致了一个问题,便是郡城里头机关单位冗杂,城市本身的铁尉要有一座驿所,一郡之地的直接长官银将需要一座驿所,若是负责管辖郡城的铜尉也待在这里也要有一个驿所。 如此一来,一座城池三个驿所,这就不好办了。 所以听天监不在郡城里头设置铜尉驿所,郡城有铁尉和银将两个驿所,铜尉的驿所要设置在辖下另一座府城中。 于是现在王七麟来了郡城,他只要去拜会太霸即可,铜尉祝渊不在本城,他们暂时碰到面。 他也没有碰到太霸。 太霸这人跟飞禽一样闲不住,他总是在郡城之外飘荡,王七麟登门之后,太霸心腹铁尉戴冒告诉他说太霸去继续调查刑天祭六令的去向了,这个月一直没回来。 没见到太霸,那他就要去见武翰林了。 上次他和徐大来过郡城府,也算是熟门熟路,很轻松找到了门口。 他上门后自报家门,一名衙役快步跑去,不多会窦大春的身影出现,他挎着腰刀飞奔而来,叫道:“七爷,你终于来了!” 窦大春、杨大嘴和边缘等人已经提前进入郡城入职了,他们有武翰林罩着,在郡城里头自然混的如鱼得水。 王七麟问道:“郡守大人在做什么?他有空吗?” 窦大春气喘吁吁的说道:“有空有空,郡守大人说了,只要七爷你来了不管他在做什么,哪怕是如厕也会先抽出空子来与你见面。” 郡守很忙,实际上武翰林这会没空,他正与城内一大堆官吏开会,部署即将到来的腊八施粥事宜。 九州大地素有‘过了腊八就是年’、‘喝了腊八粥就把年来办’的说法,这算是进入腊月后第一个重要的节日,所以各地衙门都会在这一天小小的操办个活动,其中最常见的便是腊八施粥。 而今年全郡遭受雪灾,除了平阳府有武氏托底还算日子好过,其他府城、县城中的老百姓日子都很难熬,这样今年更得大办腊八施粥的活动。 窦大春直接带着王七麟进了会场,此时武翰林正在发怒,他冲几个官吏沉着脸说道:“朝廷的粮库都敢私自打开?真是好大胆子!本官看你们也想私自把自己脑袋给打开吧?” 领头的官员叫太仓郎中,这是各地府城掌管粮草补给的最高官员,是五品官。 估计武翰林上任之后没怎么发过火,这会太仓郎中吓得瑟瑟发抖、面色苍白,什么话都不管说,只是一个劲行礼。 武翰林看到王七麟后脸色缓和了一下,他将手中毛笔扔在桌子上喝道:“施粥会先到这里,诸位同僚先好好盘点盘点自己手头的活计,半个时辰之后回来继续开会!” 一群官员起身行礼,三五成群仓惶离开。 武翰林笑了笑,道:“小七,你终于来了,唉,一来就让你看了我们衙门的笑话,真是惭愧惭愧。” 王七麟抱拳行礼,道:“郡守大人羞煞卑职,卑职刚刚入城,先来拜会郡守大人,看看有无什么指示。” 武翰林摆手道:“私下里没有那么多礼节,你不必叫我郡守大人,叫我机秘先生就好。” 这点比较有趣,武翰林的字是机秘。 文人取字有许多说法,最常见的是将名字的意义进行延伸,也就是说表字意为名字意思的延伸。 最有名的是李白字太白,太白指太白金星,这是对白意的延伸。杜牧字牧之。牧之即放牧,延伸解释了牧的含义,等等。 机密这个字也是对翰林这名字的延伸,翰林是个官职,唐代为朝廷撰拟文书的官叫翰林,是个普通官职。 到了唐玄宗时期他设翰林学士,这个官职成为皇帝机要秘书,简称机秘。 王七麟从善如流,他没有过分客气,便重新抱拳道:“卑职见过机密先生。” 他觉得机密这个表字不怎么样,不过肯定比自己给老钟取的‘祖安’要好的多。 幸好新汉朝不可能有人知道祖安这次的真实含义,否则钟无期一定会天罡将他给正法掉。 武翰林说道:“我本来希望你能在上个月就过来,结果这钱笑在郡城家大业大,而且与管辖上原府的铜尉祝渊关系很好,祝渊亲自上门来找我,想把钱笑给留下来。” “可我留下他做什么?如果不是怕朝廷忌惮,我都想把祝渊给换掉!” “提起祝渊,我要在你面前说他几句坏话,你日后可莫要把这些话传进他耳朵里。” 武翰林说这话是表达一个姿态,将王七麟当做自己人的姿态。 王七麟自然连连承诺。 武翰林道:“祝渊此人什么都好,为人正直,我很欣赏他,可是他天天跟僵尸待在一起,怕是脑子都僵化了。” “我看了他办理诡案的档案录,唉,就会操作僵尸去开打,你知道他破解诡事的思路是什么吗?” 王七麟摇头,他知道他也不敢说啊,背后妄议上司乃是官场大忌! 武翰林没指望他说,他自顾自的回答了: “那就是指挥僵尸去杀掉诡事涉及到的妖魔鬼怪,一个僵尸杀不掉就派两个僵尸去,两个僵尸杀不掉就派三个僵尸去,我真是!” 说到这里他果断闭嘴,怕是再说下去就要骂娘了。 王七麟偷笑,其实这就是听天监最常见的办案手段。 但是武氏经略平阳府两百多年深知真相的重要性。 以前武氏要掌控听天监也有这部分原因,他们很不满听天监一个劲靠蛮力来破案,这影响了他们治下稳定,于是天武门去接手了听天监的活。 武翰林转了话题道:“钱笑还想留在上原府,可是我知道上原府有一场风暴在酝酿,这场风暴怕是冲我武某人来的。” “奈何我刚刚来到郡城,不便从平阳府调集我武氏子弟,否则难免会落人口实,所以这次主要得指望听天监。” “这钱笑赚钱是一把好手,可靠他来查案、破案就不行了,等你回驿所你就知道他给你留下了什么烂摊子。” 他又继续给王七麟介绍,说钱笑本来不想走,但三天前忽然来找他询问说上原府是不是有乱子要爆发。 武翰林听到这话气的差点当场掐钱笑脖子,他上任之前就托人将上原府地下动乱的情况传给了钱笑,结果钱笑不信,或者说他查过却什么都没查出来,然后把这事给甩到了一边。 他将详细情况再次告诉了钱笑,钱笑这才相信王七麟的话,痛痛快快交出上原府的驿所。 在这件事上武翰林帮了王七麟一把,否则以钱笑在朝廷和听天监里的关系,他要是不想离开上原府王七麟还真没辙。 这次会面,王七麟收获颇多。 武翰林确实把他当了自己人,甚至守着他的面提到了青龙王,说他在帝都与青龙王私底下见过面,他当时向青龙王提到过王七麟,并坦言说需要王七麟去给自己帮忙,以稳定他的郡守高位。 这样一来王七麟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进出衙门了,否则他作为听天监的官员与朝廷命官打交道太多不太好,在听天监内部这是一件很忌讳的事。 武翰林在他面前一点架子都没有,就像是他的长辈一样。 王七麟心里却绷着一根弦。 刘博在他面前也是这样。 这是一群标准的政治家,当面让你如沐春风,背地里捅的你欲仙欲死。 两人在一起谈了半个小时,武翰林一直在他面前树立长辈形象,竟然没有谈一句公事,王七麟也挺服气的。 最终施粥会要重开了,武翰林拿出一个本子递给他道:“小七,现在郡城里头看似平静,其实暗流涌动,前朝余孽败走大漠的时候在城里留下了不少钉子,这个月钉子们会很活跃。” “上原府乃是并郡郡城,当地门派多、贵人多,这些人到了腊月要祭祖,会将外头的弟子亲人们叫回来,到时候肯定会很乱。” “此外你还要小心一伙人,黄泉观!” 王七麟猛的抬头:“黄泉观在上原府露出头来了吗?” 武翰林说道:“明面上没有,但我在暗地里查到了几个人。他们的身份和关系我都记载在这本子里头,你回去仔细查看,到时候查漏补缺吧,这次你们应当会打交道的。” 王七麟点点头,仔细收下本子后施礼离开。 他刚出门便有人给他递请帖,好几个官员缠住他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塞给他请帖说是要给他接风洗尘。 这些人显然手眼通天,已经打听到了王七麟和武翰林的关系。 即使没有打听到他们也得好好结交王七麟,年纪轻轻的郡城铁尉,这是官场老油子们从没见过的俊杰。 王七麟接下了请帖、记下了他们身份但婉拒了邀请,这次他来上原府也是带着任务来的,可没那么多寻欢作乐的时间。 离开衙门他回到驿所。 一座富丽堂皇、碧瓦朱甍的建筑出现在王七麟面前。 一堵巍峨白墙,两扇朱漆大门,门外左右各有一人高的神兽坐镇,左为尊,一头饕餮在张嘴吞天下,右为卑,一只三足大金蟾在闭嘴瞰众生。 见此王七麟惊呆了,钱笑是真大胆,直接将赚钱的打算放到了门口石像上。 饕餮只进不出,所以张开嘴吞财。金蟾擅施,所以闭着嘴巴不出钱。 简单一句话,好处全让钱笑给占了! 红漆大门足有两丈,上面按照九宫走向有序排布着一系列黄铜门钉,每一个门钉都被擦拭的铮亮,王七麟站在前面看了看,忍不住对着门钉上的靓仔抹了抹头发。 收拾了一下形象,他推开门问道:“大白天的干嘛关着门?这样老百姓怎么上门来报案?” 驿所布局与衙门一样,推开门便是大堂,大堂上两个牌匾,左边是‘明镜高悬’,右边是‘斩妖除魔’。 一名小印快步走来,抱拳行礼:“回禀王大人,今天风大,关门避风。” 王七麟点点头说道:“打开门吧,把大堂的纸笔收拾一下,剩下的桌椅不怕风吹,以后白天黑夜都要开着门。” 小印道:“喏!” 大堂旁边的建筑是一座大前厅,这是商议政事、查阅案情所用,再往后则是一座座楼房,鳞次栉比、高低起伏。 最大的是校场,后面半个衙门都是校场,四周围着一圈兵器架子,刀枪剑戟十八般兵器应有尽有。 旁边还有屋子,王七麟以为是休息室,打开一看里面有蒲团有架子,暗室生香,檀香。 陪同的小印叫吕伯材,给他介绍道:“这边的屋子是藏经阁,里面有一些武学秘籍,是钱大人私下里花高价买的,他离开的时候全给带走了。” 听天监野蛮发展,这样难免造成一个后果,就是派系林立、山头四起。 官员们调动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嫡系给一起带走,毕竟他们对付的是妖魔鬼怪,行事诡谲危险,宁可不用人都不会用信不过的人。 在听天监,袍泽兄弟情可一点不比边军差。 听着吕伯材的话,王七麟点点头。 这很正常,人家自己掏钱买的东西,搬家时候肯定要带走。 并且说实话他有点看不上钱笑买的所谓秘籍,他的造化炉下现在有诸多烈焰,经过螣蛇提炼,光是青色烈焰便有五道了,可以炼化许多高级秘籍和法宝。 造化炉炼出的秘籍只能他自己用,那他准备弄一点法宝出来交给手下人使用,以此提升驿所的实力。 现在造化炉的重要性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他把造化炉当做自己的军械铺了。 王七麟将整个驿所转了一圈,忍不住感叹:自己在听天监虽然是一路高歌猛进的升职,可是这住所的档次变化却是跟波浪线似的。 从简陋的伏龙乡驿所到大气的吉祥县驿所,再到破旧的平阳府驿所现在又是豪华的上原府驿所,很有层次感。 徐大在挑房间,过来找吕伯材帮忙:“菠菜、菠菜,跟大爷走。” 吕伯材无奈的说道:“回禀徐大人,卑职名叫吕伯材,不是菠菜。” 徐大道:“哦,绿菠菜?” 吕伯材果断抱拳道:“大人您找菠菜有什么事?” 徐大揽住他肩膀笑道:“别这么生分,叫什么大人,叫我徐爷就行!” 吕伯材坚持着自己的操守,有礼有节的微笑:“大人您说笑了,卑职与您上下有别,怎敢随意称呼于您?” 徐大道:“那你就叫我大爷吧。” 吕伯材果断改口问道:“徐爷您真是幽默,以后卑职能与徐爷这样的好汉子并肩作战,真是幸事!” “不用以后,现在就能,”徐大冲他挤挤眼,“去大爷房间,大爷有宝贝给你看。” 吕伯材向王七麟投来求助的一瞥,可惜王七麟没有看到。 绥绥娘子又在驿所对门盘下了一个店铺,这次她盘下的是个雅致茶楼,也不做改建,收拾一下便开门准备营业了。 王七麟走进去的时候看到有个身穿长衫的老头在柜台前与绥绥娘子说着什么,包大和胡涂两人一个倚在门口一个坐在茶桌下用手托着下巴,正津津有味的看热闹。 他走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老头说道:“冬夜森冷,香墨成冰,老夫难忍唏嘘,不知道小娘子可有兴趣入我书房,为我红袖添香?” 绥绥娘子问道:“老夫子正妻犹在,这是要娶奴家回去做小吗?” 老头微笑道:“然也,昔有东坡先生好友张先‘一支梨花压海棠’的美谈,今日你我结缘,日后怕也是本郡一桩美谈。” 王七麟一听‘日后也是美谈’顿时气炸了,老头长得挺丑,想的挺美。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问道:“那老先生给奴家下多少聘礼呢?” 老头从容道:“老夫已经打听过,小娘子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乃是独居一人,这样老夫下再多聘礼又能给谁?还不是给咱们自己?” 绥绥娘子问道:“所以就不给聘礼啦?” 老头微笑道:“红妆带绾同心结,碧树花开并蒂莲;两心相映手相牵,何必黄白堵人眼?” 绥绥娘子怜悯的看着他说道:“这首打油诗不错,但你要惨了。” 老头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一只大手从后面扣上他肩膀,冷森森的问道:“老牛还想吃嫩草呢?” 还有一个不怀好意的腔调说:“七爷,你别侮辱牛,这叫老猪还想拱小白菜?” 335.第一个责任相关人(求订阅哟) 老头叫迟先怀,是一名举人。 自从科举制度诞生以来,人们就有了两次投胎的机会,第一次在阎罗殿,第二次在学塾考场: 只要能考上秀才,这就能风光一时,若是能从秀才考上举人,那就是风光一世,光宗耀祖。 乡间有句俗话,叫做穷秀才富举人,成为秀才对于人生改变还不是很大,朝廷会徭役,可以见县官不拜,仅此而已。 要知道人都是要吃饭的,秀才要专心读书就没有精力去种地经商,所以若不是出身大户人家,那秀才往往囊中羞涩没几个钱。 举人不一样,首先在称谓上,寻常百姓称呼举人为老爷。 到了举人就有机会做官了,也有了人生四大铁的一起同过窗,这种关系网很厉害,一旦同窗中有人熬出来做了官,会优先想办法提拔自己人。 最重要则的土地挂靠,朝廷对举人的优待是实打实的,首先给举人以生活补贴,其次免除徭役并给出土地免赋名额。 也就是说朝廷不会向举人名下的土地征税,这样周边有田地的农民会带着田主动来投靠,举人向他们收取比朝廷低的赋税,什么都不用做,躺着收钱即可。 这点很厉害,成为举人就成为地主,轻轻松松完成阶层跨越。 迟先怀便是一名地主,他本来可以做官,但要离开上原府去往地方县城。 不过他看不上小地方,最终挑挑拣拣未能把握住跨入官场的机会,对此他并不遗憾,他靠举人身份活的逍遥自在,家住郡城中,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可惜,王七麟来了。 迟先怀很有眼力劲,虽然王七麟在驿所收拾的时候换下了官服,可为官者自有威风,这是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气质,经常与同窗官吏们厮混的迟先怀一眼看了出来,立马恭谨施礼问道: “请问您是哪位大人?” 王七麟往后指了指听天监。 迟先怀打量了他一眼又看向后面的徐大,恍然道:“您可是听天监于本城的新任铁尉王大人?学生迟先怀,拜见大人。” 徐大撇撇嘴,道:“你见过我家大人?” 迟先怀从容的笑道:“未曾见过,但大人气度非凡、神采昂扬,居于本室如皓月现于当空。” “加上学生曾经听同窗好友、时任太仓郎中的刘伟胜大人谈到过大人要来城内履职之事,所以便斗胆猜测一下。” 王七麟说道:“你猜对了,那你再猜测一下,你想要娶回去做小妾的这位姑娘是本官什么人呢?” 迟先怀顿时瑟瑟发抖。 大家都是男人,碰到这样的极品货色什么心思还用说吗? 王七麟知道这迟先怀是个老不修,但他无可奈何: 第一人家没犯下大错,只是不要脸的来找绥绥提亲罢了。 第二他是举人,背后站着一群地主好友、文官同窗。 第三他见了自己后一个劲的奉承自己,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不好出手了。 于是他就给徐大使了个眼色,自己处理不了的事就让徐大来处理。 徐大点头表示明白,他又给八喵使了个眼色。 八喵一怔,喵喵喵? 它给旁边九六使了个眼色。 九六接到它的指示二话不说低头冲老头腿上啃了一口。 迟先怀一个书生哪有被狗咬的经历? 九六一下嘴把他吓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边后退一边张开嘴大叫起来:“疯狗、哪来的疯狗?快来人,给老爷来打这疯狗!” 他带着家仆来茶楼的,家仆一听自家老爷号令,立马抓起一张椅子要冲上来。 胡涂伸手摁住了家奴肩膀,嘻嘻笑道:“莫动这椅子。” 家仆大怒要呵斥他,他脸上的嬉笑改成冷笑,盯着家仆的眼睛说道:“我是救你!” 被他盯了一眼,家仆的神情一阵恍惚,好像喝醉酒一样踉踉跄跄的退出门外。 徐大拉住了九六,他向迟先怀严肃的说道:“迟老爷你有所不知,这不是狗,这是我们听天监的灵兽!” “灵兽不会轻易下嘴,一定是你腿上缠了小鬼,这灵兽帮你驱赶小鬼呢,所以按照朝廷的规矩你得向它道谢。” 迟先怀一愣,问道:“老爷我得向它、向一条狗道谢?” 徐大说道:“对,天狗是灵兽、是祥瑞,你最好向它道谢,否则惹它不满,怕是后面会有祸事上门。” 迟先怀愿意向王七麟退步不意味着他是个怂蛋,他活了六七十年可不好糊弄,顿时冷笑一声道:“在下读的是圣贤书、拜的是孔孟二圣人,乃是圣人门下,怎么能向一条狗道歉?” 他向王七麟施了个礼,道:“王大人恕罪,学生今日不能与您攀谈了,得赶紧去医馆上药,咱们后会有期。”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背影,王七麟冷笑道:“徐爷,晚上找兄弟去敲他闷棍。” 徐大一愣,道:“让九六咬他一口就得了,他只是痴心妄想,又不是犯了大错。” 王七麟勃然大怒,他伸手在桌子上一拍厉声道:“这老猪不是一般妄想,他竟然垂涎咱家的绥绥,这该当何罪?” 徐大恍然,也跟着在桌子上使劲一拍厉声道:“其罪当诛!” 绥绥娘子笑嘻嘻的看着他们兄弟俩表演,她跟着拍桌子说道:“还不去后厨拿菜刀诛了他?” 八喵配合的打了一套喵喵拳。 九六不明所以,但为了避免挨揍它站起来学着打了一套拳。 茶楼依然叫做第五味,除了照常出售茶酒还加上了饭菜,正好茶楼有楼下大堂和楼上雅座,绥绥娘子做了简单收拾就能营业。 她还准备请一个说书先生在大堂说书,王七麟说道:“这请什么先生?让徐爷来就行,不要钱。” 徐大一听这话着急了,道:“七爷你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大爷可是你左膀右臂呀。” 两人斗嘴,绥绥娘子去给他们准备晚饭。 天寒地冻用不着吃什么花样菜肴,大锅炖大肉最合适,配上红薯粉条冻豆腐,王七麟直接请驿所剩下的三十多号人吃了个饭。 第二天一大早,王七麟在校场练剑,提前到来的驿所做了门房的杨大眼拄着拐棍走来报信:“七爷,老汉我不是提前来的这郡城吗?然后我打探到一点消息,你可能得听一下。” 王七麟潇洒收剑,问道:“什么消息?” 杨大眼凝重的说道:“城里到处传信,说有个叫刑天祭的邪帮让听天监捣毁了,这邪帮倒卖过妇女孩童,听天监要彻查此事,不管是卖出妇女孩童的还是买出妇女儿童的,都要查!” “而且!” “消息里说本城前铁尉钱笑要求仔细调查妇女孩童的买卖人,然后再做判罚。但听天监上头高官没耐心,派了一个煞星来暴力查案,不论原因,只要与刑天祭扯上关系就要判刑定罪!” “还有消息传,七爷你就是靠手段残暴爬到铁尉职位的,这次来上原府正是要大造冤狱!” 王七麟恼了,道:“放它娘的狗臭屁,这是给我上眼药呢?” 肯定有人走漏了与刑天祭相关的风声,一些与他们做过买卖的人怕了,提前放出口风来挑动百姓的情绪,同时也是给那些与刑天祭相关的人打上预防针: 都咬紧牙关,只要听天监调查此事,就说自己冤枉。 当天临近中午,杨大眼送进一封书信:“七爷,太霸大人派人来给您送来一份文书,说是机密信息,让你赶紧看看。” 王七麟接过来书信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人名和信息,正是钟无期让游星整理出来的上原府中与刑天祭做过交易的人员花名册。 上原府确实是大城市,与刑天祭有交易的竟然不少,洋洋洒洒不下五十个。 他大概扫了一遍,竟然从中扫到一个熟悉的人名:迟先怀! 姓名后面记述着交易内容,迟先怀曾经向刑天祭购买过一名长了兽耳和尾巴的返祖女童。 一看这内容王七麟就确定这个迟先怀一定是自己昨天刚见过的那个铑铯铍! 他去找了徐大、谢蛤蟆,将书信拍在桌子上说道:“兵分两路,道爷你今天在衙门里等待黄君子到来,到时候带他去查探那什么都公子的消息。徐爷你跟我走,咱们去办了迟先怀!” 现在城里有人很担心听天监调查刑天祭相关事宜,所以相关口信满天飞,与刑天祭交易过的帮派和人家都做好准备与刑天祭打太极。 如此一来,要办的第一个人就得好好选了。 当头炮打成了,以后再约炮就简单了。 铑铯铍都懂这道理。 这样迟先怀出现的就很有必要了。 王七麟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绥绥娘子在帮自己。 迟先怀在上原府中有多做宅院,但他都租了出去,自己住在一片老宅区,那是他来到上原府后买下第一座宅子。 老宅区有点像是城中村,它在府城东北侧,再往外就是群山,这里最初是一些靠山吃山的村庄,后来太平盛世、生活发展,上原府屡次扩建,将这村子给包裹了起来。 这片城区还留有许多村庄痕迹,道路阡陌纵横、邻里关系和煦,鸡犬相闻,宗族共建,村子里有小医馆、有小杂货店还有个私塾,简直是城中城。 王七麟和徐大来到的时候正有一群顽童在街头玩陀螺,他们围着一条结冰的水沟抽打陀螺,玩的一个个头顶热气滚滚。 偶然间有个孩童看到了他们,这孩童顿时激动了,叫道:“快去喊我爹,就是这个傻大个昨天抢了我的糖人!” 王七麟仔细一看孩童顿时乐了,真是巧了,他们竟然碰到了昨天在城外冰河上遇到过的那群顽童。 一个孩童抽了抽鼻子里的小绿龙飞奔而去,被抢了糖人的顽童冲过来伸出手拦住他们蛮横的说道:“不准走!给我止步,看我爹来了怎么收拾你!” 徐大说道:“小孩,大爷昨天抢了你糖人不错,可是却给你们一把铜铢,那些铜铢不够你们买十个糖人吗?” 孩童狡黠一笑,说道:“我不管,你抢了我糖人,除非再给我一把铜铢,否则我不让你们走,让我爹报官抓你们!” 王七麟好心好意的劝说道:“你爹来了,你的屁股就要开花了。” 孩童指着他叫道:“小白脸这里没有你的事,你滚到一边去!” 王七麟道:“得嘞,原来是个熊孩子,那没说的,今天小白脸给你上一课。” 很快有一个病恹恹的瘦汉子带着个胖青年跑来,两人一个拎着扁担一个提着锄头,还隔着老远就叫道:“谁抢我儿子的钱来着?” 徐大傻眼,碰上刁民了? 城里人多少都有些见识,父子二人跑到近前看清两人身上官袍后顿时慌了,二话不说赶紧跪下行礼。 徐大上去问道:“这孩子是你们俩的儿子?” 汉子着急的说道:“回禀大、大人,小人是他们俩的儿子啊不对,他们俩是小人的儿子!” 顽童一看情况不妙,撒腿就要跑。 王七麟对熊孩子不手软,他一个眼色上去,九六甩动小短腿跟踩着车轱辘似的迅速追上去,张开嘴咬在他裤腿上把他给拽倒了。 徐大不想浪费时间,简单说道:“你好好管管你儿子,他嘴巴很贱,而且颠倒黑白,明明昨天捡了大爷的钱,今天竟然与你们说是大爷抢了他的钱?” 孩童被狗扑倒后惊慌失措,他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呜呜,是我爹、昨天我爹看见我口袋里的铜铢后跟我说的,他说再见到乱给钱的烂好人就抓住他,说他抢我的钱了。别放狗咬我,让狗快走,快来救救我!” 一听这话瘦汉子大惊,他拎起扁担冲上去拍打儿子:“让你乱说、让你嘴贱,这时候了还敢给老子胡说?” 汉子护犊子,他看上去挥舞扁担打熊孩子,实则是想打开九六。 可九六是天狗,扁担甩上来第一下它避开了,第二下还冲它甩来它便怒了,闪电般一探头咬住了扁担,上下两片小嘴一合:“咔嚓!” 扁担碎了。 瘦汉子大惊,扔掉扁担拖着儿子赶紧往后退。 看到这一幕徐大摇头,道:“七爷,算了,这孩子、这家庭,咱们管不了的,这孩子废了。”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打量父子三人,说道:“他们家庭怎么教育孩子,我不插嘴,可是你看他们穿着再想想昨天糖人里头的毒,这不是有点古怪了吗?” 他走过去问孩童道:“昨天的糖人你是哪里来的?” 顽童欺软怕硬,看到穿着一身官服的王七麟走过来,吓得一时不敢说话。 瘦汉子甩手‘啪啪’给儿子俩大嘴巴子,怒叱道:“官老爷问你话哩,你哑巴了?不会给官老爷回话吗?” 顽童又是害怕又是疼痛,便在地上打滚痛哭耍起了无赖。 瘦汉子怕被迁怒,便赔着笑道:“大人问的糖人,是不是小人家崽子昨日吃的那个小红孩儿?” 王七麟点点头道:“对,它是哪里来的?” 瘦汉子道:“买来的,从林老五家里买的,林老五是个做糖人的,糖人要是有事肯定跟林老五有关,跟小人家的崽子毫无关系!” 事情还没有明了,他先推卸责任。 王七麟问道:“林老五家住在哪里?” 瘦汉子指向东边说道:“大人你往那边走,一连走两个路口,然后就能闻见糖浆的甜滋味,那就是林老五的家。” 王七麟点头又问道:“迟先怀家住在哪里?” 瘦汉子茫然:“谁?迟先怀?迟先怀是谁?” “他是个举人。”徐大补充道。 瘦汉子恍然的说道:“哦,你们问迟老爷家?迟老爷家就在、算了,小人亲自带你们去,正好小人得去他家里买两副药,咳咳,咳咳,小人身子骨差,一到这冬天呀就会受风寒。” 不光他的身子骨不好,他大儿子的身体状况也不太好,起初王七麟只感觉他长得胖,现在近看才发现他是水肿! 迟先怀家里条件很好,难怪他不做官也生活美滋滋,第一他是举人,第二他家里是开医馆的,这片住宅区里最大的医馆就是他们家所属。 路上瘦汉子以为他们是迟先怀的朋友,毕竟举人老爷官场朋友多,他们一到年节就会看到官吏们来拜会迟先怀,于是他便使劲说迟先怀的好话。 汉子说他们家的药铺用真药且便宜,有什么毛病在其他药铺花五十个铜铢都治不好,在他们家买十个铜铢的药就能治好。 迟先怀家里药铺规模不大,门口左右是一副镌刻在桃木上对联:但愿世间人俱健,不惜架上药生尘。 横批是‘天下太平’。 瘦汉子不无得意的指着对联说道:“小人也认得上面的字,迟老爷是活神仙,他教我们这些猪狗不如的穷汉子认字,我们都认得这幅对联。” 此时药铺已经开门,正好有一对夫妻搀扶着走出来,他们一路走一路咳嗽,看到瘦汉子与他打了个招呼,显然他们都是街坊。 药铺坐诊的郎中正在抚须称药,突然抬头看到王七麟两人,他面带笑意便站起来拱手问道:“二位大人可是来拜访我家老爷的?” 徐大冷笑道:“认不认得我们这身皮?” 郎中仔细看他们官服,随即面色一变:“您二位是听天监的官老爷?” “不错,”徐大抬头挺胸,“让你们家老爷出来,他的事东窗事发了,本官要拿他归案!” 郎中大吃一惊连连后退一下子撞在药架子上,随即他打了个哆嗦扶着架子跑进后门。 看着慌张的背影,徐大狞笑道:“嘿,有鬼呀。” 瘦汉子一怔,道:“你们怎么知道的?” 王七麟问道:“知道什么?” 瘦汉子神神秘秘的说道:“有鬼呀,迟老爷家这宅子里有鬼的!吸人阳气的小女鬼,迟老爷这两年好几次要搬家,可他家的夫人不允许,说要在这里镇着这鬼,以免它出来作祟!” 王七麟皱起眉头,问道:“这药铺子里头,有鬼?” 瘦汉子郑重其事的点头,他正要仔细讲解,迟先怀和一个神色慌张的老妇人一起快步走了出来。 双方打了个照面,迟先怀小吃一惊:“啊,王大人?您怎么来了?” 王七麟说道:“咱们进屋说话?” 迟先怀将他们请进去,立马有丫鬟上来奉茶。 王七麟推开茶水说道:“不必饮茶了,本官来直接问你一句话,一年半之前你是不是与人买过一个长着毛耳朵、毛尾巴的丫头?” 迟先怀点头说道:“不错,这事学生家里人和不少乡邻都知道,当时有个杂耍班子来演戏,里面有些人生的古怪,杂耍班子不把他们当人来看。” “学生觉得他们可怜,央求一番后便买了个丫头。本想救她脱离苦海,哪知她福薄,回来后便不断生病,学生家里开药铺的,可是却没办法救活她,最终眼睁睁看着她一天天虚弱而死。” 说到最后,迟先怀闭眼仰头,老泪流出。 王七麟微笑道:“这丫头真是你从杂耍班子买来的?根据本官调查,她是你通过某人特意买回来的吧?” “而且你说你出于好意?本官却听人说,你是玩腻了寻常姑娘,就想买个小妖精来寻求新奇感?” 迟先怀震怒,他睁开眼睛叫道:“这是污蔑!大人,有人污蔑学生!学生饱读圣贤书,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这话并不出乎王七麟预料。 钟无期当初提出要法办所有与刑天祭有关系的人,可是会牵扯多少人、又依据什么法来法办他们? 这些钟无期没说,他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想办了与刑天祭做生意的人,按照他的原话来解释,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丧心病狂的混账玩意。 他们有的往里卖孩子、有的买孩子往里送钱,刑天祭能发展到今天少不了他们的责任。 但舒杰、太霸等人都反对贸然的处理这些人,原因便是刑天祭死的死、逃的逃,他们缺乏证据! 就像王七麟现在遇到这情况,迟先怀坚持说自己买来女童是出于可怜她的缘故,那听天监怎么抓捕他?抓了他又凭什么定罪? 特别是女童还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们对迟先怀无可奈何! 不过王七麟倒是有信心对付迟先怀,两人已经打过交道了,这读书人好色无胆,只要找到突破口吓唬他一番就能让他认罪。 所以他得找这个突破口。 很巧,他进入药铺的时候先看到了坐诊先生惊慌失措又看到迟先怀的结发妻子迟氏惶恐不安,这两人身上应当有突破口。 于是王七麟改了方向,他问迟氏道:“老夫人,你见到本官之后很害怕,为什么?” 迟氏惶恐的说道:“请大人明鉴、大人、大人明鉴,那、那小妖精是是我害死的!” 一言既出,满屋惊骇。 徐大立马厉声问道:“你杀过人?你怎么杀死她的?” 迟氏急忙摆手说道:“大人明鉴,我没有杀人!” “我、我只是阻止我家老爷救她!就是那个长着两个猫耳朵和一条大猫尾巴的小妖精。她是个妖精,她真是个小妖精,她会吸人阳气,她就靠吸人阳气来活的!” “我家老爷起初与她在一起被吸了阳气,老爷与她分开后我家幺儿又与她在一起也被吸了阳气,最后我把她关进了厢房,好吃好喝给她送饭菜,可就是不让她与男人待在一起,结果她就逐渐变得虚弱起来!” “这个乡邻们和药铺的伙计都知道,我没有杀她,我就是不让她和男人在一起,然后她越来越虚弱,最后、最后就死掉了!” 336.井中红娘子(求推荐票啦) 迟先怀沉声道:“她是害了病,所以才越来越虚弱,并不是没有男人可以吸阳气而死!” “子不语怪力乱神,你一个妇道人家,莫要胡说八道、妖言惑众!” 迟氏激动的站起来说道:“我看你个老不死的就是被她给迷住了!你现在还不肯承认那小妖精会吸人阳气吗?你自己想想你让她给做书童那些日子,你是不是身体越来越虚?” 徐大盯着铑铯铍冷笑道:“他与小姑娘在一起,身子越来越虚未必是被人吸了阳气,也有可能是他亏了肾水。” 迟先怀尴尬道:“徐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无中生有!” 迟氏又激动的说道:“这位大人倒是冤枉我家老爷了,那小妖精瘦瘦巴巴还是个奶丫头呢,我家老爷乃是读书人,怎么会与孩童做那事?” “还有我家幺儿,我家幺儿今年才十二岁,他去年是十一岁。” “当时我家老爷让小妖精去看着他,结果我家幺儿便丢了阳气,还是请了河图观道长赐药并给他以百年人参及时补气才保他一命!” 徐大琢磨了一下自己十一二岁时候干的事,顿时冷笑一声。 王七麟没有再过多询问,他拍了拍桌子说道:“这样,你们不管是与妖精还是与鬼怪扯上关系,根据朝廷律法,都得去我们听天监走一趟,我们得调查一些事。” 迟先怀露出了硬气一面,他沉声道:“王大人,学生乃是举人,根据朝廷律法,您可没有权力捉拿学生下狱。您若是认为学生有罪,请递交状子给郡城大人,若是大人审阅通过,那用不着您来动手,学生主动去你听天监下牢!” 王七麟说道:“本官要你们夫妻去听天监不是要抓你们坐牢,而是请你们配合调查,别说你区区一介举人,即使你是进士也得配合我们的调查!” 迟先怀还要争辩,王七麟补充道:“这是朝廷给我们听天监的便利,你若是不服气可以去郡府衙门告我们!” 迟氏气的伸手打他,骂道:“你这个死老头子,我当时就劝你别买个妖精回来,花钱不说还会带来许多麻烦,你不听我的话,你固执己见,你看,现在麻烦上门了吧?” 迟先怀一振手臂甩开她的手怒喝道:“妇道人家,休要多嘴,给老爷我老老实实的坐着!” 他又看向王七麟,道:“王大人,既然朝廷有律法,那学生自当遵守,不过既然是去配合你们调查案情,那可否允许学生去收拾一下?我先前在书房念书,未能将圣贤书收拾起来,若是铺放在外,怕是有辱圣贤。” 王七麟知道他去书房要给同窗官员们写信,但他不怕,便摆手道:“你随意。” 迟先怀动作很快,他写了信交给药铺伙计,又去收拾了一件大氅披上,然后施施然的跟王七麟出门。 对于未来,他充满信心。 王七麟让徐大带老夫妇先行回驿所,他要去做糖人的林老五家瞧瞧。 糖人里头有毒,他怀疑这林老五可能与前朝余孽有关系。 关于都公子怎么搅动上原府他还没有信儿,所以现在不想错过一点线索。 上门之前他先打听了一番,这林老五是个老实敦厚的汉子,祖传三代都在这条碎屏巷子居住。 到了他这一代,他们兄弟有五个,他排最小,兄弟们关系很不错,但就数他命不好,他曾经有个妻子,小夫妻很恩爱,可惜在前些年害病去世了。 王七麟敲门,一条身材矮小但结实的汉子出来开门,这就是林老五了。 林老五走街串巷卖糖人自然认识听天监官服,看到王七麟上门先下跪。 见了官腿软,这是小贩们在多年经商生涯中自然养成的习惯。 王七麟指了指他的手掌说道:“你摊开手让我看看。” 粗大的手掌上全是老茧。 老茧主要集中在手掌上,指关节处一切自然。 不像是常年握刀剑的人。 王七麟放出八喵和九六让它们随风奔跑,他直接出动警犬。 林老五家日子普普通通,但终究是做糖人的,家里备有蜂蜜和糖浆,整个院子哪怕在冬天都是甜滋滋的,所以九六被放开后就激动的抽起了鼻子。 狗喜欢糖。 八喵站起来挠王七麟膝盖,一个劲拿眼睛瞥糖浆瓶子:给喵爷的媳妇喂糖!快点!马上!立刻! 王七麟给将它们两个领到跟前,说道:“去给爹好好查一下这户人家,他家里若是有问题,这里的糖浆不就都归咱们了?” 八喵恍然:厉害的厉害的,大贪官! 九六明白他的意思后开动了小短腿,它再度跟踩着车轱辘似的满院子乱转,转了一圈又跑进屋子里转圈,最终激动大叫:“六六六!六六六!” 王七麟立马给林老五施压,他以尽量凌厉的眼神瞪着林老五说道:“说吧!” 林老五一怔,试探的说道:“五、五魁首、六六六?” 王七麟恼了,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我让你说!你屋子里藏了什么!” 林老五惊慌的说道:“大人息怒,小人、小人藏了一些钱……” 王七麟指着他冷笑道:“不老实是不是?不想坦白?想要跟我耍花招是不是?” 林老五双腿一软重新跪地,他磕着头叫道:“大人饶命,饶命,小人交代,小人都交代,小人前些日子走到龙泉巷的时候看见一户人家的夫人丢了件披肩,便将这披肩捡了回来,小人该死、小人有罪,小人不该对着这披肩乱来!” 王七麟大怒,咬牙道:“本官是问你这些狗屁倒灶吗?本官问你,你屋子里藏的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林老五茫然道:“就是这件披肩,大人明察,小人本分人,就是捡了个披肩做了些不该做的事。” 王七麟拎起他道:“你真是镰刀割韭菜,头断了心不死啊。你这是鸭子炖了一晚上,嘴巴挺硬啊!” 两人进屋,九六站在地上伸手指向一个柜子顶。 王七麟跳起来一看,柜子顶上有个油纸小包。 他拿下小包打开,里面是一堆白色的末末,他想要闻一闻,九六坚定的拦住他摇了摇狗头。 见此他问林老五道:“这是什么?” 林老五目光游移的说道:“这是、这是砒霜。” “你家里藏着砒霜做什么?” 林老五吞了口口水,二话不说又跪地磕头。 王七麟冷笑着问道:“有人给你这些砒霜,让你掺和到糖人里头去毒害人,对不对?” 林老五急忙抬头叫道:“不是、不是,大人,这砒霜是小人自己买的!小人都已经买了四五年了,就是在迟老爷家的药铺里买的,当时药铺子还做了登记,小人绝无虚言!” 王七麟问道:“你买砒霜做什么?” 林老五又开始磕头,流着泪磕头,但就是不回答。 王七麟不耐道:“那你跟本官回驿所,去了我听天监驿所见了鬼神,你应当就会说实话了,对吧?” 林老五吓得浑身哆嗦如筛糠,他最终哭着说道:“小人说、小人交代,大人莫要带小人去衙门去驿所,小人交代。” “小人的妻子不是死于喘鸣,而是死于痨病!” 喘鸣是哮喘,痨病则是肺结核,这在历朝历代都是难以治疗的大病。 王七麟纳了闷了,他问道:“这怎么又跟你去世的妻子扯上关系了?” 林老五擦着脸说道:“前些年上原府有瘟神降临,许多人家得了痨病,其中就有小人的妻子。” “衙门治不过来,这痨病又会传染给别人,于是就把痨病鬼给集中关在一起,让他们自生自灭。” “小人妻子跟着小人从未享过福,她是个好女人,小人自小家穷,她不嫌弃,给小人烧汤做饭、洗衣洗脚。” “可小人就是个做小买卖的,从没有让她享过福,她想吃七宝斋的桃酥饼,小人都买不起给她吃。” “可是好人没有好报呀,她不知道怎么就得了痨病,衙门要让痨病鬼自生自灭,小人舍不得,恰好小人识字,就查阅古方,最后查到一个方子说砒霜入药能治痨病。” “小人悄悄买了砒霜,最终却也没能治好妻子,她最终还是死了!” “死之前她还是想吃桃酥饼,小人要去给她买,她最后说的一句话、大人知道她最后与我说了什么吗?” “她说,桃酥饼买碎的,碎的烤的火大所以才碎,碎的才好吃!” 说到这里林老五已经泣不成声,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哭说道:“一直到临死最后一刻,她都想给小人省几个铜铢子呀。” 八喵听的泪眼汪汪,到九六身上去擦泪,九六莫名其妙,然后八喵给了它一爪子,它也泪眼汪汪了。 王七麟看林老五的样子不似作假,根据他的打听到的消息,林老五夫妻的感情也确实很好。 但用砒霜治痨病?这个他就没听说过了。 于是他狐疑问道:“你不会是用砒霜毒害了你媳妇吗?” 林老五吃惊的瞪着他叫道:“大人、这话,大人您怎么能这么说?” “小人与妻子感情甚笃!小人发誓,对天发誓,若是小人的妻子能还魂归来,小人愿意只留下一年寿命!能再与她相处一年就成!” 王七麟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转,实在没找到什么怪地方,于是他指着林老五道:“你跟我去一趟驿所……” 一听这话林老五顿时瘫在地上。 王七麟翻白眼,知道这样的要求对寻常百姓来说是大惊吓,这样他只好找了个青年去找驿所将巫巫叫了过来。 他要知道红娘虫毒到底怎么回事! 巫巫蹦蹦跳跳的来了,她进门后皱起眉头说道:“嗯,有一点点不好的味道。” 王七麟说道:“昨天那孩子吃的糖人就是这里来的。” 巫巫恍然,她一进屋便指着水缸道:“这水里有红娘虫毒的味道!嗯,不止红娘虫,还有、还有一些毒的味道,可是很轻微很轻微了,应当是残留下来的,我辨认不出来。” 王七麟心思电转,立马将这条线给串了起来: 制作糖人所用糖浆是以黄糖和冰糖等加水熬制而成,糖人中的毒素不是来自于糖浆和糖块,而是来自于水! 林老五也实打实的承认,说道:“大人,冬天的糖人便宜,为什么?因为冬天糖人只有一点糖,都是用水给冻出来的。” “小人是小本买卖,熬一点糖浆混入凉白开水中,然后用模子做成糖人样子,这得晚上制作,因为晚上天冷气温低,很快便会将糖浆水冻成糖人。” 王七麟问道:“水哪里来的?” 林老五说道:“那个飞槐巷子口上有一口老水井,这里的百姓都去那里提水饮用。” 王七麟一听这事不对劲了,赶紧让他带路去往水井。 飞槐巷子隔着林家不远,过两个路口就能看到一株大槐树,这槐树有两人合抱,据说是天外飞来的神树。 本来巷子口没有树,突然有一个雷雨夜刮起了狂风,第二天天亮后百姓们出门看,看到巷子口上竟然出现了一株人腿粗细的大槐树,人们将这槐树种下,它还真活了过来,并且生长的很好。 槐树招鬼,像这种大树更是招鬼。 但对周围老百姓来说这反而是一件好事,第一有鬼少蛇鼠虫,要知道这年头老百姓被虫鼠迫害的可比鬼怪厉害许多,寻常百姓家里一年得有二百天闹鼠灾。 第二槐树招鬼,这样鬼到来后便躲在槐树叶中,不会再去百姓家里惊吓到百姓。 林老五也知道槐树附近有鬼的事,他说多年来并没有人被鬼所害,所以周围百姓并不在意这回事。 不过他又说这些鬼不是被槐树引来的,是被水井引来的:“我们这口水井非同一般,它是有才气的!” “有才气?”王七麟问道。 “对,”林老五骄傲的说道,“迟老爷是天上文曲星转世,做了举人老爷,他是个大善人,知道我们这些穷酸一辈子没尝过墨水的滋味,所以每当他练字,就会把洗笔水倒入水井里。” “文曲星老爷的洗笔水是有才气的,孩子喝了就能沾染上一些才气,读书读的会更好。鬼也会来抢才气,有时候我们还要在树下放鞭炮驱鬼呢,这里的才气得给娃娃们。” 王七麟走到树下后便感觉到了异乎寻常的阴冷,他抬头看向树枝,看到有些树枝上隐隐缠绕着黑气。 这就是小鬼,但既然没有害人,他也不会肆意出手,便只是抽出听雷从下往上飞了一圈震慑了它们一下,让它们老老实实别闹事。 巫巫趴在井口嗅了嗅,回头说道:“七爷,就是这里,有人往水里扔了红娘虫,毒害周围百姓。” “还有,嗯,应当是蟾酥毒,对,没错,就是蟾酥。” 说完她又疑惑的挠挠头:“也不对,扔入水里的红娘虫和蟾酥都好少,这不会让人中毒。” 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但是红娘虫或者其他的毒,若是长时间在人体内蓄积,会让人的抵抗力下降对不对?” “什么抵抗力?”巫巫茫然问道。 “就是会让人的身体容易生病,比如更容易被蛊虫寄生,更容易发风寒风热等病症。” 巫巫道:“对对对。” 王七麟冷笑一声,道:“难怪我一路走来,觉得这片地方的人不对劲,好像身子骨都很虚一样。” 林老五点头说道:“一点没错,大人,我们这里的人身子骨就是虚、容易生病,曾经有游方道士来这里,说我们这地方在郡城东北角,什么东北方向是鬼门,所以阴气重。” 王七麟又问道:“你们若是生病,是不是去迟老爷家里买药?” 林老五道:“当然,迟老爷家的药铺最公道,价钱公允、用药实惠,有时候我们害了病在其他医馆看不好,去、去、去……洗笔水!迟老爷的洗笔水!” 他常年走街串巷做买卖,有见识也有脑子,如今已经隐隐猜到了真相。 王七麟没有再追究他责任,而是领着朱朱去往迟氏药铺。 九六站起来拦住他,用眼神往林老五家示意。 糖呢! 王七麟抱起它说道:“六不要吃糖,老话说的好,好狗不吃糖,当春不发情,总之你不吃糖就对了。” 九六不满的往他怀里拱:“嘤嘤嘤!” 王七麟带朱朱再次进入药铺,这会药铺之中只有一位郎中在愁眉苦脸的发呆,伙计不见了,应当是出去送信了。 看到王七麟回来,郎中吓得两股颤颤:“大大人,您有何吩咐吗?” 王七麟直入主题:“把红娘虫给本官拿出来。” 郎中讪笑道:“红娘虫?我们小店……” “啪!” 铁尉印拍的桌子一阵抖动。 郎中赶紧踩着梯子卸下一个抽屉,里面全是晒干的小飞虫。 这些小飞虫形似蝉而小,大约一个指节的长短,生有透明双翼,眼睛大而突出。头黑色颈部也是黑色,两肩是红色。 巫巫说道:“对,这就是红娘虫。” 王七麟淡淡的看向郎中问道:“你也跟本官走吧,你们为了生意竟然往水井里投毒?好算计,好手段,好歹毒!” 郎中吞了口唾沫说道:“没有,大人、大人此言差矣,我们没有往水井投毒。” 王七麟笑了,道:“你们若是真没有往水井投毒,那听本官这么说后应当是茫然而不是立马否认。” 郎中露出一个笑容,努力保持镇定:“大人,小人不明白你的意思,小人……” “你们这些年害死的人不少,到时候本官会唤他们鬼魂回来,你们到时候见了他们鬼魂再否认吧。”王七麟打断他的话直接上手拉人。 这时候他已经全想通了。 先前他和徐大刚上门的时候,郎中并不害怕反而很高兴,估计以为他们是来拜访迟先怀。 可是当徐大说出一声‘迟先怀你东窗事发了’,这郎中顿时吓呆了,而且随后出来的迟氏也很恐惧,他们当时一定以为所谓的东窗事发是给水井投毒被人查出来了。 只是后面才发现王七麟并非为此而来,为了掩饰这危机,迟氏便抛出了那可怜丫头是妖怪的说法来转移他们视线。 其实他们视线确实被转移开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寻常日子里王七麟不会去林老五家追查弱毒问题。 偏偏如今上原府暗流涌动,王七麟误以为林老五与前朝余孽有关,所以才多此一举上了门,结果误打误撞把他们一心掩饰的真相给查了出来。 带着郎中和红娘虫回到驿所,王七麟直接去见迟先怀夫妇,他将红娘虫抽屉扔在两人面前,道:“说说吧。” 夫妇两人茫然对视,异口同声的问道:“说什么?” 王七麟笑了起来,道:“你们真是死鸭子炖一夜,嘴巴硬!说什么,说你们往水井投毒的事!” 迟先怀做茫然样子,迟氏下意识瘫在椅子上。 但很快她又振作起来,估计老两口早就做好准备了,咬死不承认有这回事。 王七麟好笑的说道:“郎中都交代了,你们两人在我面前死犟有什么用?而且这事你们虽然是主谋,但具体事宜却是郎中做的。” “所以你们两个罪行不大,特别是迟老爷还是举人,放心,朝廷不会因此就剥夺你功名或者给你们定刑。” 这是他的推断,迟先怀夫妇不通药理,往水井投什么毒、投多少剂量自然不清楚,所以这事肯定得需要郎中进行具体负责。 他这话却诈不了夫妻两人,迟先怀肯定查过新汉刑律,若是往水井投毒未能害人,那确实没什么事。 可是他们往水井投毒多年,以至于周边百姓频频生病,有些甚至因此而感染绝症——比如林老五的妻子,从根源上说,她便是水井中的毒素蓄积而害死的。 须知痨病有传染性,但并非能随便传染人,它针对的是抵抗力薄弱的人,林老五妻子感染痨病,很可能是因为身体被毒物给毁掉了。 对于这种情况,朝廷惩罚就很严了,别说只是一名举人,就是一名进士、一名官吏也得受到严惩! 王七麟不怕两人不开口,他轻蔑的笑道:“迟老爷,你们不用抱着侥幸心理了,在我们听天监没有撬不开的嘴巴,特别是您这种有八个老婆、二十几个儿女的人。” “或者你在等待你的同窗来救你?相信我,你们同窗现在都在忙着跟你撇清关系呢,如果不信,我们走着瞧!” 迟先怀紧闭嘴巴,沉默不语。 要击溃他的防线很简单,王七麟中午去与武翰林一起进餐,同时提了一嘴迟先怀所犯下的罪刑,又把他和太仓郎中刘伟胜的关系说了一下。 武翰林气的在他面前摔了筷子,他将刘伟胜叫来把事一说,果然,刘伟胜立马哆哆嗦嗦的跟迟先怀撇清关系。 王七麟带着刘伟胜去见迟先怀,迟先怀眼睛一亮,以为来了救兵。 结果刘伟胜冲上去给他甩了一个巴掌:“迟先怀!没想到你做出这种罪大恶极、罄竹难书的丑事!我刘记功真是耻于与你同窗!” 迟先怀的心态崩了! 没人能救他了! 王七麟送走刘伟胜,迟先怀便颓丧的交代了:“王大人真是好手段,我说、我全说,只求王大人能给小人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你先交代自己的所作所为,”王七麟淡淡的说道,“先说说你用红娘虫投毒的事。” 听到这话迟先怀有些茫然,道:“红娘虫投毒?不,王大人,小人没有用红娘虫投毒。” 徐大上去想要抽他:“你嘴巴比你鸡脖还硬啊!” 迟先怀苦笑道:“大人,这红娘虫可不是常见药材,我家店铺已经好几年没有进到货了,这还是今年冬天有个药材运输队被困在上原府,为了减少损失他们进行甩货,我才买到了一些红娘虫。” 说着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又补充道:“再往前数,上一批红娘虫都被一个人给买走了,那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被、被林老五给买走了!” 王七麟大惊:“被林老五买走的?这红娘虫能治什么?” 巫巫掏出一本药典查了一下,照本宣科的读了起来:“能治老鼠疮、横痃便毒、疯狗咬伤……” “能不能治痨病?” “有偏方说能,《本草衍义》有一个方子说,取红娘子十枚,乳香、砒霜各半钱,硇砂一钱,黄丹五分。为末,糯米粥共煮服之。” 王七麟一拍手怒道:“娘的我王老七看上去很蠢还是怎么回事?我看起来好欺负吗?怎么谁也能算计我一把啊?!” “给我去找那个林老五,这事与他脱不开干系!” 337.食为天(求一下订阅) 林老五家里没人。 这货跑的很快! 先前他给王七麟带路的时候,就一直在将嫌疑往迟先怀家药铺身上引,只是他长得面相敦厚,王七麟便没有多想。 而且当时王七麟也开始怀疑迟先怀家的药铺了,自然没有想过此事会与林老五有关。 结果事情还真是林老五给主导的! 王七麟复盘了一下过程: 迟先怀家药铺往水井里偷偷撒毒物,毒素在周边百姓体内蓄积,导致百姓免疫力、抵抗力下降,容易生病,生病后就去迟氏药铺买药,所以迟氏的生意才会那么红火。 当然往水井投毒不是简单事,老百姓们不傻,他们对自己吃水地方的警惕心是很强的。 只是迟先怀有举人身份掩护,他们将毒物混入漆黑的洗笔水中投入水井,人不知鬼不觉。 最终这事被林老五知道了,但林老五自知没有足够的证据斗不过迟先怀,于是隐忍几年。 直到前些天迟氏药铺再次买到红娘虫,林老五得知此事后便将当初为了给妻子治病所遗留的红娘虫投入了水井,以此来嫁祸迟先怀。 纵览全局,即使王七麟不来调查迟氏药铺投毒一事,林老五应当也会想办法去衙门揭发此事。 但王七麟提前入局了,林老五顺水推舟,利用他这个铁尉身份将事情真相给检举而出。 分析清楚事情真相,王七麟叹了口气,群众里面有坏人啊! 水井投毒这种事影响太大,他没有对外宣传,而是以此给迟先怀夫妇和药房郎中定了罪并上报,次日罪名通过,然后他将罪刑和惩戒宣传了出去。 剥去功名! 三人流放至岭南! 迟家子女,男丁不得再举科考,女丁无有诰命加身! 有心人打听到这罪刑后惊呆了,仅仅是从刑天祭手中购买了一个丫头,竟然罪罚至此? 迟先怀可是举人! 举人买了个丫鬟,哪怕是从邪帮买的,无论如何不至于要判罚如此之重吧? 他们并不知道迟先怀长期往水井投毒迫害乡里这回事,只以为是王七麟操办案件故意以重刑敲打相关人员。 当晚武翰林请王七麟吃晚饭,去的是一家小饭馆,叫做茅庐居。 武翰林本身修为比王七麟还要高一筹,但他出行的时候明里暗里依然带着几名护卫。 谢蛤蟆看了看后说这些护卫的身手都在五品以下,王七麟便好奇问道:“武大人的身手比他们高得多,这样要是碰到有歹人来袭,是谁保护谁?” 徐大哈哈笑道:“七爷你这话说的很没有江湖经验呀,你以为高官们带着的护卫真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带他们是为了有人去做一些自己不适合做的事情。” 王七麟想想也是,道:“武大人现在是一郡之狩,刺杀这种级别的官员的下场比造反还要严重吧?” 徐大说道:“对,没什么人敢刺杀这种高官,不过总有一些亡命之徒,如果碰到这种人,那护卫们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给高官们挡刀挡枪,以命换取高官们脱身的机会。”谢蛤蟆淡淡的补充道。 茅庐居是个小馆子,开在一条陋巷深处,大门是老旧柴门,屋顶确实是茅草铺就,院子里养着鸡鸭,像是一户农家。 但卫生收拾的很好,从外到内干净整洁,站在门外的时候只是感觉这地方很清净,一进门却突然有一股淡而不俗的香味。 徐大愕然,他退回去使劲抽了抽鼻子,又重新走进来,进来后抽了抽鼻子又退出去。 王七麟不耐道:“你赶紧进来,在门口磨磨蹭蹭干什么?” 徐大嘿嘿贱笑:“大爷这就进来,咋了,等不及了?” 王七麟无话可说。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徐爷你不用试了,院子里有个敛声屏气阵法,所以里面的声音传不出去,里面的味道也传不出去。” 王七麟诧异道:“这小小酒楼里有高人?” 谢蛤蟆深以为然的点头:“阵法大师,应当师传阴阳家,说不准是千古名相孔明先生的同门弟子。” 听到他们的声音武翰林推开一扇窗子露出头来微笑:“小七,快来,你可是来的迟了。” 王七麟笑道:“是机秘先生来的太早。” 茅庐居没有几间屋子,武翰林选的是最大一间,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了,另一个也是熟人。 武景湛。 王七麟抱拳道:“景爷也来郡城了?这是准备来郡城高就府尉还是更升了一级?” 武景湛笑道:“我来探亲看我爹罢了,可不像你,两个月升一级,我要升官可难了,怕是未来十年都到不了这上原府。” 王七麟道:“有机秘先生给你铺路,你何愁前路无知己?” 武景湛摇头道:“正是因为我爹在这里,所以我才来不了,朝廷和圣上怎么安心让我们武氏入主上原府?” 这话有点大逆不道,但武翰林没说话,显然他知道这里大阵的神奇,不担心他们的话会传出去。 桌子上已经有几样小菜,普普通通腌黄瓜、泡萝卜、熏肉片,但做的雅致精美,格调非凡。 王七麟三人刚坐下,有童子在外问道:“武先生,上菜吗?” 武翰林道:“劳烦蔺小先生,请为我们上菜。” 这用词可就考究了。 语气也很谦恭。 王七麟吃惊,武翰林笑道:“这一家饭馆的厨师叫做食为天。” 谢蛤蟆说道:“九品通天境的宗师!” 武翰林点头。 王七麟下意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妈咧,九品通天境的高手?这岂不是一巴掌就能拍死自己的存在? 徐大偷偷的冲他挤眉弄眼:“这次知道郡府的厉害了吧?藏龙卧虎!” 王七麟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机秘先生请我今晚来这里吃饭,应当就是要告诉我郡府内藏龙卧虎,行事不能高调张扬,而是要小心低调,对吧?” “看来已经有人把我昨天和今天做的事告诉您了,他们希望您来敲打我一下?” 武翰林说道:“不是,我是要告诉你,在朝廷面前是条龙他得盘着,是条虎他得卧着,即使是九品高手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在老老实实给咱们做菜?” 这话真是把王七麟给震住了。 要不要这么嚣张? 厨房里那位可是九品境的宗师! 他倒是不怕得罪了这位宗师然后挨打,武翰林毕竟是国之郡守,散修们再厉害也不至于能与一国相抗。 他怕的是宗师不高兴了往他们菜里掺和东西,哪怕是吐一口口水也够恶心的。 谢蛤蟆却笑道:“无量天尊,七爷放心,九品境的宗师留恋市井,一定是在体验人生百态,以求突破大道晋入先天之境。所以咱们若是对他刻意的奉承和恭敬,反而会让人厌烦,不如以本心相处,互相都舒坦。” 徐大咂咂嘴道:“高人就是不一样,这嗜好比较独特,像我要是成了宗师高手,那我希望谁见了我都要立正站好、笑脸相迎。” 武景湛道:“难怪我发现咱们平阳府勾栏院里的姑娘动辄就会立正挺胸、笑脸以对,原来是徐爷训练有素。” 徐大贼笑道:“景爷这话说的,你对勾栏院前后变化这么了解,这是前前后后没少去啊?” 武景湛矜持的点点头说道:“大老爷们不好女色难道要好男色吗?” 徐大击掌道:“说得好,来,干一杯!” “酒还没上来呢,这里只有茶水。” “以茶代酒,干了!” “干了!” “吾草好烫!七爷你看看,大爷的上颚是不是烫掉皮了?” 武翰林哈哈大笑,说道:“徐大人真是一块活宝,难怪小七你去哪里都带上他,有他在这氛围就冷不了。” 王七麟说道:“不错,我们办的案子多数与妖魔鬼怪有关,环境和氛围往往很诡异,让人心里不舒服,但只要带上徐大人,那环境和氛围就是咱们说的算了,到时候就轮到妖魔鬼怪不舒服。” 武翰林道:“在上原府你不管破什么案子,放开手随便来,前面两位郡守真是太温和了,整个并郡被他们搞成什么样子?” “冤案频发!诡案层出不穷!真是乱七八糟!” 武景湛补充道:“上原府富庶要远超我平阳府,可是七爷你一定不知道今年雪灾一个月,这上原府冻死饿死多少人!” 王七麟猜测道:“数十人?” 武景湛冷笑一声:“数百人!” 王七麟紧紧皱眉,这真是很过分了。 武翰林道:“明天是腊八节,你到时候去粥铺看吧,任何一个粥铺的队伍排不出一百丈都算我武翰林小题大做。” 王七麟道:“武大人,我们听天监明天也想弄两个粥铺。” 武翰林点头道:“这敢情好,你们将所用粮食做确切统计,后面拿来衙门我给你报销。” 王七麟说道:“不必了,区区小钱无所谓。” 一名童子开门上菜,先上来的就是一道硬菜,菜名简单而直接,叫老鸡汤炖鹿蹄筋。 这道菜以大瓷碗盛着,以梅花鹿蹄筋为主要食材,配以山枸杞、山鸡和老母鸡为辅菜,汤浓而粘稠,表面漂浮着一层油花,很适合冬季进补。 武景湛起身给他们舀汤,说道:“这是养生菜,咱们男人应该多吃,特别是七爷,你更得多吃。” 王七麟下意识问道:“为什么?壮阳补肾吗?” 武景湛顿时愣住了。 这么直接吗? 王七麟反应过来后也愣住了,他被生活习惯给套路了,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说他肾虚阳气虚,于是不管是谁请客吃饭还是家里人做饭,都刻意给他进补! 这就搞出了个乌龙,让他习惯性的认为,适合自己的饭菜等于具有壮阳补肾功效。 武景湛嗫嚅道:“不是,这道菜里有鹿筋,鹿筋补血气,而武者需要强猛的血气来洗刷筋骨、补充精力……” 解释了两句他改了口,“等会我给七爷你加个菜,这里的烤鹿鞭很不错,你要几根?五根够不够?” 王七麟自己失误,只好赶紧改口:“那个,景爷,这位食为天长辈应当是高人,他店里的菜怎么起名这么粗陋简单?” “大俗即为大雅,”武翰林自如的接过话题,“我听长辈介绍,食为天起初做菜以雅闻名,像咱们这道菜曾经叫做‘雪胎梅骨’,它用的水是初雪所融之水,它用的鹿筋是梅花鹿的鹿筋。”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这里面还有枸杞,小七你要不然多吃点枸杞,枸杞壮阳。” 徐大差点把嘴里的鸡汤喷出来。 第二道菜更硬,叫炒雀舌,这是一味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享用的珍馐,有“天上人参”的美誉。 上菜的童子放下托盘,武景湛凑上去与他低语一句。 王七麟赶紧拉住他,低声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真的,我不需要进补了,你想想我还没有结婚,怎么可能需要这些东西?” 武景湛说道:“可是你有徐爷呀。” 徐大倒吸一口凉气:“景爷你怎么把战火烧到我身上?我与七爷是兄弟,你们乱想什么呢?” 武景湛茫然的说道:“我乱想什么了?我说七爷有你徐爷,你徐爷对勾栏青楼门清,可以带七爷去逛这些地方,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 王七麟说道:“别说了,咱们喝酒,祝天下太平,祝苍生美好。” 他向旁边的武翰林举杯,武翰林微笑点头配合,并不动声色、悄无声息的往外挪了挪身子。 童子又送上来一大盘白肉,这盘白肉带配菜,分别是炖酸菜、韭花酱、芫荽末,将胡椒粉洒上白肉,再倒上芫荽末,白绿相间中,冬天一下子有了春天的滋味儿。 这菜可以配米饭,徐大要了一碗高粱饭,往里加半碗肉汤再盖上白肉和韭花酱,他哼哧哼哧吃的很香。 食为天的厨艺对的起他的名字,每一道菜都很简单,滋味却不简单。 最后一道菜最昂贵,鱼翅。 王七麟当官后也吃过鱼翅,一人一个茶盅似的小碗,里面有鸡汤和一点鱼翅。 这次可好,一人上来一个大碗,碗里的鱼翅粗略一看跟一碗粉丝似的,量大的吓人。 王七麟没什么见识,看到这一大碗鱼翅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口凉气入嘴里,他猛的感觉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从他口鼻往体内沁入。 流入他体内的气息起初冰凉柔和,很快却又温暖飘逸起来,寻常食物进胃里,这股气息直接进入丹田。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这鱼翅非同一般,乃是大海深处的灵鱼所属,对么?” 童子饶有兴趣的问道:“那你能猜出这是什么鱼身上取下来的鱼翅么?” 谢蛤蟆闭上眼睛仔细嗅了嗅,道:“归墟之大,上不见天日,下不见九幽,有大鱼遨游其中,双眸亮起乃见天日,鱼尾搅动海底便是九幽。” “东海鼇鱼!” 童子露出吃惊的表情,问道:“道长好见识,你怎么认出来的?” 谢蛤蟆没说话,他笑道:“相比之下老道士倒是更想知道你家先生哪来的鼇鱼鱼翅。” “《淮南子·览冥篇》中有‘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鼇足以立四极’之说,这鼇鱼断掉四足能撑起天地,你家先生九品境的身手虽然强悍,但要说能击杀鼇鱼取其鱼翅,未免有些骇人听闻。” 一个声音凝聚成线传了进来,说道:“我曾经为了学习晒鱼鲞的本领而去往东海之滨,机缘巧合,一位剑仙前辈法驾东海,他在东海纵横七七四十九日,削巨浪、斩强风、剁鲲鼇。” “时有一只鼇鱼肆虐海上被他给知道了,他驱剑百里纵横深海,最终拖着一只比我见过最大的船只还要大的鼇鱼归来。” “凑巧我有烹饪鱼脑的手艺,便给前辈炖了一锅鱼脑,前辈吃的酣畅淋漓,便将剩下的鼇鱼赠予了我。” 王七麟再次吃惊。 这比他听到这家店里的厨师是九品境高手还要吃惊。 九品境他能想象也能理解,可是比最大的船只都要大的鼇鱼、能驱剑入海上百里的剑仙,这些他就难以置信了。 他想知道关于剑仙的其他介绍,可惜食为天的声音再没有响起。 谢蛤蟆笑道:“七爷无需向往,你的八部天龙剑阵若能练到大成,那别说削巨浪、斩强风、剁鲲鼇,你可以去劈阴云、刺流星、碎长空,这场面不是更威风、更霸道?” 这话一出轮到武翰林吃惊了,他瞪大眼睛问王七麟道:“你会八部天龙剑阵?” 王七麟点点头。 他张开嘴吐出两口气,迷你乾达婆和迷你阿修罗先后飞出,这里没有剑,两个小人便各御使一条筷子。 迷你乾达婆骑着筷子就像哈利波特骑着扫帚满天乱转,迷你阿修罗很喜欢挑事,他用手掌一拍筷子头,这筷子像长矛一般飞出,直直的撞到乾达婆胯下的筷子上。 一路势如破竹,阿修罗的筷子将乾达婆筷子硬生生给凿成木粉最终钉在了墙上。 乾达婆愣是没反应过来,这会依然坐在筷子上。 武翰林显然看不到这两个小人,他还以为王七麟表演御剑本领,赞叹道:“神乎其技!” 乾达婆委屈又生气的瞪着阿修罗,阿修罗拉开盔甲露出结实的胸膛冲他示意:“往这里捅!” 王七麟一看他要闹事,只好把他们两个给收回牙齿中。 徐大那边已经吃完了他那份鼇鱼鱼翅,他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放到了王七麟身上。 王七麟没舍得吃,将鼇鱼鱼翅给打包起来准备回去给八喵、九六做夜宵。 没办法,谁让他是慈父? 吃完饭他们有说有笑往外走,突然之间一道威压像巨石般砸向王七麟。 这变故出现的如此之快、如此之出人意料,好在王七麟久经战阵算是弓马娴熟,他立马运行金刚横练神术先来防御同时张开嘴往外连吐两口气。 乾达婆和阿修罗迅疾飞出,阿修罗不愧是战斗民族,出现之后立马大喝一声:“请剑!” “剑出!” 威压如深海涌动的巨浪,一道接一道拍下,王七麟眼前的一切顿时大变,星夜不见、小院不见、啄食的鸡鸭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滔天水山! 高山仰止! 山崩水竭! 王七麟心神俱崩,他听着轰鸣的海涛、看着拍落的巨浪下意识便要后退,可是阿修罗已经御剑而上。 他顿时生出一种感觉:不能退! 八部天龙正欲死战,自己怎能先退? 他以临字真言镇守心神,以八部天龙剑阵御听雷飞出。 死战! 阿修罗遇强恒强,他没有剑可以御使,便并掌如剑,汹涌出击。 斗志冲霄! 冲他们拍下的巨浪硬生生被冲的倒卷回去,阿修罗横眉怒目,追赶巨浪推手做挥剑! 巨浪顿时消逝的无影无踪,阿修罗一击落空大为恚怒,他气的一个劲翻跟头,挥舞双臂像是挥舞双剑,拼命劈砍。 王七麟眼前重新看到月亮星星,重新听到了武氏父子和徐大说话的声音,也重新注意到了谢蛤蟆看向自己的目光。 厨房门口走出来一个汉子,那汉子长得普普通通,身材也是普普通通,他出来后说道:“你与孙禅师有什么干系?” 王七麟戒备的看着他,他用后眼也能看出来,这就是九品宗师食为天。 见他不说话,汉子笑了笑,说道:“你修习了孙禅师的绝学,九字真言,我曾经偶遇过孙禅师,并为他做过饭,他说我对他有一饭之恩,于是给我一本经书。” “今夜你对我有一剑之恩,我将这本经书转增与你,反正它留在我的手里也是明珠暗投。” 汉子从怀里掏出一本经书递给他,并随意的笑道:“我做菜的本领很好,以后你有空了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做饭吃。” 武氏父子听到这话面有讶然之色。 王七麟接过经书平淡的说道:“你做菜的本领不错,还不算上很好,我驿所对门有个第五味,那里老板娘做菜的本领才是很好,所以,我若是有空闲为何不去找她呢?” “而且她长得还很好看!” 一听这话,武氏父子脸上的讶然之色更是浓郁,武景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了不得,装起逼来很像那么回事啊。 338.大善人家的诡事(求支持) 回去的路上,武景湛忍不住说道:“七爷,你知道那个要请你吃饭的人就是食为天吧?” 王七麟点点头道:“知道。” 武景湛又问:“既然你知道,为何却无视他对你释放的善意?” 王七麟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景爷,你说他无缘无故为什么要对我释放善意?” 武景湛仔细打量他的脸,说道:“或许是因为你长得帅?”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道:“有这个可能,刚才是我考虑不周了。” 其实他知道食为天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 自己是五品、对方进入九品,仅从数量来说,双方之间还差着一个自己、差着不知道多少个徐大。 从双方实力来说,双方之间还差着不知道多少个自己。 那么食为天在私下里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想让自己给他做陪练?那自己若是答应这要求真是耗子舔猫批,不要命了! 九品高手要突破后天进入先天肯定需要陪练,但肯定不需要五品的陪练。 那他为何对自己释放善意并主动邀请自己没事可以去上门做客? 很简单,为了八部天龙剑阵! 这事武氏父子或许也有所猜测,所以后面他们没再劝说什么,双方到了路口便分道扬镳。 王七麟回到驿所,九六和八喵正抱在一起睡的开心,一个在磨牙一个在打呼噜,倒是配。 他打开食盒在俩小东西面前晃了晃,八喵闭着眼睛跳了起来…… 转过一夜,腊八节。 在整个并郡一带这是个很重要的节日,不是要喝腊八粥那么简单,上至皇族贵胄,下至黎民百姓,大家伙都要祭祀祖先和神灵,祈求来年的丰收和吉祥。 除此之外上原府还有一个额外的项目,就是逐疫。 从刚过午夜进入新的一天,钟鼓楼就响起了隆隆鼓声,到了早上日出时分鼓声更是响亮,声音能传遍全城。 黑豆在外面大喊:“打仗了打仗了!战鼓敲响了,快把战马拉过来——娘,别打我!” 王七麟打着哈欠推开门,院子里飘荡着八宝粥的香甜滋味。 王巧娘看到他起床便收起扫帚急匆匆的回到厨房掀开锅盖,她又急匆匆的出来说道:“小七,待会你们自己喝粥,我得去帮忙了。” “帮什么忙?”王七麟随意问道。 王巧娘笑道:“你呀,一点不关心绥绥。绥绥今天起的很早,她设了一个施粥的铺子,许多人前来领粥,爹娘他们都已经去帮忙了,但人手肯定不够,我也过去。” 黑豆叫道:“娘,我也去。” 王巧娘板起脸说道:“你去念书。” 黑豆垂头丧气。 然后他看到了王七麟,充满希冀的问道:“舅舅,你不是说给我买个猪,让我当放猪娃吗?猪呢?”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现在朝廷有规定,不识字的不准放猪……” “我识字,八九十的字!”黑豆急忙说道。 王七麟暗道草率了,他也急忙说道:“朝廷规定说至少得学会千字文才行,否则不能养猪。” “为什么?” “因为现在朝廷提出了一个口号,叫科学养猪,你不懂学问养不好猪。” 黑豆呆住了。 这么难吗? 他满怀希冀的问道:“养牛呢?” 王七麟说道:“养牛你得学会《论语》、《孟子》才行,牛个头太大嘛,涉及到的学问多。” 黑豆哭丧着脸问:“养鸡呢?” 徐大刺溜刺溜的喝着八宝粥说:“养鸡你得有钱有人,盖个楼得几十个金铢,弄点人你又得几十个金铢,你没有一百个金铢你搞不起鸡场。” 黑豆艰难的算计一通,最终还是觉得千字文更好解决,便迈着沉重的步伐去往书房。 徐大在他背后唱:“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 “老老实实吃你的粥。”王七麟踢了他一脚,“话说为什么孩子不愿意念书?念书多好,我小时候做梦都想念书。” 徐大问道:“那你念过吗?” 王七麟遗憾的摇头:“家里穷,没念过。” 徐大点点头道:“所以你才做梦都想念书,行了,大爷喝完了,去安排咱的粥铺了。” “菠菜,粮食都准备好了没有?还有咱听天监的大旗,撑起来给大爷撑起来,必须场面!” 吕伯材无奈道:“徐爷,咱的粥铺从寅时就设立起来了,您看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七麟快速喝了一碗香浓甘甜的八宝粥,背着手上街溜达。 府城施粥是常规活动,周围县城村里人都拖家带口赶来城里喝粥,大户人家、衙门各部都开了施粥铺,可是每个施粥铺前排队的人还是许多。 老百姓们日子还是过的苦,穿着厚实但破残,端着碗从这个粥铺去往那个粥铺,喝的肚子鼓胀还不想停下。 可能大雪以来这是他们吃的第一顿饱饭。 听天监的粥铺设置的远,一共四个粥铺,城北山脚两个、东北方向山脚一个还有东边山脚一个。 王七麟去了东北角的粥铺,徐大的二弟徐小大在这里一边看书一边施粥,他很大方,眼睛看书不看人,不管谁来都给一碗粥,一律一大勺,不偏不倚。 锅里煮的是杂粮粥,大米小米不见多少,主要是高粱米掺和地瓜干,来这里喝粥的人穿着尤其破烂,有些人腿上就是绑了一堆干草下了山。 根据粥铺施粥的规矩,每人在一个粥铺子上只能喝一碗粥,还想再喝得去其他铺子。 但听天监的铺子没有这规矩,大家伙拿到一碗粥立马再去队伍后面排队。 王七麟看得古怪,问答:“老二,你上点心,别老是看书,你得看着人,很多人都是喝完一碗又去排队了。” 徐小大笑道:“七爷,这是道爷给定的规矩,说来咱这里喝粥的都是山里穷人,他们走一趟山路饿的扛不住,能坚持到咱这铺子就不容易了,所以不能规定让他们喝多少,救人活命要紧。” 王七麟也是穷苦出身,可是却不知道山里穷苦成这样,他问道:“那岂不是会有人走在山路饿的厉害出不来?” 队伍里一个妇女说道:“是呀,大人,你顺着山路走进去看,老人娘们都是走一走歇一歇,现在还没有出来呢。” 王七麟回去找徐大,让他找人挑担子沿路进山直接施粥。 徐大混迹市井的日子多,经验丰富,他摆手道:“七爷,这可使不得,山里人饿狠了就跟一群狼似的,他们会直接抢了粥桶的,甚至还会杀人抢粥!” 王七麟道:“挂听天监大旗,还有敢抢咱听天监东西的?” 徐大苦笑道:“人快要饿死了,还在乎怎么死吗?吃饱了砍头可比饿死舒坦多了。” 王七麟受过挨饿的滋味,那味道真难受。 他说道:“让辰微月、舒宇、武大三他们几个进山,反正今天是腊八,应当没人来报案。” 徐大继续苦笑:“七爷你不管事呐,自从咱们来了上原府还没有接过案子,他们在统计处理以前一直没有解决的诡案。” 王七麟皱眉道:“积压的案子还挺多?” 徐大道:“只说一句话,钱笑是个饭桶!” 王七麟道:“那不差这一天了,今天先让他们去走山路送粥,然后你去联系几家上铺买粮食,往山里给他们发救济粮。” 徐大看看周围低声道:“这样会不会有点招摇?” 听天监不是清水衙门,可是他们不管钱粮,所以按理说也不会很富庶,这样当他们四处买粮食救济百姓了,确实会让有心人怀疑他们钱的来路。 不过这点很好解决,王七麟挤挤眼说道:“学道爷,别让百姓知道是谁给他们发的粮食,晚上给穷人家里扔一袋子粮食,贴上个蛤蟆,这不就行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再说他们从金佛密室里拿到的黄金也是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王七麟回去安排这事,辰微月得知要让自己去送粥,一张脸拉的跟个死人脸似的。 读书人岂能做这种事? 王七麟说道:“你媳妇乐善好施,带上她一起去施粥,她一定很高兴。” 辰微月立马飞了出去。 读书人必须做这种事! 巫巫将一本册子交给他,说道:“七爷,这是我们整理出来的挤压案件,根据时间和案情紧急程度做了排列。” 王七麟接过来看了看,一溜案情介绍,全府城上下怕不是得有一百个案子! 这把他惊呆了,钱笑坐镇上原府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来抓鬼诛邪的? 他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道:“这么多案子?娘的,我看一眼就感觉头疼。” 沉一关心的问道:“是不是感染了风寒?喷僧去给你买点药?七爷你身子骨虚,出门的时候最好包裹的严实一点。” 王七麟恼怒道:“滚蛋,谁身子骨虚?你七爷我血气旺盛的就跟身体里头封印了一座火山,还是活火山!” 沉一问道:“那你干啥还喝鞭尸酒?再说你冲喷僧吼啥?又不是喷僧说你虚的,是外面老百姓都这么说,难道老百姓们都说错了?” 王七麟知道跟他说不通,伸手指着他道:“你再给我唧唧歪歪,我揍你信不信?” 沉一亮出伏魔杖拉开架势说道:“阿弥陀佛,喷僧如今也晋入五品熬精境,那咱来试试!” 王七麟吃惊:“你不是四品境吗?什么时候进入了五品熬精?” 沉一肃穆道:“都已经好些日子了,那天晚上喷僧念佛经,念着念着心有所悟,随即就进入五品熬精境了。”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这么简单?” 沉一莫名其妙的说道:“破境吧不就是这么简单吗?不会有人觉得修为破境很难吧?水到渠成的事,车到山前必有路的事,阿弥陀佛的事。” 他还给王七麟传授经验:“有时候破境会困难一些,这时候就得多喊几声阿弥陀佛。” 王七麟默默的推开他,终于明白修成金身罗汉的无风大师为何会选一个傻子做弟子。 没办法,傻子天赋太好,含着泪也得收下他。 他去往公堂,坐在案桌后看着两卷书发呆。 武翰林把他调到上原府是为了维持秩序,前朝余孽要在过年前搞出动乱的事不光黄君子知道,武翰林更是知道。 钟无期把他调到上原府是为了收拾与刑天祭相关的人员。 然后钱笑这狗日的还给他留下老大一个烂摊子。 三件事没一个好解决的。 王七麟搓搓脸,决定将三件事串成一件事来办,他先看看钱笑留下的案子中所牵扯到的人,有没有与刑天祭相关的。 两册子书对比着翻看,他还真找到一个相关人。 或者说他找到的是一户相关家庭。 平阳府外多山地,老百姓为了有口饭吃只好靠山吃山。 他们围绕着山地来屯田,一座土丘上上下下几十圈的农田田埂往往属于一个大户人家所有,这是上原府特色的地主模式。 这般模式之下,地主们的财力就靠拥有几座农山来展现。 来报案的地主是周边一带财力最大的一户人家,姓冯。 因为他们家拥有的山头多所以家主被人称为冯多山,又因为老先生喜欢做善事,故而又被叫做多善先生。 十月的时候冯家有子弟来报案,说他们家府邸的一条路上出现了诡事,每到子时就会起雾。 冬天起雾是挺常见的事,但这冯家却是到了夜晚一条小路上就出现雾气,而且不是寻常冬雾,是烟雾! 这烟雾起的很快,透露着一股老叶子烟的气味,就像是几十上百个老烟枪凑在一起吞云吐雾。 烟雾中时常会出现一个似人似兽的黑影,它贴着地艰难爬动,有人进入过雾气,听到它反复说一句话:拉一粑粑。 这句话传了出去,一些有见识的人说这是在闹伺便鬼。 冯家有钱有势,碰到区区伺便鬼自然不怕,他们立马请了一位颇有名气的道士来驱邪。 可是道士进入烟雾中后再没有出来。 他就那么消失了。 一看道士不行,冯家又请了个和尚。 这和尚更有名气,法号金盏,据说是东洲大佛门清净山的弟子,上原府中有一户人家被个百年恶鬼给缠上了,就是他用一把禅杖给解决的事。 然后,和尚进入烟雾中后也没了。 这下子冯家可就害怕了,冯家一个子弟跑来报了案,钱笑带人去看了看,据说还与那鬼交了手,最终不敌灰溜溜的跑了回来。 王七麟看了直皱眉头,他把驿所留下的另一位小印叫了过来,问道:“这冯家小路鬼雾案,你去过现场没有?” 小印叫做于梦中,他与王七麟老家牌坊乡的小印孙缪一样都是一名香客。 但大地方的小印就是不一样,人家于梦中修的是正道香谱,叫做《赏善罚恶三十六香道》。 于梦中为人忠正耿直,他听了问话后抱拳道:“回禀大人,钱大人没有带卑职前去冯家,不过这案子卑职倒是有所听说。” 王七麟点点头道:“说。” 于梦中干脆利索的说道:“钱大人带他的嫡系进过烟雾中,然后看到烟雾中确实有鬼,他们出手之后却落于下风,于是惊恐之下逃了回来,并将案子封存。” 王七麟一拍桌子怒道:“钱大人真是有种!” 案子没有详细记述,他只好带上于梦中出城去冯家看现场。 冯家所在的地方就叫冯家营,于梦中给他讲解,冯家老爷子冯多山在太祖皇帝三十年的时候便拖家带口来开辟荒山。 “大人知道,前朝将我九洲折腾的十室九空、民不聊生,上原府民风彪悍,老百姓活不下去就做了山贼,一直到太祖皇帝荣登大宝后三十多年这府城外面的山里还被山贼占据着。” “那时候在这荒山野岭里屯田可是苦差事,不光劳累还危险,时不时就有山贼光顾。” “老百姓哪有本领与山贼斗?衙门和护军又不能挨个山头驻军庇护,他们只能与山贼周旋。” “山贼上门要粮食就给粮食、要钱就给钱,往往辛苦个一年,到头来却勉强能吃个饱饭饿不死人。” “冯家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开山辟路,最终挣出来一个冯家营的地名,现在冯家营辖九个山头四百多户人家,全依仗冯家老爷子冯多山吃饭。” “冯老爷子仁义,对佃农和庄子里的仆役都很好,他们家对佃农收的租子是方圆百里之内最少的。” “还有冯家营里谁家老人孩子生病,他都会让家族子弟带上点心去瞧瞧,今年大雪灾,冯老爷子给营里按人头一人发了二十斤粗粮,足够营里百姓熬过这一冬了。” 提起这位冯多山老爷子,于梦中赞不绝口。 王七麟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别的味道,便问道:“你知道冯家与刑天祭之间有勾连?” 于梦中苦笑道:“这事上原府里许多人都知道,冯家早年日子过的苦,为了能活下去,他们只好卖家中孩子换钱。这是冯家老夫人心头一直的痛,冯家日子好过之后她便深居佛堂中日日吃斋念佛给家里赎罪。” 他又补充道:“王大人,冯家真的是大善人,他们早年卖家里孩子也不是单单为了自己,那时候他们家里已经有仆役了,他们卖孩子换钱买粮食也是为了养活仆役。”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放心,本官会详查此事。如果他们不是与刑天祭有勾连,而只是为了多卖钱养活家口才把孩子卖过去,那本官不会治他们罪的。” 冯家营隔着府城很近,算是个郊区地带,出城之后走路两炷香时辰就看到一些梯田似的土山,这就是冯家营的地带。 冯家宅敵在最大一座土山的山顶上,宅子面积很大,在前朝是个道观来着。 前朝作恶多端,太祖皇帝揭竿而起,九洲群雄纷纷响应。 修士中的道家素有逢乱世济世救民的说法,大小道宗纷纷派人下山支援太祖皇帝,最终一番乱世过后,许多道门断了传承。 大土山上这座道观占地面积有十几亩,外面一圈围墙里面房子是拆掉新建起的,冯家营百姓全住在里面,跟个小村庄一样。 他们一路走来,好几个路口有粥铺,树起的旗子上有斗大的‘冯’字,这都是冯家营的施粥铺。 王七麟去看了看,锅子里煮的是粗粮兑野菜粥,颇为粘稠,对于民间施粥铺来说这已经很良心了。 他们上门,冯家营家主冯多山带着两个儿子亲自前来迎接。 冯多山今年七十岁,但身子骨很硬朗,可能早些年亲自下地干活多有锻炼的缘故,他至今肌肉结实,走路带风、声音洪亮,眼睛不花、耳朵不聋,像江湖豪杰要多过像一名乡绅。 他虽然住在城外,但在城内有买卖,与官府衙门时常打交道,所以一看王七麟的官服便认出他身份,赶忙拜倒在地:“草民冯多山见过铁尉王大人。” 王七麟微笑道:“冯善人无需多礼,本官这次来是想查看一下你宅子里的诡事,事情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吧?” 冯多山苦笑着摇头,道:“没有解决,不过起雾的小路已经被草民封起来了,就当没有这条路,倒也是相安无事,所以不管也罢。” 他的一个儿子说道:“爹,怎么能不管?那烟雾起的越来越多,比最早时候已经大了一倍,若它最终能覆盖起咱们整个冯家营怎么办?” 冯多山皱眉喝道:“闭嘴,爹在与王大人说话,你没大没小插什么嘴?” 他又冲王七麟抱拳致歉:“对不住,草民管教无方,犬子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这么无力,让大人看笑话了。” 王七麟道:“冯善人客气,令郎说的对,诡事必须得解决,不解决怎么能行?你带我去出事的小路上瞧瞧吧。” 冯多山问道:“无需这么着急吧?不如大人先坐下喝一杯热茶去去寒?” 王七麟摆手:“先看看情况,待会本官还有话要问你,到时候有的是饮茶时间。” 出事的小路是冯家营最主要的通道,前后周围有二三十户人家。 最早发现闹鬼的就是这些人家,诡事迟迟未能解决,他们害怕之下开始摆放各种镇物,什么泰山石敢当、真武大帝镇魔图、钟馗像等等。 还有孩子出来撒尿,他们被要求围着自家屋子转圈尿,以童子尿辟邪。 最厉害的是一户人家在门口挂着块红艳艳、黑乎乎的布条,冯多山二子冯求真介绍说这是一块骑马布。 于梦中差点晕了,他说道:“骑马布阴邪,最能招鬼好不好?快拿掉快拿掉。” 王七麟看得好笑,这都是些什么鬼? 339.掘地三尺(求订阅啦) 路上的烟雾出现时间已经不短了,足足有两个月之多。 但是除了失踪的和尚道士,倒是一直没有人受害,顶多村里隔三差五丢一只鸡、少一条狗之类。 这样人不出事,冯家也就不太害怕了,最终选择将这条路用绳子围起来不准大家走,就此作罢。 王七麟去路上转了转,很普通的石板路,一块块青石板被人踩车轧变得很粗糙了,有些地方碎掉了。 他问冯多山道:“这条路是你们自己修的吗?” 土山顶上的小村里,有石板路,虽然算是一条主干路,但也算有点牛逼了。 冯多山说道:“哦,回大人的话,这条路是老夫带人改出来的,石板是以前道观的道路中抠出来换用过来的。” 王七麟没发现这条路有怪异的地方,他跺了跺脚,石板下的土地很夯实。 冯多山拱手道:“王大人,这诡事其实并不严重,没想到还叨扰到了您,麻烦您百忙之中前来费心。” “老夫对此深感惶恐,所以不如就这样吧,老夫把这条路封起来,应当不会有事。”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令郎已经说过了,这烟雾本来只出现在道路一头,现在却弥漫开两倍。” “而且根据本官掌握到的信息来看,烟雾中的鬼怪在找什么人,你就不怕它长时间找不到人,改成大开杀戒吗?” 冯多山迟疑的说道:“不至于吧?” 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一些住户出来看热闹,有人突然指着路中间说道:“这是谁家的狗?狗别往这条路上走,鸡鸭狗这些牲畜一旦走到这路上,晚上就会丢失!” 王七麟扭头,看到九六低着小狗头在路上仔细的嗅着什么。 见此他示意众人安静,问九六道:“六,你找到什么了?” 九六抬起头冲他摇了摇尾巴,忽然在原地蹦跶起来:“六六六,六六六!” 王七麟走过去,九六用爪子刨地上的青石板。 青石板下有东西。 他将石板掀开,下面是夯实坚硬的泥土地。 九六立马又挥爪刨了起来。 见此冯多山急忙叫道:“大人,请别让这条狗乱挖,这里的地下埋着东西不能挖!” 王七麟喝道:“这里地下埋着东西?你为什么不早说?是不是这地下的东西有问题?” 冯多山坚定的摇头道:“请大人明鉴,这地下是老夫刚搬来山头上居住的时候埋下的镇宅物。” 王七麟怀疑,于是反问道:“镇宅物?” 冯多山沉重的说道:“不错,老夫年轻时候来这山上开荒,那时候实在是穷,无处可住,只好住进这道观里头。” “可是道观荒废多年,里头时常有鬼祟妖物现身,老夫便按照家乡的规矩在住宿的大殿地下埋上了镇物。” “果然,后来道观再也没有诡事发生。前些年庄子里头人员渐多,老夫主持着做了改建,这条路正是以前大殿所在,下头应当埋着一些镇物!” “这镇物镇守我们冯家营的风水,所以不能挖出来,不能让它们重见天日,否则会坏了风水!” 于梦中点点头道:“王大人,确实有这说法。” 王七麟道:“多简单的事,来,在这里撑起个棚子,这样不就见不着天日了吗?” 于梦中一愣,大人好机灵。 冯多山哀求道:“王大人,这镇物关乎我们冯家营的风水,算老夫求您了,您别挖开。” “这些年来我们冯家营家家户户顺风顺水,全靠镇物保佑、风生水起,这真的不能动。” 围观的百姓一听跟着着急了,纷纷跪地磕头求他不要开地乱挖。 王七麟知道九六不会无缘无故要挖开这地方,但他也不确定所谓烟雾就与这里埋的镇物有关,所以他一时也有些犹豫。 历朝历代的老百姓最好管辖,只要给他们一口吃的、给他们个住的地方让他们能活下去,他们便不会闹事。 可是如果要逼他们踏上绝路,那他们能爆发出来的力量会很可怕。 冯家营老百姓日子过的很红火,他们有田有牲口,作为地主乡绅的冯多山又是个善人,他们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 而这一切往虚里说,就是因为冯家营风水好,如果王七麟要坏他们的风水,那就是要逼他们上绝路。 村里百姓一唤二、二唤十,很快洋洋洒洒来了上百人,往路口一跪,多出来一片乌压压的后脑勺,就跟地上趴着一群老鸹似的。 八喵看到大家都跪下顿时懵了,它不明白这么多人跪什么,但它能感觉到这条小路上有股神秘力量。 本来它对这股神秘力量不屑一顾,现在看到这么多人跪下便随大流了,它也跪! 于梦中迟疑的看向王七麟问道:“王大人,这怎么弄?” 王七麟深深的看了地上一眼,说道:“先去屋子里喝杯热茶,这事容后再议。” 冯多山松了口气,起身后连连作揖:“这事真是麻烦大人了,其实这就是小事,即使闹了邪祟又不害人,老夫觉得没必要折腾,眼不见心不烦,与它友好同居便是。” 冯家大郎也说道:“父亲所言甚是,我冯家营地下不知道多少老鼠蟑螂,还不是一样相安无事?就将它当做老鼠蟑螂便是。” 王七麟笑了笑道:“你们真看得开。” 冯多山伸手道:“王大人,请,老夫今年入冬前托人从闽地山中带来一些上好红茶。红茶暖身,请大人前去品鉴。” 王七麟笑道:“好,本官去品鉴两口。” 他们进屋,冯多山的一个孙女亲自给他们展示茶艺。 王七麟看不懂,他只想赶紧喝一杯热茶暖暖胃,结果小姑娘又是曲觞流水又是高屋建瓴,弄的一杯杯热茶都没了。 趁着这空隙他将另一档子事提了出来,问道:“冯善人,早些年你曾经与刑天祭做过买卖?” 冯多山茫然问道:“谁?刑田鸡?这人是做什么的?粮贩子吗?” 王七麟加强语气说道:“不,是刑天祭,祭祀上古大神刑天的一个帮派,他们不贩卖粮食,他们贩卖人口,特别是妇女和孩童,贩卖的尤其多。” 冯多山心里咯噔一下,道:“贩卖人口?贩卖妇女和孩童?” 王七麟缓缓点头。 冯多山本来满脸红光,一听这话黯然失色,他低下头低声说道:“他们是刑天祭?老夫不知道,老夫那时候,那时候只想和随老夫一起来开荒的人活下去,老夫只好卖了孩子。” 一名冯家营元老站起来说道:“这位年轻的大人,此事我们都知道,但孩子是我们的,我们愿意卖掉他们,这事朝廷管不着吧?”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当然管得着,贩卖人口者,罪当诛!” 冯多山冲那元老摇摇头,怅然的说道:“老甲,你坐下,这里没有你们的事,都不许说话。” 他又冲王七麟赔礼道:“王大人恕罪,老甲一介老农,没念过书没上过学堂,很是愚昧,他若有得罪您的地方,还望您海涵。” 这时候冯家二郎激动的起身说道:“王大人,学生没有质疑您的意思,但是想必您没有受过挨饿的苦吧?” “学生受过!冯家营老一辈都受过!” “挨饿的滋味不好受,所以当我们冯家营日子好过以后,每逢天寒地冻,我爹便会在周边路口设下粥铺支援过往穷苦百姓一口热粥,为什么?因为他们吃过挨饿的苦头!” “当年他们挨饿的时候,可没有人设立粥铺给他们一口热粥,他们只能靠自己,可那时候田地还没开垦长出庄稼,他们没有粮食没有钱,怎么活下去?只能卖儿鬻女!” 冯家二郎越说越激动:“你以为我爹娘他们愿意卖掉孩子吗?不是没了活路,谁愿意卖掉孩子?虎毒尚不食子也!” 他又指向正北:“你以为没了孩子我爹娘心里好受吗?从我们冯家营日子好过后,我娘便委身佛堂闭门不出,吃斋念佛,日夜为那些找不回来的孩子祈福、为他们的罪孽悔过!” “王大人,请您爱民如子,请您能与百姓换位思考!” 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毫无疑问,冯家二郎不是普通的读书人。 冯多山对儿子摇摇手,怅然的说道:“你坐下,这件事外界有传,但其实传的不对。” 他叹了口气说道:“挨饿的滋味确实不好受,可为了不想挨饿、为了想吃饱饭就拿孩子去换钱,这种事冯某还做不出来。” “大哥。”老甲等几位老人激动的看向他,“别说了,你别说了。” 冯多山看向王七麟问道:“王大人,我们卖孩子的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您如今找上门来,是不是我们家的孩子误入歧途,做了什么坏事?” “子不教父之过,若是他们犯下了什么错,老夫愿意承担责任,可是他们与冯家营没有关系,卖掉他们的时候冯家营还没有出现,所以希望大人能放冯家营其他人一马。” 王七麟摇头道:“冯善人多虑了,并非如此,而是你们卖孩子的那个帮派是邪帮,作恶多端,朝廷认为所有与他们买卖人口的都是帮凶,除非情有可原,否则要追究责任。” 冯多山沉默了一下,抬起头道:“卖掉孩子的事,是老夫负责的,帮凶只有老夫一人,与其他人无……” “大哥你这是什么话?”老甲重新站了起来,他大声说道,“当初你卖掉孩子是咱们都同意的,卖掉的也不光是你家孩子,还有我家孩子和其他孩子,我们卖掉孩子也是为了活命,是情有可原的!” 另一个老汉沉着的说道:“王大人,老头子给您讲个故事听,可否?” 王七麟点头。 老汉点燃一袋烟,在萦绕的烟雾中他缓缓说道: 大约是四十年前,这片地方不叫冯家营,叫老野山区,水草丰茂,常常引来野鼠野兔野鸡。 冯多山看中了这地方,当时朝廷为了鼓励农耕出具政策,说谁开垦出荒田,那田地就属于谁,免三年赋税、后七年赋税减半。 于是他带上一伙穷兄弟想来捡个漏,可世间哪有什么大漏?即使有又怎么会轮到无权无势的穷老百姓? 老野山区土地肥沃、水草丰茂,为什么没有人来开垦呢?因为这里不光有野兔野鸡还有山贼! 这伙山贼的头人自称断头将军,他其实也是寻常百姓出身,只是过不下苦日子落入山里做了贼寇,领着一伙穷人占山为王。 穷人得势后更嚣张! 这断头将军仗着从前朝元军手中得到的一群快马,在上上原府外四处劫掠。 冯多山等人来了老野山区后就被断头将军给盯上了! “要钱、要粮、要人,一样不给就要砍人头,所以他才有这断头将军的称呼。” 老汉吐了口烟雾苦涩的说道:“老野山区的土地肥沃,除了野草开了田垄,撒下种子便能长出粮食。我们能给他供上粮食,可是钱去哪里找?” “当时山大哥手里倒是积蓄过一点钱财,却全用来娶了大嫂,实在没有钱再供应给断头将军那伙人。” “断头将军逼得急,说再不给钱就要屠我们寨子。恰好当时上原府里有人收孩子,山大哥只好把我们几个家里的孩子给卖掉了。” “没办法,除此之外我们有什么办法?官军不管,听天监更不知道在哪里,我们总不能真引颈就戮吧?只能卖掉当时家里有的孩子!” 不知不觉间,茶水送到了王七麟手边,他拿起茶杯喝了下去,说道:“此事当真?” 冯多山黯然的点头,其他人老汉也无奈的点头。 老甲说道:“自然当真,你们可以去问府城里头上了年纪的老人,谁不知道断头将军的名声?” 他们正在屋子里谈话,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急迫的呼喊声:“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有妖猫在挖咱的镇宅宝物!” 王七麟心里一喜,脸上却是一肃:“什么?有妖猫在挖你们的镇宅宝物?快点去看看。” 他们着急忙慌跑去小路,看到八喵正在与几个青年对峙,青年们身大力不亏,却不敢上去招惹八喵。 老甲脾气暴躁的怒骂道:“狗日的你们平时不是能吹牛吗?说什么山里有大虫也能降的了,怎么现在碰到个猫崽子就抓瞎啦?” 一个青年慌张的叫道:“老甲叔,这猫很邪,这是个黑猫!刚才我们上去赶它来着,都让它给踹翻了!” 有人不信邪,拎起一条棍子冲八喵扑去。 八喵轻蔑的一撇嘴,身影化作黑色流星反扑上去,它跳起来直扑青年胸膛,先是前爪开踹随即借着这股反震力往后翻身并顺势用后爪踹了一记。 屁股撅起来的时候,长尾还扫了出去,正扫在青年下巴上! 青年捂着下巴咯噔咯噔后退好几步,最终被踹了个屁股墩。 八喵落地后后爪着地、尾巴撑地,前爪往两边拉,这次来了个黄飞鸿的拳架。 可惜地方不对、氛围不对,否则王七麟要引吭高歌来一曲《将军令》的。 周围的人纷纷倒吸凉气,有人大叫一声:“果然是妖猫!快放狗!” 又有人大叫:“不能放狗,狗上了这条路就没了,别管这猫了,猫上了这条路也就没了!” 冯多山却猜出真相,他看着挖开的洞穴说道:“王大人,这猫是您的宠物吧?看来您非得挖出地下镇物来瞧瞧才肯罢休了。” “没关系,王大人,我冯家营都是良民百姓,既然听天监要看我们风水镇物,那老夫就挖出来给您瞧瞧。” 他招呼上几个壮硕汉子说道:“把这周围都翻一圈,大约翻下去两尺高就能找到那些镇物。” 冬季本来土地就硬,加上这是一条路,长年累月被人踩、被车碾,土质更是坚硬如铁。 汉子挖的很费劲,冯多山让家家户户烧开水浇在这土地上,等到开水滋润泥土,这才好挖一些。 从上午挖到下午,终于有人喊了起来:“这里有东西。” 王七麟和冯多山等人去看,挖出来的是一个水缸。 水缸上头雕刻着诸多鱼儿,有鲤鱼有草鱼有鲫鱼有鳙鱼,都是城外河里常见的鱼。 冯多山仔细的回忆着说道:“这是个鱼缸,正所谓山主贵水主财,老夫当年找高人算过埋镇物的方位,这是个财神位,以鱼缸来催财,其实埋下去的时候,这缸里还有一条金鲤鱼的。” 接着又有人挖出来一个陶瓷小人,小人有人的膝盖高,它们其实是两个小人,一男一女俩小孩眉开眼笑的搂在一起。 冯多山平静的说道:“这是运财童子,能驱邪化煞。” 后面还有石狮子、小石塔、一截焦炭般的木头和一块泰山石,最终一个青年挖出来个坛子,他往里一看猛的激动的叫了起来:“金元宝!里面都是金元宝!” 青年伸手想往外拿,老甲上去就给了他一脚:“找死呢?这、这些镇物你也敢碰?” 冯多山说道:“这里面的不是金元宝,不过叫这么个名字吧,里面的都是铜元宝,是用黄铜做的,我们寻常人家,哪能用一坛子金元宝做镇物?” 王七麟缓缓点头。 出土的镇物一共有七样,没有任何问题,他已经看过了,这七样物品以北斗七星之位阵列。 老甲直勾勾的看着他问道:“这位大老爷,挖出我们村子的风水镇物你可算是满意了?” 满村人都满怀悲愤之情,但敢怒不敢言,纷纷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王七麟。 王七麟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并决定回去揍的九六怀疑狗生。 九六还在低着头闻来闻去。 八喵赶忙过去站起来搂住它脖子往后拖,它有预感,明天开始自己恐怕要带妹浪迹江湖了。 否则它将永远的失去狗妹。 九六挣扎开来,依然在地上闻着并不断用爪子刨地。 此时已经太阳西斜,夜色将至。 一旦夜幕降临,这条路上就会冒起烟雾。 可是此时王七麟看出了门道: 九六依然在挖地,而且与起初相比它挖的地方一直没变,就是最早的那块青石板下面。 它先前发现的不是风水镇物,或许它也发现了风水镇物,但它要找的却不是这些玩意儿。 它要找的东西一直没变,只是还没有挖出来! 340.地下的尸骨(求支持啦) 明白这点,王七麟指着九六在挖的地方沉声道:“给本官继续挖,挖这里!” 老甲气的浑身发抖:“官老爷,欺人太甚!” 冯多山看看天色说道:“王大人,天色已晚,咱们要不然还是明天再来挖吧?一到夜间这里便会起烟雾,很呛人也很吓人。” “会有鬼出现的!”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若有鬼出现,本官正好诛杀它!” 冯多山苦笑道:“老夫并不质疑王大人的本事,可是如今确实并非良机,等到明天日出之后再挖这里不行吗?” 明天再挖也行,正常情况下王七麟不着急这一晚上。 他今夜会守着这条路,他不信能有人在他眼皮底子下捣鬼。 可是现在不是正常情况,老百姓们愤怒、悲怆、哀伤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心。 他王七麟明明是要为民解难、明明是要秉公执法,为何老百姓却视他为豺狼虎豹?! 所以,他一定要继续挖! 我王七麟要证明给你们看,老子又帅又正直! 青年们扔掉手里的锄头来示威,王七麟看向于梦中,于梦中悄悄的捏出来一炷香想预测个吉凶,但他注意到王七麟目光后又把这柱香给收了起来。 不用测了,他要是不听话肯定是大凶。 于梦中有修为,挥舞起锄头来就跟新东方的挖掘机成精了一样,只见泥土翻飞,很快一个地穴出现了。 随着他往下挖,冯多山脸色逐渐难看。 王七麟死死的盯着他。 最终一声金铁撞击的脆响出现,冯多山咬牙道:“别挖了!不能再挖了!王大人请随老夫回屋,咱们先离开这条街,老夫还有其他话要告诉于您!” 王七麟厉声道:“不行,继续挖!本官要看看这里到底埋的什么?你说是风水镇物?” “这里埋的是个屁的风水镇物!”一个苍老有力的声音从人群外传进来,“无量天尊,这是蝜蝂大阵!” 谢蛤蟆到了。 声音还未落下,老道士从空中飘来,他越过众人头顶旋转落地,青蓝色道袍随夜风猎猎飘荡,花白胡须如弱柳轻晃。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穆如清风,和光同尘。 几只归巢的小雀鸟叽叽喳喳落下,分散在他两侧肩膀亲昵的用嘴巴轻轻啄他的衣服。 王七麟相信这是因为老道士的道袍太久没洗招了虱子,小麻雀在啄虱子。 但老百姓不这么想,谢蛤蟆落下这一幕太有震撼性,一半人下意识的跪拜在地:“叩见老仙师!” 谢蛤蟆看也不看四周一眼,他走向于梦中挖掘的洞穴,道:“无量天尊,谁说这地方埋的是风水镇物?” 众人看向冯多山。 冯多山愕然道:“难道不是吗?”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当然不是,别装糊涂了,这七宝确实是个镇,却不是镇宅物,而是蝜蝂大阵!” 王七麟心里纳闷,什么是副版大阵?是不是还有正版大阵? 于梦中帮他问出了这个疑惑:“谢道长您来了,请问您说的这副板大阵是什么玩意儿?” 谢蛤蟆问道:“蝜蝂这个奇虫你们可是知道?” 于梦中摇头。 王七麟点头,面色阴沉,智珠在握。 谢蛤蟆还是解释道:“蝜蝂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持取,卬其首负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 “其背甚涩,物积因不散,卒踬仆,不能起。” “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苟能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至坠地死。” 王七麟再次点头,他淡淡的说道:“道爷,你这么说老百姓听不懂,你整点老百姓能听懂的。” 谢蛤蟆笑道:“蝜蝂是一种奇虫,辞书之祖的《尔雅》有关于它的记述,说的是这是一种喜欢背东西的小虫,它们看见什么就会将之背到背上,最终被压住不能动弹。” “偏偏这种小虫又喜欢爬高,所以最终它们不能负担背上重物时,会被重物坠落,从高处落地摔死。” “蝜蝂大阵正是化用此虫此意!” “这里有七宝,这七宝可不是用来镇风水的,是用来镇尸首的,此地一定埋着一口铁棺材甚至铜棺材,里面埋着一具了不得的尸首。” “七宝成蝜蝂大阵,这尸首要往外跑,就得背着这七宝。” “你们看看这七宝都是什么?缸中引地下水,坛中装天下钱,塔内有世间因果,石头为大地根基。还有木头是天地群树,石狮是辟邪猛兽,男女小人更厉害,这是阴阳两道!” 谢蛤蟆斜睨冯多山,道:“即使是龙之九子中的大力霸下,也扛不动如此多的神物!” 冯多山双手相合,弯腰施礼,直接九十度弯腰给他一个大礼:“道长真乃神人也!请大人和道长随老夫回屋子,老夫另有话要说!” 有人壮着胆子问道:“那这里不是我们冯家营的风水阵吗?” 谢蛤蟆不屑的挥袖道:“无量天尊,什么风水阵,一群蠢货,这地方是个邪阵,镇压的是地下一具尸体!” “而且这地方故意被人修成道路,要你们来踩踏,目的便是借助你们的阳气给尸体施加压力,它要爬上来,就得背着你们。” “你们每次从这条路上走过,阳气就会丢失一点,虽然不影响寿命,但会影响你们健康。” 老百姓炸了,纷纷难以置信的看向冯多山。 老甲叫道:“你这老道士是胡说!” 谢蛤蟆一步迈出缩地成寸,两人明明有好几丈的距离,他一步却走到了老甲跟前:“信不信老道士一个符箓,就能将你们苦苦镇压地下多年的尸首唤出来?” 他猛的一甩袖子扔出一张符箓,符箓落入于梦中跟前的坑里,很快有指甲抓挠铁皮的刺耳声音响起。 冯多山跪地叫道:“请道长收起神通,老夫有话说,老夫有苦衷!” “那你说吧!” 冯多山哀求道:“请道长和王大人随老夫去屋子里行吗?现在天色要黑了,请二位挪步!” 谢蛤蟆冲王七麟稽首行礼:“请大人定夺。” 王七麟点点头说道:“冯善人,我给你这面子,咱们去屋子里。” 他大踏步离开,然后隐约听到老百姓在偷偷讨论: “这个当官的狗屁本事没有,耍起官威来倒是一套又一套。” “老神仙多厉害呀,为啥还要向他施礼?” “禁声,他肯定有个好爹!” “不对,看他长得那个俊样,我倒是猜他有个好干爹!” 王七麟听到后大怒,刁民,都是刁民! 群众里头有坏人,坏人很多! 他们回屋,冯多山颓然跪在地上:“王大人,您抓走老夫去治罪吧,老夫杀过人!” 老甲等人跟着跪倒在地,悲怆的说道:“大哥,人是我杀的,是我砍下的他脑袋,不关你的事!” 王七麟抓起茶杯摔在地上,冷酷道:“别在本官面前演苦情戏,说,到底怎么回事?” 冯多山苦涩的一笑:“上午时候,我们与大人讲过当年的事,断头将军那山贼逼迫我们卖儿鬻女。” “后面还发生了一些事,我们弟兄却没有告诉您。” “断头将军拿到钱和粮食后并不满足,他还想要更多的粮食更多的钱,并且上午时候我家兄弟说过一个地方你没有注意,他还想要人,要我们庄子的人去给他队伍补充人手。” “这样下去自然不行,我明白,断头将军是把我们当成肥猪了,我们要想活下去,就得让他死!” “可是断头将军虽然不是飞来飞去的神仙修士也没有什么很厉害的武功,但他好歹是个杀过许多人的恶棍,我们一群农夫想要害他何谈容易?” “于是老夫无奈之下想了个主意,”说到这里他痛苦的抽搐着面皮闭上了眼睛,“老夫让家中妻子假装爱慕于他,引诱他来庄子里偷情。” “几次之后断头将军没了戒心,大人知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道理,断头将军没了戒心后便开始孤身前来赴约。” “等等,”王七麟打断他的话,“断头将军是老江湖吧?你妻子能演戏骗过这种人?” 冯多山抿了抿嘴,似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七麟冷笑一声,有猫腻! 冯多山最终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大人,草民的内人是青楼女子。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上午时候我家兄弟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断头将军上门来要钱,可我家的钱已经全用来给草民娶妻了。” “实际上那些钱便是用作给草民内人赎身所用,她出身青楼,最会与人逢场作戏,所以哄住了断头将军!” 王七麟恍然,这个理由倒是说的过去。 冯多山继续说道:“又有一次断头将军独自来偷情,我们抓住良机设下陷阱,在给他准备的酒水菜肴里下了毒,趁他毒发的时候一拥而上将他脑袋给砍了下来!” 老甲站起来昂头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砍的他脑袋,大人若要追究责任,那就把我给我定罪便是。” “杀人者是我,与其他人无关!” 冯多山呵斥道:“老甲,你闭嘴,给我跪下!” 他又失魂落魄的看向王七麟,道:“因为这断头将军,我们这许多人的一辈子都给毁了。内人虽然是被我指引去勾引断头将军,可她却觉得自己不守妇道。” “另一个我们诛杀断头将军的时候,内人就在跟前,断头将军临死前不改狰狞,他凶残的说死后不会放过我们,一定会化作僵尸来将我们撕扯为碎片!” “内人在愧疚和惊恐之中无法再正常生活,决定终生常伴青灯古佛!一来给我们卖掉的孩子祈福、给我们恕罪,二来也想以此化解断头将军的怨念,让他早日归于地狱去转世投胎!”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这种人怎么肯老老实实去地狱?他无法转世投胎了,以后遭受过地狱刑罚后,怕是会永坠畜生道。” 冯多山恭谨的向他磕头,道:“道长所言极是,这断头将军死后尸身不腐,七日回魂的时候更是诈尸。” “幸好当时我有所防备,去上原府找听天监报案,听天监时任铁尉冲峰道长及时援手制住了他的尸首,并且教我设下了这蝜蝂大阵,将它镇压在地下,永世不得翻身!” 王七麟问道:“这大阵是出自我听天监手笔?” 冯多山道:“不错,正是当年冲峰道长所传授,不信大人您可以回去查阅你们听天监记述诡事的典籍,草民是亲眼看着道长写下此事的,他一定记录了此事,也记述了这蝜蝂大阵。” 王七麟问道:“那为什么先前你不说出实话?” 冯多山苦笑道:“王大人,无论如何草民也是杀人了,这种事必然是能瞒一人瞒一人。” “再者,家丑不可外扬啊!” 老甲说道:“最主要的是我们哪敢在外面说这事?这位道爷说的一点没错,蝜蝂大阵要借百姓阳气,所以我们将断头将军埋下后,便在棺材上建起这里最主要一条道路,就是要让乡邻们日日夜夜的践踏此路。” 冯家营隔着上原府很近,王七麟给于梦中吩咐一声,让他案牍库去把四十多年前的诡事录给拿过来,他要看看当时的记述。 天色不早了,冯多山吩咐厨房给他们准备酒席。 王七麟问谢蛤蟆道:“道爷你怎么突然来了?” 谢蛤蟆说道:“你出来了一天没有回去,老道士猜你遇到了麻烦事,于是便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王七麟竖起大拇指道:“道爷肯定能帮上大忙,今天您这逼装的漂亮。” 翻车道长成功扳回一局。 谢蛤蟆得意洋洋的说道:“老道士行走江湖多年,绝对的经验丰富,市井小民对付起来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你让他们拜服,他们就很简单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王七麟点头:“道爷不必多说,懂的都懂。” “对了,九六和八喵呢?” 白狗黑猫不见了。 王七麟说道:“我得出去找找它们,白天时候我误会了九六,吓唬它来着,它是不是被我吓的离家出走了?” 冯家仆役端上酒菜,冯多山招呼道:“王大人快请上座,您这是要去哪里?” 王七麟说道:“我家的猫狗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去找找它们。” 冯多山笑道:“大人准备上席吧,我在村里喊一声,马上就知道它们在哪里。” 果然,不多会后有个青年急匆匆跑来说道:“那只黑猫和白狗在满村里溜达。” 冯多山说道:“好,没出咱们冯家营就好。这样,你找串鱼、找点肉骨头喂给他们,明天去找账房拿五斤小麦。” 青年高兴的跑回去了。 于梦中带着徐大和诡事录一起回来,王七麟打开诡事录,于梦中说道:“王大人卑职先前看过了,确实有相关记录。” 诡事录都是用羊皮纸硝制而成,像上原府这样地方的听天监案牍库还养着读书小鬼,由小鬼来驱赶虫鼠、保护书籍,所以保存的很好。 翻过一张张柔韧结实的纸张,王七麟确实看到了关于断头将军和蝜蝂大阵的记述,后面有铁尉印也有冲峰道长的名字,准确无误。 见此王七麟合上诡事录交给于梦中道:“行了,吃饭,吃完饭那鬼应该也出来了,咱们去把它给灭掉,这样你们冯家营的诡事就算解决了。” 冯多山激动的抱拳说道:“多谢大人开恩出手!”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露出为难之色,“这断头将军怨气极大,怕是难以对付。” 徐大不乐意的说道:“把它给惯的!这狗东西抢人钱财粮食、侮辱人家妻女,它凭啥死后有怨气?” 老甲大声道:“不错,这位大人说的好!” 王七麟道:“本官正好要试一下新上手的绝学,就算它是厉鬼,本官今夜也要诛杀它!” 他们正要推杯换盏,王七麟忽然感觉小腿被什么撞了几下,他低头一看,一个毛茸茸的小黑球‘墩儿墩儿、墩儿墩儿’的在蹦跶。 八喵的小尾巴。 王七麟悄悄捞起它来,笑道:“你们先吃饭,本官去解个手。” 他出去之后放出小黑球,小黑球立马带着王七麟往庄子西北走。 几乎在庄子西北角上出现一个地洞,有泥土不断往外飞溅。 王七麟快步走过去,八喵从地洞里钻了出来扔给他一样东西。 一截枯骨。 手臂上的肱骨。 王七麟皱起了眉头。 庄子下还有尸体?这次是已经腐烂只剩下枯骨的尸体? 王七麟对它们招手,它们爬上来后并没有跟随离开,九六又换了好几个地方刨了起来。 八喵站起来指了指他手里的肱骨又用前爪做环抱姿态,并冲他点了点头: 像这样的东西还有一大堆! 王七麟心里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一个猜测,随即点头表示明白,带上八喵和九六回到屋子里。 冯多山不知道说了什么,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徐大笑的尤其淫荡。 王七麟抓着他耳朵转了两个圈,低声道:“回去喊人,把弟兄们叫过来,围住冯家营!” 徐大不动声色的露出一枚鸣镝。 王七麟摇头。 徐大便站起来说道:“轮到大爷出去解手了。” 他放出随身携带的冥鸦,很快又回来。 毫无破绽。 没用多会的时间,辰微月肆无忌惮的飞了进来。 他估计正准备跟媳妇你侬我侬,结果被强行拉着加了班,对于这种福报他毫无兴趣,所以拉着一张死人脸。 见此王七麟知道冯家营已经被包围了起来,便一拍桌子说道:“今晚这顿饭不好吃了,冯善人、冯老爷,这东西怎么回事?” 他将枯骨拍在了桌子上。 冯多山先是一脸茫然、随即面露惊骇:“这是、这是人骨?天老爷!这是人的手臂骨?” 见此王七麟冷笑一声:“大善人,咱们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坦诚点不好吗?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冯多山震惊的叫道:“请问大人是什么意思?草民实在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王七麟伸手在虚空点了点,说道:“好,你嘴巴够严实,但本官你所有弟兄还有这整个庄子的人嘴巴都很严实!” “先把这些人隔离开进行审核,去找佛堂里的老夫人问话,还有通知窦大春带衙役过来看住全村,本官不信审不出个结果来!” 341.迷雾(请订阅正版哈) 能审出什么结果? 王七麟不知道。 本来他对冯多山此人观感还挺好的,毕竟是个大善人。 可是自从他来到冯家营后这人就在撒谎,而且期间还发动了百姓对他进行道德谴责。 王七麟相信他一定还瞒有许多事! 重要的事。 徐大亲自去了佛堂,他很快回来,说道:“七爷,冯家老夫人没在佛堂里头,大爷找伺候佛堂的婢女问过了,她在白天的时候说要外出给菩萨上香,然后迄今未归!” 王七麟沉思。 冯多山等人的审讯没有结果,他们一个劲的喊冤枉,说不知道这骨头是哪里来的,还有人说以前他们也挖出过一具骨骸,是一个道士的骨骸。 九六化身低头族,在冯家营里头一个劲的搜寻定位,断断续续、前前后后,它找到了十多个尸坑。 挖到午夜,粗略估算挖出来上百具枯骨! 尸体化为枯骨,衣衫自然也腐化破碎,但能看出来死者生前穿的全是粗布蓝衫的道袍。 沉一双手合十踏夜风而至,他满怀悲悯的说道:“阿弥陀佛,力不可到,无心可用,无生以还!” 王七麟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沉一忽然嘻嘻一笑,说道:“喷僧也不知道啥意思,反正我师傅每次做成什么事,就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佛偈,喷僧只是模仿他罢了。”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那你能不能模仿一下无风长老做成点事?” 沉一骄傲的说道:“喷僧已经做成了一件事,你不是让我们审讯那些人吗?喷僧审讯的那个人开口了。” “他说早年他们来到这道观的时候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外界说道士们逢乱世而救世,已经死在外面。但根据他打听,还有一个说法,这些道士其实早前被人害死了,尸骨就埋在这道观里。” 说着他指向地上的腐朽道袍,脸上的骄傲不言而喻。 王七麟郁闷的问道:“难道这些尸骸与冯多山等人无关?” 他有一种直觉,冯多山还有事情瞒着自己。 这种直觉不好说,但很靠谱,比如他少年时代就有一种直觉,自己以后会有不平凡的一生,然后他现在正走在通往非凡的路上。 当时他还有一种直觉是会娶个佳人比案齐眉,然后绥绥娘子出现了。 他看向八喵,八喵看向九六。 九六无处可看,突然将八喵小尾巴拽了下来,皱巴着小狗脸看小尾巴。 小尾巴瑟瑟发抖。 谢蛤蟆检查地上的道袍、道冠和钗子,皱眉道:“确实是一套的东西,但是不应该,这道观被人灭了满门?” 有老人急匆匆走来,王七麟打眼一看是他从俞马县带回来的仵作丙师傅,便问道:“丙师傅怎么也来了?” 徐大说道:“你不是要封锁整个冯家营吗?这需要的人手太多,大爷就把整个驿所里的人都给叫来了。” 丙师傅拱手道:“七爷,老汉听说这里出来了一些尸骨,您知道的,老汉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大事帮不上您的忙,就是一辈子与尸骨打交道,所以现在发现了尸骨,老汉想过来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王七麟说道:“那你过来看看,这些尸首的死因是什么?” 丙师傅让人举起火把,他跪在地上依次捧起枯骨和残衣烂鞋看了起来。 沉一炫耀的说道:“阿弥陀佛,喷僧已经审出结果来了,这些道士都是死于灭门!” 他把谢蛤蟆的猜测直接拿来给自己用了。 丙师傅断然摇头:“高僧,这人骗你了,死的不是道士,而是农户。他们不是死于灭门,是分成几次被害后埋起来的。” 王七麟问道:“何出此言?” 丙师傅平静的将一些骨头摆开,说道:“这是肩胛骨,请七爷和诸位大人来看,这些肩胛骨有个特点,右侧的比左侧的更粗糙更结实。” “为什么?因为他们是苦力,常年要用右肩拖犁具、用右肩挑水、用右肩扛麻袋。” 他又拿起一块腿骨展示出来:“还有看这块骨头,后头有伤口。虽然骨头愈合了,但留有痕迹,这痕迹能证明伤势是耧犁干的。” “一般来说,耩地的时候才用耧犁,用牲畜来拉犁,因为耧犁沉重且锋利,人拉耧犁不好掌控力道,一个不小心拉犁的人太使劲,耧犁从地里窜出来就会伤害到拉犁人的后腿。” 放下骨头他开始摆放一件件腐朽的道袍,“这些道袍都破破烂烂,但腐烂程度相差很大,他们之间被埋入地下可能差着十年时间……” 后头丙师傅还在讲解别的发现,王七麟没有听,他蹲下呆呆的看着枯骨,心头逐渐浮现出一个猜测: “道爷、徐爷,你们还记得咱们在吉祥县时候破获的同福客栈大案吗?” 谢蛤蟆反问道:“你的意思是?” 王七麟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徐大恍然道:“原来如此!” 沉一这次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道:“二喷子,你们在说啥咧?” 徐大面色凝重的说道:“原来如此啊。” 同福客栈的老板娘换了人,大娘子魂魄换在了二娘子身上,为了避免被客栈里的工人察觉出异常,他们断断续续换掉了工人。 如今冯家营情况类似,这些尸首若是属于本地农民,而且是断断续续被杀害埋入地下的,那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是不是冯多山也在隐瞒自己另一重身份? 一点通,点点通。 一线连,一片全。 王七麟直接去找冯多山,开门见山:“你不是冯多山,你是那个断头将军?” 冯多山失声道:“深更半夜,王大人为何开这样的玩笑?” 王七麟说道:“刚才你给本官讲故事的时候,本官心里就有一个疑问。” “断头将军纵横上原府内外多年,为何官军对他毫无办法,你们几个农夫却能杀得了他?” 冯多山急忙说道:“我们花钱买了一味毒药……” “用不着把提前准备好的谎言说出来。”王七麟打断他的话。 冯多山叫道:“请王大人明鉴啊,草民没有说谎,这是真的!” 王七麟冷笑道:“你没有说谎?你今天一直在对本官说谎!你嘴里全是谎言,没有一句真话!还是听本官来说真话吧!” “你是断头将军,四十年前你纵横山野、鱼肉百姓,好不快活。但随着社稷安稳,朝廷在各地平定祸乱成功,你意识到做山贼没有出路,迟早会被朝廷官军给剿灭。” “于是你便想了个鸠占鹊巢的法子,杀害了真正的冯多山,占据了他千辛万苦打下的家业,也占据了他的妻小。” “成年人你能靠强权统治,孩子不行,孩子容易说漏嘴,于是你与刑天祭做了交易,将孩子卖给他们,一是排除隐患二是换成钱,一箭双雕的买卖,这一定让你很得意,是吗?” “可是冯家营还是有许多农夫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怎么办呢?你将这些人分批杀害,并很周全的准备了道袍道冠这些东西给他们穿戴上再埋入地下,这样等到东窗事发,你们就将这些人身份推诿成道观失踪的道士。” “就这样你们一批次一批次杀害了庄子里的农夫,一批次一批次换成你的手下。” “刚才本官便觉得奇怪,你手下那老甲的脾气和身子骨一点不像农夫,倒是很像山贼麻匪。” “现在本官明白了,他不是像山贼麻匪,他实际上就是个山贼麻匪!” 冯多山吃惊的看向他,等他说完猛的叫道:“大人冤枉,您说的这些草民压根不知道,草民就是冯多山!” “断头将军、断头将军这个贼厮确确实实已经被我们斩杀,他尸体被镇压在铜棺之中!” “不信您可以开棺,草民真的是冯多山,断头将军的尸首是被冲峰道长看过的,若在下是断头将军、若、若死掉的是农户冯多山,那冲峰道长怎么会看不出点关系来?” “而且、而且,”他绞尽脑汁的思索,最终又叫道,“王大人,求求您一定要调查清楚呀,草民就是冯多山!城里一定有认识草民的,草民冤枉!” “草民从在这山上开荒起,从起初种了粮食开始,就不断去城里做买卖,大人,若是草民是劳什子断头将军,不可能瞒得过全城人!” 这点着实是个漏洞。 王七麟连夜从衙门找来老衙役询问相关事宜,老衙役的话让他心里沉甸甸的: “冯善人?他就是冯善人,从他开始在土山上开荒起老头子便见过他,没错。” “他的来路?哦,他们冯家本是下属县城任固县的大户人家,家道中落,冯善人年轻时候便带上仅剩下的佃户来这里开荒谋生。” 这下子王七麟抓瞎了,他的推测是错的? 徐大帮他参谋道:“会不会是断头将军将魂魄转移到了这个冯多山身上?” 谢蛤蟆摇头道:“魂魄转移的法术哪是那么常见?要施展这般法术忌惮极多,比如同福客栈的老板娘,她平时深入简出藏匿于闺房之中,不见天日,所以才没有出事。” “这冯多山不一样,他要干农活,要四处交际,还要去做生意。” 说到这里他摇头的更厉害:“他不像是用了换魂邪术的人。” 王七麟皱眉道:“可是这说不过去!这里埋下的农夫尸首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被分批次杀掉的。” “还有被卖掉那些孩子,这太反常了,你们想想,四十多年前这土山就是荒山罢了,冯多山等人为何要吊死在这里?他们只要不管这片土山逃进上原府,难道断头将军有办法去郡府追杀他们?” “可是他们偏偏就固守在了这里,宁可卖儿鬻女也要守住这些刚开垦出来的农田,说不通!” 马明沉声道:“七爷,老百姓对土地的感情,或许比咱们想象中更浓厚。” 王七麟摇摇头,说道:“能比对孩子的感情更深厚?而且他们不是卖了一次孩子,他们卖了三次!” “每一批次都不止一个孩子,而是十几个孩子!这么多孩子肯定是来自不同家庭,难道这些家庭对土地的感情都要比对孩子的感情更深厚?” 徐大立马道:“有了,会不会是他们将不同意卖掉孩子的父母给杀掉了?” 丙师傅拱手行礼说道:“不对,这里的骨骸全是男人的,没有女人的,这点从胯骨就能看出来。” 王七麟看向他突然问道:“丙师傅,如果一具尸体没有腐烂,你是不是能看出更多东西?” 丙师傅谨慎的说道:“不敢向七爷夸口,但一般来说确实如此。” 王七麟说道:“那咱们不猜了,走,咱们去会会被以蝜蝂大阵所镇守的那具尸骸!它一定能告诉咱们更多的消息!” 一番忙碌,此时距离子时已经不远。 白天时候曾经暂时破了蝜蝂大阵,但接着又把七宝给放回了远处,大阵依然存在,王七麟不担心里头镇压的恶鬼出现。 等候街头诡事发生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失踪的道士和和尚哪里去了?” 谢蛤蟆说道:“若这里头的鬼确实需要蝜蝂大阵镇压,那它肯定凶残厉害,寻常修为的修士怕是对付不了它,或许已经被它给害了。” 他们说话之间,烟雾弥漫。 这一幕发生的很诡异。 烟雾不是一点点出现的,是突然之间出现的,而且一出现便弥漫开来,将半条接到笼罩了起来。 王七麟靠近嗅了嗅,确实是一股刺鼻的烟叶焚烧味。 这味道,有点熟悉! 他已经唤醒了鼻神冲龙玉,嗅觉很灵敏,即使是一口锅里的炒菜分成两盘,他也能嗅出味道的差异。 对着烟雾深吸了口气,他心头逐渐回过味来,让徐大将白天给他抽烟讲故事的老汉押了过来。 这股烟雾与老汉吐出的烟气一样味道! 他们之间有联系。 但老汉嘴巴很硬,他坚持说道:“草民吃的烟是自家种的,这烟雾与草民无关!” 王七麟给他点燃一杆烟让他抽了起来,问道:“巫巫,你嗅觉厉害,有没有发现两股烟雾的相同之处?” 巫巫讪笑道:“七爷,我闻不出这两者的区别,我的鼻子与你们不一样,我能闻见阴气、闻见药味,但闻不见五谷饭菜的气味和烟雾之类的味道。” 王七麟愕然道:“为什么?” 谢蛤蟆沉声道:“因为她鼻子里被种了嗅苗。” 巫巫使劲点头。 “她所拥有的是一门法术,叫做闻嗅之术,这是十万大山十万秘术之一,是在人满月之时,于鼻腔中种嗅苗。” “这嗅苗非植物所长,是用密术调制的蛊虫而成。种后的十年时间中,孩子都是在鼻塞的痛苦中度过,且嗅不到任何味道。” “随着岁月的增长,这人的鼻梁会愈发高耸,等到嗅苗结果他们的鼻塞问题才会解决。这时候一同解决的还有嗅觉问题,他们将对妖魔鬼怪、毒虫药材的味道极为敏感,却再也闻不到香辣酸甜。” 巫巫轻快的鼓掌说道:“道爷猴赛雷!” 王七麟纳闷的问道:“可是巫巫你不是来自闽越之地吗?怎么又与云贵十万大山搭上边了?” 巫巫抠了抠耳朵问道:“啊?七哥哥你讲乜?我点突然之间听唔懂官话啦?” 王七麟给她一个白眼。 谢蛤蟆笑道:“七爷,你以后要行走江湖一定记住一点,克制好奇心,否则会有许多麻烦的。” “这嗅苗之事非常隐秘,在十万大山中有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婿的说法,巫巫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这嗅苗是哪里来的。” 巫巫嘻嘻笑道:“巫巫知道,可是不能说,这是发过大鸿胪誓的。” 九六忽然冲着烟雾深处一阵叫。 马明准备脱衣服。 王七麟摁住他道:“不着急,我进去瞧瞧,有问题你们再各展神通来捞我。” 这下子轮到徐大脱衣服了:“七爷,你穿上大爷的金缕玉衣。” 王七麟摆摆手,随便抽出两把剑扛在肩膀上走进烟雾中。 浓重的烟味很呛人,这环境很恶劣,白烟浓密,两步之外难见人影。 他呼吸了两口气。 这烟有点呛。 咳嗽。 在他咳嗽声中,前方有隐隐约约的声音响起。 距离他应当还有一段距离。 王七麟站定后琢磨了一下,感觉自己与声音之间相距得有十几丈。 可是先前他在外面看了看,白烟笼罩区域的长度顶多十丈。 他喃喃道:“有点意思。” 呼叫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他没动弹,有东西在动弹。 声音越来越清楚。 最终他听清了说的是什么话—— 不知道哪个傻逼玩意儿耳朵背听岔了,说白雾中传出来的声音是‘拉一粑粑’,这搞的听天监以为白雾里有个饲便鬼。 其实人家说的是—— “拉一把吧!” 他快步向前走,白烟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个身影,有人在地上爬,像王八一样艰难的爬。 蝜蝂大阵依然在起效。 但效力在减弱。 大阵本来不光有七宝镇压地下鬼,还有来来往往的人气。 这两个月来没人再敢走这条路,人气稀少,大阵威力渐小,所以困不住这地下鬼了,导致了白烟涵盖范围越来越广。 “拉一把吧。”鬼影依然在缓慢的攀爬。 它不是在地面上爬,身躯有一截在地下,就像鱼浮出水面时候一样,露出的仅仅是身躯的一部分。 王七麟问道:“你是谁?” 鬼影低着头努力的攀爬着:“拉一把吧。” “你叫什么名字?” “拉一把吧。” “我怎么拉你?” “拉一把吧。” 自始至终它只说这一句话,这是它残留的执念。 王七麟以为它只会说这一句话,心里没了指望,随意问了一句:“我为什么要拉你一把?” 鬼影的话终于变了:“因为我拉过你呀。” 一道闪电在脑海中穿梭而过! 王七麟猛然想通了一切: “你拉过冯多山?” “你真的是断头将军?” “冯多山与你是旧相识?” “是不是冯多山就是你的下属?” “他们意识到跟着你与朝廷对着干没有好下场,所以决定杀掉你摆脱你的控制?” “跟随冯多山开垦荒田的农夫佃户与山贼都是你的人,这些人分裂成两个阵营。” “一个阵营愿意老老实实种田谋生,另一个阵营却想跟你过刀口舔血、逍遥自在的日子?” “两个阵营发生冲突,最终种田谋生的一伙人获胜了……” “不对!” “地下的尸首是分批次埋的!” “我知道了!冯多山的阵营后来又出现了几次内讧,每次内讧杀一批人,最终只剩下一群跟着他的铁杆!” 他全神贯注的分析脑海中的推测,断头将军已经爬到了他跟前,猛的起身抓向王七麟胸膛。 王七麟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它暗戳戳的小动作? 他张开嘴一口气喷出,迷你阿修罗嚎叫着‘请剑’便飞窜出来。 一柄利剑如导弹点火嗖然飞射向前,浓密的烟雾被撕裂开来,空气也被撕裂开,发出一声爆鸣! “剑出!” 听雷飞出,滚雷轰然。 乾达婆飞出,第三柄长剑瞬间接上。 不止如此,一道雪白的身影带着‘六六六’的叫声扑来。 一个黑色身影甩着毛球尾巴当链子锤扑来。 一道强壮魁梧的身影带着一声‘阿弥陀佛’扑来。 一道更强壮魁梧的身影喊着‘吃大爷一棒’扑来。 一条火龙穿破白雾扑来。 不断有身影扑来,最后还有一尊马头明王神法驾街头:“孽畜敢尔!” 断头将军的鬼影就像进入东京很热的一间密室的姑娘,顿时被淹没了…… 它绝望的伸出一支鬼爪,两把鬼头刀又砍了上去,砍它胳膊就像剁排骨! 342.徐爷二弟没了(起点正版!) 让冲峰道长忌惮不已、最终只能以蝜蝂大阵镇压的断头将军冤魂,就这么烟消云散。 它被轮了。 天道好轮回。 断头将军残暴且凶戾,他带领手下人不知道轮过多少无辜妇女,到头来它也品尝了这个滋味。 烟雾散去,徐大昂头挺胸,真想仰天长啸:“大爷今天宰了一个恶鬼!” 谢蛤蟆不屑的说道:“徐爷这话说满了,明明是咱们几个一起宰了一个恶鬼。” 徐大坚持:“但大爷是主力!刚才大爷清清楚楚,狼牙棒夯它头、小鱼儿冤魂锁它喉、山公幽浮断了它一条手!” 众人还要嘲讽他,王七麟一锤定音:“今晚徐爷确实居功至伟,大家伙对他尊重点。” 徐大傲然道:“不错,以后你们说话之前先搞清楚我的身份,我——” “我,徐大!听天监第一力士,勾栏院浪子,并郡地区几个著名恶鬼的主打人,南派狗拳传承人,新汉朝有史以来最高个秀才,九洲中老年妇女和婴幼少儿之友,上原府地区风云人物!”王七麟帮他补充道。 徐大愣了愣,说道:“七爷你话说的没毛病,但大爷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王七麟笑道:“你感觉错了,来,开棺,把案子给处理掉!” 白天时候已经挖到了青铜棺材,此时重新开挖简单许多,很快一具硕大的铜棺出现了。 王七麟把抽烟老汉押了过来,指着这具棺材说道:“这么大一具青铜棺,你说你们一帮农民能搞到手就是离谱!” “交代吧,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杀害断头将军?这次给本官说实话,否则本官把你送进去让你去陪断头将军!” 老汉坚定的说道:“大人明鉴,我等先买了毒药下入断头将军的酒菜中,等到毒药发作我们一哄而上将他给乱刀砍死!” 布满锈迹的铜棺被打开,即使是寒冷的冬夜,冲天而起的味道依然是臭不可当。 沉一捂着鼻子往后退,嚷嚷道:“阿弥陀佛,好臭好臭,二喷子,它是不是跟你一样整天吃猪肠脍?要不然怎么会味儿这么大?” 吕伯材和于梦中等人吃惊的问道:“徐爷爱吃猪肠脍?” “哎娘来,这个嗜好可不多见。” 徐大怒道:“滚蛋,别侮辱大爷,大爷爱吃的是卤大肠!是卤的!” “特别是肠头。”沉一补充道。 王七麟捂着鼻子凑上去看了看,庞大的棺材里头全是死尸,最醒目的是两具人尸,一个穿道袍一个披袈裟。 此外密密麻麻还有猫狗尸体、蛇虫鼠类尸体,不知道积攒多少年,就跟大户人家的米缸似的,这些东西都要满溢了! 拨拉开这些尸体,最终露出里面一具破残尸体。 尸体没有完全腐烂,血肉消失,皮肤变得黑漆漆,紧贴枯骨,形如干尸。 脑袋被砍掉了,面部没了血肉滋养,变得格外狰狞。 断头将军最终死于断头。 这就是报应。 谢蛤蟆蹲在旁边瓮声瓮气的说道:“这是荫尸,自作孽不可活,断头将军死时满腹冤屈,死后尸体僵而不腐,后来断断续续又有人被杀害埋入地下,怨气、阴气凝结聚集于这铜棺处,将断头将军的尸首养成了荫尸。” 王七麟问道:“刚才被你们轮了的那玩意儿是什么?” “荫尸死时憋在心头的一股怨气,怨气养成了煞气,煞气凝聚,爬出地面拖人拖猫狗进棺材里继续滋养荫尸。”谢蛤蟆简单的说道。 他扭头看向抽烟老汉,道:“老道士若没猜错,你们杀害断头将军的时候,他正在抽烟,而且正好是一口烟吸进肚子里,然后被你们给砍了头,对吧?” “怨气凝煞一般是没有什么活动能力,它是附着在了这道烟气上,烟气聚而不散,化为一个道场,怨气凝煞后可以在这道场里头自由活动。” “蝜蝂大阵镇压的是这具尸首,并没有压制住怨气凝煞,其实这煞气化作的鬼行走如风,它是佯装被镇压慢慢爬,最终等对手掉以轻心之时,它突然暴起给以致命一击。” “棺材里的道士与和尚应当吃的都是这个亏!” 王七麟站起来拍了拍手,对抽烟老汉说道:“你抽的烟叶和断头将军抽的烟叶是一种烟,很巧合呀。” “白天时候你怎么向本官说的来着?你说这烟叶是你自己种的,市面上买不到,那么当年断头将军又是从哪里得到的烟叶?” 抽烟老汉强笑道:“断头将军爱抽烟,草民、草民曾经给他种过烟苗……” 王七麟好笑的看着他说道:“事情都到今天这地步了,你还要死鸭子嘴硬?有什么必要呢?” “挖出的尸骨有上百具之多,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重案?你们现在继续嘴硬除了要挨打之外没有别的好处!” “这些年来你们三番两次将同族后人卖给刑天祭,三番两次大开杀戒,你们夜里睡得着?你们心里不难受?你们不怕死后在十八层地狱受折磨?” 一连串的质疑,抽烟老汉沉默下来。 王七麟坦诚的说道:“老先生,事情太严重了,你们瞒不住了,即使你们不认罪又能怎样?大不了本官连同衙门将你们整个冯家营翻个底朝天,大不了本官发动全上原府调查你们罪孽!”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的所作所为瞒不过去的,现在老实交代还能落一个保全子孙名声的好处,等到本官开始大张旗鼓的调查此案,你们冯家营子孙们可就全都没脸了!” 抽烟老汉哆哆嗦嗦的举起烟枪,徐大亲自上去给他点烟,说道:“大爷,你们年岁差不多了,也该活够了,怎么,要一起拖着孩子下地狱?让嫁出去的闺女受娘家人鄙夷甚至被休掉?让孩子在外面再抬不起头来?” 沉一不耐道:“你即使不承认也没事,我们听天监办案,什么时候讲过证据?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王七麟无语问夜空。 这傻子还觉得这样很威风,他竟然是一副很骄傲的样子。 但在当前年代,这种话极有震慑意义。 衙门和听天监查案只要结果不管过程。 证据? 要什么证据? 雪白的烟雾吐出,很快被夜风吹散。 老汉疲惫的声音响起:“是啊,活到这么大岁数也算是老天爷恩赐了,老头子当年就知道,瞒不住,有些事你做的再隐秘也瞒不住。” “这里头的尸首正是断头将军所属,他是我们哥几个弄死的,那些尸首也是我们的所作所为。” “王大人,没想到你们查出来这么多事,老头子认罪,这一切都是我们几个老头子干的!” 王七麟沉声道:“把所有内情,讲一遍。” 老汉哀求着说道:“王大人,这诡案被你给侦破了,就是我们杀了断头将军,杀了他手下的山贼,然后换上道袍埋进了地里。这事是我们几个干的,草民认罪了,别的别问了,行吗?” 听到这话,王七麟笑了:“这时候了你还想做英雄?” “杀山贼不但不违禁国法,还是英雄事,你想的真是美啊!” 老汉惨淡的说道:“我们不是英雄,我们是狗熊。王大人猜得对,我们就是断头将军的手下,朝廷派遣精兵强将扫荡各地匪患,我们不想螳臂当车,便杀了断头将军,用他的血洗清了我们的身份。” “埋在地里的这些尸首呢?”王七麟立马问道。 老汉痛苦的闭上眼睛,道:“都是我们的弟兄。” “开辟荒山、筚路蓝缕的日子不好过,总有弟兄要离开,我们怕他们出去会走漏消息,只好将他们杀害!” “有一批人想走,我们就杀害一批人。他们的老婆孩子我们不忍下手,只好卖出去换钱。” 王七麟惊呆了:你们不忍下手,然后转手把她们卖给刑天祭进行折磨而死? 谁做你们弟兄,真得感谢你们八辈祖宗! 但是这老汉还是说谎了。 案件死亡人数多,牵扯许多陈年大案,郡府衙门也派了人来,府尉高太平亲自带领一群如狼似虎的衙役封锁了冯家营。 衙门人手多,他们调查了冯家营的人员,发现当地佃户农户中来到冯家营最久的也只是三十五年。 在这里生活更久的就是冯多山、老甲等一伙老人以及那位长伴青灯古佛的老妇人。 他们是断头将军麾下的山贼骨干,普通山贼全被杀掉埋在了地下。 老汉说是有人想要离开,他们就会杀了这些人,其实并非如此,真相是他们有计划的将手下人一批一批杀死。 原因倒是如老汉所说一样,为了避免走漏风声。 可是有一点很古怪,自称外出拜佛的冯家老夫人不见踪影! 王七麟找衙役调查了这位老夫人,他觉得老夫人在冯家营几十年,一定了解许多内情。 可是却找不到了。 老夫人在服侍她的老婆子陪伴下离开冯家营,随即消失在天地之中。 王七麟得知这消息后便猜测到这老夫人身上有秘密,对方在他到达冯家营的时候出了门,然后便不见踪影,这怎么看怎么古怪。 他打听了一下又发现一个异常点,老夫人很少外出礼佛,她上一次外出的时候庄子里发生了另一件事:钱笑带人来调查街头烟雾诡案。 综合这件事王七麟就知道了,冯家老夫人在故意避着听天监或者官家人。 为什么? 冯多山等人对此一问三不知,他们口中的冯家老夫人就是个普通女人,之所以留她性命到今日完全是因为她年轻时候长得好看并且不知道冯多山等人的真实身份。 断头将军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冯多山等人也不是好东西,他们杀害上百人、卖孩童给刑天祭,更是将当年断头将军收敛的财富据为己有,现在虽然时常有善举,但并不能抵掉他们的罪孽。 王七麟与徐大、谢蛤蟆商量一番,根据听天监刑律给他们定了罪: 山匪余孽全数明年秋后问斩,家族子弟有功名者革去功名,不得再考取功名、不得入仕! 案情阐明,一行人签字画押,然后就要送往郡城驿所交由银将审核,银将审核无异议还要送到帝都,再由天听寺进行审核,天听寺也认为无异议才能最终执刑。 近水楼台先得月,王七麟当天拿到案书当天送到郡府驿所,正好太霸回来了,他询问了一番便盖上自己的印章将案书快马加鞭送往帝都。 事情涉及到上百人的屠杀案,听天监依然没有对外详细公布案情。 不过他没有隐瞒刑罚,有人来打听就告知他们,很快城里的有心人都知道了冯多山一行人的罪刑。 然后这些人就斯巴达了…… 先是举人迟先怀,再是善人冯多山,这与刑天祭只要有过交易的都定了大罪,而且罪及家人子女…… 有人吓尿了:新来的铁尉什么后台?下手定罪怎么如此凶残?这是要在上原府大兴牢狱? 估计有人找了武翰林,当天武翰林托人给他带话,让他一起吃晚饭。 王七麟拒绝了,他不是不给武翰林面子,而是驿所丢了一个人。 徐小大。 徐大的二弟不见了。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徐大着急的问道。 王巧娘着急的说道:“是昨天,昨天往山里送粥,他也挑了两桶粥进了山。” 徐大叫道:“那他昨天晚上没回来?你们没人注意到?” “阿弥陀佛,是不是在山里连粥带人被办了?”沉一揪心的问道。 王巧娘委屈的说道:“对不住,徐爷,昨晚你们所有人都被调走了,我不知道小二哥没与你们在一起,我还以为小二哥也被调去了冯家营。” 但徐小二并没有去冯家营。 王七麟说道:“都先别急,徐二穿着咱听天监的官服,胆子得有鹅蛋大的才敢冲他下手。” 吕伯材沉痛的说道:“山里的蛮子才不管你穿什么衣服,他们袭击衙门可不是一次两次了。” 徐大着急了:“你它酿不早说?现在说有啥意思?”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你弟弟走的是哪条路,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谁知道?” 众人对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答案。 王七麟下令:“都还看什么呢?去找呀!” 徐大焦急的拉住谢蛤蟆道:“道爷你快点施展神通……” “施展个屁的神通,”谢蛤蟆道,“城里通完山里的路就那么几条,大家伙分开,把每条路都给找一遍,同时注意打听周围人家,徐小大形象非同一般,若有人见过他一定会留有印象。” 王七麟带上徐大一组,他们放出了九六,让九六去前面带路。 九六带路飞奔,直奔上原府城的东北角。 徐小二曾经就在这边的粥铺施过粥。 他们一路走一路打听,到了城边的时候确实打听到了他的消息:“对,有这么一个人,穿着黑色官袍、头上绑着文士方巾,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他往这条山路去了,当时挑着两桶热粥,手里握着一卷书,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的读书,我记得清楚。” “这条路上有没有什么剪径强人?嗨,现在太平岁月,哪有剪径强人?有的话朝廷早派兵去把他们给灭了!” 打探到这些消息,徐大总算是松了口气。 踏上山路不多会,太阳落山,夜幕不知不觉的降临。 九六沿着山路轻巧的蹦跶,忽然之间冲着前头‘六六六’的叫了起来。 王七麟和徐大正要警惕的摆开阵势,却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咦,前面是九六吗?” 徐小大的声音! 徐大大喜,叫道:“老二、老二,是你么?你这狗日的贼厮,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回家?” 他们快步的沿着山路拐过一片怪石嶙峋的山坡,随即看到了施施然走来的徐小大。 徐小大笑道:“七爷、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徐大冲上去一把抓住他先浑身上下摸了摸,然后松了口气:“活的,还活着,你小子怎么这时候才往后走?昨夜你干什么了?” 徐小大说道:“昨夜我在外施粥呀,还能干什么?你以为我是你?每次夜不归宿都是去了勾栏院。” 徐大怒道:“胡说,大哥哪有每次夜不归宿都是去了勾栏院?” “还有赌场?” “反正大哥没让家里人担心过!你呢?你看看你,施粥怎么施了一夜?你是大夜施精粥去了吗?” 徐小大不满的说道:“大哥你休要乱说,真是有辱斯文,我昨夜就是在施粥,今天白天天色好,则看了一天的圣贤书。” 徐大震惊的看着他:“咱徐家祖坟冒青烟要出状元郎了?这大冷天你在山里看了一天的书?没吃没喝?一心只读圣贤书?” 徐小大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珍馐飨。” 徐大指着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你看看你看看,什么叫书呆子?这就是书呆子!我徐家耕读传家,怎么就传出来这么一个书呆子?” 王七麟劝说道:“徐爷冷静,这天下读书人虽然多,可是像你这么骚的能有几个呢?小大与你不一样,他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徐小大生气的说道:“大哥你到底要怎么样?我只是夜里施粥白天念书罢了,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何骂我?” 徐大怒道:“我骂你?我还打你呢!你这迂腐小子都是怎么做学问的?书中有什么颜如玉?书中有什么珍馐飨?” 徐小大推开他叫道:“你没有见过,不代表它没有!至圣先师以文立道、教化万灵,这岂是假的?” 徐大道:“这是真的,但从书中读出什么颜如玉、珍馐飨,这就是假的了!” 徐小大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他:“那这是什么?” 徐大狐疑的问道:“这是什么?” 他一边问一边打开了纸包,然后一块石头露了出来。 看到这块石头徐小大顿时吃惊,说道:“咦,明明是美食,怎么会是石头呢?” 徐大却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冲王七麟沉声说道:“看来我弟弟这是遇到鬼了!” 王七麟皱眉道:“可是他身上却没有什么阴气。” 徐大冲徐小大喝道:“你把你昨晚和今天遇到的所有事说一遍,娘的,大爷倒要看看是什么鬼敢纠缠我家二弟,到时候是男鬼大爷捏碎他二弟,是女鬼大爷就让她见识见识大爷二弟的厉害!” ps:推荐好朋友的一本书(不吃小南瓜,竞技大神作者), 书名是:《规则系学霸》。 其他人的逻辑是推导;我的逻辑是因果。再困难的问题被提出时,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过程? 抱歉,结果才重要! (介绍:南瓜大大的书很幽默,主角贱贱的很有味道,这点是弹壳很佩服的,不像弹壳只能写伟光正善帅的主角) 343.树中住饿鬼与黄饿鬼 徐小大不是个傻子,他知道自己昨天夜里遇到鬼了,一群饿死鬼。 “这条山路上人不多,我挑着两桶粥走了一路并没有遇到多少人,还剩下一桶半多的粥,当时我想,我今天注定无功而返,挑着粥出来还要挑着粥回去。” “可是回程中我看到一处石刻,上面有许多上古文字,气势雄浑,让我叹为观止,于是便忍不住停下欣赏了一会。” “哪知道我心神沉浸于石刻文字,不知不觉乌飞兔走,太阳竟然落下山去了。” “这时候我恋恋不舍担粥而成,结果一扭头看到有些衣着破烂的人围在四周看着粥桶。” “我与大哥一样同样有阴阳眼,虽然未能一眼看出它们是鬼,但走近它们后能感觉到异乎寻常的阴冷,也能看出它们呆头呆脑不是正常人样子。” “这样的荒山、这样寒冷的时节,呆傻的人哪能活得下来?简单一分析我就知道,这是碰上鬼了,而且是一群饿死鬼。” 徐小大说到这里轻叹一声:“这些饿死鬼很是可怜,它们并没有攻击我,只是在垂涎的看着桶里的凉粥。于是我对它们说,反正我这些粥已经无人可要,诸位若是不嫌弃粥冷,我愿赠诸君来饮。” “饿死鬼们排成队,一人一个碗来舀粥喝,不争不抢、不吵不闹,比白天里给饥民施粥还要舒坦。” “有饿死鬼竟能说话,与我说,这粥着实太凉,能否热粥以用。” “我说没有干柴又没有铁锅,我如何能为你们热粥?那饿死鬼呼哨一声,群鬼纷纷失踪的无影无踪,但很快又出现,有的带来干柴、有的带来木炭、有的搬来一口铁锅。” “我给它们热了粥,分给群鬼喝掉,当天亮后群鬼离去、我也准备走的时候,有佳人盈盈而来,笑问我是否想要阅读上古典籍。” 听到这里徐大呵斥道:“你傻了?什么佳人?肯定是妖魔鬼怪!” 徐小大说道:“可是她博学多识,通读过圣贤书也就罢了,还精通音律,我与她交谈甚欢,交谈甚欢。” 回忆起昨夜时光,他脸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意。 如糖似蜜。 徐大看到后却感觉嘴里酸溜溜的。 娘的,恰山楂了。 他忍不住问道:“那个妹子,长得漂亮吗?胸有多大?腿有多长?” 王七麟给了他一拳厉声道:“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徐大讪笑道:“好奇,纯粹是好奇。” 徐小大笑道:“大哥你总是如此轻浮,实不相瞒,佳人甚美,但那与我何干?我欣赏的是她蕙质兰心、善解人意。” “****这点我也、我也挺欣赏的。”徐大挺不好意思的说道。 王七麟道:“那你们聊了一晚上?今天白天的时候你做什么了?” “不,我给饿死鬼施粥一晚上,今天白天我与佳人一起读书赏乐来着。”徐小大落落大方的说道,“并且我们还约好明日白天继续、继续研读圣贤书。” 王七麟看向徐大问道:“这事你怎么看?” 徐大忧心忡忡的说道:“我二弟太优秀了,这是被女鬼不对,应当是个女妖,他被一个女妖给迷惑了。” 徐小大生气的说道:“大哥,我有没有被迷惑自己不清楚吗?佳人或许非人,但那又有什么干系?我年少之时曾给花草、给庄稼念诗诵词,曾在田里与老鼠蛤蟆一起读书,至圣先师曰有教无类……” “别说的文绉绉的了,”徐大不耐的打断他的话,“你说实话吧,你看上人家了,对不对?” 徐小大轻轻一笑,说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王七麟虽然听不懂这句诗,但他明白徐小大的心意。 徐大为难了,他以求助的目光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给他讲解道:“这句诗的意思应该是说,我从花丛中走过的时候,尽管有许多漂亮鲜花,可我却懒得回头看它们,之所以会这样,一半是因为我心中……” “因为个屁!”徐大急眼了,“七爷我是秀才呀,秀才!我能不知道这诗什么意思?我是问你怎么办!” 王七麟说道:“那个,这样,有一位大神曾经说过,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今夜咱们去调查一下老二遇到的那个女妖怪,看看她的情况,那个,对吧?那个先调查,调查之后再决定怎么办。” 徐小大痛快的说道:“好,那你们随我来,不过我不保证她愿意出来见你们。”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一个劲瞅徐大,言下之意是佳人未必愿意出来见你这个色胚。 徐大气的咬牙切齿。 他们沿着山路行走,王七麟忽然发现八喵走的很慢。 他回头一看,八喵人立而起在用两条后腿走路,前爪抱着一块石头。 “你这是干嘛?”王七麟狐疑。 八喵像学步幼童一般走的踉踉跄跄,它见王七麟停步问自己,便踉跄着快步上去用前爪捧着石头给他看。 王七麟认出来了,这是徐小大之前用油纸包裹的那块石头,刚才被徐大随手扔掉了。 于是他疑惑的问道:“这块石头是宝贝?” 八喵急忙点头,它看见徐大回头转身看自己,于是一把将石头扔了,蹲在地上舔爪爪作无所谓的样子。 王七麟捡起石头拿在手里看。 然后这就是一块普通山石,顶多是很光滑而已,像是鹅卵石。 徐大也认出石头的身份,他拍了拍额头说道:“老二,你那佳人根本不是真心待你,你看,她用一块石头糊弄你。” “你先前说这是珍馐,她是不是用法术将石头变成菜肴给你吃来着?娘的,这下子可坏了,你肚子里现在应当有石头!” 他和王七麟不知道该怎么办,便放出冥鸦去找老道士过来支援。 王七麟拿着石头翻来覆去的看,说道:“徐爷,我觉得老二有可能没有受骗上当,这或许不是普通石头。” 徐小大迷茫的说道:“不错,这怎么会是石头呢?它应当是软如蜡丸的东西,有粳米一样的味道,我今天三餐吃的都是这个。” 王七麟道:“我先收起来,咱继续往前走,待会等道爷来了,让他看看,他见多识广。” 这次侦破冯家营诡案靠了谢蛤蟆,谢蛤蟆一眼认出了蝜蝂大阵,这让他投了个绝杀球,改变了王七麟和徐大对他的翻车印象,又把他当江湖百晓生了。 沿着山路走了两炷香时间,徐小大往一片林中走去。 王七麟喊住他问道:“怎么不走路了?” 徐小大笑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王七麟问徐大道:“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徐爷你知道,我这边童子尿管够。” 徐大无奈的说道:“这是一片桃树林,大爷这愚蠢的弟弟啊!唉,他犯了年轻读书人的通病,这个病叫傻逼病,咱们别说了,跟着他走吧。” 他们走进桃树林,虽然没有路,但是地势不算崎岖,很轻易就穿过了这片林子,然后再次走上了一条山路。 山路四周有大树生长,他们又沿着这条山路走,这次走的就远了,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王七麟惊呆了。 也不知道徐小大从哪里发现这么一条路,这条路肯定不是正常山路,所以这样的路上碰不到饥民岂不是很正常的事? 徐大走到崩溃,可徐小大挑着木桶步履生风,山路对他来说如履平地。 见此王七麟鄙夷的对徐大说道:“你以后少挊,身子骨都变成什么样了?你这么虚以后怎么跟我去斩妖除魔?” 徐小大说道:“七爷勿要着急,我们马上就要到地方了。” 又是一炷香的时间,徐小大停下身来指向四周。 壁立千仞。 四周全是巍峨山石和林木,月光遍洒,诸多山石上依稀有龙蛇在游走。 王七麟凝目看去,上面全是斗大的文字。 可惜他一个不认得。 这次真是斗大的字一个都不认识。 徐小大说道:“这是不齐文,是至圣先师门下七十二贤宓不齐所成,因为宓不齐素有君子贤名,所以这也叫君字,很少有人知道的一些文字,我也是偶然学到一些。” 介绍之后,他指向路边一处石窝子:“昨晚我就是在那里招待的饿死鬼。” 王七麟走过去看了看。 石窝子里头还有没被夜风吹走的木炭灰烬和一口铁锅。 “那你是在哪里与女妖怪你侬我侬的?”徐大问道。 徐小大不悦道:“大哥!什么叫你侬我侬?我们只是在一起读书做学问罢了。” 徐大摇摇头叹道:“老弟,相信大哥的话吧,根据大哥的江湖经验,男人和女人在一起会做许多事,就是不会一起做学问。” 王七麟等了一会,周围什么也没有出现,他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样他便说道:“老二,饿鬼在哪里?怎么一个没出现?” 徐小大满头雾水的说道:“七爷,我也不清楚,反正昨天入夜的时候我刚回头,就发现它们出现在路边。而且,咱们不是来见佳人的吗?你怎么又问上饿鬼了?”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饿鬼的凶残在百鬼之中能排上游,昨夜你遇到了群鬼,结果没有被分而食之,这有点奇怪。” 徐小大说道:“它们没有攻击我,只是找我来要了粥,我想或许它们也是讲道理的?” “鬼跟你讲道理!”徐大没好气的说道。 王七麟扫视四周,并没有发现饿鬼出现的痕迹,于是琢磨了一下说道:“是不是没有粥的缘故?徐爷,上粥!” 徐大从须弥芥子佩中拿出一个小袋子,里面是上好的当年新米。 木柴烧火,铁锅融化雪水,洒上米后不多会便有米粥香味弥漫开来。 夜风吹的急,米粥的味道被带到了四面八方。 九六扭头看向他们来路方向,有一个黑影如大鸟般飞掠而来。 王七麟定睛看去。 谢蛤蟆跟着冥鸦飞来了。 他疑惑的问道:“你们大半夜的来这么个地方做什么?” 王七麟将徐小大的遭遇说出来,谢蛤蟆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把那块石头拿给我。” 光滑的石头落入他手中,他拿在手里先对着月光看了看,又闻了闻,最后捡起一块石头敲了敲。 ‘砰砰砰!’ 不是石头撞击的声音,而是石头敲打铜铁金属的声音。 谢蛤蟆轻叹道:“不用担心了,小二有奇遇,你今天三餐吃的都是这种东西?” 徐小大说道:“不是石头,是……” “是石髓。”谢蛤蟆羡慕的说道。 王七麟下意识的反问道:“石髓?石头的骨髓?” 谢蛤蟆说道:“是这座山的精髓,王烈得石髓的事情你们不知道吗?” “谁?” “王烈,嵇康知道吗?竹林七贤的老大,广陵散于今绝矣的嵇康。” 这个人王七麟知道,急忙点头。 谢蛤蟆说道:“王烈是嵇康好友,《上清太玄集》中记载,说王烈独之太行山中,忽闻山崩,殷殷如雷声。见之青泥流出如髓,烈取泥试丸之,须臾成石,如投热蜡之状,随手坚凝。气如粳米饭,嚼之亦然。烈合数丸如桃大,用携少许归,乃与嵇康曰:“吾得异物。”嵇康甚喜,取而视之,已成青石,击之如铜声。” 王七麟再度被一番文绉绉的话给冲击的头晕目眩。 他依稀看到了梦中地球的一个场景,当时他所附身的小伙参加高考做英语听力测试题,小伙的表情就与他现在表情相近。 但徐小大听的却是轻松自如,他激动的说道:“对对对,我吃的东西便是状若青泥,味道如粳米。” 谢蛤蟆道:“没错,这正是石髓,我们道家视若珍宝的石髓!” 他冲王七麟和徐大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呆子,难道没有发现徐小大在山里待了一天一夜,可是却精神饱满、满脸红光?” 王七麟怎么可能没注意到这点? 实不相瞒,他以为徐小大是要见姑娘所以才这么顶。 年轻小伙子约炮之前都是这么个样子。 挡我者死! 徐大喃喃道:“这就是石髓,原来这便是石髓,难怪老二今夜走山路如履平地,难怪他体力那么充沛。” 王七麟友情提示道:“并不是他体力充沛,徐爷,你认清现实吧,就是你太虚了。对了,这样以后我叫虚爷行不行?” 事关清白和名声,徐大顾不上管石髓了,他大叫道:“你敢这么叫我,大爷跟你拼命!” “明白,虚爷。” 九六猛的扭头冲旁边看去,王七麟反应很快,他跟着扭头,然后看到路边树旁出现了重重鬼影。 饿死鬼出现。 王七麟惊呆了,他说道:“怎么回事?这些饿死鬼哪里来的?怎么出现的无声无息?” 饿死鬼们没有理睬他们,出现后张望一会,随即走向徐小大。 一个穿着枯草编织衣衫的饿死鬼幽幽的对徐小大问道:“你又来了呀?” 徐小大问道:“对,你们要不要喝粥了?” 这饿死鬼笑道:“感激不尽。” 几个饿死鬼轻飘飘走来,还有饿死鬼出现,这样王七麟明白了先前自己为何没有看清它们出现的方式:它们是从树里走出来的,直接站在树边。 谢蛤蟆长叹道:“原来是树中住饿鬼!” 王七麟问道:“这有什么讲究吗?” 谢蛤蟆想了想说道:“《正法念处经·饿鬼品》有云,三十四者毗利差,树中住饿鬼。根据佛门说法,饿鬼道有饿鬼三十六,要不要老道士挨个给你讲解一下?” 王七麟说道:“好,开开眼界。” 谢蛤蟆看着围在徐小大周围的诸多饿鬼说道:“老道士先给你综述一遍,一者迦婆离,镬身饿鬼;二者苏支目佉,针口饿鬼;三者槃多婆叉……嘶!不对!黄饿鬼?!” 说到第三个的时候他腔调突变,王七麟便问道:“这黄饿鬼很非同一般吗?它是三十六饿鬼中最厉害的吗?” 谢蛤蟆喃喃道:“不是,七爷,咱们运气好,竟然在这里碰上了黄饿鬼!” 王七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看到就在徐小大身后,有一个大鬼在从石头缝里往外钻! 这鬼样子最是狰狞可怖,它头发乱糟糟、身上烂乎乎,从石头缝往外钻的时候不断有腐肉掉落下来。 每次掉下腐肉它便捡起来塞进嘴里吃掉,就这样一边钻一边吃,钻的很艰辛,吃的很痛快。 八喵:“呕!” 但古怪的是,黄饿鬼隔着徐小大很近,却没有伸手去攻击他,只是在他身后头冲他张牙舞爪! 鹰嘴鹞目,暴戾恣睢! 从卖相就能看出这鬼不好对付,王七麟谨慎的问道:“道爷,这鬼怎么了?” 谢蛤蟆低声道:“小点声,这是黄饿鬼,从地狱道逃脱,接连五百世生在饿鬼道中的饿鬼!” 黄饿鬼出现的无声无息,也只有谢蛤蟆发现了它,徐大兄弟和其他饿鬼并没有去看向它钻出来的石头缝隙。 哪怕近在咫尺。 这鬼像是被石头缝隙卡住了,钻了许久也未能钻出来,满脸狰狞。 王七麟问道:“它能不能打?” 谢蛤蟆苦笑道:“它能从地狱道逃脱,你说它能不能打?” 王七麟换了个问题:“它能不能打过你?” 谢蛤蟆的笑容更是苦涩:“七爷,您还真是看得起老道士。” 王七麟明白了:“噢,它打不过你!” 谢蛤蟆一愣一愣的。 他们在这里讨论了有一会,可是黄饿鬼却迟迟没有钻出来,它明明很努力的在往外爬,却总是无功而返。 有时候它会爬出来的多一些,但不经意间又会回到原处,有时候它会逐渐缩回石缝中,然后它又会努力的爬出来。 王七麟盯着看了一会,逐渐看出门道。 就像是有东西在下面拦着它! 谢蛤蟆沉声说道:“不错,本地山神娘娘在阻拦着这黄饿鬼不让它出来!” “它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它会吃掉它所遇见的生灵,包括同为饿鬼的树中住饿鬼!” 王七麟道:“那这是个祸害了,道爷,咱一起联手镇压了它?” 谢蛤蟆摇头说道:“黄饿鬼能从地狱道逃脱,能在饿鬼道转世五百年,岂是好相与的货色?你去对付它试试。” 王七麟往前走去,突然又站定脚步:“不对啊,道爷,你说黄饿鬼逮到什么生灵就吃什么生灵,你看这个黄饿鬼明明伸手就能碰到徐老二,为什么没有吃掉他?难道——” “徐老二不是生灵了?!” “坏了!” 344.书生的机缘(求订阅啦宝贝儿们) 谢蛤蟆早就注意到了这点,但他迟迟没有说出答案。 这样,王七麟便心里一沉。 大事不妙! 难道他们今晚见到的徐小大已经不是人了?可是不应该,徐小大一点异常也没有! 但如果说他不是人而是变成了鬼,一切才能说得通: 树中住饿鬼也是鬼,凶残暴戾的鬼,徐小大没有神通压不住它们,按理说它们不会被徐小大这一锅粥给买通,它们会优先吃粥,吃完粥再把徐小大给吃掉! 然而并没有。 徐小大好好的出现在他们身边。 这就两个可能。 或许徐小大确实有神通,能镇压住恶鬼。 或许现在的徐小大已经被鬼害死了,只是出于某些原因,他依然保持形体魂魄,但饿鬼们已经知道他不是人了,所以未曾攻击他。 第一个可能不靠谱。 徐小大没有神通,这点王七麟很确定。 徐大还没有发现这些内幕,他正在就近观看这些饿鬼,一手一个死玉扳指随时准备开打。 王七麟悄悄的从后面接近他,抬起脚尖在他翘臀上点了点。 徐大猛的一个激灵大叫道:“吃大爷一棒、棒棒,七爷?” 王七麟伸手指向不远处那无声无息的黄饿鬼。 徐大下意识的说道:“这饿鬼好恶心!” 王七麟低声道:“这是黄饿鬼!” 徐大问道:“它很黄吗?有多黄?” 他还没有意识到诡异之处,因为徐小大四周围了不少饿鬼,这些饿鬼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所以徐大也就掉以轻心了。 这个问题让王七麟无法回答,他也不知道这黄饿鬼有多黄才会获得这么个名字,反正他只知道这鬼很不好对付! 于是他汇合了徐大后低声呼唤徐小大:“老二、老二,到我这边来。” 徐小大下意识问道:“七爷,为什么?” 徐大暴躁的说道:“让你过来你就过来,还问为什么,怎么那么多好奇心?你要考进士啊?” 徐小大闷闷不乐的放下大马勺起身走向两人,他一路走,黄饿鬼一路跟随…… 突然之间,王七麟明白自己刚才犯了错: 他和谢蛤蟆都看错了,这黄饿鬼压根不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恐怕也没有山神娘娘在下面拦着它—— 它是从徐小大的背影里钻出来的! 它想从徐小大的背影里钻出来! 徐大眼珠子都要暴突出来,他赶紧握紧狼牙棒叫道:“这鬼缠上他了!七爷,动手!” 心乱如麻,王七麟不管黄饿鬼多厉害,他直接张开嘴往外喷出迷你阿修罗:“剑出!” 他这次没有带剑,小阿修罗出现后一挥手,一条树枝从地上飞起! 树枝侧面小枝瞬间被抹平,诸多小枝飘散空中尚未落地,阿修罗已然御剑杀到黄饿鬼跟前。 黄饿鬼猛的仰头大张嘴巴,上唇顿时到了双眼之间、下唇到了胸口,一张黑漆漆大嘴出现在阿修罗面前! 阿修罗狰狞一笑不退反进,御树枝穿入它口中。 悍不畏死! 如同钢针穿过油气球。 黄饿鬼被穿破了,但无声无息。 小阿修罗御剑杀过,蓦然回首,一脸的鸱视狼顾: 我老牛逼了! 王七麟惊呆了,这黄饿鬼就这么被搞定了?太轻松了吧?道长莫非又翻车了? 黄饿鬼消失后再没有出现。 见此徐大大为懊恼:“又让你给抢先了!七爷你下次让大爷我表现一把怎么样?” 王七麟没理他,冲谢蛤蟆叫道:“翻车道长,怎么回事呢?” 谢蛤蟆快步走来说道:“七爷你叫我什么玩意儿?有点不尊重人了吧?” 王七麟道:“你不是说这黄饿鬼很难对付吗?” 谢蛤蟆说道:“你以为这黄饿鬼被你对付了吗?” 徐小大和徐大面面相觑,两人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王七麟疑惑的问道:“难道它还活着吗?” 谢蛤蟆皱眉对徐小大说道:“你回去继续给那些恶鬼分粥!” 徐小大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徐大:“让你去你就去,还问做什么,怎么那么多好奇心?你要考进士啊?” 徐小大斜睨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要不是咱俩一个娘,我现在就要骂你娘了!” 他不悦的走回去,蹲在地上拿起大马勺又开始搅和铁锅里的粥。 饿鬼们端着碗靠近他。 黄饿鬼的脑袋从他背后阴影中爬了出来…… 谢蛤蟆倒吸一口凉气道:“七爷,咱们先前猜错了,恰好猜反了!” “黄饿鬼不是要爬出来吃掉小二,它是要庇护小二!” 王七麟也看出来了,寻常时候黄饿鬼并不露面,是饿鬼们靠近了徐小二,所以它才现身。 这样解释了一件事,那就是黄饿鬼明明对徐小二触手可得,却从未伤害他。 这样还解释了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诸多树中住饿鬼明明很凶残,却没有害他,只是吃他施舍的粥。 原来他真的有神通…… 可是有一件事无法解释。 这黄饿鬼哪里来的?! 王七麟重新走到徐小二跟前,他指向诸多树中住饿鬼道:“你们,滚蛋!” 树中住饿鬼向他显露出了凶残一面,最近几个饿鬼相继暴起,面容狰狞、作势要杀人。 王七麟不惯它们臭脾气,他一捏剑诀厉声道:“剑出!” 听雷从他袖中翻滚喷出,冰冷雄浑的夜风被剑锋劈开,刺耳锐鸣声中听雷劈中一头树中住饿鬼: “轰隆!” 闷雷平地起! 造化炉飞出开工干活,其他树中住饿鬼扔掉手里的饭碗连滚带爬的逃窜。 这时候能显示出黄饿鬼的霸道,它依然在徐小大身影中挣扎不休,雷鸣声只是让它停滞了一下,接着它又往外爬了起来。 王七麟对徐小大沉声说道:“你往后转头看,快!” 徐小大下意识往后扭头,然后诧异的问道:“这里怎么还有一个?” 王七麟说道:“这是一个很厉害的饿鬼,但它现在在你的背影中,这是怎么回事?” 徐小大问道:“对呀,这是怎么回事?请七爷明示!” 但是七爷无法明示。 两人大眼瞪小眼。 谢蛤蟆喝道:“小二,你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经历过什么诡事?比如腊八开始施粥,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徐小大绞尽脑汁的想了起来:“腊八施粥?没什么事呀。诡事,诡事?” “噢,我曾经在连线庄子抓人的时候,于那个五先生庙里捡到过一个小泥人,然后便揣入怀里,后来再想起的时候找它却找不到了,只有这事比较反常。” 王七麟问道:“你在五先生庙里捡到过一个小泥人?怎么捡到的?” 徐小大说道:“很简单呀,五先生庙里供奉的五位神像,最中间那个往前看,其他四个低着头往下看,我注意到它们眼睛其实看向同一个方向,于是便跟着看了看,便看到一个小泥人出现在它们跟前……” “等等,”王七麟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说五先生庙里,另外四个神像低着头往下看?他们都有眼睛?” 徐小大说道:“当然有眼睛。” 王七麟惊骇的看向谢蛤蟆问道:“那五先生庙,供奉的不是一目五先生吗?” 谢蛤蟆迟疑的说道:“应该是吧?五先生庙不供奉一目五先生,那他们供奉什、什——无量天尊!” “那是酸、苦、甘、辛、咸!是这五先生!” “不错!它们面前有黄饿鬼,有要吞噬一切生灵的黄饿鬼!是这五先生!是酸、苦、甘、辛、咸五先生!” 王七麟看向徐大道:“你明白道爷的意思吗?” 徐大含糊的说道:“明白了一点。” 王七麟鄙夷的说道:“才明白了一点?你悟性太差!” 徐大问道:“那你明白了多少?” 王七麟说道:“我明白了一半多,就是咱们把五先生庙里供奉的那五个神像的身份猜错了,其实它们不是一目五先生,它们是酸、苦、甘、辛、咸五先生。” 徐大叫道:“那咱们明白的还不是一样?大爷也明白了这些。” 谢蛤蟆挥手道:“别吵吵、都别吵吵,无量天尊!难怪会出现化外天地,其实老道士自从离开连线庄子还在奇怪,这普通庄子怎么会供奉一目五先生?这五个废物没什么本领,村民们供奉它们做什么?” “而且,一目五先生这样的废物怎么能炼出化外天地?” “原来咱们都猜错了!那五先生庙里供奉的是酸、苦、甘、辛、咸五方精灵!” 天地之间有五味,酸、苦、甘、辛、咸。 人为万物之灵,若是足够多的人去信奉一样东西,这东西可以化为灵怪,孝狮便是这么来的。 五味也是这么来的。 谢蛤蟆说道:“世间其实哪有什么味道?不管是酸苦甘辛咸还是什么味道,还不是人赐予它们这些名字?” 王七麟点头说道:“对,儒家有一位先贤说过,希望本是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世间的味道;其实世间味道本没有名字,说的人多了,这味道也就有了名字。” 徐家兄弟满脸狐疑:这是我儒家哪位先贤说的? 谢蛤蟆说道:“人给五味起了名字,而且是所有人都认可的名字,这相当于封禅一般,于是世间便多了五味神。” “五味神是有神通的,连线庄子当初遭遇泥牛翻身,变得不止是风水,还有黄饿鬼从地狱道逃脱出来。” “众所周知,饿鬼贪食,那什么对它们最有诱惑力?必然是粮**、菜妖之类,其中五味神涵盖天地五味,黄饿鬼察觉到五先生庙有它们存在痕迹,自然而然就来到了五先生庙……” “先等等,粮**我理解,酒是粮**,这还有菜妖?菜妖是什么?”徐大问道。 谢蛤蟆说道:“菜妖就是蔬菜成妖……” “这个我知道,我曾经遇到过三个小妖怪,分别是茄子、土豆、青辣椒,它们自称地三仙。”王七麟补充道。 徐大问道:“什么是土豆?” 王七麟不耐道:“让你听你就听,还问什么干嘛?怎么那么多好奇心?你也要考进士吗?” 徐小大听到这话大为高兴,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谢蛤蟆说道:“总之,黄饿鬼想吃掉五味神的神像,结果这五先生庙里的五味神大有神通,它们炼出了一方化外天地并躲了进去。” “你们仔细想想,柏大江说这化外天地是为了保护村里人,可是真正藏起来的是什么?” “是五先生庙!” 连线庄子很古怪,阳世间的村庄布局和化外天地中一样,唯独没有五先生庙。 五先生庙进入了化外天地。 “可是这黄饿鬼为什么进入了我二弟的背影中,而且爬不出来?”徐大对这个问题更关心。 谢蛤蟆说道:“它不是被小二背影给困住了,而是被小二的才气给困住了,具体是怎么困住的老道士也不知道,或许这是他的大机缘?” 徐小二苦笑道:“道爷,我身上困住这么一个恶鬼,算什么机缘?”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你这是不知道好歹了,这黄饿鬼在地狱道也是能数得着的强横恶鬼,你有这鬼护体,以后人世间能伤害到你的妖魔鬼怪可不多见了。” “就拿昨天和今天来说,若不是黄饿鬼保护你,这些饿鬼岂会老老实实找你吃粥?它们恨不得吃了你!” 徐大很羡慕,他拍着弟弟肩膀说道:“你这是恶鬼版的马爷呀,马爷背后有马头明王,你背后有黄饿鬼。” 徐小大不乐意的说道:“我不想要这样的鬼跟着。” 徐大气得要死:大爷倒是想要,可大爷要不到! 王七麟觉得黄饿鬼与徐大确实般配。 马明身后背马头明王,徐大身后背黄鬼,这不都是绝配吗? 当前任务是处理这里的树中住饿鬼。 树中住饿鬼也是很厉害的鬼怪,这里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出现如此多的树中住饿鬼,王七麟觉得它们是个隐患。 特别是刚才树中住饿鬼们向他展示了凶残一面,要不是他当机立断斩了一个鬼,其他的怕是要对他群起而攻之。 这些饿鬼不能留! 王七麟走向路边诸多树木,听雷剑环绕他身体在转动。 一棵棵树木开始瑟瑟发抖。 这时候远处的山路上出现一盏烛火。 有人提着一记白灯笼摇曳生姿的走来。 月光洒在她身上,像给她披上了白纱。 月光洒在她脚下,是给她凝结成盐桥。 走来的姑娘与王七麟见过的姑娘不一样,她将一头黑色长发披在肩头而不是盘起,她的身上挂着芝兰美草而不是挂着香囊。 寒风吹起她的秀发飘荡,于是她一边走路一边梳理秀发,仿佛是温婉的母亲管教调皮孩童。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徐大仰头看月,背手轻吟。 可惜一番媚眼都抛给瞎子看了。 人家姑娘看都没看他一眼,走来后笑吟吟的对徐小大说道:“二公子今夜怎么又来了?小女子不是与你说过么,夜里不要再走山路。” 徐小大笑道:“并非是小生不听佳人吩咐,是我家兄长心急想来瞧瞧你,盛情难却,我只好连夜带他们来了。” 徐大问道:“不知道姑娘怎么称呼?” 王七麟警惕的说道:“姑娘个锤子,徐爷,别色令智昏,这是个妖魔!” 徐大低声道:“大爷知道她是妖魔,可她实在太漂亮了,胸也太大了,所以妖魔就妖魔吧,无所谓的。” 王七麟想到绥绥娘子,觉得这句话说的对。 姑娘笑吟吟的说道:“小女子名为瑰儿,见过诸位先生。” 她轻轻地福了一礼,徐大急忙虚空托起:“原来是瑰儿姑娘,这大半夜的瑰儿姑娘怎么也走山路呀?小心遇到危险。” 谢蛤蟆不屑的笑道:“徐爷你快行了吧,这是人家后花园!人家半夜在自己后花园散步怎么了?” 瑰儿好奇的看向他问道:“道长先生可是认出小女子的身份?” 谢蛤蟆指向徐大道:“老道士这同僚,先前不是已经说出你的身份了吗?” 王七麟道:“这大冬天、大半夜的,你们在这里整什么哑谜?道爷赶紧说,她是哪门子妖魔鬼怪?” 谢蛤蟆正要开口,瑰儿落落大方的说道:“小女子是山鬼。” 徐大恍然道:“难怪大爷刚才下意识就吟诵出了屈大夫的《山鬼》一辞,原来这就是缘分。” 王七麟好奇了,山鬼他早有耳闻,但却是第一次见到活的。 于是他问道:“我听说山鬼有文狸与赤豹两大灵兽相随,请问它们现在在哪里?” 这个问题让瑰儿落落寡欢起来,她轻叹一口气说道:“先古时期,天地间灵气馥郁,灵兽多见,山里能孕育出文狸与赤豹,现在除非是昆仑太行这些名山,否则哪能见到灵兽?” 王七麟问道:“灵兽很难见到吗?” 瑰儿遗憾的说道:“终生难得一见。” 王七麟吹了个口哨,正坐在篝火旁伸着小胖爪烤火的八喵和九六连滚带爬跑了过来。 看着八喵修长的尾巴,瑰儿的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玄猫?” 九六看到她后眨眨眼:“六六六!” “天狗?!” 一时之间瑰儿有点怀疑鬼生,对方身边两个灵兽,那到底谁是山鬼? 她感觉嘴里很酸。 恰山楂了。 王七麟不是来向她炫耀的,他切入主题问正事:“你是这里的山鬼,那些树中住饿鬼是你养的吗?” 瑰儿摆手道:“先生误会了,它们不是我养的,是偶然来到这里的,我看它们可怜,便允许它们住进百年桃木中。” 谢蛤蟆低声道:“桃木辟邪,但树中住饿鬼却可以住进桃木中,这算是它们的修炼方式吧。” 王七麟道:“这些树中住饿鬼极为凶残,你让它们待在这里,怕是危险啊。” 瑰儿笑道:“树中住饿鬼并非毫无理智的凶残之徒,否则小女子怎么敢留下它们?若说凶残,小女子倒是认为二公子携带的那只黄饿鬼更凶残。” 王七麟大概明白了,这瑰儿压根不是被徐小大的帅气或者文气给吸引出来的,而是发现了徐小大带着黄饿鬼,出于好奇才出来与他打交道。 这里的几个人都是聪明人,徐小大也顿时猜到这一点,于是一下子感觉心里空落落。 徐大一眼看出弟弟的失落,他伸手搂住徐小大低声道:“你想什么呢?你看你得到了黄饿鬼这样的机缘,若你能得到山鬼垂青这又是另一桩机缘,咱家又不是开妓院的,哪有那么多的机缘?对不对?” 徐小大闷闷不乐的说道:“我不想要黄饿鬼的机缘。” 书生情窦初开。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徐大问道:“那你喜欢这个山鬼吗?” 徐小大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徐大转悠着眼珠子不知道开始打什么鬼主意。 谢蛤蟆问瑰儿说道:“饿死鬼常见,可是树中住饿鬼却不常见,你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树中住饿鬼?” 瑰儿说道:“它们是逃出来的,阴间有新路打开,尚未安置鬼门,所以逃出来一些鬼。” 一听这话王七麟眼睛瞪大了。 新开阴路的消息! 他急忙问道:“这条新开的阴路是什么走向?鬼门都是开设在哪里?” 瑰儿有些警惕的问道:“请问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有些事情无需瞒着,王七麟坦诚的说道:“阴路新开,百姓受苦,我乃是听天监在本城铁尉,想要关闭它。” 瑰儿举起灯笼仔细打量他,微微笑着问道:“那大人莫非是王七麟?” 王七麟一怔,自己名声这么大了?连犄角旮旯里的山鬼都知道? 玛德心里有些骄傲有些膨胀是怎么回事? 他点头承认自己的身份,瑰儿淡淡的说道:“王大人,善恶到头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天作孽有可为,人作孽不可活。” “善者福,恶者祸。” “望您好自为之!” 她一连说出这些话,忽然转身离去。 王七麟被这些说教给整糊涂了,他急忙上前一步叫道:“喂,瑰儿姑娘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瑰儿越走越快,最终提着裙角奔跑起来:“王大人何必装糊涂?你小心日后生儿子没**!” 王七麟震惊的看向其他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很震惊,徐小大猛的冲徐大问道:“哥,你是不是在外面做坏事留王大人的名字了?玩姑娘没给钱?” 徐大怒道:“瞎说,大爷每次用的都是你的名字!” 【ps:月底了亲们,大家伙有月票的,麻烦给投一下,弹壳爱死你们了,提臀期待你们持月票而来。每一个投票的都有弹壳的么么哒(注意看弹壳的媚眼)】 345.侯门密信(求推荐票啦) 山鬼是山峦之魂魄,瑰儿有心离开,王七麟留不下她。 但她临走之前说的话有点太古怪了。 王七麟自从进入听天监开始,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他虽然还没做到为民做主、两袖清风,但好歹也是无愧于心,所以他凭什么生孩子没屁屁? 他觉得山鬼的话里肯定有蹊跷,于是他想将她逼出来仔细问问。 结果不光山鬼跑路了,树中住饿鬼们也跑路了,王七麟和徐大兄弟化身辛勤的伐木工,将树边许多桃树全给砍伐了,却一个树中住饿鬼也没有砍出来。 徐小大失望的问道:“七爷,佳人并没有对我动心,是么?她白天与我相见,只是担心我身后的黄饿鬼出来作祟,是吗?” 王七麟安慰他道:“应该不是,白天黄饿鬼怎么会出现呢?我估计她还是对你观感很好,特意出来与你一起读书。” 徐小大心里好受一些。 他喃喃道:“我觉得也是如此,你们看,她还请我吃石髓呢,石髓很珍贵的对吗?”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石髓很珍贵,有延年益寿、肉白骨之神效,我先前所说的王烈吃过石髓之后活过了三百岁。” 徐大和王七麟震惊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明白了对方的想法:记下这个地方,以后再来找到山鬼搞石髓吃! 石髓带出山峦后便会硬如磐石,这就是徐小大怀中石头的来源,不过这种石头依然珍贵,八喵和九六连啃带舔超开心。 现在山鬼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便只能回到驿所。 看到徐小大安然无恙的回来,众人纷纷松了口气。 杨大眼拄着拐杖走来,说道:“七爷,今天傍晚的时候总共来了五拨人找您,说是要宴请您,他们的请帖都在这里,您看?” 王七麟冷笑道:“这些人都与刑天祭有关联吧?” 他自从来到听天监先后查了迟先怀与冯多山两人,然后就给两人判了重刑,甚至殃及子孙后代,估计不少人害怕了,赶紧来找他走关系。 特别是今晚武翰林要请他吃晚饭,却被他给回绝了,这应该也进入了有心人眼里。 这些人可不知道徐小大失踪一天一夜的事,他们误会了王七麟回绝武翰林这一举动的意思,还以为他铁面无情,为了处理刑天祭案件不惜开罪郡守。 所以,现在他们只能私下里找他服软求饶。 这也是王七麟没有将迟先怀和冯多山所犯罪孽公开的缘故,他不管外界怎么评价自己,反正只要能给那些被拐卖致残、致死的孩子妇女寻回公道就行。 杨大眼说道:“这个小人没有多嘴,但他们留下了请帖,上面有各家老爷的名姓,应当能查出来。” 王七麟冲他摆手道:“杨大侠以后被自称小人,这什么称呼?咱们听天监没有这样的称呼。” 杨大眼要摇头,说道:“小人是一介门房,怎么能乱了称谓?” 王七麟说道:“什么门房不门房,咱们都是自己人,你要不然跟马爷一样,自称卑职。” 杨大眼还要拒绝,徐大上来大大咧咧的说道:“叫什么卑职?你要自称杨爷,就像大爷一贯自称大爷。” “那小人还是自称卑职吧。”杨大眼迅速的选择了折中。 王七麟接过这几张请帖随意看了看,上面名姓多少都有些眼熟,确实与刑天祭有些关联。 唯独一个是例外。 侯门。 上原府有许多门派,其中最有名的有八个,江湖人称四门四派,侯门就是四门之一。 能在郡府之地开宗立派并且发扬光大,那自然是源远流长,侯门历史能追溯到南宋皇朝。 这帮派取名为侯门,实际上与侯爷这爵位无关,而是因为这门派祖师爷乃是南宋第一将岳飞岳爷爷的麾下先锋将军。 先锋将军管辖的是斥候,也可以说侯门的祖师爷就是岳飞麾下的斥候总统领,后来史上第一怂帝完颜构风波亭害了岳飞,军中诸多猛将大为心寒,纷纷挂印遁入民间,其中斥候总统领便带领麾下斥候创建了这侯门。 从名字就能听出来,侯门所图甚大,这帮派在本朝太祖起兵对抗前朝之时曾尽出精锐为义军斥候,立下许多汗马功劳。 可惜侯门没有坚定的追随太祖走到最后,斥候是马前卒,处境实在危险,几场硬仗打下来侯门的精锐折损了个七七八八,当时的侯门头脸人物天眼侯便向太祖请辞,再次退守民间。 到了现在他们专门吃江湖饭,在九洲各地安插有门下弟子,收集四方信息出售给商人和各大门派,收益颇丰,混得很好。 侯门会在此时送来请帖,王七麟有些纳闷。 杨大眼看到这张帖子后说道:“七爷,这张帖子是侯门天眼侯亲自送来的,他本来要拜会您,见您未在府中,于是便留下了这张帖子,说有要事与您协商。” 天眼侯是侯门的门主,他亲自上门来找王七麟,应当有什么重要消息。 王七麟很重视这件事,于是第二天吃过早餐他便带上徐大和谢蛤蟆上侯门拜会。 侯门在城西,是一片占地颇广的豪门大院,院墙拉开几百步,宅第高耸,如龙卧山。 红漆大门两侧有桃符,左右各一句诗:五城鸣斥堠,三秦新召募。 另外大门内外各站有四名精悍弟子,门内弟子持长枪、门外弟子摁快刀,面无表情,恍若石人。 王七麟三人出现,有弟子提前去喊人,随即一名大汉快步出门抱拳:“侯门恭迎铁尉大人莅临,在下宋金锤见过王大人、见过道长、见过徐大人。” 宋金锤恭谨开路,一名须发花白、面相温和的老人在大堂门口抱拳,这就是天眼侯了。 天眼侯叫赵扩,他先与王七麟寒暄一番。 夸赞王七麟年少有为、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八面莹澈,然后又代表上原府百姓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表示激动、表示迫不及待。 王七麟也派出徐大对侯门和天眼侯进行了夸赞。 夸赞侯门是富室豪家、是簪缨门第,夸赞天眼侯才德兼备、材优干济,乃是架海擎天、挥斥八极的英雄豪杰,夸赞后门弟子能兴云致雨、知效一官。 这时候就能看出读书人与江湖莽子的区别了,徐大的赞誉那真是如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把天眼侯给夸懵了。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优秀。 经历过对夸环节,天眼侯开门见山,说出了他昨天要宴请王七麟的目的:“据在下所知,王大人此次来上原府是带着听天监和郡府衙门的双重重任上位的,是吗?” 王七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侯门消息确实灵通,武翰林所代表的的郡府衙门给他的任务是机密,按理说现在只有极少人知道才对。 天眼侯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听天监内钟大人对您抱以厚望,希望您能扫除刑天祭残留的阴霾,将这一祸害朝廷与百姓数百年的邪道帮派给覆灭掉,是吗?” 这不是秘密。 王七麟坦诚的点头。 天眼侯又说道:“你们听天监联合平阳武氏已经铲除了刑天祭,可惜刑天祭的首领们却不见踪影,是吗?”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他们跑的很快,但并没有全部逃掉。” 天眼侯说道:“刑天祭有六令一祭酒七位长老,其中的太上祭酒被你们给杀掉了。” 现在外界只知道太上祭酒被杀,但还不知道杀了他的是王七麟,钟无期扛下了这个锅。 他这么做并不是要抢占王七麟的功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诛杀太上祭酒就是一块璧。 若是让外界知道是区区一介铁尉杀害的太上祭酒,六令不会放过他的,他们奈何不了钟无期,但合力斩杀一个铁尉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天眼侯问道:“王大人,您知道六令是怎么逃掉的吗?” 王七麟看着他不言不语。 听天监上下猜测刑天祭经营降龙岭道场多年,自然留下了遁逃的后路,是通过后路离开的。 但王七麟知道并非如此,只是他从未说出过真实原因,主要两个原因:第一他没有证据,一切只是他的猜测;第二他认为听天监有内鬼。 天眼侯微微一笑,他自顾自的说道:“王大人可能不信,其实六令是被你们听天监的人给带出来的!” 王七麟脸色微微一变。 天眼侯怎么会知道这点?要知道他也只是做出了如此猜测! 六令是被带走的,被一个与平阳府前任铁尉杨左一模一样的人带走的! 当初他们攻入刑天祭道场后进行了混战,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逃跑,他们在外设立了重重屏障来封锁那化外天地的出入口。 恶战开始,果然有人离开化外天地。 里面有胆怯逃跑的刑天祭成员,也有追击在后或者受伤退出战场的听天监和武氏一方人员。 有人带出了一个与杨左一模一样的人,守卫在外的武氏精锐弟子和上原府调集而来的精兵查看了他们身份发现没问题便将他们给放走了。 这点是王七麟考虑不周,其实他之前就知道了有个和杨左一模一样的人存在,这是赵荣生告诉他的。 他审讯赵荣生的时候,赵荣生告诉过他一件密辛:作为俞马县大印,他之所以会与下九门搅和到一起就是因为杨左的原因。 杨左私下里找过他,将听天监在平阳府的落魄展示给他,并说自己想要对付武氏以振兴听天监在平阳府的声势。 赵荣生在俞马县遭受衙门和武氏打压,只能寄情于赌博,其实他是个很要强、很有野心的人,大印绝不是他在仕途上的目标! 试探发现杨左确实是真心要对付武氏后,赵荣生动心了,他本就是杨左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如今杨左有意打垮武氏在仕途上更胜一层楼,他没有不紧跟的道理。 杨左与平阳府内的黑道勾搭在一起,理由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付武氏。 赵荣生相信了这件事。 毕竟他知道以听天监在平阳府的势力和实力,连堵住武氏屁股让他们少放个屁这种事都做不到。 让他相信杨左可以扳倒平阳府的另一原因是杨左展示出来的强悍,他曾经带了四个斗笠高人去见他,这四个高人身手都是七品境甚至八品境,杨左说这是听天监的秘密供奉。 这四人给了他扳倒平阳武氏的信心。 后来他便听从杨左吩咐,与下九门等旁门左道的帮派混迹在了一起,只为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八月,考生失踪案爆发,杨左同样失踪,不管听天监还是武氏都以为他死掉了,只有赵荣生知道他还活着: 杨左失踪当天来见过他,说他以往潜伏在武氏身边,现在暴露了,只能潜藏起来。 于是赵荣生继续完成他安排的任务,默默的等待着出击武氏的机会。 直到他的驿所忽然被人灭门,王七麟进入下九门分舵,顺着这条线将他给摸了出来。 并且王七麟还告诉他一件事,杨左其实已经死了,他走阴的时候在九幽中拷问过阴差。 所谓拷问阴差之类的话,赵荣生当是屁话,他猜测王七麟是在吹牛逼。 但他相信王七麟的话。 他毕竟是杨左一手拔擢的官员,乃是嫡系,他对杨左很是熟悉,后来与他接触的‘杨左’露出许多马脚。 只是当时他已经踏上贼船没有了回头路,并且他也抱着侥幸心理,希望能扳倒武氏立下大功,以求能在听天监更进一步做到铁尉乃至铜尉,所以才配合着‘杨左’。 最终他面临绝境,绝望之下将一切责任推诿在了‘杨左’身上,才将自己的经历告诉王七麟。 也是借这个机会,王七麟才知道了还有一个‘杨左’存在的事实。 这个‘杨左’是刑天祭的人,他将赵荣生拉到了刑天祭的贼船上,让他铸成大错。 赵荣生想通这点后,自然千方百计想置他于死地,这也是王七麟当初在连线庄子告诉他杨左已死这件事后,他猛然暴怒的原因。 王七麟心里盘算着自己知晓的信息,同时用不置可否的目光看天眼侯。 天眼侯敏锐的注意到了他情绪的变化,便再次露出标志性的微微一笑:“你在平阳府的前任没有死,他还活着!” “他是刑天祭的人!” “是他带出的六令!” “而且他如今依然躲在上原府中!” 王七麟震怒,立马站起来问道:“六令也躲在上原府?” 六令何等凶残、何等强悍,他们就是六台人形杀戮机器,若他们躲在城里,那城里老百姓这个年是过不好了。 但钟无期召集了援手,和天武门的长老们一起追查六令行踪,誓要斩杀他们,这些人已经搜过了上原府,并没有在上原府中发现六令身影。 天眼侯示意他冷静,道:“若是六令在上原府,在下早带着家人和兄弟外出避风头了,怎么还会待在城内?” “根据我门下调查,六令似乎在躲避什么,他们离开了上原府,抛弃了那位杨左大人,好像是因为杨左成了他们的累赘。” 王七麟狐疑问道:“这消息确切?” 天眼侯道:“事关重大,不是确切的消息,怎么敢告诉王大人?” “他躲在城里的哪个位置?” “就在这城西的力士巷子里头!但他是躲藏其中,具体躲藏在什么位置在下也不能确定,只是得到消息,这杨左就藏在力士巷子里佯装力士过活。” 王七麟看向徐大,他刚来上原府不久,对府城内的建筑布局尚不了解。 徐大凑上来低声道:“力士巷子与咱听天监的力士无关,指的是本地干重活做苦工的苦力,这力士巷子不只是一条巷子,它是由好几条巷子组成的一片城区。里头住的都是苦力人家,龙蛇混杂,藏个人在里面确实是小意思。” 王七麟点点头。 天眼侯说道:“王大人,在下只能将消息介绍到这一步,具体要怎么抓捕这人就要靠您听天监自己的力量了。” 王七麟抱拳道:“赵侯爷客气,剩下的事本官自己负责就好,抓一个听天监败类罢了,不是什么难事。” 天眼侯微笑道:“静候王大人佳音!” 时辰还早,天眼侯想留下他吃午饭,王七麟拒绝了,他坦诚的告诉对方自己马上就要回去排兵布阵。 见此天眼侯没有再强行挽留。 王七麟回到驿所,杨大眼拦住他苦笑道:“武大人又送口信过来了,说今天晚上还是要请你吃饭。” 徐大不耐道:“咱们现在有要事呢,武大人怎么回事?不就抓了一个举人一个山贼吗?他三番两次找七爷要作甚?” 杨大眼摆手道:“徐爷您听卑职说完,这武大人传过来的口信还特意解释了,说他要与七爷谈的事跟刑天祭无关!” 王七麟道:“那咱更不能今晚去赴宴了,否则岂不是让人以为我昨晚拒绝武大人的宴请就是因为担心他给刑天祭求情?” “再说,他跟刑天祭无关,咱们跟刑天祭关系却很大,我还要抓一个很重要的犯人呢。” 他说完就走。 徐大比他圆滑,找出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后拉住杨大眼说道:“杨大爷,你去给武大人传个口信,就说我们现在确实很忙,要抓这么一个人。” 他把纸条塞给杨大眼,低声道:“必须看到武大人后亲手交给他,其他人万万不准看纸上的内容!” 杨大眼将拐杖打开,贴着刀背将纸条存了进去。 鬼神难找。 徐大追上王七麟,问道:“七爷,咱怎么找杨左?” 王七麟摇头道:“那不是杨左,可能是他的孪生兄弟。”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老道士却觉得,那可能是有人夺舍了杨大人的身躯。” 王七麟道:“有这可能,但不管怎么样,咱们要对付的都不是杨左了。” 徐大问道:“可咱怎么去找到他?” 王七麟说道:“还记得在连线庄子抓到赵荣生的时候,他给过我的一样东西?” “他当时说要让我帮忙,将这东西给杨左送过去。后来我告诉他杨左已死,他说将这东西送给我。” 一边说着他一边去了案牍库,打开一处暗格拿出一个小盒。 盒子打开,里面是个玉石雕刻而成的鸡蛋,但蛋里面没有蛋黄,而是有一尊小小的婴孩! 大略来看这东西像是个玉雕,仔细看去却并非如此,玉雕里头那小婴孩并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因为大自然不可能鬼斧神工到连脐带都给孕育出来。 王七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赵荣生也不肯说出这小东西的真实身份,只说这是杨左的宝物,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杨左时,杨左交给他的。 不过他透露一个消息,杨左得到这东西的手段似乎不光明,很担心被人发现这东西在他身上,于是秘密交给他让他带走,找机会再给自己送回来。 王七麟说道:“当初赵荣生说要我帮忙将一样东西给杨左送去的时候我就感到很古怪。” “杨左摆明与刑天祭相关,我若是能找到他自然不会放过他,为什么赵荣生还要让我给他送礼物?” “窍门就在这小东西身上,赵荣生说只要将这小东西从盒子里拿出来,杨左自然有办法能将它取走。” “这次咱们要找杨左,就得靠这小东西了。” 徐大拿起玉卵看了看,问道:“这东西有点邪气啊?它是什么?” 他仔细打量玉卵,发现里面的小人只是因为个头极小又粉嫩,所以才让人当做是婴孩,其实这并非婴孩,而是个低头打坐的小老头。 王七麟也觉得这东西很邪气,他曾经拿着玉卵研究过,却看不清里面小人的样子。 这小人在里面可以转身,每当他想要正面观看小老头的时候,它便会在玉卵当中转身,始终背对人的目光。 它好像能感知到人的注视。 所以王七麟叫他双缝干涉小人。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拿起玉卵看了看,又拿起盒子看了看,一拂手将盒子上面的锦缎给撕掉了。 盒子真身露出,它的材质与玉卵看起来一样,外表雕琢有繁密冗杂的纹路。 谢蛤蟆的眉头皱了起来:“杨左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346.史上最帅的乞丐(请来起点支持正版) 王七麟和徐大异口同声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无量天尊,”谢蛤蟆面色肃然:“老道士不知道啊。” 正要全神贯注听性感道长在线授课的王七麟被这一个拐弯给闪着了耳朵,他掏了掏耳朵问道:“我刚才听错了,是吧?” 徐大不耐道:“道爷,都这时候了你就别开玩笑了。” 谢蛤蟆不悦的说道:“老道何时开过玩笑?这东西真是古怪,我以前没有见过。” “那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对,就是那句‘杨左怎么会有这玩意儿’,你显然认出来了,只是不告诉我们!” 谢蛤蟆翻了个白眼说道:“老道士走南闯北,见过的天材地宝不知道有多少,可是却唯独不认识这小东西,那问题来了,杨左从哪里找到这么个怪玩意儿?你俩说老道能不奇怪吗?” 徐大想了想说道:“确实挺奇怪。” 谢蛤蟆举起盒子说道:“老道虽然认不出这玉卵是什么东西,可是能认出这盒子上的字。” 王七麟看着上面冗杂的纹路惊愕问道:“这上面是个字?” 谢蛤蟆点点头道:“对,而且这个字读作‘蠃’,冠无觚蠃之理的蠃!” 文盲的短板在此时显露无疑。 王七麟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这字是啥意思?” 徐大整理衣冠说道:“不瞒您说,七爷,这个字的讲究可就多了!” 王七麟老老实实点头。 这次改了,性感道长在线讲学,改成了性感徐大在线说字。 他说道:“《山海经》有云,濛水多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大水。所以在这里,这个字有鱼的意思。” 谢蛤蟆点头补充道:“《睿宗·江汉赋》翼飞鳐蠃于天池,谓此与文鳐也。” 徐大不悦道:“翻车道长,你是秀才吗?” 谢蛤蟆怒视他一眼道:“当然不是。” 徐大摆摆手说道:“那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了,传道受业解惑是我们儒家门生的活,所以你闭上嘴巴让大爷来讲解行吗?” 谢蛤蟆闷哼一声,坐下看他装逼。 徐大说道:“除了鱼的意思它还是舟的名字,《拾遗记》说始皇好神仙,宛渠之民乗蠃舟而至,蠃舟形似螺,能沉行海底而不浸入。” “它也是草名,《世间本草》说蠃厣草,蔓生石上,叶状似蠃厣,微带赤色而光。” “它最后还是山名,《水经注》上有一段话,叫做江水又左径白蠃山……七爷你这是啥眼神?” 王七麟怀疑的看着他道:“你是胡扯吧?这么一个字有许多意思我信,可是你能把这些书都给背下来?这不可能!” 徐大生气的说道:“七爷你当大爷的秀才是假的吗?这对我们读书人来说是基本功的事,不信你问道爷。” 谢蛤蟆阴阳怪气的说道:“道爷又不是秀才,哪懂你们儒家门生的事?” 听他这么一说,王七麟就知道徐大说的是真话了。 如果他是在胡扯,以老道士的脾气早开始讽刺他了,而不是酸他。 于是他对徐大肃然起敬,这货不光是会搞黄色,本事还是有的。 可是肃然起敬之后他还是疑惑:“这盒子上写这么一个字什么意思?说它是个舟?或者是一座山?” 徐大挠挠头说道:“你问大爷,大爷问谁?不过咱何必非得自己捣鼓研究这玩意儿?等咱抓到杨左,答案不就不言自出了吗?” “对,咱计划一下怎么用这玉卵抓到杨左,对了,玉卵呢?”谢蛤蟆问道。 王七麟一握手中,心里咯噔一下。 造化炉真是勤奋,争分夺秒的干活,要是哪个人就有这觉悟,那早就——早就累死了。 他快速闭上眼睛看向造化炉,一道赤红火焰熊熊燃烧着,一本经书在炉子上转动。 这是之前食为天送他的那本孙禅师撰写的经书。 不出意外的话,这经书又能炼出一个大手印。 此外就是玉卵了,玉卵待在炉子里头,排队等待着被炼。 见此他大为沮丧。 他不想逮着什么东西都用造化炉给炼了,所以起初得到玉卵之后他便收藏在案牍库中,而不是随身携带,怕的就是造化炉乱炼东西…… 刚才三人注意力都在盒子上,一时之间忘了玉卵,于是等王七麟睁开眼睛,便看到徐大和谢蛤蟆在大眼瞪小眼。 他赶紧也加入进去一起瞪。 “玉卵呢?” “你问大爷,大爷问谁?” “我干!不会被杨左给弄走了吧?”王七麟开始找人扣屎盆子。 徐大当场心都寒了:“杨左能这么厉害?能无声无息的靠近咱们并且拿走东西?” “他无声无息靠近大爷也就罢了,大爷的修为是垃圾,可是怎么能无声无息的靠近你们俩?” 他对自己的认识相当清晰,如果寻常时候谢蛤蟆会表扬他两句。 但这时候事关紧要的东西没了,谢蛤蟆无暇开玩笑,先急忙找了起来。 王七麟也很积极的找,他甚至去找八喵和九六:“刚才有个蛋,是不是被你们拿走了?” 八喵疑惑的摇头,九六不明所以的点头,然后又赶紧摇头。 王七麟给它们俩一个不信任的目光。 九六躺下露出肚皮表示自己的清白。 八喵更聪明,它琢磨了一下,你要找蛋? 于是它坐下翘起了腿。 王七麟一巴掌拍在它小短腿上说道:“不是这个蛋,是这么大的蛋!” 他比划了一下个头。 八喵恍然大悟,给他一个‘喵已了解’的眼神,然后将小尾巴拽了下来扔给他。 它用爪子拍了拍小尾巴。 这下子个头对了。 小尾巴日常懵逼中:我又被卖了吗? 三人找了一通自然什么也没找到。 最后徐大沮丧的说道:“咱们还找个屁的杨左?即使找到他又如何,他恐怕比咱们仨更厉害吧?” 谢蛤蟆断然道:“绝不可能,如果他有无声无息从老道士手中拿走东西的本事,六令绝不会把他当做累赘!” “那玉卵哪里去了?” 谢蛤蟆皱眉道:“先别慌了马脚,没有玉卵咱们还有玉盒,其实有了这玉盒更能引诱出杨左!” 王七麟一拍额头道:“道爷果然是老江湖,一点没错!” 徐大迷惑的看着两人。 两人抓住机会鄙视他:“秀才就这?儒家门生就这?” 八喵撇嘴:“喵喵喵。” 九六用后爪挠了挠小耳朵满脸狐疑,你们在说啥?能不能用狗吠的方式来交流? 玉卵与玉盒必然是一套东西,杨左能无声无息的带走玉卵,即使他们拿出玉卵去吸引杨左也很难抓到他。 所以不如用玉盒来钓鱼! 杨左肯定认得这玉盒,到时候他们将玉盒放到力士巷子一处显眼之地,杨左看到后会想办法来获取它。 王七麟料想他没有本领能将玉盒也给无声无息的带走,这样他一露面,还怎么跑? 之前他没有杨左下落,所以要找杨左就得靠玉卵来当诱饵,现在知道杨左的大概位置,那玉盒做诱饵更合适。 他们三人迅速做了个计划,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收拾东西立马就去了力士巷子准备钓鱼。 谢蛤蟆扮作一个老货郎,进了力士巷子后便摆开摊子拾掇出一堆瓷器玉器木雕石雕之类的东西做生意。 徐大扮作一个来讨生活的力工,他正好身板粗壮结实,正好适合扮演力工。 王七麟很惨,他扮作了一名乞丐…… 谢蛤蟆说力士巷子那种地方龙蛇混杂,里面有能人,王七麟当官日子不久,可官威已经养出来了,这是一种气质,在有心人眼里比姑娘的胸还要显眼: 毕竟姑娘们的胸可以作假,官威这种气质做不得假。 所以他得用打扮来压住官威,最好的打扮方式就是扮作乞丐,因为没人会去盯着乞丐看。 为了上原府百姓,王七麟牺牲了自己形象。 但他蹲在地上看向水坑,倒影中出现的还是一个剑眉星目、五官俊朗的青年形象。 绝对的史上最帅乞丐。 没有之一。 这让他有些皱眉,自己的帅气是乞丐妆容也压制不住的存在。 今天太阳不错,他穿着从真乞丐手中换来的破棉袄烂棉裤去了巷子口,在谢蛤蟆侧对面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九六拉着狗脸隔着他老远,要不是他用绳子拴着狗脖子了,估计九六会跑。 灵兽都是有派头的,王七麟身上又臭又脏,虱子跳蚤乱爬,九六看到后就忍不住抬脚挠痒痒。 但这不是它给王七麟使脸色的真正原因,真正原因在它脸上: 它被染成了一条满身草灰的黑狗! 即使九六被易了容,可依然很惹人注目: 八喵知道九六第一次越冬,它怕九六太小给冻到,所以入秋开始就拼命的带九六连吃带喝,很成功的给它攒了一身肥膘,弄成了一个小胖丫。 力士巷子听名字挺气派,其实这地方就是个贫民窟。 道路逼仄,雪后泥泞,屋子布局乱七八糟,老百姓们抢地盘,恨不得把门前道路都给占了做自家院子,许多泥坯墙都伸到了街上。 王七麟蹲在墙根,上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竟然怪舒坦。 他为了演好乞丐,便在心底默默的告诫自己,现在自己不是什么听天监青年才俊,也不是上原府第一帅,他就是个浪迹天涯、吃上顿没下顿的乞丐。 在心里反复念叨了几遍自己的身份,他逐渐感觉更舒坦起来: 自己是个乞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天塌了有高个顶着,自己什么也不用愁,就想想怎么填饱肚子怎么找个暖和地方别冻死就行。 什么满城百姓的安危,什么人心险恶的官场,什么家人朋友的期待,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我现在就是个废物,他这么告诉自己。 然后他又忍不住咧嘴笑:妈咧,当个废物真爽。 废物不是那么好当的,力士巷子最不缺乞丐,有乞丐打着哈欠从他跟前走过,忽然走回来在他跟前蹲下了:“嘿,兄弟,你干啥的?” 王七麟拉开油乎乎、骚哄哄的头发,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这乞丐。 老子是干啥的,老子是乞丐呀,这都要问?眼睛瞎了吗? 乞丐冷笑一声道:“别装了,你不是乞丐。” 王七麟心里一沉,哪里露馅了? 这乞丐说道:“你看看你这精神头,睡醒活动不少时间了吧?这不扯淡吗?哪有乞丐能起的像你那么早?还有你这条肥狗,它娘的,跟个猪一样,就是大户人家的狗也没有这么肥。” 九六斜睨乞丐,你说啥? 它听不懂乞丐的话,可是话中的语气却理解的清清楚楚。 王七麟赶忙将它拉过来塞进怀里,一脸警惕的看向乞丐。 乞丐嘿嘿笑道:“兄弟,用不着这样,我不会揭穿你它酿来力士巷子装乞丐的事,不过你得把这个狗给我……” 王七麟怒道:“啊巴啊巴啊巴,啊呜!” 乞丐一愣:“窝草?是个哑巴?” 附近有好几个人在看他们,王七麟知道自己不能再露馅了,他索性一咬牙在地上开始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啊呜啊呜的叫。 徐大握着拳头冲来,他吼道:“直娘贼,竟然欺负傻子?难怪你成了要饭的,你这没良心的贱货,就活该一辈子讨饭!” 他跑起来就跟一头野猪冲锋似的,还是成年后看到了母野猪的那种野猪。 乞丐吓得连滚带爬往后退,叫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小人不知道这是个傻子,小人没有欺负他,只是想问问他能不能一起挤个日头,然后他就开始撒泼打滚!” 他们这一闹腾吸引到的目光更多了。 谢蛤蟆琢磨了一下点点头,意思是闹腾的更厉害一点。 闹腾的越厉害,吸引的注意力越多,杨左能发现玉盒的几率就越大。 事实上用不着他们来想办法闹腾,徐大要欺负那乞丐,周围巷子里响起哨声,然后力士巷子就热闹起来,源源不断有乞丐从草窝、从柴垛洞、从废墟中钻出来跑过来。 见此那原本在求饶的乞丐顿时来了底气,他虎躯一震爬了起来,指着徐大说道:“咋地,你想打你爷爷是不是?来来来。” 他拉开破棉袄挺起胸膛:“照这里打,你有种你照我这里打,来!” 徐大扎马步气沉丹田来了个猛狗掏心。 这一拳开出便是轰然一声闷响。 乞丐倒退着飞了出去。 闻声而来的乞丐本来要上来围堵徐大,看到这一幕纷纷吸着凉气往后退。 徐大站起来得意洋洋的抱拳向巷子两头施礼:“承让了承让了,大家伙都看见了,是这狗比让我打他的,咱那么做也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 “说起来大地方就不一样,在俺们乡下还没有听过有这样的心愿哩,竟然求着人打?这是什么心愿?” 一条威猛汉子推开聚集在一起的乞丐走上前来,抱拳道:“兄台怎么称呼?” 徐大猛的向后一跳扎马步弯腰探头并伸出手臂摆出恶狗扑人的架势,他正要自称‘狗拳传人’,结果听汉子大吃一惊说道:“形意神拳?” 有穿着还算体面的青年从后头走出来说道:“大哥,与这等外来胡子废话作甚?喊弟兄们一起上,捶他狗日的!” 汉子却别有他意,沉声问道:“这位兄台,在下八步崩拳门下段有柱,江湖朋友抬爱,送我一个诨号叫做‘崩倒山’,不知道兄台你怎么称呼?” 徐大傲然道:“好说,我乃形意拳门下王六四,村里朋友抬爱,都叫我‘义薄云天英雄盖世顶天立地过江龙’,怎么了?” 王七麟听了撇嘴,这比真是不放过任何装逼的机会。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老爹叫王六五,这比自称王六四…… 他决定回去先找徐小大打听一下他们老爹的名字! 汉子含笑抱拳,说道:“原来是义薄云天英雄盖世的六四兄弟,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你这是怎么跟我的兄弟给生出的误会?不如这样,快到饭点了,兄弟招待你去吃一顿酒如何?” 有脑子的都看出他这是想招徕徐大了,偏偏那起初吓唬王七麟的乞丐没脑子,他跳起来叫道:“段爷,弄他!咱弟兄们都来了,打断这崽子的三条腿!” 段有柱转身一步上去将他给撞飞了。 八步崩拳! 乞丐们常年挨打,这抗打击能力没的说,那乞丐先吃了徐大一拳又被段有柱崩出两尺远摔在墙上,结果哼唧哼唧又站了起来,看起来没什么大事。 王七麟很吃惊,难道这是天生的金刚不坏罗汉身? 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大也抱拳说道:“那就多谢崩倒山大哥款待了!” 段有柱很会做人,他挥手道:“散了散了,六四兄弟是咱自己人,别凑上来讨打了,还有这位花子兄弟也是自己人,天下穷人是一家,大家伙可别看他眼生就欺负他。” 他说着走上去拍了拍王七麟的肩膀,道:“兄弟放心,到了这里就是到了家,没人再会欺负你。” 王七麟这会在装傻,他不知道什么样的反应是对的,于是他就继续打滚。 其实打滚也挺爽的。 难怪黑豆以前动辄就打滚。 段有柱见此叹了口气,道:“可怜,原来是个傻子。阿庆,你照看着他点,别让人欺负他。听天监的官老爷不知道发了什么癫,从腊八一直在施粥,到了中午领他去喝一碗。” 一个面目憨厚的瘸子走出来说道:“好,段爷。” 乞丐们散开,各自找地方聊天晒太阳。 阿庆过来蹲下问王七麟:“你叫甚?” 王七麟:“啊巴啊巴。” 阿庆摇摇头说道:“我不是你阿爸,我叫秦庆,你跟我走,待会领你吃个饱的。” 王七麟沉默不语,继续蹲在墙角晒自己的日头。 阿庆走过来,坐在他身边也晒了起来。 一整天没有什么收获。 来找谢蛤蟆问价的人不少,买东西的很少,而要买小玉盒的人更少。 傍晚的时候阿庆忽然拉着他快跑,直奔听天监方向。 王七麟大惊,怎么回事?自己又被看破了? 结果阿庆去的是第五味,原来第五味晚上也会施粥,而且是有蛋花的甜粥,吃了热乎乎的甜粥最能扛饿,所以乞丐们到了晚上就去抢粥。 第五味的施粥铺不在店铺门口,毕竟茶楼格调高雅还要做生意,他们在一处路口施粥,绥绥娘子亲自舀粥。 傍晚开始天气就冷了,她打扮的很朴实,一身青色大棉袄,脚上穿着大棉鞋,三千青丝用一条花手绢绑住,妩媚娇俏的面容不然粉黛。 可是她天生丽质,打扮土气之后就像是村头烂泥里绽放的一朵野花。 而王七麟也是天生奇才,他看看自己一身破烂后觉得自己像一泡牛粪,还是新鲜的那种。 村口的野花和新鲜的牛粪是绝配。 就像徐大和黄饿鬼也是绝配。 乞丐们倒是很讲究,排着队取了粥,然后低头道谢说一句好话。 轮到王七麟了,绥绥娘子忽闪着长睫毛看他,然后差点一勺子扣在他脸上。 这样的男人不能要了。 谁要谁捡走。 王七麟抽了抽鼻子低下头赶紧滚蛋,发现碗里的粥最黏稠,他吹了吹准备喝,发现下面还埋着一把枸杞和一大块黄精…… 绥绥娘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对乞丐们说道:“明天晚上给你们炖羊骨汤喝,谁要是运气好,还能吃到羊肉。” 王七麟一听这话愣住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吃到羊鞭…… 347.乞丐窝见闻(月初求订阅啦) 上原府的夜晚贼冷! 贼它娘冷! 王七麟使劲掖了掖衣襟,蜷缩着身子躲在一处破屋角落里。 本来他有阴阳鱼玉佩可以御寒,但他现在是在演戏,演戏就得演全套,他不能让身边乞丐发现自己有异常,所以他没带玉佩。 另外阴阳大道神功也有化阴为阳的神通,他自然不能运行这神功,只能硬顶寒风。 此时唯一能协助他御寒的就是九六。 九六被他搂在怀里,它从未感觉爹搂自己搂的这么紧过,就像是要把它揉进身体里。 乞丐们点燃了篝火在聊天,他们白天在府城里头四处转悠,带回来许多消息,这会凑在一起靠八卦打发时间。 王七麟侧耳倾听,他的注意力都在篝火堆的乞丐身上,一时没注意有人混到了他身边,并且还在他身上磨蹭起来…… 沉重火热的呼吸就在他身后…… 他一下子炸了,回身将人踢开大吼一声:“啊打啊打!” 出现在他身后的是阿庆,阿庆被他一脚给踢了个七晕八素,抱着肚子跟大虾似的蜷缩在地上。 有说有笑的乞丐们大吃一惊,纷纷围了上来:“这是怎么了?” 阿庆委屈的说道:“我不知道呀,我看哑巴一个人在这里冷的打哆嗦,就想上来跟他一起挤暖和,结果他一下子把我给踢开了。” 挤暖和? 王七麟看看他完整的衣衫后才明白自己误会了这个憨厚的瘸腿乞丐,但他对此拒绝妥协。 他才不要和男人一起挤暖和。 乞丐们已经知道他脑子有毛病,明白了事情前因后果,他们便笑了起来。 有人不无揶揄的看向王七麟,道:“阿庆你别靠近他了,我看哑巴很讨厌跟人亲热,他可能以前有过不堪回首的往事。” “你说的这个不堪回首的往事是不是?” “懂的都懂。” 乞丐们嗤嗤的笑了起来。 有青年乞丐盯着王七麟身形看了看,道:“还真有这可能,你们看哑巴的身段,娘的,有胸有尻,不错的。” 一个乞丐说道:“你们说哑巴是不是被人给玩疯了的?” 其他乞丐一听纷纷点头:“真有这可能!” “对,他可能也是被人给弄成哑巴的,怕他说出真相。” 乞丐们凑在一起展开头脑风暴,很快一个完整的故事出炉了…… 王七麟气的牙根发痒,忍不住磨牙。 这些乞丐一个个饭都吃不饱,还有心思琢磨男女之事,不对,他们琢磨的是男男之事。 总之乞丐们的表现让他很失望,他没有从乞丐们口中得到关于杨左和刑天祭有关的消息。 话题转到桃色八卦,众乞丐纷纷化身铑铯铍。 王七麟大开眼界,这帮乞丐估计连女人手都没摸过,一个个说起房中事来像模像样,就好像练过房中术一样。 但他们平时待在一起,彼此知根知底,肚子里的存货翻来覆去不知道多少遍,已经失去了新意。 这时候有乞丐问一个疤瘌头道:“龙眼,你从城北而来,那你们城北有什么稀罕事吗?” 疤瘌头乞丐抱拳向左右致意,问道:“说来还真有,请问诸位兄弟可知道城北郑公家的奇事?” 旁边乞丐问道:“城北郑公?是领军将军郑将军家?” 疤瘌头说道:“不错,正是郑将军家,不过大家伙都知道,郑将军早就去世多年,现在郑公是郑将军的嫡长子,话说他们家最近发生了一件奇事。” “快来说说。”乞丐们感兴趣的围了上去。 疤瘌头说道:“前几个月是中秋节,咱们上原府不是举办了中秋诗会吗?当时诗会上诞生了一个女大家叫做柳青涟,这柳青涟乃是府城辖下绿波县大户人家柳家的小姐……” “这谁不知道?”有乞丐起哄,“你不是说郑将军家的事吗?怎么又给串到了柳家去了?” 疤瘌头不悦道:“你们心急个屁,老子就要说到了。” “郑公家的公子叫做郑不世,他在中秋诗会上见到了柳家小姐,然后被其风采所折服,回去便找父亲去给自己提亲。” “郑不世公子大家伙都知道,此人温婉和善,虽然出自武将之家,但为人却有儒家君子的风采,他与柳青涟结合正是天作地和的美事。” 一个乞丐猛的站起来叫道:“我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疤瘌头吃惊的看着他问道:“敢问兄台你是什么身份?难道与郑家或者柳家有什么瓜葛?” 旁边的乞丐哄笑:“龙眼你是城北人,不知道我们城西浪子青哥的大名。” 乞丐青哥叫道:“闭嘴,我与柳青涟有姻缘,她怎么能嫁进郑公府上?” 疤瘌头更吃惊了,问道:“你与柳青涟有姻缘?真的假的?” 青哥严肃道:“这种事怎能拿来开玩笑,当然是真的!我们的姻缘已经成了一半!” 王七麟同样吃惊,他不知道柳青涟是什么人,不过既然是大家闺秀且能在诗会上大出风头,这种女人注定要进豪门大院的,怎么会跟一个乞丐有姻缘? 莫非这乞丐深藏不露,是什么游戏风尘、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 疤瘌头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这,你你你,真的?” “我刚才已经说了是真的!”青哥不耐的说道。 “不是,我是问你们姻缘成了一半这事是真的?” “当然了,我同意娶她,她还没有统一嫁给我,这不是成了一半吗?”青哥说道。 疤瘌头仔细打量他,然后问道:“这兄弟是不是跟哑巴一样,都是二傻子?” 青哥生气的推了他一把说道:“你骂谁是傻子呢?” 疤瘌头也生气了,站起来要与他掐架。 旁边的乞丐拦住他们说道:“龙眼兄弟莫要与他置气,你继续说柳青涟和郑不世公子的姻缘,他们家不是发生奇事了吗?后面发生了什么奇事?” 疤瘌头本不想善罢甘休,但他琢磨了一下忌惮的看向青哥,说道:“事情得继续从中秋佳节的诗会说起。” “这郑不世公子当时去参加诗会的时候,他装作了一名落魄书生,结果与柳青涟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 “是一见倾心。”一个声音从一堆烂草中传了过来。 疤瘌头愕然问道:“什么倾心?” 烂草里的乞丐叹气道:“你用王八瞅绿豆来形容公子佳人的初次相遇……” “哎哎哎,别管他,他懂个屁。”其他乞丐不满的说道。 “对,龙眼你说你的,别管他,他懂啥?” “一点没错,郑不世跟柳青涟第一次见面就看对眼了,这不是王八瞅绿豆是啥?” 乞丐们鄙夷的嘲弄了几句便继续听疤瘌头讲公子佳人的故事,没人再去管烂草里的人。 王七麟除外。 他感觉这声音有点耳熟。 好像是黄君子身边陆师的的声音。 乞丐们还在照常聊天,瘌痢头龙眼说道:“刚才说到哪来着?哦,这郑不世化作一个寒门公子,然后与柳青涟看对眼了,但他自小见多了想要嫁进他们郑公府的女人,所以就想考验一下柳青涟和柳家。” “他回去后便以寒门去提亲,结果被柳青涟老爹给赶了出来。” “郑不世大为生气,他回去后便恢复身份,让爹娘托媒人再去提亲。”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柳青涟家里确实是势利眼,但柳姑娘却是一个好姑娘,她相中了郑不世,回家后便与父母提了这回事,可惜父母不允许,将她锁在家中,让她倍增苦恼,只能将苦楚说与妹妹听。” “郑公府提亲,柳家自然愿意,可柳姑娘不愿意,她以死相逼父母,哪知父母态度坚定,无论如何都要她嫁进郑公府。” “柳青涟虽然是一介女流,可是性情却比男儿郎还要更、更那啥,强硬,更强硬,她在结婚当日吃下了毒药!” 周围乞丐纷纷倒吸凉气,有人叫道:“这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陆师的声音再度响起:“这叫七贞九烈,坚贞不屈……” “闭嘴,什么七九?我还七上八下呢。”乞丐们正听的热血沸腾,听到陆师声音后大为恼怒。 陆师气的挥拳头捶地。 王七麟鸟悄的摸了过去,伸手从后面捅了捅陆师。 陆师吓得一哆嗦,赶紧惊恐的回身并亮出一把扇子。 王七麟伸手抓住他要打开的扇子低声道:“是我!” 陆师借着火光大概一看,然后懵了:“七爷?怎么是你?” 王七麟道:“小点声,这话我也想问你……” 破屋里头没什么遮掩的,有乞丐注意到他们在一起,说道:“嘿,哑巴跟书生在一起?” 王七麟赶忙低下头不再说话。 幸好其他乞丐在等着听故事,没有很注意他们两人。 陆师巧妙的将大家伙注意力转移回去,说道:“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这也不算什么奇事呀。” 龙眼说道:“你们听我说,反正郑不世公子掀开柳青涟红盖头的时候她还没有死,郑公子不知道这一切,也不知道她已经服毒,当时若是请高人去抢救或许还有希望,可是,唉!” 他长叹一口气,满脸挂凄凉:“郑公子误会柳姑娘的性情了,他以为柳姑娘自愿嫁进来,于是他按照计划将柳姑娘给侮辱了一通!” “柳姑娘性子太硬了,她听着心上人的侮辱满心苦楚,决心以死明志!” “等她毒发后郑公子知道了一切,却已经晚了,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她了!” 陆师也叹了口气,他小声对王七麟说道:“如果大罗金仙真的下凡,救一个中毒的姑娘还不是轻而易举,对不对?” 王七麟笑而不语。 原来这陆师是个妖怪,是杠子成精了。 这结果让乞丐们纷纷扼腕,原本在愤懑生气的青哥更是大叫一声:“娘子!我娘子哇!” 龙眼说道:“柳姑娘没了,可是古怪的事情从这里开始发生。” “这柳姑娘还有个妹妹叫柳青漪,姐妹感情深厚哇,这柳青漪亲眼看着姐姐死去心里难过,她吃不下喝不下睡不着,一直给姐姐守灵。”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柳青漪在姐姐柳青涟头七那天扛不住,最终伤心过度死了!” “就在郑公府和柳家伤心的时候,她又活了,活的却不是柳青漪了,是柳青涟!” “原来头七这天柳青涟的阴魂回来看望家人,随行阴差看到她妹妹又死了,对此大感悲伤,他说柳青涟本来命不该亡,于是发了慈悲,让柳青涟的阴魂回到了柳青漪身上!” 乞丐们顿时惊叹起来:“还有这种操作?” “那柳青涟活了?” “不对,活过来的是柳青漪吧?” “姐姐的魂魄妹妹的身子,唉,这到底算是谁活过来了?” “相对来说我倒是关心以后郑公子和妻子同房,他算是干了姐姐还是妹妹?” “姐妹通吃!” 这话一下子把乞丐们整的热血沸腾了,他们激动的开始飙黄段子,这时候没人注意边角烂草堆里的王七麟和陆师两人。 王七麟低声问道:“陆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师说道:“在下按照黄公子要求,来这力士巷子潜伏探查都公子一行的消息。” “都公子与刑天祭之间有腌臜交易,他们在力士巷子有人,在下便潜伏在这里找人。” 王七麟问道:“扮作乞丐找人?你脑回路挺独特呀。” 陆师不悦的说道:“是我家公子非要让我扮作乞丐,他说只有乞丐上人家门最方便,最不会引人怀疑。” “另外,七爷你不也扮作了乞丐吗?” 气氛突然尴尬了。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说道:“你家公子说的没毛病,我也是为了更好的上门寻人才扮作乞丐。” “寻谁?” “平阳府前任铁尉杨左。” 陆师满头雾水,问道:“杨左?他不是死了吗?” 王七麟说道:“应该是死了,可能被人借尸还魂了,就像刚才故事里头那个柳姑娘。” 陆师冷笑一声,问道:“你相信那故事?” 王七麟摇头不语。 他现在没心思去管其他的案子。 距离过年只剩下二十余天,他得在这些日子里侦破都公子等人的诡计,将他们捉拿归案,以让老百姓过个好年。 难怪乞丐们白天起的晚,他们睡得也很晚,过了子时一个个还精神抖擞的在一起打闹聊天。 到了午夜他们才准备睡觉,这时候憨厚乞丐阿庆过来找到王七麟说道:“哑巴,晚上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怕,待在屋子里没事。” 他领着王七麟出去,指向一处破烂茅草屋说道:“你若是要屙屎屙尿便去那屋子,除了这两个屋子你哪里都别去,腊月夜里不安全。” 陆师跟了上去,听到这话他问道:“这里闹鬼吗?” 阿庆摇头说道:“不闹鬼,这里穷的连鬼都不愿意来。再说鬼不可怕,人才可怕,我说的不安全是人不安全,快要过年了,许多人家里穷的连锅都揭不开,所以晚上出去得小心被他们给抢了。” 陆师惊呆了:“咱们是乞丐,还有比咱更穷的?” 阿庆挠挠下巴说道:“咱确实穷,可咱也有用,听说有人夜里抓……” “你们那么多废话做什么?让你们晚上别出去是为你们好。”有出来上茅厕的乞丐不耐的打断他们的话。 王七麟的肾被阴阳大道给炼的非常霸道,从来不夜尿,可是他今天忙着装乞丐没能上大号,阿庆不提醒也就罢了,他这一提醒王七麟来感觉了。 本来他想憋一憋睡着,但这破烂屋子里头又冷又乱,乞丐们的磨牙石、呼噜声、放屁声此起彼伏,差点把他吵成神经衰弱。 他无奈的坐起来,旁边的陆师也坐了起来低声道:“一起去上个茅房?” 王七麟能说什么? 两人出门走向阿庆指的破房子,他多了个心眼让陆师走在前头,果然随着‘噗嗤’一声响,陆师阴沉着脸说道:“老子宁愿憋死也不进去!” 王七麟道:“上个茅房而已,别废话了,咱出去上,正好出去聊聊天。” 两人看看没有乞丐醒来,便鬼鬼祟祟去屋外一处草垛后面躲了起来,一人一边开造。 一阵阴风徐徐吹来,带着臭味。 王七麟侧耳一听听见了呼打扇子的声音,他怒道:“陆师你有没有点功德心?大号的时候把臭味往我这里扇?” 陆师讪笑道:“七爷对不住,习惯了。” 没过多久。 又有阴风吹来。 王七麟生气的准备收拾陆师,这时候被他摁在跟前的九六猛的抬头,瞪大眼睛看向他身后。 阴风森寒。 并无臭味。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运气不会这么好吧?撇个大条都能撞见鬼? 有阴嗖嗖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朋友,选一张纸擦屁股吧,我这里有一张红纸有一张白纸,你选哪一张?” 王七麟回头看去,在他身后几步远处站着个缥缈的身影。 这应当只是个小鬼,没什么威压,唯一古怪之处是他的身影薄如一张纸,他两只手也各拿了一张纸。 一张是红纸,一张是白纸。 夜风狂吹。 两张纸却毫无动静。 这种档次的小鬼王七麟懒得出手,他张开嘴说道:“啊巴啊巴。” 小鬼一愣,它罕见的拥有灵智,失望的说道:“碰上了个哑巴?算了,那我给你选一张,你点头就好,选红纸怎么样?” 王七麟摇头。 小鬼问道:“那你要选白纸?” 王七麟还是摇头。 小鬼脸上堆积出虚假的笑容,说道:“必须选一张!” 王七麟举起了手中的泥疙瘩。 小鬼问道:“你的意思是,你要用泥疙瘩擦屁股?” 王七麟忍无可忍,怒道:“我的意思是你赶紧滚蛋,否则老子用这块泥疙瘩拍死你!” 小鬼‘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它的笑容逐渐阴沉,随着夜风向王七麟身前飘荡而来。 九六露出头来。 小鬼中途转向迅速的飘向陆师。 陆师断然道:“对不住,在下从来不擦屁股!” 小鬼面色狰狞看向他,猛然飞掠向前。 陆师亮出折扇打开,作势要灭掉小鬼。 这种小鬼没什么修为,他并不放在眼里。 一块土疙瘩飞来砸在他折扇上,王七麟厉喝道:“快跑听我的快跑!” 他率先撒丫子狂奔。 陆师不明白他在怕什么,但他知道王七麟的厉害,见王七麟跑路他急忙提起裤子狂追。 小鬼在后面迷茫的摇摇头:“没骗我?原来真有人不擦屁股的?” 348.黄泉监露面(请来起点支持哟) 小鬼没有追踪两人,看他们逃跑便怏怏的离开。 陆师追上去低声问道:“七爷,为什么不灭了它?它没有什么修为!” 王七麟低声道:“它背后有人!” “什么?” 王七麟迅速的分析道:“阿庆在这里做乞丐有些日子了,他说夜里没有鬼,要防备的是人,可是为什么咱出来上个茅房就能碰到鬼?” “巧合?这未必太巧了吧?” 他冷笑一声,一锤定音:“有人发现力士巷子有问题了,这个小鬼背后有人驾驭,他驱使小鬼今夜在力士巷子里四处游弋,就是想引咱们出手!” 他已经猜到,御使小鬼的人是杨左! 杨左一定已经发现了谢蛤蟆摆摊出售的玉盒,但他也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局,一个引诱他露面的局。 所以他在动手之前先谨慎的试探,试探着搜寻出幕后对手。 从小鬼出来一瞬间王七麟便分析出这些信息,所以他才没有转过头来一巴掌拍死小鬼。 小鬼的出现让他对抓到杨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信心,他之前很担心杨左对玉盒不感兴趣。 或者当玉盒露面杨左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暴露了,会当机立断逃跑。 但是这两种情况都没有出现,杨左对玉盒势在必得,他现在正在想办法得到玉盒。 一夜没睡好,王七麟第二天还是起的很早。 精力依然充沛。 毕竟已经有五品境巅峰的修为——来到上原府后他才得知这里也有医馆售卖九草大补丹。 正好他的造化炉现在火力充沛,于是王七麟先没有炼化各种法宝,而是逮着九草大补丹一个劲的炼天官赐福丹。 他是炼一颗嗑一颗,修为一天天的跟施了肥的韭菜似的猛蹿。 当然,九草大补丹都是他托人买的。 这次他托了黑豆去买,药房的郎中问谁吃,黑豆就说他爹肾虚的厉害他爹吃。 大清早的寒风呼啸,王七麟出去遛狗。 屋子里虽然暖和一些,可是味道太大了。 上午时分,谢蛤蟆照例挑着担子来摆摊卖货。 王七麟换了个地方监视他的摊子,同时默默的打量四周。 他相信杨左就在周围。 他们相距不远。 力士巷子里头住户极多,人口密度很大,跟昨天一样谢蛤蟆摆开摊子后,便有人围上来询价: “老头,这香炉怎么卖?” 谢蛤蟆精神抖擞的说道:“大兄弟好眼力,你一眼就挑中了我这里最好的货。这香炉可不是一般玩意儿,你看它的做工、你看上面的纹路,束颈、鼓腹、寰底、三蹄足,这是唐代的瑞脑金兽炉,给你个实在价,五十个铜铢!” “一个铜铢卖不卖?” “大兄弟你大清早的干啥不好过来调戏我个老头?这是唐代的香炉!你给我以个铜铢?” “两个铜铢卖不卖?” “算了算了,你不是成心要买我这香炉,走吧走吧。” “五个铜铢?还是不行那我就走了。” “等等,算了拿着吧,唉,大清早还没有开张,亏本卖你一个,求个开门红。” 又有妇女来到摊位前蹲下看了看,选中一幅万年历,谢蛤蟆要价是十六个铜铢,妇女最后扔下十个铜铢匆匆忙忙便走了。 谢蛤蟆喊她的声音越响亮,她跑的越快。 见此谢蛤蟆没辙了,掂了掂手里的钱袋说道:“唉,这人怎么回事?明明把钱袋落在我这里了,我这喊她回来拿钱袋,她怎么头也不回?” 他打开钱袋从中数了六枚铜铢扔进钱箱子里,随即将钱袋放在摊位一角继续招待客人。 不多时,反应过来的妇女又匆匆忙忙的找来。 她看到自己钱袋后便喊叫起来:“抓小偷、都来抓小偷啦!” 一群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反正谢蛤蟆忽然被人给围住了。 王七麟看得一愣一愣。 力士巷子里的百姓不会有修为吧?他们是不是还练了五行遁术之类的道法,怎么突然之间就冒出来了? 一群人围住了谢蛤蟆,妇女指着摊子上的钱袋咆哮道:“他偷我钱袋子,这个老头丧良心呀!不要脸皮呀!我家刚卖了房子卖了地,换了二十个银铢想要过个好年,他转头就给我偷走啦!” 见此一幕王七麟咧嘴笑,刁民,大大的刁民! 谢蛤蟆气急败坏的叫道:“这位嫂子,你休要污蔑人,钱袋明明是你掉在我这里,哪里是我偷的?我刚才可是喊你好一阵,你却是头也不回,这街上许多人都能给我作证!” 他看向街头行人,行人纷纷转头装没看见他求助的目光。 他看向王七麟,王七麟:“啊巴啊巴!” 几条汉子冲上前去与谢蛤蟆撕扯起来,口中吼道:“见官,抓他去衙门!” “这么大年纪了偷东西,不要脸的老狗!” “我家昨天丢了一头骡子,一定让他偷走了!”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谢蛤蟆不顾众人撕扯手忙脚乱的去收拾摊位:“你们别碰我的货!夭寿啦,老头子就靠这些家把什过日子,你们抢我的货就是要我的命呀!” 看热闹的很多。 仗义执言的没有。 王七麟倚在墙角撇嘴,过两天他准备周济穷苦百姓,这力士巷子有一个算一个,他们活该受穷,自己绝不会给他们一粒粮食! 围堵行动迅速变成了零铢购活动,围上来的人很多,散掉的时候很快,最终只剩下衣衫凌乱、头发散乱的谢蛤蟆抱着自己的担子在失声痛哭。 王七麟拍了拍九六的脑袋,低声道:“去找你男人。” 九六抽了抽鼻子,悄悄的拐进巷子。 八喵先前一直躲在阴影里头,王七麟让它盯着玉盒,玉盒去哪里,它就要去哪里。 接着九六开始慢慢的在巷子里头兜兜转转起来。 力士巷子现在有多少巷子谁也不知道,原本的道路已经被住户给私自改掉了。 有关系、拳头硬的人家可以用院子将巷子给截停,这样道路所属的一片土地就属于了他们私人所有。 无权无势、势单力薄的人家则被欺凌的扒掉了院墙,这样要穿过这巷子就得从人家的院子里走过。 不知道转了几个圈子,九六最终在一处被人拆了院墙的小屋门口停下。 屋外有一棵枯黄的矮松树,八喵从树荫中走了出来。 飞在天上的冥鸦见此便一头扎了下去。 很快徐大、谢蛤蟆从两边汇合而来。 王七麟整理了一下发型上前拍门:“听天监王七麟到访,杨左大人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找你出来?” 屋门打开,一个头发雪白的老妇人弯着腰仰着头看着他:“哪里来的要饭的?老身都要穷的去要饭了,哪有东西能给你?走吧走吧,在老身这里你是什么也要不到的!” 王七麟抓住老妇人的肩膀将她拉了出来,微笑道:“老婆婆,这里没你的事,你隔着远点吧。” 他将老妇人推到后面,猛然转身一拳冲老妇人轰出。 老妇人瞪大眼睛面露惊骇,面对这直冲一拳她踉跄着要倒退却摔倒在地,正好避开这雷霆一击。 “杀人了抢劫了!”老妇人出声大叫。 王七麟冷笑道:“老婆婆好嗓子、好身板,你的体重怕是得有一百八十斤,很惊人呀!” 人可以易容,却不能变幻身体重量。 老妇人一听这话挥手拍地翻身而起,几条毒蛇从他袖中飞出窜向王七麟。 “剑出!” 一声厉喝,听雷翻滚。 小阿修罗一马当前随着他的吐气而飞出,挥臂如剑斩向一条毒蛇。 艳阳高照,依然有火花啪啦啪啦的炸响。 飞出来的不是毒蛇,而是一条条颜色迥异的铁链! 谢蛤蟆抚须道:“五方镇坛鞭?难怪杨大人会给刑天祭当狗,原来刑天祭在你身上也是下了本钱!” 小阿修罗挥臂竟然未能斩断这条铁链,他顿时大怒。 怒气值越高,斗志越强,战斗力越可怕! 王七麟御剑而出,一步迈前身周有佛光闪耀,大威金刚横空出世,一条赤红铁链扫到他肩头,他甩手做轮钴印拍出。 赤红铁链恍若赤链蛇般诡谲袭来,轮钴印出有法力之轮如盾牌般闪现。 杨左一击得手借势后退,他双手捏了个手印大叫道:“五方神帝,天地同生,混化万真、总御神灵……” 谢蛤蟆沉声道:“七爷,他这是五方镇坛鞭,能借我道家五方神帝的威能来与你作战,所以万万不能让他念出法诀驱动五方神帝的威能!” 王七麟跺地跳起劈空一掌,他虽然没有带妖刀,但《太阴断魂刀法》已经印入骨髓,挥手投足之间便是一招快过一招的断魂刀。 杨左驱使五条铁链想要缠住他,口中依然在大叫:“天无五行,三光不明!地无五行……” “看大爷断你的鞭!” 徐大怒喝一声挥舞狼牙棒要杀上去,谢蛤蟆挥手挡住他。 见此他吼道:“道爷,你怎么倒戈了?” 谢蛤蟆快声道:“闭嘴,老老实实观战,别去捣乱!” “什么捣乱?大爷要去助七爷一臂之力!” “七爷独自一人面对杨左能占上风,加上你以后就要被摁着打了!” 两人说话之间王七麟与杨左又交手十几招。 太阴断魂刀每一招都有十几个变化、每一个变化都蕴藏着十几刀。 当他挥臂如刀缠住杨左后,只见他身影飘摇、佛光震荡,像平地卷起一阵狂风,杨左一时之间顾不上再去念咒,赶紧先拿出十分力气与他交手。 短兵相接,以命搏命! 砰砰砰砰的闷响声中,两人瞬间交换好几拳。 大威金刚被打得佛光摇曳,杨左更是被打得衣衫褴褛。 他指望五道铁鞭困住王七麟,但阿修罗和乾达婆化身驭龙者,他们将五条呼啸的铁链当五条龙,八部天龙剑阵之下,两个迷你护法神威风凛凛,将铁鞭封堵的无处可去。 王七麟一心二用,近身搏击杨左远处御使飞剑阻击五方镇坛鞭,稳打稳扎稳占上风。 见此杨左一咬牙冲他使劲喷了一口气:“哼——哈!” 一条黑雾从他鼻孔飞出,化作一个身高马大的无面大鬼现身,它正好落在王七麟跟前,伸出鬼爪便要抓他的脸。 谢蛤蟆叫道:“抹脸怪!奔走如风、能使法术但身躯柔弱!” 王七麟一步踏出地面颤栗,距离太近他没有时间可以变幻功法使出大手印来御敌,索性实打实的一拳开路! 二牛之力齐聚一处! 拳锋所向,空气爆裂! 他一头扎进无面大鬼怀里,就像娇小的姑娘投入情人怀抱。 并且用小拳拳敲它的胸膛。 只是这小拳拳威力霸道! 一拳砸出,阴阳大道自如运转,太阳之气像岩浆般走奇经八脉进手臂过拳头穿入无面大鬼体内,这就像有人往寒冬腊月的湖面上倒下铁水,不是简单的融化,而是直接的迸射! 铁拳穿膛而过,无面大鬼化作烟柱被造化炉吸走。 王七麟瞬间再到杨左跟前,杨左还要放出鬼来阻拦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自己人!!!” 拳头打到了他面前,随着他一声吼叫戛然而止。 拳风却依然呼啸。 杨左头发被吹的蓬乱,一股气浪连绵冲过,他的面皮像水面般波动,两个鼻孔有鲜血蜿蜒流出! 五方镇坛鞭像死蛇一样跌落在地,其中已经有两条被小阿修罗给打断了,剩下三软在地上,小乾达婆松了口气拍拍胸,小阿修罗却咬牙切齿跳上去骑着铁链挥拳砸了起来。 杨左大叫道:“我已经停手,放过我的法宝!” 王七麟冷冽的说道:“晚了,我的神通乃是杀人技,一旦施展,你的法宝必挂无疑!” 他才不会将还没有打个高兴的小阿修罗唤回来,否则他的大牙就要活动了。 杨左此时样貌大变,他就像是脱掉一个老妇人形象的衣服,从中钻出来一条健壮的汉子。 样貌正是听天监画册中描绘的那样,这是杨左的脸。 王七麟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冒充我们听天监杨大人?” ‘杨左’苦笑一声,道:“我没有冒充你们的杨大人,我也姓杨,我叫杨右。” 王七麟吃惊问道:“你和杨左是孪生兄弟?” 杨右怅然若失的点点头:“不错,他是哥哥,我是弟弟。” “那你哥哥呢?” 杨右黯然道:“他已经死了,死在烂陀寺。” “尸身呢?” “已经被送去了神都。” 这个答案让王七麟大感迷茫:“杨左的尸首被送去了神都?为什么?还有你刚才说我们是自己人,什么意思?” 杨右说道:“我们确实是自己人,都给圣上效力,至于本官具体什么身份,我劝告你不要过多询问。” 王七麟冷森森的看着他道:“死到临头还要装神弄鬼?那本官劝你老老实实伏法,死前少点痛苦!” 他一跺脚又要出手,杨右急忙叫道:“你是自找的!” “本官乃是黄泉监巡府!” 王七麟皱眉问道:“黄泉监巡府?这是什么玩意儿?” 杨右端正面色抱拳向帝都方向:“王大人肯定知道圣上新设的黄泉监吧?至于巡府,这是我黄泉监的官职,取得是代天子巡视一府之城的意思!” 王七麟冷漠的说道:“没听过,杀了!” 徐大挥舞狼牙棒:“吃大爷一棒!” 杨右怒喝道:“你们要杀官谋反?” 王七麟不屑的说道:“这里有谁知道你是个官?” 杨右叫道:“王大人以为这一招能瞒天过海?本官从未小看你的能力,希望你也别小看本官和我黄泉监的能力!” “你在这里杀本官,不管有什么理由,你说圣上会相信本官临死之前都没有透露过自己身份吗?” 王七麟道:“黄泉监的官员都是太监,你……” 杨右虎着脸慢慢的摘下了颔下短须。 徐大轻蔑的笑道:“刚才看你御鞭与我家大人交战,大爷还当你是鞭长驾远,原来你是鞭生不测了。” 杨右呵斥道:“闭嘴,这里哪轮得到你一名力士插嘴?” 徐大阴阳怪气的说道:“大爷这个力士不光能插嘴,还能插别的东西、插别的地方,敢问这位大人还能插什么、插哪里?不对,大爷应当问你还能用什么东西去插。” 杨右气的脸都扭曲了。 他怒视王七麟道:“王大人,你御下无方呀!” 王七麟不耐道:“少在这里跟我扯鸡儿犊子,哦,不对,你没有鸡儿,你扯不了,嘿嘿。” 杨右怨毒的盯着他叫道:“你一定要与本官为死敌吗?” 王七麟一把抓住他衣襟咬牙道:“是你先与本官、与朝廷为死敌!” “从你加入刑天祭那一刻起,你就已经站在了本官、站在了圣上、站在了朝廷社稷、站在了万民的对立面上!” “本官曾经立誓,你们人贩子一个都跑不了!” “你们这些渣子等好就是,本官愿以身化作铁扫帚,把你们统统扫进十八层地狱!” 杨右叫道:“本官乃是要务在身,听从万公公吩咐去刑天祭做谍子!你知道做谍子有多么危险吗?你知道本官付出了多少心血努力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王七麟摇头道:“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毁了许多家庭,害了许多百姓。” 杨右正要抒发满腔悲愤,然后这股悲愤之情被噎住了。 谢蛤蟆问他道:“杨大人,你们黄泉监让你潜伏在刑天祭,是为了什么?是不是为了覆灭这邪恶帮派?” “不错!” “那我们听天监精锐尽出杀进刑天祭的时候,你为何要帮着六令逃脱?若非是你帮他们逃跑,这刑天祭早就覆灭在我们听天监手中了!” 王七麟忍不住点头。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一开口就抓到了重点。 道长不翻车的时候贼帅。 杨右一愣,又急忙说道:“这是因为本官担心你们不能将刑天祭斩草除根,另外本官当时还探查到了一项消息,刑天祭与前朝余孽有联系,他们在共同谋划一项大阴谋!” “不止如此,这刑天祭还与赵氏的宋王朝后人有联系,前朝立国八十年,宋王朝的后人一直在谋求复辟,如今本朝建立,他们依然有此谋求!” 这个消息有点震人,王七麟第一次知道高梁河车神的后人还存在于世并且妄图复辟王朝。 难道车神当初在高梁河飙车的时候把脑子给甩掉了,导致他的后人一个比一个无脑?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赵官家还在做统帅一朝的梦? 另外宋王朝的后人不是都跳海殉国了吗? 杨右看到他脸色变了,立马慷慨激昂准备占据士气上风:“本官接万公公密令扎根刑天祭,付出多少心血才取得他们信任,眼看就能接触到核心机密,然后毕其功于一役,将他们覆灭!” 王七麟冷笑道:“闭嘴吧,少胡扯!抓到六令一样能从他们嘴里逼出想要的消息!你放走六令,这是大罪!” “再说,要成为六令心腹、成为刑天祭核心岂是那么容易的事?你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右不管他说什么,继续自顾自的咆哮:“结果呢?结果呢?结果你们听天监从中插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了万公公和圣上的大计!” “若是按照我黄泉监的策略,此时本官应当拿到刑天祭与前朝勾结制作的谋划,拿到宋王朝余孽的信息!” “只要拿到这些消息,死几个百姓算什么?毁几个家庭又有什么要紧的?咱家这是为了圣上江山永固!为了圣上的王朝万万年!” “可惜这一切全没了,全让你们给毁了!” “你们要为此负责!你们听天监必须要负责!王大人,你也要负责,本官告诉你,你要完蛋了!” 王七麟不说话了,任他表演。 杨右对百姓的说辞让他勃然大怒,所以他也要让这货勃然大怒。 等杨右终于闭上嘴,他对谢蛤蟆和徐大说道:“听完杨大人的话,我不知道你们什么感觉,但我感觉他是个有野心去干翻一切的人!” 杨右听到这话以为他要服软,便冷笑一声。 徐大和谢蛤蟆却侧耳恭听。 他们太了解王七麟的德性了。 “可惜!”王七麟遗憾的摇头,“可惜杨大人是个阉人,他什么也干不了!” 月初求一下票,介绍一下新读者群 首先说读者群的事吧,开了个二群,群号是‘853332369’,随着黄泉监露面,组织得跟上。 其次弹壳有许多想说的话,真的,从写完上一卷就想好好与大家谈谈,但是那一段时间真是太忙了,弹壳近些日子遇到许多事。不过这些与大家伙无关,所以也没必要说出来,弹壳希望是兄弟姐妹心中的小太阳,照到哪里哪里亮堂。 今天主要就是公布一下新群吧,反正弹壳都在里面水群,只是最近确实事多有些忙碌,水群的时间少了一些。 关于剧情,今天先不多说了,弹壳要说的太多,一时半会写不出来,等弹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来说一下吧。 最后顺便求个票,嘿嘿,推荐票呀月票呀,大家伙若是有,又若是想要看看弹壳提臀飞奔的场景,那可以去投个票。 拜谢! 349.丢了人的粮仓(求订阅啦) 这一番话说的够难听。 杨右阴沉着一张脸冷森森的问道:“王大人,你一定要将本官得罪死了才高兴,是吗?”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杨大人,是你自己作死。” 杨右愤怒的一挥袖子喝道:“你只需要记住你今天对本官说的话便好,王大人,本官可以再次立誓,今日你欠本官的,日后本官一定会让你连本带利还回来!” 一听这话,王七麟心里隐隐有波澜在起伏。 一个念头出现在他心里。 谢蛤蟆忽然问道:“杨大人,你为何非要从我们手里拿走那玉盒?这盒子是怎么回事?” 杨右微微一笑,他从怀里掏出玉盒细细的观赏,道:“此事与你们听天监无关,你们不需要多问。” 玉盒打开。 里面空空如也。 杨右脸上的喜悦顿时化为乌有,他下意识的冲谢蛤蟆喝问道:“里面的上、东西呢?” 谢蛤蟆微微一笑,道:“此物已经被我们听天监保存,与你们黄泉监无关,你不需要多问。” 杨右厉声道:“蠢货!里面东西万万不能丢弃,这是万公公点名要的宝贝儿……” 下意识的骂了一声,他似乎意识到这话透露出什么重要信息,便急忙改口怒道:“把里面的东西给我拿出来,否则休要怪本官无情!” 徐大若有所思的说道:“公公的宝贝儿?吾草,里面藏的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大爷知道了!大爷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什么东西?”杨右着急的问道。 徐大高深莫测的一笑,道:“就是你心里想的东西。” 杨右愤怒的跺地叫道:“少与本官耍小聪明!说,里面的东西呢?给本官拿出来!” 王七麟道:“我们得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玉盒,里面哪有什么东西?” 杨右勃然大怒,他狞笑道:“好,王大人,你就嘴硬吧,咱们走着瞧,等本监将你们和你们家人全下入天牢大狱,到时候挨个施以酷刑,看你嘴巴还怎么硬!” 谢蛤蟆道:“杨大人,没有这样的机会的。” 杨右问道:“什么?” 风吹过。 门前老树枯枝哗啦啦的摇曳。 谢蛤蟆身影消失。 杨右猛的反应过来,他回身便是一掌拍出并大叫道:“尔等想要造……” 消失的人并没有出现在他身后。 老道士凭空出现,头下脚上从半空落下,长袖一甩,一枚赤红色符箓贴在了杨右的额头上。 杨右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火苗在他头顶跳起,接着一化三、三化九,九朵火苗遍布他全身。 九九归一。 他燃烧成了火把。 这把火很猛烈,杨右没怎么反应过来,他慌张的原地转了一圈,接着地上出现一堆灰烬。 冷冽的冬风扫过,像扫帚般扫掉了这一地的灰烬! 杨右不见了。 就像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似的。 王七麟和徐大刚反应过来,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叫道:“道爷?!” 谢蛤蟆轻飘飘落地,满脸的大义凛然:“刑天祭核心成员,人人得而诛之!” 徐大火速凑上来低声道:“道爷,他是黄泉监的人呀!” 谢蛤蟆强硬的说道:“刑天祭信徒的话,岂能当真?” 王七麟已经明白了谢蛤蟆这么做的缘故。 杨右不能留! 双方势成水火,一旦他活着回到黄泉监见到高层官吏,一定会搬弄是非找王七麟的麻烦。 所以他们要想减少麻烦,就得做掉他。 先前杨右以为亮出黄泉监的身份能震慑住一行人,殊不知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其实王七麟也有斩杀他的心思,从得知杨左死在他手中后就有了这心思,后面当杨右屡次威胁他,更是坚定了这心思。 只是他还没有杀过朝廷命官,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谢蛤蟆替他下了手。 于是王七麟对徐大摆摆手说道:“徐爷,别说了,杨右刺杀了本官的前任,本官作为接任者必须得动手斩杀他,以后这事归到本官头上,是本官为了给杨左大人复仇也为了铲除刑天祭余孽,所以才下了狠手。” 今天的事是个教训。 官场厮混万万不能逞一时之快,也不能呈口舌之快。 如果先前他和徐大没有在嘴巴上得罪杨右,今天的事会有完全不同的发展方向。 可是他忍不住。 杨右这混蛋在刑天祭里做下许多坏事,更是放走六令的元凶,要让他与这种人满脸和气的称兄道弟,他做不到。 少年不轻狂,如锦衣夜行! 但是杨右一死,许多谜团没了答案,他们得靠自己摸索了。 比如六令的下落。 当然即使杨右活着他也不会将这些消息告知王七麟一行人,刚才谢蛤蟆便是意识到这点后才悍然决定动手。 杨右防备着他们,并不想将心中的机密公布给三人。 诛杀杨右这件事瞒不住,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味的隐瞒反而会招致上层怀疑。 王七麟回到驿所后便将案情做了详细记录往上递交,当然他没说杨右自称黄泉监巡府这回事,只说发现他后本想突袭抓捕他,但对方自恃武力强横要拒捕,然后被他给毙了。 他也没有说出杨右的真实身份,记录在册的名字还是杨左,说斩杀他也是为听天监清理门户。 这消息同样被广而告之了出去。 王七麟的目的是将最近惩戒的三伙人串联在一起:举人,善人,听天监前任官吏,只要与刑天祭相关、只要是刑天祭帮凶,他都会严惩不饶! 敲山震虎! 他的目的达到了,消息传递出去后第二天侯门的当家人天眼侯赵扩再度上门。 这次上门见到了王七麟后他便鞠躬拜下,说道:“草民赵扩,替上原府乃至九洲百姓,拜谢王大人为民除害的壮举!” 王七麟将他扶起,笑道:“天眼侯客气,本官还要代百姓感谢你呢,若不是有你给本官传递消息,本官怎么能找到我听天监的叛贼杨左?” 赵扩自谦,与他客气的推让一番。 之后他们进屋喝茶,三盏茶入肚,话入主题。 赵扩说道:“王大人,在下今日前来拜访您不光是来道喜,也是来想请你卖个人情。” 王七麟微笑道:“是谁能说动侯爷来做说客?” 赵扩正色道:“王大人莫要取笑在下,实话实说,刑天祭祸国殃民、作恶多端,王大人怎么处理他们,在下不应该过问。” “可是大人知道,人在江湖厮混,总有一些绕不过去的人情,此次在下来找王大人也不只是想求情,还想要再告诉王大人一个消息。” “六令之中的太祝令同样藏在上原府,而且在下知道他藏于何处!” 这个消息很重磅,王七麟下意识站起身问道:“此话当真?” 赵扩沉着的说道:“绝无虚假!” “杨左此人与六令一同来到上原府后他们便分开了,六令消失,有的远走他乡,有的潜藏下来。” “我侯门查到的便是太祝令藏在了上原府之内,但不是在府城里,他藏在了一处乡里。” “王大人知道六令的本领,他们若是潜心隐藏,本门纵有通天本领也查不到。这次之所以能查到太祝令藏身之处乃是有人帮忙,他藏在了一座废弃老宅之中。” “那老宅中有一座枯井,井下别有洞天,太祝令正是躲在里头!” 王七麟狐疑问道:“堂堂六令躲在一处枯井中?他为什么要躲在这地方?为何不去往其他城池?” 刑天祭在九洲苟延残喘不知道多少年,他们肯定有不少宝藏,六令带上钱去往他乡找个听天监管不到的地方从头再来就是。 赵扩摇头道:“在下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这消息属实,给在下送来消息的人正是协助太祝令躲藏起来的人,他见识到王大人的手段后害怕了,想以这消息立功,免除刑罚。” 王七麟点头道:“若是他送来的消息真实有效,等我听天监拿下这太祝令,到时候本官可以免除他的罪责。” 赵扩苦笑道:“王大人,在下有个想法想与您说说,您能否听一下,看看是不是这么个理?” “请讲。” 赵扩叹了口气说道:“王大人,你们听天监兵多将广、人强马壮,自然不怕刑天祭,可是我等寻常百姓却是不敢与他们对着干,否则谁知道哪天家里就要被灭了门?” “所以按照在下的理解,许多人与刑天祭做交易也是别无他法,这种情形下,听天监能否对他们法外开恩?” 王七麟本来就没打算真以重刑来对待与刑天祭相关的人,迟先怀、冯多山和杨右都是另外背着大案,才被治以大罪。 按照他的计划,与刑天祭扯上关系的分两类,一类是人贩子组织或帮派,偷抢拐卖孩童妇女给刑天祭或者从刑天祭里买了残疾孩童来盈利,这些不管谁来说情,都得以国法处置。 还有一类是寻常人家,与刑天祭之间只存在交易不存在生意,这类人他不至于辣手相对,稍加惩戒即可。 这样赵扩既然求上门来,他便满口答应下来,说一定会给赵扩这面子。 赵扩大为欣喜,将太祝令的藏身地详细的告知了王七麟。 太祝令藏在上原府辖下县城马桥县的山枣乡卢氏废宅中,给赵扩送信的便是卢氏现任家主卢有善。 马桥县驿所的大印叫麻青风,修炼的是赶尸术,相传每次捉鬼他都会带上一堆的尸体,久而久之辖内报案人就很少了: 只要不是闹恶鬼,老百姓多多少少能忍下去,等鬼闹够了便会离开。 可要是惊动麻青风,那他带上一堆尸体来到家里,对百姓来说这种事比家里闹鬼还要闹心…… 王七麟本想直接出发去马桥县找麻青风,结果武翰林又托人来找他,说还要请他吃饭,到时候有事情委托给他。 这样他暂时走不脱,便让徐大放出冥鸦,将辖内各县的大印全给召集到城里来开个见面会。 自从他上任就开始忙着查案,还没有见过手下这些人呢。 武翰林依然在食为天的小馆子招待他,这次武景湛没来,他已经回平阳府继续就任了。 见面后短暂的一寒暄,武翰林开始推心置腹,他问了问王七麟最近的工作安排,然后教导他为上者要善于御下。 “你是一名铁尉,有些案子无需亲力亲为,你只要委任给下属即可。” “荀子有言,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若是下属无力胜任你所安排的工作,这时候你再出马便是,何必碰到案子你就出面?这样以后你做到铜尉、银将乃至金将玉帅,到时候所辖之地是一洲范围、千万百姓,那时候你若是还要亲力亲为那能忙的过来吗?” 王七麟点头道:“机秘先生教育的是。” 武翰林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不算什么教育,是我从官的一点心得罢了。” “那机秘先生这次找我来是为了?” “噢,有件事我想托你费心调查一下。” 王七麟道:“机秘先生尽管吩咐,回去我就安排手下人给你处理这事。” 武翰林的笑容变得尴尬起来:“这次事情恐怕你得亲自上阵,挺复杂的,事情关乎朝廷的粮仓。” “朝廷在我并郡之内设粮仓一百八十座,其中上原府中有粮仓五十座,上月开始北方地区遭遇数十年难得一见的雪灾,朝廷体恤百姓生活不易,决定开仓赈灾。” “可是有一座仓库出事了!” “里面的有一处仓房里的粮食全没了!” 徐大正在啃石头烤肉,他含糊的问道:“武大人,是不是看仓库的官自己把粮食给捣鼓走了?” 武翰林道:“不可能,因为在你们到来之前,本城曾发生过火烧粮仓的事。” “朝廷说要开仓赈灾,我便下发公文要查看粮仓的储粮情况,结果当天一处粮仓便失了火。” “然后我立马亲自挂帅调查此案,以最快速度查出真相,是有人用陈年霉粮换走了仓库内的今年新粮。” “查明真相后,所有涉案人员不管背景,我都将他们给重判了,直接相关人员全斩首抄家,一共砍掉脑袋四十二颗!” 王七麟暗地里咋舌,武翰林在平阳府霸道惯了,这来到上原府还是一样霸道。 相比之下他算个屁的酷吏?他的手腕温柔的就像怀春少女! 武翰林继续说道:“有了重罚在前,本地哪里还有官员敢冒着丢脑袋的风险去偷粮食?” 说到这里他拍了下桌子,恍然道:“我忘记告诉你们这事的诡异之处了,丢掉的粮食并非是以往的存粮,而是我给贪官抄家时候从他们家中得到的粮食。” “当时有粮仓被烧毁,贪官们家中存粮极多,我无处存放,便启用了一处荒废多年的旧粮仓,正是这粮仓出事了!” 王七麟直入要害,问道:“这粮仓为何废弃?” 武翰林欣赏的看着他,暧昧的目光让他忍不住提肛。 “这粮仓是在一座乱坟岗上建起的,当地百姓盛传那乱坟岗是一处亡人地穴,将粮仓建在上面,等于是给鬼做了米缸,进去的粮食就拿不出来了。” “我查过府志,那粮仓自从建起后便屡次丢粮。” 他扫了王七麟和徐大一眼,又说道:“还丢过人!” 王七麟问道:“丢人?丢的是谁?” 武翰林说道:“一位捕头和八个捕快。” “听天监没管?” “那时候还没有听天监,是前朝时候的事。” 王七麟惊讶的问道:“前朝的粮仓,到了现在还能用?这建筑质量够好的。” 武翰林点头道:“粮仓是朝廷重地,都是用红砖青石垒成,缝隙之中浇的是米浆面汤,混有砂石和熟石灰,坚不可摧,能完好保存至今并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你知道我也有修为,且修为不错,但我带人去粮仓里头看过,却没有发现任何怪事,所以我才说这案子得你亲自来督办,换成其他人我估计办不成。” 粮草与百姓都是立国之本,粮食在粮仓中不翼而飞,这是大事,王七麟痛快接下。 武翰林说他明天会再往粮仓里头运送一批粮食,到时候让王七麟带人住进去,到时候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捣鬼。 今天晚饭主要为了说这件事,武翰林说完后把话题转移到了王七麟的婚配之事上,问他怎么一直到现在都单身,要不要从武氏家族的姑娘中选一个。 他是真看好王七麟,很热情的举荐道:“我前些日子托人查过了,我们武氏适龄姑娘有一百又二十,你若喜欢好生养的那就选丰腴的,你若喜欢弱风扶柳式的有体态纤瘦的,总之,环肥燕瘦,任君采劼。” 徐大坏笑道:“七爷喜欢熟透的。” 武翰林给他一个铑铯铍的笑容:“小七是明白人,小姑娘有什么好的?任性不懂事,只有熟透的妇人才有味道,就像吃水蜜桃,熟透的水蜜桃绵软饱满甜美,捏一下就往外出甜水……” 说到这里他突然猛的呆住了。 武氏的姑娘乃是整个平阳府乃至并郡的抢手货,到了适婚年龄会很快被各大家族选走。 所以王七麟若是喜欢环肥燕瘦,那从年青一代能挑出来,可他要是喜欢熟透的,年青一代就没有了。 历数武氏全族,熟透且未婚的女人只有一个。 天武门二长老武寒烟。 但武寒烟修习的乃是绝情大道,所以迄今未婚,这样他估计王七麟虽然是个年轻俊杰,却也未必能征服的了武寒烟的心。 而且武寒烟看着年轻,其实她年纪比自己还要大一些,是她堂姐。 只是武寒烟修为高深,天武门二长老意外去世后便以她填补了长老位的空缺,所以她能与武俊德、武夜阑等人平起平坐。 如果武寒烟真嫁给了王七麟,那他得喊王七麟做姐夫…… 这买卖不能做。 于是当王七麟和徐大还在满含期盼的等待他这铑铯铍传授黄学,他却突然改了话题:“来来来,今天我给小七特意点了烤鹿鞭,正经的梅花鹿鹿鞭,特别骚气,小七多吃两根。” 350.听天监培训班开课啦(请来起点) 吃饱喝足,几个人结账离开。 食为天出现在厨房门口主动打招呼:“武大人,今晚的酒菜可是合你胃口?” 武翰林笑道:“算是处、鲜鱼羹饭,吃来都美。” 食为天客气的点了点头,他又看向王七麟问道:“王大人,我的饭菜怕是不合你口味吧?”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不,先生的厨艺当真是我见过的第二强。” 食为天来了兴趣,道:“这上原府之内,还真有厨艺更胜我一筹的人?” 王七麟道:“不错,日后先生若是有兴趣,我可以给你引荐。” 食为天意味深长的一笑,手臂一甩,他们脚下的路像是活了一样竟然自己蠕动起来,将四人给自动送了出去。 这是明摆着炫技。 王七麟挺讨厌这一点的。 这个食为天太喜欢装逼了。 也太能装逼了。 当然从他名字也能判断出这一点。 食为天?这称呼要是让酷吏知道起码得治他一个藐视君上的罪。 上原府是大城,辖下县城却少,只有五个,像平阳府还有七个、云州府也有六个。 五个县城的名字分别是任固县、马桥县、绿波县、酒曲县、高木县。 五个县城五个大印,其中马桥县大印是麻青风,任固县大印是花青衣,绿波县大印叫李塔,酒曲县大印叫陈大路,高木县的大印最有意思,他名字叫周神棍子…… 王七麟的名声在外头应当不太好听,五个大印对他颇为忌惮,接到冥鸦传书之后当天夜里就快马加鞭的赶路,到了早上府城驿所开门,绿波县大印李塔已经来了。 这李塔是一条铁汉子,身高比徐大还要高一个头,正儿八经的七尺巨汉。 他年纪大约四十,一身肌肉将冬衣撑得鼓鼓囊囊,站在门口就像是天降金刚巨神象,偏偏他肤色又黑,这样整个人往前一杵不说话的时候简直与半截黑铁塔一模一样。 王七麟看到李塔的第一眼想到了曾经的上级万佛子那个名叫金刚的随身力士,这两人的身板有的一拼。 李塔天生神力,练的是外家硬功夫,刀枪不入,案卷记述说他有开山裂石、托梁换柱之能,乃是并郡大印中的第一力。 杨大眼把王七麟叫出来,王七麟看着李塔忍不住发呆: 腊月的天很冷,这铁汉却将衣衫拉开胸襟隐约露出茂盛的黑毛和健硕到夸张的胸肌,并有蒸馒头似的热气从他头顶冒出。 刚起床的黑豆迷迷糊糊的看到后吓得打哆嗦:“这是哪里的烟囱成精了吗?” 王七麟问李塔道:“李大人很热吗?” “回禀王大人,卑职是跑着来的,这一路上跑的痛快了,哈哈,出了不少汗。” 李铁咧嘴一笑,黑豆瘪嘴要哭。 烟囱精长得真吓人。 王七麟走上去挥拳拍了拍他的胸膛,道:“胸肌练的很浮夸呀。” 李铁又笑,道:“没练,天生的。” 这话有点气人了。 王七麟觉得他在听天监当差有点浪费人才,像这样的猛男应该去军中效力,这绝对是攻城略地的猛将。 李铁半夜出发,这时候自然没吃早饭,王七麟走到他跟前就听到了他肚子里打鼓一样的咕噜声。 见此他便笑了,挥手道:“走,本官请你吃早饭。” 李铁欣喜的问道:“真的?” 王七麟道:“这有什么真的假的?本官还能言而无信?” 他们去了第五味,第五味走了几天精品路线,绥绥娘子忽然恼了,说受不了来往儒生的酸味和商贾们的铜臭味,她又把饭馆的格调降了下来,菜价猛减,让寻常百姓也能吃的起。 这样就没有儒生和商贾们的位子了,老百姓们无利不起早,得知第五味的饭菜量大且价格低廉,许多人跑来排队吃饭,从早到晚店铺内外都是寻常百姓,这让儒生和商贾们大为不悦。 他们不愿意跟老百姓在一起吃饭,认为丢了身份。 第五味供应的早餐依旧丰盛无比,绥绥娘子看到王七麟后笑吟吟的问道:“叔叔昨晚怎么没来喝羊汤?” 王七麟讪笑道:“昨晚有人请吃饭,所以今天早上过来喝羊汤。” 绥绥娘子给他端上一个大碗,李塔看着碗里清亮的汤水和碧绿的葱叶开始吞口水。 王七麟说道:“李大人你想要吃什么,随便点吧。” 绥绥娘子接话道:“点什么点?奴家这里有的饭菜挨样上不就得了,是不是,李大人?” 李塔咧嘴笑道:“老板娘真是蕙质兰心。” 接下来王七麟见到了人形下饭机器的厉害,一碗馄饨送上来,李塔吹的温乎后张开嘴给倒了进去! 一张大饼送上来,他卷起来两口下肚! 一碗羊汤送上来,他撕扯进两个胡饼唏哩呼噜一阵吞,又没了! 王七麟震惊,这货要是扔到他梦中的地球上去当吃播,绝对能吃成全网第一红。 徐大喃喃道:“大爷今天算是开眼了,这李大人就像是一个放大数倍版的黑豆呀。”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黑豆确实也是这么能吃。 李塔抹嘴笑道:“让两位大人看笑话了,不过卑职从小就能吃,嘿嘿,所以卑职爹娘养不了,就把卑职给扔到野外。也得亏卑职命好碰到了林威镖局的师傅,师傅捡了我,养我还教我打拳,这才有我今天。” 王七麟道:“你父母也太不像话了。” 李塔倒是看得开,说道:“嗨,卑职家穷呀,养活我一个,得饿死其他兄弟姐妹,所以我不怨他们,只怨阎罗王给我投胎的时候选错了人家。” 他连吃带喝好不开心,然后偶然一瞥看到王七麟的羊汤,问道:“老板娘,你这里还有羊鞭羊汤?给我也来……” “这这不是羊鞭。”王七麟大惊,“李大人你别喝羊汤了,不是,你别说话了,拜托你就安静的吃吧!” 他赶紧将一张胡饼整个盖在汤碗上,后面喝汤跟做贼似的,小心翼翼才藏住了那满碗的羊鞭羊宝。 徐大想看笑话,他故意使坏,对绥绥娘子坏笑道:“你是真疼七爷呀,咋地,你们准备日后来个一胎十娃?” 绥绥娘子笑眯眯的说道:“呀,徐爷吃飞醋了么?也是,奴家忘记心疼徐爷了,来,胡涂,给徐爷去来一盘肠头脍,这几天杀的羊,奴家把肠头都给特意留了出来,羊肠头可带劲了。” 看着胡涂捏着鼻子端着个盘子出来,徐大面色惨淡的离开:“这老娘们不要脸起来,老爷们望尘莫及啊。” 上午其他四位大印也纷纷到来,花青衣是个少妇,她曾经是一位梨园青衣的妻子,后来梨园遇上诡事,许多人被害死,花青衣侥幸逃得一命却被害得目盲。 但因祸得福,她的盲眼不能看人却能看妖魔鬼怪,且目光所及之处,妖魔鬼怪会被禁锢住。 周神棍子做道士打扮,肩膀上扛着一个算命幡子,上面也不知道写了什么字,弯弯曲曲、奇形怪状。 麻青风普普通通,他带着一队手下到来,这些人全身穿麻衣、戴头套,骑在马上看不清样子,可能全是他的尸兵。 最后一个来的是酒曲县的大印陈大路,他的样貌与寻常山民似的,一张老脸粗糙且漆黑,年轻时候干多了累活苦活导致还没有上年纪就弯腰驼背。 他与武大三情况相仿,都是野路子进入听天监。 武大三是凑巧捡到了一支哭丧棒,而陈大路则是捡到了一个人皮鼓,不过它用的人皮不是人类的皮肤,而是鲛人的皮,敲响之后能震慑妖魔鬼怪。 王七麟并不信任他们,这次将他们叫来只是互相认识一下,同时询问各县城乡下地区的诡案处理工作开展情况。 这五个人倒是都很有本事,当然钱笑自己没有本事,他要想位子坐得稳,那手下人就得有本事,五人各有神通,将辖内庇佑的很不错。 但他们处理诡案的方式很粗暴,除非凑巧或者有需要,否则他们并不会查询诡案的前因后果,就是去找到妖魔鬼怪,然后能杀就杀不能杀就赶走,手段简单粗暴却也有效。 王七麟觉得这样不行,他有心培养手下人,于是让谢蛤蟆临时开个班,给他们传授一下对付鬼怪的经验。 不敢是县里来的大印还是驿所里的大印小印、游星力士,全要上培训班,不光要听课,还要考核他们。 另外他得留下麻青风,然后同行回去对付太祝令。 可是他没有合理理由单独留下麻青风而不让其他人起疑,于是索性把所有人留下来上补习班。 听天监下午开班,衙门也在下午将一批粮食运送到了真雷岗粮仓,王七麟带上徐大、八喵、九六、马明和辰微月一起赶了过去,这样不管偷走粮食的是人是鬼是妖怪,他统统都能对付! 真雷岗在上原府外东方五里地,这是一片山峦,山岗原本是乱坟岗,后来旁边开设了一处军营,前朝便顺便建起了一座粮仓。 这样要是上原府发生战事,山里军队可以依据地势和粮仓来据守,到时候在城外与府城里应外合应敌。 谢蛤蟆没来,王七麟也不知道这里的地势有什么讲究,于是就让徐大过来看看。 徐大面色肃穆的凝视四周,缓缓的说道:“三十六峰危似冠,晴楼百尺独登看。高凌鸟外青冥窄,翠落人间白昼寒。不觉衡阳遮雁过,如何钟阜斗龙盘。始知万岁声长在,只待东巡动玉鸾!” 王七麟一听有门,问道:“这里山水是怎么个情况?” 辰微月猛翻白眼,挥手在山上积雪中一扫,雪上瞬间出现一行字:唐诗望嵩山。 王七麟怒视徐大,徐大讪笑道:“这山颇为险峻,大爷忍不住诗兴大发……” “你它酿的到底有没有从风水上看出点什么?”王七麟不耐的打断他的话。 徐大琢磨了一下说道:“看出一点来,七爷你们看这山岗。” “前山耸拔端特,筋骨秀丽,前揖而似有情……” 王七麟再次打断他的话说道:“我让你看风水,不是让你看女人,你这又是秀丽又是有情,咋地了,单身太久了,看石头也眉清目秀、妩媚多情起来了?” 徐大气恼,说道:“七爷你这人咋这样呢?没文化了,大爷这就是在说风水!继续看,你看这后山,它是反背无情啊,上正下斜,顺水摆窃,不肯盘旋朝穴,这是凶相!” “玄武拒尸之相!” 玄武拒尸,一听这名字就很震人。 徐大背着手琢磨道:“正所谓玄武拒尸者,星峰无降势也!” “唉,当初在这里决议修粮仓的一定是个前朝没文化的蛮子,吾草他娘,人家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咱这里是前人挖坑后人跳,吾再草他娘!” 马明友好的提示道:“徐爷你这样小心肾虚呀,你不像七爷,七爷有绥绥娘子给他补身子,你可没人关爱。” 一听这话徐大愣是悲上心头。 主管粮仓的是太仓郎中刘伟胜,他跟王七麟在审讯迟先怀的案子中打过交道,于是看到听天监来人,他便很主动的过来打招呼:“下官拜见王大人!” 太仓郎中乃是一郡之地的重要官员,他的品级比王七麟还要高半品,但是却行了下官礼。 无他,全上原府都知道王七麟是郡守武翰林的亲信,而且他年纪轻轻已经官至铁尉,在官场显然前途无量。 刘伟胜是老官油子,他压根不在乎什么面子什么里子,只在乎能不能坐稳这个肥差位子。 现在他的位子摇晃的有点厉害,这一刻他有求于王七麟,那便是指望王七麟能侦破粮仓丢粮案和人员失踪案。 否则武翰林没了耐心,怕是会让他来负责调查此事,到时候他也要从这粮仓里丢失。 王七麟很客气的与他打招呼,又问了一些此地粮仓的问题。 刘伟胜能坐到太仓郎中靠的是熬资历、走关系加上会拍马屁,他本人没有真本领,这粮仓已经荒废多年,他上任后从来没有来过,哪里能回答的了王七麟的问题? 最后没办法,王七麟问道:“刘大人,你下属中总有负责这粮仓的人员吧?让他们过来与本官聊聊可好?” 刘伟胜嗫嚅道:“管这粮仓的民工暂时不在,请王大人稍等,下官马上去找他,亲自去找他!” 这里的民工又叫民公,是民间启用的公家人,衙门有些职位无关紧要,于是便会从民间找靠谱的人来做工,没有编制、俸禄低下,为朝廷减少不小的开支。 粮仓庞大,占据整个山岗,它外面爬满了枯藤、生长着小树,此时是冬季没有绿色,所以还能看出粮仓的真身,若是到了春夏秋季节藤蔓繁茂时候,从外面打眼看这粮仓就是一座小山。 打开粮仓大门,一股混合着霉味、腥臊味的干冷气味扑面而来。 九六下意识的打了个喷嚏。 它站在门口探头往里看了看,忽然掉头坐下装起了石狮子。 见此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 这粮仓果然有问题,天狗不肯进去! 他想起了八月时候在桂花乡的经历,当时他们进入一座阴间祭场,九六便不肯进入其中。 于是王七麟便怀疑,难道这粮仓底下真有什么鬼门,让九六如此忌惮? 玄猫胆子大,八喵已经钻进去了。 粮仓没有窗户,墙壁全是坚硬的大石垒成,除了门口里面漆黑一片。 但是当八喵窜进去的时候,王七麟依稀看到有几个小影一闪而逝。 见此他又皱起眉头。 粮仓里应当有野鼠,若是这里有老鼠那就不是鬼门了,不光人怕鬼邪,老鼠兔子也害怕。 有鬼的地方没有老鼠。 王七麟将自己的所见告诉另外三人,徐大问道:“七爷,会不会是这里头的耗子修炼成精了?它们来偷的粮食?” 马明点头道:“卑职认为有这个可能,以前我们行军的时候碰到过耗子精化身成人。” “男人还是女人?”徐大关心的问道。 马明咂咂嘴说道:“男人女人都有,一个个尖嘴猴腮。” 徐大问道:“后来呢?” 马明说道:“后来我们追着它们找到它们巢穴,从中挖出来许多粮食!那一段日子我们的生活变得很好过,每天都能加餐。” 这不是他想听的后来! 此时,一只八喵溜达着经过。 它一无所获。 不久之后刘伟胜带着一个老人到来,老人见到他们赶紧下跪磕头,王七麟问道:“老人家请起,你曾经做过看守这粮仓的民工?” 老人摇头道:“回禀大人,草民的爹来看过这粮仓,那还是太祖皇帝时候的事,后来粮仓……” “这就不用说了,哈哈,王大人您有什么想知道的事就问他罢。”刘伟胜打断老人的话打了个哈哈。 王七麟问道:“老人家,你父亲有没有与你说过这个仓库?” 老人点头道:“说过一些,他说这仓库邪门,不管外面天气如何,里面终年阴冷干燥,所以用来储存粮食最是合适,不容易发霉坏掉。” “那粮仓后来为什么被废弃了?” 老人看看左右,确切来说他看向刘伟胜。 刘伟胜恼了,说道:“王大人问你话你就说,你看本官作甚?又不是本官下令废弃这粮仓的!” 看到他发火老人吓得要下跪,王七麟扶住他道:“事急从权,你勿要多礼,说,为什么这仓库被废弃了?” 老人小声的说道:“我爹说这里面有许多鬼,隔三差五能在里面看到纸钱。但他具体没跟我说,说这档子事不能细说,让我知道了会对我不好。” 王七麟皱眉。 有鬼? 有鬼为什么还有老鼠在里面? 难道这里的老鼠胆子大不怕鬼? 不怕鬼的老鼠就是老鼠精了,若是这里有老鼠精,那怎么还会有鬼? 正所谓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除了山鬼,其他精怪与鬼很不对付,山鬼与山神如出一脉,包容性很强,而精怪们则不一样,它们不会与鬼和平相处。 这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老人又说道:“反正我爹从不允许我靠近这粮仓,但这粮仓里头好像有秘密,我年轻时候又有人来找过我爹,我偷听到他们是打听跟粮仓有关的消息,我爹没说,然后当天晚上我爹就消失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这粮仓,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悲情:“不过我想,我爹应当被带进这粮仓里头了,他现在还在里头。” 351.山枣乡消息X2(求订阅喽) 既来之则安之。 王七麟在粮仓里头搭建起了几张床,一人一张,今晚就在这里过夜了。 辰微月没有话,他在门口站了一会,无聊了便回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假寐。 徐大看看他又看看周围的环境,嘀咕道:“七爷,我怎么感觉咱们是在盗墓啊?” 辰微月生气的睁开眼睛瞪着他。 徐大头皮一下子麻了:“娘咧,诈尸了!” 不见飞僵使劲,他突然就浑身笔挺的从床上站了起来。 王七麟只好上去摁住他道:“飞爷冷静,你别杀人,杀人犯法。” 马明也劝说道:“对呀,飞爷你得知道,这徐爷是官,杀官早饭,满门抄斩的!” 辰微月指了指徐大,重新又浑身笔挺的躺下了…… 粮仓只有一扇大门,采光效果极差。 夜幕还未降临,整个粮仓已经先黑了下来。 偌大的粮仓怕是能存储几十万斤的粮食,此时里面存放的粮食很少,所以空空荡荡的。 徐大掏出一包炸肉分着吃,辰微月也抓了一把。 飞僵食月色而修炼,但也能吃东西,他这会是很无聊了,所以弄点小肉肉来打发时间。 徐大一边吃一边问道:“七爷,要不要弄个篝火?这怪冷的。”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粮仓禁火,不要生火,你把火髻虫烛点燃吧,要是真有鬼怪作祟,这烛火能驱逐它们。” 绿色的烛光点燃。 徐大放到了王七麟头顶一张架子上,然后他欢快的说道:“七爷,你头绿了。” 王七麟摁住他去脱他衣服,马明大吃一惊,问辰微月道:“娘的,莫非这粮仓里头有色鬼或者野狐狸精?七爷这是被野狐狸精给附体了吧?” 辰微月直挺挺的站起来,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外走。 君子者,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王七麟扒掉徐大官袍露出里面的金缕玉衣,冷笑道:“徐爷,你浑身都绿啊,特别是裤裆,你的腰子真是好东西,能往外尿夜光石呀?” 他们实在无聊,只能互相打闹。 打闹来打闹去,从夜幕降临到夜色阑珊,结果粮仓里头并没出现什么诡事。 不管鬼怪还是妖精都没有出现过。 干干净净。 四个人分成两拨来值夜,最后王七麟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微微亮堂,粮仓里头安安静静,里面的粮食一点没变。 这样王七麟纳闷了,他猜测了一下,是不是火髻虫烛的火光吓到了这些妖魔鬼怪让它们没敢出现? 于是他吹灭了火髻虫烛,然后大门一关走向粮仓深处。 关门之后,粮仓中依然是一片漆黑。 王七麟走在黑暗中,目神灵坚生醒来,尽管库房里头没有一点光线,他还是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线条。 ‘哒哒哒’。 安静的仓库里响起他的脚步声。 他慢慢的穿行,不知不觉进入了仓库深处。 没有光。 没有声。 这是一个黑暗的世界。 也是一个静默的世界。 阳光,微风,花香,这些东西与他慢慢的隔绝开来。 最终四周只剩下悄无声息的黯然。 这种感觉不好,比他走阴时候的感觉都要糟糕。 王七麟在心里感慨着,忽然感觉到黑暗中出现了动静。 很轻微的动静。 有东西漂在空中,正在偷偷摸摸的打量他! 他慢慢的回身,身后空空荡荡。 他又回过身去往前走,那东西漂到了他身后! 尽管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但是感觉不会有错。 自如的一步向前迈出,王七麟猛的回身张开嘴吐出了小阿修罗。 小阿修罗忿怒的召唤剑来,远处一把利剑锵然出鞘。 它劈开黑暗飞来,恍若蛟龙从九幽飞出! 前方一道拳印冲它砸出,小阿修罗御剑而上,斗志像火焰浇了汽油,一瞬间便轰然冲霄! 金铁交击声顿时响起。 长剑被撞的后退但小阿修罗翻身跳到剑柄御剑又要前冲,被打退的黑影在空中快速闪烁,好几个黑影连环出现! 王七麟张开嘴准备吐出小乾达婆,这时候一个陌生的声音阴森森的说道:“住手,是我!” 这声音他从未听过,所以他住个屁的手? 是你? 老子打的就是你! 小乾达婆飞出,又有一柄利剑从床头翻卷飞来。 王七麟运行金刚横练神功护体,伸手捏剑诀大叫道:“剑出!” 听雷旋转着飞出来,破开空气隐隐有雷声轰鸣! 黑影大叫:“七爷,我辰微月!” 正要御听雷开打的王七麟吃惊,他下意识收回听雷但随即又觉得不对,叫道:“冒充飞僵?去死!” 一道火折子及时亮起,确实是辰微月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小乾达婆一看是自己人立马停手,小阿修罗那边不管不顾,什么,自己人?自己人也可以剁了! 老子狠起来连自己都砍,何况所谓自己人? 他御使长剑化作漫天剑影扫向辰微月,王七麟厉声道:“回来!” 小乾达婆在剑柄上跳了跳,长剑反转剑尖指向王七麟,随即他将小短腿甩的像小车轱辘似的,低着头踩着剑身一路狂奔,跑到剑尖一跺脚跳向王七麟嘴巴。 小阿修罗闷闷不乐的一脚将利剑踢飞,又闷闷不乐的飞回来。 王七麟看向辰微月问道:“你怎么出现在我身后?不是,你怎么会说话?僵尸还会说话?” 辰微月露出不悦的表情,又闭上嘴巴跟死人似的不出声了。 他们一番交手快如雷霆闪电,但马明和徐大都被惊醒了,纷纷打着火把跑过来。 两人同样听到了辰微月的声音,同样很吃惊:“老飞你会说话呀?” 辰微月勉强的点点头。 王七麟问道:“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辰微月简单的说道:“不想。” 王七麟追问道:“你刚才跟着我干嘛?” 辰微月冷哼一声往后走,见此徐大叫道:“好你个飞僵!你一定叛变了,刚才要黑七爷对不对?” “滚!”辰微月回头骂道,“我听到脚步声醒来,看到火髻虫烛熄灭了,黑暗中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当然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这话他又不开口了,回到床上直挺挺的躺下,闭上眼睛没有呼吸也没有胸口的起伏。 黑暗空旷的粮仓再度变回墓室。 人都醒来了,他们在粮仓中转了转,粮食一粒没少,没有一点古怪。 徐大去拉开门。 天亮了。 八喵和九六一起睁开眼睛,一起站起来,一起打了个哈欠一起伸了个懒腰。 然后一起约着出去撒尿。 马明皱眉道:“怎么回事,这粮仓不像是有问题的样子,昨夜一点异常都没有。” 王七麟断然道:“这粮仓确实有问题。” 马明吃惊的问道:“七爷你发现什么了?” 王七麟面色凝重的说道:“你们没有意识到吗?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这粮仓一直荒废,昨天开门的时候里面有老鼠,可是昨晚一整夜却没有老鼠出现,这会是没有问题吗?” 八喵和九六都是抓鼠小能手,而且精力充沛的很,昨夜它们俩无聊的差点内讧,要是有老鼠出窝,肯定躲不过它们俩的耳朵。 武翰林很关心粮仓的问题,天不亮就派太仓郎中等在外面。 王七麟摇头,刘伟胜一怔:“没抓到鬼怪?” “老鼠都没有抓到一只。” 这事诡异,他得回去找谢蛤蟆问问。 不过这是吃早饭的时间,王七麟四人先去第五味,他们三个落座吃饭,辰微月给媳妇买早餐,然后趁着热乎直接飞了回去。 徐大想嘲笑他,可是又想了想自己连老婆都没有,只能黯然闭嘴。 王七麟三人坐下没多会,旁边木头柱子上探出一颗脑袋来。 正在喝粥的马明一口热粥喷了出去,赶忙站起来下意识的就要脱衣服亮出马头明王来开干。 黄君子捂着脸叫道:“恶心不恶心?” 他从柱子里走下来,抓起王七麟的袖子往脸上抹。 王七麟将他推开,回头看了看柱子好奇的问道:“你这就是五行遁术?真是神奇。” 黄君子得意洋洋的说道:“不用羡慕,你练不成的,修习法术需要天赋,你或许在武道上有天赋,在法术上一定没有天赋。” 王七麟问道:“何出此言?” 黄君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我猜的,你看你长得帅、头脑又聪明、家庭和睦、身边兄弟多,而且武道修为精深。这样老天爷不能让你还有修习法术的天赋吧?那岂不是世上好事都被你给占全了?” 徐大撇嘴道:“抱歉,世上好事确实让我家七爷给占全了,他也会法术——” “九字真言!” 黄君子想了想,随即面露沮丧之色。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老天爷最爱的崽,现在来看似乎不是。 王七麟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的找上门来了?而且我不是让你暗地里调查上原府动乱事宜吗?你怎么露面了?” 黄君子伸手贴在嘴唇上:“嘘!” “要嘘你自己嘘,你把手指贴我嘴唇上作甚?”王七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吓一跳。 一声咳嗽响起,绥绥娘子站在门口狐疑的看他们。 黄君子热情的招手道:“哟,老板娘来了?来的正好,给我们准备个雅间。” 绥绥娘子指了指厕所。 黄君子没来过茶楼,下意识拉起王七麟往里走:“阿七,咱去里面吃,我有要事与你商量。” “我是老七,不是老八,要去里面吃你自己去,别跟我拉拉扯扯。”王七麟没好气的甩手。 黄君子一愣,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绥绥娘子小小的耍了他一把便停了手,带他们去了楼上雅间。 进入雅间黄君子自如的端过一碗馄饨吃了起来,说道:“阿七,我自从来到上原府后一直在查都公子的消息……” “这事等等再说,你拿的馄饨是我的。”徐大打断他的话说道。 黄君子点头道:“没事,本公子不嫌弃你。” “来,咱们继续说,都公子的计划在继续,但他很是谨慎,不知道藏在哪里,我也只能通过他手下人打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昨夜我请了几个人喝花酒,哦,说到这里我先问一下,阿七,这钱你们听天监能不能给予报销?” 王七麟急着听都公子祸乱上原府的计划,结果他突然整出这么一句,把他给气的: “报报报,赶紧说!” 听说可以报销,黄君子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王七麟不耐道:“我说可以报销,你失望什么?” 徐大鄙夷的说道:“他肯定在失望昨天晚上找妹儿找的少了!” 黄君子怒道:“阿大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公子是对阿七的品行感到失望!” 王七麟一脸问号。 老子又帅又能打,有钱有权了却一心为民,甚至还是个处子呢,这样的品行怎么让你失望了? 黄君子说道:“你对待公款的态度像个贪官你知道吗?我为你办事,然后你便可以随意挪用公款来给我报销?” 然后他语重心长的展开说教:“国之钱财,取之百姓当用之百姓……” “等等,”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谁说我要用公款给你报销?我是想自己掏腰包给你报销,不行吗?” 黄君子点点头:“来,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我请都公子的几个心腹喝了一顿花酒,掏出一些消息,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 “都公子找到了一名高手,那高手躲在一个叫马桥县山枣乡的地方的一处老宅里!” “等等,马桥县山枣乡的一处老宅?是不是卢氏家族的老宅?”王七麟立马将他提供的信息和侯门的信息给联系了起来。 黄君子道:“这个我没有打听出来,都公子将消息隐瞒的很紧,不过我打听到了这个人的身份,他是个八品境的高手,乃是道家的厉害人物……” “道家?”王七麟若有所思。 “对,他躲在那老宅里头是在练功,一旦功成就能破境。” 黄君子继续说道:“等到腊月二十九的时候,上原府内有年集,那时候都公子会让他进入年集大开杀戒,他也会带人进行配合,在上原府酿造一场惨案!” “所以阿七你要对付他的话得小心,这是八品境的高手呀!这次本公子像对付轸水蚓时候去帮你,我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你得靠自己了。” 他语重心长的样子像极了老父亲叮嘱未成年的儿子。 王七麟道:“行了,我用得着你帮忙吗?说的好像是靠你杀死轸水蚓一样。你继续潜伏,继续打听消息,尽量帮我确定一下这个人的身份和位置。” 按照他起初的计划,联系上马桥县大印麻青风了解一下山枣乡情况,然后他就带人去对付刑天祭的太祝令。 但武翰林临时找他帮忙,打乱了他的计划。 本来他心里有点意见,觉得武翰林为了他自己的位子不顾自己的工作。 现在来看误打误撞,幸亏他没有着急动手: 如果他贸然去对付太祝令,而太祝令又不是都公子找来祸乱上原府的高手,那他的行动就会打草惊蛇了。 送走黄君子,王七麟紧急回到驿所去找谢蛤蟆,将昨晚的事和黄君子说的事告知于他。 谢蛤蟆迟疑的问道:“你们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现?粮库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七麟道:“不错,但这事不是重点吧?重点应当是对付都公子安置在山枣乡里的高手。” 谢蛤蟆说道:“高手不难对付,难以对付的是我们怎么找到他的存在痕迹,这靠坐在驿所里讨论没用,所以咱们先不做探讨。” 王七麟想想也是,现在能确定的是都公子准备在上原府大年集搞事,事情还有半个月之久,犹有时间来处理。 相对来说粮仓的事比较紧急,武翰林有大批量的粮食无处存放,他急需真雷岗粮仓来应急。 谢蛤蟆分析道:“你们住进去,粮仓内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连个耗子都没有出现,这说明粮仓确实有古怪。” “但这古怪应该是小妖魔在作祟,它或者它们发现了飞僵和灵兽的存在,便没敢出来。” 听到这里王七麟明白了,谢蛤蟆这是准备让他和徐大去孤身应敌了。 果然,他说道:“今夜你和徐大两人进粮仓,老道士带人在外面接应你们,到时候咱们里应外合把问题给解决掉,如何?” 王七麟艺高人胆大,得到这答案便点头道:“好,就这样安排。” 白天的时候谢蛤蟆继续办补习班,等到傍晚王七麟将八喵和九六安置给绥绥娘子,自己带上徐大出发。 八喵和九六坐在第五味门口揣小手手遥望他们离去,王七麟挥挥手,八喵赶紧站起来点着小手做孩童拜拜姿势。 与昨天一样。 天色还未黑,粮仓里头先黑了下来。 王七麟进来后例行先转悠一圈,转动过程中他皱眉说道:“徐爷,我怎么感觉这粮仓跟昨天不大一样?” 徐大正在铺床,他撅着屁股说道:“我们每天都与昨天不一样。” 王七麟一愣,这它娘怎么还整上哲学了? 这个回答有点不徐大! 他试探的问道:“徐爷,你最爱吃啥?” 徐大回头嘿嘿一笑:“大爷最爱吃的肯定是大馒头,但你肯定会说大爷爱吃猪肠脍。” 王七麟收起拳头。 这么骚确实是徐大,没有被妖魔鬼怪附身。 徐大收拾好床铺后满意的拍了两下说道:“嗯,挺好,昨晚真冷,今晚大爷多拿了一床被子……” 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将我疑惑解开! 王七麟猛的看向粮仓深处,厉声道:“不对劲,粮食多了!” 徐大愕然道:“什么?” “粮食多了!”王七麟重复说道,“这粮仓里头储存的粮食,比昨天多了!” 徐大道:“你的意思是,今天他们往粮仓里多运送了一些粮食?” 王七麟断然摇头道:“不可能,武翰林也认为这粮库有问题,问题没有查清之前,他不会将粮食送进来。” “即使要送进粮食,他也不会只再送进来一部分,现在他手头存粮得有十万斤,现在里面顶多四五千斤。” 粮库里头的粮食以袋子为单位,一袋子是五十斤。 王七麟打着火把绕着存粮走了一圈,果然发现这里的粮袋有问题:它们样式有差别,不是一个批次的。 粮食储存乃是历朝历代、各个地方的重中之重,所以粮袋上都留有信息。 徐大将火把举上去,袋子上面有字:天元二年,上原路封。 见此他倒吸一口凉气:“天元?这是前朝的年号,上原路?对,前朝时候上原府叫上原路。” 王七麟问道:“天元二年距今多少年了?” 徐大算了一下说道:“天元四年,太祖皇帝将前朝彻底赶回了大漠,所以天元二年距今已经七十多年了。” 王七麟抓着一只袋子拎了下来,按理说一袋子粮食是五十斤,可是他提着袋子一试却发现轻飘飘的! 鼓鼓囊囊的袋子,怕是没有几斤! 他拿下袋子一把撕开。 里面松松垮垮的全是纸钱! 一连撕开好几个全是纸钱! 徐大也打开了一个袋子往外倒,然后倒在地上的同样是纸钱! 352.粮仓的真相(起点中文网,正版) 老式粮袋打开,里面全是纸钱。 王七麟猛然想到了什么,赶紧将昨天送进来的粮食袋打开。 里面全是麦粒。 徐大低声道:“七爷,这算什么?阴兵买粮?” 王七麟道:“买个屁,即使这事是阴兵所为,它们也不是冲着粮食来的,你看粮食不是好好的吗?” 徐大嘀咕道:“或许它们白天没来得及带走粮食,而是准备今晚再把粮食运走?” 王七麟摇头道:“应当不是这样,我倒是觉得这仓库成了阴间的金库。” 徐大往周围看了看,入目所及全是空荡荡的黑暗。 就在这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咚咚咚!” 王七麟赶忙使了个眼色,道:“走!” 鬼来了! 可是两人冲到门口拉开大门往外一看,外面只有寒风在呼啸,往远处一些的地方有枯树叶被风卷着绕地乱窜。 这叫小鬼风。 王七麟以前遇到过几次,没什么事,就是小鬼在嬉戏罢了,即使寻常人也不必害怕,寻常人的阳气就能冲散小鬼风。 不过大门一开有寒风往里阵阵的吹,吹到里头将满地纸钱给吹的四处乱飞。 漆黑空荡的大仓库里头漫天飞纸钱,看到这一幕即使胆大如徐大也有点缩卵了。 徐大讪笑道:“七爷,今晚不大对劲哈?” 王七麟冷哼道:“害怕了?” 徐大猛的一挺胸膛怒声道:“怕?大爷从小学写字,一直没学会‘怕’这个字怎么写!” 王七麟冲他伸出大拇指:“是一条硬汉子!” 徐大傲然的想要吹牛逼,但随即想到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而他们两人知道彼此的深浅,再吹没什么意思,只好悻悻的闭上嘴巴。 王七麟关上大门。 仓库里头再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他回到床上说道:“今晚咱两个值夜,你上半夜,我下半夜。” 相对来说下半夜更危险一些,所以他要自己来值守。 说实话吧,他信不过徐大。 上床之前他还对徐大说道:“徐爷,今晚估计会出事,你最好给力点别学道爷翻车,我告诉你,今晚不光你行不行你都得给我顶住,知道吗?” 徐大道:“七爷你这是什么话?大爷什么人你不知道?” 王七麟嘀咕道:“我正是知道你是什么人,所以才不放心!” 他闭上眼睛准备养精蓄锐。 然后看到造化炉上有一本金灿灿的经书在静静的飘荡着。 九字真言又出来一个。 但炉中玉卵却没有被炼制,它还是安静的待在炉肚中。 王七麟拿出经书仔细看去,这本经书与他上次炼化得到的者字真言差不多,封面上有慈眉善目的佛祖在拈花微笑,座下趴着一头威猛雄壮的狮子。 图像两侧各竖着一排字。 左边写的是:理趣会。 右边只有一个字:斗! 九字真言第三字出现了! 这经书卖相实在太霸道,徐大顿时回头问道:“咦,七爷你拿的是什么金灿灿的?” 王七麟将经书藏进怀里说道:“上次食为天给我的那本经书,怎么,你要看吗?” 徐大估计正在想哪个姑娘呢,这时候怎么会扫兴的看佛经? 他甚至没有再多问,又出神的思索起来。 学习九字真言得翻阅这经书,而且最终它会焚烧,声势太大,于是王七麟将它贴身放好后便没有再拿出来,转而默念《金刚萨埵降魔咒》和《金刚萨埵心咒》酝酿睡意。 不知不觉,梦境降临。 依然在一片虚无的黑暗中,王七麟依稀听到了一阵说话的声音。 声音很快,叽里咕噜的好像在唱饶舌歌,他下意识的想去倾听,却发现压根听不清这是在说什么。 只能听出语速很快。 王七麟模模糊糊的想要动弹,又发现自己动弹不了。 鬼压床? 他在心里模模糊糊的想着。 但他随即又觉得不可能,如今自己实力强横,得是多厉害的鬼能压住自己? 就在此时,在一片模模糊糊、恍恍惚惚的黑暗中,有几个身影出现在他四周。 就像他听不清这些人说话一样,也看不清这些人的样子。 他只感觉到很冷。 几个人影出现在他身边后冲他指指点点了起来。 不怀好意的指指点点。 王七麟并不慌张,他开始深吸气,在心里默念《金刚萨埵降魔咒》并努力控制手指动弹起来去捏内狮子印。 施展者字真言,能在任何时候支配自己身躯中的力量。 可是他的手指动弹不得! 没有内狮子印的配合,者字真言无法施行! 他还是不慌张,他又开始运行阴阳大道。 只要他是清醒的,太阴真气与太阳真气便会自行运转,这样他可以御使真气外放来驱赶这些东西。 他相信一旦真气外放,鬼压床的困境就会破解! 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如粮仓一样空空荡荡,此时他明明醒来了,太阴真气和太阳真气却没有运转起来! 怎么回事?! 王七麟终于有点慌了。 他下意识的想知道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很努力的去感受真气的存在情况。 不管他怎么努力,也没有感受到真气的存在! 于是他聚精会神的想去看看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的奇经八脉是怎么回事。 这念头越来越强烈—— 当这念头足够强烈—— 突然之间王七麟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摆脱了身躯束缚,他一下子闯进了什么地方,看到了一条条小河。 有的河流纤细。 有的河流宽广。 有的河流笔直。 有的河流弯曲。 有的河流中流淌的河水是清冷的银白色。 有的河流中流淌的河水却是炽热的金黄色。 就在他感到迷茫的时候,耳朵中听到的声音变得更急促更响亮起来。 于是他猛然抬头,看到了周围六个人影的样子。 他们的面貌平平无奇,但表情很诡异,都在笑,可是那笑容却很不真实! 哪里不真实呢?王七麟默默的问自己。 答案迅速出现:他们的笑容很统一,都是一模一样的上挑嘴角微笑,就像是被人统一画上去的一样! 随着这念头浮现在他脑海中,他接着想到了自己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笑容:丧葬时候扎的纸人,脸上画的便是这般笑容! 六个人似乎能感知到他的思想,随着他发现的更多,六个人更着急了,其中一人指着他的头又指了指自己。 旁边的人诡笑着点头,伸手指向他的身躯指向另一个人。 其他人纷纷指向他的手臂或者腿,有两个人指向了一条腿,它们两个顿时面对面争吵起来。 可是依然在诡笑。 这一幕让王七麟想到了集市上看到百姓买猪羊肉的场景,谁想要哪块肉就会指向猪羊的哪个地方…… 顿时! 他明白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了:它们这是在分配自己的躯体! 就在他脑海中生出这念头的时候,六个人着急了,它们突然下手往他身上撕扯起来。 事态危急! 其中一人一下子扯开了他衣服,金灿灿的经书和阴阳鱼玉佩露了出来。 经书出现后金光大作。 阴阳鱼玉佩则开始迅速的游动起来。 王七麟的真气也开始运转。 六个人诡笑着大叫,声音变得刺耳又凄厉,它们不甘心的看了眼王七麟,随即迅速的转身逃走。 真气一转动王七麟便控制了身躯,他猛然睁开眼睛厉声道:“剑出!” 小阿修罗和小乾达婆一起飞了出来。 紧接着他从床上翻身而起,可是他一下子竟然没有站稳,落地后踉跄一步差点摔倒。 腿软了! 整个仓房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无声的让人难以忍受。 王七麟扶住木床站起来,他瞪大眼睛往四周扫视,猛然看到一个僵硬的身影站在稍远处漆黑的墙角处! 黑影毫无声息,仿佛是一具死尸被挂在墙角,它的脑袋与身体扭曲成一个奇怪的角度,似乎是在歪着头看他。 用冰冷僵直的眼光悄悄的打量他。 王七麟刚刚经历了六个诡笑人的分解,这会又忽然看到这么个身影,即使他习惯了与鬼怪对阵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跳: “什么东西?” 黑影静默的站在墙角。 粮仓没有窗户,月光照不进来,王七麟虽然唤醒了目神,可是在毫无光线的情况下他的视力也不是很好,压根看不清那影子的具体样貌,只能大概的看出个轮廓。 不过从这轮廓来看,这黑影挺眼熟啊—— 他仔细一琢磨,猛的怒了:何止他娘眼熟,简直每一寸都熟,这不是徐大那孙子吗? 随着他的真气在体内运转,他又重新有了一些力气,于是便快步走到黑影前定睛看去。 这一看他看清了,黑影不是徐大是谁? 王七麟回头往床铺上看了看,果然只剩下一堆被褥。 一股怒火推金山倒玉柱的沸腾起来! 他拉开架势给了徐大一拳,吼道:“不是让你值夜吗?你它娘站在这里干什么?你看什么呢?看鬼呢?” 吼声在粮库里回荡,远处的黑暗中忽然一阵动荡,像是有什么东西四处奔跑。 小乾达婆御剑杀了过去,小阿修罗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吐了口口水。 王七麟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在他喝问之下徐大的身躯忽然抖了抖,然后他的嘟囔声模模糊糊响了起来: “七爷呢?我七爷呢?我七爷哪里去了?” 王七麟立马看出他不对劲,急忙掏出经书往他脸上抽了一记。 徐大的身躯抖动的更厉害,接着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七、七爷?咦,那些小娘子呢?七爷你来了怎么……” “闭嘴,火髻虫烛呢?”王七麟打断他的话着急的问道。 徐大指着床头说道:“不是在那里吗?” 王七麟一甩火折子点燃了烛火。 一点绿光亮起。 绿的温暖人心。 小乾达婆御剑飞了回来,手里拎着一只个头跟老猫差不多大小的黑毛大老鼠。 小阿修罗鄙夷的冲他做下流动作,小乾达婆生气的嘟起嘴将大老鼠扔掉,然后双臂合抱在胸前扭头坐在了剑柄上。 生气了! 火髻虫烛的烛火逐渐变大了起来。 这与以往都不一样。 以往烛火燃烧就与普通的蜡烛一样,只是放绿光罢了。 这次烛火却膨胀变大了。 王七麟仔细一看,发现并不是烛火变大了,是它放出的光在变大。 说来很古怪,火髻虫烛竟然亮出了两道光芒,寻常绿光的中心位置有更浓密的绿光出现。 王七麟和徐大都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他们面面相觑,然后看到了两个特别绿油油的脑袋。 “这是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徐大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王七麟大为恼怒:“徐爷你到底行不行?你是不是真的虚了?不是让你值夜吗?你怎么又睡着了?” 徐大疑惑的拍了拍脑袋,逐渐的回忆起来:“不对,七爷,大爷没睡着!大爷听到声音了,一堆吵吵闹闹的声音,然后就想过去看看。” “大爷走过去了,看到了什么来着?怎么有点没有印象了?” 王七麟想起他先前的话,冷笑道:“我帮你想想,你是不是看到窑子了?跑去逛窑子了?” 徐大苦恼的说道:“七爷,我真记不起发生什么事了,好像、好像我去了什么地方,我想找你,却发现你不在身边……” 王七麟说道:“这地方很古怪,带上火髻虫烛,咱们搜索一圈。” 粮仓再度恢复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但先前仓库里闹腾过,这点他不会听错,这是他当时不知为何很是腿软又有些头昏脑涨,一时之间没能去查看情况。 他们先快速环绕粮库转了一圈。 黑漆漆的没什么发现。 走到堆积着粮食的地方后,王七麟只看到了天元年间的袋子,装了粮食的袋子不见了! 见此他要气炸了,叫道:“它娘的好大胆子!好大胆子!竟然敢当着我的面偷粮食?” 本来堆积在这里的粮食袋子有四五十个,如今全没了! 徐大气恼的说道:“太嚣张了,七爷,它们没把咱俩放在眼里啊!” 王七麟阴沉着脸说道:“先出去,这事得从长计议了!对了,道爷呢?他不是说在外面接应咱们吗?要是有异常会进来。” “是不是又翻车了?” 他们两人要出门,结果徐大一脚踹上去外面响起谢蛤蟆的叫声:“无量天尊!” “别天尊了!”王七麟郁闷的说道,“道爷你怎么回事?” 谢蛤蟆险些被突然打开的门给拍到,他莫名其妙的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王七麟说道:“我跟虚爷刚才差点被不知道什么妖魔鬼怪给弄了,粮食也没了,你一直在外面干啥呢?” 谢蛤蟆愣了一愣:“粮库又出事了?无量天尊不应该呀,老道一直守在门口,粮库……” 他急忙伸出手指掐了掐,迷茫的摇头道:“没事呀。” 王七麟没好气的指向粮库内说道:“你自己去看,粮食没了!不光粮食没了,我差点着了道被六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给分尸!” “这么凶?”谢蛤蟆吃惊的看向他。 这一看他终于看出了问题,他仔细打量王七麟的面色道:“你遇上什么事了?仔细说说,你浑身阳气让人抽掉了七七八八,可是精气神却无比旺盛,这不对劲——你在武道上有所突破?” 先前鬼压床的时候王七麟脑子有些浑浑噩噩,这会终于清醒过来,他狐疑的说道:“好像、好像是突破了,好像我进入了第六境的坐照。” 他闭上眼睛运转心神,曾经看到过的一条条河流再度出现在他面前。 这次河流不再平静,森冷太阴之气与火热太阳之气充斥其中磅礴的翻滚,像一条条银龙与金龙在交相辉映。 到了这一境界,他的修炼之路将事半功倍,他可以熟悉自己的奇经八脉、四肢百骸,真气运转中到了哪里遇到什么问题,都将一清二楚! 用道家的话来说便是,道化内心,以心印道,以道印心,观照正理。 得知他又突破了一道境界,徐大古怪的问道:“武道修炼是不是很简单?七爷只用了一年时间就一连突破到第六重的坐照境,这也太轻松了吧?” 谢蛤蟆摇头道:“修武比修法、修佛、修道更艰难,七爷能这么快的突破,是因为他是武道天才!” 让他这么一夸赞,王七麟不好意思再追究他刚才翻车的事了。 但谢蛤蟆主动将话题引了回来,他让王七麟将粮库内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听后他缓缓的点头说道:“老道大概知道这粮库是怎么回事了。” 王七麟和徐大对他投以怀疑眼光。 你翻车翻的车轱辘都飞了,到底行不行? 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人算不如天算罢了,老道士只以为这粮库里头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若是妖魔鬼怪出现,老道士即使在粮库外头也能察觉到异常,可是谁知道里面是个鬼市?!” “里面有鬼市?”王七麟和徐大异口同声的反问道。 谢蛤蟆凝重的点点头说道:“不错,里面有个鬼市,里面消失的粮食是被鬼给买走了。” “七爷你的命,也差点让那些鬼给买走!” “徐爷有金缕玉衣护体,妖魔鬼怪不能近你的身,他们也想把你给拆卸开来买走,这样只能想办法让你自己脱掉这金缕玉衣。” 徐大疑惑的问道:“是这样吗?那为什么大爷不记得发生了这样的事?” 王七麟道:“我叫醒你的时候,你嘴里一个劲的喊‘小娘子’,估计是有鬼化作女人来魅惑你,让你主动脱衣服吧?” 徐大失望的说道:“还有这样的好事?怎么大爷都不记得了?” 谢蛤蟆说道:“你不记得很正常,还是那句话,鬼迷心窍,这次迷了你的鬼可不一般,它摄取了你的心神,让你死的迷迷糊糊、不知不觉。” “七爷是被鬼围住吸了阳气,它们本应当将你阳气吸完要你的命,然后将你身躯分成几块各自拿走一块。不过你意识到了危机,武道上又有了突破,事情出现转机,才逃得一劫。” “而老道士我之所以在粮库外面察觉不到里面的情况,乃是因为没有鬼怪出现在阳世间,是你们进入了阴间的鬼市!” 王七麟仔细想,隐约想起来自己当时躺着的地方并不是在木板床上,而是在一张案板上。 他又想到了第一次来粮仓时九六不肯进去的情景。 天狗对这种地方最敏感,它或许察觉到了鬼市的存在,不想进去被鬼当成商品,所以才蹲在门外装石狮子。 谢蛤蟆说道:“这一切还是老道的猜测,不过验证起来并不难,明日白天咱们带上阴钱再来一趟,鬼市所在地有阴财路,到时候一切便明了了。” 王七麟问道:“如果这里确实有个鬼市,那怎么办?是不是这仓库得封闭起来?”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需如此,到时候请武大人写一封状子烧掉,这粮库就能再次启用了。”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说道:“道爷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如果里面确实是鬼市,咱是不是要把仓库封锁起来自己用?” 这是个粮库吗? 不,这是个副本! 而且来鬼市的鬼可不是穷鬼,它们是来做交易的,每个都腰包鼓鼓! 这里面得有多少装备?多少财富? 王七麟有预感。 这一波要肥! 353.高手对峙(求订阅订阅啦) 谢蛤蟆明白了王七麟的意思后惊呆了。 薅羊毛薅到鬼身上,老道士如今再次大开眼界。 但他劝说道:“七爷,鬼市里头的鬼,跟咱们平时斩杀的鬼不一样。而且里面不光有鬼,还有妖魔精怪,咱们要是把它们全给得罪了,怕是青龙王出面也平不了事。” 他还举了个例子:“之前咱们碰到过的山鬼,她有时候应当也会来鬼市做买卖,你想想,要是咱把山鬼给做了,小二还不得跟咱们拼命?” 徐大说道:“你说的这个做是哪个做?” 谢蛤蟆冲他伸出大拇指道:“徐爷,您真是好样的,你可得好好活着,一旦你死了,那肯定是九洲有史以来数得着的大色鬼,到时候怕是能祸乱一州之地啊。” 徐大翻白眼道:“道爷你这是什么话?大爷的意思是,你说的‘做’若是绑架的意思,那咱绑了山鬼去给我二弟,我二弟感谢咱们都来不及,怎么会跟咱们拼命?” 王七麟推开他道:“你滚蛋,你以为小二跟你一样是个老色胚子吗?” 谢蛤蟆说道:“行了,总之这粮仓的事咱弄清楚了,明天给武大人回个话,让他来祭祀一场,这样粮仓就又能使用了。”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只要武大人来祭祀一场,鬼市就会搬迁?” 谢蛤蟆摇摇头,耐心的给两人解答:“无量天尊,当然不会。但正所谓人有阳关道、鬼有阴间桥,武大人祭祀之后,来往鬼市的妖魔鬼怪便不会再来粮仓捣乱了。” 王七麟说道:“好,只要鬼市不会搬迁就行,我还想找个机会来鬼市逛逛呢。” 谢蛤蟆算了算日子道:“每逢月半鬼门开,快到腊月十五了,到时候鬼市大开,七爷若有兴趣可以来瞧瞧。不过很危险,老道不建议你来冒险。”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豪迈的说道:“我辈修士,当气魄雄伟、刚猛精进!” “危险?我既然决定加入听天监,就不怕危险!甚至是它不危险我还不去呢,玩的就是一个心跳!” 徐大劝说道:“七爷这里没有外人,咱仨自己人,你别装逼了。” 王七麟斜睨他一眼道:“我想去鬼市看看有没有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可以买进,到时候买给你增加你的实力。” 徐大立马挥拳向前:“玩的就是心跳!就要气魄雄伟!刚猛精进!” 鬼市每到午夜都会开放,但月半时候规模最是宏大。 谢蛤蟆说里面丢失的粮食就是被鬼怪给弄走了,阳世的粮食在阴间也是硬通货。 鬼不需要粮食,可是妖怪们需要。 王七麟便问道:“我们今夜刚进去的时候,看到了一袋袋的纸钱,难道那些纸钱就是用来买走粮食的?” 谢蛤蟆笑道:“鬼市有规矩,可也很混乱,粮库里的粮食没有朝廷印章的话,就会被视为无主之物。” “妖魔鬼怪中没有良善之辈,它们怎么会拿钱来买无主的粮食?它们放上那些纸钱,是要买你们两个的命!” 他给两人逐步讲解:“事情应当是这样的,以前这粮仓里面不是丢失过人吗?他们就是被鬼给买走了。” “当然,人是天地之灵,妖魔鬼怪若是无缘无故绑走人,迟早引发天劫。” “于是这些鬼怪找到了一个主意,与人做交易,让人自己卖掉自己。” “若是让老道士猜测,以前的妖魔鬼怪会在以金钱或者值钱器具诱惑人,让他们卖掉自己。” “后来几十年,粮仓空出来了,但断断续续应当还是有人进去并被妖魔鬼怪给买走。” “可是进来的人很少了,这门生意也很少见了,相关传闻不是那么可靠了。” “于是昨夜你们进入仓库被一些妖魔鬼怪给发现了,妖魔鬼怪们发现有人进入仓库,便将一袋袋的钱给放了出来诱惑你们。” “你们两个碰到了那些纸钱,被妖魔鬼怪们单方面的认为你们拿钱卖掉了自己,于是趁着你们睡着,便悄无声息的出来想害死你们。” 王七麟回忆了一下,他当初撕开袋子查看里面纸钱,前前后后确实恰好撕开了六个袋子。 徐大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些鬼挺嚣张啊?大爷碰一下它们的纸钱就等于卖身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又琢磨了一下,忽然笑了:“道爷,这莫非是阴间的规矩?阴间规矩要是这样就好了,七爷,到时候咱弄点能吸引鬼的钱让它们摸,摸一个逮一个,男鬼弄死女鬼嘿嘿嘿。” 越说他越乐呵:“大爷好像又发现了一个发财新门路。” 王七麟摆手道:“你这些门路行不通,走吧,咱们先回家,鬼市的事等月半再说,得先想想怎么去山枣乡把动乱危机给解除掉。” 次日一早他先去衙门等候武翰林,将仓库的情况说给他听。 谢蛤蟆说只要告诉武翰林粮仓里头有个鬼市即可,别的不用管了,武氏有天武门传承,在处理诡事上的经验比他们要丰富的多。 果然,武翰林得知粮仓有个鬼市露出恍然之情,说道:“那我以郡守之身去办一场祭祀,告诉群鬼这粮仓乃是我新汉皇朝所属,到时候再把粮袋上印上官印,妖魔鬼怪应当就不会再碰里面的粮食。” 解决了粮仓问题,王七麟又认真细致的将关于山枣乡的消息说了出来。 得知都公子是准备请一名高手到时候在年集上大开杀戒,武翰林皱眉:“用这样的手段?不会吧?” 他给王七麟分析了一下:“第一,年集的确人多且声势浩大,但届时听天监、黄泉监和各地宗门都会精锐尽出去维护年集秩序,这时候来闹事不是明智之举。” “第二,这都公子是前朝余孽培养出来的七公子之一,他若是敢在我九州大地上行暴戾血腥手段,那朝廷必然会对塞外进行更暴戾血腥的回应。” “第三,如果只是要杀人,他们何必选择上原府这个地方?这上原府除了是个郡府之外并没有别的光环,若都公子想要杀人制造血案来震惊九州,为何不选神都或者帝都?” 一边分析他一边摇头:“小七,此事你万万要仔细调查,我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王七麟抱拳道:“请机秘先生放心,卑职一定会恪尽职守,尽早将隐情查清,将背后黑手揪出来!” 武翰林欣慰的说道:“好,若是你麾下人手不足,天武门上下任你调遣。” “一旦你查清真相,那上原府上下的官军衙役、各大帮派同样任你调遣!” 王七麟面色一正,说道:“机秘先生,卑职查个案子、抓个鬼还行,这调遣三军作战,卑职怕是力有未逮。” 武翰林在他后背上拍了三下:“莫要妄自菲薄,年少多俊杰,冠军侯在你的年纪已经封狼居胥了。” “我观你王七麟面相,有冠军侯之遗风也!” 有官员来启奏议事,王七麟起身先行离开。 他往回走,想了想进了第五味,问道:“绥绥,你的铜镜呢?拿出来给我用一用。” 绥绥娘子说道:“今天很帅气,不必看了。” 王七麟说道:“我知道,但是郡守大人今天看了我之后说我有,咳咳,挺不好意思的,他看了我面相说我有……” “有旺夫相?”一个声音接过。 绥绥娘子掩袖含笑。 眉眼如春风。 王七麟不悦回头想看看是谁在调侃自己,一回头看到一个壮硕普通的汉子。 食为天。 绥绥娘子说道:“客官来的不巧,早餐已经卖完,午餐尚未开始,您现在来小店,小店怕是不能招待。” 食为天恭谨的抱拳说道:“不敢麻烦掌柜的,在下与您一样,同样是一名厨子。曾经听王大人说您厨艺无双,心里好奇,今日恰好有些空当,便想上门来讨教一二。” 绥绥娘子斜睨王七麟,给他一个好看的白眼。 王七麟讪笑道:“你在我心里,就是厨艺无双!” 绥绥娘子嗔道:“奴家在叔叔心里,仅仅是厨艺无双?奴家还以为是食色无双呢!” 王七麟拍手道:“当然是食色无双!也是厨艺无双,娘子在我心里,说实话,任何一样都是无双的厉害!” 食为天皱起眉头,出门该看黄历的,只是来看个手艺,这怎么还被喂上狗粮了? 王七麟离开,将空间留给食为天。 食为天再度抱拳行礼。 绥绥娘子收敛起了面对王七麟时候的和煦笑容,她淡淡的说道:“王大人是六品境的身手。” 食为天是聪明人,可还是没明白对方怎么会莫名其妙说出这么一句话。 但他接了下去,点点头道:“不错,他应当是刚刚破境,前些日子我看他还是五品境巅峰,没想到这次再见,他已经进入六品境了。” 绥绥娘子道:“那么请回吧。” 这话把食为天给弄懵了,对方说话做事不讲套路! 他忍不住向前一步道:“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只是想看看你的厨艺,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绥绥娘子耐心的说道:“先生不明白奴家的意思吗?奴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王大人也只是六品境的身手,尚没有突破至先天,那奴家哪有兴趣和精力帮别人去突破到先天?” 这话一出口,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食为天惊呆了。 他仔细打量绥绥娘子,惊疑不定的问道:“你能看出我的修为?” 绥绥娘子应付的摆摆手说道:“奴家当然看不出来,但是奴家听人说起过你,你不是食为天吗?你来找奴家、你在市井中体验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不就是寻找破境良机吗?” “走吧走吧,等到王大人有朝一日破后天境进先天境,或许奴家会有精力去帮你破境。” 食为天斯巴达了。 他是江湖传奇、修界大拿,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少名门巨富想要见他一面都难上加难。 结果今天却在一个平平无奇女人身上折戟沉沙。 他仔细打量绥绥娘子,这明明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可是说话怎么这么牛叉呢? 食为天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心里忍不住猜测这女人是不是从王七麟口中听说了自己身份和修为,然后跟自己装逼呢? 这个可能是存在的。 他想动手来试试。 气息瞬间绕四肢百骸运行一圈,面相憨厚的壮汉猛然放出威压。 高山耸立,渊渟岳峙! 茶楼里的桌椅摇晃起来,桌子上的筷子就像街头道士手中签筒里的签子,打着旋要往外飞。 如果他愿意,这里每一支筷子都比神箭手的利箭更有杀伤力! 绥绥娘子勃然大怒,她的俏脸逐渐浮现出怒情,蛾眉徐徐倒竖,芊芊素手举起捏法诀,红唇中轻轻吐出两个字:“青丘!” 桌椅消失、场景变幻,他们两个人像是站在一条高速传送带上,整个府城很快的被甩开,他们面前出现大河、出现山峦、出现积雪…… 场景定住,两人出现在一片荒野中。 不远处有一群羊在刨雪寻找草根,一根放羊娃搂着一条老黄狗如饥似渴的翻看一本破书。 绥绥娘子出神的看向放羊娃,眉眼含笑。 食为天果断收敛气机再度恭谨的抱拳行礼:“掌柜的恕罪,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他并不怕面前这女人,但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 以他的眼界看不出绥绥娘子的异常,而这恰恰是问题所在。 并非是人家没有修为,而是他看不出人家修为深浅。 他的声音一起,绥绥娘子尽收脸上笑意。 她淡淡的说道:“让我恕罪?你一句话就让我恕罪?好啊,那我打断你的腿,然后也让你恕罪好不好?” “说惹我就惹我,说让我恕罪就让我恕罪,我是你娘还是你奶奶?我凭什么这么惯着你?” 食为天轻轻的说道:“在下修为不如娘子,但自忖有一战之力!” 以他的位置为圆心,地上积雪开始融化,湿润的土地露出,雪水如春水般流淌。 绥绥娘子身后有一条粗大的长尾甩出,金色的朝霞照耀在她的身上、照耀在她金色的大尾巴上,有金色的光芒在流淌。 阳光像是在这柔顺的金色长尾上站不稳,一道道纷纷滑落。 食为天笑道:“原来是妖族,看您尾巴应当是天狐一脉,可是你只有一条尾巴,连第二尾都没有修出来——吾草,有话好说!娘子有话好说!” 话说了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立正站好、点头哈腰。 绥绥娘子身后巨尾凌空摇摆,像是一匹金色的绸缎。 她冷冷的凝视着食为天,上身缓缓伏下。 食为天决然道:“在下愿意去为王大人牵马扛刀,鞍前马后!” 绥绥娘子重新站直了身躯。 食为天说道:“娘子看出来了,在下有破境进先天成为陆地神仙的修为,一定能给王大人诸多帮助。” 绥绥娘子想了想说道:“王大人不会接受你的,我了解他,你去了他身边,他只会防备你。” 食为天要气死了,听听、都听听,这是人话吗? 老子距离陆地神仙只有一步距离,即使去听天监找青龙王,青龙王也得客气的请吃饭,结果放在一个小小铁尉身上竟然还看不上我? 他随即又想,这娘们说的还真不是人话! 绥绥娘子又说道:“你若是有心为我驱使,那不必去找王七麟,我闲来无事培养了一个小傻蛋来戏弄风尘,他的血脉尊崇,但手头力量寡薄,你去帮他吧。” 食为天欣然答应,道:“好!娘子让他来找在下,在下正好在巷子里头坐腻了,愿意陪他去玩玩。” 话音落下他快步离开,一步十丈、行如御风,身影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绥绥娘子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不屑的说道:“武道出身,却无武者向强拔剑的斗志,这等心境之下,一辈子休想舍弃皮囊踏入先天!” 她又看看地面,道:“本领确实不差,要不是胆小鬼,我要拿下他还得费不少力气呢。” 一边说话她一边从腰上摘下香囊,从中掏出一把花种洒落,湿润的地面迅速生出嫩芽接着长出嫩叶又有花朵含苞待放。 绥绥娘子抬头,看到山坡上的放羊娃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她嫣然一笑,身影如风般出现在山坡上,说道:“少年,你的羊怎么卖的?全卖给姐姐怎么样?” 少年一脸见了女鬼的样子,然后他想或许自己有礼貌一些就不会被弄死,于是嗫嚅说道:“那啥,我应当叫你姨姨吧?” 绥绥娘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什么?你的羊不要钱?很好,都是老娘的了。” 少年大惊,站起来护住羊群叫道:“这不是我的羊,是我哥嫂的,他们让我放羊,要是丢了羊,他们会打死我!” 绥绥娘子白了他一眼道:“你命好,今天遇上了姐姐,以后可以脱离苦海了。把羊给姐姐赶去城里,以后会有个傻哥哥带你过活,从今天起你不必再为吃饱穿暖发愁。” 少年惊呆了。 原来自己碰到的是人贩子! 绥绥娘子看向上原府东南方向,自语说道:“你们想要将他变成个傻子来侮辱中原人,好呀,那就让傻子逆袭去坐你们的皇位,到时候看看是谁被羞辱!” 少年更是惶恐,这人贩子怕还是个疯子! 他偷偷的转身寻找自家牧羊老狗准备让它驱赶羊群跑路,却看见曾经与野狼对峙过的凶猛老狗这会正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积极的摇尾巴…… 少年心态崩了! 他的身后传来甜甜的声音:“喂,少年,平日里别人都怎么称呼你?” 少年弱弱的说道:“回、回禀大仙,都叫我于大脚,因为我脚大……” “好,于大局,赶着羊跟我走,最多十年,别人都得叫你于左丞或者于右丞。” 354.郡城驿所的大诡异(弹壳在起点提臀等你) 第二天第五味开始热卖全羊宴,王七麟受邀去吃了个小灶,他吃的是全羊鞭宴。 油炸煎烹煮炖烧烤,羊鞭羊宝们被整了个明明白白。 傍晚的时候王七麟剔牙出门,结果再次看到了黄君子。 这次他身边跟着一个低眉臊眼的少年郎和一条夹着尾巴的老黄狗。 过去黄君子在他面前总是夹着菊花一幅小心翼翼、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今天情况变了,他昂头挺胸走外八字步,恨不得将菊花展示出来给他看看开的多灿烂。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道:“你不是说为了身份保密,尽量不能出现在上原府里吗?” 黄君子骄傲的说道:“本公子今天是来接人的,阿七,以后你得对我尊重点,你每次见了本公子都是‘你、你、你’的叫,难道本公子没有名字吗?” 王七麟点点头道:“好的,阿黄。” 老黄狗积极的往前走了一步,少年嘿嘿笑。 黄君子回头看他,他急忙收敛笑容做严肃状。 王七麟皱眉道:“你怎么回事?这是从哪里拐骗来的孩子?你现在也做人贩子了?” 黄君子大怒,道:“人贩子罪该万死!千刀万剐,本公子与人贩子不共戴天!” “那这少年怎么回事?” “他是咳咳,今天的风好呛,”黄君子咳嗽一声重新组织语言严肃的说道,“他是本公子背后的人给送来的人才,别看这小子土里土气跟个泥疙瘩似的,其实很厉害,他很会念书的。” 少年笑道:“也没有很会念书,我十二岁的时候去考过秀才,但没有考中。” “谁考秀才没有考中?”徐大的声音在驿所院子深处响起。 很快,他和谢蛤蟆一起走了出来。 看到黄君子后徐大就笑了,他问道:“刚才是你说自己没有考中秀才吗?你这个草包要是能考中秀才那秀才功名岂不是成了大路货?” 黄君子怒道:“休要侮辱人,徐大,以后你对本公子尊重点,实话告诉你们吧,本公子麾下实力与以往大不相同!如今有了一个陆地神仙护卫!” 王七麟震惊了:“阿黄,你又被人给玩了?” 黄君子跺了跺脚说道:“本公子是认真的,这个于大局是读书的天才,本公子还另有一个武道上的天才跟随,不过他现在正在——他现在没在我身边,而是藏在暗处保护我。” 王七麟道:“你肯定被人糊弄了,唉,阿黄,我真是拜托你了,你可多长点心眼吧……” “点心?舅舅你要去买点心吗?”正在院子里抽陀螺的黑豆闻声而来,身上大棉袄二棉裤的,跑起来像个企鹅摇摇晃晃。 王七麟服了,说道:“我不应该是你舅舅,阿黄应该是你舅舅,你俩真是傻到一起去了。” 一直在仔细打量少年于大局的谢蛤蟆给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阿黄真捡到宝了,这个少年胸有才气冲天起。” 王七麟诧异问道:“你认真的?” 谢蛤蟆点点头道:“你已经是六品坐照之境,现在应当也能看到人的内秀,你仔细看看这少年,看不出异常吗?” 王七麟瞪大眼睛凝神看向少年,并没有看到什么文气、才气,倒是感觉少年确实不一般。 他明明低眉臊眼、颤颤巍巍像个小鹌鹑,可是体内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动。 这东西没有实质,仅仅是感觉,感觉到它很有生命力,很生机勃勃,连带着少年也变得气息旺盛许多。 看见他迟迟没有发现,谢蛤蟆摇头道:“七爷你每次破境都是因缘巧合,武道根基不稳,所以即使进入坐照境,可是许多相应的本领却没有掌握。” 王七麟道:“这种事咱们后面再说吧,来,阿黄,你为什么又跑来了?” 黄君子说道:“本公子当然是有要事向你汇报,所以才来冒险找你。”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本公子就得到了那个很厉害的暗卫,然后让他去山枣乡做了个侦探。” “经过他的探查,山枣乡里确实存在一个很厉害的人,而且就躲在卢氏老宅中!” 王七麟问道:“这人就是都公子找来准备在上原府大开杀戒的人?” 黄君子凝重的点头:“应当是他,除此之外山枣乡并无异样。” 王七麟问道:“会不会是你的暗卫没有发现真正的目标人物?” 黄君子不悦道:“绝不可能,本公子这暗卫可是非常厉害的,他不可能看走眼。” 谢蛤蟆道:“既然你这暗卫如此厉害,你让他动手灭了都公子找到的那个高手便是?” 黄君子连连摇头:“当然不行,本公子不能抢你们的功劳!”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道:“是不是都公子找到的这个人修为很高深,你怕你的暗卫打不过他?” 黄君子嘀咕道:“本公子这暗卫很厉害的。” 王七麟问道:“那都公子找的这个人是什么修为又是什么身份?” 黄君子摇头说道:“修为很高,但具体是什么修为不好说,反正你得小心,最好跟你们的铜尉、银将、金将们联系一下。” 如果消息属实,王七麟觉得联系金将也不为过。 问题是这消息属实吗? 他昨天去将得到的信息汇总给武翰林的时候,武翰林分明不相信都公子祸乱上原府的计划仅仅是找个高手来大杀一通。 这种事在新汉朝建国之初很常见,但太祖皇帝雄才大略,只要前朝余孽敢在九州境内乱杀人,边军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对塞外进行残酷杀戮! 所以武翰林认为,前朝余孽若是想要在祸乱太原府,他们不应当是简单的派人去杀人,而是应当会以更高明、更恐怖的手段来制造一起大事情。 但黄君子把消息已经送到了,王七麟对他还是挺信任的。 这山枣乡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哪怕藏在里面的人并非是都公子安排在上原府大开杀戒的凶手,而是六令中的太祝令,这也值得进行扑杀。 人贩子必须死! 六令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王七麟沉思了半柱香时间,决然道:“结束培训班,我们连夜赶往马桥县,昼伏夜出,尽量小的声势去山枣乡。” 谢蛤蟆劝说道:“七爷你得三思,咱们还不知道蛰伏在山枣乡都有什么人,最好先去探探路。并且即使只有一个太祝令,咱们也未必是对手,刑天祭的六令都是江湖高手!” 王七麟深情的凝视着他,道:“道爷,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不过你说的对,咱们应当先探探路,这事就麻烦道爷您了?” 谢蛤蟆急忙说道:“无量天尊啊七爷,老道士就是在江湖闯荡的日子比较久,见识比较多,其实身手普普通通!”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一起仰头大笑。 谢蛤蟆怏怏不乐,说道:“七爷,反正老道士只能做个助力、打个助攻,这主攻你得另找他人。” 王七麟抽出听雷傲然道:“我如今晋升六品境,又有八部天龙剑阵傍身,你打好助攻便是,这主攻的任务交给我,我来解决这人贩子!” 谢蛤蟆叹气道:“好。” 追捕太祝令终究是大事,王七麟知道太霸回到了郡城驿所,于是赶忙趁着天色还没有黑下来去拜访他。 他虽然对谢蛤蟆充满信心,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要带麾下全员去抓太祝令,得为这些弟兄的小命负责。 每个人身后都是一个家庭,有的人在外头养了小的,这还不止一个家庭。 郡城驿所在上原府的正北方向,它的前身是一处兵营,修筑的普普通通但坚固稳重。 王七麟曾经在听于梦中和吕伯材等本地官员闲聊的时候知道一个消息,郡城驿所以前并非在这兵营里头,而是就在他们的府城驿所中。 但是后来兵营发生了一件大诡事,青龙王亲自下令将银将驿所搬迁过去,让银将来出手镇压兵营的诡异。 此时接近傍晚,王七麟接近郡城驿所,隐约看到这驿所内有黑灰色雾气往上翻涌。 就像是院子里在焚烧什么一样。 他知道院子里什么都没有焚烧,这是怨气。 很重的怨气! 驿所院墙贴着一层由技艺高超的工匠所烧制而成的瓷片,诸多瓷片拼凑成一个巨大的图案,图案描绘的是百姓种地的情景。 他不知道这种场景有什么讲究,但既然被精心贴在外墙上自然有它的说法。 门外有力士冷着脸按着刀环墙巡视,每当有人看到这些瓷片精美想要上手去摸一摸的时候,力士便会以狰狞凶恶的态度去赶人。 王七麟与力士打了个招呼,得知他来见太霸,力士赶忙摘下腰上号角吹响,接着门内有游星走出来接待他。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郡城驿所。 大门之内排列着两列石兽,其中带头的是一头足有一丈高的威猛巨兽。 这巨大石兽长得虎身人面,竟有九颗头颅,每一颗头颅都是不一样的面容,但却是一样的表情: 电眼怒视,鹰视狼顾,极尽霸道! 这是开明兽,传说中被天帝派去镇守昆仑仙门的神兽,有威慑百灵之威风。 看到诸多石兽,王七麟想起了当初吉祥县府衙门内的两头貔貅石兽,按照谢蛤蟆的说法,那两个石兽是在堵着门,不让府衙内的凶灵恶煞逃脱出去。 同样道理,这驿所里的石兽也是在堵门,那它们想要堵住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竟然要出动开明兽? 王七麟好奇的打量一眼,正好与开明兽的一张脸对在一起。 开明兽闭着眼睛、板着脸作忿怒样,明明是一张石头脸,可是他却感觉到了明显的忿怒情绪。 游星恭谨的说道:“王大人,想必您有要事要汇报给大人,那咱们要不然赶紧走?” 这是在变相的提醒他不要在开明兽跟前停留。 驿所的前身是军营,里面自然营帐众多,绝大多数房屋都是黑着的,漆黑一片。 而且有一种凝重感! 很古怪的感觉。 这些房屋不像是正常房屋。 什么是正常房屋?正常房屋是四面墙壁顶起一个屋顶,里面不管放置多少家具,都是有空间的。 可是这些房屋在他眼里却非常坚实,像是一座座整齐笔挺的小山头。 游星注意到他在打量驿所内的建筑,便加快了脚步,以此提醒他:我滴个王大人,你好奇心不要那么重,做好你自己滴事就成喽,四处张望干什么?这里又没有漂亮姑娘! 他们很快走进兵营的中军大帐,里面成了个鸟窝,撑起许多木架、搁置了许多鸟窝。 游星推开门,有冥鸦从窝里钻出来歪头打量王七麟。 目光很人性化。 几十只冥鸦从四面八方打量他,就像几十个人在盯着他看。 这场景还是挺刺激的。 太霸正在喂鸟,看到他进来后点了点头:“王大人自从上任,我这个银将还没有给你接过风呢。” 他的话说的有些歉意,但语气毫无歉意可言。 王七麟仔细想的话还能听到潜台词:我这个银将没给你接风,武翰林那郡守可给你接风好几次了。 他急忙抱拳行礼连说不敢,太霸倒是没有揪着这点不撒手,他放下鸟食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王七麟将他打探到的关于山枣乡的消息都说了出来,从侯门到黄君子再到自己的分析。 太霸坐下问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王七麟坦然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山枣乡内肯定有问题,卑职想要带人去看看。” 太霸又问道:“那关于都公子此人,你怎么看?” 王七麟苦笑道:“大人恕罪,都公子神出鬼没,极其擅长隐匿,在下并不太了解他的信息。” 太霸点点头说道:“不着急,你来上原府还不足一个月,已经做出不少成绩了。” “关于山枣乡的情况,你的计划没有问题,不管是都公子的王牌杀手还是太祝令,都值得听天监倾尽全力。” 王七麟道:“大人,卑职其实还担心躲在山枣乡的有前朝监谤卫的二十八星宿,甚至是四圣。” 太霸笑道:“多虑了,他们哪里还有四圣?青龙圣早就断了传承,白虎圣与朱雀圣也都有问题,只有一个玄武圣还算厉害,但他得坐镇塞外王庭,轻易不会进入中原。” 王七麟诧异道:“他们的白虎圣和朱雀圣有问题?” 太霸点头:“你还不知道这些消息?青龙、朱雀、玄武三圣的传承为男人,唯独白虎圣是女人。” “但是当年鞑子败走大漠,朱雀一门只残留了一个姑娘,监谤卫不得不以女人血脉传承朱雀神威。” 说到这里他轻蔑一笑:“让女人的血脉去承受朱雀神威!鞑子真是异想天开,也是天命不再,女人身躯天生带玄阴之气,如何去承受朱雀的南明离火?” “白虎的血脉传承倒是没问题,可是虎魄霸道至极,偏偏这一代传承虎魄的白虎在少年时遇到过诡事,不知道被什么取走了一魄,所以虎魄入体之后欺负她魂魄不全,一直想要取真身而代之。” 王七麟明白了:“白虎现在无法发挥虎魄的全部实力?” 太霸再次点头。 王七麟说道:“那都公子会不会有二十八星宿助阵?” 提到这个太霸忍不住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二十八星宿最近很老实,他们接连折损三人,导致鞑子王庭大为震怒,然后他们的国师白天查黄历、夜晚观天象,说、嘿嘿,嘿嘿……” 话到半截太霸猛的大笑起来:“这傻逼说今年九洲的风水克二十八星宿,据黄泉监的谍报,二十八星宿残余势力要么遁出九洲跑去西域、南荒和塞北,要么就藏起来装死了。” 听到这里王七麟也跟着笑了起来。 国师查黄历?鞑子现在的情况窘迫到这地步了? 太霸说道:“上原府的动乱危机我有所耳闻,也去做过调查,我能告诉你的是都公子身边缺人,所以说他联手了刑天祭六令还真是极有可能。” “刑天祭现在被咱们给捣毁了,六令绝不会善罢甘休,塞外可以成为他们新的大本营,或许他们与都公子做了交易。” “鞑子给他们提供存活土壤,他们在咱中原大闹一场!” 王七麟点头道:“对,卑职也有这个想法。” 太霸道:“那你这趟去山枣乡要小心,我有要事不能去,但可以给你调几个强中手,周围几座府城的铁尉可以调过来。” 王七麟委婉的拒绝了。 他要这几个铁尉过来做什么? 目标可是刑天祭六令之一太祝令,号称七品乃至八品修为,太霸去的话或许能与太祝令打个你来我回还有些用,一群铁尉能做什么? 蚊子再多,叮不死恶狗。 而且他的官职不过是铁尉,要是队伍里再来一群铁尉,到时候这队伍怎么带? 太霸显然明白他的考量,见他拒绝就没有坚持,只是最后叮嘱了一下:“先去看看情况,若对手真是太祝令,你们不行就赶紧往回跑。” 王七麟算是明白了,也就自己和钟无期把刑天祭的事放在心上。 像太霸等其他银将、铜尉,压根不关注刑天祭,或者说他们不关注人口拐骗、拐卖这种事。 对于王朝的统治来说,这只是一桩不光彩的生意罢了。 回去路上他看到城里的药房还没有关门歇业,于是飞快的赶回去将黑豆拎了出来,让黑豆帮自己继续去买九草大补丹。 谢蛤蟆说他的武道根基不够稳,那他准备多嗑几粒天官赐福丹。 黑豆翘着脚尖趴在柜台上拍下钱,过了一会拎着药盒子摇摇晃晃的跑出来。 王七麟与他接头,低声问道:“货拿到了?” “嗯。” “你怎么看上去情绪不高?你状态不大对!怎么了?是不是露出什么马脚了?” 黑豆说道:“不是的舅舅,郎中爷爷看我每次都给我爹买这么多九草大补丹,他说我爹的肾都快虚没了。” 王七麟赶紧收起药盒塞进怀里,随意应和道:“对,这咱不用管。” 黑豆担心的看着他说道:“我可以不管我爹,可是不能管你呀。舅舅,你怎么这么虚?” 王七麟摸着他的头说道:“要不是有前半句话,你今晚就得抄千字文了明白吗?” “舅舅告诉你了,舅舅一点不虚,只是练功需要这种药!” 黑豆更担心了:“那你别练了好不好?你这是什么怪功法?为什么越练越虚?” 说完这话,他的情绪越加沮丧:“舅舅,本来我还想跟着你练功的,可是你的功夫越练越虚,豆不想像你一样虚,还是不练了吧。” 王七麟说道:“你要是能像我一样,那你家祖坟不止是冒青烟,是往外飞青鸟,还是北大孵化的青鸟!不对!”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教育黑豆好好学习的好时机,便又改口道:“猪谷里豆呀,你要好好念书,不要跟舅舅练功,好好念书以后做大官,好好的治理你辖下土地,好好养活你治下百姓,这才是男人该做的事。” 黑豆闷闷不乐的说道:“可是舅舅,豆还是想修炼,不想念书。” 王七麟说道:“念书也是修炼,你每学会一个字、你读完一篇文章,都是修炼。每次考试,都是渡劫,以后要是考上状元,那就是飞升!” 黑豆震惊的看着他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王七麟重重的点头。 他希望外甥好好念书而不是好好修行。 修行之路,危险且艰苦,这玩意儿全看命的。 他是命好,内有造化炉帮忙、外有谢蛤蟆和徐大协助,才能安然走到今天。 而黑豆不可能有如此好命。 他这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拥有自己这样一个舅舅上了。 所以他得好好念书,靠念书去出人头地。 就拿这次去山枣乡对付太祝令来说,这就是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事。 355.枯萎的房屋枯萎的人(求订阅哟) 王七麟回到驿所,八喵和九六在一起啃石头。 啃的自然是硬化的石髓。 看起来挺可怜的。 冰天雪地之中。 一只猫和一只狗头并头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啃一块石头。 八喵对九六的爱是真挚而深沉的,它并不会大口的啃石头,只会轻轻啃一口。 九六还是太小,张开狗嘴啃的咔嚓咔嚓响。 王七麟走过去撸了撸它们的小脑瓜,对徐大说道:“解决了上原府的动荡问题,咱得再去山里桃林走一趟,问山鬼瑰儿弄点石髓。” 徐大说道:“可是七爷,那山鬼不给怎么办?” “买,或者以物易物。” “她不愿意呢?” 王七麟沉默了一会,友善的说道:“上次她骂我来着,这叫侮辱朝廷命官,她要是不肯交出石髓,那我就要追究她的责任了!” 到时候只要抓住山鬼就行了,交不交出石髓由不得她。 夜幕降临,驿所被封闭起来,王七麟安排一行人吃饭。 吃完饭他开始沙场点兵。 “我,徐大人,谢道长,我们三人是前锋和主攻,麻大人你与我们在一起,到时候咱率先进入山枣乡。” “剩下的人分成四个队伍。” “第一队马明大人来统帅,沉一、舒杰、花青衣大人,你们各带两名力士跟随马大人。” “第二队沈三大人来统帅,辰微月、徐小大你们随行,要听沈大人的安排,” “第三队巫巫你来统帅,武大三、李塔、陈大路、于梦中、吕伯材,你们跟随。” “第四队周老棍子你来统帅,驿所剩下的大印小印都由你调遣。” 一行人纷纷起身:“喏!” “还有什么问题吗?”王七麟最后问。 八喵拖着九六走出来站起身,举起小胖爪。 王七麟说道:“你们两个肯定跟我走,上次去粮仓没带你们是特殊情况!” 八喵点点头,又拖着九六回去了。 九六一头雾水的出列,一头雾水的入列。 王七麟挥挥手道:“出发,正好趁着夜色进入山枣乡。” 沉一纳闷的说道:“如果想趁着夜色进山枣乡,咱不得下午出发吗?这会出发的话,要想在日出之前赶到山枣乡,咱得跑多快?” 王七麟横了他一眼,道:“就你聪明,我考虑不到这点吗?” “你考虑到了吗?” 说实话王七麟还真考虑岔了,而且今天去山枣乡也是临时起意,又去找太霸汇报又是去买九草大补丹耽误了不少时间。 但为上者威,他得保持自己的威严。 还好他脑子转得快,很快找到理由:“什么叫我考虑到了吗?我能考虑不到?” “之所以要趁着夜色出城,还要迷惑城里监视的人!你以为前朝余孽只有一个人吗?”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把自己都说服了:“他们一定安排了人在监视咱们驿所,若是白天出城,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咱要去搞事?” 徐大积极的捧哏:“七爷真是深思熟虑。” 沉一讪笑着后退,他说道:“喷僧是傻子,智慧不大够,七爷你多担待。”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 以兹鼓励。 上原府有精锐骑兵,配有好马,一行人上马出发,踏着夜色出城。 城门缓缓关闭。 封城了。 马桥县在上原府以南七十里处,官路四通八达,前些日子雪灾带来的影响已经消散,所以骏马能轻松的跑起来。 夜行七十里不是容易事,他们刚入夜出发,一直到月牙西斜才进入山枣乡范围。 这速度已经很快了。 深夜的山枣乡已经陷入沉眠,阡陌纵横的街道两畔,一座座房屋井然有序、紧密依偎。 一片黑暗。 王七麟凝视着这座沉睡的乡村,沉声下令:“一二三四,东南西北,一个队伍一个方向,把这村子给我围起来!” “一旦鸣镝声响起,立马由四面往卢氏老宅进逼,连一只老鼠也不准给我放走!” “麻大人,你先带我们去驿所找这里的小印,先从他开始查。” 说到这里他猛然想起一件事,赶紧问麻青风道:“这里的小印不会被刑天祭或者前朝余孽给策反了吧?” 麻青风笃定的说道:“绝不可能,这里的小印文奎是我师弟,我师弟还能背叛我不成?” 见他这话说的掷地有声,王七麟顿时忧心忡忡。 墨菲打脸定律出现在他心头。 他们下马小心翼翼的往乡里走去,乡村家家户户养狗,可是一路走去却没有听到犬吠声。 这是麻青风的功劳,他是赶尸匠人,修习有哑狗功,他走在前面摇晃一盏灯笼,有什么东西往四周弥漫,附近院子里的看门狗们纷纷在地上打哆嗦。 山枣乡驿所倒是应景,它有一圈篱笆墙,内外都种上了山枣树。 王七麟看到后忍不住点头,山枣树有刺可以防贼,而到了春天草木复苏养眼,夏天山枣花绽放舒心,秋天有山枣可以吃解馋。 这文奎是个妙人。 一道篱笆墙拦不住他们,王七麟一抬脚便翻身跳了进去。 干脆利索。 徐大伸手想摁着篱笆借力翻过去,结果一手摁在山枣刺上,他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卧槽,好伤人! 谢蛤蟆笑着拎起他飞过篱笆。 然后麻青风推门而入,并对他们投以疑惑眼神:有门不走,为何要翻进去? 王七麟服了:“大晚上的这门不关吗?” 麻青风说道:“我师弟本事不错,山枣乡又民风淳朴,近些年一直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再说,关门有什么用?寻常的小偷小摸不敢进驿所,敢闯驿所的凭借一扇门又拦不住他们。” 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记下这点,我准备改革一下咱们听天监驿所的建筑布局,咱驿所得有强大的防御力,不能光靠狗来看门。” 山枣乡驿所照常养着几条狗,但这些狗跟麻青风很熟,这会都在冲他们摇尾巴呢。 主卧亮起一盏绿油油的灯火,一条干瘦的汉子快步走出来说道:“师兄你来了?大蛮子脚力这么好?我以为你明天才能来呢。” 一听这话,王七麟知道山枣乡出事了。 果然,麻青风问道:“什么我来了?我没有接到大蛮子的通知,这两天我一直在上原府。哦,师弟你过来,我为你引荐一下,咱们的铁尉王大人也来了。” 文奎急忙上来行礼,他说道:“卑职见过王大人,实在是太好了,铁尉大人也来了,这样我们山枣乡的诡事可以……” 九六猛的扭头向外看,谢蛤蟆一挥袖子电射而出,直到他整个人消失在夜幕中了才有声音传回来:“什么东西?” 八喵以爪刨地准备往外飞奔,王七麟拦住了它快速问文奎道:“你们乡里发生什么事了?” 文奎说道:“两天前开始发生一件怪事,有一间民宅一夜腐朽,里面的人全变成垂垂老翁老妪而死,就像是老死的!” “卑职知道要妖邪作祟,于是昨天便号令乡民自发组建民兵队伍,在大街小巷进行巡视。” “可是没有任何用处,昨夜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却又有两座民宅腐朽,里面的人同样变成了老人死掉!” “于是卑职知道事情不妙,发现此事后便想赶紧派出人手去找我师兄求援。古怪的事情发生了,今天白天时候突然起了大雾!” “这雾气出现的好不诡异,卑职担心有古怪,便没敢派人出门,直到傍晚雾气消散,才赶紧派出一名力士和一名游星照应着去报案!” 王七麟眉头皱了起来。 一切有些过于巧合。 这乡里的诡事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恰好在他决定召集手下大印来对付都公子一行的时候出现? 他不相信巧合,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黑手! 麻青风破案手段粗暴,就喜欢带尸体去驱魔斩鬼,他直接问道:“是什么东西做的这事,有线索吗?” 文奎苦笑道:“没有线索,今年乡里还算风调雨顺,并没有发现什么妖魔鬼怪的踪影。” 王七麟问道:“卢氏老宅,这地方有没有诡异?” 文奎说道:“卢氏老宅荒废已经有数年之久,卑职知道荒宅生游鬼的道理,所以平日里经常会安排人进去闹一闹,长久以来这宅子还算安宁,并没有发现诡异事。” 本来按照王七麟的计划,找到文奎后让他带路去卢氏老宅,然后找到水井就准备开打。 他在水井里杀过轸水蚓,对此颇有心得,此行又是生石灰又是火油带了一大堆。 所以不管井里躲得是太祝令还是谁,都得给他死! 结果这一进入乡里竟然碰上了诡事! 他的计划被打乱了! 王七麟不敢随意冲卢氏老宅下手,因为他不知道腐朽老宅的诡案是谁干的。 按理来说应当与躲在井里的人无关,根据天眼侯的说法,太祝令躲在井里是为了逃避听天监的追杀。 这样他怎么会对当地百姓下手? 不食窝边草的道理连兔子都懂,老奸巨猾的太祝令能不懂? 这样他想到了黄君子查到的消息,难道都公子还安排了人在这乡里躲着?是这人拿乡里百姓练手了? 卢氏老宅在山枣乡最南头,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道:“先带本官去发生诡案的宅子看看,尸体呢?存放在驿所还是义庄?” 文奎尴尬的说道:“回禀大人,已经埋了。” 王七麟忍不住心头火起:这事办的太业余了! 文奎闻弦歌知雅意,看表情知心意,他赶忙解释道:“大人,那些尸体实在太诡异了,继续留着对乡里百姓心神冲击太大,有看过这些尸首的百姓惊吓过度,几近呆傻,将它们下葬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先去出事的宅子看看。”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去了乡里出事三座宅子中最北边的一座。 站在巷子里看向出事宅子,要不是文奎提前说明,王七麟实在不相信这座宅子前几天还住过人! 他当初扮乞丐时候住过的那破宅子都要比这宅子敞亮一些。 这座宅子本来就是土石院墙的茅草屋,如今院墙倒塌、杂树枯萎、屋顶陷落,怎么看都是一座荒废几十年的宅子。 徐大看了一眼后说道:“七爷,这宅子怪啊,就好像它的精气神都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一样,你看它这破败的样子,像不像传说中被妖女采尽精血而死的人?” 这个比方说到了王七麟的心窝里。 大门勉强关闭,他上手抓住铁门环一拉——不用使劲,铁门环‘嘎吱’一声涩响掉落了! 徐大抓起门板掰扯了一番,还算完好的木头顿时成了一把木渣。 九六上来抽了抽鼻子,歪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文奎低声道:“不光是外面,里面也腐朽的厉害,大人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铁锅生锈、刀斧生锈,被褥衣物像是风化了,随便一碰就会碎裂。” 王七麟进入屋子。 窗棱纸仅仅剩下一些边缘碎片,风一吹有呜呜的声音响起。 像是什么在哭。 月光透过门窗和塌陷的屋顶照耀进来,里面倒是不黑。 可是王七麟宁愿没有这些月光。 快到月半了,月亮很大,月华很亮,月光很浓。 照进屋子、照在地面上,颜色是深冷的惨白。 恰好地面有厚厚的灰尘,这样每一脚踩上去,都像是踩在骨灰上。 王七麟问道:“其他两座房子的情况,与这里一样?” 文奎点头道:“不错,一样。” 王七麟问道:“三户人家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文奎迷惑的挠挠头说道:“有吧?都在一个乡里住,怎么也会有关系吧?” 王七麟皱眉:“去悄悄把乡里消息灵通的人叫起来,叫到驿所,本官要问他们店事。” 从他进入听天监开始,破解的诡案都是有缘可循的,没有一个鬼是莫名其妙的大开杀戒。 既然山枣乡有三座房子枯萎、三家人死亡,那他们之间一定有关系! 文奎执行力很不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有两个老头和两个妇女被带进了驿所里。 双方简单的了解了一下彼此身份,王七麟开门见山:“死掉这三家人,以前有没有接触过诡异的事或者东西?” 四个人战战兢兢的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王七麟冲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掏出一把铜铢在他们一人手里放了一颗:“都冷静点,给我家大人提供点有用消息,越有用的得到的奖赏越多,我家大人最是大方,你们今晚财运来了,就看你们谁能抓住他。” 金钱的力量是无穷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妇女急忙说道:“王麻子、王老五、老猪蹄他们三个人碰到过怪东西,一具尸骨!” “这事我记得清楚,大人你奖励我吧,我知道这事,我看过那具尸骨,它老怪了,额头上钉着个大木头钉子!” 另一个妇女也急忙说道:“嫂子你这是乱说了,那个尸骨不光他们仨碰到过,咱乡里许多人都看到过。” “对,给它埋尸的时候也不止他们三个,老汉我就去挖过土。”有老头说道。 满脸横肉的妇女不屑的说道:“老歪你是去挖土给家里铺猪圈!” 眼看他们要撕逼,王七麟喝道:“都别吵,额头上钉着大木头钉子的尸首?文大人,怎么回事?” 文奎说道:“这都是好些日子前的事了,我想想、我想想,这是哪天来着……” “就是第一次下雪的时候。”横肉女提醒他道,“那天晚上忽然打雷了,老猪蹄去放猪,然后看到乡外一棵大槐树被雷给劈了,他去好奇一看,焦炭也似的树干里头有一具骨骸!” “然后文大人指挥咱当天把尸首给埋了,下午就下雪了。” 王七麟看向文奎道:“雷声之后,一棵槐树里出现一具骨骸,你没感觉到异常?随随便便把它埋了?” 这神经怕是比鸡儿都要粗吧? 文奎解释道:“王大人,卑职也猜测过它可能有问题,但卑职仔细看过,它就是一具枯骨,没什么问题。” “而且卑职也怕自己本事不够没看出问题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于是特意将此事报告给了我师兄啊不,报告给麻大人。” 麻青风说道:“王大人,卑职也上报了,上报给了钱大人!” “钱大人怎么说?” “让观察一下,要是有事他就来办,结果一直没事,所以卑职便没有将它放在心里。” 王七麟摸了摸鼻子,他决定将钱笑命名为听天监铁尉之耻。 他猜测这具骨骸有问题,便让文奎带路去看。 不明来路的尸骸自然不会埋在乡里,这具尸骸被埋在乡外河边。 按照文奎的意思,这尸骸可能是鬼物、有邪气,而水是天地间的灵净物,以流水冲刷尸骸,那不管它是有邪气还是冤屈,迟早都能刷洗干净。 河流在村东,王七麟心急,与文奎率先加速往外跑。 结果出村之后一声闷雷般的吼叫:“阿弥陀佛,妖魔哪里走!” 沉一挥舞着他的伏魔杖扯着嗓子扑了上来。 马明沉着一挥手,官袍一下子被解开了,他光着膀子就要转身。 文奎惊呆了。 好大好结实的胸胸,光看规模就知道手感不差。 王七麟无奈的说道:“你们都是瞎子吗?是我!” 沉一及时停手,愕然问道:“七爷?阿弥陀佛,妖魔吃我一杖!” 他又冲文奎挥舞伏魔杖。 王七麟一拳凿出将伏魔杖拍开,他恼怒道:“你有没有脑子?这人与我在一起肯定是咱自己人,你冲他动手做什么?” 沉一坦诚的说道:“喷僧没有脑子,七爷你知道的呀,这是喷僧心中的伤疤,你为什么还要揭开它?” 马明快步走上来说道:“七爷,这位大人奔跑在你身前,高僧误以为你在追他也是情有可原。” 王七麟抱拳道:“高僧,对不住。” 沉一顿时眉开眼笑:“自家兄弟,喷僧只记你的好,还能记你的坏吗?” 王七麟没时间跟他们折腾,赶紧追随文奎去了河边开挖。 尸骸不比其他,埋的还是挺深的,还好沉一有两膀子力气,哼哧哼哧很快挖到了用草席卷起的尸骸。 就是一具白骨。 普普通通的白骨。 文奎看到后却是诧异的叫了一声:“咦?不对,它额头上的那个木头钉子呢?” 白骨骷颅上没有什么钉子,只有一个小洞! 356.二十年前入九品(起点是正版哦) 事情恐怕与尸骸额头上的木钉有关。 这木钉失踪了。 但尸骸还在。 从这点来看,事情似乎与这具雷声中出现的尸骸没有关系。 “那么问题来了,木钉哪里去了?”文奎面色肃穆的问道。 王七麟瞪大了眼睛:你问我?你作为本地地头蛇,竟然问我这条过江龙? 文奎很快意识到了这点,于是又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自言自语的进行回答:“是不是有人后面回来挖开泥土抽出了木钉?有这个可能。” “又会不会是当初挖坑埋尸的人偷偷抽出了木钉呢?也有这个可能。” 王七麟蹲下看着河上的冰面怔怔的发呆。 山枣乡的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 本来他的计划很简单,四面合围山枣乡,他和谢蛤蟆、徐大带上文奎直奔卢氏老宅,然后找到太祝令或者谁躲藏的井口,由徐大往里倾泻火力压制他,然后与他一番血战即可。 结果来了才发现——碰到诡案了? 这诡案还很棘手! 王七麟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诡案与都公子暗地里的谋划有关,就像武翰林和太霸的意思: 区区一个太祝令狗屁都不是,还是都公子的谋划才是重点,不能因为要对付太祝令而打草惊蛇。 沉一看到他蹲在河边发呆,走过去蹲在旁边问道:“七爷,一起拉个屎?” “滚!” 沉一不悦的说道:“阿弥陀佛,喷僧与你开个玩笑罢了,你为何对喷僧恶言相向?须知恶语即是恶业,你既然说出恶语,那必然内心有嗔恨,嗔恨属于烦恼,二者结合称为业烦恼。” “业烦恼很可怕,会导致恶业像火上浇油一样越烧越旺、越滚越大,将我们无始以来积累的福德毁于一旦。” “正所谓利刀割肉疮犹合,恶语伤人恨不销……” 王七麟服了,双手合十的说道:“我错了,高僧你别念咒了。” 沉一问道:“你现在是不是有什么烦恼?你跟喷僧说说,喷僧没有烦恼丝,很会给人解除烦恼。” 王七麟三言两语的将山枣乡的诡事说了出来,然后说道:“我们本来要来镇上对付太祝令,可是没想到恐怕这镇上还有另一股坏势力。” “这样如果我们继续对付太祝令,那会将这股坏势力打草惊蛇。”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有可能让太祝令逃脱、让坏势力蛰伏,到时候就是得不偿失。”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多简单的事?你看,这股坏势力主动冒出来作恶,这不明摆着要吸引咱们听天监来对付它们吗?” “所以你现在对太祝令动手,压根不算打草惊蛇,人家是引蛇出洞,故意把咱们引过来!” 这话像是一道闪电击穿了王七麟的脑海! 他今晚太忙碌了,而且心里藏的事太多了,脑子一片混乱,竟然把最浅显的道理给忘记了: 不错,乡里连续三户人家诡异死亡,这是多大的案子?不管是谁干的这件事,它要么没有考虑到听天监的存在,要么就是不避讳听天监来查案! 王七麟扶住沉一肩膀惊叹道:“高僧,你可真是高僧,一语解惑呀!以后谁再说你没脑子,我把他脑子给打出来!你何止是有脑子,你简直是太有脑子了!” 沉一这种人是狗肉上不得席面,他当不得夸赞。 听到王七麟的夸奖,他决定玩个花活:“如果是喷僧自称没脑子,那你怎么办?所以你刚才那句话是有漏洞的。” 王七麟松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就要走,他正要意气风发宣布对卢氏废宅展开围剿。 忽然面前又出现一个难题: 谢蛤蟆飞走了! 他最大的助力没了! 这样凭他们几个怎么去对付井下可能是八品境的高手太祝令? 王七麟低头看向八喵,八喵看向九六,九六这次轻车熟路先把小尾巴给拽了下来,然后看着小尾巴。 小尾巴也轻车熟路的闭着眼睛。 我死了。 王七麟突然想到了他之前在仓库刚炼化出来的九字真言斗字诀,自己还没有凝练这个真言呢。 有造化炉协助,他练功很简单,拿出这本斗字诀从头到尾翻阅一遍,经书顿时燃烧殆尽,他的脑海中多了一段大手印和一篇经文。 大手印是外狮子印。 经文记述的是《金刚萨埵法身咒》。 他闭上眼睛掐外狮子印默诵《金刚萨埵法身咒》,斗志真言在他身上施展开来。 斗字真言是理趣会,施展之后能以法身暗合天地大道,直接表现为性情勇猛果敢,越是遭遇的困难巨大,反涌出的斗志越是强烈! 随着他施展这一字真言,小阿修罗主动掀开他嘴皮飞了出来。 真言在它身上有所加成,小阿修罗浑身笼罩着佛光,就像是镀了一层金一样! 王七麟猛然意识到:斗字真言所蕴含的大道,不正是阿修罗一族的性情吗? 敌越强吾恒强! 绝境亦敢拔刀相向! 一瞬间,他内心的阴霾被佛火焚烧而空,斗志从他心底一直窜到了脑门:管他什么令,干他娘! 老子有听雷神剑,有八部天龙剑阵,为了对付太祝令还做了那么多准备,难道就因为境界相差?老子就干不过他? 绝不可能! 他冲徐大说道:“徐爷,敢不敢跟我去与太祝令拔刀一战?” 徐大摸了摸脖子喝道:“顶多是没了脑袋,有什么不敢的?” 王七麟叫道:“走!文大人带路,我们去卢氏老宅,找里头最大一口枯井!” 文奎还不知道他要对付的是什么人,受到他冲霄斗志的影响,他豪迈笑道:“请王大人随我来!” 麻青风也很激动,然后悄悄往马明身后躲了躲。 徐大看着王七麟大踏步走去惊呆了:七爷,你刚才不是装逼吗?大爷是配合你一起装逼而已,你怎么把自己给装进去了? 他赶紧去拦住王七麟沉声说道:“七爷,咱俩都是英雄好汉,这没毛病,对吧?可你刚刚迈进六品境,恐怕对付不了太祝令,所以大爷的意思是……” “我当然对付不了太祝令。”王七麟坦然承认。 徐大正准备给他找台阶,他又接着说道:“但我不是还有你吗?” 神踏娘还有我! 徐大懵了。 有我干啥?有我陪你一起共赴黄泉不孤单? 王七麟满腹豪情的说道:“无论太祝令修为如何,他还不是两边肩膀扛一个脑袋?我们比他少一边肩膀还是少一个脑袋?难道就对付不了他吗?” 徐大想,这不废话吗?咱们肯定对付不了他呀。 这话他不能说。 自己装的逼,含泪也得认! 王七麟大踏步向前走去,文奎此时意识到了不对劲,可是他没得选,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跟着他向前走。 徐大快速的对马明说道:“马爷你帮我向小大传句话,让他告诉我爹娘,孩儿不孝,恐怕得先走一步了。还有,你让他记得多娶几个媳妇,就当是给大哥娶的,记住了啊,第二点很重要!” 马明急眼了,他看看左右说道:“花青衣大人,请你来统帅这一队人,我得去帮七爷的忙,他自己怎么能对付的了太祝令?” 花青衣柔声劝说道:“还有徐大人帮忙呢。” “就是有徐大人帮忙,所以他更对付不了太祝令。”马明跑着追去。 舒杰不爽的说道:“还有老子呢,老子和徐爷那傻逼不一样,可不是累赘。” 他也追了上去。 沉一纳闷的问道:“他们这是去干什么?” 麻青风面无表情的说道:“去送死。” 沉一摸了摸光头道:“那怎么不叫上喷僧?喷僧可以去给他们念往生咒啊,哈哈,阿弥陀佛,喷僧去也!” 花青衣看向麻青风,麻青风柔声说道:“夜里冷,小心着凉,来,披上披风。” 山枣乡有两大望族,最大的一支也是本土的家族叫王氏,另一支卢氏则是后来迁徙而来,起初他们人少,修建起了卢氏老宅,共同住在里面。 后来卢氏开枝散叶,老宅住不下这么多人,另外卢氏刚搬来的时候钱财不多,老宅修建的也不算多结实,住了上百年后已经有些摇摇欲坠,于是他们便离开了老宅。 当然,这种宅邸也不能拆掉,卢氏每天都会派人去简单打扫一下卫生,所以宅子保持的还不错。 徐大路上劝说道:“七爷,咱要不要这么莽?我不是怕那个什么太祝令,你知道的,我与你在一起什么都不怕。我的意思是咱们等天亮后在进宅子怎么样?到时候假装成打扫卫生的家仆,找到枯井突然动手……” “你就是怕了,你不怕的话能自称为‘我’而不是‘大爷’?”王七麟哂笑。 “至于你这个主意?不靠谱!” “太祝令是什么级别的修为?就是今天一条狗进去转一圈明天再有一条狗走进去,他也能通过脚步声判断出这两条狗的不同,何况咱们这些活生生的人?” “就按照我的计划来,装小偷!” 卢氏老宅虽然没人住了,可是里面依然存放有东西,所以偶尔之间会有小偷进去光顾。 三人联袂爬墙跳入院子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王七麟感觉这院子里的月光比街道上更阴沉一些。 徐大也嘀咕道:“里面挺黑呀。” 文奎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指向后院小声说道:“在那里。” 王七麟猛的一把扣住他,冷笑道:“别装腔作势了,说!你是谁?你不是文奎!” 徐大立马举起了狼牙棒。 后面跳进来的沉一举起了伏魔杖。 舒杰抽出了鬼头刀。 马明准备脱衣服。 但他想了想马头明王对人没什么作用,又把衣服系上了。 文奎惊呆了,下意识说道:“王大人你鬼迷心窍了?卑职不是文奎能是谁?” 王七麟傲然道:“还想迷惑我?刚才我问老猪蹄三人情况的时候,你表现的两眼一抹黑!这其实我听天监本地小印该有的表现?说!真正的文奎在哪里?你为何要假扮他?” 文奎哭丧着脸说道:“王大人,你觉得卑职应当有什么表现?卑职真的是当地小印文奎,太狩十五年受我师兄麻青风邀约前来做的小印。” “你要是不信你带我去见我师兄给你证明,我师兄屁股上有个工字型伤疤,后腰上有个鬼手印也似的胎记,这胎记是鬼留印,他天生阳气不足,所以被我师傅看中带入赶尸一门……” 王七麟其实并不知道文奎真假,他只是觉得一切不合常理。 根据黄君子提供的信息再加上他的推测,乡里的诡案是都公子的手笔,目的就是吸引他来这山枣乡。 引他来做什么?肯定是想弄死他! 这样一来都公子怎么还会留下一个完好无缺的文奎给他帮忙?他应当会对听天监动手才是! 所以他才要故意诈文奎。 现在来看,文奎似乎没问题? 难道——最近的诡案与都公子无关?一切确实是巧合? 一个新的猜测出现在他心头。 他拍了拍文奎的肩膀将他放开,几人迅速先进屋翻腾了一下,然后赶赴后院找到了老井。 很寻常的一口农家水井,京口是圆形,直径大约有四尺上下,井上还放着一个辘轳。 王七麟直截了当的说道:“将这个辘轳搬走,看起来有点年头了,上头都起了包浆,回去车珠子做手串去糊弄庙里的秃驴。” 沉一不悦的咳嗽一声:“阿、呃,还是去糊弄道观里的牛鼻子吧,行不行?” 王七麟无语,这都要争一口气? 马明和舒杰上去抬走辘轳,徐大拿着龙形佩开工干活: 他先掏出一桶桶的火油放下,又将龙形佩放到井口,顿时有石头、粉末跟下雨下冰雹似的哗啦啦往井下砸去。 王七麟、沉一等人一起往里倒火油。 一桶桶火油流水似的顺着石头缝隙流下,最后徐大甩手将一个火折子扔了进去,接着井口便有紫青色火焰冒了出来。 见此王七麟疑惑的问道:“这火焰怎么会是紫青色的?” 马明嗅了嗅,猛的叫道:“是它娘硝石和火药!” 王七麟掉头就跑。 徐大早跑了,一边跑一边叫:“大爷忘跟你们说了吗?这次武大人给大爷弄了火药和火石来加强威力。” “轰!” “轰!” “轰!” 闷响从地下传出,整个院子的大地开始震颤。 王七麟回头看去,井口像是火山口,有金黄赤红青紫交加的烈焰从中往外喷。 井道相对封闭的环境,更增加了火药爆炸后的威力! 一个清瘦的身影徐徐的从井中冒了出来,一步步的踩着烈焰走了出来。 王七麟看呆了。 这是个老人,须发皆白、面似靴皮,他双手轻松的负在身后,踏烈焰而行,极有仙风。 但他一张老脸上的表情却很吓人,阴鸷狰狞,眼神怨毒,看到他们几个后微微一笑,那真是泽吻磨牙! 全乡小孩吓哭了。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叫道:“完犊子!” 徐大等人纷纷回头,纷纷倒吸凉气:“日!”“他怎么不怕火?”“祖师爷我不想死!” 老人一步步走出来,井口喷出的火焰出现在他身后。 王七麟仔细看去,熊熊烈焰照耀中,老人没有影子! 这不是个人! 他顿时叫道:“这不是太祝令!看他没有影子,这是鬼!是个鬼!” 得到他的提醒,其他人定睛一看果然没有影子,又纷纷松了口气。 徐大顿时放松下来,指着老头叫道:“日你孙女的,你哪里来的鬼?竟然敢冒充刑天祭的太祝令?吓死大爷了,太祝令可是八品境啊!” 一听这话,文奎当场双膝一软:“什么?凭你们几个乃刀货竟然想对付一个八品境的高手?” 老头怀诈暴憎的一笑,说道:“八品境?真吓人呀,不过老夫二十年前就踏入了九品境!” 徐大弱弱的说道:“大爷,您哄我们玩呢?” 老头瞪眼看向他,鸱目虎吻之面容让徐大心里一阵发慌: “哄你们玩?嘿嘿,老夫确实好久没遇到你们这样可爱的小男生了,今夜倒是可以好好玩,傻大个,你身子骨不错,应当能在老夫鞭下多坚持几个姿势!” 他又看向王七麟。 月光当头照下[],火光从井口喷涌。 背银面金俏郎君。 老头的眼睛猛的瞪大了,脸上的歹毒变成垂涎,他狂喜的大叫道:“想不到这乡野之地还有你这般玉娃娃,苍天何其厚爱吾金阳子?竟然给吾送来如此宝贝儿!” 随着他的自称出口,外面街道上猛的响起一声爆鸣。 像是空气被击碎了! 老头惊奇的看向西方说道:“又是一个九品境?不过他的修为都修在逃跑上了吗?不战而遁,此生休想破境入先天!” 这话把几个人吓尿了,徐大怯生生的问道:“大爷,你说刚才外面的声音是个九品境宗师逃跑产生的?” 老头狞笑着要点头,王七麟抓住机会猛的运起剑诀厉喝道:“剑出!” 老子杀你个措手不及! 平地惊雷起! 听雷斩破夜风瞬间劈到金阳子的头顶。 然后不能寸进。 金阳子举起手握住了听雷。 就像一条鱼落在了老渔夫的手里。 神剑在他手中一个劲的挣扎,却无论如何不能摆脱他的束缚。 他诧异的看向王七麟说道:“这是什么剑?又是什么剑法?” 王七麟厉声道:“去地狱问阎罗王吧!” 金阳子哈哈大笑,看向他的目光充斥着不加掩饰的贪婪和垂涎:“很好,玉娃娃,我喜欢你的刚猛!” 王七麟的心气一下子被击落了。 我喜欢你的肛门? 他顿时呆若木鸡。 金阳子嚣张的看向他,昂头大笑道:“继续来呀,你的刚烈让老夫甚是心喜!继续来,不要停!” 王七麟终于怕了。 你的肛裂让老夫甚是心喜…… 这是人说的话吗? 徐大也吓炸了,他对王七麟快速说道:“七爷,我教你一个保住贞操的绝招,待会落在他手里赶紧拉一裤裆屎!这是抵抗强暴的最佳手段,无论男女都通用,男人往往更好使!” 沉一大咧咧的说道:“阿弥陀佛,你瞅瞅你们的怂样?怕什么?不就是个老龙阳吗?有种你冲喷僧来,你来折磨喷僧啊,看喷僧的师傅以后抓到你怎么折磨你!” “忘了告诉你,喷僧师傅江湖匪号叫做无风!去年秋天刚修成金身罗汉!” 金阳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讶之色:“你师傅修成了金身罗汉?无风?无风?明镜台三无禅师?!” 沉一傲然道:“对,就是那个三无货!无酒不欢、无肉不欢、无佛经不欢!” 金阳子猛的又狞笑起来:“是吗?原来你是三无禅师的弟子?太好了,那就让他来杀老夫吧!老夫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临死之前能玩玉娃娃还能玩你一个俊和尚,值得!” 这次轮到沉一惊讶了,他说道:“阿弥陀佛,老施主,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别看喷僧长得帅,其实还不是一堆骨肉皮?过眼云烟就是一捧黄土罢了!为了一时爽快,你连命都没了,这买卖不值当!” 金阳子说道:“老夫等死已经等很久了,这买卖很值当!” 沉一没辙了,他对王七麟低声说道:“七爷,喷僧先拉为敬了。” 他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王七麟想,做一个傻子真好。 357.给高手送终(求么么哒) 金阳子展现出来的强悍,让一行人心碎。 太踏马的强了! 徐大已经在考虑姿势了,怎么配合会比较舒服呢? 马明是军中精锐出身,活到今天不知道经历多少生死绝境,所以金阳子的修为并没有惊吓到他。 他也没有修习过斗字真言,但一生秉持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无论何敌都浑然不惧敢于拔剑的原则,于是面对金阳子他向前一步喝道:“呔!你是什么妖魔鬼怪?竟敢在此嚣张跋扈?” 金阳子看向他,目光很耐人寻味:“又来了一个硬汉?很像是军中枪林箭雨中摸滚打爬出来的好汉子。今晚是什么好日子?竟然有这么多俊男猛汉来到老夫身边?” 马明喝问道:“休要装腔作势!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声音落下,他挥手在官袍上一撕,官袍的布带纽扣崩开。 他又猛的甩手,玄黑官袍飞了出去,露出磐石似的胸大肌和精悍有力的八块腹肌。 寒冷的冬夜中顿时充满了雄性荷尔蒙的气息。 很浓烈。 金阳子仔细看向他身躯,一张老脸在火焰烘烤下显现出暧昧的粉红色: “好宝贝儿,竟然主动向老夫脱衣,那老夫就从你开始。鉴于你如此懂事,老夫最终会留你一命!” 王七麟注意到徐大听到这话后有些躁动。 他估计若不是徐大知道马明脱衣服的目的,怕是也会主动脱衣求饶。 徐爷****,尤其善解自己衣。 马明展现出了军人的冷酷与信念,他对金阳子的话毫无反应,脱掉衣服后便转过身来。 佛光悠悠,马头明王睁开眼睛。 以观音为自性身,现大忿怒形! 它怒踏佛光走出,通体赤红,恍若是以碳炉中大火炼制的钢铁锻造而成! 三面八臂、六目圆睁,獠牙外露,大威大能大忿怒! 王七麟定睛看去,大为吃惊:这次出现的马头明王再度与以往出现的形象不同,它的头髮和鬍鬚呈现红黄两色并笔直竖起,呈狮子无畏相,八条手臂肌肉贲起,像是铜浇铁铸而成。 从头发到脚趾,全是威猛不可匹敌之相! 马明双手合十沉声诵读道:“何耶羯梨婆,其非黄非赤,如日初出之色。以白莲华为璎珞等,庄严其身。光焰猛盛,赫奕如鬘。指甲长利,双牙上出。首鬘如师子顶毛……” “犹如转轮王宝马巡历四洲,于一时一切处去心不息。诸菩萨大精进力,亦复如是。所以得如是威猛之势,于生死重障中不顾身命,多所摧伏者,正为白净大悲心故。故以白莲璎珞而自严身也……” 金阳子凝视着走出的马头明王,竟然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王七麟比他还疑惑,堂堂九品宗师会不认得马头明王?! 沉一双手合十鞠躬行礼,口呼佛号。 隐匿于黑夜中的八喵冒了出来,赶紧跪下磕头。 来了个大拿! 上次对付轸水蚓的时候,马头明王现身先怒喝一句,这次它张开嘴巴却不说话,而是冲金阳子喷出三道烈焰! 金阳子腾身飞起,马头明王吐出烈焰后狂吼一声:“咄!” 夜风猛的凝滞。 空气似乎被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抓了一把,金阳子迅速向两侧挥拳,夜空中顿时响起金锤擂大鼓的闷响! 大战突如其来! 王七麟张开嘴往外喷出小阿修罗和小乾达婆,两个小东西飞出后齐声大叫:“请剑!” 两把利剑闻声而出,一飞天一遁地,一如流星坠地一如利箭穿空—— 两面夹击! 王七麟跺脚跳起,冲着金阳子便是一记火焰印拍了出去。 徐大放出山公幽浮和鱼汕汕,扔出一枚金铢叫道:“给大爷干死它!” 鱼汕汕腾身飞起。 山公幽浮接走金铢向金阳子发出凄厉的嘶吼,金阳子虚空一拳捶下,它挥臂格挡却像是大黄锤砸钢钎,硬生生被砸进地里一尺深! 见此山公幽浮扔掉金铢蹲在旁边看戏。 徐大要气死了,原来这逼是虐菜狂魔?欺软怕硬? 沉一挥舞伏魔杖冲了上去,金阳子避开马头明王伸出的大手顺势冲向沉一,伸手抓住他的伏魔杖就要将他扔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沉一厉声道:“阿弥陀佛!” 伏魔杖从头往下‘哗啦啦’的响了起来,乌黑的铁片层层收起,一道赤金色光芒闪出,伏魔杖上有一个个小如蚁虫的文字闪现。 金光像箭般横扫四方,金阳子握在上面的手顿时冒起黑烟,他大叫一声将迅速飞起。 小阿修罗破空而上,剑斩夜幕! 马头明王又是一声‘咄’吼了出去,飞起的金阳子像被导弹击中的飞机,惨叫一声又坠落在地。 见此马明大叫:“七爷拦住它!卑职干它!” 王七麟召回听雷神剑,他飞快运转剑阵,三把剑从三个方向夹击金阳子。 金阳子甩手拍飞小乾达婆要逃出,八喵神出鬼没,跳起来甩尾就是一记飞锤! 马头明王动作慢追不上金阳子,但随着王七麟以八部天龙剑阵缠住他,马头明王抓住机会靠近了金阳子。 金阳子与他对轰一拳! 有气浪以两人为中心向四周轰鸣翻腾,正躺在地上装死的文奎硬是被冲出去好几尺! 马头明王一条手臂从拳头一直被打碎到了肩膀,但他还有七条手臂,诸多手臂化作巨蟒缠住金阳子,各自抓住一处便开撕! 金阳子凄厉的嚎叫一声被撕成几个碎块! 王七麟大喜过望,这逼原来也是个装逼好手,竟然就这么轻易被马头明王给整死了! 他正要收剑,马头明王手里的碎块化作黑烟雾涣散,迅速凑在一起又对接起来,然后一个金阳子再次出现。 见此王七麟惊呆了:这是变形金刚吗? 金阳子再次出现,面色严肃起来:“好强的对手!很好!很好!” 他双手结印,身形猛的消失,再次出现就是马明身前。 徐大很贼,他也猜到金阳子会发现马明就是破局关键,因此一直在马明身边游荡。 金阳子一消失他立马扑倒了马明,金阳子现身后下意识推手顿时推了个空。 徐大推开马明一手指天一手指金阳子:“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浩气长存!” “儒家弟子恭请至圣先师法驾……” 金阳子一听这话忙抬头看向苍穹,身影连连往后退。 有这良机九六前冲发出嘶吼声:“六六六!六六六!” 天狗的吼声迅疾向前冲击,金阳子脸色一黑挥手劈出。 气浪翻滚,九六被打得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 八喵大怒,它从黑暗中突然露出,叼着听雷甩头向上扔去。 王七麟猛捏剑诀:“爆!” 说时迟那时快,听雷下一秒便撞上了金阳子的裆下。 活儿在裆下。 音浪轰鸣。 雷声滚滚! 金阳子面色扭曲、身形再度消失。 小阿修罗与小乾达婆已经御剑杀到。 他身形再现是在王七麟面前,一拳轰出就是天崩地裂! 大危! 王七麟体内真气疯狂运转,奇经八脉恍若河道,他已经进入坐照境,可以内视身躯以心御气在体内循环,故而真气运转虽然剧烈却没有危险,竭尽全力的为他提供能量运行金刚横练神术。 大威金刚空前庞大、身外佛光空前炫亮! 双手同时捏轮钴印护在胸口,他硬接了金阳子一拳。 佛光大亮。 大亮之后则是大黯! 金刚消散,轮钴破碎,王七麟像顽童脚下的皮球般倒飞了出去,一路飞一路喷血。 三剑劈来逼得金阳子后退,然后被马头明王堵了个正着。 马头明王抓住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七条残臂抓住金阳子再次将他给撕扯成七块。 这次他撕碎金阳子后立马将三道黑烟塞进三张嘴里。 以慈悲心重,故摧灭诸魔障,以大威轮日照破众生之暗暝,噉食众生之无明烦恼! 另外四片黑烟扭曲着逃脱,凑起来后又是一个金阳子。 但这个金阳子的身形变得单薄起来,他极尽怨毒的叫道:“老夫要你们都得死!” 凄厉的叫声中他飞向一动不动的王七麟,抬脚剁了上去! 徐大吼道:“七爷!” 王七麟猛的横行三尺,双手拍地跳了起来回身出掌。 金阳子抬脚跺地,地动山摇。 他顺势出拳并狞笑:“老夫早就知道你是装死!但老夫现在让你真死!” 拳风如狂风。 王七麟以大威金刚覆体并坚定出掌。 手掌上有个小铜钟。 送你钟! 他右掌带天王轮回钟拍出,左手却猛捏外狮子印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 者字真言! 金阳子挥出的拳头稍微偏了一点点。 这是王七麟使用者字真言凝练灵气索所能对金阳子拳头造成的最大影响。 但也够了。 中指拳锋正中天王轮回钟的撞座。 “噹!” 一声悠长有力的钟鸣声响起。 王七麟又吐血倒飞了出去。 倒是不痛苦,此时他心头一阵空明,脑海中无欲念、无他念,无痛苦、无欢喜。 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中听到这钟鸣声。 金阳子的身形定住了。 接着逐渐碎裂。 就像是一座石像被人敲碎,它这么一块块的碎裂了。 造化炉飞出,一道黑暗如墨、霸道蛮横的烈焰出现了。 前些日子才被吸收进去的玉卵顿时飞到了造化炉上,黑色烈焰狂野的燃烧,玉卵在造化炉上开始转动。 王七麟震惊,终于又得到一道黑色烈焰,但这玉卵竟然需要黑色烈焰才能炼化?这跟天王轮回钟一个级别啊。 徐大急忙过来扶起他,满脸震惊:“七爷你还好吧?” 王七麟一张嘴又吐了口血,道:“好、好……” “你好那就好。”徐大松了口气。 “个屁!”王七麟把剩下俩字吐了出来。 他感觉浑身被石碾子给碾过一样,又像是被奔行的骏马来了个马杀鸡,全身都在痛。 这金阳子不知道什么来头,仅仅是一道亡魂就如此吓人! 要不是天王轮回钟对邪魔有大杀伤力,要不是他灵机一动用天王轮回钟坑了金阳子一把,他们今天可能要折在这里。 被马头明王撕扯着吃了三口后,金阳子遭受重创,但却也发现了取胜之道:不以力敌,而是打游击战。 他本来想从王七麟开始,以神鬼莫测的闪现之术将一行人挨个除掉,可惜出师未捷,一拳敲响了天王轮回钟! 这真是送葬的钟声。 沉一站在井口喊道:“二喷子,快把七爷扛过来,这里暖和,让七爷过来烤烤火。” 王七麟惊呆了,这脑子怎么长的?井里有炸药! 马明也是这么跟他说的,但他说道:“该炸的炸药都炸过了,你们看,井里的火快要熄灭了,没事的!” 王七麟才不想去冒险,他好不容易从这金阳子手中逃得一命,要是再不小心死在老井的爆炸中那真是气人了。 金阳子的两拳将他打的很惨,不过并没有打碎他的丹田,顶多是打断了他几道经脉。 这时候就看出晋升到坐照境的好处了,王七麟可以通过内视之术来疗养受创的经脉。 徐大扶着他还能走,于是他们先赶紧离开了这废宅。 半个乡里都亮起了灯,有不少人在窗口探头探脑。 周围还有人跑了出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大喊:“地牛翻身!是地牛翻身呀!快逃命呀!” 王七麟让徐大带他往南走,那边有飞僵辰微月,现在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很担心都公子还在乡里藏着什么杀手锏,这时候有人出来捅刀子可就麻烦了。 还好这宅子就在乡里最南端,他们拐出街道不远就看到了沈三、辰微月一队人。 正在对月修习的辰微月斜眼看到徐大扶着王七麟踉跄的往外走,顿时一甩袖子飞了过来。 王七麟推开徐大指着身后大笑。 徐大吃惊,拎着狼牙棒赶紧转身,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便问道:“七爷你咋了?你笑什么?” 王七麟大笑道:“吾不笑别人,单笑都公子无谋,刑天祭少智。若是吾用兵之时,预先在这里伏下一军,如之奈何?” 听到这话徐大放下心来。 既然还能装逼,说明人没多大事。 王七麟可不是在装逼,他并不知道都公子到底在乡里有没有安排后手,此时身后巷子里一片漆黑,很适合躲藏伏兵。 他这话是说给黑暗听的,故意刺激躲藏在暗处的人露出马脚。 反正辰微月已经飞过来了,都公子手下没多少人才,即使他安排了人也敌不过飞僵,所以他才敢嚣张的立flag。 沈三快步迎来,问道:“七爷,怎么个情况?” 武大三看到后忍不住抹眼泪:“我英勇神武的七爷,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一定是遇到先天高手了,对不对?七爷一定是力战先天高手才伤成这样!” 沈三不悦道:“老三,行了吧,这时候就别拍马屁了。” 马明说道:“武大人可能还真说准了,他们碰到的不是太祝令,而是一个叫金阳子的老头……” “金阳子?!”沈三失声打断他的话,“青城金剑金阳子?他在这里?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你们怎么会打起来?” 王七麟精神一振,问道:“你知道这个人?” 沈三急忙点头:“青城四剑仙中的第一剑金剑金阳子呀,他是不是能御气为金剑?” 王七麟摇头道:“没有,他没有用剑,一直用拳头。” 沈三迟疑了,问道:“金剑用拳头而不用剑?或许不是卑职所知道的那个金阳子?” 他介绍道:“卑职所知道的金阳子是当世有数的剑仙,能御气为金剑。早在六十年前太祖皇帝时代,那时前朝余孽贼心不死,时常在我九洲大开杀戒。” “有一次前朝余孽纠集了一群江湖败类在蜀地作乱,当时金阳子年轻,以一柄金光剑杀入贼营,仅凭一己之力便击溃了这群败类,那一战光死在他手里的六品境高手就有八个!” 王七麟等人惊呆了:“这么猛?!” 沈三道:“对!所以你们遇到的或许不是卑职所知道的那个金阳子……” “你知道的那个金阳子,喜欢男人吗?”徐大忽然问道。 沈三立马摇头:“当然不喜欢,金剑仙乃是情种。他的遭遇与沉一高僧差不多,家乡遭遇流匪作乱,为了报仇他拜上青城山苦修剑术。” “当时他在老家有个未婚妻的,一个寻常的山野丫头……” “算了这些不用说了,我们碰到的应当不是一个金阳子。”王七麟打断他的话。 他现在没有心思听故事。 “你们碰到的就是金剑仙。”谢蛤蟆的声音从西方传来,他像大鸟般在房屋上飞掠,踏着屋子飞了过来。 见此王七麟、徐大、沉一纷纷翻白眼,八喵冲谢蛤蟆吐口水,结果被风吹在九六身上。 九六委屈的看着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嫌弃了。 八喵无奈,赶紧上去坐下用胖爪小心的擦去口水。 徐大怒道:“道爷你整天搞什么玩意儿?不翻车不舒服吗?今晚又翻车了!”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道爷你是不是想要故意锻炼我,让我自己去面对强敌?” 如果道爷是这么想的,那他就要发点火了。 他为什么敢来对付太祝令?还不是靠道爷?他指望道爷将太祝令的修为压制到与自己一个境界,然后自己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对手。 如果道爷不帮忙压制对手的境界,他还怎么打?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今夜老道是被人给特意引走的,前朝余孽还算有些本领,他们之中依然有高手,老道士能这么快回来已经算超常发挥了。” 他没有在自己的话题上持续太久,转而继续问道:“徐爷,你刚才为什么问金阳子喜不喜欢男人?” 徐大嘀咕道:“你耳朵还挺灵。” “快说!” 沉一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那个金阳子是个老龙阳、老断袖,他一心想干我们,特别是七爷,他叫七爷玉娃娃,想把七爷给干到肛裂!” 即使是僵尸都忍不住皱眉,辰微月下意识捂了下屁屁。 谢蛤蟆沉默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又说道:“老道去过卢氏老宅,没有见到金阳子的尸身。” 徐大说道:“它是金阳子的一道魂魄之类,像鬼一样没有影子,不是人!” 谢蛤蟆缓缓的点头:“这就说的通了。” “你们碰到的不是金阳子的一道魂魄,是他三尸之一的下尸虫彭矫!” “七爷,咱们中计了!” 358.上尸虫和下尸虫(求订阅,上一章求错了) 谢蛤蟆这句话把王七麟给弄懵了。 他反问道:“道爷你的意思是,咱又被人给坑了呗?” 谢蛤蟆沉重的点头。 王七麟勃然大怒:“还真就是什么人都能坑咱了呗?来,怎么回事,你给我好好说说,咱这次又怎么让人给坑了?” 谢蛤蟆问道:“你们知道我道家的斩三尸吗?” 众人纷纷点头:“听说书的说起过。” “是不是人斩三尸能成神仙?” “什么成神仙?是成圣!老牛逼了!” “兄弟仔细说说,多老?” 谢蛤蟆摇摇头道:“说书先生们不了解道家修行,只是说故事罢了,道家斩三尸没有那么强大,三尸就是三欲望,斩它们是为了突破修为境界,后天进入先天。” “三尸又叫三尸虫,道书《梦三尸说》曰:人身中有三尸虫,上尸三虫,中尸三虫,下尸三虫。” “其中上尸虫名为彭候,在人头内,令人愚痴呆笨,没有智慧。” “中尸虫名为彭质,在人胸中,令人烦恼妄想,不能清静。” “下尸虫名为彭矫,在人腹中,令人贪图男女之欲。” “等等,”徐大打断他的话说道,“七爷,这有点像是人的三魂呀?” 王七麟点头,确切来说,三尸虫像是反过来的三魂。 人有三魂,胎光、爽灵、幽精。 其中胎光主生命,久居人身则可使入神清气爽,益寿延年,反过来就是中尸虫彭质。 爽灵主灵智,能使人机谋万物,反过来是上尸虫彭候。 幽精主掌控,能使人节治酒色欲望,保存精气神,反过来则是下尸虫彭矫。 谢蛤蟆点头说道:“二者之间确实有些联系,但这要说的话就得详细来说了,咱们暂时没有时间,老道士先说这次的局。” “你们所斩杀的金阳子,便是他三尸之一的下尸虫彭矫,没有实体,如同鬼魅。” “而下尸虫骄奢淫逸好酒色,它对男女都感兴趣,所以见到你们之后才会想要蹂躏你们。” “这个局的目的便是让咱们来帮助金阳子斩三尸破境!” “老道士若是没有猜错,金阳子还活着,而且迟迟未能从后天境入先天,所以他决定炼出三尸虫,以斩三尸的法子来突破修为!” “可是金阳子前辈乃是我正道高人,若是他斩三尸破境进入先天,那本朝对付前朝余孽,岂不是又多了一名助力?”沈三纳闷的问道。 谢蛤蟆说道:“这个局是为了什么,老道士还不好说,或许这局不是前朝余孽所设置,只是金阳子或者与他有关的人想要找人帮他斩三尸破境,所以才把咱们引来。” 徐大反应过来,问道:“侯门?侯门在设计咱们?” 谢蛤蟆摇头道:“不好说。也有可能是前朝余孽设的局,金阳子遁出江湖已经有二十年,谁知道他去过哪里?如今又变成了什么人?” 王七麟说道:“道爷你是怎么做出这判断的?就因为金阳子好色吗?” 谢蛤蟆缓缓的说道:“不,是老道士今夜才突然明白赵荣生给你那玉盒里的玉卵,是个什么东西。” “那也是金阳子的一个三尸虫,若我猜测不错,应当是上尸虫彭候!” “不是黄泉监领头老太监的宝贝儿吗?”徐大问道,“杨右当时跟咱就是这么说的嘛,说这是劳什子万公公的宝贝儿……” 说到这里他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对,公公们的宝贝儿正是一条虫子。” 沉一摸摸后脑勺问道:“你在说什么?喷僧怎么听不懂?” 徐大与他耳语两句,沉一猛的大笑:“那喷僧的宝贝儿可不是一条虫子,哈哈,是一条蛇!” “对,你那是一条蛇,一条菜蛇。” “为什么是菜蛇?” “不吃肉。” 王七麟实在忍不住了,强忍着痛苦给他们俩一人来了一拳:“都踏马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开黄腔呢?咱们被人坑了你们知道不?” 沉一说道:“他们要坑的是七爷你呀,不是坑我们。话说七爷你好像被坑了好几次?你要不要去算算命,喷僧觉得你这是五行缺坑,所以老有人来给你送坑。” “闭嘴!” 王七麟将话题转回来,问谢蛤蟆道:“你说那玉卵是个上尸虫?何出此言?” 谢蛤蟆道:“玉卵以一个玉盒禁锢,盒子上写的是个蠃字,那天徐爷将这字解释了一大通,唯独忘记了它在上古的含义。” “老道士也是粗心了,被他这所谓的儒家弟子给带进了坑里,光听他说去了……” “道爷咱自己人,你这时候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不大合适吧?这不讲义气呀。”徐大不悦的说道。 谢蛤蟆不理他,自顾自的说道:“上古著作《大戴礼记》记载,古人把所有能诞生灵智之物全叫做虫,合称五虫,分别是蠃、鳞、毛、羽、昆。” “对对,确实是这样,”徐大像模像样的补充道,“其实这种称呼也传承到了现在,你看山里人管老虎叫大虫,南荒人管蛇叫长虫。” “那什么是蠃虫?” “没有毛、没有羽的便是蠃虫,包括人、蚯蚓、蛤蟆、泥鳅和一些无鳞的鱼等等。”谢蛤蟆说道。 “所以那其实不是个玉盒,而是个牢笼,困住虫子的牢笼,之前困住的便是上尸虫!” “按照老道士猜测,应当是金阳子为了破境放出三尸虫,本想斩杀它们以此进入先天。” “可是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三尸虫纷纷跑出,上尸虫浑浑噩噩、残忍嗜杀,应该被刑天祭给碰上了,刑天祭便将上尸虫收服凝聚为玉卵,以玉盒牢笼困守。” 王七麟道:“黄泉监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消息,于是让杨右潜伏进去寻找这东西?” “不对,道爷,这说不过去,若玉卵是上尸虫,那赵荣生的话怎么解释?” “他说只要将玉卵放出来,杨右便能自己找到它,可杨右凭什么能找到它?这又不是杨右的三尸虫!” 谢蛤蟆迟疑了一下,说道:“赵荣生并不了解实情,放出上尸虫后,应当不是杨右能主动找到它,是能知道它的消息!” “上尸虫得到自由必然恢复本性大杀四方,以黄泉监消息之灵通,还能找不到它吗?” 徐大也猜测道:“七爷、道爷,那都公子会不会就是在找上尸虫?” 王七麟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前朝余孽想等腊月二十八年集的时候,将上尸虫扔进集市中,让它去大杀四方?” 徐大急忙点头。 这个猜测倒是可行。 上尸虫一旦恢复真身便是金阳子的形象,到时候他在集市上胡乱杀人,朝廷确实很难将它与前朝余孽产生联系,到时候要想去塞外反杀复仇可就成了师出无名。 新汉朝士兵以天朝上国神兵利器自居,让他们去无缘无故的屠杀老百姓,哪怕是异族老百姓,他们很难过得了心里的坎。 不是所有人都像东瀛武士们那么凶残暴戾没人性,儒家环境熏陶出来的百姓,与孤岛丛林法则养育出来的牲畜还是不一样的。 今夜战事已经完结,王七麟安排沈三带人去卢氏老宅收拾残局,自己带人回驿所。 四个队伍来找他汇报情况,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外逃。 王七麟发现麻青风不在,结果花青衣茫然的说道:“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随着一声钟响,麻大人带来的尸体全倒地了。” 巫巫点头:“对,七爷我去看过了,好惨哟,全扑街了。” 王七麟佯装不明所以:“还有这等事?你们多安慰安慰他,我现在需要休息,就不去看望他了。” 转身跑路。 但走了一段路后他忽然问谢蛤蟆:“道爷,如你所说我们今夜所杀是金阳子的下尸虫,那也很有可能是前朝余孽想要驱使这下尸虫去年集上大开杀戒,这样更符合黄君子和侯门送给咱们的消息。” “为什么你却猜测说这是个局?有人想利用咱们的局?” 谢蛤蟆说道:“因为前朝余孽无法驱使下尸虫去帮他们做事,没人能驱使下尸虫去给自己做事。” “三尸虫不是人!”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觉得我或许可以驱使他。” “谁给你的信心?” “下尸虫当时看我的眼神给我的信心。” 徐大说道:“大爷也能驱使他!” 谢蛤蟆和王七麟一起怀疑的看向他。 徐大说道:“大爷跟他说,你从后面来,他就只能从后面来!”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这叫没的选,不是你的安排!” 他回到驿所后找了个房间睡下。 正好他出行前刚买了九草大补丹,这丹药有活血化瘀的神效,王七麟便在睡前服用了一颗。 他想幸亏没人看见自己服用这丹药,否则岂不是坐实了自己肾虚的传闻? 因为内伤,他睡了个懒觉,罕见的一直睡到日上中天才醒来。 醒来后他发现文奎恭谨的站在外面。 王七麟奇怪:“文大人你等在外面做什么?有事等我出来再说不就行了?” 文奎抱拳道:“七爷昨夜为本乡百姓与强敌血战受伤而需要休息,卑职在门外静候一会是理所应当的。” 王七麟昨夜表现出来的勇猛、强悍和正直深深的打动了他,他是对这个新任铁尉真服气了。 文奎找他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要告诉他一个消息,昨夜乡里一切正常,再没有房屋腐朽、也没有人家诡异死亡。 “看起来之前的三起诡案就是卢氏老宅的下尸虫所为?”王七麟听到他的汇报后问道。 文奎点头道:“一定是它干的。” 王七麟问谢蛤蟆:“下尸虫有这个本领吗?” 谢蛤蟆说道:“这点不好说,三尸虫确实有神通也能御使法宝。但老道士感觉奇怪的是,金阳子的下尸虫为何要杀害乡里那三户人家?” 有力士拿来新鲜出锅的包子,王七麟一手掐着一个蹲在地上啃了起来。 徐大也出来吃,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瓣蒜嘀咕道:“吃肉不吃蒜,滋味少一半。” 王七麟啃着包子问道:“对卢氏老宅老井的挖掘工作进行的怎么样了?还有卢氏的人,控制起来了没有?” 文奎为难的说道:“老井的井壁被炸塌陷了,下面还有火星子,不知道还有没有炸药和硝石残留,所以没法大肆挖掘。” 硝石这东西虽然不会爆炸,可是能燃烧,烧起来威力一样惊人。 “卢氏全族已经被监控了起来,然后卢氏族长上吊自杀了。”文奎恭谨的说道。 王七麟嘴里的咀嚼停下了,问道:“卢氏族长自杀了?什么时候自杀的?” 文奎深吸一口气道:“昨夜。” 王七麟冷笑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摆明有问题呀。走,吃完饭去看看。” 出门之前他想了想,又说道:“你安排人把河道旁的尸骸看守一下,待会咱们还要再去看看,让道爷看看。” 山枣乡中,卢氏与王氏泾渭分明,卢氏全族住在西南角,这里没有王氏的人和其他百姓。 冬日里没有农活,卢氏家家户户待在家里,这样听天监派了力士和游星沿街搜寻,就把他们给看守住了。 每一座房子,就是一座监狱。 他走到乡里西南,文奎给他一一介绍了井然有序的房屋。 卢氏家族在山枣乡发展不错,不知道是风水选的好还是祖宗福荫子孙,全族开枝散叶,如今已经有五十多户人家。 王七麟让文奎带人将这些人家十四岁以上人员全给带到卢氏祠堂,不分男女。 得知此消息,卢氏有老人急匆匆找来,见了王七麟跪地就拜:“大人啊大人,女子不得不进祖祠,这是规矩!”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新汉的百姓不得勾结前朝余孽谋逆造反,这不光是规矩,还是国法!” 老人抬头茫然问道:“敢问大人此言何意?”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们卢氏有人与前朝余孽勾结,意图谋反,按照国法当满门抄斩、全族株连!” 老人当场变了脸色,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恕罪,大人明鉴,大人明鉴!这一定哪里有问题,我们卢氏耕读传家,忠君爱国,怎么能勾结前朝余孽?这一定有误会!” 王七麟说道:“老人家起来吧,你说这些没用。卢氏没有勾结前朝余孽,那他们怎么会藏在你们卢氏老宅?” 接下来他拿出了统治者欺负被统治者时候的经典理论:“一个巴掌拍不响嘛。” “再说,本官昨夜斩杀前朝余孽,你们卢氏的族长当夜就自尽了,现在你跟我说你们卢氏与前朝余孽没有关系?” 王七麟看向徐大道:“你信吗?” 徐大坚定摇头:“我不信!” 王七麟又问文奎、麻青风等一行人:“你们信吗?” 一行人纷纷摇头:“不信!” 王七麟冲老人摊开手道:“你看,大家伙都不信。” 老人哭丧着脸说道:“大人、大人,此事必有大诡异,但草民等真与前朝余孽毫无关系!” 他抬头看看祖祠,道:“要不然在外面审我卢氏族人可否?莫要去祖祠,女人不能进祖祠呀!” 王七麟不耐道:“休要废话!本官就是要在你们卢氏先祖面前审你们这些人,让你们先祖瞧瞧都养育了什么子孙!” 五十户人家近五百口子人,还好卢氏祖祠前些年才修建起来,如同一座小庙,有宽阔的院子容纳这些人。 王七麟这次带来的人可是多,大印小印、游星力士们分列成一排又一排,玄黑官袍、凶神恶煞,吓得老百姓瑟瑟发抖。 李塔在人群里穿梭,用他强壮威武的体魄和蛮横霸道的面容去给他们制造压力。 王七麟腾身跳上祖祠屋檐,站在上面厉声说道:“山枣乡卢氏,大逆不道,竟然与前朝余孽勾结,意图谋反,罪当诛九族!” 这话一出口,场下震翻一堆人。 昨夜祖屋动荡,他们已经隐隐猜到不妙,早上族长上吊自杀,明眼人更是惴惴不安。 可是任何人没有想到自己会摊上这么个罪名,反应过来后全场开始痛哭流涕、号天叩地! 王七麟威严的俯瞰众人,继续说道:“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当今圣上慈心仁厚!” “本官念及你们中绝多数人是无辜的,仅仅是受到亲人牵连罢了,所以愿意给你们一个立功改过的机会!” “你们当中一定有人知道前朝余孽的消息!” “而且前朝余孽一定有人藏在乡里还没有离开!他们都是生面孔的外乡人,你们一定有人见过他们!” “只要提供线索,本官可以对你们卢氏既往不咎!” “若是抱侥幸之心不肯与本官坦白交代,那就是放弃立功改过的机会,将自己和族人打入死牢,就是要灭绝卢氏!” “本官奉劝诸位一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尔等和卢氏能否继续在山枣乡活下去,就看你们的意愿!各位大人,把人带走,各回各家,封闭管辖!” “尔等只有一上午的时间!今天上午若是愿意交代那就活命,若是不肯交代那整个卢氏全部下入大牢,满门抄斩!夷全族!” 王七麟重重挥手,游星力士们齐齐抽出腰刀来助长声势。 他心里有些遗憾,可惜麻青风的炼制的尸体昨夜全让天王轮回钟给轮回了,否则留着的话这会能起大用场。 死人给人能带来的威慑力还要超过朝廷。 刚跪下没多久的卢氏全族又被一一带回,王七麟留下大印小印们分批次管理卢氏族人,他和谢蛤蟆等人去往河边再看骨骸。 骨骸被挖开了,谢蛤蟆看到后立马‘咦’了一声:“不对呀。” 他蹲下仔细看这幅枯骨,指着骨骸问文奎道:“文大人,这幅枯骨是你们在一棵雷击木里发现的?” 文奎抱拳道:“回禀道爷,一点没错。” 谢蛤蟆摇头道:“不可能,这不是一具骨骸,或者说这些骨头不是一个人所属!” 359.亡人流泪(求推荐票啦) 听到谢蛤蟆的话,王七麟一惊:“什么意思?” 谢蛤蟆长袖一甩,坑里的白骨纷纷飞了出来。 九六迟疑的琢磨着要不要下嘴去来一口。 它往前试探的探头看了看,八喵赶紧上去搂着它脖子把它拽回来:别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王七麟定睛看去,迅速发现了异常。 晚上黑暗,加上他急着要去卢氏老宅的老井抓人,所以没有仔细去看坑中白骨。 如今太阳高悬、天色大亮,他立马看出了枯骨存在的问题: 这些骨头颜色不一样,有的枯黄、有的惨白,绝不是出自一体。 王七麟从中摆弄了一下,道:“对,骨头有问题,而且少一条腿骨。” 沉一说道:“可能是个瘸子?就像大眼叔一样,他就少一条腿骨,让他给砍掉了。” “不止于此,”谢蛤蟆淡淡的说道:“人体有肋骨二十四,可是这里的肋骨怕是有三十块。” 少一条腿骨可以解释,多好几根肋骨怎么解释? 沉一说道:“这会不会是什么妖魔?文施主说了,它是乡里人在天雷滚滚后发现的,有可能是妖魔渡劫,让天雷给劈了?” 谢蛤蟆道:“不可能,和尚你别干扰我们思绪,这骨骸有问题。” 文奎跟着查看后懵了:“对,这不是当初埋进河边的骸骨,当时骸骨被天雷劈过,仔细看的话骨头上有黑线,这些骨头上没有,而且那骨头洁白,就像玉雕一样,绝不是这种枯骨!” 谢蛤蟆下意识反问一句:“骨头上有黑线?” 文奎使劲点头。 谢蛤蟆皱眉。 王七麟说道:“那镶嵌了骨骸的雷击木呢?” 文奎遗憾的说道:“被雷击的是普通槐树,当时就变成焦炭了,用手一碰化作碎块掉在了地上,风一吹就没了,想收集都不能收集起来。” 一听这话,王七麟觉得确实很遗憾,雷击木是驱邪辟邪的宝贝。 他又问道:“既然尸骨洁白如玉,肯定非同一般,你们就这么给埋掉了?” 文奎露出惊慌之情,说道:“七爷你不知道,那尸骨很邪的,为什么埋在河边用流水来冲刷邪气?就是它给人感觉很邪!” “七爷,卑职一点不夸张,当时卑职去看尸骨的时候,就感觉它还活着一样,好像还有眼珠子,而且它眼珠子在追着我,我往哪里走它就往哪里瞥我。” “再者这事卑职也上报给钱大人来着,后来没有回信,卑职就赶紧将它给埋掉了。” 王七麟脸色顿时铁青:“真他娘废物!” 文奎很委屈。 见此王七麟安慰他道:“我是骂钱笑呢,不是骂你。” 谢蛤蟆沉吟道:“尸骨洁白如玉,这是我道家炼骨入先天的标志,从这点来看,骨骸有可能属于金阳子。金阳子斩三尸入先天,他的修为应当已经是半步先天,斩却三十后便能正式步入先天。” “昨夜你们斩杀的是下尸虫,上尸虫从咱们手中消失不见,中尸虫未见其踪。” 一边说着他一边摇头:“满头雾水、满头雾水,我们知道的消息还是太少,实在搞不清真相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说道:“中尸虫咱们不好找,金阳子的尸骸却可以找,尸骨埋在这里后不会自己跑了,它应当是被人盗走的。” “为什么盗走它?很简单,这尸骨洁白如玉,即使普通百姓也知道它不是凡品。” “再联想这两天突然死掉的那三家人……” “从他们身上开始查!他们三家人恰好参与了埋掉尸骸的事,如果有人后面挖出了金阳子的尸骸,他们嫌疑最大!” 文奎收敛了零散的枯骨,一行人返回乡里。 死掉三户人家都是王氏族人,他们正要去调查此事,李塔快步跑来:“七爷,有人要举报同族!” 王七麟道:“将他带到驿所来!” 李塔带来的是个半大姑娘,姑娘进入驿所大门就跪下了,李塔拎小鸡一样将她拎进大堂。 王七麟眯着眼睛看她。 这种眼神比较锋利。 姑娘恐惧到说不出话来,她一张开嘴全是牙齿打架的声音。 王七麟立马露出微笑表情:“小妹妹别怕,哥哥是好人,哥哥是想保护老百姓,为老百姓做主呢。” 徐大去端来一杯热茶给她喝,小姑娘胆颤心惊的喝下半杯茶后才稳定下心神,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我如果告诉你族里的秘密,你会放过我弟弟吗?我弟弟还小……” “只要本官在这里查清案情,绝不会殃及无辜!”王七麟立马大义凛然的站了起来。 小姑娘小声道:“大人,其实大爷爷会配阴亲,他会去外面买人回来,然后给人配亲。” 听到这话王七麟失望,配阴亲?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过这倒是解答了一个问题,那便是卢氏为何会频繁从刑天祭手中买人,原来是他要买人配阴亲。 这算是杀头大罪,朝廷和正道人士对此深恶痛绝,拐卖人口是死罪、配阴亲也是死罪,卢氏族长竟然同时牵扯两桩罪刑,这更是死上加死,难怪他会上吊自杀。 便宜他了。 小姑娘又说道:“大人不是想知道生面孔的外乡人在哪里吗?我知道,大爷爷曾经让我给他们送过饭的,他们被藏在一处地窖里。” 王七麟眼睛一亮。 这消息很有用。 昨夜他们是突袭了山枣乡,随后四队人马便围困住了乡里,若是都公子的人曾经藏在乡里,他们一定还没有逃走。 王七麟对他们志在必得。 小姑娘腿脚麻利的带他们去了族里的粮仓,打开一道道锁后就看到了地窖。 王七麟使眼色,徐大上去准备拉开地窖,辰微月、沉一等人摆开架势准备开打。 做好准备,他对地窖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现在你们能做的就是放下武器、立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勿谓言之不预也!” 地窖里头有磨蹭的声音响起,但没有回话声。 见此王七麟亮出听雷对沈三点头,沈三愕然道:“七爷,啥意思?” “还能啥意思?把你那个本命法宝扔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沈三担心的问道:“要是我的金钱宝毁在里面咋办?” 王七麟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怕什么?咱们这里高手云集,而藏在地窖里能有什么高手?高手岂会藏头露尾?” 徐大抱着狼牙棒说道:“不错,藏头露尾的能是高手?” 沈三苦笑,小心翼翼将一枚金铢放入地窖中。 随即他面露愕然之色叫道:“怎么……” 王七麟挥手:“开打!” “不是不是,”沈三急忙拦住他,“七爷我花没说完呢,怎么会是俩乞丐?下面是两个乞丐!” 地窖不大,他们将人给拖出来一看,衣衫褴褛、头发糟乱、一身黑灰,这不是乞丐是什么? 有意思的是,王七麟认识这俩乞丐,还跟里面其中一个很熟悉: 前几天他在力士巷子卧底时候带他混的老实阿庆! 两个乞丐被绑着手脚、堵着嘴巴,王七麟先把阿庆解开,问道:“阿庆,你们怎么在这里?” 阿庆高兴的说道:“你是柱子哥找来救我们的吗?” 王七麟一怔:“柱子哥是谁?” 他心里有个高大神勇的铁疙瘩在‘咔咔咔’变形,但他知道此柱子哥肯定不是彼柱子哥。 徐大提醒他道:“八步崩拳段有柱。” 阿庆旁边的乞丐也被解开了,他赶紧跪下磕头:“草民高海见过听天监的大老爷,我兄弟阿庆有点憨,请大老爷们别把他的傻话放心里。” 阿庆叫道:“海哥我才不憨,你看他们知道我俩名字,除了是柱子哥找人救咱们,其他人怎么会知道咱俩乞丐的名字?” 这逻辑没问题,王七麟笑道:“你确实不憨,但我也不是你柱子哥找来的,阿庆你仔细看,认不出我是谁来吗?” 阿庆瞪大眼睛打量他,然后摇头。 王七麟无奈的将头发放开冲他说道:“啊巴啊巴。” “我不是你阿爸。”阿庆还是摇头。 他脑子反应慢,但并不傻,接着他认出了王七麟身份,叫道:“你是哑巴?你是跟我一起挤暖和的哑巴?” 王七麟苦笑点头。 阿庆高兴的说道:“唉,你看你会说话以后我认不出你来了,你怎么突然会说话了?还穿上了这官家的袍子?” 旁边乞丐吓尿了,低着头死命的拉扯他道:“跪下快跪下!别乱说话,这是听天监的大老爷,前些日子一定是大老爷微服私访咱们力士巷子!” 阿庆佩服的说道:“真够微服的,穿乞丐装呀。” 他要跪下,王七麟扶住了他,笑道:“不用跪了,你们回答我几个问题,首先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阿庆狐疑的问道:“对呀,海哥咱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记得你夜里叫我出去拉屎,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高海用破袖子擦额头的汗水,说道:“啊,是呀,我们怎么出现在这里?我、我当时也晕过去了。” 见此王七麟便给徐大使了个眼色。 徐大与他心有灵犀,立马明白他的意思,拎着狼牙棒扔在高海面前说道:“兄弟,说谎话容易头疼,我劝你老实说话。” 高海茫然道:“说谎话为什么会头疼?” 徐大不耐的说道:“因为会被我用狼牙棒给敲碎脑壳!” 一群官吏阴沉着脸盯着他冷冷的看,高海只是个乞丐,哪能撑得住这样的压力?他立马崩了: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也是受害者。有人逼小人给他们带一个乞丐,否则就杀了小人。” “小人没办法,只好把秦庆给他们带了出来,哪知道他们很凶残,把我也一起给绑了……” 王七麟摇头,他知道高海没有说实话。 事实应当是这山枣乡卢氏的族长卢连明从高海手中买乞丐,前些日子他在乞丐窝做卧底的时候,阿庆便警告过他晚上不要外出,否则容易丢失。 当时王七麟以为是有妖鬼作祟,但阿庆说不是鬼,他正说到这里,然后被人给打断了话带走了。 此时他再回想,当时打断阿庆话的正是高海! 以前丢失的乞丐肯定也是高海卖给了卢连明,只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卢连明会把他一起抓了过来。 他没时间也没有精力管这件事,不管卢连明拐人结阴亲也好、高海拐卖乞丐也好,这些事与他追究的都公子计划都没有关系。 高海并不是他要找的人。 他将高海扔给了徐大,说道:“给周老棍子送过去,让他查这小子拐卖乞丐的事,咱们继续查前朝余孽。” 高海顿时嚎啕大哭。 他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拆穿了。 阿庆挠挠屁股,对王七麟傻笑道:“海哥一定是因为被救了,特别高兴,高兴的哭了。” 有些人做乞丐是因为好吃懒做,有些人做乞丐却是因为做不了正常人。 阿庆就是后者。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你别做乞丐了,跟我混吧,给我们驿所去看大门。” 阿庆笑的更高兴了,说道:“好啊好啊,我可会看门了。那我以后不能叫你哑巴了,得叫你大人对不对?” “对。” 听到这话,高海嫉妒的心口都要裂开了:都是乞丐,人家要吃公家饭了,自己却要吃牢饭。 不过想想牢饭也是公家饭…… 他哭的更厉害了。 阿庆笑道:“海哥对我太好了,看,知道我不用做乞丐了,他高兴成这样。” 说完他又顺嘴问了一句:“对了,大人,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王七麟道:“听天监的。” 阿庆脸上的喜悦之色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听天监?那我不去给你们看门了。” 正要往外走的王七麟听到这话纳闷了,问道:“为什么?” 阿庆说道:“我被绑到这里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过你们听天监,他说用不了多久听天监就要完蛋了,我不想完蛋,当乞丐也比完蛋强。” 不经意之间。 一条重要讯息出现。 王七麟问道:“你听谁说听天监要完蛋?” 阿庆说道:“我不知道,我被扔进地窖之前什么都看不见,被人蒙着眼睛的,只听见是个老头跟一个公子说话,公子让他别怕,说听天监快完蛋了。” “公子?都公子?”王七麟立马问道。 阿庆笑着点头道:“对对,老头就是叫他都公子。” 王七麟一怔,猛的对左右说道:“给我把这乡里封死!” “徐大,让麻青风把县里衙役都调过来!放冥鸦给周围县城传信,所有驿所的人都给赶过来,必须把山枣乡封死!一只老鼠也不能逃出去!” “咱们是突然杀到的,都公子很有可能还没有离开这乡里,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他找出来!” 众人领命,立马各自出行。 王七麟将阿庆带走,问道:“仔细回忆一下,他们都谈什么了?” 阿庆憨笑道:“大人,我仔细回忆不了,就记得他们说听天监要完蛋。” 王七麟将谢蛤蟆喊了回来,说道:“道爷,有没有醒脑丹了?给他吃一颗。” 谢蛤蟆将手伸出袖子,手里托着一枚小丹药。 王七麟递给阿庆,仔细说道:“你待会吃下这个丹药,然后就去仔细的回忆当时你听到那老人和都公子说话的场景,好吗?一定要聚精会神的想他们说了什么,到时候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阿庆道:“好。” 王七麟不放心,问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是吧?” 阿庆给他一个白眼:“我只是憨,又不是傻,当然明白。” 服下醒脑丹,阿庆闭上了眼睛。 很快他开始自言自语: “卢族长在忙生意呢?这是又从哪里接的买卖?” “小本买卖养家糊口罢了,不像都公子是做大买卖的人。” “哈哈,卢族长谦虚了,卢氏蛰伏这等穷乡僻野之处,能以一户人家发展到如今几十户人家,这才是大本领。” “都公子这次来找我,应当不是来奉承我卢氏的吧?您有话不妨直说,老夫能帮您的还能不帮忙?” “卢族长爽利人,不错,我此次来找你确实有事相商,你们卢氏坐守锁龙井可是有些年岁了,却只用它来做些结阴亲、劫阴寿的事,这是暴殄天物呀。” “都公子此言何意?” “没什么意思,锁龙井不是好东西,你们卢氏这些年来用它做了不少损阴德的事,就不怕日后遭天谴?” “都公子,有话直说吧,何必拐弯抹角?” “卢族长爽快,本公子很喜欢与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很简单,咱们做一笔买卖,你们卢氏这些年靠锁龙井赚了不少钱,可也积攒了不少恶报。这样你们放开锁龙井,本公子放个人进去。” “你要做什么?” “相传你们卢氏的困阴井中有一条极厉害的阴蛟,本公子要放出这阴蛟,将上原府去闹个天翻地覆。” “不可能!” “别急着拒绝本公子的提议,卢族长,你应当知道,本公子若是执意要闯你锁龙井,你们卢氏可挡不住。再说本公子要放阴蛟去祸害上原府,首先就是祸害听天监,而卢族长,你现在可是招惹上听天监了!听天监不灭,你们卢氏等着被新任铁尉给连根拔除吧!” “唉。” “这是你赚我也赚的买卖,卢族长不妨仔细想想。” “但你怎么能驾驭的了阴蛟?老夫又凭什么信你要对付听天监?” “本公子自有办法对付阴蛟,至于你凭什么信我?就凭我乃是天命之子!就凭我是唯一能救你们卢氏一族的人!” “请卢族长放心,只要你对本公子放开锁龙井,这上原府的听天监肯定完蛋,以后你不必再怕听天监找你麻烦,因为他们很快就顾不上你了!” “咦?你这里怎么还有外人?” 声音戛然而止,阿庆睁开眼睛说道:“听到这里,我又晕了。” 但他给出的信息已经足够王七麟欣喜若狂的了。 阿庆给出的信息太多了! 不过他心头的疑惑也更多了! 他对谢蛤蟆说道:“这就说的通了,都公子想要放出阴蛟祸乱上原府!” 谢蛤蟆问道:“可是七爷你的消息不是说这都公子想要在二十八大年集上制造出动乱吗?他们难道想要放阴蛟上年集?但这说不通,怎么会有人能控制的……” “七爷,有个事不对劲啊。”吕伯材跑到粮仓说道。 王七麟问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什么事不对劲?” 吕伯材说道:“卢氏族长卢连明不是在昨夜悬梁自尽了吗?他是睁着眼睛自尽的,今天他们家里人将他放入了棺材中,可是一直到现在,他的眼睛都是睁着的!” “而且,他还在流泪!” 360.大妖出世(求订阅啦) 卢连明的家是一栋高大宽敞的砖瓦房,对于山村乡里而言,这屋子算是豪宅大院。 房屋院子里头有晾衣绳,绳上挂着咸鱼、腊肉、干辣椒之类,其中咸鱼和腊肉晒得往外冒油,映衬着红彤彤的干辣椒,光是看看就让人有胃口。 徐大严肃的扫视一圈,道:“待会把咸鱼腊肉都带走,这是赃物,没收了。” 站在门口迎他们的一个青年惊愕的叫道:“赃物?这这这,大人,这是我家的粮食,怎么算是赃物?” 徐大怒喝道:“放屁!你爹做什么鬼营生你不知道?不光咸鱼腊肉是赃物,你家这屋子也是赃物,等着一起被朝廷没收吧!” 青年顿时面色惨白。 王七麟进正屋,屋子里头是一具厚实的棺材,棺材里头躺着个头发花白的老汉,舌头往外伸出老长,瞪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屋顶,眼角有泪水流淌。 老汉确实已经死了,眼睛的瞳孔都扩散开来了,浑浊的眼珠没有黑眼球,只剩下灰蒙蒙一片。 他流出的泪水也是灰蒙蒙的,像是掺了许多灰尘。 王七麟进来后便将房屋里头都看了一遍。 没有妖魔鬼怪的踪迹。 也没有妖魔鬼怪的阴气。 他去看老汉,问道:“这是卢连明?” 文奎道:“没错,就是卢连明,他化成灰卑职也认得!” 王七麟恨不得给他兜头来一巴掌:瞧瞧你这话说的,好像很牛逼的样子,你治下有大拐子和从事阴阳诡事来牟利的人,却毫无察觉,这是重责! 徐大凑上来看了看,皱眉道:“它为什么睁眼流眼泪?是不是死的有冤屈?” 一个妇人抽抽噎噎的说道:“我家老爷死的当然冤,他怎么会自尽呢?他活的好好的呀。” 徐大不耐道:“他活的好好的,就有人活不好,所以他死了对大家伙来说才是好好的。” 有个少年愤怒的说道:“大人怎么能如此说话?诸位请听听,这可是人话?” 徐大冷笑道:“这不是人话是鬼话?你爹做了什么事你小子自己心里不清楚?嗯?” 少年怒道:“这是我爷爷!” 徐大一愣,又说道:“也有可能是你爹,你最好仔细问问你娘。” 少年是聪明的读书人,他迅速的反应过来,握起拳头便叫道:“大人真是有辱斯文!信口开河!凭空辱百姓清白!你今日的话学生都记住了,日后一定转告老师,由老师转告知府大人!” 徐大可怜的看着他说道:“你是童生?” 少年傲然道:“吾乃秀才!” 徐大愕然问道:“不捂奶的话是啥?” 少年这次没反应过来。 沉一嘿嘿笑了起来。 笑出声后他又发现其他人都没笑,原来只有自己明白了徐大话里的意思,这让他有些骄傲:自己虽然是傻子,却是个聪明的傻子! 然后他又想到自己是和尚,赶紧双手合十面南低喃道:“阿弥陀佛,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弟子方才着相了,还请佛祖宽恕。” “若佛祖不宽恕呢?”沈三调侃道。 沉一指着徐大说道:“若佛祖不肯宽恕弟子,请佛祖认准这张脸,去找他的麻烦,弟子日后若堕入抱柱地狱一定是他的责任,南无阿弥陀佛!” 王七麟皱眉道:“都别闹了,今天任务很重。” 徐大正色看向少年,说道:“大爷刚才可不是戏弄你,做好心理准备吧,你马上就不是秀才了,你的功名要没了。” 卢连明一家震惊,妇女叫道:“为什么?大人你怎么能这么说?” 徐大一脸怜悯的说道:“卢连明做了什么你们不知道吗?别装腔作势了,你们与他日夜生活在一起,岂能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不说他的罪刑足够株连你们全家,就说你们对于他的罪刑知而不报,这可是共犯之罪,你们全族的读书人以后都没有功名了。” 屋子里几人如丧考妣,少年一屁股瘫在地上喃喃道:“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我不知情,我不知情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道:“道爷,这尸首怎么回事?” 谢蛤蟆沉吟道:“死后不闭眼,这种事常见,像先前徐爷所说有冤屈或者心有挂念,都会如此。” “但是他还在流泪?”王七麟继续问道。 谢蛤蟆点头道:“这点确实诡异,而且他这不是在流泪,他流出的不是眼泪,你仔细闻闻。” 眼泪有咸味,是海的味道。 王七麟上去嗅了嗅,它流出来的水有骚臭味,是海鲜的味道。 他单手抓住棺材一角试了试。 能抬起来。 并没有出现鬼压棺的情况。 他们拥有的信息太少,无法做出可靠的推测。 王七麟暂时对卢连明的尸首不感兴趣,他喝问卢家众人道:“最近这些日子里,你们族长有没有往家里带过陌生人?” 卢家夫人抽噎的说道:“没有呀,大人,我家老爷最是老实,他从不结交乱七八糟的人。” 王七麟问其他人,其他人也这么说,并没有见过陌生人。 谢蛤蟆抽冷子来了一句:“七爷,这都公子对于卢氏来说,会不会不算陌生人?” 王七麟揉了揉太阳穴道:“你说的是个方向,徐爷你们跟我出来,咱们得讨论讨论山枣乡的问题了。”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山枣乡卢氏老宅躲着个太祝令,他们共同努力做掉这太祝令就得了。 可是现在没见到太祝令的身影,倒是得知了卢氏老宅的老井是什么锁龙井,里头锁着一条阴蛟。 可是他们昨夜去老井看过了,老井里头出来了个金阳子的下尸虫,并没有出来阴蛟。 可是这金阳子又是哪里来的?又是怎么回事? 乱七八糟!满头雾水! 本来他要查金阳子,但中途又发现卢氏的族长卢连明有结鬼亲的本领,以前他从刑天祭买人,刑天祭被听天监给爆了之后,他又自己去坑蒙拐骗乞丐! 偏偏他这次拐来的乞丐中有一个是王七麟熟悉的憨乞儿,又偏偏这憨乞儿听到了卢连明与都公子的谈话! 他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都公子的痕迹,结果最终查找一通却没查到他的身影,反而查到一个新诡案:卢连明死后不闭眼还流眼泪! 这都算什么事? 谢蛤蟆悠悠的说了一句:“人死流泪乃是噩兆,七爷,咱要不要先去卢氏的锁龙井看看?可别是阴蛟要出世!” “大妖出世,鬼哭神嚎!这卢连明死后睁眼流泪,正是鬼哭!” 王七麟找人先去看看老宅水井的情况,然后问道:“锁龙井和阴蛟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说道:“很简单,顾名思义,锁龙井就是能锁住龙蛇的井。” “阴蛟则是化龙失败身死的蛟,但这种蛟非同一般,它们死后没有消散于天地间,而是获得大机缘保存着蛟的形体和部分神通。” “这些联合在一起便是有阴蛟在兴风作浪、肆虐天下时遇上了大能修士,修士修筑出锁龙井,将它降服后镇压于此!” 王七麟又问道:“这普普通通一个乡村,怎么会有锁龙井和阴蛟存在?文大人,这乡里有相关传闻吗?” 文奎道:“没有吧,起码卑职没听说过。” 王七麟斜他一眼,这些手下靠不住。 吕伯材想了想说道:“七爷,倒是上原府有相关传闻,大约得是唐朝时期,上原府曾经发过大水灾,据说是走蛟所致。一位陆地神仙感慨民生艰辛,便以无上大威能之术封印了蛟龙。” 沉一听了一阵恼了,跺跺脚说道:“乱七八糟的,你们这都是说什么呢?喷僧不管了,先去找地方眯一觉!啊不对,喷僧要找地方去参拜我佛!” 他的话倒是给了王七麟一些提示,说道:“傻和尚这话有道理,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小小的山枣乡里发生的事情很混乱?” 众人点头。 见此他继续说道:“如果是有人故意捣乱呢?他们得知咱们要来,故意弄一个烂摊子、一个乱局来折腾咱们,有没有这个可能?” 徐大恍然道:“你是说,这一切是背后有人搞鬼?” 王七麟道:“肯定有人搞鬼,来,咱们把事情从头捋一遍,从中寻找问题,一步步将乡里的诡事全给解决!” “首先,侯门传来消息,说太祝令躲在卢氏老宅的老井里,让咱们来斩杀这太祝令。” “同时,黄君子也找来,说都公子在山枣乡里有阴谋,他将祸乱上原府的强横手下藏在了山枣乡。” 从这点开始,他展开分析:“现在我问你们,侯门和黄君子的消息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或者都是真都是假?” 徐大说道:“侯门说的是假话,那狗日的天眼侯绝对有问题,他坑了咱们!阿黄说的应当不是假话,阿黄这人傻逼兮兮的,大爷觉得他能信得过。” 谢蛤蟆点头道:“黄君子此人除非是城府深得吓人,否则他的话信得过,他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上原府百姓不会遭受劫难。” 王七麟道:“可是如果他真的城府深得吓人呢?或者说,这次都公子的计划是针对衙门和我们听天监而不是针对百姓,所以黄君子特意来欺瞒我们呢?” 两人沉默下来。 谢蛤蟆再次说道:“老道士这双眼睛应当不会看错人,而且,黄君子给咱们的消息中最重要的一点是真的——” “都公子来山枣乡了!” 王七麟说道:“好,继续刚才的分析,假如天眼侯说的话是假的,阿黄说的话是真的。” “那就是,都公子和他的心腹来到了山枣乡,但躲在老井里的不是太祝令。天眼侯骗我们大张旗鼓去老井是为了什么?” “从我们的遭遇来分析,我们去了老井后遇到了金阳子的下尸虫,并斩杀了它。” “从天眼侯的角度来说,他似乎是想骗我们去斩杀这金阳子的下尸虫,为什么?” 谢蛤蟆沉声道:“他要我们帮金阳子斩三尸,助他破境。” 王七麟摇头道:“不对,道爷,如果是这个目的,何必把我们骗来?” “我猜测应当是金阳子的下尸虫其实在守卫什么,天眼侯是都公子的人,他们借刀杀人,让我们来斩杀金阳子的下尸虫,然后从老井中得到一样东西!” 谢蛤蟆也摇头:“不对,七爷,这说不过去。若天眼侯是都公子的人,那都公子何必要留在山枣乡等我们到来、让我们对付?他不必亲身冒险吧?” 徐大等人跟着说道:“对。” “说的是。” “有道理。” 王七麟猛的想到了一个新的可能:“有第三方势力!” “天眼侯确实在算计我们,但他却不是都公子的人!” “都公子想要进入锁龙井放出阴蛟。天眼侯一方也想进入锁龙井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里有个重点,锁龙井!锁龙井里应当还有东西,未必是阴蛟,总之把锁龙井先给看好!” “辰微月已经过去了。”徐大说道。 王七麟点点头说道:“飞僵应当能镇得住场子。咱们继续分析,昨夜来到山枣乡后,道爷立马发现一伙人……” “不是一伙人,”谢蛤蟆迷茫的皱起眉头,“老道士没有发现人,而是追击途中陷入阴路!好不容易才从里面给绕了出来!” 王七麟愕然:“你陷入了阴路?怎么不早说?” 谢蛤蟆又摇头,轻声说道:“无量天尊,如果是前朝余孽算计的老道,那他们里面当真有高手!” 王七麟平静了一下心情说道:“先做分析,这些疑虑待会一并解决。” “来到山枣乡后,道爷被人算计了,然后文大人告诉我们,山枣乡里这两天发生了诡案,有房屋突然老化、里面住户突然老死。” “根据调查,这些人家的死可能与一具被雷击的骨骸相关,而我们今天去查这具骨骸,却发现它被人给换掉了。” “这件事与前朝余孽、侯门势力还有锁龙井会有什么关系?” “会不会是这具骨骸也想来锁龙井找什么东西,结果却遭遇天劫雷击化作枯骨?” “死掉那三户人家,或许知道什么消息。”分析到这里王七麟精神一振,开始下令,“徐爷你去走访一下他们的邻居,问问这三户人家最近有什么反常之处,带上九六,去三座房屋里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其他人……” 突然之间八喵炸毛了,它站起来对着虚空一顿喵喵拳,飞机耳配颈后毛炸起,张开嘴发出咆哮声:“喵呜!” 与此同时王七麟感觉一道看不见的冲击波猛的扫在他的丹田上,他下意识闷哼一声后退两步。 谢蛤蟆飞身而起厉声道:“不好,果然有大妖出世!” “七爷不好了。”一声吼叫在街道上响起,接着有力士急匆匆的闯进来,“七爷,村里的牲口忽然发狂了,纷纷往卢氏的老宅里跑!” 王七麟捂住丹田深吸气,喝道:“别慌,稳住,我这就去看看!” 他快走两步后心头警铃大作:“文奎,快点去告诉诸位大人,离开乡里出去结阵包围这地方,快!” 调虎离山! 都公子很有可能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给围困在这乡里了! 如今乡里混乱,那都公子一行怕是要趁乱逃跑! 文奎抱拳行礼,一路飞奔一路吼叫。 王七麟冲出大门,一头驴闷着头跑在街上,阴沟里钻出来一群老鼠跑到街上,它们一起往老宅方向跑去。 老宅内外乱作一团。 大门洞开,有猫狗、老鼠、驴、牛等往里钻,像一道道波涛。 门内有一些汉子在惊恐慌张的大叫。 辰微月跳入井里,顿时地面震颤,随后辰微月从井口里飞了出来。 王七麟见此吓一跳:“靠,人间大炮一级准备?” 麻青风气的爬到了墙上大叫:“干你们的娘,要不是老子的尸卫不知道怎么回事全扑街,老子早把你们全给撕碎了!” 王七麟箭步跳起冲上墙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麻青风叫道:“七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卑职好不容易指挥乡里人把那老井给拾掇出来,然后这些牲口就发疯的往里钻。” 动物们直奔后院老井而去,一群耗子当头跳下,有猫狗跟着往下跳。 王七麟定睛看去,诸多动物面容扭曲、呲牙咧嘴,吓得汉子们又是往后退又是跪下磕头。 很狰狞。 很凶残。 但是他心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味道! 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细节,出现的所有动物身上都有骚臭味,就像是占了屎尿! 一只动物是这样可以理解为巧合。 几只动物也可以理解。 但全部都是这样就不对劲了。 它们奔跑过来之前是拉过屎尿的! 再结合它们的面容来看,它们压根不是在凶残,它们面部样子并不是狰狞,而是扭曲! 因为过于恐惧而扭曲! 老鼠猫狗跳井之后,一头黄牛冲上去也要跳下去。 被征召来挖井的汉子中有人大叫一声:“我家的牛呀!” 老鼠死掉值得庆幸。 猫狗死掉有些惋惜。 这牛要是死在井里可就是要一家老小的命了! 汉子上去拉牛,但黄牛的速度快,整个脑袋下去了,他扑上去后正好扑在牛屁股上,一脸钻进牛腚里。 王七麟见此忍不住咧了咧嘴,好家伙,这下子可真是吹牛逼了。 不过黄牛个头大,它的脑袋往里一塞半边身子填进去,顿时把这老井给堵住了。 王七麟和其他人正要松口气,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井口忽然缓缓的张大了,变得越来越大,逐渐就比黄牛更大,然后黄牛徐徐的往下掉落。 一条莽汉抓着黄牛尾巴往后使劲拽,一脸的眼泪鼻涕! 这条牛是他爹娘孩子的口粮,是他婆娘的衣裳,是他们一家老小生活的指望! 王七麟跺脚飞下,一把抓住莽汉往后抛出又环臂去抱牛后腰,以脚撑地猛拽,厉喝道:“给我出来!” 他两度服下过雪山白牛汗丹,双臂有二牛之力,力能扛鼎却无法从井口中拖出一头黄牛! 八喵冲着井口凄厉大叫,叫了几声后跺了跺胖脚跳下去咬住王七麟裤腿往后拽。 井口猛的大张! 一道身影如电劈落! 谢蛤蟆转身飞下,甩手便是一张符箓:“大胆妖魔!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肆虐我人间境!” “无量天尊!天师借法!定!” 符箓像飞箭般落下,井口猛的收起,符箓贴在了大牛屁股上。 谢蛤蟆却是面色大变:“不好!” 王七麟还以为没事了,松了口气道:“还是道爷你……” 夸奖的话才出来半句,井口猛的又张大了,他和黄牛一起往下落去! “又他娘翻车了!” 谢蛤蟆大叫道:“快把雷帅符丢进去!这符没发挥作用呢!” 井口大开,王七麟已经落入一片黑暗中。 361.一团迷雾(求推荐票哇) 回去以后,王七麟一定要表扬麻青风,他负责的这井道收拾工作完成度很高。 井下一路通畅,他直接掉到了井底。 当然这有个前提,他还能回得去。 这口井像是活了起来,井底井道都在摇晃,整个井道像一条巨蟒,井底像是地震了,王七麟落地后还是使了个千斤坠才站稳! 昨夜徐大相当狠心,扔进来的炸药和硝石量很大,整个井底烤的很热乎。 如果不是考虑到这老井有问题,王七麟觉得腊月天待在井下也挺舒服的。 前提是身边别有太多乱七八糟的动物。 这会他落入井下后发现身边动物太多了。 猫狗耗子还有一头大黄牛。 大家伙都在面面相觑。 腥臊味浓郁。 不过最清晰的还是一股海鲜的味道。 王七麟从牛屁股上拽下雷帅符想使用,可却不知道怎么使用、不知道该往哪里用。 井道幽深,井下一片黑暗,他往左右看,无边无际没有井壁,只有黑暗。 但侧耳倾听,却隐隐有浪花拍打声传来。 好像有大水在四周游荡着。 老井…… 阴蛟…… 王七麟心中出现一个猜测:会不会这口井就是阴蛟? 就像当初大顶山旁边的螣蛇洞,螣蛇张开的嘴巴是洞口,那刚才会吞吐的井口会不会便是阴蛟的嘴巴? 自己现在在阴蛟腹中?! 这个猜测合情合理。 于是王七麟就不怕了。 大不了自己在它肚子里敲钟,直接给它送终。 外面有谢蛤蟆用不着他动用天王轮回钟,只听谢蛤蟆的声音透过井口和井道迅速传了进来:“鱼师随吾令,二十八宿随吾身!雷部天工随吾前行!” “指山山崩!” “指石石裂!” “指人人生!” “指鬼鬼灭!” 被王七麟摘下握在手中的雷帅符逐渐的亮起金光,像游鱼般在他手中蠢蠢欲动。 见此王七麟急忙将它给扔了出去。 一声轰鸣! 漆黑的井道中炸响一道天雷! 井道猛的一震、井底猛的抖动,但接着便恢复正常一动不动。 王七麟抓住这机会御气于足下,抬脚踢着井道便往外窜。 下面一声猫叫,八喵气的想用小尾巴砸他:爹,你最爱的八崽还在下面,你不要崽了吗?你对崽的爱都是假的吗? 王七麟赶紧又踢着井壁跳下来去抓八喵,八喵很生气,站起来用尾巴撑着地伸出一条前爪指着他。 见此他便沉声道:“爹刚才是去探探路,万一危险爹就自己上,怎么能带着八喵一起去冒险呢?” 八喵立马蹲下团成一个小黑毛球。 王七麟搂着它抬脚要跳上去,但想了想他又将八喵塞进怀里双手抓黄牛扛在了肩上…… 这是一户人家的活命指望啊! 要是这头牛没了,怕是原本一户好人家要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作为庇佑一城的主官,绝不能坐视这种事发生! 井道安稳下来后以他如今修为要逃出去轻而易举,哪怕扛着一头几百公斤的黄牛也不成问题。 于是谢蛤蟆定住水井后趴在井口撅着屁股往下看,看到一个牛头从下面飞了上来。 这把他给惊呆了,下意识往后一跳在心里琢磨:“难道老道我又翻车了?难道这水井不是成妖了,而是下面通着阴间,这是牛头上来了?” 此时老宅里头很乱,从四面八方跑来的家禽家畜像是忽然从魔魇中醒来,又夹着尾巴疯狂往外逃跑。 有了前牛之鉴,汉子们很怕自家的牲口掉进水井里,这会都在各自忙活各自家的家禽家畜。 所以当一头牛从水井里冒出来的时候,有汉子张大了嘴巴:“二丁啊,你看你家牛飞起来了。” 二丁正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他闻声扭头,愣了愣后猛的大叫:“啊草!妖怪!” 王七麟扛着牛从井里飞出,将黄牛放下后问道:“妖怪在哪里?” 谢蛤蟆傻傻的问道:“七爷,你这顶着牛出来做什么?” 王七麟说道:“我顺手把它一起给救了出来,怎么了?” 谢蛤蟆摇头道:“哦,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王七麟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谢蛤蟆又摇头:“不,七爷,没有阴蛟!是这个水井成妖了!” “水井成妖?”王七麟大开眼界。 谢蛤蟆苦笑道:“无量天尊,这点老道士昨夜也没有看出来,但确实是水井成了大妖!” 王七麟原本就纷乱的心情更乱了:“水井成妖?水井也能成妖?也对,床能成妖,水井会成妖也不是什么古怪事。” 谢蛤蟆说道:“不一样,龙床能成妖,那是它沾染有龙气。这水井能成妖——确切的说这不是一口井而是个地眼,不过不管它是什么,它里头应当都藏着个秘宝,是这秘宝让它成妖了!” 他进一步分析道:“事到如今,老道士可能已经知道这里发生的是什么事了!” “多年前上原府不是发生过水灾吗?都说是走蛟,老道却认为并非是走蛟,而是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水井往外喷水造成了洪灾。” 王七麟狐疑:“就这小井口能喷出多少水?哪怕日夜不停的喷水,又怎么能淹到上原府去?” 谢蛤蟆笑了笑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刚才应当看到了,这水井的井口能扩大能缩小。当初造成洪灾泛滥的可不是这小小的井口,当时这里应当是出了个大地眼!” “所以不是有大能斩杀蛟龙让其化作阴蛟镇压于此,而是有大能在此放入什么法宝,以法宝封印地眼不能再冒水。” “后来这山枣乡成立,卢氏搬迁于此,恰好将这地眼当做了水井。” “之前你不是猜测有第三方势力插入此事吗?他们应当了解这地眼的真相!” “如果老道推测没错的话,他们想获得地眼中的法宝,以前是金阳子的下尸虫挡了他们的路,他们无法除掉金阳子的下尸虫,所以才想要通过我们借刀杀人!”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 谢蛤蟆很不爽:“七爷你这是什么眼神?” 这不是信任的眼神! 王七麟说道:“道爷你行不行?这个猜测靠谱吗?”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你也说了,这是猜测而不是推测,靠不靠谱只能看运气了。” 这点两人都很无奈,他们拥有的资料太少了。 谢蛤蟆又说道:“这是个地眼的猜测应当没问题,里面有法宝的猜测也没问题,现在地眼成妖的猜测同样没问题。地眼妖暂时被我以雷帅符震慑,短时间内它不敢作妖了,咱们得把老宅封存起来。” 王七麟问道:“刚才一群牲口往这里跑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道:“昨夜你们往里又是放炸药又是放硝石,伤到了这妖怪,要知道炸药猛火这些东西最能克制妖邪。” “但方才麻大人指挥壮丁将水井给清理干净了,等于克制妖邪的东西没了,于是它开始作妖。” “妖怪受伤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当然是疗伤,它用法术操控了乡里的生灵,让它们主动投入自己嘴巴,汲取生灵的灵气来疗伤。” 两人正在聊着,一道凄厉的鸣镝声飞上半空。 麻青风顿时大叫道:“七爷,唤兵符!” 王七麟跺脚跳起,道:“出发!”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山枣乡突发的情况一个接一个,案情之迷离、事态之古怪是王七麟生平仅见! 鸣镝声来自北方,王七麟踩着屋顶跟神庙逃亡似的一路飞奔,很快看到了乡外的混战。 北方队伍以周老棍子为首,人数最多但实力最差,全是些水货,被人打得鸡飞狗跳。 还好周老棍子这老狐狸有几分手段,手中那算命幡子摇晃,有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大鬼小鬼往外爬。 一群乡民打扮的汉子各展神通往外逃,有人已经突破了听天监阵列逃了出去。 王七麟身在空中挥拳打出,张开嘴大喝道:“剑出!” 听雷旋转着飞射,小阿修罗和小乾达婆纷纷现身叫道:“请剑!” 有两人手中的长剑像是被鱼钩勾住的鱼,乖巧飞向他们两个。 王七麟运行剑阵,小阿修罗和小乾达婆踩着剑柄像冲浪一般往前飞,跑在最前面两个人听到破空独有的厉啸声大惊。 一个转身挥舞长袖,袖子化作一道铁幕缠住了小阿修罗。 另一个闷着头还在往前跑,寄希望只要老子跑的够快那什么法宝都追不上我。 但人跑的哪有剑飞的快? 小乾达婆御剑而过,剑刃从他颈下擦过,他随即看到了一具无头尸体在往前跑。 一剑诛敌,小乾达婆傲娇的掐着腰看向小阿修罗冲他做鬼脸。 阿修罗一族嗜血善战且骄傲,看到自己落于人后大为恚怒,掀起面盔露出狰狞面容冲对手大吼一声。 这人的衣袖是法宝,正甩动长袖想继续困住飞剑,哪知忽然发现飞剑杀气大增! 怎么回事? 他的心里刚生出这疑惑,丹田猛然剧震,飞快运行的真气像踩了刹车似的短暂停下。 飞舞的长袖顿时化作死蛇,他身前空门大开,一柄利剑冠胸而没! 见此他的身影猛的一滞,缓缓低头看向胸口说道:“好快的剑!” 两个伙伴被两柄飞剑在一个照面杀戮,剩下的人吓得缩卵,纷纷拿出吃奶的力气来逃命。 但东方和西方的队伍已经围上来了…… 南方也有一道身影快速飞来,这是飞僵,飞到半空猛的落下,脚下有人被踩成了两截…… 见此这伙人更崩溃了。 一条挥舞砍刀的壮汉大叫道:“腾格里!” 听到这话其他人大惊,纷纷放弃对手趴在了地上。 辰微月如风般飞上去一把抓住壮汉脖子冲霄而起,汉子脸上、手上、凡是暴露在衣服外的肌肤上都露出蛛网般的金丝…… 金丝连绵成片,他整个人恍若金身罗汉! “轰!” 飞出去的壮汉像一枚巡航导弹爆炸。 漫天都是血肉碎片! 剩下的人抓住机会又跑,一个青年悲愤的叫道:“公子快走!” 王七麟厉声道:“谁都别想走!” 这是前朝余孽! 都公子和他的人果然没能及时逃出山枣乡,他们之前被困住了,这是趁着乡里牲口狂奔制造出的混乱来突围。 辰微月飞在空中,他登高望远首先发现这群人中的核心,便伸手指向一条被两个壮汉夹在中间的一个青年。 王七麟踏步向前,听雷剑在身边悬飞,两把长剑在左右护法,端的是威风赫赫。 青年忽然停下了身,他木然的看向王七麟笑了笑,说道:“听天监?好,算你们狠!但想要活捉本公子?呵呵,做梦!” “草原上的雄鹰不会被鸟网擒获,独行的狼王不会成为野狗群的食物,腾格里的子孙不会被敌人生擒!” 随着他的话音响起,他的脸上、脖子上和手上也出现蛛网似的金线,两个眼睛更是黄的像得了黄疸。 王七麟内心响铃大作,急忙踩地倒飞而起。 “轰!” 又是一声闷响! 本来护卫在他身边的两人被炸成碎片。 其他人纷纷大叫:“公子不要!”“都公子饶我一命!”“饶命!放过我!” 一个又一个的金身罗汉出现。 听天监落入地雷阵! 众人心里一片冰冷! 王七麟大叫道:“全趴下!” 能在听天监活下来的都是人精,王七麟声音一起现场就像镰刀割麦子,大印小印力士游星们争先恐后趴在地上。 爆炸声接连不断,乡外的土地上顿时腥风血雨! 一股股冲击波带着鲜血碎肉向四周飞散,冲击波与冲击波之间互相冲击,又制造出更惊人的冲击力! 直到最后一个人爆炸,冲击波逐渐消失。 王七麟失神的站起来走了几步,猛的颓然坐倒在地。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如此惨烈的战况! 尸骨无存! 同归于尽! 听天监肯定也有伤亡,虽然多数人听到他的提醒后趴在了地上,可总有人反应不过来,最终被爆炸波给冲击到。 这股爆炸波很恐怖,冲到人身上能将人体给冲碎! 他看向谢蛤蟆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喃喃道:“太阴炼形,太阳破形!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修习了太阳破形术?而且他们怎么会都练到了自爆体的阶段?” 其他人心有余悸的站起来,有半数跪在地上疯狂呕吐。 这一幕实在太血腥、太残酷了! 沉一面色沉重的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快声诵读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 这是地藏菩萨本愿经,为亡者祈福、为生者祷告。 王七麟等待着谢蛤蟆介绍,谢蛤蟆没有让他失望,沉声说道:“这是太阳破形术,乃是我道家的神术。” “这是神术?”王七麟几乎要崩溃了。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你听老道士说完。” “先说太阴炼形,这是我道家尸解法术之一,《老子想尔注》中有所记述,说的是太**积,练形之官也。世有不可处,贤者避去,托死过太阴中;而复一边生像,没而不殆也。俗人不能积善行,死便真死,属地官去也。” “简而言之,普通人死了就是真的死了,去地府轮回。而我道家修习太阴之道,可以尸解,脱去躯壳束缚以阴魂之身行走太阴。” “与斩三尸一样,这尸解也是一种后天入先天的法子。” “太阳破形同样是后天入先天的法子,但它与太阴炼形完全不同,太阴炼形是保存躯体将阴魂藏入太阴中。而太阳破形却讲究不破不立,将自己的躯壳尸解开来,再铸生机!” 说到这里谢蛤蟆疑惑的自语道:“但不管太阴炼形还是太阳破形,都是后天巅峰的修士要破境入先天时候遇到瓶颈,才不得不选的修行之术,要修成这法术难如登天,为何这里许多人都练成了?” 又是一个疑惑! 王七麟仰头无语问苍天。 徐大过来安慰他道:“七爷,情况还行,咱这次好歹把都公子和他的余孽全给一锅端了。” 王七麟死气沉沉的说道:“一锅端?你不觉得这情况很反常吗?这伙人竟然二话不说就自爆,它娘的,我怎么那么不信刚才与我说话的人便是都公子?” 徐大无奈的叹了口气。 连个活口都没有留下,他们想要核实情况都没法核实! 带着一堆疑点,他们封锁了山枣乡后先行返程回到上原府。 山枣乡之行经历许多神秘和诡异,王七麟现在满脑子都是疑惑。 要解除疑惑得靠信息。 但能给他提供信息的人几乎死光了。 都公子一行死了。 卢连明死了。 收拾过白骨尸骸的三户人家全死了。 现在只有侯门还存在,但王七麟知道自己肯定找不到天眼侯了。 对方精心设计了他们,先是以关于杨右的真实消息来获得他们的信任,又给出了山枣乡的假消息,这一连串计划环环相扣,最终怎么会留下天眼侯这个漏洞给他们抓到?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得去侯门看看。 王七麟抱着侥幸心理,他希望天眼侯小觑自己一方的实力,以为自己在老井见到金阳子下尸虫后会死在那里,所以没有离开上原府,还在侯门里作威作福。 老天爷对他很好,他们一行入城后兵分两路,一路回到驿所另一路被他带着包围了侯门。 看到他们到来,一个穿着黑衣做劲装打扮的汉子高兴的迎上来抱拳说道:“在下侯玉楼见过诸位大人,大人们应当是刚才乡下回来吧?然后就急急忙忙的来我们侯门,实在让我等受宠若惊!” 听着这话,王七麟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持以怀疑眼神。 然后注意到这侯玉楼臂上戴孝。 徐大脾气暴躁,上去推搡侯玉楼吼道:“少它娘在这里跟大爷唧唧歪歪,说,你们天眼侯呢?” 侯玉楼修为颇高,被徐大推了一把却纹丝不动,他狐疑问道:“不知在下哪里惹了大人?大人为何如此生气?” 王七麟看着他手臂上戴的孝,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问道:“你们的天眼侯呢?他是不是死了?” 侯玉楼面上露出一丝怒气,说道:“天眼侯活的好好的,他正在宅子里陪同窦大人勘察现场,我等不知道听天监的大人们会突然到来,所以未能远迎,还望大人……” “别废话,带我去见天眼侯!”徐大打断他的话说怒声道。 侯玉楼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带着一行人进入院子,穿过大堂去了后院,然后王七麟就看见窦大春正扶着腰刀人模狗样的满院子转悠。 有一个陌生面庞的瘦削老人陪同在旁,体型与王七麟见过的天眼侯很像,但面容却完全不一样。 王七麟凌乱了。 他隐隐知道自己将遭遇什么。 果然,侯玉楼冲瘦削老人拱手道:“门主,听天监的大人们到来了,而且他们点名要见您。” 老人快步走来,有礼有节的拱手失礼:“在下赵扩,见过诸位大人。” 王七麟、徐大和谢蛤蟆全懵了:“你是赵扩?” 老人点点头说道:“在下确实是赵扩,如假包换。不知诸位大人找在下有什么事?是要探查我们侯门弟子被屠杀一案吗?” 362.再谈侯门(求订阅啦) 王七麟上次碰到的赵扩是假货。 对方嚣张如斯! 侯门在三日前得到一桩密信,涉及到一个大机密,于是天眼侯亲自带队,领着门中精锐去调查这密信。 可是今天早上他们回来后却发现留守门派的弟子全让人给杀害了! 侯门虽然是上原府四门之一,但他们的名气来自于打探消息、他们培养的弟子绝大多数都派往外地做探子。 据说侯门在整个九洲安插的探子有上千人之众。 侯门专心从事信息工作,不怎么插手江湖事,他们在江湖里没什么仇敌,门派弟子苦修轻身步法,其他方面的武道修为平平无奇。 这里的平平无奇是真的平平无奇。 另外上原府乃是兵家重地、朝廷要塞,府城内的治安一向不错,所以他们在总舵留下的人手不算多,修为也不算很强。 这次天眼侯要调查一桩密信带走了主力,只留下十六个弟子看门,可是等他们今天上午回来一看,侯门大门洞开,十六个弟子全死在了后院! 说到这里窦大春凑上来跟王七麟咬耳朵:“七爷,他们死相老吓人了,就跟晒干的果子一样,皱皱巴巴,好像精血啥的都被采光了,偏偏他们脸上却带着微笑,我初步有个猜测……”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身体内的精血被采光了?像晒干的果子一样?”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 他想起了俞马县驿所里死掉的那些听天监人手。 白虎再现?! 窦大春点点头道:“没错,他们死的很惨,可是脸上笑容却很满足。所以我有个猜测……” “不用猜,是白虎干的。”王七麟打断他的话凝重的说道。 窦大春震惊了:“哎娘来,七爷你连干这事的魔女身怀的名器都推断出来了?你怎么推断的?” 他的话弄的王七麟很疑惑:“什么名器?虎魄是名器?” 这点太霸倒是与他说过,监谤卫四圣白虎拥有一道上古圣兽白虎之神魄。 徐大给两人调和道:“七爷,你跟春爷整岔了。” 说完他拍了拍窦大春的肩膀欣赏的说道:“可以啊春爷,你们叫春的就是不一样,够骚!” 王七麟这才反应过来窦大春什么意思,他要气死了,怒道:“以后让道爷好好办个除魔卫道培训班,你们都它娘给我老老实实来学习,每次学习完了有功课考核,考核不过的全它娘通报全城,就不信你们不要脸了!” 窦大春委屈的说道:“七爷我没明白你的意思,我刚才没有发骚,我说的是认真的。” “你看那些人一脸满足的笑容,然后体内精血全没了,这绝对是让一个魔女给采阳补阴了!精血全让魔女给吸走了!” 徐大拍拍他肩膀道:“你还是嫩了,太嫩了,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事涉及到白虎。” 窦大春叫道:“这不冲突呀……” “大爷说的白虎是前朝余孽里修为最高的几个人之一,杀人如麻的白虎!”徐大不耐的打断他的话。 这货怎么就那么骚呢? 窦大春怔怔的问道:“怎么又跟前朝余孽扯上关系了?” 王七麟推走他说道:“这案子你们衙门管不了,直接转进我们听天监吧,春爷你慢走。” 将无关人等赶出侯门,他立马面色一变,露出铁血一面:“赵侯爷,打开天窗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四门四派都是见过世面的狠角色,赵扩不卑不亢的抱拳说道:“铁尉大人若有打开天窗那自然要打开……” 沉一对旁边一条壮汉说道:“没听见吗?让你们打开天窗!” 壮汉愣住了。 你是傻子吗? 徐大赶紧拉了沉一一把低声道:“别说话!” 赵扩诧异的看了眼沉一,又对王七麟说道:“在下已经听门下弟子说过了,王大人似乎是带着怒火上门的,不知道我侯门哪里招惹了大人?” 有些事不需要隐瞒。 王七麟将去往山枣乡之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终说道:“按照你们侯门给的消息,我们去了山枣乡,但遇到的不是太祝令,而是一个修为极高的鬼,因此而损兵折将,所以本官想请教赵门主,这事怎么办?” 赵扩眯起眼睛看向手中茶杯,喃喃道:“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原来是有人想要设计王大人和听天监,我侯门跟着倒霉,被当做了一把刀子!” “嘿嘿,我门下十六名弟子死的真是冤枉,他们死的冤枉呐!” 王七麟沉声道:“我听天监的忠勇儿郎,死的不也冤枉吗?” 赵扩是聪明人,他悠悠然的笑道:“王大人,您说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咱们坦白说吧,您应当清楚在这次的事情中我侯门也是受害方。” “但是,您不想为我们死去的弟子查明真相、让他们死而瞑目,而是想要我侯门为你卖命,是吗?” 王七麟站起来沉声道:“赵门主把本官当做什么人了?本官辖下的血案,一定要查的水落石出!可是我听天监被人暗算的账,也得查的清清楚楚!” “现在这笔账与你们侯门有关系,赵门主,我们当前要做的是信任!” “信任才能合作,合作才能双赢!” 听到这里侯玉楼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懑笑了起来,他讥讽的撇撇嘴说道:“王大人真是给我侯门面子,竟然要与我们侯门合作?我们侯门配与您的铁尉驿所合作吗?” 徐大对沉一说道:“可以动手了。” 侯玉楼这话说的像是在抬高王七麟,其实是暗讽,意思是你们听天监要与我们侯门合作可以,但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铁尉来说这事,要合作得让太霸这银将过来。 这就是大城市大门派的底气,郡城衙门和银将驿所都在上原府,相比之下府城衙门和铁尉驿所确实没有什么排面。 沉一腾身而起,冲着侯玉楼便是一拳挥出。 侯玉楼伸手捏印记、双唇蠕动,一句口令迅速吐出,整个人猛的从原地消失不见,突兀的出现在沉一身后。 赵扩一拍桌子,桌上茶盏跳起,滚烫茶水化作一道冰幕飞出,正好隔绝在沉一和侯玉楼之间。 侯玉楼并指如剑要捅沉一、沉一头也不回抬脚来了个后踹,然后一个并指捅在冰幕中脸色一白,另一个一脚踢在冰幕上翻了个筋斗。 王七麟诧异的看向赵扩,好厉害的修为。 然后他张开嘴吐出小阿修罗。 一柄长剑长虹贯日。 赵扩见他出手微笑摇头,手指一弹微笑凝滞。 他手里出现一粒冰芯,冰芯接着融化。 他只弹出去一点水。 小阿修罗御剑劈下,冰幕像重锤下的冰块,‘闶阆’一声响碎裂了。 赵扩惊疑不定的看向王七麟周围。 有高手! 徐大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谢蛤蟆抠了抠鼻子悄悄抹在椅背后。 马明不动如山。 辰微月清风拂高岗。 赵扩猜不出是谁动手截下了自己的杀手锏。 这些人除了那老道士其他看起来都有些高深莫测。 高手相交,实力为尊。 赵扩察觉到王七麟所拥有的力量后便换了应对方式,呵斥道:“玉楼,下去,谁让你擅自动手的?” 侯玉楼怏怏的抱拳向王七麟道歉,怏怏的转身离去。 赵扩凝视着王七麟,说道:“听天监不愧是天子近卫,年轻俊杰如长江大河之浪,滔滔不绝。” 王七麟举起茶杯致意。 赵扩又说道:“关于冒充在下坑害大人者的消息,且容在下调查几日,然后给大人一个回复,可否?” 王七麟点点头道:“害你这十六个弟子的人,与前朝监谤卫白虎有关。” 赵扩一怔,问道:“这是塞外四圣白虎所为?” 王七麟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赵扩若有所思的摇摇头,道:“侯门与前朝虽有恩怨,但已经是上辈人乃至上上辈人的事了,白虎为何会冒险来上原府击杀我侯门十六个弟子?此事必有蹊跷。” 王七麟说道:“这就得靠你们自己查了,现在,轮到你给本官一些消息了。” 赵扩说道:“王大人放心,在下立马会对冒充本门坑害你……” “不是这事,我要一些人和一个地方的消息,这个人叫金阳子,这个地方叫山枣乡,关于金阳子和山枣乡的异常消息,我全都要!”他生硬的打断赵扩的话,牢牢把持着主导权。 他已经看出来了,赵扩这人只认实力,这从先前交手就能看出来,直到自己击破了对方设置的冰幕后才拿到了谈判权。 这样他后面要想继续从侯门拿到想要的信息,就得在与之交际中处处把持主导权,就得让他臣服。 果然,赵扩并不在意被他打断话语这点。 他想了想说道:“金阳子和山枣乡的消息?金阳子可是青城金剑仙?这山枣乡是什么地方?” 王七麟道:“咱们上原府马桥县的一个乡,本官希望相关消息能够越多越好。” 赵扩苦笑道:“在下平时并不关注金剑仙和这劳什子山枣乡,王大人若需要知道这一人一地的消息那请等待一两天,在下得去搜集它们的消息并加以归整,如此才能交给王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王七麟皱眉道:“你们没有类似我们听天监案牍库这样的信息库?不可能吧?” 赵扩苦笑更甚:“自然是有的,可里面信息浩如烟海,要找到它们的信息得需要一些时间。” 王七麟指了指辰微月道:“本官给你留下一个助手,让他帮你收集、归整这些消息。” 飞僵冷漠且身手高超,将他留在侯门做策应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十六具尸体已经全被送去衙门,王七麟再留在这侯门也没什么意义了,索性带队回到驿所。 上原府是大城,不管是衙门还是听天监的活都不轻松,时常有百姓来报案。 王七麟前往山枣乡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已经积压了两起案子。 有一起案子是一个汉子的头发最近三天来总是不断变短,每次睡着醒来看,就发现头发变短一些,怀疑有鬼祟要害他。 谢蛤蟆听说这案子后便点头,道:“鬼剃头,他看到自己少的是头发,其实是阳气,等到头发被全剃光了,他这人也就没命了。” 一听这话王七麟说道:“那道爷你走一趟,去把这事给处理一下。” 谢蛤蟆咂咂嘴,领命而去。 王七麟让他带上吕伯材等人练练手,这次麾下的大印小印们表现实在让他感觉辣眼睛。 第二起案子要严重一些,涉及到了性命。 城南一户人家孩子被鬼附身,杀害了家中猫狗还想杀害邻家孩童,现在邻里几乎人家都吓炸了,鬼附身的孩子暂时被绑起来用符给镇住了,亟待听天监去救人。 杨大眼说道:“这户人家的当家人叫姚员外,好像与钱大人关系很好呢,他来的时候点名要找钱大人去给他家孩子救命。” 王七麟挺烦关系户的,但这就是社会常态。 于是他随意的说道:“估计他跟钱大人也就是点头之交罢了,他要是真跟钱大人关系很好,岂能不知道钱大人已经离开上原府快半月了?” 事情涉及到恶鬼附身孩童害命,他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 徐大照例与他搭班子,说道:“应当没什么大事,估计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欺负小孩罢了,否则岂能被一张符给定住?” 王七麟揉了揉太阳穴道:“别把话说的太满,我现在最怕你们说这种话。” 现实的打脸往往来的很快。 两人带上两个力士直奔姚家,出事人家算是个大户,上一代老人在上原府做过官,但已经因病去世,家里晚辈没什么出息,将祖上福荫挥霍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如今只能与寻常百姓住在一条巷子里。 被鬼附身的孩童是男孩,十来岁的年纪,身子骨很结实,王七麟进入姚家的时候看到他被绳子松松垮垮的绑着坐在太阳底下,额头上贴着一张黄纸符,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得知听天监来人,姚家主事人姚文彬还在乡邻家里窜门子,赶紧拖拉着鞋子、提着袍子往回跑。 见此王七麟便皱了皱眉头,自家孩子被鬼附身了,这当爹的还出去窜门子?怎么,喜当爹的吗? 他又看向孩童身上的绳子,眉头皱巴的更厉害。 姚文彬的妻子姚氏是个温婉清秀的少妇,露面后便在院子里跪地开始哭,哭她儿子苦命,怎么会被鬼给纠缠住。 听到声音还有一个老妇人出来,这是姚文彬的母亲了。 老太太上了年纪但身子骨依然结实、精神状态也很饱满,她露面后抱着孙子同样嚎啕大哭,一个劲的要大老爷们给他们家做主。 这下子院子里就热闹了。 随后有邻里来看热闹,这下子院子外也热闹了。 姚文彬点头哈腰的上前招呼:“您一定是咱上原府刚来的父母官王大人吧?哎哟,小人听府衙的朋友说过王大人是年少有为如旭日东升,今天一看还真是名不虚传,上原府有您这样的父母官,真是幸甚!” 王七麟正要问询,姚文彬又说道:“唉,犬子一点小事竟然惊动王大人,真是罪该万死呀。” “其实这事用不着惊扰您,小人请一位游方的道爷来看过了,犬子只是被个小鬼给缠住了,贴个符去去邪气,再晒晒太阳补足阳气就行了,不用麻烦大人您。” 一听这话,王七麟觉得有意思了。 这话耳熟,他应当不久前听人说过。 他轻松回忆了一下,随即想起在哪里听过——十天前他去冯家营,冯多山就用这套话来糊弄过他。 王七麟走到孩童跟前掀开符箓看了看,孩童一张小脸被冬日艳阳晒的红扑扑,眼皮子一个劲鼓动,有股虎头虎脑的劲,阳气很足、很有活力。 这次徐大倒是说对了,事情不难办,这孩童身上压根没有阴气,他并没有被鬼给缠上! 他不知道姚家人搞什么名堂,不过孩童没被鬼缠着倒是好事。 这么来看姚家人的所作所为算是报假警了。 王七麟挺腻歪这种事的,只是姚家女人都在哭,姚文彬又一个劲的冲他赔笑脸,他也不好将事态扩大化处理,便明里暗里的提点了他几句离开。 他们刚走出小巷子,有人拿雪球砸他们,王七麟反应快,一伸手抓到了雪球严厉的回头看去,几个小小的身影躲在一处宅子门内捏着雪球偷偷看他们。 一个力士下意识走了过去喝道:“谁家小孩?” 孩童们做鸟兽散,但有女娃胆小,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王七麟招呼力士要走,女娃抽抽噎噎的说道:“大人说的对,当官的跟有钱的是一起的,不管我们老百姓。” 听到这话徐大笑了,蹲下拿出两串糖葫芦递给她一串问道:“为啥这么说?我们当官的哪里做的不好啦?” 女娃看到糖葫芦赶紧擦眼泪,她怯怯的接过去,看到徐大握着一支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她顿时不哭了,跟着吃糖葫芦。 吃了一口便笑了。 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呢。 徐大又问她,她鼓着腮帮说道:“虎少爷是坏蛋,用热水烫死了他家猫,又弄我家的狗崽,我姐姐不让,他差点掐死我姐姐!” 王七麟心思回到了这桩案子,他心里出现一个猜测:“虎少爷弄死猫狗又险些害死你姐姐,你父母不愿意,去找他们家来着,是吗?” 女娃点点头,生气的说道:“是他要掐死我姐姐!而且他把我家小黑小黄小花都害死了,他用刀砍死了小花,挖了个土坑活埋掉了小黑,又用火烧死了小黄,他是大坏蛋,你们为什么不抓他?” 说到这些她显然回忆起了一些不好的场景,小嘴巴一瘪,抱着糖葫芦又哭了起来:“你们要抓他,他还说要把我家大黄杀死吃肉。我不要他杀死大黄,大黄是我的。” 王七麟心中迅速出现了真相,他冲徐大说道:“娘的,原来是碰到了个熊孩子!” 徐大继续套女娃的话,女娃很单纯,三两句便被他把来龙去脉套了个清清楚楚。 姚家小儿顽劣不堪是这巷子里的孩子王,以往他家里有一只很漂亮的狸花猫,姚家顽童便时常以此炫耀。 结果女娃家里的狗子前些日子下崽了,都知道狗崽最可爱,巷子里小孩的注意力便被小狗崽给引去了。 姚家顽童嫉妒在心,为了夺回小伙伴的眼球他竟然用热水烫死了自家狸花猫给大家伙看! 结果其他孩童害怕了,更愿意去玩小狗崽。 姚家顽童凶残,竟然先后将小狗崽刀劈、活埋、火烧,女娃姐姐心疼阻拦,他甚至还想掐死女娃姐姐! 旁边力士佩服,恭维道:“徐爷这套话的本领厉害,再来三两句都能把这娃娘亲是扁是圆给套出来了。” 徐大不悦的怒视他一眼道:“守着孩子别它娘胡说,你占老百姓的便宜有意思吗?” 王七麟帮腔道:“就是,徐爷一生要强,喜欢开车但不乱开车,要开车也只开灵车或者豪车。” 徐大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感觉这话是给自己说好话,便坦然的点点头。 旁边力士给兄弟结为,转移话题道:“七爷现在情况明了了,是那姚家的小孩差点闹出人命,他家里人怕被左邻右舍问责,便编谎话说小孩是被鬼附身了,事实上没有鬼附身这回事,对吧?” 王七麟点头道:“没有鬼附身这回事,我刚才就知道了。” 徐大恼恨道:“这死小孩,他比鬼还可怕!” 王七麟道:“不错,这是个熊孩子,熊孩子还小,一定不能放过他!走,回去弄他!” 力士愕然道:“啊?七爷,咱弄一个小孩?这传出去岂不是……” 王七麟瞪了他一眼道:“你看咱来都来了,什么事不干它合适吗?不合适!” “再说,这是个小孩?徐爷都说了,这是个比鬼还可怕的死小孩,不能让他安然长大,他爹娘不教育他那我作为父母官可有责任替他爹娘好好教育他!” 363.都公子的死讯(起点正版支持) 看着听天监的官员们离开,姚文彬松了口气。 他冲老娘和妻子没好气的说道:“行了别哭了,看好虎头,别让他耍什么幺蛾子,再让他晒一天日头,晒足三天就当完成了那狗道士的吩咐,到时候虎头想干啥就干啥。” 顽童不乐意,手臂一转从绳子里抽了出来要去揭开脸上的符箓。 姚文彬赶紧上去摁住他手臂,低声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哟,别乱动,再忍一忍,晚上爹给你吃酱羊蹄。” 顽童固执的说道:“羊蹄没有肉,我要吃羊腿!” “不过年不过节的吃什么羊腿?”姚文彬怒视儿子。 老妇人上来搂住孙子怒视儿子:“我大孙子想吃个羊腿怎么了?” “行行行,大孙子乖乖的晒太阳,让你爹今晚买羊腿给你吃。” 姚文彬正要发火,却发现刚刚散开的街坊邻居又聚集起来。 他满心不悦的说道:“大家伙凑在这里做什么?都回去、都回去了,还不赶紧准备……呀,王、王大人?您怎么又回来了?” 人群让开,王七麟和徐大带着力士们满脸肃穆的走回。 姚文彬看着四人表情不对,心里冒出不妙的心思。 王七麟沉声道:“刚才本官离开你们巷子回头一看,看到你家院子上空有五色气在翻涌。” 姚文彬茫然问道:“五色旗?没有呀?这里什么旗子都没有呀。” “是五色气!”王七麟不耐的解释道,“本官深谙望气术,你家院子上空便出现有五色气。” “本官掐指一算,你家娃娃身上着实有鬼缠绕,而且是一只五行鬼!” “这鬼擅使五行之术藏匿,刚才本官一个不察竟然险些让它骗过,真是罪过了!” “来,姚文彬你让开,容本官为你家娃娃降妖除魔!” 姚文彬叫道:“大人明鉴,我家娃娃、我家娃娃只是被个小鬼给缠上了,让太阳晒三天就能……” “听天监办案,闲杂人等还不让开?”徐大上来一挥手将他给推到了一边。 王七麟看向围观百姓厉声问道:“姚家这个娃娃是不是杀性很重?” “而且他在过去几日内分别以刀砍、杖毙、水杀、火烧、土埋等残忍之术害死过生灵性命?” 百姓们见他面色肃穆、语调严厉,吓得心里惴惴,纷纷下意识的点头: “对,虎头这孩子啥都好,就是性子不好。” “他前两天不是刚砍死过鹿子家的狗崽吗?” “不只是刀砍,他还活埋过和火烧死过狗崽,这事我知道,我家孩子跟我说的!” “对对对,他还用热水烫死过一个狗崽子,怎么回事?”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还能怎么回事?他这是被五行鬼给缠住了,五行鬼借他的手以五行邪术杀人!” 姚文彬叫道:“但是我家虎头没有杖毙过什么东西呀!” 王七麟喝道:“他当然没有杖毙过活物,否则早就凑齐五行尸成就五行邪道了!但他一定想要这么做过!他是不是还想要害死什么猫狗甚至是人?” 有人在人群中说道:“大人所言甚是,这孩子那天想要掐死鹿子家的二闺女。” “那也不是杖毙,他那是打闹呀!”姚氏老妇人护住孙子嚎啕哭道。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大娘,你压根不知道当时他想干什么!他当时并不想掐死那个姑娘,而是想掐晕她,然后再寻木棍去杖毙她!” 徐大说道:“一点没错,一个小娃娃怎么能用木棍打死一个姑娘呢?姑娘会跑会叫,所以他只有先想办法将姑娘给弄晕过去,再去杖毙她!” 乡民们面露惊骇,窃窃私语响了起来,不少人冲着被绑在绳子里的少年指指点点起来。 姚文彬咣当一下子跪下了,道:“王大人您一定是查错了,这不可能,没有这回事……” 王七麟推开他道:“你不想要你儿子了就继续执迷不悟吧!但你可以不要儿子了,本官却不能不要这满城百姓了!” “五行鬼罪大恶极、罪恶滔天,必须得除掉,否则他一旦练成五行邪术,那整个上原府的百姓都要受到牵连!” “徐大人,准备驱鬼!” 徐大问道:“七爷咱应该怎么驱这恶鬼?” 王七麟喝道:“得先将这恶鬼从娃娃体内给撵出来,嗯,鬼怕污秽,去,找一些污秽之物给他灌下去!” 徐大给一个力士使眼色,那力士看到墙角放着个男人夜壶,便上去拿起来问道:“用这个怎么样?” 夜壶拿过来徐大闻了闻,摇头道:“不行,不够污秽!去茅房里整点带劲的,记住,别整囫囵个的,小心噎着娃娃。” 力士恍然,道:“靠谱!” 姚文彬夫妻三人懵了。 力士很快捏着鼻子从茅房里钻了出来,徐大隔着老远一抽鼻子倒吸一口凉气:“好,这次够污秽,即使它是厉鬼也能给它驱赶出来!” 另一个力士去抓住了顽童。 顽童意识到不妙想要大叫,徐大上前一步手腕一挑,他的下巴被卸了下来。 这下子他便只能含糊叫唤了,什么话都说不利索。 姚文彬和母亲要上去抢夺孩子,王七麟厉声道:“他们两个也被五行鬼给迷了,待会一起给他们灌点污秽驱驱邪!” 一听这话,姚文彬头皮直接炸了:“大人大人,小人没别五行鬼迷了,小人没事!” 子不教父之过,王七麟怎么会放过他? “鬼迷心窍,无声无息,你意识不到你被鬼给迷了,来,给本官开灌,先灌小的再灌大的最后灌老的——不对,先给小的驱邪再给大的驱邪最后给老的驱邪!” 两个力士都是身大力不亏的壮汉,控制姚虎头一个十岁娃娃还不简单?特别是这娃娃还被绳子给捆着。 姚文彬一咬牙,叫道:“大人让开,我亲自灌这小兔崽子!对,他被鬼给缠住了,得给他驱邪!” 死道友不死道祖! 亲人下手,最为致命。 在姚虎头绝望的注视中,他老子亲自提着夜壶往他嘴里倒了下去。 寒风一吹,味道飘到了门外。 有人闷哼一声:“嘿,够劲!今晚我家可以省一顿饭啦!” 一壶污浊黑水全灌了下去。 姚氏老妇人绝望的叫道:“放开我孙子!我孙子没被鬼缠住,他没被鬼……” “你闭嘴!虎头就是被鬼缠住了!”姚文彬大叫道。 老妇人大哭道:“那好歹给里面加点糖行不行?我大孙子爱吃糖!” 王七麟摇头道:“大娘有所不知,咱不能让五行鬼尝到甜头,要不然以后它更要缠着你孙子不放!” 姚文彬又不是傻子,他已经明白王七麟的意思,便抱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念头拼命给儿子灌了起来。 灌完之后他流下眼泪:“大人,这下子行了吧?” 徐大给顽童装上脱臼的下巴,一手摁他脑门一手摁他下巴,帮助他闭紧了嘴巴。 王七麟冷冷的看向姚文彬说道:“小的差不多了,该轮到给你驱邪了。不过你问题不大,刚才你能主动给儿子驱邪,说明你中邪不深。” “这样,你自己去用水把壶晃一晃,喝点剩汤意思意思就行了。” 姚文彬失魂落魄的问道:“大人,饶命,求您饶命。” 王七麟皱眉道:“看起来你好像中邪也是很深呀。” 姚文彬咬咬牙,拿出一瓶酒倒入壶中要喝。 徐大建议道:“晃一晃,晃一晃驱邪效果比较好,这方面大爷有经验。” 王七麟和两个力士震惊的看向他。 徐大沉默了。 他放开顽童,顽童来了个龙喷水。 哭都哭不出声来! 王七麟手捏剑印厉喝道:“剑出!” 小乾达婆第一个飞出来,他是香神,出现后下意识先吸一口气。 然后又飞回去了。 小阿修罗刚窜出来,被小乾达婆惊恐的给推回了嘴里。 最终还是听雷神剑飞出,它在院子里一阵忽上忽下的乱飞,时而飞个八字形,时而飞个s型,时而还会飞个b型。 围观百姓第一次看到飞剑,震惊的目瞪口呆。 最终听雷神剑一剑劈碎了屋门,王七麟将路上捡到的一个烂纸团拿出来点燃放入碗里加上水,说道:“去,给娃娃喝下这碗符水,然后他体内的五行鬼就被彻底消灭了!” 姚虎头被折腾到奄奄一息。 王七麟忍着味道上去在他耳畔小声说道:“以后再杀害动物、再欺负别人,那本官就再让你喝一顿老汤!” 姚虎头只会哗啦啦流泪,嗓子不能发声了。 齁啊! 王七麟冷笑一声,挥手带三人出门。 百姓们赶紧让开路,看向他们的目光满怀畏惧。 王七麟掏出蜃炭镇秽符,现场又制作了符纸分给百姓们,说道:“这姚家风水不好,容易吸引妖魔鬼怪,来,本官给你们一家一张驱邪符,回去贴到门上能保你们不被妖魔鬼怪侵犯。” 这下子百姓们看向他的目光就改成了满怀敬畏。 只有几条闻味而来的狗的目光中充满了垂涎。 收拾了一个熊孩子,王七麟因为山枣乡案情迷雾而受挫的心情大为改观,他晒着阳光往回走,感觉浑身舒坦。 他决定了,下次再不爽了就再收拾一个熊孩子! 徐大提醒他道:“七爷,明天就是腊月十五了。” 王七麟道:“嗯,腊月十五有什么讲究吗?” 一个力士琢磨道:“腊月十五是道家马赵温关四大护法元帅下降人间的日子,要供奉四大元帅。” 徐大摇头,他低声道:“粮库里的鬼市大开门!” 王七麟拍拍额头。 把这档子要紧事给忘记了。 他也低声道:“好,今晚问问道爷怎么进入鬼市,咱俩明天去逛街。” 徐大茫然:“逛街?去街上逛啥?” 王七麟摇头道:“唉,徐爷,咱俩之间有代沟,你懂的还是太少。” 这话把徐大气了个够呛,你它酿一个半文盲有脸说大爷一个秀才懂的太少? 王七麟数了数,自己手头上的事真是挺多的。 第一件事要去鬼市开眼界。 第二件事是去山里找山鬼搞石髓。 第三件事是白虎重现。 第四件事最重要,山枣乡那一桩桩案子依然充满疑云迷雾,让他大为介怀。 结果老天爷对他不错,第二天黄君子给他带来一个好消息。 上午时候他偷偷摸摸进入驿所,见到王七麟后便挤眉弄眼的说道:“阿七你可以的。” 王七麟这会正在为山枣乡案子心烦呢,直接甩手请他滚犊子。 黄君子语出惊人:“阿七我给你送喜讯来的!都公子死了!” 这个消息很有震撼力,王七麟一把抓住他手腕瞪眼问道:“什么?都公子死了?消息确切吗?” 黄君子皱眉道:“阿七你弄疼我了。” 王七麟气急甩手,道:“大老爷们别整的娘声娘气,说,都公子真死了?你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黄君子笑道:“他真的死了,我是从、呃,反正我打听到的消息很是确切,都公子死了,他真的死了,不信你去塞外看看,他们的部落估计马上就要给他办长生天招魂仪式了。” 说着他竖起大拇指夸赞起来:“阿七你真是厉害,本公子只是给你一个消息,你竟然能把他弄死在山枣乡,厉害的厉害的。” 王七麟说道:“我在山枣乡确实弄死了一批人,里面也有人自认是都公子,但我觉得一切过于顺利了,应当有诈。” 黄君子吃惊的说道:“一切过于顺利?这还过于顺利?你知不知道本公子为了得到他躲在山枣乡这消息付出多少心血?你知不知道本公子为了得到这消息是经历了多少挫折?” “对你来说这或许顺利,有人给你提供消息,你要做的便是去找到他诛杀他。但对于获得这消息的人来说,这一切太艰难了!” 黄君子说着眼睛湿润了。 王七麟问道:“你流什么眼泪?为了得到消息,你死了兄弟?” 黄君子给他一个白眼:“你才死了兄弟!本公子是为浪费的钱铢而流泪,唉,为了得到这消息,本公子真是送出多少钱和宝贝!” 说到这里他又对自己挥了挥拳,像是在鼓励自己:“但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都公子死了就好,你不知道,这个人的脑子有毛病,非常残暴,很喜欢害人,每当有人因他而痛苦,他就会高兴。” 王七麟问道:“你对他这么了解……” 黄君子立马接话道:“阿七,我们都是有秘密的,你也有秘密,我也有秘密,让我们保持点神秘不好吗?” 王七麟听到这话觉得有些耳熟,他随即想到绥绥娘子好像也说过这话? 这傻子会不会与自家娘子有关系?他的脑海中短暂的浮现出这么个问题。 但他脑海中很快又浮现出当时绥绥娘子说出的下一句话,‘保持神秘才能保持魅力,保持魅力才能互相吸引’。 他不想和黄君子互相吸引! 前两天在山枣乡虽然有自称都公子的人自爆了,但他却感觉一切不应当这么简单,或许那只是都公子的障眼法。 他认为自爆的人只是都公子找的死士。 可是黄君子今天告诉他,死的就是都公子,这消息属实。 他还说道:“阿七你高看都公子了,这个人心思缜密、手段凶残,他有许多可怕的地方,但相比本公子却有一点差的很多!” 王七麟侧耳倾听他的吹牛逼。 黄君子傲然道:“那就是御下之术!他没有死士,很多人愿意跟随他讨便宜,却没有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 “正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本公子与账下兄弟都是君子交,别看我和我的兄弟们本领不佳甚至脑子有点问题,但我们彼此之间都愿意付出鲜血与生命。” 说到这点的时候他更骄傲了。 王七麟搞不懂他说自己脑子有点问题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黄君子继续说道:“都公子不行,他是烂人,他的手下也都是烂人。哼哼,这点本公子太有数了,你相信我好了,绝对没人愿意替他去死。” 说到这点的时候他满脸鄙夷,甚至还低头吐了口唾沫。 听到这里王七麟猛的想到了当时众人纷纷血爆的场景,于是说道:“你说没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这不可能,当时他自爆后,他身边的人纷纷跟着自爆了!” 这话让黄君子一怔。 他喃喃道:“九阳兵解大法!他竟然炼成了九阳兵解大法,而且将少阳种入了手下人的体内!” 王七麟问道:“你说什么?九阳兵解大法?你是说他爆体而亡所用的法术叫做九阳兵解大法?” 黄君子使劲点头道:“对,这是道门尸解破境的一个道术……” “道家这道术不是叫太阳破形吗?”王七麟问道。 黄君子不悦道:“阿七你别着急,你听本公子说完。九阳兵解大法与太阳破形不是一回事,它脱胎于太阳破形,是一种速成途径,但很不稳定,炼成后不能尸解破境入先天,而是成为一种全新功法。” “这功法最邪恶的地方在于它在修炼过程中吸收太阳金精为己用,叫做老阳之气,老阳之气入体修炼,另外还会有少阳之气出现。” “少阳之气很可怕的,每一缕少阳之气都能治脾虚肾虚……”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七麟感觉自己被针对了。 黄君子满脸茫然:“什么什么意思?本公子不是在给你介绍九阳兵解大法吗?” 王七麟问道:“那它真能治肾虚?” 他以为黄君子这么说是故意调侃他或者寻他玩笑、拿他开心。 可是黄君子想起了外界关于王七麟的传闻。 他愕然道:“啊,阿七,你这么虚吗?但你不要用少阳之气治肾虚,这股气很邪恶,它脱胎于一缕老阳之气。” “老阳之气若是存在那还没事,若是这股气没了,少阳之气便也会消失!老阳之气若是爆体而出,少阳之气也会爆体而出!” 王七麟明白了:“都公子爆体自尽,那么其他人也会爆体而亡?” 黄君子说道:“被他在体内种入老阳之气的会这样,所以你不要为了治肾虚让人骗了给种上少阳之气。” “滚!” 王七麟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这一切似乎说得通? 他想到了随着都公子自爆,当时场上其他人纷纷面露绝望的求饶,他们应当知道都公子死后自己的下场,所以才会那么绝望。 所以,都公子真的死了? 他又分析到侯门十六弟子被白虎残杀的惨案。 白虎为什么会杀害这些弟子?天眼侯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将都公子已死这个真相拉过来一切便明了了——听天监会突袭山枣乡正是因为侯门假天眼侯给出的消息,白虎并不知道给出消息的天眼侯是假货,她应当是迁怒于侯门,所以才大开杀戒。 逻辑环完整的闭合了。 王七麟惊呆了。 也高兴坏了。 莫非自己真是天选之子?一场让银将和郡守都感觉棘手的大诡计,就这么轻轻松松被他给解决了? 他看向苍天,真想问一句:“老天爹爹,莫非我不是我爹的崽,而是你的崽?” 黄君子汇报了消息后离开,临走之前反复叮嘱:“肾虚不要紧,千万别给人骗了让人种上少阳之气,否则……” “滚!” “唉,讳疾忌医!” 364.急急如律令(请来起点阅读) 距离过年还有半个月,可是王七麟已经有了过年的感觉。 腊月十六。 打牙祭。 历朝历代老百姓的日子太苦了,腊月是他们唯一能活的舒心点的一段日子,所以这个月的节日格外多,老百姓们给自己找能够安心歇息和吃顿好饭的理由。 这就是勤劳节俭、淳朴吃苦的炎黄子孙。 他们从大年初二开始忙到腊月里,到了腊月里天气寒冷甚至大雪封地,老百姓们要歇息和吃点好吃的还得通过节日来做理由。 如果没有节日,他们不舍得犒劳自己。 打牙祭这节日又叫做牙,实际上每个月都有两次给财神的祭祀节日,分别是初二和十六,这两个日子里老百姓特别是商贾们要以鸡肉、猪肉、鱼肉和粮食等祭品祭拜土地神的。 只是老百姓哪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和财力物力去每个月都过节?所以一年里一般庆祝两次牙祭: 二月初二的头牙和腊月十六的尾牙。 王七麟早上起床后便嗅到了浓重的肉香味,他推开窗户深吸一口气,肉的鲜香伴随着寒冷的晨风钻进他鼻子里。 黑豆骑着一根竹竿在外面飞奔,一个劲的喊着嘚儿驾、嘚儿驾。 九六见此也出去飞奔。 它这是在减肥,因为王七麟说过到了过年要是狗长得很肥就要吃狗肉,它不想被吃掉,只好努力减肥。 王七麟趴在窗口饶有兴趣的看向黑豆问道:“哟,猪谷里豆,这是在干嘛?骑马打仗吗?” 黑豆摇摇头说道:“我在锻炼!” “锻炼?” 黑豆郑重其事的点头:“对,锻炼后会饿,饿了吃的多,今天早上吃羊肉糜子下卷饼,娘做的羊肉糜子最香,我要使劲饿、使劲吃!” 巧娘听到这话拢了拢头发走出来说道:“难怪你今天这么积极的起了个大早,竟然主动的不赖床出去跑,原来是要消耗力气待会多吃饭?” 黑豆笑而不语。 聪明如我,怎会让你们看透用意? 王巧娘风轻云淡的说道:“那你把整个驿所都给收拾一遍吧,这样你消耗的力气更多,会更饿,吃的也会更多。” 黑豆懵了:“驿所?收拾一遍?” 娘你想要我的命吗! 情况不妙。 黑豆眨眨眼睛,默默的告诉自己:稳住,别怕,还能赢。 聪明的小孩绝不会被一句话给震慑住,徐大爷曾经说过,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给它开条路。 一定还有路可以走! 他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猛的大叫道:“娘,豆昨天刚背会了很难很难的《于潜僧绿筠轩》,豆给娘背《于潜僧绿筠轩》好不好?二大爷说这是苏轼的大作!” 聪明的小孩不会坐等机会,而是会主动出击寻找机会。 所以不等王巧娘回应,他立马开始摇头晃脑的吟了起来:“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不俗又不瘦,竹笋炒猪肉!” 黑豆顿时呆住了。 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不俗又不瘦,竹笋炒猪肉…… 好工整。 下面是什么来着? 完蛋忘记了! 王七麟那边趴在窗台上还在悠悠的说道:“竹笋炒猪肉,选用春笋最佳,猪肉选二指厚的五花大肉片子,先炼肉片,炼至嗞嗞冒油、两面焦黄,下入葱姜蒜调味,放入竹笋……” 黑豆眼睛直了,这下子他更记不起后面内容了。 这把他气坏了,气的一个劲流眼泪,从嘴角往外流。 王巧娘没念过书,她并不知道苏轼是谁,也不知道《于潜僧绿筠轩》这篇大作的内容,王七麟刚才接的那句被她以为是原诗内容,这样看到黑豆接不下去便以为他没记住。 但她也希望黑豆展示一下才气,便说道:“这首诗昨天刚背会,睡一觉被文曲星老爷收回去一半,豆不怕,豆背一首会的,你最熟练那个,就是床头月亮那个。” 黑豆抹了把口水说道:“不是床头月亮,是《静夜思》!” 王巧娘微笑点头。 黑豆信心十足的挺起胸膛念道:“静夜思。床前明月光……” “地上鞋两双!” 肥企鹅的眼睛再次直了。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好顺嘴,好像确实是这样? 但后面是什么来着? 黑豆挺起来的胸膛默默的收了回去,他拎起自己的竹马狂奔而去:“娘,豆还是打扫卫生吧。” 王巧娘气坏了,她不知道《于潜僧绿筠轩》但却大概知道《静夜思》内容,而且关键是她是成年女人,‘地上鞋两双’这种话啥意思她太清楚了,便明白王七麟在捣乱,气的她拎起扫帚去追九六。 九六收起小耳朵玩命狂奔。 娘来我不是在减肥吗?为什么还要追杀我?就非得吃狗肉吗? 早餐丰盛,不光有羊肉糜子这道硬菜,还有各色各样腌制的小咸菜,味道很好,都是绥绥娘子教导的。 麻辣鲜香,酸甜可口。 吃过早饭王七麟出门,看到新门房阿庆正在第五味门口转悠,嘴里喊着“牙祭不打,生意要垮”之类的话。 绥绥娘子无奈的出来递给他两个包子,阿庆乐呵呵的回来了。 王七麟问道:“你干嘛呢?” 阿庆自己啃一个包子递给他一个:“大人你吃包子,她家包子可好吃了。” 王七麟说道:“刚才咱不是刚吃了羊肉糜子泡饼吗?” 阿庆点点头说道:“对呀,但是没有吃包子。”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唉,阿庆呀,你的思想观念得变一变,你现在是听天监的官差不是乞丐了,别再去讨饭吃。” 阿庆点点头,他还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一下悻悻的闭上嘴,收起包子跑了。 王七麟以为今天会没事,他准备跟绥绥娘子去腻歪一下,顺便等待侯门将关于金阳子和山枣乡的资料送上门来。 结果上午时候又有人来报案,来的是一对干瘦的兄弟,大哥叫赵六斤、弟弟叫赵七一。 兄弟俩人的精神状态和身体情况都不好,摇摇晃晃、脸色蜡黄,王七麟便赶紧让黑豆去厨房热了两碗早上剩下的羊肉糜子给他们吃。 他们两人吃完后脸色好看多了,然后一五一十将遇到的诡事说了出来: “大人,今天不是打牙祭的日子吗?我们家贫,越冬粮食都没有多少,更何况能打牙祭吃顿好饭?” “于是我们兄弟俩等开了城门后便出城想去山里套个兔子,结果我们等了好一阵没有等到兔子,正当我们兄弟垂头丧气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套子上的铃铛响了,这是有兔子上钩了!” “我们兄弟自然高兴,便赶紧去收套子。结果套到的是一头小鹿,这样我们更高兴了,小鹿比兔子值钱多了!” “可是这小鹿特别厉害,竟然拽下了套子带着套子跑!” “跑的特别快,要不是山上积雪未消加上有套子阻拦,我们连它的屁股都瞧不见。”兄弟两人的中的弟弟赵七一补充道。 哥哥赵六斤叹气点头:“一点没错,大人,这小鹿跑的很快,在山上乱窜,我们兄弟拿出所有的劲头并且两人分开驱赶它才能勉强跟上。” “但是后来我们把它堵在一处山坡的小树林子里,眼看树木卡住套子就能抓到这小鹿了,没想到它忽然消失了。” “我们去找,我弟弟大叫一声从一个雪窟窿里掉了下去!” “当时我和我弟弟就以为,那小鹿应当是逃到了里面去,我们舍不得那小鹿,便追了下去。” “哪知,这洞穴是个盗洞!下面是个墓穴!” 赵七一又补充道:“请大人明鉴,我们兄弟不敢盗墓,一开始也不知道这是坟墓,还是下去后才发现了洞穴尽头是个墓穴,里面有一具棺材!” 说到这里兄弟情不自禁的依偎在了一起,哥哥硬着头皮说道:“棺材上坐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坐在棺材头上、一个坐在棺材尾上!” “我们兄弟两个被吓瘫了,更吓人的是棺材上对头坐的两个人听到我俩声音后慢慢的转过头来……” “我俩太害怕了,动弹不了了,然后这两个人便飘荡了下来,走到我们跟前嘻嘻笑道——” “很好,来了两个陪葬的!还是兄弟两个,正好是两条贱命,正好给老员外陪葬!” 说着说着赵六斤流下泪来,问道:“大人、诸位大人,我们是不是被鬼缠上了,要死了?要给人当陪葬的了?” 王七麟仔细看两人的脸色和气息,没有看出任何异常,便安慰道:“别怕,这两个人应当是吓唬你们罢了。”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也摇头,他同样没有发现。 听到他的话,赵六斤兄弟松了口气。 徐大插嘴问道:“你们仔细回忆一下,那两个东西到底是人是鬼?会不会是有人盗墓被你俩给撞上了,故意吓唬你俩呢?” 这个可能性是很大的。 但赵家兄弟坚定的摇头。 王七麟又问道:“好吧,你们两个后面是怎么出来的呢?” 赵七一抢着说道:“你们肯定不信!那两个怪人出现后,我们追的小鹿也出现了,而且它是忽然从墓道上头出现的,它用套子套住了我哥的脖子和肩膀,将我们兄弟从洞里拉了出来!” “更古怪的事在后头!也是因为这个事,所以我们才认为不是被吓唬了:” “小鹿把我俩拉出来后,我俩的脑袋里都出现了一个声音,说我们俩碰上了邪祟,让我俩赶紧去找人救命,要不然这条命就会没了!” 话说完两兄弟便跪下可是磕头:“大人,求您救命!”“对,大人救命,除了听天监,我们这样的穷人能去找谁救命呢?” 王七麟沉声道:“起来,本官肯定会救你们的,你们两人还记得那墓穴在哪里吗?” 两兄弟急忙点头:“记得,就在一处山坡上。”“对,不远处有个大粮仓。” 王七麟问道:“真雷岗?” 兄弟两人再次点头。 这时候谢蛤蟆却问道:“你们俩还记得追的那小鹿什么样吗?” 兄弟俩纳闷的看向他,哥哥说道:“当然记得,就是一只白色的小鹿,可好看了,跑的也可快了。” 谢蛤蟆紧接着问了古怪的问题:“它有几条腿?” 赵七一下意识说道:“四条腿,鹿不是四条腿还能几条腿?” 哥哥赵六斤更稳健一些,他拉住弟弟问道:“你看清那鹿有四条腿了?现在想想,我没有看到那鹿有几条腿。” 谢蛤蟆又问道:“这小鹿把你们从盗洞往外拉的时候,谁跟小鹿隔着近?” 赵六斤说道:“自然是我,我在我弟弟的上头,套子套住了我的肩膀和脖子,我用腿夹住我弟弟的腰……” “具体姿势老道士不感兴趣,你们无需细说,”谢蛤蟆摇头,他掏出一枚醒神丹递给赵六斤道:“吃掉它,好好回忆一下你看到的小鹿有几条腿。” 赵六斤恭谨的吃下醒神丹,缓缓闭上眼睛思索起来:“小鹿很白,它、啊,它是六条腿!” 谢蛤蟆顿时站了起来。 王七麟见此明白了,问道:“这不是鹿,这是什么?” “急急如律令!”谢蛤蟆慢慢的说道。 王七麟以为他是要施法呢,心里感觉莫名其妙,这怎么突然之间施法? 结果谢蛤蟆又重复了一遍:“急急如律令!” “他们遇到的是律令!” 在场的人都茫然了。 谢蛤蟆轻叹道:“无量天尊,我们道家施法这句话,你们都知道,‘急急如律令’,对吗?你们就没有想过这句话吗?” 徐大说道:“这话不是跟我们儒家的之乎者也一样,压根没有具体意思吗?” 谢蛤蟆失笑道:“怎么会没有具体意思?急急——如、律令!” “如——律令!” “律令是东西呀!” 王七麟惊呆了。 还有这说法? 谢蛤蟆道:“根据李唐朝代的《资暇集》记载,律令是雷边捷鬼,其速度极快,如同雷电,故急如法,所以有急如律令的说法。” “也就是说律令是雷部鬼神,速度极快,老道曾经听人说过,这律令在天上是一道雷电,在地上却是一只像白色小鹿般的东西,与小鹿不同之处在于它有六条腿,奔走如风,不可捕捉!” 王七麟想了想,忽然诧异问道:“道爷,你为什么听他们兄弟提到一头小鹿,就突然想到了律令?” 谢蛤蟆说道:“律令色白身形如鹿,奔走如疾风,天生性灵,且随雷部天君专门镇妖伏魔,综合这些因素,猜测出它的身份并不是难事。” “难的是,怎么会有律令出现在上原府地界?” 王七麟问道:“律令一般不会出现在人间界?” 谢蛤蟆忧心忡忡的说道:“对,老道士前头说了,这律令是要随雷部天君四处镇妖伏魔的——等等,等等。” “在山枣乡的时候,有一具枯骨是在雷声之后出现?” 王七麟明白过来,问道:“你怀疑这雷声与律令有关?” 谢蛤蟆说道:“不是有关,而是老道士所料不错的话,它正是乘这雷声下来的,可是它下来是要做什么?” 徐大不耐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它是乘雷声劈了出现在山枣乡的枯骨!” 谢蛤蟆摇头道:“律令在人间是雷部天君的代表,雷部天君怎么会仅仅为了劈一具枯骨而落入凡世?只有出现许多妖魔鬼怪作乱,他才会降临法身以亲力亲为的镇压这些妖魔鬼怪!” 王七麟问道:“律令出现在鬼市旁边,会不会与鬼市有关?鬼市就有许多妖魔鬼怪吧?” 谢蛤蟆说道:“这点没错,可是无量天尊,老道士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它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是今年冬季出现?这鬼市可不是今年才有的吧?” 王七麟心里有几个猜测,但都无凭无据,也不能自圆其说,索性说道:“咱们反正要去真雷岗的鬼市,也要帮赵氏兄弟解决那墓中怪鬼,所以先去瞧瞧再说。” 沉一随意的说道:“阿弥陀佛,七爷你们在讨论什么呢?这俩兄弟是在真雷岗发现的绿了对不对?” “不是绿了,是律令!”谢蛤蟆纠正道。 沉一说道:“管它是什么呢,反正这东西是雷部天君,而真雷岗你听名字就知道也与雷有关,它们说不准是一家子呢,所以绿了去真雷岗有什么古怪的?它是要回家嘛。” 这次谢蛤蟆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因为他琢磨了一下对王七麟点点头道:“这说法倒是说的通,如此一来,真雷岗应当有宝贝!” 满屋子人激动了起来。 王七麟称赞沉一道:“大家伙要像高僧学习啊,高僧最近脑瓜子很灵光,屡立奇功,这是怎么回事呢?” 沉一呵呵笑道:“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徐大说道:“佛祖肯定保佑你了,否则你活不到今天,至于你如今为何会变得机灵,大爷觉得这功劳得归于七爷和道爷。” “我儒家至圣先师说过,近朱者赤近智者妖,你看咱几个都是头脑灵光的大智者……” 八喵吐了口口水以表敬意。 王七麟哈哈笑道:“好了好了,不自我吹嘘了,大家伙收拾东西,咱们去真雷岗走一趟。” 赵氏兄弟带路,他们很快到了真雷岗旁边的一座小山坡上,这小山坡从阴面看有一片小林子,只要走上几步去往阳面,就会发现这里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坟墓! 看到这一幕赵七一吓到了,双膝一软跪地磕头:“诸位先人,对不住,咱对不住您们,咱兄弟不是故意想去吵你们,都是饿的受不住,家里还有老娘和妹子哩,我哥俩只想来寻口吃的。” 这次八喵没跪,它轻蔑的朝着墓地扫了眼,随意找了个墓碑去撒了泡尿。 山里寒风呼啸。 隐隐有一道阴风打着旋飘来。 八喵给九六一个眼色,九六呲牙狠了一个:“六六六!” 阴风消散。 见此王七麟更是放下心来,笑道:“行了,带我们去找你们碰到的墓穴,这里能有什么厉害的鬼物?有本官在这里你们俩什么都不用怕,看着本官带弟兄除魔诛邪便是!” 徐大掐着腰像模像样的吼道:“妖魔哪里有?” 365.月半开鬼门(求订阅啦) 在赵家兄弟带领下,他们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盗洞。 赵七一慌张的说道:“大人,我们没糊弄您,就在这里来着,就在这周围来着,我就是在这里掉下去的。” 王七麟安慰他道:“别慌,没事,咱们仔细找找总能找到。” 他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几个银铢塞给他们兄弟,说道:“今天大家伙都要打牙祭,回去买点猪肉买个鸡鸭炖着吃,一家人晚上好好吃炖肉。” 赵七一可能这辈子没摸过银铢,感受着手里暖呼呼、沉甸甸的银铢,他的眼睛瞪得跟鸡蛋一样。 盗洞消失不了。 地下洞穴里头有棺材,那里面应当有死人,徐大便放出冥鸦让它去寻味找盗洞。 冥鸦飞出在空中盘旋一阵又飞了回来,翻愣着眼皮子装傻。 徐大气恼,骂道:“娘的,真是正事指望不上你。” 别看冥鸦本事不大,脾气却是不小。 它毕竟是在银将驿所里长大的,自视颇高,被徐大骂了后便张开翅膀砸他脑袋。 徐大吼道:“赵家老弟,你们今晚不是没肉吃吗?给你们个老鸹回去做着吃,这玩意儿能吃吧?” 赵七一抹了把嘴巴说道:“咋不能吃?人饿了连蛇连耗子都吃,何况老鸹?用开水退毛,头拧掉、内脏挖出来,放在火上一烤嘎嘣香,比鸡肉香,连骨头都能嚼碎吃掉。” 赵六斤说道:“对,这飞鸟的骨头跟鸡骨头不一样,很轻很脆。” 冥鸦愣住了。 它默默的收回翅膀,用小脑袋在徐大的脖子上蹭了蹭,还讨好的用嘴巴啄他的头皮。 这招是跟八喵学的。 八喵最会见风使舵。 谢蛤蟆说道:“冥鸦应当是没有发现死尸,这样来看,这里墓地虽多,应当没有死人?” “这么多墓地没有死人?”王七麟诧异了。 谢蛤蟆点点头,他猛的一脚踩在树林子里。 树木摇曳。 山石晃动。 有一片雪忽然落了下去。 王七麟打眼一看,一个洞穴出现了。 赵七一高兴的叫道:“就是这个洞口,就是它,我说怎么找不到呢,原来它又被人给堵起来了!” 王七麟走过去往下看了看,这洞口不大,跟个小井口似的。 井壁很光滑,难怪赵七一一脚踩空便掉落了下去。 谢蛤蟆看后说道:“卸岭力士挖的洞,也就他们擅长在山岭之间打盗洞,还会打的这么精细。” 盗洞不深,但不是直上直下,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于是王七麟就看向八喵。 八喵再次看向九六。 九六轻车熟路的将八喵的小尾巴拽了下来。 八喵的小尾巴并没有神智,所以它不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便茫然的瞪着眼睛看向八喵和九六。 九六叼着它扔进了盗洞里。 八喵惊呆了,它反应过来后赶紧扑上去探头看向盗洞,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喵爷的尾巴! 后面一股推力出现。 推背感清晰。 八喵被推下去了…… 它掉落之前想回头看看是谁推的自己,看到王七麟在偷偷的伸手指向徐大…… 等徐大再反应过来,八喵已经滚进盗洞了。 见此他大怒:“七爷你怎么栽赃大爷呢?” 王七麟亲热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咱兄弟之间说什么栽赃?来,徐爷,八喵去探路,接下来轮到你了。” 墓穴里头应当没有什么危险,他刚才嗅了嗅,鼻神冲龙玉没什么大发现,只嗅到了一点清凉的感觉。 这是阴气的味道,但从清凉感觉来判断,下头阴气很微弱。 徐大不想下去,恰好他个头大、盗洞太小,他试了试下不去。 王七麟没辙,只好带上九六亲自跳入了盗洞。 洞穴挺深的,盗洞大约有两丈之程,它的中间有个小弯,王七麟憋着一口气很快便滑落到了墓穴中。 就像是玩滑梯。 他刚落地,一道劲风扑面而来。 王七麟唤醒了目神,且墓穴中有些隐约光芒,并不是很黑暗,所以打眼一看便看清了这飞来的是个黑毛球。 八喵的小尾巴。 而八喵蹲在一个棺材上得意洋洋的盯着他看。 墓穴。 棺材。 黑猫。 这三个要素结合在一起还是挺吓人的,奈何猫是自家的猫,还不是个正经猫,这把墓穴原有的恐怖氛围全给冲散了。 王七麟打眼在墓穴里头看了看,除了一口棺材并没有发现其他独特显眼的东西。 谢蛤蟆随后也钻了下来,他甩手扔出一张符箓,顿时有一朵拳头大的火焰飞了起来。 他往四周看过后也纳闷:“好像有鬼在这里待过,当然这正常,除此之外没看出有什么东西。” 王七麟去掀开了棺材。 棺材里头有被褥枕头还有个暖炉,这就更正常了,要是把棺材换到房间里,这简直就是一张暖床。 九六下来后在墓穴里头摇摆尾巴四处嗅,嗅了一会后突然仰头冲着顶上石壁嚎叫了两声。 王七麟赶紧抬头看,却发现石壁没有什么异常,就是一片山石罢了。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猛的飞起伸出手掌在石壁上拍了一下。 石壁顿时一阵摇晃。 接着有石头咣当咣当的往下掉! 八喵以为山洞要塌了,赶紧冲王七麟和九六大叫:“喵喵喵!” 跑跑跑! 但只有几块石板掉落,墓穴整体很坚固。 王七麟也吓一跳,下意识冲谢蛤蟆问道:“道爷你做什么?你想活埋自己不能带着我呀。” 谢蛤蟆翻着白眼往上指了指,王七麟顺着他手臂看去,这才发现头顶的石壁上出现了洞穴,不止一个,他数了数一共有五个。 他抬头往上看了看,古怪的问道:“又有盗洞?” 谢蛤蟆点头道:“对,这洞口本来是被人用石板给堵住了,要不是九六抬头叫唤,老道士还发现不了异常呢。” 墓穴颇为宽阔高大,高度得有一丈三四尺,比寻常房屋要高许多。 王七麟御气于足底跳起往新盗洞里看了看,上头乌漆墨黑什么都看不见。 但里面应当有东西,否则九六不会抬头叫唤。 但里面应当不是什么厉害东西,否则九六不会抬头叫唤两声就闭嘴不管了。 谢蛤蟆气沉丹田冲盗洞里喊了两声,问里面有什么人,若有人赶紧滚出来,否则他要大开杀戒了。 结果什么声响也没有。 见此谢蛤蟆便扔出一枚符箓,符箓化作一条火龙窜进了顶上盗洞。 还是没有异动,只是有烟雾冒了出来。 倒是地面上响起了呼喊声,于是王七麟便带上八喵和九六爬了回去。 他刚冒头就听到徐大在阳面山头冲他叫道:“七爷快来看,稀罕景,不知道谁家祖坟冒青烟了!这是家里要出状元郎了吗?” 王七麟走过去一看,确实有一座坟墓在往外慢慢的冒烟。 他估算了一下位置,差不多是地下墓穴中谢蛤蟆扔出火龙符箓的盗洞位置,应当是里面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 于是他便喊人过来开墓,听到这话赵家兄弟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赵六斤弱弱的说道:“官老爷,这不合适吧?人家祖坟冒青烟了,这是要出文曲星呀,咱要是挖人家祖坟,这不是伤天害理吗?” 王七麟说道:“什么祖坟冒青烟?你们看看这是谁家祖坟?而且哪有冒青烟?是道爷在下头点火呢。” 徐大愣了愣,问道:“在墓穴里头点火?这是做什么?做熏肉?” 王七麟踢了他一脚,让他赶紧干活。 山上的坟墓是用碎石盖起来的,所以不用什么工具,用手将石头挪开即可。 徐大带人干活,王七麟在坟头里转了转,然后发现这应该是个乱葬岗。 上次他来粮仓的时候也有人跟他说过,真雷岗最早就是乱葬岗,所以在这地方发现一个乱葬岗不算稀罕事。 这里的坟墓乱七八糟,有的墓碑上写的是无名氏之墓,有的直接没有墓碑。 坟墓挖开,烟雾更猛烈了。 里面没有棺材也没有尸体,只有一卷破席子。 这烟雾正是破席子被点燃后产生的。 徐大将破席子拖出来,王七麟再次看到一个洞口。 他往下扔了一块石头,听到谢蛤蟆的骂道:“无量天尊,谁拿石头砸老道士?” 王七麟嘿嘿一笑,冲洞口喊道:“徐爷你怎么在这里解开了裤腰带?哎哟徐爷,别啊,别尿、别尿……” 谢蛤蟆很快从另一边的盗洞里钻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 八喵趁机报仇,站在坟头上伸爪指向徐大,跟个路标似的。 谢蛤蟆看它,它还严肃的点点头:对,没错,就是他干的! 于是徐大也开始骂骂咧咧。 王七麟笑道:“行了行了,不开玩笑了,这里没有鬼呀?就是几个盗洞通往一处没什么古怪的墓穴,好像没什么好查的?” 赵家兄弟惊魂未定的问道:“那我们不用给那什么员外陪葬了吗?” 谢蛤蟆说道:“你们遇到的未必是鬼,可能是什么人躲在里面,看到你们俩下来就吓唬你兄弟。” 听到这话兄弟两人高兴不已,赵七一掏出银铢交给哥哥,他们开始凑在一起热烈的商讨晚上吃什么。 王七麟随手给了他们六个银铢,这是一笔打款子,兄弟两人细细的谋划开来: “晚上去买一只鸡,让娘喝个鸡汤补补身子,给妹买点布,她从会记事就没穿过新衣裳呢。” “对,哥,再割二斤羊肉吧,咱去问鲁大叔学学怎么卤羊肉,那真好吃。” “羊肉有啥好吃?买猪肉,二斤羊肉能换六斤的猪肉,六斤猪肉够咱过这个年啦。” “成,那割二斤猪肉吧,剩下钱给你说个媳妇。” “媳妇不着急,咱来年开春琢磨着弄个小买卖,到时候让娘和妹一起帮忙,日子就好过了。” 兄弟两人热烈的讨论着,枯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红光。 日子有盼头了。 他们回城后便分开,赵六斤拉着弟弟在城门口给王七麟下跪,王七麟哭笑不得,上去扶起两人道:“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了,不要动不动就下跪,我那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助人为乐。 王七麟跟徐大商量起来,都公子的阴谋应当是解决了,他们年前有了空当,准备买粮食买肉买鸡鸭去分发给城里城外的贫民穷人。 傍晚,家家户户打牙祭。 烟囱中炊烟袅袅。 满城飘荡着肉香味。 老百姓喜气洋洋,左邻右舍见面问一声:“今晚吃啥好菜?” 孩童们在街头巷尾玩耍,他们怀里有炮仗,轮流着放炮仗。 于是街道上多了淡淡的硝烟味。 有家里人出来喊孩子吃饭,这次不用多说什么,一句‘回来晚了肉吃完了’就能把孩子老老实实的哄回去。 这种日子饭馆酒铺没有生意,于是王七麟便包下了第五味,安排驿所在这里吃饭。 绥绥娘子一边做菜一边主持大局,忙活的干脆利索,招待的无微不至。 王七麟看她忙的不行便心疼了,特意过去帮忙,问道:“怎么准备这么多豆腐?” 厨房外放着个很大的托盘,盘上是一碗碗的豆腐,这豆腐已经冻过做成了冻豆腐,然后又让她以热猪油滚了滚,带着浓密香气。 每一碗豆腐上都铺了配料,主料是她自己酿的甜酱,此外还有芝麻油、椒油、炒熟的蚕豆碎、酱油等配料,王七麟端起一碗嗅了嗅,味道很香。 绥绥娘子嫣然一笑,说道:“这还多?再多做一倍也不足。” 王七麟数了数道:“这得有六七十碗了,咱驿所才多少人?一人要吃两碗吗?” 绥绥娘子笑道:“不是给驿所准备的。” 她出门喊了一声黑豆,黑豆从街头跨着一条竹竿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嘚儿驾嘚儿驾!” 王七麟看到忍不住惊叹:“好一匹肥马!” 绥绥娘子让黑豆将豆腐都端出到门口,时不时有人经过,便会从怀里掏出个碗,默默的倒一碗豆腐离开。 王七麟恍然,说道:“原来你给穷人准备的,那这生意我王多鳞投了,咱给百姓生活提提标准,不要用豆腐了,你换成肉,我让徐大给你买肉。” 绥绥娘子说道:“换成肉,那么过来吃的就不是穷人啦。再说豆腐不好吗?它是有讲究的,豆腐、都福,都有福气。” 除了在厨房忙活菜肴,她瞅了个空当飞上楼顶。 楼顶有个鼎,上面插着满满当当的香。 这些香燃烧的很快,王七麟随着绥绥娘子上去的时候看到还有二指高的香没有燃烧掉,可是当绥绥娘子重新拿出一把立香后,这二指高的香已经烧的只剩下一指高。 有鬼,而且是许多鬼。 王七麟却看不到这些鬼的踪影,甚至连阴气都感觉不到! 这让他大为沮丧。 绥绥娘子的身手难道比自己厉害这么多吗? 自己好歹也是六品境了。 绥绥娘子看到他表情后便笑了起来,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大好的日子叔叔的脸怎么拉的这么长?你猜错了,你看不到这里的鬼与奴家本事无关,是奴家借来的这个鼎非同一般。” 王七麟打眼看向青铜鼎,平平无奇嘛。 他随即又反应过来,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 绥绥娘子忍俊不禁:“你上来的时候高高兴兴,发现看不到这里的鬼后便拉下了脸,这样奴家怎会猜不透你的心思?” “其实奴家也看不到这里的鬼,它们都在这座鼎里呢。”她又用安慰的语气哄王七麟。 插上立香,绥绥娘子又在鼎里燃烧了一些黄表纸。 与燃烧极快的立香正好相反,黄表纸烧的很慢。 王七麟与她商量道:“今晚我带你去逛街怎么样?” 绥绥娘子问道:“逛街?晚上的街空空荡荡有什么好逛的?” 王七麟笑道:“城里的街空空荡荡,鬼市可不空空荡荡。” 绥绥娘子诧异的问道:“你要去鬼市?上原府里有鬼市吗?” 王七麟说道:“对,而且月半鬼门开,今夜的鬼市会很热闹的。” 绥绥娘子欣然道:“好呀,奴家还没有逛过鬼市呢,今晚随叔叔去开开眼界,不过奴家听说鬼市很危险,到时候叔叔要是遇到危险,奴家会好好保护你的。” 王七麟下意识的拍着胸膛道:“这你放心,你叔叔我陆行不避猛虎、水行不惧蛟龙——等等,你说你保护我?哦,好的,没毛病。” 换了一把香后绥绥娘子下楼,王七麟问道:“你每天都要在这里给孤魂野鬼上香吗?” 绥绥娘子摇头道:“不,只是今天为一年的尾牙,人要打牙祭,鬼也要打牙祭。”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出锅,王七麟亲自端菜,驿所一群鸟人一边说‘受宠若惊’一边不等他上桌就开始吃喝。 这顿饭是今年最后一顿聚餐,再过几天到小年,然后朝廷就要给百官放假了,到时候家在异地他乡的官员都要返乡。 徐大兄弟也会回家过年,特别是徐大,他出来了一年时间,王七麟准备给他放个长假,让他回家好好装逼。 月上中天,众人酒足饭饱,王七麟、徐大、绥绥娘子跟随谢蛤蟆去了真雷岗。 粮库矗立在山岗上,茫茫夜色显得它格外巍峨。 王七麟定睛看去,看到有阴风围绕粮库打旋。 谢蛤蟆感叹道:“那天晚上若是今天,哪有妖魔鬼怪作祟的份儿?老道一眼就能看出这里有鬼市!”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八喵和九六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现在衙门已经知道粮仓的问题,所以到了晚上并不留人看守,再说如今天下海清河晏,也不怕有人敢来盗窃官家粮仓。 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王七麟开锁拉开门,粮仓里头比外面还要森寒,一开门就是一股森寒志气迎面而来。 接着有风吹进去,这股风很古怪,它在粮仓里头打了个旋后又从里面往外吹,而且还卷着几个麻袋出来。 王七麟打眼一看乐了,说道:“这里面肯定是纸钱!” 徐大冷笑道:“我它娘的!嘿,买咱俩的命买上瘾了是吧?” 绥绥娘子随意问道:“什么买命?” 徐大积极的解释道:“上次我和七爷来这里查案啊,然后……” “然后咱们先看看今天这些鬼想耍什么幺蛾子。”谢蛤蟆截住了他的话,拉着他走到麻袋前看了看。 王七麟定睛一看,麻袋上有字,写的是太狩十八年。 见此他豁然色变,道:“这些鬼偷现在储存的粮食了?” 谢蛤蟆摇头道:“应当不会,武大人可是在这里做过祭祀了,得是多大胆的鬼敢从一个鼎盛王朝的口中夺食?” 徐大说道:“七爷,这应当是上次丢失的那批粮食所用的袋子吧?” 王七麟摁住袋子看了看,里面轻飘飘的确实是纸钱。 谢蛤蟆沉声道:“七爷,别碰。” 王七麟道:“放心,我不会碰到这些纸钱的,不会让他们占咱们便宜的。” 绥绥娘子抱起八喵好奇的问道:“那这些纸钱怎么处理?” 八喵不让她抱,于是绥绥娘子又说道:“把八喵放进去怎么样?到时候它们来打开袋子,结果冒出来一个灵兽,一定会吓那些鬼一跳。” 一听这话,八喵呆若木猫。 这么狠吗? 它伸出爪轻轻的揉了揉绥绥娘子的小腿,抬起头温柔的喵喵叫,摆好了挨撸的姿势。 王七麟不怀好意的笑了:“烧掉怎么样?” 徐大笑的更不怀好意:“别,别烧掉,咱在里面放点东西。” 八喵亮出了爪子。 喵爷对付不了娘,还对付不了你个傻逼? 但徐大从须弥芥子佩中掏出了一个小佛像。 他将小佛像塞进了麻袋里。 然后又掏出一个观音像…… 谢蛤蟆倒吸一口凉气:“读书人的心眼真毒呐!要说会玩,还得看儒家门生!” 366.所见所闻(请来起点支持正版) 徐大将小佛像和观音像等分别塞进麻袋里,为了防止掉出来他还将麻袋给打了死结。 王七麟好奇的问他道:“你什么时候弄了这些东西?” 徐大拍了拍怀里嘻嘻笑道:“特意为这次进鬼市准备的,都是开过光的硬货。” “大爷本事不行,万一咱进了鬼市分开了,大爷落单了,到时候怎么办?肯定得靠自己准备的法器呀!” 谢蛤蟆点点头道:“无量天尊,徐爷真是个苟道高手。” 王七麟说道:“那必须,徐爷的狗拳可是一绝。” 他们看看时辰进入仓库,关上门后,谢蛤蟆沉声道:“七爷、徐爷,你俩先别动,老道要在你们脸上抹点东西。” “啥?” “过阴浆。” “大爷不要脸上抹浆。”徐大拒绝。 谢蛤蟆冷笑道:“那你打算去了鬼市给鬼当零嘴吃?嘿,你这个头倒是可以多吃两顿。” 王七麟问道:“这浆是干嘛用的?过阴用的吗?为什么上次在桂花乡没有用上?” 谢蛤蟆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罐子,说道:“确实是过阴用的,但跟上次不一样,上次你们走阴那是为了寻找人的魂魄并要带回这魂魄来,所以得让阴差知道你们是人,否则他们会把你俩一起拘走。” “这次你们俩得掩饰自己活人的身份,所以得用过阴浆涂面。” 他用毛笔蘸了过阴浆涂在王七麟的脸上。 凉凉的。 黏黏的。 谢蛤蟆介绍道:“过阴浆是在除夕夜的时候用糯米掺和七月半那天下的雨水煮出来的,只有七月半的雨水在除夕晚上煮的糯米才有用,开锅时间还必须是除夕午夜子时,今年老道还得做,到时候你可以看看。” 他又给徐大抹了过阴浆,叮嘱道:“千万别擦掉这东西,有东西要给你们擦也不允许它们动,明白吗?” 王七麟点头。 谢蛤蟆说道:“老道问你们话呢?怎么不回应?” 王七麟道:“我回应了,我点头了呀。” 徐大说道:“大爷也回应了,大爷担心点头会甩掉过阴浆,所以给了你一个眼神。” 谢蛤蟆看向黑漆漆的仓库,一时无言以对。 老道士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孽,所以这辈子才会来到这俩货身边。 绥绥娘子娇滴滴的问道:“道爷,奴家呢?” 老道士说道:“绥绥娘子能受得了脸上涂一层浆吗?” 王七麟侧耳倾听。 绥绥娘子叹了口气,道:“奴家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王七麟也跟着叹了口气。 谢蛤蟆说道:“来,咱们排成队,后面的人把手臂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注意不要掉队。” 他走在最前面,徐大在他身后,绥绥娘子又在徐大身后,王七麟断后。 其中绥绥娘子抱着八喵。 徐大扛着九六。 就跟戴了个超大狗皮帽子一样。 四个人在黑暗的仓库里走了起来。 漆黑。 寂静。 冷清。 只有四个人一些轻盈的脚步声和一些若隐若现的呼吸声在响着。 然后走着走着,王七麟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忽然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走的太远了吧? 他在粮仓住过两晚上,对内部非常熟悉,最长顶多两百步。 可是他们已经走了不止两百步,且期间并没有转向,那他们已经走到哪里了? 就在王七麟心里生出这个疑惑的时候,他发现身边出现了雾气。 隐隐约约的雾气。 不知何时,仓库里有了一些光线。 他的视野变成灰色,雾气就是灰色的。 顿时,他的呼吸声变得浓重起来。 在他身前响起了绥绥娘子的声音:“道爷,哪里来的雾?” 谢蛤蟆沉声道:“这是五里雾,算是仙雾的一种,云里雾里所用的‘雾里’说的就是这种雾气。” “仙雾?鬼市有仙雾?”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不说话了。 王七麟有些担忧,试探的问道:“道爷?道爷?” 谢蛤蟆说道:“老道就在你前面,你叫什么?” 王七麟不悦的说道:“我刚才问你话呢,你怎么也不回答?” 谢蛤蟆理直气壮的说道:“老道士点头了呀,还给了徐爷一个眼神呢。” 徐大嘿嘿笑,嘀咕道:“人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道爷你是蛤蟆肚大气量小。” 谢蛤蟆被他的话堵了一下,只好更详细的讲解道:“这五里雾出自我道家典籍《阴符经》,乃是修道所成雾气之一,在雾气范围之内,不管是妖魔鬼怪都能隐蔽面容,待会你们就知道它的奇妙了。” 他的话音落下,王七麟感觉到肩上有些发痒,便下意识的伸手扫了扫。 扫后肩膀的感觉恢复正常,可是不多会后他又感觉肩头有些痒了。 于是他便下意识扭头看去。 看到一只惨白的小手搭在他的肩头。 徐大嘀咕道:“九六在干啥呢?老在大爷脖子上转悠,是不是要撒尿呀?” 王七麟知道九六应当发现了自己身后有东西,他壮着胆子扭头往后看。 一眼看去,他身后的队伍望不到边! 鬼影重重! 一个鬼又一个鬼走在他身后——或者说漂在他身后! 而且这些鬼不是像他们一样伸出一条手臂搭在前面人的肩膀上,而是伸出左臂搭在前面人的右肩上、伸出右臂搭在前面人的左肩上。 谢蛤蟆曾经与他说过这姿势的名称。 这叫架阴锁。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说道:“诸位不妨回头看看,开火车了。” 徐大回头笑道:“啥?火车是啥?着火的车——吾草也!” 他笑不出来了。 谢蛤蟆还能笑出声来:“一群孤魂野鬼罢了,就像人间开大集会有乞丐来集上乞讨一样,鬼市大开后也有孤魂野鬼到来,想要看看能不能占点便宜。” 王七麟并不害怕身后这群鬼,主要是这架势有点吓人。 绥绥娘子捏了捏九六的小屁股,道:“六崽快叫一声。” 九六龇牙咧嘴往后叫:“六六六!” 火车顿时脱轨。 诸多孤魂野鬼发出厉啸声四处逃散,有些没有修为的鬼直接爆体化作雾气。 这时候有一个身影飘荡过来,好奇的问道:“灵兽?天狗?” 王七麟定睛看去,却看不清个这人的样子,只是能看到他身形削瘦、身躯伛偻。 九六看到他靠近激动了,呲牙咧嘴准备再狠一个。 绥绥娘子轻声道:“不用与它一般见识,小小的犭夷母鬼罢了,不要理它,它只能吃普通人,像咱们它是吃不得的。” 徐大好奇的站定,问道:“这是什么?姨母鬼?谁的姨母所化的鬼?” 鬼影吃吃的笑了起来,阴嗖嗖的说道:“我是你家姨母化作的鬼,好外甥,你还不来陪姨母?” 谢蛤蟆不悦道:“滚蛋,鬼市不能杀戮但能斗殴,你想挨揍吗?” 犭夷母鬼的身影猛的扩大一倍,他正要撂狠话,八喵飞了过去。 八喵未到,尾巴先至。 小毛尾巴拍在了犭夷母鬼的脸上,将它拍的哀嚎一声,八喵接着飞到,从它下巴往下落,一路落一路喵喵拳。 这就很霸道了! 犭夷母鬼被它给喵怕了,连个狠话都没有留下,转身便逃跑了。 八喵用尾巴撑地站起来,冲着它背影摆了个拳架:我看你是没把你喵爷放在眼里! 他们在五里雾中缓缓行走,逐渐的开始热闹起来。 雾气中出现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这时候谢蛤蟆说可以不用架在一起了,但还是要走在一起不能走散了。 他用警告的语气说道:“别小看鬼市,里面不只是孤魂野鬼和犭夷母鬼这样傻逼,这里肯定有咱们惹不起的狠角色,特别是妖怪。”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用眼神向某人示意:“大妖们往往有移山倒海之能,即使是修为入先天的陆地神仙也不敢招惹它们。” 王七麟哂笑:“移山倒海?这个夸张了吧?若它们能移山倒海那哪里还有咱们人来统治九洲大地的事?” 谢蛤蟆也笑了,说道:“七爷,谁告诉你天地之间只有九洲?” 王七麟说道:“我知道天地之间不止九洲,还有海外仙岛、还有塞外、西域、南荒十万大山,可是不管有什么,九洲总归是天地的核心之处,对吧?总归拥有天地间最肥沃的土地,若有大妖神鬼,他们会放弃九洲这肥肉?” 谢蛤蟆哈哈大笑。 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响起一个悠悠的声音,说道:“一群白蚁生活在一块枯木上,有白蚁慨叹,这定是天地精华之地,这里的树皮定是天地间最美味的东西。” 这话嘲讽的力度很大,王七麟却没有生气,他问道:“算在下孤陋寡闻了,那你来说说,天地之间还有什么好地方?” 一个人影施施然的飘荡而来,声音带上了一点笑意:“我不知道神佛所在何处,但我们鬼之一族所在的阴间便是一处好地方,你还没有进入阴间,不知道它的妙处,将来等你了却在凡世间的执念去往阴间就知道它的美妙了。” 王七麟知道阴间的存在。 所以听到这话后他联想到了一个与自己工作相关的重点:人间界的鬼果然不是平白无故出现、平白无故留下的,它们留在人间没有去往阴间,乃是因为有执念! 所以听天监要想解决世间诡事不应当是单纯的杀鬼驱邪,而是要了却它们的执念! 他把这点牢记于心,决定离开鬼市后要告诉谢蛤蟆,让他在办理培训班的时候将这理念灌输给手下们。 与他们说话这妖魔似乎是个讲道理的主,王七麟来了与他交流的兴趣,还想从他口中套点话。 可惜人家对他不感兴趣,说完这话便施施然飘走。 没办法,他脸上有过阴浆,在妖魔鬼怪们眼里就是个普通的鬼,而且他刚才的话也符合普通鬼怪的见识,稍微有点本事的鬼便对他们毫无兴趣。 谢蛤蟆带着他深入鬼市,笑道:“你不是打算给徐爷弄点好东西吗?走,老道士带你去寄唱行瞧瞧。” 王七麟一听这话急了,他偷偷瞥了眼绥绥赶紧摆手说道:“什么妓娼行?我对这玩意儿不感兴趣!” 不怪他误会谢蛤蟆的话,主要是谢蛤蟆刚刚从提到了徐大,寄唱这俩字和徐大在一起,必须得以妓娼来理解。 徐大着急了,说道:“你怎么会不感兴趣?七爷你不是说给大爷弄几个鬼提升一下实力吗?” 王七麟道:“去妓娼行找鬼?我它娘想给你提升实力,不是想给你找暖床大丫头。” 绥绥娘子偷偷笑了起来。 徐大愕然道:“七爷你这是说啥呢?寄唱行是典卖奴仆和物品的地方,与典当铺相似,这鬼市的寄唱行应当卖的是鬼怪和法宝,跟给大爷暖床有啥关系?大爷还能找个鬼来暖床?” 王七麟面无表情:“走走走,我我我刚才开玩笑呢。” 旁边有人伸手招呼他们:“诸位要买奴吗?来咱这里瞧瞧,咱这里有好宝贝儿!” 王七麟等人走过去,看到这人身前守着个神龛,他举起神龛给众人看,神龛里头端坐着个一身金衣的迷你老头。 迷你老头是活物,看到有人看自己,他便颔首微笑,须发眉皆白,仙气飘飘。 王七麟不知道迷你老头是什么,他的目光在神龛身上,这东西很眼熟—— 当初救援黄君子的时候,他曾经猎杀了一群净尸抓了个虎伥,那虎伥就是用这样的神龛供奉着净尸。 但现在来看这神龛恐怕不是供奉什么鬼神的,而是个牢笼,因为迷你老头在里面一心想钻出来,却没法脱离神龛的束缚。 谢蛤蟆抚须笑道:“原来是个金精,我们才不要金精呢。” 听到这话鬼影着急,说道:“为何不要金精呢?人世间有诸多珍宝,只要有金钱便能买到这些珍宝,而金精可以变出金子,金子就是钱。” 谢蛤蟆问道:“金精是变出金子还是找到金子?” 鬼影狡猾的说道:“还不是一样吗?它帮你找到无主的金子,这不等于帮你变出金子来?” 谢蛤蟆摇头道:“你不老实,金精最喜欢偷懒,它们只会去找距离自己不远的金子,找到的往往是别人怀里的金子。” 鬼影理直气壮的说道:“那你偷来或者抢来不就行了?” 谢蛤蟆毫无兴趣的离开,鬼影大怒,但它碍于鬼市规矩不能找王七麟一行的麻烦,于是便将神龛中的金精老头抓了出来,伸手一巴掌将它给拍扁了。 结果金精老头没死,它发出痛苦的哀嚎身躯逐渐恢复正常,但显然很痛苦,便在神龛上打滚。 谢蛤蟆拉了王七麟一把,道:“别回头看,小伎俩,这是要激发我们的同情心上去理论,一旦这么做就落入它陷阱了,到时候它像狗皮膏药一样贴着咱们,事情会很难办。” 王七麟低声道:“这金精好像恢复力很强?” 谢蛤蟆点头道:“当然,黄金有很好的延展性,金精是金精矿脉日夜汲取天地灵气而成,所以拥有黄金的一些特性。” 做生意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多,有的叼着一根草在他们跟前晃来晃去,好像街溜子。 王七麟问道:“这些妖魔是要挑事吗?” 谢蛤蟆笑道:“不,这是插标卖首。它们是要卖身,这些鬼想将自己卖掉,但是它们很狡猾,谁要是真买了这种鬼,只要一个看不住就会被跑掉。” 徐大咂咂嘴道:“全是男鬼,谁愿意买它们?” 鬼市并不安稳,这里禁止杀戮但不禁止殴斗,所以时常有妖魔鬼怪撕扯在一起你捶我打。 他们又走出几步便在一处门房前碰到有两个鬼在互殴,但是没什么妖魔感兴趣,顶多有的隔着远远的看一眼就走。 徐大最爱吃瓜,他屁颠颠跑过去想看热闹。 结果其中一个鬼被踢了一脚飞撞到了徐大身上,打人的鬼身影一闪飞到了徐大跟前作势还要出拳,结果一打眼看到了徐大的身影。 顿时,它像是被点了穴,保持出拳姿势一下子愣住了。 地上的鬼爬起来去厮打它,它却一把推开对方跪在地上向徐大磕头:“大仙饶命、饶命!” 另一个鬼看清徐大的样子后也赶紧磕头。 徐大不明所以,但他意识到自己可以装逼,便高深莫测的阴笑一声,道:“继续打,大爷要看鬼打架!” 两个鬼一咬牙,彼此对望一眼猛的向对方扑去,有一个口中吐出一把飞刀、另一个则身躯化作黑雾。 它们这次交手可就凶残许多,有鬼影骑白牛而来厉声道:“你们敢违反规矩?想要烟消云散吗?” 两个鬼跪下磕头,又有一个鬼叫道:“是大仙要看!” 谢蛤蟆上来拉走徐大。 徐大莫名其妙:“道爷,这怎么回事?” 谢蛤蟆说道:“这两个鬼起先是在做局,它们佯装斗殴引发好看热闹的傻鬼上前,然后彼此靠近看热闹的鬼,到时候互相纠缠在一起趁机偷东西。” “结果它们到了你跟前后看到你脖子上的九六,估计它们没有看清九六的情况,以为你戴着个灵兽皮帽子。” “能猎杀灵兽做皮帽子的得是什么样的狠角色?它们自然不敢惹,所以当你说要看鬼打架的时候,它们两个为了讨好你便要展开生死搏斗。” 徐大摸了摸九六的脑袋惊喜的说道:“原来九六在这里还有这作用?” 九六傲娇的摇尾巴,张开嘴还要叫唤两声 徐大赶紧摁住它的小尾巴、握住它的狗嘴:“别动弹别出声,你假装自己死了。” 他沾沾自喜的跑去找王七麟,说道:“大爷这次可以在鬼市横着走了,你可瞧好吧,大爷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横行霸道!” 绥绥娘子却叹了口气,道:“徐爷真是个傻子,你要有麻烦啦!” 徐大一怔,问道:“大爷会有什么麻烦?” 绥绥娘子认真的说道:“鬼市消息最是灵通,你猜你戴着一顶天狗皮的帽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徐大混迹街头多年,顿时面如土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会有人啊不,会有妖魔鬼怪来抢夺?” 绥绥娘子怜悯的看着他道:“徐爷,比那更严重,抢夺皮帽子的是冲着东西来的,可是天狗一族或者天狗族的亲朋们呢?它们会冲着你这个人来!” 王七麟赶紧拉开了与他的关系,冲周围摆手道:“我跟这位宰了天狗的大高手毫无关系,我们刚才走在一起只是顺路。” 367.紧那罗(求订阅喽) 鬼市很大。 它被妖魔鬼怪们自发的分成三个区域,分别叫市、坊、邸,其中市最零散,有人摆摊有人挑担叫卖,坊有规则,是一座座排在一起的小屋,邸的规模最大,但只有一家,便是寄唱行。 谢蛤蟆带他们从市穿梭而过,徐大将九六搂在了怀里,小心翼翼防备突然而至的复仇者。 九六得意洋洋的昂着头,等待娘家人来找它。 绥绥娘子则抿着嘴偷偷笑,八喵狐疑的看看她又看看九六和徐大,它心里有疑惑也隐隐有猜测。 但咱啥也不敢问,啥也不敢说。 毕竟我只是一只柔弱的小猫咪。 他们要穿过市的时候,忽然一阵前方一阵躁动。 徐大随时准备举起九六下跪。 结果他们听到的一阵阵惊呼声与天狗无关:“是抱持神?”“千真万确,抱持神!”“呜呼哀哉竟在此大开眼界!” 不断有妖魔鬼怪围向前方,就像市井之间百姓看耍把戏的一样,很快便是里三层外三层。 谢蛤蟆和绥绥娘子听到他们的讨论声同样大为吃惊,一个问‘这里有抱持神’另一个叫‘怎么会有抱持神’。 王七麟更吃惊:“抱持神是什么?” 他感觉自己太小白了。 但这也不怪他,他毕竟才入行不到一年,怎能跟谢蛤蟆这样的老江湖和绥绥娘子这样的大妖相比? 谢蛤蟆给他介绍道:“你还记得洞天福地吗?洞天福地被认为是确实存在的传说,修行之人都说它们存在,可是迄今却没人见到洞天福地……” “有人见到了,有人也进去了。”绥绥娘子打断谢蛤蟆的话。 谢蛤蟆一愣,问道:“有人进入了洞天福地?那为何没人出来展示呢?” 绥绥娘子轻轻的说道:“当你身处一群饥民之中的时候获得了一只烤鹅,你是偷偷吃还是拿出来炫耀?” 谢蛤蟆闭上了嘴巴。 王七麟这边还在等待性感道长在线教学呢,既然道长闭嘴他就转头看向了性感娘子。 绥绥娘子撸着八喵说道:“抱持神是上古巨人,乃是大神,他第一次出现是一手搂抱伏羲一手搂抱女娲。” 王七麟问道:“他是伏羲与女娲的长辈?” “他是巨神,”绥绥娘子说道,“奴家没有给叔叔解释清楚,在他怀里的伏羲和女娲俱已成年,并且伏羲拿规矩、女娲举日月。” 这话就很不科学了。 王七麟讪笑道:“那他得有多大?女娲也太大了吧?能举起日月?” 绥绥娘子说道:“女娲娘娘举起的日月并非天上日月,而是日精与月精,以此象征日月双轮。” “抱持神确实巨大,在我们青丘一地,认为他乃是上古山神,现在的九洲五岳山神只是他的小辈罢了。” “刚才道爷之所以要先给你讲洞天福地原因有二,一是抱持神与洞天福地一样,只存在诸多典籍与壁画中,并没有人真的见过他。” “二是亘古相传,抱持神所属的神山上便有一座大洞天,伏羲帝与女娲娘娘便曾经在那洞天中修习,所以对外展示出来的就是抱持神同时抱伏羲与女娲!” 毫无疑问抱持神乃是大传奇,所以一出现就引爆了鬼市,大家伙纷纷围上去看,谢蛤蟆和绥绥娘子也跟进去了。 这里人太多,王七麟一个不查便与谢蛤蟆、绥绥娘子、徐大分开了。 绥绥娘子和谢蛤蟆他不担心,徐大他很担心,于是也顾不上去看热闹,先赶紧喊着‘徐爷’找徐大。 徐大起初倒是应和两声,奈何到来的妖魔鬼怪越来越多,且大家伙都在激烈好奇的讨论着,所以他们的声音很快被压住了。 王七麟最后只能大喊道:“出去!出去!出去!” 有东西跟着喊:“出去!出去!出去!” 听到这声音王七麟心里大喜,难道还有人帮忙? 这时候旁边的鬼影阴嗖嗖的说道:“谁的应声虫?让它闭嘴,否则老子吃掉它,嘿嘿!” ‘出去’的声音停下了。 王七麟关心徐大便没有挤进去跟着看抱持神,不过他觉得即使能挤到鬼群前头也看不到抱持神。 根据绥绥娘子所说,抱持神应该是巨神,这样他们即使在人群外也能看到它的踪影才对。 再说了,抱持神可是上古山神,怀里抱过伏羲和女娲这妖族二圣的,他要是出现在这小小鬼市,岂敢有妖魔鬼怪上去围观?赶紧跪下还差不多! 他努力往外挤,挤着挤着忽然身边空了出来。 周围的妖魔们不往前挤了,而是站在他周围纷纷看他。 王七麟看不清这些东西的眼神,但是围在他四周的身影很清晰,再者尽管他看不到五里雾后妖魔的真面容,却能感觉到这些东西在注视自己这件事。 这种感觉是切实存在的。 他意识到不对劲赶紧停下脚步轻轻的摁住了袖子中的听雷。 周围的东西知道自己的人类身份? 自己哪里暴露了? 他在心里快速思索,随即猛的摸向脸上。 刚才鬼群拥挤,他一路往外挤,脸上的过阴浆难免被挤掉了一些! 坏了,他在心里暗叹一声。 旁边有东西蠢蠢欲动,一个身穿青袍的身影扭动腰肢妖娆走来。 王七麟心里开始默诵八部天龙剑诀,只要有东西敢动手,他就立马亮出八部天龙剑阵! 事态紧急,忽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想要逃跑?给我回来!” 一个纤细的身影飘进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王七麟下意识要开动剑阵,来人低声道:“王大人,我是瑰儿!” 山鬼瑰儿。 瑰儿抓住他的手臂后又发出铃铛似的笑声:“嘻嘻、嘻嘻,你想往哪里跑?还不随我走?” 青衣身影挡在了他们身前用飘乎乎的语调说道:“他是个人。” 瑰儿不悦的挥袖,道:“他不是人,他是半人,有上古神人血脉而已,乃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货物。你小小的青衣蚱蜢挡我的路做什么?想要被撕掉青衣吗?” 青衣摇晃起来,对方有些愤怒,道:“你一个没有根的山鬼也敢说我是小小的青衣蚱蜢?好大的口气!” 瑰儿硬顶道:“我虽然没有山根,却有灵兽!” 她伸手快速挠了挠王七麟的手臂低声道:“放出你的灵兽!” 王七麟赶忙道:“不在身边。” 瑰儿的手顿时紧了三分:“坏了!” 这时候围在他们四周的鬼群有些动乱,又有影踪挤进来,接着徐大的声音响起:“七爷?七爷是你吗?没事,大爷带兄弟来支援你了!” 徐大庞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雾气中,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更庞大的身影,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蛮横,将围在四周的几个鬼怪挤的连连后退。 有鬼怪大怒,可是回头一看惊呼道:“枨枨!” 本来垂涎的包围在四周的鬼怪纷纷离开。 瑰儿的声音变得有些惊慌,低声道:“天呐,枨枨怎么会来这里?而且与你的朋友在一起?王大人,你们这下子麻烦了!” 王七麟在心里将知道的妖魔鬼怪捋了一遍,却没有找到什么枨枨,于是他问道:“瑰儿,这枨枨是什么?” 庞大的身影已经变得清晰起来,与其他妖魔鬼怪一样,它的面容模糊,但能看到他的双臂是铜浇铁铸的巨大铁爪。 铁爪挥舞,仿佛连五里雾都能被劈开。 瑰儿快速说道:“上遣枨枨取人心肝,以祠天狗。” 王七麟没听懂她的意思。 瑰儿没有过多解释,说道:“我不知道你的天狗哪里去了,但你最好让它别出现。不对,不是最好,是一定别让它出现!一定!” 王七麟道:“可是天狗就在咱面前了,它在我兄弟的怀里。” 瑰儿火急火燎的松开了抓着他手腕的手,转身就要遁入雾气中。 一道铁爪残影掠过,顿时卡住了瑰儿脖子,接着有粗糙难听的声音响起:“就是你这小小的山鬼要欺负我至爱的兄弟吗?” 挚爱的兄弟?王七麟一怔,这称呼不是针对自己吧?难道又碰上了龙阳断袖? 瑰儿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与这位、这位,我与他也是好朋友,刚才是在帮他呢!” 铁爪枨枨扭头看向徐大问道:“至爱,可是如此?” 徐大看向王七麟,王七麟说道:“自己人。” 他松了口气,原来挚爱指的不是自己,而是徐大,这龙阳看中了徐大。 很好。 一段好姻缘,他替徐大答应了这段姻缘。 枨枨听到他的话后却立马问道:“人?你是人?” 徐大立马接道:“他不是人,人怎么会来这里?但大爷这兄弟活着的时候是人,刚才那只是个称呼,咱们都是自己人。” 枨枨顿时大笑:“不错不错,咱们都是自己人,你杀了天狗剥了狗皮做帽子,那便是我们枨枨的至爱亲朋兄弟,你的兄弟也便是我们枨枨的兄弟,这样来说咱们当然是自己人。” 听到这里王七麟迅速明白了瑰儿话里的意思:这枨枨与天狗是死敌! 他走到徐大身边抬头看去,九六抱着徐大脑袋耷拉着头在装死。 但是狗的天性是改不掉的。 九六见王七麟抬头看自己,便下意识的摇了摇尾巴。 枨枨的笑容戛然而止,他大叫道:“这天狗没死?” 徐大赶忙说道:“死了它死了,是大爷方才晃了晃头,所以这狗皮帽子动弹了两下。” 枨枨说道:“至爱,我相信你,但你把这天狗帽子给我瞧瞧可好?” 徐大义正言辞的说道:“兄弟,我也相信你,可是这狗皮帽子乃是大爷的宝物,绝不能摘掉。” 枨枨怒道:“你是不是怕我拿了你的天狗帽子逃跑?至爱亲朋,你这般想很让我心寒呀!这样,我将我的天狗皮大衣给你抵押,总归行了吧?” 他一甩手,披在身上的东西被拽了下来,赫然是一张硕大的狗皮。 徐大更生气,吼道:“大爷怎么会这么想你?大爷不愿意摘掉帽子是因为我秃头,大爷不想让人看到我的短处,你为何非要逼我露出光头?你为何如此狠心?好鸡脖让我心寒!” 他还要唇枪舌剑,九六缓缓的抬起头来睁开了眼睛。 同族的皮让它前所未有的怒了。 枨枨的铁爪猛的张开了。 身影闪过,绥绥娘子绕过残留的妖魔鬼怪出现在枨枨面前,她指向枨枨说道:“这天狗是活的,我们在上原府等你,你若想来斩杀这天狗剖它肚子取出心肝,那就来上原府。” “现在,你赶紧滚蛋!” 枨枨大怒,猛的一爪劈下。 王七麟一直在枕戈待旦,见此他上前一步厉声道:“剑出!” 听雷转瞬即逝,破开雾气如流星坠落! “轰!” 一声雷霆巨响! 绵延的五里雾猛然荡漾起来,有隐隐约约的金色佛光从天际洒落,鬼市突然之间纷乱起来。 透过浓密的雾气,远处依稀有一尊大佛冉冉升起。 王七麟短暂的失神了一下:听雷神剑何时变得如此强悍? 枨枨的铁爪与听雷相撞,听雷后退一尺接着飞向高空,枨枨被撞的连退两步,它深深的凝视了众人一眼,身影遁入了五里雾中。 但最后有声音传出来:“上原府的狗都会死!” 山鬼瑰儿震惊的看向远处一闪而逝的金佛,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佛祖为何会法驾鬼市?” 王七麟心里有个猜测,他看向徐大。 徐大也猜到了这点,贴着他耳朵小声道:“不会吧?大爷塞进纸钱里的佛像虽然说是开过光的,但也不可能有这威力,否则大爷斩杀妖魔的时候还怕什么?往外扔佛像不就得了?” 原本拥挤在一起的群鬼因为突然出现的佛光而惊慌逃窜,现场大为混乱,然后有一声响亮的哀嚎出现:“山形冠!我的山形冠!别挤别挤!老天爷呀!谁偷了我山形冠?天打雷劈!天打雷劈!” “山形冠!我的山形冠!” 妖魔鬼怪太多,它们四处奔涌就像开闸洪水,王七麟和徐大没说两句话又被冲散了。 山鬼瑰儿出现在王七麟身边,又拉住他手臂往后跑着说道:“大人,快随我进坊。” 王七麟抽出手臂严肃的说道:“瑰儿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莫要拉拉扯扯。” 瑰儿带他走出几十步避开群鬼,没好气的说道:“王大人,先前我救你的时候握你的手腕,你怎么不说这话?” 王七麟说道:“那是因为……” “我不在他身边。”绥绥娘子笑吟吟的接话说道。 瑰儿没看出她的深浅,但猜出两人之间的关系,于是她便笑道:“你瞧,王大人,若非是我瑰儿,你先前就要被那些妖魔鬼怪给撕碎了,这样你可就不能与这位娇滴滴的大美人双宿双飞了,所以说你准备怎么感谢我?” 王七麟问道:“你想要我怎么感谢你?” 瑰儿随意的说道:“我看你御使的飞剑不错,不如把这剑当做谢礼送给我?” 王七麟吃惊,忍不住笑道:“姑娘真会开玩笑。” 瑰儿认真的说道:“别笑了,王大人,这不是玩笑,你要想活命,就要把这柄飞剑送给我。” 王七麟问道:“你在威胁我?你觉得以你的实力,我会怕你?” 但他随即想通了,失笑道:“你想揭露出我的人族身份?然后借刀杀人?” 瑰儿说道:“你很聪明,你猜对了。” 绥绥娘子轻松的说道:“小姑娘,鬼市虽然名为‘鬼’,实际上这里并非只有鬼,更不禁止人族进入……” “但王大人不一样。”瑰儿脸上露出一道神秘的笑意,“你们两个最好相信我,只好我说出王大人的姓名和身份,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绥绥娘子问道:“为什么?” 瑰儿指向王七麟说道:“将这把神剑给我,我就——啊!” 有什么东西缠上了她的脖子,绥绥娘子淡淡的说道:“奴家刚才说‘为什么’,可不是想请问你,而是命令你……” 瑰儿忽然没了表情,它整个人从头发开始凝滞,最终变成一具石人。 绥绥娘子讶然道:“原来是山鬼,大意了。” 王七麟点头道:“不错,这位瑰儿姑娘是个山鬼,我上次见过她,她当时便对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绥绥娘子问道:“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我爱你?” 王七麟叫道:“胡说什么?她说我以后生孩子没屁屁!” 绥绥娘子听后猛的笑了起来,花枝乱颤:“她说你生孩子没屁屁?她说你生孩子没屁屁!” 八喵瑟瑟发抖。 “那你就让她这么咒你么?” 王七麟说道:“我没把这话放在心上,我是个男人,又不会生孩子。” 绥绥娘子剜了他一眼,八喵猫假狐威的冲他喵喵叫。 王七麟没在意,他心头有个疑惑:“这个山鬼到底什么意思?我从没有得罪过她,上次是第一次见她,然后她就说我以后生孩子没屁屁。” “这次是我第二次见她,然后她又说只要在鬼市说出我的名字,我就会被群而攻之?” “为什么?” 绥绥娘子微微笑道:“等抓到她就知道答案了。” 王七麟摇头道:“不必,咱们在鬼市应当能找到答案。” 既然山鬼说只要将自己的名字暴露在鬼市,妖魔鬼怪们就会攻击他,那显然他的名字在鬼市很有名,所以相关事宜并不难以打听。 这时候一只小小的火鹤在五里雾中翩翩飞舞,小火鹤飞到他们头顶后转了一圈化作千百点星火。 灰色的烟雾中,金黄泛银白的星光缓缓飘落。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王七麟看向绥绥娘子,这一刻他觉得面前的姑娘就是那一轮明月。 谢蛤蟆随后追逐着寻人火鹤飞来。 落地后他便问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才来?道爷刚才你干嘛去了?就看个热闹把人都看没了。” 谢蛤蟆瞪了他一眼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是真没有良心了,道爷是喜欢看热闹的人么?道爷是在鬼市里快速溜达了一圈,给你和徐爷找能用的东西。” “找到什么了?”徐大的声音接着响起,他追着九六跑了过来。 谢蛤蟆说道:“没找到徐爷你能用的东西,但找到了七爷能用的大宝贝,可惜咱们不一定能得到。” “什么东西?”王七麟好奇了。 谢蛤蟆说道:“寄唱行有歌舞表演,奏乐的是紧那罗!” 王七麟大惊又大喜:“紧那罗?!” 紧那罗,又名乐天,意为音乐天,佛门之歌神,它与阿修罗、乾达婆一样,俱为天龙八部之一! 绥绥娘子也很吃惊,道:“紧那罗在奏法乐?是紧那罗的一个法身吗?” 谢蛤蟆摇头道:“非也非也,是一幅封印图,不知道是妖魔哪位大能将一个紧那罗封印了起来,只要将封印图供起来引女子起舞,紧那罗便会配合奏乐。但奏的自然不是法乐,若是法乐这鬼市怎么还能存在?” 八部众之中,乾达婆和紧那罗都喜欢奏乐,但乾达婆是香神,奏的是凡乐,是人世间的音乐。 而紧那罗是歌神,他们所奏响的是法乐。 法乐是很厉害的东西,传说中观音菩萨喜闻法乐。 所以佛经有云,若有众生要以紧那罗身才能得到度脱则需作法乐,观世音菩萨闻法乐即现紧那罗身,为其宣说如来正法,使之依法修行,而得身心解脱,赴西天极乐世界,超脱于物外。 368.天魔画(6.4K大章求推荐票) 谢蛤蟆带路,四个人抱着猫扛着狗出发。 王七麟路上埋怨徐大:“徐爷你怎么会跟枨枨这种东西在一起?而且还称兄道弟?” 说到这个徐大也是满肚子苦水:“七爷你可得了吧,你差点失去大爷知道吗?” “这个枨枨不是大爷找的,是它主动找过来的!也不知道谁把大爷带着个天狗皮帽子的事给说了出去,然后这枨枨就找过来了!” “这东西很吓人,那么大的个头,忽然之间就从我身后窜了出来,伸手拍大爷肩膀问是不是我杀了个天狗做成了帽子。” “要不是大爷擅长察言观色,从它话里听出杀了天狗这件事似乎让它挺高兴的,进而承认九六是大爷杀了一只天狗所做成的狗皮帽子,那估计它当场就要冲大爷开练了!” 等到他话音落下,谢蛤蟆好奇问道:“你们遇到了枨枨?无量天尊,这么倒霉吗?” 王七麟问道:“这枨枨到底什么玩意儿?我自从进入听天监一直在了解各种妖魔鬼怪,怎么没听说过枨枨?” 谢蛤蟆笑道:“你肯定没读《太平广记》,那上面有枨枨的记录,这东西在妖魔鬼怪里属于很罕见的存在,非鬼非妖、似鬼似妖,相对准确的说,它是恶鬼修炼所成的妖怪。” 王七麟和徐大一起惊奇。 谢蛤蟆点点头说道:“历朝历代有时出现难以对付的妖魔,朝廷或者地方衙门便会以人畜祭祀,满足妖魔的需求,让它们不再闹腾。” “唐朝时代,国力鼎盛,人族气运一时无两,便多有妖魔出现争夺人族气运……” “等等,”王七麟打断他的话,“不应当是乱世多妖魔鬼怪吗?为何大唐盛世会有许多妖魔鬼怪出现?” 谢蛤蟆笑道:“乱世多鬼怪,盛世多妖魔,这是不一样的。” 他又转回话题继续说:“唐王朝时代,有强大的天狗出现,当时人们对付不了它,便只好杀人祭祀它。” “传言中说天狗好食人内脏,于是当政者便杀人取内脏来祭祀天狗,被杀者怨气浓重成恶鬼,它们当中运气好的会在机缘巧合下得以修炼,最终会化作枨枨。” “你们自己说,这枨枨就是被天狗所害死的,它们与天狗之间有血海深仇,一旦见面必然不死不休。” 王七麟诧异的问道:“天狗是灵兽呀,为什么还要杀人祭祀它?” 谢蛤蟆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说道:“一把快刀在侠客手中便是神刀,在恶人手中便是魔刀,灵兽同样是这道理。” 王七麟陷入沉思。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诚然如此,九六还小,还没断奶便被他抱回来了带在身边,它的三观是自己塑造出来的,所以乖巧懂事又勇猛。 八喵则不一样,八喵偶尔会显露出野性,还是他与绥绥娘子连连敲打,才让它收敛野性成为今天的样子。 遥想当初他刚与八喵相见的时候,八喵最喜欢的就是去人家家里偷鱼,只要它自己开心,那什么都敢做。 明白这些道理,王七麟表情凝重起来:“教好孩子,任重而道远!绥绥,以后咱得好好教育八喵和九六,不能让它们变成坏的灵兽。” 绥绥娘子举起八喵仰头看着它笑道:“八喵才不会变成坏的灵兽,对不对?八喵最乖最可爱了。” 八喵腼腆的舔了舔嘴巴,发出一声柔柔弱弱的叫:“喵呜。” 王七麟说道:“反正以后咱得好好教它们,我听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以后咱们不能对它们太好。” 这话让八喵呆如木猫:喵爷明明什么事都没做,为什么要把火烧到喵爷尾巴上? 贼老天,你好不公平! 我要…… 它抬头看看天空,又老老实实蜷缩起来。 前头莫名出现的真佛与佛光将整个鬼市弄的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市、坊、邸三地的生意都没法做了,寄唱行里只有小猫三两只,许多妖魔鬼怪已经离开。 鬼市之中市最杂乱,坊最工整,邸最雄伟,整个鬼市只有一家寄唱行,是一座很大的楼阁。 谢蛤蟆给他们介绍,说寄唱行的东西都是没有固定价钱的,主人家有什么好东西会展示出来,然后大家伙一起出价,价高者得。 王七麟恍然,这不就是拍卖行吗? 如今寄唱行没什么人了,拍卖会便无法进行下去了,王七麟四人要进门,有一个满脸空白的东西像风一样刮了过来发出声音:“诸位大仙,实在抱歉,今天没有寄卖品出售,诸位请回吧。” 王七麟看到这东西后觉得它很面熟—— 这种白板脸他不久之前刚见过,在力士巷子抓杨右时候,杨右便放出过这样一个鬼,但让他一拳给超度了。 这不是鬼,是抹脸怪,对老百姓来说算是一种比较凶险的妖怪。 它们身躯与常人无异,喜欢在市井之间穿梭,一旦有人被它们看中,它们便会主动上前擦肩而过收走人的脸。 王七麟在听天监的诡事录中见过几次相关记述,其中最可怕的一次是在神都洛阳,当时有抹脸怪挑着水桶满城转悠被一名游戏风尘的道家高手给撞上了。 那修为高深的神道将之斩杀,然后发现它的水桶里漂着一张又一张的脸,听天监闻讯而去查看案情,竟然找到五十张脸! 全是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帅脸! 当时看这案子的时候王七麟还挺担心的,他侥幸自己少年时代没有遇到这样的妖怪,否则早就没脸了。 他怀疑徐大也遇到过这样的妖怪,因为徐大很不要脸。 他还怀疑沉一是这样妖怪所冒充,因为沉一是个二皮脸。 谢蛤蟆见到抹脸怪后并无他想,他说道:“无量天尊,这位施主请了,我等来贵行不是冲寄卖的宝物而来,而是冲一幅画而来,想要来买画。” 一听这话徐大疯狂使眼色。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开门见山啊? 可惜五里雾藏住了人的面容,谢蛤蟆才看不到他的眼神。 抹脸怪身体中响起声音:“抱歉,我们家的画作不卖。” “我们有天官赐福丹。”谢蛤蟆说道。 抹脸怪听到这话搓了搓手,它犹豫了几个呼吸后说了一声稍等,接着便纵身而去。 来去如风。 这也是寻常人畏惧抹脸怪的缘故。 只要被它们盯上,寻常人躲无可躲。 抹脸怪离去没多会又飞了回来,它再次出现恭谨许多,说话之前先行礼:“大仙请随小的入园,你们想要哪幅画只需说给小的即可,大仙们且去大屋品茗,小的去将画像给大仙们取来。” 谢蛤蟆摆手道:“多谢照拂,但无需如此,请带我等去你们大屋,这幅画便在你们大屋之中悬挂。” 寄唱行的园子很大,他们进入一处正屋,屋子门口左右各站着两副甲胄,徐大看到后想凑上去观摩一下,谢蛤蟆拉住了他。 他悄悄告诉王七麟等人,这甲胄是邪物,里面锁着冤魂,所以才能视若无物却能昂然站立。 屋子里有一圈桌椅,中间是舞池,四面墙壁挂着许多画。 王七麟一眼注意到一条横着的长画卷,洁白的纸张上画了一条奔流不息的大江,江面上笼罩着薄雾。 只是一眼,他的心神便古怪的投入其中。 随即,他眼前一切变了。 一条宽广浩荡的大江翻涌着,水波荡漾,山岛竦峙,笼罩江面的并不是雾气而是一道道阴风! 王七麟正要诧异,忽然感觉双脚一凉竟然整个人跌入江水中! 明明是腊月寒冬,这江水却不冷,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知道要活命得赶紧游泳。 可是古怪的事发生了。 无论他是蛙泳还是蝶泳,都无法在水中游动,他在江水里就像是没有浮力! 一股绝望之情下意识浮现在他的心头。 这是陆地动物掉入水中的天性。 更绝望的是他睁开眼睛看向四周。 身边压根不是水,是鬼魂! 他夹杂在诸多鬼魂之间,每一次手臂挥舞,都会被鬼魂伸手推回,所以他在不断下降…… 接着有一条柔软修长的粗绳子穿入水中卷在了他的腰上,将他硬生生从水中给拖了出来。 “吧嗒!” 一声脆响,王七麟下意识睁开眼睛,看到谢蛤蟆在他眼前打响指。 见他睁开眼睛,谢蛤蟆松了口气:“无量天尊,七爷你总算从魔画里出来了。” 王七麟低声问道:“这墙上的画是魔画?” 谢蛤蟆道:“不错,你刚才看到的是七大魔画之一的《阴风锁江图》,锁江水下水悠悠,只锁大江不锁愁。刚才你的心神进入魔画中后是不是掉入了水里浮不上来?” 王七麟点头。 谢蛤蟆道:“幸亏你没有浮上水面,这幅画中更厉害的是阴风!” “阴风吹葛屦,磷火走兵血。若你浮出水面被阴风给吹到了,嘿嘿,几下子就能吹掉你一身修为,然后吹掉你浑身精血,最终留下枯骨化作磷火在江上飘荡。” 王七麟骇然:“这什么魔画哪里的来头?怎么这么可怕?” 谢蛤蟆正要解答,有两人联袂而来。 见此他便快速说道:“待会你们什么话别说,看老道士操作。还有,别看那幅《阴风锁江图》,其他的图没事,可以随便看。” 走进来的两人却不是面容模糊,走在左边的是个英俊的书生,剑眉、凤眸,唇红、鼻翘,手中握有一卷书,浑身都是书卷气,当真是风流倜傥。 王七麟看向他,他也看向王七麟,微微一笑,眼角挑动竟然有女子般的风情韵味在荡漾。 右边的人相貌却大为怪异,它面型如倒挂的琵琶,脸上竟然有四只眼睛、两张嘴巴。 王七麟与它对视一眼,看到这东西的每一只眼睛都是精光闪烁,如旋火轮,似掣电闪,眼神简直能够看到人的心里去,真是古怪。 而这些特征也说明了它的身份,这是个鬼,非同一般的鬼,佛家堆惕鬼! 王七麟能知道堆惕鬼还得感谢沉一,沉一诵读的《大难法名经》中有关于它的记述。 经书中说,过去迦那含牟尼佛时,有一比丘,垂向须陀洹,因邪命故,为僧所摈。嗔恚命终,自誓为鬼,乃至今日恼乱四众。寿命一劫,劫尽命终,落阿鼻地狱。 简单来说这是个扰人鬼,它最擅长在佛家高僧坐禅时去扰动僧人的心境,这寄唱行找它来主持应当是也想借用它这天赋技能的缘故。 书生走出来后冲四人一一行礼,四个人坐在了四个位置上,所以书生行礼时候难免要转身,结果这一转身露出屁股——他屁股上有花团锦簇般的尾巴! 徐大失声:“青丘狐族!” 男子笑了笑道:“是的,在下青丘公子璎,见过四位大仙。” 听到这话绥绥娘子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西山丘虽然日薄,却总归是狐族四大丘之一,公子何必妄自菲薄?” 她的话一出口,公子璎脸上的妩媚笑容便凝滞了。 他挺直腰后冲绥绥娘子重新施礼,道:“璎不知有前辈在此,回答过于简单,还望前辈海涵。” “璎确实是西山狐,但幼年时便家破亲亡,被青丘府好心长辈收留才苟活于今日,所以璎感激于心,在外时时以青丘府出身自称。” 绥绥娘子问道:“你是被青丘府哪个家族收留?” 公子璎惊疑不定的快速瞅了她一眼,随后面露正色:“萧丘氏。” 绥绥娘子轻轻点头说道:“原来是双角郎的晚辈,你们山里的香枣子很好吃。” 公子璎直接一拜到底。 王七麟看两人交流像是在打哑谜,不过他倒是大致明白了绥绥娘子的身份。 堆惕鬼一看同伴萎了,便挺身而出问道:“在下阿谛,忝为本府待客先生,听说您四位想要买我家一幅画,敢问是要买哪幅画?” 谢蛤蟆指向身边的画作说道:“正是这幅乐天图。” 乐天是紧那罗在中原的名字,紧那罗是它的梵名,所以他没有遮遮掩掩,这是直入主题将目标给亮了出来。 见此王七麟和徐大都觉得不妥,哪有这么做生意的?二话不说先摆明目标,这不是等着挨宰吗? 果然,堆惕鬼阿谛一听这话便笑了,说道:“这幅画乃是我家主人从一位来自天竺的大仙手中以高价收得,里面封印着一位真正的紧那罗,若是将它放出来,嘿嘿,怕是能立地成佛!” 谢蛤蟆道:“那你们怎么不把他给放出来?你家主人对成佛没有兴趣吗?” 提到正事公子璎收起了对绥绥娘子时的前辈,他潇洒的笑道:“佛有什么好的?无肉无酒无欲,哪有做个鬼怪开心?” 谢蛤蟆悠悠道:“成佛能得永生。” 公子璎道:“无肉无酒无欲,永生是永久的牢笼、永久的折磨。” 谢蛤蟆点点头道:“你说的对,那我们也不要这幅画了,谁想成佛就让他去吧。” 这下子公子璎被噎住了。 阿谛笑道:“好了好了,咱们是要做生意的,还是坦诚相交为好。敢问大仙你是要诚心买下这幅画吗?如果诚心想要这幅画,愿意出什么价钱?” 谢蛤蟆说道:“我当然诚心想要它,是你们不诚心来卖,这幅画中封印的是紧那罗的真身?若此话当真那我们就不买了,因为我们买不起。” 阿谛摆手道:“大仙当然知道这是我等的玩笑之语,谁能有神通将紧那罗的真身封印于画中?” 画像上面覆盖着一条黑纱,他上去将黑纱拿下,画中很单调,就是一个马头人身的汉子在打瞌睡。 这汉子的马头上长了一颗尖角,所以王七麟第一眼看上去还以为这是独角兽成精了。 没了黑纱,紧那罗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恼怒的说道:“天怎么这么快便亮了?难道又要我奏乐么?唉,你们比帝释天还要霸道!” 话是这么说的,但他显然喜欢奏乐,伸手取出一把古琵琶,抱着琵琶开始弹奏起来。 乐声铮铮有杀伐之气。 王七麟听到后顿时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这是紧那罗在宣泄起床气,但由此便能看出他的厉害,仅仅是起床气的奏乐就能鼓舞起一个人的斗志。 展示过画中紧那罗的神通,阿谛便重新挂上黑纱,紧那罗怒道:“说天亮就天亮,说天黑就天黑,你们比帝释天还要厉害呀?” 怒气冲冲发泄两句,他的呼噜声接着响起。 王七麟羡慕的说道:“他睡眠质量真好。” 听到这话一屋子人为之侧目:你娘的,这是重点吗? 公子璎给予王七麟一个脉脉含情的笑容,然后笑吟吟的问道:“请问大仙们愿意出什么价买走这幅画?” 谢蛤蟆凑到王七麟跟前很小声的问道:“公子你还有多少天官赐福丹?” 王七麟也很小声的说道:“十四个。” 他本来抽空炼化出了二十颗丹药,但已经吃掉了六颗。 谢蛤蟆端正做好说道:“十颗天官赐福丹!” 公子璎无奈的苦笑,阿谛则规规矩矩的伸手说道:“诸位大仙,请慢走不送。” 谢蛤蟆不悦的说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怎么,嫌我们出价太低?” 阿谛平静的说道:“紧那罗乃是八部众之一,更是观世音菩萨三十二应中的第二十九应,诸位大仙想仅仅以十颗天官赐福丹换走它?这未免有些想的太美吧?” 谢蛤蟆冷笑道:“你们这若是个紧那罗真身,那哪怕让我们出一千颗天官赐福丹也没问题;你们若有紧那罗的法身,那问我们要一百颗天官赐福丹也可以。” “但这是什么?仅仅是一幅画中留了紧那罗一缕神魂罢了,它除了能弹奏法乐还有什么本领?十枚天官赐福丹换它是绰绰有余!” 阿谛摇头道:“远远不足,十枚天官赐福丹可换不到这幅画,实际上十枚天官赐福丹换不到我们这里任何一幅画。” 公子璎劝说道:“阿谛哥哥莫要把话说的太死,我们开门做生意,迎的是八方来客,正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人家愿意出什么价钱是人家的自由,咱们怎么好甩脸子呢?” 他又对谢蛤蟆说道:“大仙,十枚天官赐福丹委实不足,这价格太过于低廉。不过你们带着灵兽,若是愿意付出灵兽……” “想屁吃呢?”王七麟断然道,“这天狗是我闺女,绝不会卖出去!” 听到这话公子璎的眼珠子差点突出来:这是个天狗精?不像呀?难道串种了? 九六听到提及自己赶紧抬头,但没有任何动静,就是好奇的观望。 乖乖女。 谢蛤蟆严肃的说道:“不错,你想让我们以灵兽换这么一张破图?这不是把我们当傻子玩吗?” “得再加一幅图!” “哪幅图?”公子璎问道。 谢蛤蟆做漫不经心的样子指向旁边的图画,道:“这幅吧,它挺合老道我的眼缘,我是出家之人,也不占你家便宜,随便再加上这幅图就行了。” 公子璎失声问道:“这幅《百鬼送棺图》?” 王七麟看向这幅画,画纸的质地不明,竟然通体是黑色,上面用琉璃光勾勒出一幅诡异图案: 一群大小迥异的鬼在山路上运送一具棺材,有的鬼在后面推、有的鬼在前面拖。 有趣的是画师造诣非凡,绘画的每个鬼表情都很逼真,其中推棺材的鬼咬牙切齿、面容扭曲,看起来用尽浑身力气,而拖棺材的鬼却嬉笑怒骂,一看就没有使劲。 阿谛怒笑道:“大仙真会做生意呀,你家这灵兽天狗只是幼崽,竟然想换《百鬼送棺图》?” 说完他猛的反应过来,恍然道:“差点阴沟里翻了船,大仙的目标压根就是这《百鬼送棺图》吧?哈哈,随便加上一幅图?你倒是真随便,一随便就随便到了我们的镇店宝图!” 八喵感觉到阿谛口中对九六的轻视,顿时勃然大怒,瞪眼呲牙作势要咆哮。 王七麟赶紧抱住九六。 以往八喵一叫九六也会跟着叫,而天狗叫声能驱邪辟邪,在鬼市叫唤的话那简直是在红场喊‘嗨希特勒’、在金陵喊‘天皇万岁’,都是找死的事。 但出乎他的预料,九六没叫唤,只是冲他挤挤眼睛。 王七麟大为欣慰,搂着九六使劲亲了两口:“六崽长大了,懂事了。” 谢蛤蟆指向《阴风锁江图》说道:“我还以为这幅图才是你们的镇店宝图呢。” 阿谛和公子璎齐齐说道:“这幅图想都不要想,我家主人只是用来待客的,绝对不卖!” 谢蛤蟆不耐的说道:“不卖便不卖,说的好像老道士很想买一样,灵兽加十颗天官赐福丹,换《乐天图》和这幅《百鬼送棺图》,如何?” 阿谛说道:“十四枚天官赐福丹卖你们《乐天图》,《百鬼送棺图》虽然不是七大天魔画却也是不可多得的法宝,一只天狗幼崽就要换走它?这真是把我们寄唱行当猪圈来宰了!” 王七麟很吃惊,他一直以为灵兽是不可多得的至宝,天狗更应该珍贵非凡,但听这堆惕鬼的意思天狗的价值还比不上这幅画?那这幅鬼画得有多大价值? 或者自己把天狗看的太宝贝了? 他狐疑的看向九六,九六紧闭着嘴冲他开心的摇尾巴,摇的小屁股飞起。 见此王七麟坚定了想法:天狗就是宝贝,自家的六崽更是大宝贝! 369.九六是个好崽(卖力的求订阅) 交出十四颗白白胖胖的丹药,拿走一卷画。 王七麟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阿谛不愧是个四眼,它的四只眼睛能观看四路,一下子注意到了王七麟的笑容。 顿时,它的眉头皱巴起来。 王七麟心里一惊,赶紧寻找话题:“阿谛哥哥,小弟有一事不明,想请您解释一二。” “什么事?”阿谛问道。 王七麟说道:“小弟生前名字叫王麒麟,之前来到鬼市被人得知小弟名字后,它们竟然要殴杀我,后来发现小弟是阴身不是人身,这才放过我,为何?” 阿谛细细的问道:“你叫王七麟?” 王七麟点头:“不,是‘麒麟’,我爹当时有了我后,希望我是个麒麟儿,便起名叫王麒麟。” 阿谛点点头道:“你险些遭遇无妄之灾,本地上原府新来了个听天监的铁尉叫王七麟,五六七的七。” “他异常的心狠手辣,来到上原府后便诛杀诸多鬼族,许多鬼族藏于深山老村,平日里与世无争,只是静静修炼,却也被他给冷酷的迫害了。” “这已经激起了鬼族众怒,近些日子应当便有恶鬼、厉鬼之流去对付他。” 公子璎也皱眉道:“王七麟太过分了,他是听天监铁尉,他当他的差,他走他的阳关道,无论妖族鬼族都不会挡他的道,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四处杀戮?须知这也是损阴德的一件事,哼哼,等着吧,这王七麟以后生了儿子肯定没屁屁!” 徐大问道:“他要是只有女儿呢?” 公子璎邪邪一笑:“那等着为奴为娼吧。” 王七麟大怒,谢蛤蟆赶紧拉着他走人。 绥绥娘子走在最后,临出门的时候她忽然看向公子璎说道:“萧丘氏会将你逐出门庭的。” 公子璎一怔,下意识问道:“什么?” 绥绥娘子回身施施然远去,再没说话。 公子璎逐渐的回过味来,失魂落魄。 阿谛说道:“你怎么了?发什么呆?” 公子璎喃喃道:“阿谛大哥,我要没有家了,为什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阿谛莫名其妙。 拿到《乐天图》,此行算是收获颇丰。 但王七麟心里很憋屈,他发牢骚的说道:“难怪上次那山鬼骂我,原来有人冒充我……” 谢蛤蟆道:“嘘声,七爷,这事咱们离开鬼市再说。” 王七麟只好将跑到嘴边的话吞回去,他改口问道:“咱们直接回去还是继续逛逛?还没给徐爷买到什么有用东西呢。” 徐大磨磨蹭蹭的说道:“道爷、七爷,我觉得那幅《百鬼送棺图》好像就挺有用的。” 谢蛤蟆冷哼道:“当然有用了,没听那堆惕鬼怎么说吗?用灵兽换它们都不肯换!” 王七麟问道:“这幅画有什么厉害之处?为何价值比灵兽还大?” 谢蛤蟆轻声道:“百鬼送棺图是个法宝,你们看,徐爷有死玉扳指,一个扳指能藏下一个鬼,这是不是个厉害的法宝?” 徐大使劲点头,他现在行走江湖可全靠这俩扳指了。 谢蛤蟆说道:“百鬼送棺图可以藏下上百个鬼,图中每一个鬼影都能封印住一个鬼。” 王七麟和徐大开始倒吸凉气。 “这还不是它最强的地方,更强大的是图中鬼棺,”谢蛤蟆向往道,“只要使用那法宝,图中封印的鬼便能出来拖人,被它们缠上后会被拖入棺材中,只要是未入先天,那一旦进入鬼棺便十死无生,绝无逃出可能!” 徐大拉住王七麟的手臂开始摇晃:“七爷,人家想要。” 王七麟反握他手腕也摇晃起来:“徐爷,人家也想要。” 绥绥娘子拉起袖子,看到洁白细腻的皮肤上出现一层鸡皮疙瘩。 鬼市没什么可逗留的地方了,不管是市还是坊又或者是邸,三大区域的妖魔鬼怪纷纷离开,整个鬼市空空荡荡。 他们本来还是希望能在鬼市转转,看看能不能买到对徐大战力提升有帮助的东西,可惜大家伙都收摊了。 谢蛤蟆长叹道:“徐爷,这叫什么?这叫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要不是你往纸钱袋子里塞佛像和菩萨像,今夜的鬼市岂会这么早结束?” 徐大不服气的说道:“这些鬼想要用纸钱买咱的命,大爷不应该收拾它们吗?” 王七麟点头道:“这点我站徐爷,就应该让知道人的厉害,否则它们以后指不定在这粮仓里怎么闹腾呢。” 绥绥娘子温婉的说道:“叔叔既然站徐爷,那奴家也站徐爷。” 八喵举起爪表示赞同。 谢蛤蟆哈哈一笑,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只是让他们按照来时的姿势排好队列,然后带队离开鬼市。 王七麟不断回头偷偷的看,要是有妖魔鬼怪敢向来时那样跟在他身后,那么等到回到阳世间他一定杀它们个屁滚尿流! 还真有游荡的鬼怪学着他们的样子伸手搭在他的肩头往后排,可是等到他们走入粮仓王七麟火速点火往后看,却发现鬼怪们不见了。 见此谢蛤蟆明白他的算计,顿时哈哈大笑:“你以为鬼市是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吗?那些鬼物无法离开鬼市的,所以在咱们走出鬼市的时候,它们便消散了。” “不过七爷你被它们跟了一路,估计阳气被冲散的厉害,这两天你或许要倒霉。” 王七麟郁闷的说道:“我已经够倒霉的了,娘的,有人暗地里冒充我杀鬼,给我扣屎盆子!” 徐大犹豫的说道:“七爷,咱认真的说,要是有人冒充你的名义去杀鬼,这好像对你来说是好事吧?咱听天监不杀鬼不驱邪能干啥?” 王七麟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谢蛤蟆摇头道:“不对,徐爷你的逻辑是错的,若有妖邪作祟,有人顶替七爷的名字去诛杀妖邪,这是好事。” “现在是有人冒他的名四处滥杀无辜,已经激起妖魔们的愤懑,这是给他惹火烧身呀!” 王七麟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 “那么,是谁在冒充我呢?”王七麟问道,“都公子给我栽赃嫁祸?前朝余孽激化我和妖魔们的矛盾?” 徐大笑道:“七爷你和妖魔的矛盾还需要激化吗?嗨,我说咱在这里猜测没用,等着找个时间再去找那个山鬼,大爷感觉她知道的事应该挺多的,或许能从她口中得到更多消息。” 谢蛤蟆道:“她知道必然会多一些,你看她那山里有树中住饿鬼,应当还有其他鬼,或许假冒七爷的人去找过她麻烦。” 他们走出粮仓,准备返程。 绥绥娘子忽然疑惑的说道:“九六为什么一声不吭?这不像它的脾气呀。” 王七麟笑道:“因为六崽长大了呀,对不对六崽?六崽懂事了,知道不能给乱叫唤。” 九六摇尾巴,但还是不出声。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王七麟蹲下看它,它贼头贼脑的往左右看看,突然冲他张开嘴,将一块小石头吐在他手心里。 这是一块空心的、三角锥形的小石头。 谢蛤蟆和绥绥娘子一起看去然后一起大叫:“山形冠!” 王七麟赫然想到了佛光乍现后混乱的鬼群,当时鬼群之中便有东西在喊着问‘我的山形冠呢’,原来竟然被九六给弄走了! 但他随即想到这不应该,因为喊声响起的时候徐大和九六都在他身边。 谢蛤蟆和绥绥娘子愣住了,他们问道:“山形冠怎么会在九六嘴里?”“九六怎么能得到山形冠?” 王七麟蹲下很严肃的看着九六问道:“你是不是偷了人家的东西?” 九六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但知道他这语气不是好话,便赶紧摇头。 王七麟把八喵拎了下来,说道:“你问问九六,是不是偷了人家东西?” 谢蛤蟆抚须笑道:“七爷,这山形冠既然被九六带出来了,就莫要追问它来路,反正不管山形冠在哪里,它都是来路不正,到了咱们手里正好,这东西留在一群妖魔鬼怪手里才是明珠暗投。” 绥绥娘子不悦的说道:“你这牛鼻子乱说什么?叔叔是要教导九六做个好灵兽。” 然后她又柔声对王七麟说道:“叔叔,奴家私以为此事不必追究,正所谓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既然九六得到了这山形冠,这说明与它有缘。” “与它有缘就是与你有缘,这山形冠是你的了。” 徐大狂点头:“有道理,不过谁能告诉大爷这山形冠到底什么玩意儿?” 八喵指着小小的空心石头对九六一阵叫唤加比划,九六收起尾巴往后退,嘤嘤嘤的发出委屈叫声。 八喵上去搂住它小脑瓜给它舔了舔鼻子,九六又嘤嘤嘤的叫了几声,八喵回头对王七麟点了点头。 它走到一边然后摇晃着尾巴在地上闻来闻去,这么做了一会它回头看向几人。 徐大满头雾水:“八喵这是什么意思?” 绥绥娘子没好气的说道:“真笨,它在扮演九六。” 八喵急忙点头。 它像小狗一样闻了一会,甩尾将小尾巴扔在了山形冠旁边,然后它往山形冠旁边走,小尾巴猛的冲它跳起来,它张开嘴将小尾巴叼了起来。 情景重现。 绥绥娘子讲解道:“当时很混乱,九六跟着徐爷四处跑,结果这个山形冠就自己跑到了它跟前,跳进了它嘴里。” 八喵再次点头:“喵喵喵!” 九六也跟着点头,并急忙跑到绥绥娘子跟前站起来举起小胖爪搂住了她大腿。 徐大道:“山形冠主动往它嘴里跑?这什么意思?看上它了?” 谢蛤蟆恍然道:“七爷,老道明白了,这山形冠乃是抱持神的一部分,它千百年来与神在一起,必然是看不上妖魔鬼怪的。” “所以虽然它偶然落在了一个妖怪手中,却不肯认它为主,等到佛光普照鬼市混乱它便逃走了。” “恰好这时候它遇到了九六,九六是灵兽,身份血统要比妖魔鬼怪强的多,这山形冠便跟随了九六!” 八喵继续点头,它站起来用尾巴撑住身体举起爪。 可惜它没有指节,否则它要给谢蛤蟆竖个大拇指的。 王七麟松了口气,他蹲下搓了搓九六狗头说道:“原来它是自己来找九六的,爹爹冤枉九六了,来,爹爹给九六挠痒痒。” 九六依然委屈:“嘤嘤嘤。” 绥绥娘子拍开他的手,你往哪里挠呢? 徐大问道:“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大爷?这山形冠到底啥玩意儿?怎么没跟人回应?” 谢蛤蟆说道:“先前在鬼市不是说有抱持神出现了吗?其实出现的不是抱持神真身,就是这个山形冠。” “但抱持神是上古山神,山上的石头都沾染有他的神性,而山形冠则是位于他头顶部位的石头,拥有许多神奇能力。” 徐大问道:“比如?” 谢蛤蟆想了想说道:“你看这东西明明很小,人压根没法戴到头上,但它却被叫做‘冠’,这是不是有些古怪呢?” 徐大点头。 谢蛤蟆又说道:“因为这小东西不是给人戴的,庆忌你们知道吧?” 王七麟点头,这个他知道,庆忌算是小水神或者一种水泽精怪,个头很小,穿黄衣坐黄车,它的小黄车跑的很快,能日驰千里。 “这小东西就是给庆忌这样的小精怪戴的。”谢蛤蟆继续说道,“庆忌戴上山形冠可就厉害了,山形冠对它们而言是战盔,具有强大的防御力,还能驱使山石为自己所用。” 徐大很遗憾:“可惜咱不是庆忌。” 他又给王七麟支招:“七爷,你收好山形冠,日后可以再养个庆忌。” 八喵发狠:你敢再养小的,喵爷就给你吃掉。 狠了一个后它又犹豫的看了看绥绥娘子,最终还是决定吃掉后再吐出来,否则自己恐怕也会被吃掉。 王七麟收起了山形冠,谢蛤蟆的话给了他提示。 他心里有了利用山形冠的想法雏形。 四人踏着夜色返回城里,王七麟挺不好意思的,对绥绥娘子说道:“带你去逛街,却什么也没给你买……” 绥绥娘子笑道:“下一次给奴家买好了。” 王七麟点头答应。 第二天他去找武翰林,托他帮忙找一顶战盔:“最好不是普通战盔,比如见过血的或者是见过什么大世面的。” 武翰林抚须笑道:“哈哈,小七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我们武氏曾经收藏有一定百战猛士所遗留下的战盔,这战盔何止是见过血,简直是以风沙、鲜血和枪林箭雨给铸造而成!” 这战盔自然没在上原府,但他说马上就会以游隼给武景湛传令,让他找人将这顶战盔送过来。 王七麟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武翰林笑道:“你挫败了都公子的诡计,还拔除了黄泉监留在咱们上原府里的一颗钉子,应当是老夫谢你一声才对。” 王七麟犹豫的说道:“机秘先生过誉,其实,其实对于都公子之事,我不是很有信心……” 虽然很多证据都指向都公子已经被他格杀于山枣乡,但他却不敢这么乐观。 他心里隐隐感觉此事不会如此简单。 武翰林拍拍他肩膀道:“你应当有信心,老夫也派遣了许多人在调查此事,这两天送回来的消息说都公子此人已经被听天监杀死与乡村之中。” 这话让王七麟松了口气。 他溜达着回到驿所,憨头憨脑的阿庆站在门口对他欲言又止。 见此王七麟说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咱们都是自己人,你还不好意思吗?” 阿庆挠挠头道:“大人,青哥前天晚上来找我了,他知道我现在在听天监当差后,想托我找你走个关系,帮他查个事。” 王七麟解释道:“阿庆,你知道的,咱们听天监是朝廷设立用来镇守四方妖魔、庇佑本地百姓的衙门,不是谁的私人机构,所以有时候有些忙咱们是帮不了的。” 阿庆不好意思的说道:“哦,我明白了,不过青哥说的事也跟妖魔有关,他说他媳妇让妖魔给抓走了。” 王七麟皱眉:“哦,青哥的媳妇——等等,是不是那个柳青漪?人家不是他媳妇吧?” 阿庆愣了愣,说道:“我不知道呀,青哥说是他媳妇,然后跟我说他媳妇让妖魔给抓走了,他要去救媳妇。” 王七麟看他前言不搭后语的,估计从他嘴里也打探不出什么有用消息,便问道:“青哥在哪里?我找他去谈谈。” 阿庆说道:“昨天他说要去郑家给他媳妇讨还公道,昨晚我去力士巷子里打听了,他没回来,是不是让郑家给扣下了?” 一听这话王七麟吓一跳,叫道:“他昨天自己去郑家了?” 郑家祖上是将军,沙场奋战多年,厨房小厮都是百战余生的精兵,虽然如今将军已去,可是虎死不倒架,这种家世规矩多、不论主人还是下人的脾气都很爆,肯定不会让一个乞丐进家门。 而青哥这个人他有印象,此人相当倔强,若郑家不给他满意答复他会一直纠缠,这样怕是会让人家给打死! 阿庆点点头。 王七麟叹气道:“庆哥,你可长点心吧,青哥一晚上没有回来,你竟然没想过他有没有死在外面?” 阿庆坦然道:“想过,但青哥不怕死,他也不想活着了。” “反正我们要饭的就是这样,下大雪没吃的然后一晚上能冻死十个人。脏了老爷员外们的家门口也会让人给打死,所以死在外面就死在外面吧,谁让咱命贱?” 这话说的轻飘飘,但王七麟听在耳朵里却颇为难受。 谁不是娘生爹养的? 可为什么有些人命比金子贵,有些人命比猫狗还贱? 王七麟摇摇头,对阿庆说道:“去喊人,咱们去城北郑将军府上去找青哥。” 阿庆屁颠颠的跑进去喊道:“王大人有命,集合,都集合!” 王七麟在后头无奈的喊道:“用不着都集合,去找徐爷和道爷,让他们俩来找我。” 谢蛤蟆正在研究辰微月从侯门带回来的资料,路上他将暂时查看到的一些内容说了出来。 这些内容颇为劲爆,金阳子方面包括他与同门的龌龊、他残杀前朝百姓修炼剑术、他偷盗前朝权贵家中珍宝等事。 山枣乡的消息多而杂乱且无用,记述的主要是谁家公公扒灰、谁家女人红杏出墙、谁家兄弟为了谋夺家财互相陷害之类。 王七麟和徐大听了一路倒是听的眉飞色舞,徐大还往里插上了一些他知道的乡野桃色传闻。 但最终王七麟总结一下这些事与他们在山枣乡遭遇的疑案之间的联系,却发现没有任何卵的关系。 还好谢蛤蟆为人细致,他说道:“金阳子的俗家名字叫赵汉丹,他出身的村子叫旱柳村,小时候村子忽然被前朝余孽的官兵给屠杀一空,金阳子机缘巧合投入青城山,这才逃得一命。” “从这些信息,你们有没有看出点什么?” 王七麟很机警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金阳子与赵氏宋王朝有关系?” 谢蛤蟆道:“旱柳村、旱柳村,这个村子名字的两个字换一下通假字,是不是汉留村?汉人留下的村子!” 王七麟问道:“若金阳子与赵氏宋王朝有关,那骗我们去山枣乡的假天眼侯是什么身份?” 他脑中灵光一闪,答案呼之欲出—— 假天眼侯与赵氏宋王朝有关,他骗自己一行去斩杀金阳子的下尸虫,其目的是为了助金阳子修炼进先天,同时也为了得到老井中的宝物! 一箭双雕! 370.将军府的小夫妻(起点中文网才是正版) 郑将军府是豪宅大院,不过门上红漆脱落、两旁镇宅石狮模糊,这是保养不当风化了。 王七麟和徐大对着石狮子一番长吁短叹,徐大还整了一句诗:“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谢蛤蟆鄙夷的看了两人一眼,他仔细看石狮,一边看一边若有所思的点头。 阿庆什么都不知道,他跑上去敲门。 大门嘎吱嘎吱的拉开,有人懒洋洋的看了阿庆一眼问道:“你是谁?找谁的呀?” 徐大狐疑的看向自己身上的官袍,问道:“是你没长眼睛、还是大爷这身皮不够显眼?” 门房定睛往后一看顿时大吃一惊,赶忙的卑躬屈膝:“原来是听天监的大人,敢问大人们来我将军府所为何事?”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见你们家主人。” 门房哈腰道:“诸位请稍等,小的马上就去通报。” 他转身快跑,跑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继续点头哈腰:“诸位大人您们稍等呀,小的马术就带我家主人出来,您们在此稍等。” 徐大瞪眼要发火,王七麟拦住他摇摇头。 有点意思。 这门房明明很怕他们,却先将他们拦在门外再跑去通知主人家,这显然是要提前通气。 徐大也意识到这点,说道:“七爷,直接进吧?说不准还能看点热闹。”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不必,咱们要守规矩,这终究是将军府。将军百战死,虽然老将军不再,但咱得给人家留点颜面。” 一个没落的将军家世,若有问题他们瞒不住。 所以问题迟早能发现,只是早点晚点、主动被动的关系罢了,他不着急。 门房引领下,有一个满身绫罗的中年人脚步虚浮的走出来,他面容臃肿、眼袋硕大而发青,显然是平日里纵情酒色,已经被掏空了身体。 看到这点王七麟有些唏嘘,将军后人竟然堕落如斯。 中年人正是将军府现在的主人,叫做郑板英。 他与王七麟四人打了照面,便抱拳行礼说道:“来人可是王大人?幸会幸会,王大人就任太原府,庇佑万民于羽翼,在下却迟迟未能上门拜访,实在是惭愧至极。” 话说的很漂亮,但掩饰不住他语气中的慌张。 见此王七麟心里轻轻叹气。 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堂堂郑将军乃是领兵将军,这一军位传承自大汉国,乃是禁卫军最高统帅,都是由皇帝亲信或宗室担任,权势极重,自然能力也是极强。 可是没想到如此一个大将的儿子竟然是这般寻常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可这郑将军家是虎父生耗子! 王七麟抱拳回礼,道:“郑先生客气,本官上任太原府乃是皇恩浩荡,不敢称功。更不能惊扰本地士绅百姓,本官此次来先生府上是要查个人,此人事关重大、不得不查,否则也不会来打扰您。” 郑板英堆笑道:“明白明白,既然大人亲自来找,那必然是重要人物,只是不知道大人要找谁?” 王七麟说道:“一个叫青哥的乞丐,他于昨日来过你们将军府,迄今未归,本官在城里找寻一遍,诸多线索指向您的将军府。” 郑板英脸上露出惶恐之色:“是个乞丐?大人煌煌贵胄,为什么要亲自找个乞丐?” 王七麟面色凝重的说道:“他与前朝余孽有关,本官要通过他找到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 郑板英脸上的惶恐之色更清晰了。 王七麟脸色一沉:“郑大人不会将他打杀了吧?本官丑话说在前头,此人事关要紧,前朝余孽也在找他,并想杀他灭口……”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懂的都懂。 郑板英自然懂他的意思,急忙摆手说道:“大人误会、误会了,在下怎么敢杀人?这天下可是有王法的——实不相瞒,大人,这个叫青哥的乞丐昨日确实来过我府上,可是他、他被我的亲家带走了!” 王七麟皱眉:“被你亲家带走了?” 郑板英老老实实的说道:“不错,被我亲家带走了。哦,我亲家是绿波县的大木材商柳之境,昨日他恰好在我府上做客,见到那乞丐后便将他带走了。”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放出冥鸦,去传讯告诉绿波县大印李塔,让他速速将人给我送过来!” “记住,把柳之境夫妇也带过来,并且还要去打听几件事,来,你记清楚……” 徐大去借用纸币写信,王七麟继续问郑板英道:“郑先生,请问那乞丐昨日来了府上说过什么话,竟然让柳之境将他给带走了?” 郑板英苦笑道:“那乞丐疯疯癫癫,要我家儿媳给他媳妇抵命。” “见到我亲家后他又破口大骂我亲家,唉,说来真是让人苦恼,马上就是年根了,本来府上欢欢喜喜准备过大年,却来了这样一个疯乞丐,委实令人生气!” 王七麟思索着说道:“这乞丐未必疯癫,可能他知道一些事情,那些事情才让人疯癫。” “什么意思?”郑板英纳闷。 王七麟神秘一笑,道:“请令公子夫妇出来一趟吧,本官有些话问他们。” 郑板英道:“啊,在下实在无礼,竟然一直在门口与大人说话,大人恕罪,快快请进。” 一边招呼他又一边扭头喊了一声:“大福,快去告诉府内的丫鬟看茶,上好茶!” 门房‘哎’了一声,急急忙忙跑出去。 将军府建筑雄伟壮阔,府内道路全是青石铺就,古树奇石,气势磅礴。 可是看园中花草却长得凌乱,院子角落里堆积着残雪,雪中有腐烂枯叶,从这点来看府内似乎人手不足,卫生环境收拾的并不好。 再回想朱漆斑驳的大门和风化的看门石狮,王七麟觉得这将军府的日子应该不怎么好过。 简单来说,郑板英可能没什么钱。 这让王七麟感觉有些古怪,郑板英的父亲可是太祖皇帝朝代的领军将军,他的家道怎么会衰落如此之快? 进入客厅后他打眼一看,发现客厅倒是像模像样,里面的桌椅家具是整套红木,崭新到还带着木香味的地步,这与古朴凝重的客厅建筑风格有些相悖。 一个猜测出现在他心底:这套家具是有人刚送进将军府的。 王七麟没多问,他坐下后便有丫鬟送上茶水。 红茶浓香,却是过于浓烈,绝不能算是什么好茶。 接着一名身材颀长、风流倜傥的公子哥领着个亭亭玉立的俏佳人走进来,两人见到王七麟后便各自行礼: “学生郑不世见过王大人。” “奴家柳青涟见过王大人。” 王七麟回礼请他们坐下,先说了几句恭喜新婚、早上贵子的好话,然后定睛看向柳青涟。 按照他当初在乞丐窝里听到的故事,这柳青涟的身躯是妹妹柳青漪所属,是柳青涟阴魂附体重生。 当他仔细看去,发现柳青涟隐隐有点飘忽感,整个人不是特别的真实确切。 见此他诧异的看向谢蛤蟆:柳青涟还真是魂魄不稳! 其实他起初心里有个大概猜测:郑不世才气过人又生的俊美潇洒,偏偏家世好、人品好,这对于情窦初开的女儿家来说简直是一台割草机。 或许当时看中郑不世的不光是姐姐柳青涟,还有妹妹柳青漪。柳青漪为了嫁给郑不世,于是在姐姐去世后便谎称姐姐魂魄归来,以此顺理成章的与郑不世共结连理。 基于这点他心里甚至还有个可怕许多的猜测,便是柳青涟之死与柳青漪脱不开干系,很有可能是妹妹想要嫁给郑不世而害死了姐姐。 这个猜测有一点说不通,那便是郑不世在与柳青涟的交往中一直以寒门书生面目示人,既然柳青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柳青漪应该也不知道,这样柳青漪没必要害死姐姐。 但郑板英刚才自己说,乞丐青哥疯疯癫癫的来到府上后便指着‘柳青涟’破口大骂,说她害死了自己媳妇。 郑板英不知道他口中的‘媳妇’是谁,王七麟却知道,他说的正是真正的柳青涟! 从这点作为切入点来说,真正的柳青涟应当就是柳青漪害死,柳青漪李代桃僵成为了郑不世妻子。 可是看到现在‘柳青涟’的样子,王七麟对自己的猜测又没什么信心了。 谢蛤蟆也冲他点头,凑上来低声道:“这个柳青漪身躯中的魂魄不是她自己所属。” 王七麟道:“有鬼。” 谢蛤蟆也说道:“对,七爷,有鬼。” 王七麟没有着急切入案子,他先与郑不世和‘柳青涟’聊了起来,询问小两口婚后生活。 郑不世努力做出很满意的样子,不断的褒奖自己娇妻和岳父一家,但真正的满意应当是体现在情绪里而不是语言中。 ‘柳青涟’则有些欲言又止,几次要开口说话却都没有出声,最终脸上露出凄然之色。 见此王七麟心里有数了。 双方熟稔一些后他开始将话题往诡事上引,对此郑不世父子和‘柳青涟’面露惊愕,说他们将军府一切正常,从没有妖魔鬼怪作祟。 郑板英还说道:“王大人,多谢你的关心,但我们府里是不会闹鬼的,这点在下可以保证。”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问道:“哦?郑先生为何有如此信心?” 郑板英神秘一笑,指向门外说道:“大人来时一定看到了我家门外的镇宅双狮,实不相瞒,王大人,家父从官京城返乡的时候,除了带上家人、皇帝赏赐外就是带上了这对石狮子。” 谢蛤蟆问道:“这对石狮子是不是神工坊的杰作?里面其实是封印了百兽魂,对不对?” 郑板英钦佩的竖起大拇指道:“道长真乃神人也,说的一点不差!” 王七麟就此知道在这府里什么也查不出来了,便抱拳告辞。 出门之后他问道:“这神工坊是什么地方?” 谢蛤蟆说道:“天工开物、鬼斧神工,这是世间四大工坊,雕工、木工、漆工等等,各有所精,其中神工坊在帝都长安之中,擅长将万物之灵与雕刻物结合在一起产生万千妙用。” “既然说到了神工坊,那老道士再与你说说其他三大工坊。” “天工坊以天地为炉灶,游荡天地间,开物居藏于东海岛礁,神秘莫测;鬼斧坊行天地大道,以万物为刍狗,被正道门票驱逐,如今不知道躲去了塞外还是漠北抑或是西域、南荒。” 王七麟点点头道:“也就是说,将军府有这两个石狮子守门,不会有妖魔鬼怪进入府中作祟?” 谢蛤蟆道:“应当如此。” 王七麟说道:“但是不对,这将军府肯定有诡异,门房见到咱们露出的反常情绪,还有郑不世夫妻的隐瞒——想办法把郑不世弄出来,我私下里跟他聊几句。” 谢蛤蟆笑道:“这个简单,老道今夜可以以五鬼搬运术将他抬到咱们驿所。” 徐大诧异的说道:“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你们去第五味喝个茶,大爷很快给你们把人带过去。” 他去找门房低语几句后偷偷塞给门房一点东西,门房一番犹豫,带着一封信纸跑进院子里。 PY交易完成。 徐大轻松的说道:“走吧,咱们去第五味等候郑公子。” 王七麟问道:“你信里写了什么?” 徐大说道:“没什么,就说听天监想认识他这个朋友,请他出来饮茶。” 他们到了第五味刚开好热茶,郑不世在小厮陪同下匆匆忙忙走来。 见此徐大斜睨谢蛤蟆一眼,揶揄道:“原来大爷我也会五鬼搬运术啊。” 谢蛤蟆气的:“小人得志!竖子成名!” 双方先前已经熟稔过了,王七麟这次开门见山:“郑公子,你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告诉我们,我们愿意为你想办法。” 郑不世诧异道:“王大人何出此言?学生能有什么难言之隐?” 王七麟叹气道:“你还要将你的秘密瞒下去吗?这对你和你们郑家都不是好事呀,你须知道,你郑家祖上乃是军功显赫的名将,你是名门之后,若是让家门蒙羞……” 听到这里,郑不世黯然失色。 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默默的盯着茶碗发起了呆。 王七麟不催促他,安静的让他自己抉择。 他相信郑不世会愿意开口。 果然,愣了一会后郑不世说道:“此事不算什么难言之隐,只是学生遇上的一点别扭,王大人乃是有神通的修士,或许将此事告知你们,你们能帮学生想个法子。” “此事涉及闺房秘事,所以还请三位大人莫要对外诉说。” 徐大不悦道:“我们像是大嘴巴的人吗?” 郑不世看着他笑了笑:他们不像你像。 门窗关闭,他继续说道:“三位大人,此事确实困扰学生已久,那便是自从学生成亲,还未与娇妻行鱼水之欢。” 一听这话徐大来精神了,他急忙抓了把瓜子磕着说道:“详细说说,怎么回事?是不是你不行?要是你肾虚的话我家七爷有经验,是吧,七爷?” 王七麟点点头道:“不错,徐大人肾虚就是我给他治的,你看他现在龙精虎猛的样子,都是我调理的好。” 徐大突然觉得手里的瓜子不香了。 郑不世摆手说道:“不不不,不是肾虚也不是学生不行,学生在府中青楼还是颇有薄名的,学生身体没事,是家里事让人心里有坎!” “三位大人供职听天监,自然知道我家发生的事情,内人的身体是柳青漪所属,魂魄却是柳青涟所属,如今柳青涟的魂魄在柳青漪身躯中,若学生与她行房算是什么事?这算是与姐姐行房还是与妹妹行房?” 徐大与王七麟对视一眼,一看彼此的熊样就猜到了彼此的心思: 姐妹同吃! 两人赶紧错开目光,生怕自己垂涎的样子让对方发现。 徐大吞着口水说道:“这点确实挺让人困惑,唉,作为男人,这心里确实有坎儿。” 郑不世诧异道:“徐大人误会了吧?学生并不困惑,心里也没有坎儿,是内人心里有坎,学生作为男人觉得没什么。” 王七麟咋舌,读书人都这么不要脸的吗?虽然他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要脸,他绝不会在别人面前说出这事。 徐大却生出了找到知己的心思,他热切的说道:“不错,郑兄如此坦诚真让我惭愧,我刚才说的是虚话套话,其实大爷也觉得这事对男人来说还来劲的。” 郑不世更诧异了:“什么来劲?学生的意思是,学生多年来见过不知道多少美色,皮囊如枯骨的道理还是懂的,学生之所以选择娶柳青涟,是爱她的才气、爱她的风骨,她相貌如何、身段如何,学生一概不管。” “所以,无论她现在是什么样的身躯、是谁的身躯,在学生眼里都是元宵节诗会上的女诗仙!” 这话说的掷地有声、问心无愧,徐大默默的缩了回去,默默的嗑起了瓜子。 我以为大家都是铑铯铍,原来人家是真君子。 郑不世没多想,他越说越是苦恼:“学生没有心结,内人却有。学生向她求欢,把她逼急了后她便要学生休了她,唉。她说破不了心里这个坎儿,没法看着男人去与她妹妹的身躯亲热。” 说完他向王七麟恳切的说道:“王大人,您在听天监当班,一定遇到过不少此类诡事,能否给学生帮上忙,帮学生内人解开心结?” 王七麟举起茶杯抿了口水。 这不是他想听的诡事。 闺房之事他倒是想帮忙,可他一个童男子能帮什么? 爱莫能助! 他给谢蛤蟆使眼色,老头见多识广,应该有办法。 谢蛤蟆问道:“郑公子先不要想你妻子的心结,先想想你的妻子真的是柳青涟吗?” 郑不世说道:“当然,谢道长的意思学生明白,许多人不相信内人身上发生的事,甚至有人乱嚼舌根说内人实际上是柳青漪冒充,并不是柳青涟魂兮归来。” 王七麟讪笑。 在下不才,正是你说的乱嚼舌根之一。 但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 从私人方面来说,或许是柳青漪仰慕郑不世,装作姐姐魂魄入体嫁给他。 从家庭方面来说,或许是绿波县柳家想要攀附上将军府,所以见大女儿死去便让小女儿代替。 郑不世却认真的说道:“王大人,学生内人必是柳青涟,因为当日学生曾与柳青涟在诗会上读诗诵文,对她的才华很是清楚。” “自她嫁入府中,我两人仍然时不时的读诗诵文,她的才气一如既往的让学生惊叹。” “这点,绝不可能作假!” 王七麟心头猛的浮现出一个猜测,但要验证这猜测得等李塔将柳青涟父母带来才行。 再就是还有一个疑点依然缠着他:将军府的门房看到他们的时候,为什么那么恐慌? 看郑不世的样子,将军府确实没有诡事,不应当害怕听天监,那门房为何害怕? 起初他猜测是将军府有问题,现在他猜测是这门房有问题! 再联想将军府门口的两座神工坊通灵石雕,他心里又有相关猜测。 但紧接着又是一个疑点,他问道:“道爷,将军府门口的石狮既然有灵性能驱赶妖魔鬼怪,那么头七归来的柳青涟鬼魂是怎么进入将军府的?” 谢蛤蟆沉吟道:“这点说得通,柳青涟已经嫁入将军府,被认为是将军府的人,所以即使化作鬼魂归来,通灵石狮会给她让路。” 郑不世下意识的说道:“道长此言差矣,内人魂兮归来时并未在府中,说来惭愧,唉。” 他重重的叹气一声,满脸郁郁寡欢:“当初学生误会了内人,竟然以为她是个妄图攀高枝的人,为了羞辱她,学生迎娶她后并未带入将军府,而是在府外一座宅子。” “后来停尸守灵,也是在府外宅子里。” 王七麟愕然道:“那就不对了,柳青涟怎么会进入将军府?” 郑不世想了想说道:“这有什么不对的?学生带她进入的。” “她直接就进去了?” 郑不世说道:“当然,门房开门,我们夫妻便走了进去,这有什么问题吗?” 王七麟和谢蛤蟆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句话:问题大了! 371.让你心服口服(求订阅啦亲们) 郑不世是个寻常读书人,谈起诗词歌赋头头是道、论起四书五经无所不知。 但生活他就不怎么关注了。 王七麟说会帮他想办法解决‘柳青涟’心结问题,他便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随即王七麟传唤了门房。 传唤至驿所大堂。 门房颤颤巍巍的进入大堂,王七麟用铁尉印一拍桌子,他当场跪下了:“大人在上、大人在上,小人什么都愿意说,别上刑呀!” 见此王[]七麟心里更是有数。 这货肯定知道一些事。 要知道他可是将军府的门房,这职位不一般,都是主人家心腹,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中的小鬼说的就是他们。 虽然如今将军府的地位不比以前,可终究是豪门,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将军府这种地方的门房往往也眼高于顶。 这门房来到听天监会吓成这样,绝对心里头有鬼,否则他即使不敢再次倨傲行事,那也得不卑不亢。 王七麟说道:“把你知道的事都说出来,你或许不知道本官此次要查的是什么案子,本官可以网开一面向你透个底——” “此次案子涉及前朝余孽,你若是在此案上敢有所隐瞒,那一旦查实,格杀勿论!” “说,你与什么鬼打过交道?!” 门房哭丧着脸说道:“小的、大人、大人,小的也是鬼迷心窍,就是鬼迷心窍了,当时夜里做梦,连着几天都梦见一个一样的梦,那梦里有个鬼,让小的用骑马布挂在门前石狮的眼睛上。” “小的、小的鬼迷心窍了,害怕之下就听从了它的吩咐,将骑马布挡住过石狮的眼睛。” 污秽挂面,鬼神不见。 这里的挂面不是用来吃的那种面,而是挂在脸上、挡住面容的意思。 王七麟现在明白‘柳青涟’是怎么进入将军府的了。 他又喝问道:“到了这里你还敢耍花招?骑马布那种东西若是挂在石狮头上岂能瞒住你家主人?” 门房弱弱的说道:“当时少爷要娶妻,门外挂了许多红绸缎,小的便将骑马布用红纱包裹做了个花团,挂在了石狮子的头上挡住了它们的眼睛。” 王七麟继续喝问:“好硬的嘴巴,本官都如此质问你了,你竟然还敢耍花招?” 门房磕头喊道:“大人,小的冤枉、冤枉啊,小的没有耍花招,小的说的是实话!” “你这是什么实话?你说梦里梦见一个鬼,然后就害怕的听它的话?这等谎言你说本官会相信吗?”王七麟再拍桌子。 两边力士和游星纷纷抽刀。 八喵站起来指着门房呲牙咧嘴狠了一个。 九六作势欲扑,表现更加积极。 门房吓得哆嗦,叫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的并非是想欺瞒您,小的也没有耍花招,小的是刚才给忘了,给忘了!” “那鬼在梦里警告小的,说小的若敢不听从它的吩咐,它就会像害了小的所养的猫一样要小的命!” “大人有所不知,小的养过三条猫,小的没有老婆孩子,这些猫就是小的唯一依靠,可那鬼却一夜之间将它们全害死,它们死的很惨!” 说到这里门房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七麟一拍桌子喝道:“来人,上刑!” 他这是吓唬门房,想看看门房还有什么话没说。 门房却真的被吓到了,叫道:“大人饶命,小的还没有说完,那鬼说小的若不听话就要小的命,但小的听话有奖励,它、它给了小的一些钱,它告诉小的绿波县一处荒废茅屋,小的从中得到了一些银铢!” “还有呢?”王七麟厉声问道。 门房哭道:“真的没了,就这些了,小的贪生怕死又贪图便宜,所以便听从这鬼的吩咐做了事。” 王七麟不耐,起身摆手道:“拖下去,给本官好好上刑!” 门房吓尿了,叫道:“小的真没有隐瞒了,大人您想知道什么就说吧,别上刑、别上刑,小人都承认,都承认还不行吗?” 一听这话王七麟怒了,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本官要屈打成招、制造冤案?” 门房连忙大叫‘不敢不敢’。 看他这样子,王七麟倒是相信他没有隐瞒了。 但他不明白这门房为何如此害怕上刑,男子汉大丈夫,上刑顶多打个半死,忍一忍就能过去嘛。 王七麟想了想又问道:“那昨天乞丐上门,你肯定是先与他见了面的,告诉我那乞丐当时说了什么?” 门房下意识的说道:“他就是胡言乱语,说、说,哎呀,他说的乱七八糟,一会说要我家公子给他媳妇抵命、一会说要我家少夫人给他媳妇抵命,后来看见我家少爷的岳父岳母,又说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乱了,他还说小的也是杀害他媳妇的凶手,要小的去给他媳妇抵命,唉,他真的是疯子!” 王七麟回忆在乞丐窝时候看到的青哥的样子,青哥当时表现不像疯子。 不过壮年人做乞丐,多数精神有些毛病,否则委屈自己一下去给地主乡绅们做佃户、仆役,好歹能养活自己甚至可以活的舒舒服服。 为了保险起见,他把阿庆叫进来问道:“青哥是不是疯子?” 阿庆摇头道:“青哥当然不是疯子,他就是跟我一样,有点不聪明。” 王七麟仔细看他的脸,这货也学会自夸了? 他又问:“那你昨天见到春哥的时候,春哥看起来有没有疯疯癫癫的?” 阿庆想了想说道:“有那么点吧,他老是哭,说他媳妇命很苦,他们两个是一对苦命鸳鸯。” 王七麟让力士们将门房关押起来,最后关头他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问道:“当时去梦里找你的是不是个女鬼?你有没有看到它的样子?” 门房流着泪说道:“不是,看不清它样子,不过是个男鬼。” 王七麟皱起眉头。 不对劲。 下午时候李塔将柳家夫妇给送进了府城,柳家主人叫做柳金德,夫人是柳江氏。 出乎王七麟预料,柳金德年纪可不小了,两鬓斑白、面带皱纹,即使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得有六十岁以上。 柳江氏倒是年轻一些,三四十岁,胸大腚肥,风韵犹存。 柳金德茫然的进驿所,行礼后他问道:“启禀大人,不知道大人传唤小人夫妇所为何事?” 王七麟问道:“你昨天从将军府里带走的那乞丐呢?” 柳金德说道:“老夫给了他几个钱,打发他离开了。” “这种乞丐老夫见多了,趁着过年过节去大户人家撒泼占便宜,这时候谁家也不愿意用腌臜事冲了过年的喜庆气,所以只能忍气吞声给他们点吃食或者钱财,让他们离开。”他又解释了一句。 “小人的亲家有身份有地位,不便于跟这些猪狗般的贱人一样见识,以免坏了名声,于是小人便代劳将他给送走了。” 王七麟冷笑道:“送走了?送去哪里了?” 柳金德说道:“小人带他回了绿波县,请他在一家食肆里吃了个饱饭又给了他一把铜铢,他便欢天喜地的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小人不知道,但这才一天时间,想必还在县城里头猫着吧?” 听到这里,李塔忽然凑到王七麟跟前低声说道:“绿波县早上时候发现一具尸首,是个乞丐,卑职手下的力士带县里乞丐头子去认尸来着,不是县城的人,那会不会与大人的案子有关系?” 王七麟脸色一肃,问道:“这乞丐怎么死的?” 李塔指了指后脑说道:“被人打碎了这里,身上有搜索过的痕迹,没有发现铜铢,倒是在尸体旁边发现个荷包。” “当时有乞丐头便猜测,说这乞丐是外地来的,可能偷了人家钱,被人追到这里给打死了。” 王七麟问道:“为什么不是绿波县的乞丐或者泼皮们想要抢钱下了狠手?” 李塔摇头道:“不是县里人干的,那乞丐没有搏斗痕迹,直接让人从后头上手给打死了,本县乞丐或者泼皮们抢个外地乞丐不至于去要人的命,抢了跑掉就是,还怕一个外地来的乞丐能找上自己麻烦?” “可杀了人就不一样,官府衙门必然要插手。这次乞丐怕是冤屈,它还化作了鬼,所以衙门才会通知听天监去处理案子。” 王七麟又问:“这乞丐化作了鬼?” 李塔道:“对,天不亮有人家起早卖早餐,这乞丐便去摊子周围晃悠,骂他不走、给他吃的不要,一个劲比划着要人跟他走,后来早餐铺子的伙计没辙跟着他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了他尸首。” 王七麟道:“怪了,这乞丐竟然化作鬼了?” 人死化鬼没那么容易。 得有大冤屈、大怨气,或者阳寿未到莫名横死,这样才会化作鬼。 按照李塔说法,这乞丐是被人从后头悄悄的砸碎后脑勺而死,一般不会化鬼。 王七麟沉吟一声,又问道:“我让你打听的事,你打听到了吗?柳青涟读过书吗?” 李塔道:“读过,柳家家教很好,请了先生去教家中两女读书、做女红等,但卑职去询问过教书先生,那先生说柳青涟虽然好学,但天赋普普通通,作诗做文章的本领普普通通。” 王七麟一握拳,低声道:“果然没错!柳青漪的身躯中压根不是柳青涟的魂魄,是这丫头自己李代桃僵了!” 李塔道:“呃,不能吧?卑职打听过,柳青漪的学识还比不上她的姐姐呢,顶多是认一些字,并不懂什么文章。” 王七麟愣住了:“有这回事?” 李塔道:“绝对没错,那先生是卑职手下游星的老师,绝不会在这等事上糊弄卑职。”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道:“那会不会是柳青漪平时藏拙?” 李塔莫名其妙:“柳青漪藏拙?为何要藏拙?” 王七麟又问道:“柳家姐妹平日里关系如何?” 李塔道:“很和睦,两姐妹都是脾气温和的女君子,这点没问题,老先生给她们言传身教,品性自然是清楚的。”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柳家孩子品性都极佳,以前柳金德有个长子,但已经去世很久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立马抓住了重点:“他的长子学识如何?” 李塔道:“少有强名,诗词双绝,那教书先生对他可是赞不绝口。” 一切说通了。 谢蛤蟆轻声咳嗽了一下,给他使眼色意思是堂下还跪着人。 王七麟淡漠的扫了柳金德夫妻一眼,道:“让他们跪着吧,这算是在赎罪。” 柳金德茫然,问道:“大人此言何意?何出此言?” 王七麟冷笑道:“用不着装疯卖傻,柳金德,昨日被你带去绿波县的乞丐已经被你杀害了,证据本官暂且没有找到,不过事实必然如此!” 柳金德吃惊的往前挪了一步叫道:“大人、大人明鉴,请大人明察秋毫!小人怎敢杀人?小人为何要杀人?不,大人说小人杀了昨日的乞丐?小人何必要杀个乞丐?这不可能!这冤枉呀!” 柳江氏哭哭啼啼的说道:“大人明察呀,我家老爷昨日与乞丐分开后便一直待在家里,家中奴仆都能作证的,他怎么能出去杀一个乞丐?”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本官什么时候说过他是出去杀的乞丐?为什么不能是你们在家中杀死乞丐然后外出抛尸的呢?” 柳江氏突然懵了。 王七麟则眼睛亮了。 他刚才那话只是习惯性诈对方一句,压根没想着会有什么结果。 但是,意外之喜出现了! 王七麟怒视柳江氏。 柳江氏慌张的流泪大哭:“没有没有,当然没有在家里杀人,那乞丐他又没有进我们家里,我们怎么能杀他?那乞丐、那乞丐与我丈夫在食肆里吃过饭后就分开了,他没有去我们家里呀。” 见此王七麟微笑了起来,立马问道:“你丈夫与乞丐在食肆里吃饭这种事,你怎么会知道的清清楚楚?本官猜测的话,柳先生一位经营大生意的商人,一定很注重礼节。” “那么,他怎么会带自己妻子在食肆这种地方抛头露面?而你若是没去食肆,怎么会当时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他猛拍桌子,厉声道:“还不从实招来?你想吃我听天监酷刑吗?” 八喵和九六又要装腔作势的摆架势,好像自己很凶狠的样子。 柳金德上前握住妻子的手,坚定的说道:“王大人如此断案,小人实在不服气!若王大人认为小人杀了那乞丐,请您将证据呈上。” “若有证据证明是小人杀人,小人自然不会推脱责任,一定认罚伏诛!” “可是小人没有杀人,大人要以刑讯手段逼供小人夫妻退步,那小人宁愿此时撞死在您的公堂上,以示清白!” 斩钉截铁! 王七麟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喝道:“好,那本官就让你服气,让你心服口服!” “去把郑家父子和‘柳青涟’给本官带过来!” 徐大看出他动了真火,便亲自带队去将郑板英父子等人带了过来。 郑板英父子看到柳金德夫妻跪在公堂上顿时一惊,郑家公子快步走上来行礼问道:“王大人,这是何故?学生的泰山大人为何会跪在这里?” ‘柳青涟’则在父母身边跪下,握住父亲手腕惶恐的问道:“爹爹,你和母亲犯了什么罪?” 王七麟没回答他,而是看向跪下的‘柳青涟’说道:“好一幕父子相见的好戏,好让人感动!” 正在安慰女儿的柳金德猛的抬头,叫道:“你说什么?” 王七麟还是不回答,他又看向‘柳青涟’说道:“柳公子,占据妹妹的身躯嫁给妹妹的心上人,这怕是不合适吧?” ‘柳青涟’惊异的看向他说道:“王大人这是什么话?奴家被您给说糊涂了。” 王七麟冷笑一声,道:“已经到了我听天监门下,诸位就别演戏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的所作所为能瞒过家人、瞒过世人,但岂能瞒过头顶的神明?” 他冲‘柳青涟’猛然大喝:“你到底什么人?还不快快承认?” ‘柳青涟’面露迷茫之色,她柔柔弱弱的说道:“奴家到底是什么人,奴家如今也不清楚,奴家是柳青涟?或者是柳青漪?” 王七麟道:“还在演戏?好,那就让本官将你的鬼魂打出来,看看你到底是柳家的二小姐、三小姐——又或者是柳家大公子!” 当他知道柳金德有个大儿子并且这儿子还很有才华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真相: 进入柳青漪身躯的的确是个鬼魂,却不是柳青涟的,而是柳家大公子的。 这鬼魂起初在柳青涟身上,但应当不是附体重生,所以它助柳青涟在元宵诗会上一鸣惊人后,柳青涟依然是柳青涟。 但这姑娘性烈,被郑不世误解后便选择自尽来证明自己的节操。 随后恰逢柳青漪死亡,于是它便附身到了这个妹妹身上,之所以不冒充柳青漪,是因为它此前已经与柳青涟在一起生活很久,所以模仿起柳青涟来轻车熟路,要模仿柳青漪就很难了。 正是它进入门房梦境,让他去遮住通灵石狮的眼睛混进了将军府。 郑不世的困惑也能证明他的这一猜测: 小夫妻结婚后,‘柳青涟’却不肯与他同房。 原因很简单,柳青漪体内压根不是藏了郑不世,而是藏了个男人! 这样它怎么与一个男人同房?哪个取向正常的男人愿意被男人干? 而且对方还不给钱! ‘柳青涟’还要演戏,王七麟对谢蛤蟆说道:“道爷,将她鬼魂打出来!” 谢蛤蟆甩手抽出一张符箓。 ‘柳青涟’起身挥手道:“等等,我有话说!” 众人纷纷看向她,她看向王七麟,道:“王大人知道了多少事?能否先告诉我,柳金德和江红桃这贱人为何跪在这里?” 郑家父子都是聪明人,一听这话两人惊了,郑不世叫道:“涟妹,你真、你真是什么柳家大公子?!” 自从进入驿所保持镇定的柳金德终于慌了,他说道:“不,不可能!你怎么回事耀宗?” “闭嘴!”‘柳青涟’咬牙切齿的怒骂,“你这狼心狗肺、见利忘义的老狗也佩说出耀宗的名字?” 王七麟猛拍桌子,喝道:“肃静!柳青涟,本官该如何称呼你?是叫你柳耀宗吗?” ‘柳青涟’平静的说道:“请大人先告诉我,这对贱人为何跪在此地?” 王七麟道:“他们杀人了,杀了一名乞丐,本官要治他们的罪。” ‘柳青涟’听后大笑:“哈哈、哈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疏而不漏呀!这老狗犯下的罪刑终于被官家给抓到了。” “大人,那你问吧,你要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什么,我还可以告诉你,这老狗不只是杀了个乞丐,他手上至少有三条人命!” “其中有一条,便是他亲生儿子的命!” 372.那年那条阴路(请来起点支持哟) 柳金德恐慌起来,他站起来拽住‘柳青涟’说道:“耀宗,别说了,别说了,是爹不对……” ‘柳青涟’一把将他推开,看向郑板英和郑不世道:“你们父子眼光真是差劲,竟然选这么一个见利忘义之徒做亲家,将军府能没落的这么快,真是不难理解。” 郑板英怒道:“你到底是谁?” ‘柳青涟’冲郑不世风情一笑,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那小情人,确确实实被你逼……” “闭嘴!”王七麟喝道,“别说无关紧要的话,这柳金德是怎么害死你的?” ‘柳青涟’若有所思的说道:“大人这话问的好,他确实害死我,说来真是世间奇事,柳金德,你一生三个子女,结果却全让你给逼死,嘻嘻,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 “你瞧,当初你听信江湖骗子的谗言,说你儿子命中属火,大火,与你属金的命格相克,挡了你财路、克的你生病,于是你便狠心将他给推下悬崖摔死了。” “现在你又想以二女儿开路搭上权贵人家,结果二女儿被你逼的自尽。” “二女儿死后,你一心想在亲家面前塑造三女儿贤淑良德、秀外慧中的形象,逼着她日日夜夜给姐姐守灵,结果三女儿在你逼迫下劳累而死。” 说到这里‘柳青涟’大笑不止,笑到眼泪都要流下来。 柳金德听到这里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惊怒交加的往后连连退步,最终指着‘柳青涟’震惊的手指乱颤、胡须乱抖:“你不是耀宗,你不是他,你你你、你是娇娘?” 柳江氏发出凄厉惨叫:“娇娘?你是娇娘?娇娘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娇娘死了!” ‘柳青涟’得意洋洋的一笑,说道:“是呀,娇娘死了,被阴差锁入阴间等待投生。可是娇娘命好,在阴间有一番造化,不仅修炼有成,还顺着阴路重回阳世,重新找到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之徒!” 她向王七麟妩媚一笑,遗憾的摇摇头:“抱歉哟,年轻的小大人,奴家不是你猜测中的那个人。” “不过你猜对了很多,奴家确实不是柳青涟也不是柳青漪,这柳金德确实背负着好几条人命。” 王七麟稳住心神问道:“娇娘?那你又是谁?是耀宗的亲娘?是柳金德的结发之妻?你又是怎么死的?” 其实先前当柳金德提到‘耀宗’这名字然后‘柳青涟’便勃然大怒开始,他便怀疑这女人的身份了。 但他不知道娇娘此人,所以无论如何联想不到此人身上。 娇娘叹了口气,说道:“为了改命、为了获得财运,柳金德连亲生儿子都能杀死,那么当有人告诉他,他的老妻子也克他的时候,你们说他会怎么做?” 满堂皆惊。 郑不世怒吼道:“该杀!该杀!柳金德,你真是狼心狗肺!你真是枉为人也!” 娇娘欣慰的笑了笑道:“郑公子,奴家不与你同房,你现在应当明白原因了吧?你是读圣贤书的人,如今弹冠振衿,以后要操刀制锦,奴家怎么会让你背上不伦臭名?” 郑不世冲她深深一拜:“娘子高洁,请原谅小子孟浪,此前竟然因此而恼恨与你。” 王七麟问道:“那你进入将军府之前,进入门房梦里的男鬼是谁?难道耀宗的鬼魂也来到阳世间?” 娇娘凄楚的摇头:“耀宗那孩子心软又愚孝,奴家昔年教他读书,净教导一些无用之物,唉,此罪在我。” 王七麟恍然,难怪柳青涟的才气能打动郑不世,原来娇娘才是真正有大才气的女子。 娇娘继续说道:“那鬼是与奴家一起来到上原府的同行伙伴,它有入梦之能,奴家要进将军府,便请它出手相助了。” 如今真相大白,柳金德颓然倒地,老泪纵横。 柳江氏痴痴地笑道:“娇娘,给老爷算命的先生可不是江湖骗子,他是真正的大能人,你瞧,他杀害你们母子后,生意是不是一帆风顺?” “而且你不知道,他还给我算过一卦,他说我的命格是深井竹篮,这一生算计到头终成空。你瞧,这一卦是不是也应验了?” 娇娘冲她投以轻蔑一瞥,“活该!” 王七麟问道:“本官还有一事不明,你既然要找柳金德复仇,为何蛰伏这么久?为何不早早去附身于人来衙门或者听天监告状?” 娇娘笑道:“柳金德此人做事周全,做恶事更是谋而后动、滴水不漏,奴家知道他害过的人,却没有证据,所以怎敢打草惊蛇?” “再说,”她口风一转,厌恶的看了眼柳金德,“他能赚下如今这偌大基业还不是靠我家祖业?他所拥有的财富并不属于他,奴家本想将他的财富一步步全数夺走后再给致命一击。” “现在有大人这契机,那就算他命好吧。” 郑板英恍然大悟:“难怪你嫁入我府上后一直想方设法从娘家捣鼓东西,原来如此。” 娇娘冲他笑了笑,回身对王七麟施了一礼,说道:“王大人,柳金德伏法,奴家心愿已成,你要怎么惩戒奴家,尽管施加手段吧。” 郑不世抢先一步出来说道:“王大人,请您手下留情,涟、娇娘虽然是鬼,却从未作恶,即使是来找柳金德复仇,也没有使用阴邪手段,所以还请您能网开一面!” 王七麟好奇的看着他问道:“郑公子什么意思?听你的话,我若网开一面,你还打算与娇娘继续相处?” 郑板英着急了,叫道:“吾儿休要意气用事,这这这、她她是鬼呀!” 郑不世潇洒的一甩袖子,扭头含情脉脉的看向娇娘说道:“人生苦短,何妨一试?” 全场惊呆。 见多识广如谢蛤蟆开始猛抠耳朵。 阴阳交错?生死之交? 王七麟也直了眼睛:“盖了帽了我的老北鼻,这都行?” 郑不世冲他抱拳道:“王大人的行事学生以前有所听闻,都说王大人是滥官酷吏,但学生今日与之相交却知道这都是坊间乱传,三人成虎,王大人乃是国之栋梁、有脚阳春。” “所以学生恳请王大人万万不要因娇娘非我族类便诛灭她,我儒家说有教无类,道家有言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佛家云众生平等,请大人以三家圣人言为教诲,能饶过娇娘。” 王七麟看向娇娘。 娇娘对郑不世柔声说道:“郑公子当真是君子儒,娇娘能与公子做过百日夫妻已经足矣,可惜前生未能与之相遇,否则愿素手做羹汤、终生侍君足。” “但错过就是错过了,娇娘已然是鬼,人鬼殊途,且娇娘为复仇亲眼看着两个女儿受害去世却未能……” “这话不必再提,”郑不世强有力的打断她的话,面色黯然,“柳青涟之死与夫君关系更甚,你选择冷眼旁观没什么好指责的,她们的父亲与你有生死仇,她们的母亲夺了你主妇位子,谁都不能要求你再为他们家做更多。” “何况,你明明有修为在身能轻易杀害他们一家,却未用修为去胡作非为,这已经足以证明你的操守。” 说到这里他冲王七麟跪下,恳切的说道:“王大人,娇娘无罪!俗话说宁破十桩庙不破一桩婚,娇娘乃是学生的妻子,学生愿一生看守她,若她以鬼身而为恶,学生愿意以死抵罪!” 郑板英跺脚叫道:“我的儿呀,你这是鬼迷心窍了!” 人鬼情未了这种戏对没谈过恋爱的人杀伤力太强了,特别是王七麟这边的心上人还是个妖怪。 两人算是通道中人。 不过一个通的是鬼道,一个通的是妖道。 于是他琢磨了一下说道:“要我听天监放过娇娘也可以,但她每三天就要来驿所报备一声,并且要愿意被禁锢修为。” 郑不世仰头以哀求的目光看向娇娘。 娇娘凝视着他,最终点点头道:“奴家愿遵大人命令。” 郑板英一下子倒在身边徐大的怀里。 徐大赶紧往外推:“干甚么干甚么?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这是坏大爷名声呢。” 王七麟看向娇娘,招手让她上前,然后低声问道:“最后几个问题,你是什么时间回到人世间的?你说的阴路又是怎么回事?” 娇娘说道:“奴家是在三月初回到人世间的,阴路就是一条路,有相熟的老鬼带我们走上这条路,来到了上原府。” 王七麟问道:“这条阴路的出口在哪里?” 娇娘恍惚的回忆了一下,摇头道:“实在抱歉,王大人,奴家是被鬼带出来的,并不清楚这阴路的详情。” “这条阴路的信息很机密,奴家等鬼要外出,便交付一样宝物或者阴钱当做上路钱,然后说出自己的目的地,便有鬼带我们进入一片黑暗,我们在黑暗中行走一段路,最终就会出现在目的地。” “不过这出口应当与上原府不远,因为我是踏上阴路后,最快离开的。” 王七麟慢慢的点头,说道:“明白了,没别的事情了。” 娇娘道谢离开。 王七麟看着她的背影喊道:“喂,娇娘。” 娇娘停下脚步回身好奇的看他。 他说道:“祝你未来幸福。” 娇娘一笑,顾盼生辉。 柳金德夫妻被下狱,他们反应过来,大叫‘你们没有证据’,沉一告诉他:“听天监办诡案还讲证据?你真是天真!” 这话击溃了柳金德,他一直努力挺直的背忽然弯了,情绪也垮了,一路走一路喃喃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谢蛤蟆对王七麟淡淡的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真让那女鬼就这么离开?” 王七麟道:“咱们不能见到妖魔鬼怪就喊打喊杀,对吧?” 谢蛤蟆道:“对。” 王七麟摊开手道:“这不就得了?” 谢蛤蟆笑了笑道:“七爷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娇娘能藏在柳青涟身边教导她让她成为才女,那能不能教导她以死明志或者欺骗她服毒吓唬父母和夫家?” “柳青漪真是劳累加伤心而死的吗?会不会是劳累之下被什么东西给吓死的?” 王七麟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还真有这可能,但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这样郑公子岂不是有危险?” 谢蛤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以为郑公子是个读书读傻了的酸儒吗?” “不,你看,柳家在绿波县有偌大产业,如今柳金德夫妇要伏诛,那柳家的财富怎么办?朝廷可不会没收这些钱。” “将军府的财政窘况你已经看到了,郑公子为什么要迎娶柳青涟?而且柳青涟死了又去迎娶柳青漪?如今他又坚持迎娶娇娘?” “你以为他当真是个痴情种子?七爷,这世上只有一个痴情种子,恐怕就是你了,其他人嘛,嘿嘿。” 徐大争辩道:“大爷也是个痴情种子,大爷痴情天下所有佳人。” 谢蛤蟆笑的很不屑一顾。 王七麟心里的才子佳人剧本破碎了。 而且他随即想到了另一个无人注意的问题:乞丐青哥! 青哥曾经找上将军府要郑不世给柳青涟抵命、要少夫人给柳青涟抵命,说门房是凶手,说柳金德夫妇是罪魁祸首。 现在来看,他指认的三方中已经有两方与柳青涟的死亡有关——柳金德夫妇是罪魁祸首,门房在事件中做了帮凶,那郑不世和娇娘两人呢? 他将这些事说出来,谢蛤蟆抚须笑道:“不错,郑不世和娇娘都不是善茬子,七爷,咱等着瞧吧,这两人之间还有好戏呢。” 王七麟说道:“瞧什么?得把他们抓回来继续审讯!” 谢蛤蟆摇头说道:“老道士刚才之所以没说这些事,乃是因为没意义。青哥已经被害死了,咱们并不知道他是从谁口中得知的真相。” “所以郑不世、娇娘、柳青涟和柳青漪姐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要他们不承认咱们就没有真相,更没有证据将他们治罪。” “所以你刚才的处理之术是最好的,先赢得他们的好感、减弱他们的戒心,然后盯着他们,等抓到他们的尾巴,再一举定罪!” 王七麟听了他的安排后忍不住赞叹:“姜是老的辣,尿是隔夜的骚。道爷,还是你厉害呀!” 谢蛤蟆没法判断这是好话还是赖话,只能抱拳道:“彼此彼此。” 王七麟说道:“咱们还是下手晚了,青哥活着就好了,他竟然知道这么多消息?他是从谁口中知道的这些消息?” 谢蛤蟆摇头道:“可惜他已经死了,已经没人知道答案了。不过七爷无需遗憾,人世间的事就是这样,总有无数谜团消失在岁月长河中。” 这时候一直在看热闹的阿庆说道:“我知道呀,大人,青哥把这些告诉过我了呀。” 王七麟一脸问号。 阿庆说道:“他去给他媳妇守墓了,然后他媳妇变成鬼了,看他可怜出来了,就把真相告诉了他。” “青哥还说他去将军府就没打算活着,让人知道他已经清楚真相,一定会被人打死的。” “但他不怕,他要是死后会化作鬼,到时候正好去与他媳妇团聚,这样他媳妇就不孤单了。” 王七麟听后急了,道:“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这些事?” 阿庆莫名其妙的说道:“你不问我,我干嘛要说?再说青哥没让我告诉你这些事,我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神踏马的秘密! 王七麟想青哥要知道你做的一切,估计会死不甘心化作恶鬼来掐死你。 不过有一点青哥说得对,他知道了柳金德的秘密,柳金德不会让他活下去的,肯定会弄死他。 阿庆现在说出这些话也不算晚,王七麟立马派吕伯材带人去找柳青涟的墓地,柳青涟的鬼魂应当就藏在那里。 这事他不能亲自跟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根据娇娘所说,她是从三月初从一条阴路逃出来的。 这条阴路隔着上原府还不远。 三月的时候牌坊乡的旧阴路关闭,新阴路开放,可是这条阴路在哪里,听天监却一直没有查到。 现在王七麟感知到,这条新阴路隐隐向他露出真身。 徐小大身上的黄饿鬼应当是从这条阴路逃出来的。 黄饿鬼出现于平阳府。 山鬼瑰儿所统领的那一群树中住饿鬼应当也是从新阴路逃出来的。 树中住饿鬼出现于上原府。 从这两点还不能判断出新阴路的位置。 可是现在娇娘又给他透露了一些消息,再综合这些消息他可以推测出:新阴路就在上原府范围内! 他得找这条新阴路。 王七麟猜测山鬼瑰儿应当知道一些阴路的信息,另外她还知道一些有人冒名顶替自己四处猎鬼的信息,所以他的当务之急是去找到瑰儿。 他把徐小大派了出去,想让他去引瑰儿出现,但徐小大对此很抗拒,他不想设计瑰儿。 徐大给王七麟分析道:“七爷,这事不能用我二弟,陷入感情中的人是信不过的,你想想吧,男人一旦陷入感情竟然可以对女人说‘我一生只爱你’、‘我非你不娶’这种话,多吓人。” “再者瑰儿肯定也防备着我这二弟了,所以咱不能让他去打草惊蛇,咱得换人去引她出来。” “比如你?”王七麟怀疑的看向他。 徐大摇头道:“大爷肯定不行,得上普通人,用普通人去吸引树中住饿鬼,只要抓住树中住饿鬼,那瑰儿不就投鼠忌器了?” 王七麟分析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个黄货不搞黄色的时候脑袋瓜子还是很灵活的。 于是到了晚上他派人去山里引诱树中住饿鬼出现,徐大和沉一等人则开始在城里城外做好事: 给穷人送粮送钱。 他们制作了一个个袋子,上面画有一只踏祥云麒麟,每个袋子是五十斤粮食和五十枚铜铢。 足够贫困人家过个丰年了。 本来按计划是往袋子上画道袍蛤蟆,但谢蛤蟆否决了,说这不是摆明告诉有心人是咱干的吗? 再者画道袍蛤蟆挺费劲的,倒是临近过年到处都有卖祥瑞贴画的,他们便买了一些麒麟贴上去,还写了字:麒麟送祥瑞。 沉一负责接济穷人,王七麟和谢蛤蟆负责找山鬼。 但瑰儿在鬼市被绥绥娘子给收拾过一次后似乎变得警惕起来,连续三天王七麟派人进山,却连着三天没有收获。 第四天王七麟正准备群策群力换个招,徐大找来说道:“赵六斤和赵七一这对兄弟,死了!” 最后两个字,他是从牙缝里崩出来的。 王七麟难以置信:“赵家兄弟死了?就是带咱们去真雷岗墓穴的赵家兄弟?” 徐大沉重的点头:“他们与我说过家里地址,我最后恰好走到了他们家附近,手里还剩下一包粮食本想给他们家送去。” “但是他们家挂起了白灯笼,他们妹妹在守灵,屋子里是两具棺材。” 王七麟想起了兄弟两人当时说的话:小鹿把我俩拉出来后,我俩的脑袋里都出现了一个声音,说我们俩碰上了邪祟,让我俩赶紧去找人救命,要不然这条命就会没了…… 小鹿是雷部天君麾下的镇妖灵兽律令,他们不该小瞧律令,不该把律令的话当做耳旁风。 但是他和谢蛤蟆都看过兄弟两人的面相和身体,这兄弟二人明明没有异样,为什么如今会暴毙? 王七麟一把捏碎了茶碗,道:“将道爷叫来,去查此事!我要给他们兄弟一个交代!我要让背后害人者,血债血偿!” 373.母子连心香(求推荐票) 得知赵家兄弟去世,谢蛤蟆大为惊讶,下意识说道:“无量天尊,他们怎么死的?” 徐大一个不服两个不忿:“还能怎么死的?肯定是被邪术害死的!道爷难道忘记他们当时向咱们发出的求救了吗?” 谢蛤蟆断然道:“此事必有蹊跷,留话害人若要起效,非巫诅、邪咒、留蛊、种鬼这些法子,而一旦给人下了这些东西,身上无论如何都会留有痕迹。” “赵家兄弟身上没有这些东西的痕迹,除非是想害他们的人后来又找上他们家门施展了手段,否则他们不会莫名其妙的死!” 提到这点徐大闷闷不乐的说道:“那就是要害他们的人又找上门去了,它娘的,这些狗日的!” 王七麟摇头道:“说不过去,赵家兄弟普普通通的穷苦人家,这种人家上原府内外不知道多少,墓穴中二鬼为什么非得害他们兄弟?”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赵家兄弟当时重复说出的鬼话:很好,来了两个陪葬的!还是兄弟两个,正好是两条贱命,正好给老员外陪葬。 这句话最重要的两个信息,第一是‘两条贱命’,第二是‘老员外’。 贱命陪葬这点好理解,一命二运三风水,这都是老天爷在主管,正所谓‘命运天注定’,说的便是这道理。 所以要害人就等于改人的命运,越是富贵显赫者,命运越不好改,福缘太厚,妄图篡改者必遭天谴。 这样许多改命人都是从命贱者身上下手,这种人卑微如蝼蚁,老天爷都不屑管。 就像这次赵家兄弟,他们死后家里人甚至没有报官,如果不是徐大偶遇,这事就悄无声息过去了。 但徐大遇到了,王七麟知道了,这事就不能这么结束了。 老天爷不管的事,他管! 这是职责! 带着一些疑问,王七麟带人前去赵家。 赵家在一片老破旧城区中,住在这里的多是穷人,他们一路走来,家家户户院子里烟雾飘渺。 王七麟从打开的门板往里看,这些人家在燃香烧纸供麒麟。 短短三天时间,麒麟送祥瑞的消息在城内外穷人家里已经传开了。 徐大说道:“也不知道谁先传的,说供奉麒麟图,夜里就有麒麟送粮送钱送祥瑞,现在家家户户都在供奉呢。哦,大户人家没有供奉,他们在守着自家的粮库钱库,生怕麒麟是劫富济贫。” 如果没有赵家兄弟的事,王七麟倒是想以此玩笑几句。 但发生了赵家兄弟的事,他现在心里沉甸甸的,只想找熊孩子泄泻火。 赵家门口紧闭,徐大上去拍拍门,一张枯瘦木然的老脸出现在门后:“你们找谁呀?” 徐大说道:“老夫人,我们是听天监的官差,前来查看您两个儿子的情况,给他们报仇。” 老人伤心的问道:“哦,是听见我儿子的死讯了?” 一个粗衣打扮的姑娘快步走出来大声说道:“娘,这是听天监的官老爷,哥哥拿回来的钱,就是官老爷发善心给的呀!” 她又冲一行人下跪道歉:“官老爷,实在对不住,我娘耳背,她听不清你们的话。” 徐大站起来扶住她说道:“无妨,姑娘不必多礼,带我们进屋去看你哥哥们的、他们的情况。” 屋子里头两具薄棺材,老妇人看到后便伤心的抹眼泪:“六斤、七斤,你们咋就这么狠心,撒手把娘给扔下不管了?你们不孝顺,这是不孝顺!” “老天爷,你不开眼,我穷了一辈子,穷了一辈子呀,苦呀,但是不怕,我不怕呀,可你为啥把我两个儿子给带走?你要拉人你拉走我,两个儿子、你拉走两个儿子做什么?” 姑娘情绪低沉的说道:“这两口棺材有一口是我娘的,还有一口是邻家大伯好心借给我家的。” “借?”王七麟反问。 棺材也能借吗? 姑娘点点头道:“嗯,等把我哥下葬,还要还回去。” 王七麟说道:“这样恐怕不好吧?棺材不是有讲究的吗?” 姑娘悲苦一笑,道:“好人家才讲究,我们这样的人家讲究啥?活着的时候都不讲究,死了讲究啥?这不是穷讲究吗?” 王七麟进屋后对九六使了个眼色,九六在屋子里来回转了一圈跑回来,扶着棺材站了起来。 老妇人慌张张的上去挥手作势吓唬它:“这是谁家的狗?快赶走、快赶走,怎么能让狗扒棺呢?” 王七麟一个呼哨,九六跑了回来。 棺材有问题。 谢蛤蟆抽出一张符箓扔了出去,符纸燃烧,化作一个恍惚的人影走向棺材。 它在两个棺材头上分别拍了拍,然后忽然原地化为飞烟。 “这是领阴入地符,使者什么也没有领到,说明阴魂被抽走了。”谢蛤蟆沉声说道,“七爷,他们是非正常死亡,没必要停灵了,头七之日,他们阴魂不会回来的。” 王七麟问姑娘道:“你两个哥哥去世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 姑娘犹豫了一下。 王七麟道:“有什么话直说,你两个哥哥是被人害死的,本官要给他们做主,一定要抓到为恶者!” 徐大也劝说道:“你的两个哥哥已经死掉了,你还在害怕什么?” 姑娘用牙齿咬了咬下唇,低下头怯懦的说道:“我两个哥哥,是遭了报应。” “怎么说?”王七麟问道。 姑娘惶恐的看向他们,逐渐流下泪水:“他们杀了人。” 这个消息很有震撼力。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也要流眼泪了:“无量天尊,老道士现在眼力劲就这么差劲了吗?那赵家兄弟在老道看来是老实人,难道他们深藏不露?难道连老道也没有看出他们的真性情?” 姑娘哭着说道:“就在两日之前我大哥和二哥在巷子口与人起了争执,一时没忍住动手打架,将一个老先生打死了。” “但我们赔了五个银铢,哥哥把银铢都赔给了老先生的儿子,这事他们私下里和解了。真的大人,他们和解了,说不会报官了,这有本巷好些户人家可以作证,当时说好了的。” “当天夜里我大哥和二哥开始、开始不对劲,起初是我大哥,说门外老有人敲门,他好几次去开门关门,但我跟着去看过,门外没有人。” “后来是我二哥,二哥说有人喊他名字,让他去上工。” “可是大腊月的,哪有人让他们去做工?何况那已经是晚上了,谁家晚上还要做工?” 姑娘哭着使劲擦眼泪:“然后他们又说很累去上床歇息,连晚饭都没吃,我娘炖了半只鸡,鸡肉没舍得吃,想等他们两个饿了,让他们吃。” “等到我和我娘给要睡觉了,他们还是没有起来,娘让我去叫他们,他们便已经没了……” 王七麟慢慢的说道:“与他们吵架的人有问题,对么?” 谢蛤蟆点头道:“无量天尊,是拘魂鬼上门了。” 徐大好奇的问道:“拘魂鬼上门?道爷,这不能吧?拘魂鬼不就是黑白无常么?黑白无常若是上门来拘魂,那不就是正常死亡了吗?” 谢蛤蟆道:“黑白无常只是大家最熟知的两个拘魂鬼,它们是鬼差,算是有官方身份的拘魂鬼。” “但还有拘魂鬼留恋人世间,它们会与鬼差抢生意,常被人驱使去害人。” 他还给众人讲了一个拘魂鬼害人的传闻:“据说元和年间长安有一个叫李和子的人,他爱吃猫肉和狗肉。一天李和子在途中遇到两个拘魂鬼,两鬼告诉他说四百六十只猫和狗在冥界将他告了,阎王爷要他今夜就死。” 听到这里八喵猛的高兴了,它跳起来挠了九六一爪子,在众人面前意气风发的打了一套喵喵拳。 谢蛤蟆见此哭笑不得,继续说道:“李和子十分害怕,但拘魂鬼与他做了交易,让准备四十万块钱,然后借给李和子三年寿命。李和子应允,将钱烧与二人,可是当天李和子还是死掉了,为什么?” 王七麟等人问道:“对,为什么?” 谢蛤蟆说道:“因为鬼话连篇!所以以后不要听信鬼的话,它们是不讲诚信的。” 徐大琢磨道:“道爷,你这故事不靠谱吧?人吃猫狗还要被阎王爷惩处?那吃鸡鸭鱼、猪马牛羊呢?为什么阎王爷不惩处吃这些东西的?” 王七麟说道:“这故事很靠谱,古人言,颜值即是正义,猫狗比鸡鸭鱼和猪马牛羊漂亮可爱太多了,所以吃它们不行。再说,阎王爷有可能是猫奴或者爱狗人士,对,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徐大回以不信的眼神:“胡说吧?” 谢蛤蟆摆摆手道:“别岔开话题,老道士刚才讲那个故事可不是要让你们瞎议论的,而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拘魂鬼视财如命!” “赵家兄弟因为打死人而赔了五个银铢,这五个银铢真的是赔给人了吗?嘿嘿,依老道士来看,未必吧?” 王七麟道:“难道与他们发生矛盾的便是拘魂鬼?拘魂鬼还能在白天里现身?” 谢蛤蟆道:“这又引申出另一个猜测,有可能不是拘魂鬼来作恶,而是有人精通拘魂术。” “拘魂术不是什么大法术,只要有合适小鬼御使便能去拘人魂魄,但这法术过于邪异歹毒,一旦被修士碰上都会出手力斩,所以他们轻易不会出手的。” 王七麟道:“有猜测方向就行了,打开棺材看看尸首,或许可以从尸首上找到其他痕迹来验证我们的猜测。” 徐大将情况告诉姑娘和老妇人,老妇人一听要开棺很是接受不了,抱着棺材痛哭流泪:“我苦命的儿、苦命的儿啊,这是为啥,他们死了,死了也不安宁,还要、还要受苦受难……” “南无阿弥观世音菩萨,菩萨显显灵,菩萨把老婆子带走,让我两个儿子活过来……” 谢蛤蟆掏出一张符箓。 这符箓是红色,上有一幅以黄色颜料所做的星图。 拿出来后他卷成一团伸手在上面一点,交给姑娘说道:“让你母亲吃下去,这是解悲思符,服下这符箓,你母亲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姑娘千恩万谢,递给母亲劝说着让她吃了下去。 符箓进老妇人嘴里,谢蛤蟆伸手冲她一指,快速低声道:“治人忧愁悲思感慕,急急如律令!” 一道柔和的白光一闪,老妇人脸上那化解不开的忧思顿时烟消云散。 她接着疲惫的坐在了地上,说道:“丫头,娘很累,娘得先去歇歇,你招呼招呼大人,等大人们走了,你也去歇息,莫要累着。” 姑娘惊奇,赶紧将老妇人扶走。 她又赶紧回来,然后嗫嚅道:“原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会法术?真的有鬼?” 王七麟说道:“当然,你以前不相信?” 姑娘弱弱的说道:“我没有见过,我以为这都是编出来的故事。” 她又说道:“那我相信哥哥们的话了,他们是被鬼害死的,他们拿回钱来那天说,他们追一个什么东西掉入墓穴里了,在墓穴里撞到了两个鬼,那两个鬼还给我二哥喂着吃了东西……” 听到这里王七麟、谢蛤蟆和徐大险些一起叫出声来! 有鬼喂赵七一吃过东西? 这么重要的事,兄弟两人当时为何没有说出来?! 王七麟随即想到,当时介绍墓穴遭遇的时候,是哥哥赵六斤在主导话语权,弟弟赵七一当时很慌张,恐怕便是因为他被喂了东西。 而赵七一心理素质太差,也是过于慌张,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忽略了! 谢蛤蟆果断道:“开棺!” 徐大推开棺材,露出两张平静的面容。 赵家兄弟的死相并不吓人,他们就像是睡着了,表情很安静。 谢蛤蟆找到赵七一,伸出手捏开他嘴巴,又拿出一张符箓晃了晃扔进去,道:“太上正一童子将军敕令!鬼邪为兵,速速出阵!” 符箓化作一道流光钻了进去,接着赵七一的肚皮开始鼓动起来。 就像里面藏着一个小蛤蟆在蹦跶。 小蛤蟆逐渐往上蹦,起初是他的肚皮在蹦跶,随后是胸膛,接着是脖子,最终一截黄色的东西窜了出来。 谢蛤蟆挥手抓住这小东西,他张开手掌,手上是一小块香头。 见此,老道士的脸色顿时阴翳下来:“母子连心香啊,是人在作妖——起码当时它们在墓穴中碰到那两个不是鬼而是人!” “有人看中他们两兄弟,给赵七一吃下了这东西,这是母子连心香的一块香头,点燃香本体后,烟雾会往香头所在的地方飘,可以用来追踪人。” “所以难怪咱们什么都看不出来而他们却能轻松的找到两兄弟,他们用在赵七一身上的东西与鬼无关,是人的手段。” “可是按照两兄弟的话,那鬼是要让他们给一个什么老爷陪葬的,对吧?” “既然要陪葬,那为什么不当场收走他们两个的魂魄,反而还要让他们逃出墓穴又活了几天呢?” 徐大道:“是不是律令保护了他们哥俩?” 谢蛤蟆摆摆手,出神的看向手中的香头,随即深深的舒了口气:“无量天尊!老道想到了!” “那老爷当时还没有死,所以这些人只是在赵七一身上留下印记,而不是当场收了他们的命!” “那老爷是在前天死的,所以拘魂鬼才会在前天傍晚来拘走他们两个的魂魄!” “七爷,咱们考虑不周啊,竟然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可能!” 王七麟没说话,他看着棺材中两张脸,依稀又回到了月半那一天,又看到了兄弟两人紧握着银铢欢欣鼓舞说话的样子: “晚上去买一只鸡,让娘喝个鸡汤补补身子。” “给妹买点布,她从会记事就没穿过新衣裳呢。” “对,哥,再割二斤羊肉吧……” “羊肉有啥好吃?买猪肉,二斤羊肉能换六斤的猪肉呢……” “成,咱来年开春琢磨着弄个小买卖,到时候让娘和妹一起帮忙,日子就好过了……”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若不是徐大偶然发现二人死去,那他们此生再不会相遇。 或许等到上了年纪,王七麟绞尽脑汁的回忆自己的年轻时光,兄弟俩的身影会在他脑海中做浮光掠影、一闪而逝。 王七麟扶着棺材想,那时候自己想到他们兄弟,会想些什么呢? 是不是会回忆起自己曾经给过他们几个银铢改善日子、是不是会以为自己保护这两个兄弟活了下来? 但他们最终还是死了。 自己并没有保护到这两个兄弟。 他轻轻拍了拍棺材,低声道:“道爷、徐爷,听天监的活没那么简单,不是斩鬼驱邪然后升级做官。” “听天监,要庇佑百姓的。” “庇佑百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一点过错、一点疏忽,可能就有许多百姓要死掉。” “每一个百姓身后都是一个家庭,许多百姓死掉,就是许多家庭破灭!” “没那么简单的!” “我们必须得更细心、更专注啊!” 谢蛤蟆和徐大黯然点头。 他们当官的只是一个考虑不周,两个百姓却是失去了性命。 王七麟说道:“以后做事,特别是牵扯到人命,我们需要有十足把握才行。没有十足把握的事,就不能武断的去做出决定。” “比如都公子之事,我们并没有十足把握确定他已经死了,那就不能抱侥幸心理以为他死了,而是当做他没有死!” “兵分两路,马爷回去重启都公子案,我们先给赵家兄弟报仇!” 一直沉默的站在门口的马明单手抱腕行礼,转身带人返程。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徐爷,去找衙门帮忙,调查出前天上原府死掉的人,这人一定颇有家底,所以才会被叫做员外!” “找到他,找到罪魁祸首,干掉他们!” 374.你家坟要炸了(求订阅啦) 上原府是个大城,但每日死亡人数并不多,而会被称为员外和老爷的人更少。 死亡人口衙门有登记,徐大一问就问到了答案。 前天去世的员外姓苗,叫苗志远,他被称为员外还与前朝有关。 从前朝时期开始,卖官鬻爵事态便日常化了,朝廷为了充盈国库,将一些原本便不重要的官职改成了闲职,不再与科举相关,而渐渐和财富联系在了一起,只要肯花银子,地主和商人都可以捐一个官来做。 员外郎正是这样的闲职,乡绅富家买了员外郎后便被称为员外。 苗家有两代人都是员外,后来到了本朝,太祖皇帝起兵伐元,打到并郡的时候苗家出钱出力颇多。 于是为表嘉奖,朝廷便赐给苗家一块牌匾,上面写着外圆内方,就这样苗家后来的主事人都被叫做了员外。 拿到资料,徐大面对王七麟的时候就有些犹豫了:“七爷,这苗家有朝廷赐的牌匾,咱要不要找武大人……” “事情与武大人无关,苗家行鬼邪之事,是我听天监分内事,走,去他家。”王七麟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徐大劝说道:“七爷,我理解你心情,可是朝廷给苗家赐的牌匾上说的好,外圆内方,你要对付他们家,那需要外圆,不能内方外也方!” 王七麟平淡的说道:“我听天监为国执法,还要瞻前顾后吗?” “徐爷别说了,你带人先行出发,给我将苗府围起来,许进不许出,一只鸟一只耗子也不准放出来!” 徐大看到他表情平静无波、眼神安定深沉,便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立马抱拳而去。 王七麟回驿所整理了一下衣冠,他要出门,然后感觉自己手中缺点东西。 随即他反应过来。 是妖刀。 他已经很久没有带上妖刀了。 妖刀再次入手。 隐隐有金铁相交之声。 他抽出刀看向雪亮刀身所映照出的面容。 依然是那个初次握住妖刀的青年。 苗府在城东南,王七麟抿着嘴唇领着狗走到门口,府门外挂白灯笼。 灯笼摇曳,有一股萧瑟阴冷之感。 已经有人等在门外了。 看到王七麟出现,他快步走来。 来人穿孝衣,见面后拱手问道:“学生苗万春见过王大人,请问大人为何会在百忙之中莅临我苗府?” 王七麟不与他废话,开门见山:“你爹驾鹤西去了?” “是的。” “节哀,你父亲的丧事是谁负责操办?” “正是在下……” “很好,交出御鬼害死百姓的凶手。” 听到这话苗万春露出惊愕之色:“对不住大人,学生无意质疑您的话,但您是什么意思?是说有什么凶手躲在我家宅子中?竟然有这样可怕的事?” 王七麟脸色一沉要发火,谢蛤蟆摇摇头笑道:“七爷,让老道士来与苗先生说话。” 他一边与苗万春走进苗府一边说道:“苗先生,以老道士推测,你们家一定已经给你父亲找好了下葬之地,是吧?那一定是个吉穴,福荫子孙、庇佑好人,是吧?” 苗万春谨慎的说道:“不瞒谢道长,学生家族源远流长,红白喜事规矩比寻常人家要多,葬礼自然不能草率,家父下葬之地在爷爷生前便选好了。” 王七麟道:“哟,苗先生可以呀,把我们听天监的人打听的清清楚楚。怎么,知道我们迟早要上门来找你?” 苗万春苦笑道:“王大人这是什么话?听天监功标青史,自然遐迩闻名,学生在您刚入主府城之时便听街坊邻居们提起到您和您的得力手下了,说王大人您风华正茂、鹏程万里,说谢道长……” 谢蛤蟆摆摆手道:“无量天尊,老道士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让老道士说说苗老先生墓穴选址的讲究吧。” “这墓穴有多吉祥咱们都已经清楚,但古人留下一句话,叫福薄不能受,若墓穴福禄过于深厚,普通一介老翁怕是压不住。” “古人还有一句话,叫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可是有些人不听古人言,他们偏想与老天爷斗一斗。” “于是他们便走了歪路,竟然以无辜百姓陪葬,以邪法来压住墓穴的一些福禄,让它与入葬者命格匹配。” 他笑吟吟的看向苗万春,苗万春额头见冷汗:“竟然还有这种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如此草菅人命?” 谢蛤蟆笑了:“苗先生也知道这是草菅人命?那你们苗家还敢这么做?” 苗万春叫道:“道长何出此言?我们苗家世代奉公守法,怎么会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事?” 谢蛤蟆平静的说道:“苗先生,不必强词夺理,我们若无确凿证据,岂会登门?” “老道士给你两条路,第一条路是你老老实实承认苗家犯下的罪孽,并配合我听天监抓捕以拘魂鬼残杀百姓的恶人,这是一条能立功的路。” “第二条路是你可以拒不承认,与我们听天监作对,但以后你们苗家发生什么事,老道士可就不敢保证了。” 苗万春惊怒的说道:“道长这是在恐吓威胁我苗氏?你想说我苗氏不能交出那劳什子凶手会怎么样?会被你们听天监针对?” 谢蛤蟆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我家七爷不是这种人。老道士的意思是,你若是选第二条路——” “那你爹的坟墓会被人给挖了、你爹的尸体会被人给烧了、骨灰都给你扬了!” 苗万春呆滞住了。 王七麟冲谢蛤蟆竖起大拇指,谢蛤蟆风轻云淡的摆摆手。 娘的,以为道爷多年的江湖是白混的吗? 老是说道爷翻车、翻车,今天道爷给你们来个骑青牛踏破贺兰山阙! 徐大将飙车的艺术发展到极致,他接话冷笑道:“苗员外,我家道爷头顶有三清,他做事还比较讲究。” “若你执迷不悟,那大爷向你保证,最多三日,不止你爹的坟,还有你家祖坟,它们都会被人给盗了!到时候你就看吧,大火焚烧,你苗氏祖上的骨灰可就遍洒上原府喽!” 苗万春身躯晃了晃,险些晕眩。 这是一群官差吗? 这是一群土匪啊! 苗万春哼哧哼哧喘粗气,最终他虚弱的抬头,道:“王大人,咱们书房说话。” 进入书房,他垂头丧气的说道:“以冤魂镇墓确有其事,但不是我苗家的主意,是我们想解决此事,请了一伙江湖人,这是江湖人给的主意。” 王七麟点头道:“本官明白,苗氏外圆内方、世代忠良,绝不可能主动做出这等恶事。” 苗万春冲他露出感激的笑容,说道:“王大人明白此事便好,其实学生和家父也不赞成这么做,手段太酷烈了!” “其实发生这种事,是学生也不想看到的,家父过世后,学生的心便一直悬在嗓子眼里。所以王大人侦破此事找上门来,学生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王七麟微笑着安慰他道:“你是读圣贤书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所以请苗先生不要为难本官,请帮本官抓到那伙给你们苗家瞎出主意的贼人,到时候也是洗清你们苗家的污点。” 苗万春看到他又是笑又是说好话,还以为他愿意退让了,竟然说道:“王大人,您能否卖苗某、卖府尉大人一个薄面?哦,府尉大人乃是学生的表兄,请大人在此案上高抬贵手,日后苗某必有后谢,可否?” 王七麟笑的更和气了:“不可以哦。” 苗万春被他的态度搞迷糊了。 话是拒绝的,但语气是温和的。 那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心思一转,恍然道:“王大人,据苗某所知,这上原府内外今冬出现了几万灾民,在下得知此事后心里不安,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做能帮助朝廷、救助百姓。如今看到王大人后苗某有了个主意,那就是由我苗府出一笔钱,请听天监……” “请你骂了隔壁!”王七麟猛的变了脸色。 他一把抓住苗万春的衣襟将他拖到跟前,咬牙说道:“本官没时间与你废话,明白?本官马上就要那伙贼人的消息然后去将他们格杀,明白?你再哔哔哔哔的废话,你苗家祖坟今晚就要炸了,明白?” 苗万春一时没反应过来,懵了。 “那伙贼人的消息!” “立刻、马上、迅速的给本官交出来!” 苗万春不是没见过官的平头百姓,他反应过来后却不怕王七麟的手段,叫道:“王大人这是要做什么?你要杀了苗某吗?”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回头冲谢蛤蟆说道:“苗老爷跟我说,他躺在棺材里不舒服,想要翻翻身。” 谢蛤蟆笑了笑纵身而去,苗万春正在纳闷,结果就在一袋烟的功夫苗府乱了起来: “诈尸了诈尸了,日他祖宗的救命啊!” “哎呀俺娘来,苗老爷起来了!” “苗老爷踩着椅子在树枝上挂了白绫,他要自挂东南枝!” 王七麟冲苗万春冷笑道:“人死两次,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苗万春颓了,他叫道:“大人真是好胆,你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好,苗某服输、苗某愿意服软!苗某愿意将那伙人的消息告知大人!” 王七麟冲徐大点点头,徐大放出冥鸦。 苗府还是乱哄哄的,但从叫嚷的声音来听苗老爷已经重新倒地了,有一个老道士将它给搬回了棺材里。 谢蛤蟆的声音随后传出,他说道:“没事没事,苗老爷不是诈尸,是魂兮归来,他想在院子里转转,透透风,回忆一下往昔生活。” 等他回来,苗万春愤怒到浑身哆嗦,他指着王七麟等人道:“尔等真是好胆、真是好胆呀,身怀秘术竟敢行鬼神事欺凌百姓!” “苗某不是你们对手,但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等举止与御鬼行凶的恶贼有什么区别?你们就不怕老天爷的惩戒?” 这是天道对修士们的一个约束。 修士们相对普通人来说强大无比,可以恃强凌弱。 但谁又能强的过天道? 名门正派收徒,都会先告诫他们万万不能以技欺人,否则日后定有天谴。 还敢以道法秘术害人的,要么是不信邪要么是没人教他们规矩,要么就是破罐子破摔,只图眼前日子舒坦,不管死后洪水滔天。 听到苗万春的话,王七麟一拳砸在实木书桌上。 书桌猛的炸裂开来! 八喵配合的呲牙咧嘴四处乱跳,小尾巴被甩的呼呼乱飞,就跟个链子锤似的。 九六皱巴着狗脸露出一嘴的白牙,很凶很凶。 王七麟接着厉声道:“苗万春!你为了自己家的富贵,找人去屠戮无辜百姓、杀人如麻、坏人福缘、毁人家庭的时候,有想过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它们为什么纵容你这等腌臜贱货苟活于世?” “若举头三尺真有神明,它们为什么让老实干活、善良为人的百姓穷困不堪?” “若神明愿意这么颠倒黑白、不分是非,那我还怕什么?!” “苗万春,要比作恶、比心狠手辣,你比不上我们,明白吗?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认罪伏法,等候国法处置,否则我炸你们苗氏祖坟向天飞!” 苗万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颓然跪下:“苗某愿意竭尽全力协助大人捉拿贼人,还望大人法外开恩。” 王七麟冷漠的说道:“没有法外,实际上你得感谢国法,国法救了你!” “若没有国法,我不会与你废话,我会直接杀你们苗氏全家给那被你害死的百姓报仇!” 苗万春冷汗狂流,叫道:“王大人,在下知道错了,在下要戴罪立功!” 他说出的答案让王七麟难以置信。 苗家没有找什么高手,他们找的是几个在街头巷尾碰瓷的泼皮! 这伙人平时靠诈人钱来混饭,但他们里面的带头人是真有大本事的,苗万春也不知道他具体有什么本事,事情是他老爹来操办的。 他老爹生前最后的日子将一切安排好了,等到他去世,这伙人当日便来到府里,他们明面上说是来帮工处理丧葬事宜,暗地里却是在夜里做法。 王七麟不信服,喝问道:“你不通法术,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糊弄你?” 苗万春苦笑道:“我爹死后一直睁着眼睛,眼睛无论如何闭不上,他说只有找到陪葬小鬼去了墓穴,他才会闭上眼睛,而我只等着他闭上眼睛才把说好的钱交给那伙人。” 这伙人在城里干的是下三滥的事,专门找外地商旅碰瓷:找机会与人争吵,故意激人动手,然后会有人诈死,到时候其他人一拥而上讹钱。 王七麟听到这里觉得套路很熟悉:之前赵家兄弟不就遭遇过这样的事?他们还把五个银铢全赔了出去。 明白此中隐情后他气得要砍人。 这伙人真是作恶多端、贪心不足,他们不光要拿走赵家兄弟的性命,还要拿走他们家里的活命钱。 这是要逼死赵家剩下的两个女人! 苗万春解释说,这种碰瓷手段之所以有效,是因为他们里面有个老头会龟息法,施法后很快便会如乌龟般僵硬且失去呼吸,恍若死人。 他们这时候会先让打人者验尸,然后让打人者出钱私了。 如果打人者心虚赔钱,此事到此结束,比如赵家兄弟便是遇上了这种套路。 若是打人者心眼活泛要去衙门让仵作验尸,那他们会逼着打人者负责将老头埋入一处乱葬岗,到时候把墓穴推平,让打人者来守灵三日。 等守灵三日结束,他们会再次找打人者要钱赔偿。 打人者是眼睁睁看着尸体埋下去的,而且一埋就是三天,在寻常人看来哪怕是人诈死那在坟地里埋个三天也会死的不能再死。 到了这时候无论打人者心眼多活泛,也不会想到这乱葬岗的墓地有通道,被埋的老头在几个时辰后醒来,会顺着提前准备好的通道金蝉脱壳。 到时候打人者傻乎乎的在上面守墓,而他早就在墓穴里吃香的喝辣的了。 三天时间一过,打人者以为人真死了,只能赔钱了事。 苗万春将此中窍门一一讲解给几人,王七麟明白了一切,毫无疑问这伙贼人所用的乱葬岗就是真雷岗。 他们还去过那山中墓室,看到过几条通道,可是那时候他们怎么会想到这背后的一切呢? 赵家兄弟当初遇到的坐在棺材上的应当不是鬼,而是这伙人中的两个,他们发现了赵家兄弟穷困潦倒,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选了两兄弟来给苗老爷陪葬,然后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事情捋清楚了,王七麟问苗万春:“这种事应当是他们的机密,你怎么会知道?” 苗万春苦笑道:“的确是机密,他们平日里作案次数不多,每次作案都会换地方并尽量易容,所以城里知道这事的人也少。” “苗某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我给了他们一大笔钱,还请他们好吃好喝了一顿,当时里头有人喝多了,又拿到了钱高兴,所以就在我面前吹嘘,最终将这一切明明白白的告诉了我。” 王七麟点点头道:“好,你把家里安排一下,自己去听天监等候朝廷发落。” 苗万春大为绝望,跪地叫道:“王大人,苗某戴罪立功了呀!” 王七麟扭头离开:“功不抵罪!” 走的头也不回,心里不住冷笑。 哦,你害了一户人家破裂、害死两个老实百姓,最后透露一下实情就想免罪? 嗯,这傻逼长得挺丑想的挺美。 375.最后一单(小宝贝们求票啦) 城北拱极门内不远处是一片凌乱宅区,这地方在上原府内不贫困,但是房子建筑的杂乱,因为许多是由从北山上下来的山民所建起的。 能搬迁到城里的山民自然不会是贫民,他们多数在山里养着猎户,猎户们春挖野菜、夏收野果、秋捕野兽,再由他们于城中高价售卖,往往有不错利润。 但这地方比较乱,因为常年有山里猎户进城也有外地商旅来采买,涉及到的钱多货物多,陌生人也多,周围好几条巷子的治安不太好。 此时的傍晚时候,夕阳西下,巷子四面杨柳枯枝低垂,寒风阵阵,枯枝摇曳。 天高云淡,鸟雀归来。 几个汉子拎着酒壶无聊的抿着温热酒水,目光懒散,意气低沉。 一名体格瘦削的中年汉子走出来,他警惕的看看四周,用脚挨个去踢蹲坐在墙根的汉子:“都把招子放亮了,找一只肥羊,咱们好好过个年。” 有汉子精神一振,道:“马老大,咱不是刚从苗员外家里赚了一大笔吗?今年过年肯定够……” “闭嘴!”瘦削汉子低声呵斥一句,“你娘的不想活了?大哥我跟你们说过的话都忘记了?” 又有汉子搭腔和稀泥:“马老大你别生气,杆子的脾气你知道,心直口快没脑子,你把他说的话当放屁就好。不过老大,杆子说的也对呀,咱手头上应该不缺钱了吧?你瞅瞅,马上就小年了,咱要不分个账?” 马老大脸色一沉,说道:“二毛,你这话啥意思?钱搁在大哥手里不放心?” 二毛急忙道:“这不能、这不能,我又不是不懂规矩。主要是这天太冷了,而且大哥你不是说过吗?要想活得久、脑袋夹腚沟,咱前两天出手做了事,现在是不是该去乡下避避风头?” 听到这话马老大脸色和缓下来,他叹气道:“唉,是呀,按理说咱该去乡下躲一躲,但这次咱给苗员外家办事,苗员外家里关系硬,应当没什么事。” “再说,这不还有十来天过年了,眼看就是小年,大哥想再干最后一票,给今年的活收个尾,然后再回乡下准备过肥年。” 旁边凑上来个青年,道:“老大说的对,做人做事都得有始有终,今年腊月咱还没有开张呢、啊不对,这叫收尾,腊月里咱还没有做一笔收尾买卖呢,就这么回去多不讲究?” 杆子嘀咕道:“大哥,我娘给我说了一门亲,让我早点回去看看那姑娘,我想小年之前就回去。” 几个人顿时哄笑:“哟呵,杆子这是想媳妇了?” “要啥媳妇?勾栏院里的姐儿她不带劲吗?娶媳妇有啥意思,还得哄着她,你去勾栏院里耍钱,她们哄着你!” “但是耍媳妇不要钱呀。”杆子反驳道。 马老大看着几个手下互开玩笑,脸上情不自禁的也挂上了笑意:“行了行了,这两天再顶一顶,最后一笔生意,做完了咱就回老家舒舒坦坦的过肥年。” “大哥,真不是兄弟我事多,你看这腊月生意不行,有钱的外地商户没有进城的了,咱们没有目标。”二毛叹气道。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 杆子惆怅的打眼看向巷子口,忽然眼睛一亮:“大哥,孩子饿了奶来了,看那小子。” 一个身着绫罗的公子哥走来。 这公子哥很骚包,大冷的天还摇晃着个扇子,他也知道扇风冷,于是把扇子往外摇。 马老大定睛看向青年,二毛站起来在他身边低声道:“大哥,没差了,这孙子是个暴发户,估计是乡下哪个土财主的崽子来城里开眼界呢。” “对,绝对是暴发户,看他打扮看他的样子,他要不是暴发户我把眼睛摘出来让你们当鱼泡踩着玩。” “大哥,老天爷也想让咱早点回家过年呀。” 马老大仔细打量青年,最终耐不住身边人的鼓动,低声道:“让老王八准备动手,大家伙都看紧点,事情不对咱们就扯呼跑路。” 他不怕青年是硬茬子,事实上他们干活这么久也碰到过硬茬子,到时候大不了服软跑路就是。 反正他们只是碰瓷,再没有讹到人钱之前,不会给人家造成什么损失。 换句话说这些人是属癞蛤蟆的,顶多能恶心人,并不伤害人。 有人不动声色的回到屋子里,随即一个老头抱着个瓷瓶急匆匆的走出来,一边走一边说道:“不卖不卖,老头子只是来你店里做个鉴定,这是老头子传家宝,是唐女皇的玉枕,你给多少钱也不卖!” 后头接着有掌柜的追出来,苦口婆心的说道:“老丈且勿急着离去,您瞧这天也晚了,今晚我做东,请您去鼎泰楼吃一顿大锅炖牛肉,咱们有话好好说……” “你就是想要我这传家宝。” “嗨,这个不瞒您,我确实想要,可我又不抢您的东西,一百个金铢!我给您一百个金铢的价钱呀,这够您挥霍到下辈子,怎么样?这价钱可够公道的了。” 老头听到这话走的更着急,冲着锦衣青年便撞了上去。 锦衣青年急忙往旁边闪,结果老头那是假动作,他中途抬腿向前一步并错身滑步,虚晃一枪正好撞上了青年。 也没见着他们怎么使劲,老头撞上去后当场往后飞,本来紧抱在怀里的瓷枕便飞了出去。 ‘咣当!’ 一声脆响,玉枕炸裂。 老头的嚎叫声接着响起:“我传家宝、传传家宝!哎哟我的老天爷,我的传家宝哎!” 后头追来的掌柜的咂嘴摇头:“唉,可惜了可惜了,原本价值一百金铢的宝贝儿,这下子一文不值了。” 锦衣青年愣了愣,随即勃然大怒:“日你粮,你们狗日的碰瓷?!” 掌柜的失笑一声摆摆手,道:“小伙子火气别这么大,这事与我无关,我现在就是个看热闹的了。” 老头扑上来抓住青年衣服嚎道:“日泥全家、日你八辈祖宗!你还我传家宝!你还我的传家宝!” 锦衣青年一伸手推开他,厉声道:“日你八辈祖宗的全家!这是个狗屁的传家宝,当本少爷是吃屎长大的?脑子里长得都是屎?本少爷早就听人说过这种事了,你这是碰瓷,你想讹钱!” 老头继续撕扯他,锦衣青年不怕,恶狠狠的说道:“耍无赖是不是?本少爷小时候就靠这个混饭吃呢,耍无赖我怕谁?” “走,跟我去见官!我我我要见郡守,上原府最大的是郡守,我知道,郡守是我、是我教书先生,他给我教过书!” “本少爷也是读书人,你敢碰瓷到读书人身上?嘿,不知道读书人的心最脏吗?你找读书人比脏,这是找癞蛤蟆比丑、找狗屎比臭,你以为你能赢?你差得远呢!” 看着锦衣青年色厉内荏的样子、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蠢话,马老大放下心来说道:“开工干活,干最后一单活。” 杆子说道:“可别这小子真是郡守大人的学生。” 马老大失笑:“咱们现在的郡守是平阳府武氏的家主,这武氏家主什么时候做过先生?行了,都手脚麻利点,这是咱最后一单活,干完回去过年。” 二毛忽然说道:“大哥,你今天怎么老是说‘最后一单’,这话小弟听着怪不吉利的。” 马老大一愣,道:“有吗?我随口说的,行了,不用管了,赶紧去干活,这是最后一单,一定不能出啥差错,一定要稳稳当当给咱的买卖收好尾。” 几个人纷纷动身,二毛有些犹豫。 他狐疑的看看周围,捂着肚子喊了一声‘肚子好疼’,小心翼翼钻进一座屋子中。 街头开始混乱。 有人走来指指点点:“老歪他们又在讹人了。” “后生,赶紧推开他去报官,别跟他逞口舌之争。” “他们在坑人呢。” 锦衣青年一听这话更加得意,叫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广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肯定是碰瓷的惯犯,等见了官,官老爷肯定打你们板子……” “日你亲娘少唧唧歪歪,快给老子赔钱,不给老子赔钱老子揍你个狗日的。”老头挥拳冲青年打了上去。 青年大怒,指着他叫道:“你娘的!你再动我一下试试、你再敢动我,本少爷打死你!” 老头又给他一拳,挺起胸膛吼道:“来呀,你打死我呀,你有种你就冲我这里来一拳!” “你不来你就没种,你就是个狗娘养的,你就是你娘跟个狗野合生出来的,老头站这里不动,你冲我这里来呀!” 锦衣青年深吸一口气猛然踏前一步,拳头上青筋贲起,劲风爆鸣,一拳打开化身为龙! 一声闷响。 老头倒飞了出去! 人落地,口中喷出的鲜血才落地。 掌柜的和赶来围观的人纷纷惊呆:情形好像不大对。 有人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声:“这次老王八倒飞回去挺远呀,下功夫了?演技见长呀。” 换上一套仿皂隶官服的马老大快步上去试探老头的血气,猛的大叫:“老王八死了!” 围观的人得到了信号,立马围住锦衣青年:“你打死人了!” 锦衣青年冷冷的说道:“他自己主动要求挨打的,而我这人最爱助人为乐,所以就将他打死了。” 一行人干碰瓷买卖的日子可不短了,却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道猎猎风声从空中传来,有人抬头看,喃喃道:“卧槽,快来看飞人呀。” 飞僵照例打头阵。 马老大意识到不对劲,当机立断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骏马从旁边院子里跑出来,他快步上马就要往外奔逃。 巷子头上出现了一个青年,青年面色冰冷、腰挎双刀,仰头向天,走起路来拽的跟得了外痔似的。 外痔没有鹌鹑蛋大小,走不出他那么拽的步子。 马老大咬牙要冲过去,青年手一转,两把厚重的鬼头刀出现在他手中,只见他重重一拍刀—— 一声巨响! 骏马嘶鸣着站起。 马老大抓住马缰踩稳马镫又扭头看向锦衣青年来时的巷子口,一条壮汉扛着个狼牙棒出现。 他跳下马二话不说冲锦衣青年跪下,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招惹到了少爷您的头上,还请少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把小人当个屁给放掉。” 锦衣青年扔了个东西在他跟前。 他只看了一眼浑身开始哆嗦:上原府铁尉令! 马老大一声大叫,口中喷出来一道黑雾,他整个人像跳水一样纵身往黑雾中跳去。 狂风滚滚,一个俊逸非凡的青年和尚如猛虎下山般扑来,马老大半截身子已经钻入黑雾中,和尚一步迈出好几丈,两步上去抓住了他的脚腕。 “阿弥陀佛!” 马老大被硬生生给拖了出来。 王七麟换下绫罗外衣收起扇子,递给徐大道:“收好了,这是我娘给我准备的过年新衣裳,它要是有个褶,我娘会揍你!” 徐大惊愕道:“七爷你这话啥意思?大娘不是这种人,大爷就是把这衣裳丢了她也不能打我。” 王七麟解释道:“这衣裳出问题,她会揍我,我会揍八喵,八喵会揍你,归根结底还是我娘在揍你!” 徐大悻悻然。 没天理,大爷连个猫都打不过? 汉子们一哄而散想逃跑,两端巷子口各有力士阴沉着脸杀进来,一人一个将人抓走。 最后谢蛤蟆一手提着裤腰一手提着个汉子出来:“老道士上个厕所也不安生,还有人想爬厕所跑呢。” 徐大关心的问道:“那你擦屁股了吗?” 谢蛤蟆一愣:“这是重点吗?” 王七麟走向马老大,道:“你们御鬼杀害赵六斤、赵七一兄弟,兄弟两人告到了阎王殿,阎王爷将消息递给了本官,要本官抓你们斩首送去十八层地狱,所以你们跟本官走吧。” 马老大一行人疯狂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王七麟叹气道:“你们光说有什么用?要是真想活命,那就把身家都拿出来呀,这样本官可以网开一面,去找阎王爷求求情,放你们一马。” 马老大叫道:“小人把钱都存进了钱庄,一共有五十二颗金铢,只要大人愿意放小人等一马,小人愿意将钱都孝敬您!” 王七麟道:“去取钱。” 马老大一怔,真的可以? 王七麟信誓旦旦的举手:“本官对天发誓!” 马老大本来就已经乱了阵脚,又见他真的冲天发下重誓,便胆颤心惊的带着王七麟去钱庄把钱取了出来。 王七麟对徐大点头:“把赃款收好,把马牵过来。” 舒宇酷酷的牵着马走来。 王七麟放开骏马对马老大等人说道:“本官言而有信、说到做到,说放你们一匹马就一定会放你们一匹马,而且这事本官自己做主了,不用去找阎王爷请示,若阎王爷有意见,让他晚上来找本官就是。” 他拍了拍马屁股,骏马甩鬃奔行而去。 “剩下的全带回去,审起来太麻烦,直接全判死刑吧。”王七麟淡淡的说道。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听到这话马老大面容猛的狰狞,他大叫道:“欺人太甚!既然如此,那咱就一起死吧!” 他双手一合,两个拇指上各亮出一枚扳指,接着他眼睛一亮,两个扳指上各钻出来一个身穿紫衣的大鬼。 “给我杀!” 两个大鬼发出凄厉叫声,鬼爪上甩出一条黑雾凝聚而成的锁链往四周甩去。 王七麟动都没动,甚至看都没看这两个拘魂鬼一眼。 马明向前一步脱下上衣,佛光动荡,马头明王嘶吼着出现。 两个拘魂鬼转身往死玉扳指里钻,但马头明王下手很快,一条手臂抓住一个鬼,撕扯着跟吃烧鸡似的给吃掉了。 马老大傻了。 王七麟乐了,他身影一闪上去抓住他的手腕一甩,马老大的两个手掌便脱臼了。 他摘下两枚死玉扳指扔给徐大,笑道:“徐爷以后要变成指环王了。” 徐大美滋滋的戴到手上看了起来,道:“指环王?嘿,大爷喜欢这个绰号,以后大爷就叫指环王了。” 他们押着人回到驿所,杨大嘴送来一张请帖:“七爷,府尉罗绮大人送来一张帖子,说要宴请您吃个饭。” 王七麟问道:“谁送来的?” 杨大嘴说道:“是一名捕头。” 王七麟接过请帖面无表情的撕掉了:“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不能一边当婊子一边还要立牌坊。” 谢蛤蟆苦笑道:“七爷你这也太生性了,老道士知道没能救下赵家兄弟让你心里不舒坦,可你这样太得罪同僚了。” 王七麟说道:“既然道爷这么说了,那就找个理由应付他,告诉他今晚我没时间吃饭,要去山里抓山鬼,他要是不信,欢迎他派人来监督。” 府尉罗绮出自上原府的豪门罗氏,是地方豪强势力,这个在隋唐以前是门阀势力,像听天监铁尉级别的官吏都是受制于人家,所以谢蛤蟆不希望他和罗绮闹僵。 王七麟倒是不想和罗绮产生矛盾,但罗绮宴请他肯定是给苗万春脱罪,而苗家草菅人命,他绝不可能放手不管。 至于面子? 你它娘的又不是老天爷又不是我爹娘,然后还想让我买你的面子,这样很难办啊! 这点他还真是猜对了。 罗绮宴请他正是与苗万春有关,今日衙门休沐,他在家里修身养性,然后自家的远方表弟哭哭啼啼上门了。 其实罗绮挺讨厌这种亲戚的。 就因为祖上想学武氏经略上原府,于是往外四处嫁闺女,想以此收服上原府各大家族,所以如今给他们这些后辈遗留下无数祸患。 武氏的发展之路没那么好复制,罗氏东施效颦,最终族里闺女姑娘没少往外嫁,称霸上原府的路却没走多远。 反正其他家族美妞照收、坑照挖,把罗氏祖上气的很厉害。 这点从他们祖上寿命能看出来,并不是罗绮在瞎猜。 到了如今遗祸开始荼毒他们这一代人,上原府中真正的强势家族从不因为姻亲关系而卖罗氏的账,倒是一些破落家族紧紧抱着他们大腿,动不动就上门拉关系、谈亲情,罗绮从小就痛恨这点。 苗万春是聪明人,他看出了这点,恰好苗家日子过的还不错,所以他平时一般不来麻烦罗氏。 为此,罗绮还挺喜欢他的。 结果他是个老阴闭,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王炸,今天哭哭啼啼上门找到罗绮承认了自己所作所为,说了王七麟要从严治他的结果。 罗绮跟烤鸭一样,顿时被架到了火堆上:救还是不救,这是一个问题。 他琢磨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出手相救,主要是他觉得这事不难办,苗氏不过害死两个穷酸百姓而已,这种人缺衣少食说不准都熬不过这个冬天。 所以,苗家不过是让他们提前死了几天罢了,不算大事。 他觉得王七麟会给他面子,大不了到时候给这户人家赔点钱——赔上几十个的银铢,大不了赔几个金铢,对穷人家来说这买卖已经算很好了。 然后他和苗万春等啊等,等到了一张回帖,帖子洋洋洒洒一大堆字,字写的是很好看,苍遒有力、力透纸背,但字里字外的意思就不大好看了: 听天监晚上要抓鬼,没空吃饭,罗大人要是不信,可以安排几个人去亲自看看。 罗绮看后大为震怒,他一把将帖子拍在了桌子上:“砰!” 苗万春屁股下跟抵了一根驴鞭似的,蹭一下子跳了起来,脸上有水哗啦啦的往下流:“亲表哥,是不是王七麟那泥腿子不给你面子?” 罗绮阴沉着脸说道:“王七麟,呵呵,看来外界传闻一点没错,此人性情乖张、目中无人!他扳倒一个刘博以为自己就牛逼了吗?” 琢磨了一下,他不得不承认这点确实牛逼。 于是他改了话,冷笑道:“他能扳倒刘博那是算他聪明,竟然知道将刘博从上原府调去平阳府才动手,若是在上原府,就凭他那点手段、那点人手岂能成事?” “这小子或许还不知道上原府的水有多深,他还以为这里是平阳府呢,以为认武翰林为干爹就能横着走?” “既然如此,他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我让他见识见识郡城的手段!” 听到这里苗万春内心狂喜,他一心想把罗绮绑上自己的战车,只要两人同气连枝,那不怕听天监重罚自己。 但这点不能展现出来,他佯装抹泪用袖子挡住面容狂笑,并用袖子里的大葱叶片一个劲的抹眼皮子。 于是当他放下袖子,又是泪水涟涟:“亲表哥,都怪表弟,是表弟给你添麻烦了,表弟不能再麻烦你,据说这王七麟与武翰林关系匪浅,你莫要为了表弟而开罪武翰林。” “要不然算了,表弟先行去听天监,这王七麟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吧,哪怕要砍了表弟的头也没关系。无论如何表弟多谢亲表哥的仗义援手,此生难报恩情,来生做牛做马!” 罗绮喝道:“休要哭哭啼啼作妇人姿态!王七麟自从来了上原府,仗着有金将令张扬行事、四处祸害我上原府名流,早就有许多人看他不顺眼了!” “你这件事,我管定了,我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铁尉能怎么在上原府里翻起浪花!” 苗万春更是欣喜,举起衣袖挡住脸一边笑一边往眼皮子上抹葱叶。 罗绮转了几圈,忽然说道:“这王七麟在回帖里给我下套,他以为我不好意思派人去监督他吗?” “哼!我不光要派人,还要派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 “春表弟,你今夜带人给我亲自去听天监。” 苗万春脸上的欣喜之情陡然凝滞,这下子他真哭了:“亲表哥,表弟若是去了听天监,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罗绮摆手道:“别怕,你不是自己去,我会派人去协助你,今晚你是去试探他,王七麟若敢动你,我明日就找武大人参他一本!” “他今晚要是不动你,说明他是银样镴枪头,以后你便无需再害怕了。” 苗万春有心拒绝,可惜他没有拒绝的底气,只能哭着答应、哭着退走。 罗绮阴沉着脸拿起茶杯想喝水,结果他刚才一直在屋子里转起圈,把自己转迷糊了,竟然拿起了苗万春的茶杯。 他正要放下茶杯,忽然嗅到杯子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什么味?这红茶怎么会有大葱的味儿?奇哉怪也!” 随即他猛的将杯子摔在地上,破口大骂:“什么亲戚?这是狗亲戚!真是狗亲戚!” 376.山中一点灯(小宝贝们求订阅喽) 看到苗万春红肿着眼睛来到驿所,王七麟挺诧异的。 他说道:“苗先生不愧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真是守法呀,竟然主动上门来投案认罪。很好很好,本官给你定性一个投案自首,尽量帮你争取一个绞刑,给你留个全尸,让你风风光光的上路。” 苗万春的心哆嗦起来。 他知道面前这青年说得出做得到。 白天时候他可没有闲着,在去找罗绮帮忙前他先调查了王七麟的所作所为: 做小印的时候亲手斩杀大印升官,做大印的时候与他同县为官的知县死的不明不白,做铁尉的时候更狠,不光弄废了一个叫武威来的辣手知县,还把上一任郡守给掀了! 看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他惊呆了,他觉得王七麟不是个人,这是个煞星! 看看他的所作所为,这是人干的事? 再听听他现在说的话,这是人说的话? 但这些他只敢在心里想一下,万万不敢透露出相关意思,还好这时候陪同他来的捕头唐义海将罗绮的手书递给了王七麟,并委婉的转达了罗绮的意思: 苗万春不是来认罪的,他是来协助听天监抓鬼工作的。 唐义海陪着笑解释道:“请王大人明鉴,我家府尉的意思是,让苗先生来戴罪立功。” 王七麟不能完全驳了罗绮的面子,便点点头道:“好,多谢罗大人好意,只是苗先生有立功之心吗?” 苗万春斩钉截铁的说道:“苗某今夜就是王大人的人,王大人让苗某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苗某绝不推辞!” 王七麟忍不住鼓掌:“说的好,苗先生的觉悟让本官为之叹服。” “这样,本官今夜的任务是找鬼抓鬼,正好需要一个诱饵,那就麻烦苗先生来做这诱饵,将饿鬼们给引出来。” 苗万春下意识的反问道:“恶鬼、们?” 王七麟道:“不错,饿鬼们。” 苗万春一张胖脸顿时惨白,他下意识想装晕来逃避,可是他又怕一旦晕过去会被王七麟给直接送进大牢。 不必怀疑,这个心狠手辣的年轻人能干出这种事。 他绝望的说道:“王大人,并非是苗某不想听从您的吩咐,而是苗某自知胆小且力弱,怕是承受不住诱饵重任,很担心会坏了您的大事。”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勉励道:“没事,本官正需要一个胆小力弱的人来引鬼,因为胆大强悍的人引不出鬼来。” 苗万春嘴唇蠕动了几下,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怎么拒绝? 王七麟给他找了个担子,担子里有米有盐巴。 见此唐义海古怪的问道:“王大人,这是要装货郎来引鬼吗?” 王七麟说道:“不,是装作厨师,今晚苗先生要引的其实是山鬼,但山鬼很狡猾,难以引诱出来,所以本官决定先引出山鬼麾下的一批饿鬼。” “众所周知,饿鬼对什么感兴趣?肯定是对吃的感兴趣嘛。” 苗万春呆呆的听着他们对话,感觉整个人浑浑噩噩。 恐惧到极点。 王七麟检查了担子中食物的种类,满意的交给苗万春并体贴的帮他担在了身上:“来,试试重量,感觉怎么样?” 苗万春低声说道:“王大人,苗某感觉不大行。” 王七麟坚定的说道:“放心,一定行!” 徐大也说道:“苗先生,男人说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自己不行!” 苗万春感觉自己被坑了。 不是说好了来监督听天监抓鬼行动的吗? 他偷偷将意见转达给唐义海,唐义海装作没听到他的话,背着手溜达着走了。 等他们一路出城进了山,苗万春才知道什么叫坑! 山路难行,夜路难行,山里的夜路更难行! 偏偏他还得挑着个担子,要知道他可是读书人,压根没走出多远就颤抖着瘫在了地上,急促的呼吸就像是赵六斤家中那破风箱被玩命抽送时的样子。 谢蛤蟆叹气说道:“无量天尊,让读书人来做这种事,真是太为难人了。” 这暖心的一句话让苗万春差点流出眼泪。 谢蛤蟆掏出一枚丹药递给他道:“吃下这个你就有劲了,到时候挑着担子一口气爬三个山头都不累!” 苗万春吃下丹药果然来了力气,他竟然挑着担子跟上了众人的脚步,这让他大感不可思议,也让他对今夜的生还有了一线向往。 最终走到山路旁的桃树林前,大家伙站住了。 王七麟冲他抱拳恳切的说道:“苗先生,接下来你就要独自上路了,一切小心。” 徐大说道:“苗先生,莫愁前路无知己,西出阳关无故人。你别怕,若有差池,汝妻子吾养之,汝无虑也!”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道士看苗先生不像是短命的样子,所以不用怕,大胆的往前走便是!” 沉一道:“阿弥陀佛,你放心好了,要是你被鬼害死,那喷僧会给你念《地藏菩萨本愿经》,一定保佑你下辈子投个好胎。” 舒宇摁着双刀琢磨了一下,酷酷的说道:“我会给你报仇的。” 苗万春愣愣的看着这些人,是错觉吗?他怎么感觉这些人都在等着自己死啊? 看着黑压压的群山,再看看阴沉幽深的密林,他的腿肚子开始打颤:“王大人,莫要开玩笑了,你们让苗某自己进去,这岂不是去送死吗?” 王七麟安慰他道:“不是送死,我们就在你身后,只要有事你喊一声,那我们肯定会立马赶到,护你周全!” “不过你别乱喊,”徐大补充道,“咱们今夜必须要引出山鬼,若是引不出她来,那罪刑你背。” 王七麟道:“罪上加罪,苗先生,到时候即使本官和你那表哥一起给你求情,你也保不住全尸。” “所以,你只有一次呼救的机会,如果你敢玩狼来了的把戏,那本官可以向你承诺,你今夜一定会死在狼吻下!” 苗万春惊恐的哭道:“王大人你能不能饶我一命?这样下去我今夜岂不是肯定会死?” 王七麟说道:“你要吸引的是一群饿鬼,它们并没有很凶残,只是饥饿的想吃东西罢了,所以你到时候看到它们别害怕,直接展示出食物来,它们不可能第一时间向你下手。” “而只要你稳住它们,最多几个呼吸,我们就能赶到,放心,你头顶有冥鸦来回报信,另外即使你遇到饿鬼攻击,这冥鸦也会保住你的命。” 冥鸦振翅飞起,看着它随风翱翔的英姿,苗万春的心里算是安定一些。 他临上路之前咬了咬牙,开始讨价还价:“王大人,是不是苗某今夜帮你引出饿鬼,你便能将赵家兄弟的事既往不咎?” “算了算了,你不愿意戴罪立功就算了,愿意死就去死吧,”王七麟突然恼了,他一把抢过担子递给唐义海道:“唐捕头你来做事,苗先生婆婆妈妈,让他去死好了。” 唐义海急忙叫道:“苗员外,你犹豫什么?别犹豫了快它娘上吧,大丈夫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多让让笑话?” 苗万春已经乱了心境,他抓住担子带着哭腔说道:“我做、我做,希望王大人能言而有信,我这是在戴罪立功!” “要做就快点,本官没时间与你磨嘴皮子。”王七麟怒道。 苗万春看看漆黑的前路,满腹悲情的挑起担子跌跌撞撞走进了桃树林中。 徐大在后头说道:“苗先生,一定要走稳,别摔倒,别将筐子里的食物给丢掉,这可是能救你命的东西!” 苗万春的身影顿时稳重了许多。 桃树密密麻麻,蔓延出很远,他在上原府生活多年,自然知道这片桃林。 每年春天桃花开,都有许多人来这片山间桃林赏光。 他也来过,几乎是每年都来。 但从没有夜间来。 他都是与同窗至交们白天到来,随行有奴仆带酒带美食,有美婢香妓陪同,读书人或者对着桃花吟诗作对,或者对着菊花曲径寻幽,各有乐趣。 那时候艳阳高照,而此时只有月亮。 当他进入桃树林后才发现,入目所及只有幽深冷清和寂寞黑暗,月光照不进来。 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在林子中,很快便气喘吁吁。 可为了活命他得继续走,他不能停歇也不能回头。 逐渐的,他感觉到有一道阴风出现在他头顶。 这阵风很轻微很有节奏,很冷。 他知道这恐怕是有鬼到来了,所以不敢抬头。 ‘哗啦啦’,一阵古怪声音响起,他吓得差点大叫。 但当他下意识抬头看去的时候,发现头顶有一只黑鸦飞了下来,哗啦啦的声音正是它的翅膀扫过桃树枝所发出的。 他认出这是冥鸦,冥鸦落下后站在扁担上用漆黑的小眼睛盯着他看,它不知道在看什么,凝视了他一会后忽然又振翅高飞。 阴风再度出现在他头顶。 这样苗万春松了口气,原来他感受到的不是鬼风,是冥鸦振动翅膀拍打出来的夜风。 桃树林是一个独特的空间。 月光照不下来。 山风吹不进来。 这里只有亘古不变的坚硬石头,只有一棵棵桃树。 诸多树木枝杈交错,就像许多人手挽手站在一起,它们安静的站在山上,无数的人杂乱的站着,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喘息…… 这个想象让苗万春有点控制不住身上的肌肉,裤裆略微的湿润了。 不知道走出多远,他吃过谢蛤蟆给的丹药后完全不知疲倦,不知不觉便走出了桃树林。 这时候他眼前猛然开阔,精神猛然抖擞,麻木的意识重归身躯,接着他感觉到身上的担子变轻了。 也感觉到扁担位置不对,他身前的筐子不知不觉到了他的跟前,扁担往后移了许多。 下意识的他心头浮现出一个念头:是不是后面的筐子变轻了,为了平衡两个筐子,于是自己不知不觉中将扁担往后移了? 可是为什么后面的筐子会变轻? 他下意识回头看,看到后头筐子四周围了一圈的身影。 瘦骨嶙峋。 衣衫破烂。 它们都在拼命从筐子里往外捞东西吃。 无声无息。 清冷皎洁的月光洒在自己身上,影子洒在山石上。 洁白惨淡的月光洒在那一圈东西身上,没有影子。 这是一群鬼。 苗万春安静的看着这群鬼。 他没有叫唤。 甚至眼睛眨都没眨。 冥鸦传回消息,王七麟得知树中住饿鬼们现身,果断挥手示意全军突击。 他透过桃林间隙看到苗万春冷静站立的样子,心里颇为惊奇:苗家能走到今日也是有原因的,这苗万春看起来很怂,实际上还是很有胆量的。 飞僵辰微月踏着枝头飞出,徐大、谢蛤蟆、舒宇和沉一从两面包抄,以弧形包抄住了苗万春和一群饿鬼。 饿鬼们拼命争抢食物,竟然没有顾得上去管有人将它们包围起来。 食物是它们的执念。 等它们发现不妙想要逃跑,已经晚了。 谢蛤蟆一把符箓扔出,诸多火星绽放,火星接着膨胀成火焰,诸多火焰相连,化作两条火龙呼啸着包抄了饿鬼们。 一群饿鬼又是惊恐又是暴怒,四肢着地、仰头呼啸。 但有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压住了它们发出的声音:“啊啊啊!鬼啊!!!” 苗万春手舞足蹈的在大叫。 叫声在群山之中回响不绝。 沉一忍无可忍给了他一巴掌,吼道:“阿弥陀佛,你叫什么叫?有鬼也全让我们给控制住了,有什么好叫的?” 树中住饿鬼不是什么厉害鬼,所以被谢蛤蟆的火龙围住后又有飞僵在头顶镇压,它们一时没辙,只能张牙舞爪、色厉内荏的叫唤。 这点倒是跟苗万春很像。 王七麟吩咐道:“镇住这些饿鬼,别弄死它们,也别让它们跑掉,然后我们就在这里等待瑰儿。” 沉一纳闷的问道:“七爷,你为何确定咱们只要抓了饿死鬼瑰儿就会出现?” 徐大说道:“你这傻和尚不懂个中内情!这些饿死鬼对瑰儿来说绝对很重要,因为第一次我二弟带黄饿鬼出现,瑰儿以为黄饿鬼会吃掉这些饿死鬼,于是拿着石髓出来交好我二弟。” “第二次七爷准备镇杀饿死鬼,瑰儿又出现了,以此类推,这次她肯定还会出现。” 沉一梗着脖子道:“你说谁傻?无量天尊日您个大腿的,你说谁傻?” 徐大无奈:“大爷刚才说那么一大通,你就听到了这个?” 沉一指着他问道:“你说谁傻?” 王七麟不耐道:“今晚有正事,别给我闹腾!知道瑰儿为何非要救这些树中住饿鬼吗?” 沉一摇头。 徐大也摇头。 王七麟说道:“我最近查阅典籍,发现一件事,鬼停留阳世间太久,其实会有天劫来束缚它们,这些劫难中最常见的就是雷击。” “而树中住饿鬼喜欢藏身树木中,这样一旦雷击到来,会将树木连同这些饿鬼一起给劈了。” “这里的树是什么树?桃树!雷击桃木什么价值不用我说了吧?” “所以这些树中住饿鬼对瑰儿来说是她的财富,她不会放任不管的。” 沉一恍然,他指着徐大道:“二喷子你瞅瞅,这才叫传道受业解惑!七爷还是个文盲,解答的都要比你好,所以你算什么读书人?读的都是黄书吗?” 一句话得罪两个人。 王七麟气的骂道:“你个傻子,老子是没去上过学堂私塾,但不是文盲!” 远处山路上有点点灯火在摇曳,见此谢蛤蟆沉声道:“山鬼来了。” 王七麟拄着妖刀耐心等待。 但山风猎猎,灯火摇摆,这点火光就是一直待在远处山涧中,并没有靠近他们。 徐大问道:“咱这里大老爷们太多,瑰儿害羞啦?” 王七麟摇头道:“不,瑰儿在鬼市都敢主动跟我拉拉扯扯,她还能害羞?” 既然山鬼不来,那他就过去。 谢蛤蟆道:“七爷小心,老道士陪你一起。” 王七麟笑道:“道爷放心,小小的山鬼还能把我给弄了?你们留在这里,小心点,这恐怕是调虎离山。” 山鬼心眼多、算计多,真可能用调虎离山的法子来吸引他们离开树中住饿鬼身边,然后自己来解救它们。 奈何这次来的不是一只虎,是一群虎! 王七麟扛起妖刀快步向灯火飞去。 灯火一个劲摇动,他追逐着灯火狂奔了一阵竟然还没有走到灯火跟前。 灯火朦胧的亮着,与他第一次看到时候大小差不多。 见此他冷笑一声,立马捏外狮子印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者字真言发动,心神不动不惑! 摇曳的灯光定住了。 王七麟猜到自己刚才落入了瑰儿的陷阱中,这灯光一直摇曳一直在后退,他却没有发现异常一直追,此时恐怕已经离开谢蛤蟆等人不短距离了。 但他不害怕。 实力在这里摆着呢。 他剃刀阔步向前,这次很快就走到了灯光前。 灯光由一盏白灯笼发出,白灯笼挂在一扇黑漆大门上。 他面前出现了一座宅子。 宅子规模颇大,夜晚看去,院墙如土龙起伏、门板高大如天王,就是好像荒废掉了,门上黑漆斑驳,院墙砖石脱落,白灯笼上已经落上了灰尘,甚至有蜘蛛在上面打网,灰黑色网子将灯笼粘在了挑棍上。 但灯光很亮堂。 见此他先轻蔑一笑:“装神弄鬼!” 接着他又厉声叫道:“瑰儿,我知道你在里面,赶紧出来,我有话问你,你只要告诉我答案,我不会为难你和那些树中住饿鬼!” 声音随夜风飘荡消散,许久之后,依然只有灯光在迷迷糊糊的亮着,此外没人出现也没有声音。 这样王七麟不等了,他一脚踢开大门喝道:“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把你给揪出来!” 院子里头黑黝黝,对着门是一面影壁,地上杂草丛生,青石小径零散破残,这宅子荒废的很厉害。 王七麟踩着青石小径往里走去。 风更冷了。 就在他进入后,被他踹开的大门无声无息的关上了,外面的白灯笼熄灭,灯笼罩子上扭扭曲曲出现一个红喜字,而影壁上也同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大双喜。 很红,月光照耀隐隐有光华涌动,像是有鲜血在流淌。 劲风吹响,王七麟快步又跑了回来。 双喜字上涌动的红光一下子凝滞了。 王七麟一看大门关上了,他跳起来又飞了一脚:“给我开!” 一声轰鸣。 但大门没有打开,甚至它随着墙壁一起晃了晃也没有开。 见此王七麟冷笑起来:“原来这是个鬼窝,恐怕这破门跟墙是一体的吧?好,为了骗本官进来也是费心思了,那本官就陪你好好玩玩!” “你不是不出来、不开门吗?你不是要吸引本官进去后?本官就不进去,本官给你拆了这鬼地方!” 他先掏出家伙什在大门上撒了一泡尿。 这泡尿有讲究,他写了个‘拆’字,还在外面画了个圈。 可惜尿量不是很足,圈只有一半。 王七麟收拾好家伙,一声厉喝:“剑出!” 大门老老实实的开了。 熄灭的灯笼又亮了。 影壁上出现的双喜字又消失了。 王七麟见此对着房子点了点,警告道:“少给本官玩这些有的没的,本官向来以理服人、喜欢以礼待人,所以这次给你一次机会,先不拆你的门和院墙了,若再给本官装神弄鬼,本官一定拆了你这破屋子,然后带回上原府让全府城的童子来撒尿!” 镇不死你也得骚死你! 就像他在吉祥县得到的那面养鬼铜镜,那镜子现在还在童子尿里泡着呢,还有个屁的邪。 377.白首如新(求支持哟) 王七麟威吓声响落下,屋子里亮起了一点灯光。 艺高人胆大。 他走向那间屋子。 这一切是山鬼布的局,王七麟对此深深的确信。 所以不管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不怕。 山鬼的水平他有数,洒洒水罢了。 而且他相信山鬼不敢对他做什么:他可是听天监在上原府的铁尉,山鬼若敢对他出手,那就是挑衅听天监! 之前王七麟和谢蛤蟆吓唬苗万春,说要把他祖坟给挖了、祖先尸骨烧掉把骨灰给扬了。 现在放在山鬼身上就是她是要敢动自己,那听天监能把她这片山给拆了,全砸成碎石扔出去铺路! 门窗上贴着纸,屋子里有灯光,但没有人影。 所以屋子里要么没人,要么是一个鬼而已。 王七麟推开门,里面没有人也没有鬼,空空荡荡只有贴墙一个柜子和一张供桌。 供桌上是一盏油灯。 屋子里头没有风,可是这盏油灯的火苗却在不住的摇晃。 很诡异。 王七麟歪嘴露出一抹不屑笑意。 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瑰儿这小山鬼还是不死心。 他凝视向油灯,喃喃道:“这灯不错,朝廷征用了。” 话音刚落下,一阵敲打声响起。 “砰砰砰!” 像是有人在敲门。 但王七麟此时就在门口,门里门外没有人也没有鬼,他侧耳倾听,迅速听出敲打声传自木柜之后。 见此他上去一把推开了木柜,露出后面一扇暗门。 王七麟往后退了两步打量一番,恍然大悟:这是一间女子闺房,现在他所在的地方是外室,这扇门后是内室。 当年他刚出道的时候在牌坊乡的将军府见过这种格局的房屋,丁轻云的闺房就是这样的。 敲门声就从暗门后传出。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但当他推开木柜,敲击声又停下了。 此时一阵风从打开的房门吹进来,火苗倔强的摇晃了几下,最终未能顶住夜风,还是熄灭掉了…… 暗室之中顿时一片黑暗。 王七麟去推暗室的门,起初一推很轻松,可是这门半开的时候猛的被什么东西从里面给推上了。 关门声像是发令声,暗室里头突然热闹起来,有一阵快速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七麟听清了这声音的每一个音节,却听不懂这话里的任何一个字,好像是外语。 他心里疑惑,怎么个意思,山鬼请了外援来对付自己? 说话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声音,而是好几个嗓音,它们的节奏、速度都很快,语调很欢乐,似乎是一群黑鬼在里面唱rap。 王七麟继续推门,这次能明显感觉到门内的阻力,像是有人倚在门上堵着门不让他进去。 见此他不推了,直接把听雷神剑给亮了出来:“老子不跟你们玩战术穿插了,听雷,给老子炸!” 听到他的声音门后的喊声节奏更快、声音更响,这时候门口开了个小缝,有一支惨白的手伸出来冲他勾了勾。 像是让他过去。 又像是—— 结婚时候伴娘和新娘亲友在闺房堵门找新郎讨要喜钱! 王七麟狐疑:难道这屋子里头是藏着一个鬼新娘和一群女鬼? 这个想法让他扼腕叹息,他该带着徐大一起来的。 见他迟迟没有动作,伸出来的白手勾动的频率更快了。 见此王七麟更是扼腕叹息,他就是该带着徐大一起来的,要是让徐大给这手上放一个佛像观世音像啥的,估计会很有意思。 人生果然如此,少了徐大就少了许多乐趣! 王七麟不像徐大那样会玩花样,他是直男,喜欢直来直去,既然人家冲他招手要钱,他便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铢扔了上去。 但他故意将这枚铜钱扔斜了。 结果这支惨白的手臂猛的伸了出来,就像是毒蛇出洞,修长纤细的手臂竟然会拐弯,贴着门板往斜上方一窜,轻松的将铜铢抓在了手里。 收走铜铢这扇门又被推上了,门后叽叽喳喳的声音更快更响亮,语调中的欢快之感也更明显。 不多会门板再开,惨白的手掌再次伸出。 这样王七麟笑了:屋子里的东西把他当冤大头了?这是准备从他身上赚钱发家致富奔小康? 趁着门缝出现,他索性将听雷神剑扔了出去厉声道:“剑出!” 他如今已经六品坐照之境,真气外放、御气百步,听雷剑精准而灵活的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见缝插剑! 一声雷鸣! 屋子里这下子热闹了,伸出来的惨白手臂直接消失,门后喊叫声、哭嚎声连连响起,木门打开有好几只大耗子、大黄鼠狼窜了出来,连滚带爬迅速的消失在夜幕中。 就在它们奔跑之中有一枚枚金铢掉落在地,王七麟自然不会放弃发笔小财的机会,一枚金铢就能让数十户贫苦人家过个好年! 他弯腰捡钱,一枚接一枚的金铢连连到手,不知不觉进入了内室之中。 月光透过门窗照进外室,有很隐约的银辉撒入内室,一道银辉流光溢彩,王七麟定睛一看地上竟然是两颗玉珠! 两颗玉珠一样大,都跟猫的眼珠子似的,这应当就是传说中的猫眼珍珠。 王七麟伸手去捡玉珠,到了近前却看到玉珠是固定在一双黑色小鞋子的鞋尖上。 鞋子整体漆黑,所以混在黑暗中很难察觉。 但仔细看去鞋子上有红线缝制而成的飞禽图案,这是一双绣鞋,玄黑绣鞋。 王七麟不在意,伸手抓住绣鞋往下拆玉珠。 绣鞋顿时往后缩。 里面有一双脚。 王七麟喝了一声:“别动,本官不管你是什么鬼,既然决定用珠宝金钱来诱惑本官,那本官就得收下!” 一个柔柔脆脆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大人若是收下奴家的珠宝金钱,那便要娶奴家。” 王七麟抬头看去,他面前不出预料的坐着个人。 这人像是穿着嫁衣,衣服宽大而奢华,上面坠有珍珠玉珠、衬有金线银线,头上还搭了个盖头。 可是不管嫁衣还是盖头都不是红色而是黑色。 与地上这双鞋一样黑。 王七麟并不害怕,他入门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他便站起来接话说道:“你想要嫁给本官?好,你敢嫁本官就敢娶。” “但别怪本官没有警告你,本官家中有个妒妇,你背后的山鬼也想嫁给本官来着,可惜在鬼市被本官原配给抓到了,要不是她反应快化作石像逃脱真身,那就要在鬼市被活活打死了!” 盖头下的女鬼沉默下来。 王七麟猛然出手,抓住黑盖头给扯了下来冷笑道:“装神弄鬼这么久……” 声音说了一半停下了。 黑盖头下还是个黑盖头。 王七麟愕然的看看手中的黑色丝绸盖头又看看面前女鬼头上的黑盖头,一把扔掉又扯了一条下来。 两个黑盖头之后还是个黑盖头。 见此他乐了,这是套娃呀。 他跟拔草一样开始往下拽黑盖头,要知道他平时狂练大手印手速异常的快,一会功夫不知道揭下来多少黑盖头,最终他下意识的还要伸手去拽盖头,却发现黑盖头不见了,一颗白发苍苍的脑袋出现在他跟前。 白发之下是满脸皱纹,一个老太太露出真容。 她的脸上浓妆艳抹,她的嘴唇鲜红如血,她的眼神含情脉脉。 白首新娘! 突然而至!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王七麟还是下意识的心里哆嗦了,他吞了口口水问道:“大娘你不是在这里结婚,是在这里过百岁大寿吧?” 白首新娘哀婉一叹,轻声道:“回禀官人,奴家是在等一个良人。” 她痴痴的看向王七麟,说道:“如今,良人终于现身了。” 王七麟忍不住笑道:“女人,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白首新娘没明白他这话意思,愕然的笑问道:“良人这是什么话?” 王七麟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山鬼瑰儿在哪里?” 白首新娘缓缓收敛起了笑容,说道:“原来又是一个被山鬼那小骚娘们引来的,你们男人哟,真是一群没良心的东西,谁对你们好,你们感受不到;谁对你们坏,你们也不知道,从不用心感受东西,只会用眼睛去看东西。” “偏偏你们还没有眼光,只会看脸看奶看尻,看来看去看中的都是女表子!” “既然你们不用心,那还留着心做什么?把心给奴家好了……” 白首新娘作势欲起,王七麟压住手腕喝道:“等等!你先别着急,良人我有话说!” “什么话?” 王七麟说道:“听美人你的意思,你和瑰儿那个臭婊砸有仇怨?良人我实不相瞒,我与她有深仇大恨!我家小弟有一次从这山上走过,她养的黄饿鬼吃光了我小弟随身带的粮食,瑰儿又出来骗走了他的心!” “良人我此次来找瑰儿,便是要找她算账!我要划烂她的脸、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怎么去勾引汉子!” 这老娘们几句话他便清楚了怎么回事:瑰儿竟然算计了他! 她上次是提着灯笼出现在山路上,于是这次王七麟看到山中出现灯笼光芒就下意识以为是她现身了。 其实她没有现身,而是将一个灯笼挂在了这白首新娘的道场门口,将他给吸引了过来,准备让他们狗咬狗,她来坐收渔翁之利。 既然如此那王七麟就不客气了,他才不甘心被人坑,他要借力打力,联合敌人的敌人来打击敌人! 果然,听到他的话后白首新娘的老脸上露出笑容,问道:“良人此话可是当真?” 王七麟举起手作势要诅咒发誓:“既然美人你信不过我的话,那我就向老天爷发誓好了……” 白首新娘瞬间而起出现在他面前,伸手放在他嘴唇上柔声说道:“不,不用发誓,你的嘴巴这么好看,怎么会说谎话呢?良人你长得这般俊美,奴家怎么会信不过你呢?” 王七麟说道:“不行,良人我必须得让你看到事实,瑰儿藏在哪里?你带我去找她,只要找到她那我一定要狠狠的惩戒她给你看!” 白首新娘幽幽的叹息道:“瑰儿这小女表子是本山的山鬼,若要找到她当真不容易,但奴家却是知道她一个藏身之地,请良人紧随奴家。” 她身躯一晃,飘乎乎的往外飞去。 遇墙穿墙,横行无忌。 跟随白首新娘王七麟往南方奔跑,最终在一处险峰停下了身。 白首新娘指向山峰咬牙切齿的说道:“此峰叫做萝卜峰,你瞧,它是不是像一条大萝卜矗立在地上?山峰之中有个山洞,里面藏着一处小庙,那女表子平时最喜欢藏在庙里。” 王七麟凝视向山峰高处,道:“这庙是山鬼庙吗?” 白首新娘摇头道:“不,是叫白雨庙,不知道建于何年、供奉的是何物,总之瑰儿这女表子来到这山里后便侵占了这座庙,将庙中原来祭祀的鬼神给赶走了,当真是蛮横!” 说到这里她露出遗憾之色:“着实可惜,奴家遍寻深山也没有找到白雨庙所供奉之鬼神,否则早就联手一起灭掉那山鬼了,哪容得她在这山里嚣张跋扈?” 王七麟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道:“白雨庙?这庙难道供奉的是白雨?” 白雨是精怪,是蛤蟆所化,能鼓腹呵出玄阴之气。 蛤蟆喜水,玄阴之气遇水成冰,所以看上去就好像这蛤蟆嘴里总是有冰一样,外界便盛传它们喜欢叼着冰。 这种精怪是有神通的,它们喜欢群居,偶尔会一起冲着天空大叫喷玄阴之气,玄阴之气飞天遇到云朵,便会降冰雹。 《竹叶亭杂记》上对此精怪有所记述,说西域一地多虾蟆精,往往晴天陡作黑云,遂雨雹,禾稼人畜甚或被伤。土人谓之“白雨”。其地每见云起,辄以铜钟击之,轰声群振,云亦时散。平时有入山者,见山谷间虾蟆无数,不论大小,口俱衔冰。 从这点能看出来,白雨是害人精,人们不会给它建庙。 即使有庙里面供奉的应当也是一只大蛤蟆,这白首新娘却说不知道里面供奉了何物,这就有点张开嘴瞎扯淡了。 白首新娘听到他询问便点了点头:“这里既然叫白雨庙,供奉的应当就是白雨,但现在白雨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良人你要想对付山鬼,就得围住这座庙,否则山鬼擅遁逃,届时咱们可就不好办了。” 王七麟点头道:“不错,一旦打草惊蛇,以后再想引蛇出洞就难了。那按照美人的意思,咱们应当怎么办?” 白首新娘面色凝重的说道:“应当再找帮手一起围住白雨庙,但听良人自述是官员?那今夜何不暂且偃旗息鼓,你明日调兵遣将将白雨庙给团团围住,届时咱们再动手,一定可以抓到山鬼!” 王七麟点头道:“言之有理,不过用不着明天再调兵遣将,本官今夜到来带了足够的强兵健将,将他们调来就是。” 白首新娘欣喜的说道:“这自然是最合适不过。” 王七麟拿出听雷剑,挥手劈向身边的白首新娘。 白首新娘身影一连飞出数丈之远,老脸上惊怒交加:“良人这是何意?” 王七麟冷笑道:“尼玛死了,傻逼!当本官看不出你与山鬼是一伙的吗?”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想调虎离山好去解救那一群树中住饿鬼?不会有人真以为本官看不出你们关系吧?不会吧、不会吧?” 白首新娘口中发出凄厉的鬼啼声在夜色中闪躲,一副老身板各种扭曲,最终总算避开了听雷神剑。 它飞到一块高石上站下俯瞰王七麟,厉声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七麟哈哈大笑道:“本官看出来个屁,刚才就是诈你的罢了,没想到你是光长年纪不长心眼,连这种小手段都判断不出来!” 他说这话就是要气白首新娘罢了,其实也不是单纯诈对方。 刚才介绍了白雨庙后,白首新娘话里话外的意思便是让他带人来围住庙宇,这点很反常。 要知道他们两个如今只是有共同敌人所以才联手,背后肯定都在提防对方,任何一方增兵都会引发另一方的警惕才对,这白首新娘看起来不像是个白痴,这样它怎么会主动让王七麟将手下调来? 万一王七麟调来手下不对付山鬼而是对付它、或者把它和山鬼一起给打掉怎么办? 白首新娘确实被气到了,它的满头白发迎风飞舞,面容狰狞、眼神怨毒:“男人的嘴真是靠不住!先前还在美人美人的叫,转过头来就要给我一剑、想要杀死我!好毒的心!” “再毒比得上你?”王七麟反唇相讥,“你见了我又是叫官人又是叫良人,可咱们还没有见面你就开始算计我了……” “我们女人算计一下你们男人怎么了?”白首新娘打断他的话愤怒的叫道,“你们男人不是自诩心胸开阔吗?那就让我们女人算计一下。” 王七麟道:“被女人算计一下没什么,可你又不是女人,你是个老娘们!丑老娘们!” “你说什么?”白首新娘顿时气炸了,“我要你死!” 它凌空扑下如鹰隼扑兔,王七麟张开嘴喝道:“剑出!” 小阿修罗、小乾达婆一起飞出喊道:“请剑!” 他们的剑还没有请出来呢,白首新娘已经倒退着跑了。 刚才只是佯攻而已。 又是一道鹰隼般的身影扑下,这身影在夜空中飞翔的速度更快、气势更猛! 他的身形一闪而逝,再现身的时候正好在白首新娘逃生路线上,一拳挥出,气浪爆鸣! “轰!” 白首新娘轻蔑一笑并不在意这攻势,义无反顾的挺胸冲他飞去,以干瘪的胸膛迎接他的拳头。 王七麟想到白首新娘的神通,叫道:“小心它没有实体身躯!” 飞僵一拳打出洞开了白首新娘的胸口,两个身影交错而过,辰微月的面瘫脸上露出一丝惊愕。 一条大汉跑了过来,举起手臂亮出抓在手里的一条狗。 就像《狮子王》中荣耀国巫师拉菲奇举起了辛巴。 九六昂起狗头。 就像辛巴君临天下。 然后一阵‘六六六’在夜空中回荡起来。 王七麟打眼看去,随着九六开口吼叫,月华降下的银辉像波浪一样开始波动起来…… 已经逃出老远的白首新娘如遭重击,尖叫一声从空中坠落,身躯蜷缩在山石上开始打滚。 王七麟厉声道:“给我上,弄死这老娘们!” 萝卜峰上又亮起一盏烛光,瑰儿的声音幽幽的响了起来:“王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小女子已经出来了,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小女子的闺中密友,可否?” 378.薅鬼毛(订阅一下嘛宝贝) 看到瑰儿美艳脱俗的面容,徐大又开始躁动起来。 王七麟冲他做了个‘停下’的手势,说道:“徐爷,算了,这大冷的天咱们直接谈正事,你要吟诵《山鬼》等回了驿所在暖和的被窝里流着泪去吟诵好了。” 沉一嘿嘿笑道:“阿弥陀佛,二喷子只要进了他的被窝,那流的可就不是眼泪了。” 谢蛤蟆不屑的瞪了他一眼说道:“无量天尊,你们和尚真是恶俗,三句话不离下三路,恶心!” 沉一气的:“等喷僧能打过你了,一定要替佛祖捶你一顿!” 谢蛤蟆更不屑:“一直到老道士死,你也打不过老道士!” “那你死了喷僧去捶你的坟头!”沉一终于找到了目标,他想了想觉得这一招真的可用,顿时高兴起来。 王七麟并没有去关注这些憨批在说什么,他笑吟吟的对瑰儿说道:“来了?” 瑰儿举着灯笼轻扭腰肢走下,点点头轻声道:“来了。”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王大人找瑰儿要做什么不妨直说吧,何须在这里调戏瑰儿?您不怕您家夫人吃醋吗?” 提到绥绥娘子的时候,瑰儿明显有些惶恐,明媚的大眼睛往左右一个劲的扫视。 王七麟说道:“我家娘子没有来,放心好了,大老爷们办事,带个老娘们干什么?” 八喵赶紧上来抓住他的裤腿给他一个眼神:爹,崽崽我劝你谨言慎行。 王七麟顺手捞起它来搓了搓毛茸茸的小脑瓜,继续说道:“不过我很疑惑,你既然这么怕我家娘子,那为何我来找你好几天你却不见面?今夜甚至还弄了个白首新娘去迷惑我,不怕惹我家娘子吃醋来找你麻烦吗?” 瑰儿轻叹道:“怕,小女子不光怕她也怕王大人您!所以小女子避而不见,正是为了你好也为了我自己好。” 王七麟道:“如果你真是为了我们好,那你应当早点出来见我的,我只是想找你打听一个消息。” “为什么你第一次见我说我以后的孩子没屁屁、第二次见我则说一旦说出我的身份鬼市里的群鬼会围攻我?” “是不是有人冒充我做了什么坏事?” 瑰儿迟疑的看向他问道:“冒充你做了什么坏事?诛妖斩鬼算是坏事吗?” 王七麟道:“无所谓的诛妖斩鬼是坏事。” 瑰儿又迟疑起来,她蹙眉看向王七麟,欲言又止。 见此王七麟恼了,喝道:“你看我这是什么眼神?有什么想说的你直接说,不要吞吞吐吐!” 瑰儿想了想问道:“绿波县先生坟的白骨一族不是你斩杀的吗?” 王七麟问道:“什么白骨一族?” 瑰儿说道:“先生坟有一名白骨妇和一群白骨小儿,它们来到这坟丘日子不久,只有寥寥几月,来了后并未害人,只是躲在一处坟墓中,可是上个月却被自称听天监铁尉王七麟的人给诛杀了。” “一个不留!” 谢蛤蟆凑上来说道:“都是白骨鬼,白骨妇修炼可再生肌肤,五代时耿焕的《闲人野话》中有描述。白骨小儿出自唐代的《广异记》,它们虽然个头小但修为往往高深,只需枯骨便能不断复活。” 王七麟柔声道:“道爷这些我都知道,你别把我当小白好吗?我平时也很刻苦的,每天都要读书了解世间妖魔鬼怪。” 谢蛤蟆嘿嘿笑道:“七爷现在这么用功吗?” 王七麟翻白眼。 瑰儿又问道:“马桥县曾经聚集了一群报怨鬼,本月初却被自称上原府铁尉王七麟的人给全斩杀了,这也不是你所为吗?” 王七麟道:“我上个月还在平阳府呢,腊月之初才来到上原府就任,即使来了也没有去马桥县站杀过什么报怨鬼,这是怎么回事?有人冒充我的名字四处诛妖斩鬼?” 瑰儿疑问道:“诛妖斩鬼乃是听天监职责,为什么会有人冒充你做这些事?是你哪个朋友在帮你立功吗?” 王七麟道:“说的傻话!他肯定是给我找麻烦!他故意四处招惹鬼怪,这是要搞乱上原府,让我与上原府所有鬼怪为敌!” 徐大道:“娘的,七爷你被人扣屎盆子了!” 这种事无需撒谎不承认。 瑰儿得知这两件事不是他做的,便继续飞快的问道:“那小车乡的骨针病鬼也不是你给杀死的?灵官庙里的博泥鬼也不是你斩杀的?还有上原府中不净巷里的哺儿鬼妻也不是你杀的……” “都不是我杀的,我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些鬼。”王七麟打断她的话断然否认道。 听闻此话,瑰儿的眼睛忽然湿润了。 她哽咽道:“那这是谁干的?这些鬼死的冤枉,特别是马桥县的报怨鬼,它们好不容易脱离阴间来到阳世有了找仇人报仇了却执念的机会,却被人全数打杀,这真是天怒人怨!” 王七麟注意到她话里的信息,立马问道:“这些鬼都是上原府的新鬼对不对?它们是今年来到上原府的?” 瑰儿说道:“应当是如此。”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谢蛤蟆,沉声道:“今年洞开的新阴路,入口就在这上原府的某地!” 前几天审讯娇娘的时候他便有了这猜测,如今知道上原府今年出现许多从阴间逃出的心鬼,他以此为证据确定了猜测。 这就是他来找瑰儿的主要原因。 谢蛤蟆凝重点头,道:“得赶紧将这消息上报给太霸大人、钟无期大人和歌帅,这是大事。” 徐大插嘴道:“干嘛这么着急?七爷你想想,上原府中还没有发生什么大诡事呢,咱自从来了都在处理狗屁倒灶的小事。” “所以你看,这发现新阴路入口可是大功劳,七爷我不是贪功啊,可你想想,要是咱自己查出阴路入口所在地,到时候直接上报给歌帅和青龙王,这是不是大功一件?到时候七爷你是不是能官升一级?” 王七麟脑海中有一条弦被拨动了一下,他眯着眼睛陷入沉思中。 谢蛤蟆以为他心动了,说道:“无量天尊,徐爷你这不是贪功是什么?七爷,查清新阴路的确是大功劳,可是咱得有命领功才行。恕老道士直言,这……” “都公子没死!”王七麟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冒充我四处斩杀从新阴路中逃出鬼的就是他,只有他有动机这么做!”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都公子的计谋根本不是什么找个高手在年集上大开杀戒!武大人和太霸大人说得对,他不敢这么做,没人敢做这种事,否则我新汉边疆大军绝不会饶恕他的罪孽!” “他要做的是别的!他要用这新阴路做文章!” “比如将新阴路完全打开,让群鬼肆虐上原府!”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而且我大约知道新阴路的入口在哪里了!” 听到这里谢蛤蟆也反应过来,几乎是与他异口同声的说道:“山枣乡卢氏老宅的老井!”“山枣乡的地眼!” 王七麟说完这番话便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坏菜了!” 但谢蛤蟆安慰他道:“这一切都是七爷你的猜测,根据黄君子和武大人的消息,这都公子都已经死了,或许咱们猜错了呢?” 王七麟刚有了赵家兄弟的教训,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即使猜错了也得去验证,如果咱们猜对了呢?” “道爷你想想,都公子一行人被咱们堵在了山枣乡这是没错的事,对吧?这都公子竟然选择带队正面冲击咱们的战阵以妄图逃脱,这正常吗?” 他接着看向沉一问道:“大喷子,咱们要是现在被一群人给包围住了,但我不能落在那群人手里,你们得把我送出去,你选择怎么做?” 沉一说道:“碰到这样的事,喷僧得把你们全送出去啊!” 徐大拍拍他肩膀道:“讲义气。” “怎么送?”王七麟再问。 沉一笑道:“阿弥陀佛,喷僧去冲他们的阵,待引得他们围攻喷僧,你们鸟悄的溜了便是。” 沉默寡言的舒宇听到这话忍不住赞叹:“高僧好义气!” 瑰儿琢磨了一下却感觉好像不是这么回事,王七麟一方这么多人哪能鸟悄的溜走?对方又不傻,到时候怕是会出主力追击他们一行,反而是独自一人的沉一会被放过吧? 她想说出这道理,可看看一群大老爷们感动的热泪盈眶,她犹豫一番还是决定闭上嘴巴。 这话说出来自己有可能会被打。 王七麟对谢蛤蟆说道:“你瞧,连沉一都能想出一方冲阵掩护,一方悄悄撤退的法子,都公子会想不到?” “当时死的那人,一定不是都公子!” “那都公子哪里去了?”徐大问道。 王七麟摇摇头道:“当时咱们大意了,他或许还是潜藏在乡里,这混蛋找替死鬼、后面传出来死亡消息,一定是为了假戏真做以尽量的躲避咱们的注意力,好继续进行他的阴谋诡计!” 谢蛤蟆听到这里已经认可了他的推测,点头道:“无量天尊,很有可能!” 王七麟道:“明日咱们三个先悄悄潜入山枣乡,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 瑰儿小心翼翼的问道:“王大人,那这里没有小女子的事了吗?您看这天色也晚了,小女子一介女流待在你们一群男人身边,怕是有伤风化。” 王七麟愕然道:“你一个山鬼还怕有伤风化?” 瑰儿苦笑道:“小女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 王七麟说道:“我想要的消息已经要出来了,如果今夜你早早出来告诉我这些消息,那此时你要想离开自然可以。” “但你没有出来,而是连通这白首新娘一起攻击我,这是袭击朝廷官员,是大罪呀,这事怎么办?” 瑰儿柔柔弱弱的说道:“王大人,小女子知错了,小女子并不知道您只是想来打探消息,还以为是在鬼市得罪了您,您来惩罚小女子,所以吓得小女子不敢露面,还请大人您多多海涵,不要与小女子一般见识。” 王七麟道:“我肯定不会与你一般见识,但你既然读过圣贤书应当知道,你们儒家有句话说的好,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对不对?那你今晚犯了错,这应该怎么办?” 瑰儿举起袖子抹眼泪:“那您说怎么办?” 王七麟叹气道:“别怪本官不解风情,没办法,国有国法,有法必依、执法必严,本官必须得按规矩办事。” “这样,徐爷你觉得这事咱应该怎么办?” 徐大说道:“七爷,我觉得这事好办,让瑰儿嫁给我家小弟不就得了?这样咱就成了自己人对不对?自己人之间不讲国法,今晚的事不是事!” 瑰儿尖叫道:“诸位大人怎能如此逼迫一位弱女子?这是欺凌民女!这是强抢民女!” 王七麟问道:“你对徐二公子没有好感吗?” 瑰儿听到这话顿时收敛起了怒气,她眨了眨长睫毛低声道:“徐二公子很好,但是人鬼殊途,我们并不合适。” 徐大说道:“这简单,我看我二弟是真心爱上了你,如果你认为是人鬼殊途这点阻拦了你们的真爱,那我今夜回去就弄死他,你们俩都是鬼,是不是就能成就一段姻缘了?” 瑰儿一时无话可说,因为她不知道徐大这话是不是认真的。 王七麟笑眯眯的说道:“瑰儿姑娘留在这山里修行不嫌寂寞吗?而且你瞧,你在山里无依无靠,若是碰到个恶徒想要欺凌你,你怎么办?” 徐大补充:“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瑰儿露出无助的样子,但在心里暗暗的骂:还有比你们更恶的吗?老娘现在不就是遇到了恶徒吗? 王七麟诚恳的说道:“你不如加入我们团队如何?你瞧,我们这团队高手如云,加入进来后首先生命安全得到保障;其次修炼也可以更快一些,有高手可以指点你,我还可以时不时的给你天官赐福丹。” 瑰儿眼睛一亮,水盈盈的很好看。 她迟疑起来,最终弱弱的问道:“七爷,你能让我考虑一下吗?我生于斯、长于斯……” 王七麟挥手道:“你不用解释,若你无法做出决断,那你就多多想想吧。瑰儿姑娘,我是认真邀请你的,这对你来说应当是个好事,我身边高手实在挺多,他们应当能在你的修炼之路上提供不少支持。” 瑰儿问道:“你那个很厉害的妻子,也会指点我吗?” 王七麟拍了拍谢蛤蟆的胸膛说道:“还用着别人吗?我家道长的指点就够你受用无穷。” 瑰儿瞥了眼谢蛤蟆道:“那小女子还是好好想想吧。” 她又怕得罪王七麟一行,便小心翼翼的说道:“不过今夜小女子做的实在不对,愿以石髓相赠表达歉意,请七爷您不要客气。” 王七麟笑了,这丫头就是不了解自己的脾气,客气?我他妈不抢你的已经算克制了好吗? 瑰儿袖子一翻,手中露出个拳头大小的石盒。 盒子打开,月光照耀下,一团石泥泛出淡青色的辉光。 见此王七麟迟疑了,这东西有点少,但他不能说出来,否则会显得太不要脸,于是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 贪官之间的勾结总是心有灵犀。 王七麟作势要去接石盒,徐大咳嗽一声拦住他道:“七爷,这东西不能要。” “为什么不能要?”王七麟诧异的问道。 这不是演戏,他确实想不清楚这个道理。 徐大说道:“七爷你瞧,这石髓就这么点,咱这里弟兄这么多,你说咱怎么分?分不好会生出间隙,所以不如不要。” 谢蛤蟆抚须点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自古以来皆如此。” 瑰儿心里纳了闷,你们这群老爷们咋这么不要脸?老娘这石髓是送给王七麟自己的,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可惜这话她不敢说,只能在心里流着泪说道:“诸位大人误会了,这是小女子展示出来的一人份石髓,每人都有这样一份。” 徐大立马要扔出唤兵符:“那大爷把弟兄们都叫过来,咱在外面还有几十号兄弟呢。” 他们今晚带的人可是够多。 王七麟摁住了他手腕,这是要吓死人家吗? 瑰儿确实要吓懵了,几十号人?这是要榨干她吗? 王七麟说道:“不要把弟兄们都叫过来了,就咱们几个一人一份得了。” 瑰儿在心里松了口气,这王七麟不光长得好,心眼也挺好。 她数了数一共有六个人,正准备拿出六份石髓,王七麟挺不好意思的说道:“等等,这里还有俩人头。” 他急忙把八喵和九六列入队伍中。 八喵很着急的将小尾巴放了出来:喵爷这里是两个,两个! 瑰儿心里刚生出的一点好感立马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人一份石髓,大家伙当场掀开盒子开吃。 只要带出山就会变成石头,届时石髓价值锐减。 王七麟没有直接吃,他闭上眼睛看向造化炉,准备将石髓送进造化炉排队给炼了。 造化炉上依然飘荡着一颗玉卵,玉卵混沌,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个拇指大小的虫子,只是看不清它的具体样子。 这就是黑炎炼化金阳子上尸虫所得。 王七麟将它取了出来,将三盒石髓塞进了怀里。 八喵和九六在他面前乖巧的排排坐,仰着头一脸渴望的等待吃石髓。 王七麟给它们使了个眼色,小声道:“过两天爹给你们吃更棒的!” 八喵叹了口气。 九六狐疑的歪歪狗头,八喵拍了拍它的黑鼻头:不用卖萌啦,没有宝贝吃啦。 徐大走过来将自己的一份石髓递给了王七麟,道:“七爷,大爷这份给你,反正大爷不能修炼,吃它作甚?给你增加点修为。” 王七麟赶紧拒绝:“普通人吃了石髓能延年益寿……” “嗨,比起给你增添修为,大爷多活几年没啥意思,咱以后指不定要对付什么样的高手,七爷你还是把修为早点提起来更好。”徐大摇头道,“你修为越高,大爷活的越久,你要是修为不够,那大爷肯定活不到寿终正寝,所以吃再多的石髓有何用?” “另外!” 说到这里,徐大扭扭捏捏起来:“七爷,其实兄弟想找你走个后门。” 王七麟把石髓坚定的推了回去,他气急败坏的说道:“徐爷你他娘疯了吗?咱们是坚不可摧的革命友谊、战友情谊、兄弟情义,你怎么着,还想在革命友谊的基础上再升华一下?” 徐大满头雾水:“七爷你说啥呢?大爷听不懂。” 王七麟简单的说道:“七爷我卖艺不卖身!” 徐大哈哈大笑:“你脑子里整天想啥?大爷的意思是,我现在不是又多了俩死玉扳指吗?而瑰儿这里有树中住饿鬼,所以你能不能给大爷整两个?” 王七麟说道:“这个事我帮你想过了,咱们回去就打听哪里有厉鬼,然后去给你收服厉鬼。” “树中住饿鬼就算了,薅羊毛不能逮着一只薅,今晚咱把瑰儿给薅了个够呛,还是放过她吧。” 379.咦咦咦,一条小虫子(求票票啦) 连同自己的、徐大的、八喵和九六的,王七麟将四块石髓收入怀中,然后很快被造化炉给吞掉了。 但要石髓还得等等,前面有三样东西在排队:一个布满裂纹的战盔和山形冠,紧那罗画卷。 战盔是武翰林给他的,在他提出战盔需求后,武氏直接用一只长翅雕将家族珍藏的战盔给送了过来。 王七麟要将它与山形冠炼化为一体,就像是苗刀和砍头刀炼化为妖刀一样。 这山形冠太小了,人没法用,但它又是个宝贝,于是王七麟灵机一动决定效仿炼制妖刀的方式,将它与一个战盔一起凝练。 等到他在返程上原府的路上将玉卵小虫给拿出来,战盔与山形冠果然一起出现在造化炉口被炼制起来。 这枚玉卵小虫是什么宝贝他搞不清楚,小虫安静的待在玉卵中,没有名字甚至看不清具体样子,王七麟只能将它暂时收在怀里。 但是能预知的是,这小虫一定很厉害! 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道黑炎就给上尸虫用了,将它炼制成了如今的小虫,所以这小虫怎么可能不厉害? 他空前的期盼起来。 难道这会是一只很厉害的蛊虫吗? 他们安然的休息了一夜,第二天大早王七麟便去往银将驿所找太霸汇报自己的猜测。 驿所刚刚开门,门口的护卫正要换班,这次没人给他领路,一个铁尉指了指后院说道:“太霸大人还在乌巢中,王大人你去找他好了。” 王七麟抱拳道谢踏入军营改建而成的驿所,一进去照例看到开明兽,这次他感觉开明兽的九颗头颅变幻了位置。 但当他站在开明兽跟前的时候,又产生了被凝视的感觉。 门外的铁尉看到这一幕便急忙说道:“王大人,莫要在神兽面前久立,不要与它对视,请速速去找银将大人。” 王七麟点点头离开,一直到他拐弯离开前院,一直如芒在背。 这开明兽不止是石雕那么简单。 恐怕也与天工开物、鬼斧神工四大工坊相关。 银将驿所是军营改造而成,里头多有营房。 上次王七麟来的时候是傍晚,看不清营房的具体构造,这次是清晨,他走在路上抬头看,入目全是一座座敦实的房屋。 敦实。 或者说结实。 这些营房给他的感觉就是这么古怪,明明是空旷的房子,却好像里面被什么东西给塞的满满当当了。 难道里面塞满了鬼? 一个想法莫名的出现在他心里。 他看看周围没有人,便走近了旁边的一座营房,透过破碎的窗棱纸小心翼翼的往里看。 入眼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能会看到一群鬼挤在一起。 可能会看到尸体密密麻麻摞在一起。 甚至可能看到对面有一双眼睛在与他对视! 但他就是没想到自己会什么都看不到! 他确实什么都没有看到,这房屋里头黑压压的,初升的阳光透过破残的窗棱纸往里照耀,王七麟左右观望了一下才明白了自己看到了什么: 石头! 屋子里头全是条形大青石,一块块石头紧密无间的摞在一起,将整个房间填充的满满当当。 所以难怪他看这些屋子会感觉它们很结实很饱满,原来这些屋子如今实际上就是一座座小石山。 可是问题来了—— 这些屋子里为什么塞满了石头?这有什么讲究吗? 他正在好奇的思索,一声厉喝在前面响起:“呔!你是何人?” 一道破风声响起,一条汉子跳跃冲来,人未到手一甩一把银枪先飞到! 阳光照在银枪上。 寒光刺眼! 王七麟错步前冲,运行《阴阳大道》神功,手中御气外放一把拍在银枪上,顿时整个银枪上抹了一层金光。 太阳真气! 银枪清丽的啼鸣一声扭动起来,它落地之后自转枪头向王七麟突刺。 王七麟吃惊,身上猛然冒出一尊怒目金刚,双手捏大手印,左手火焰印右手轮钴印准备作战。 看见他的神通来人认出他的身份,叫道:“王大人?” 与此同时银枪已经如出洞毒蛇般刺到他身前,王七麟知道这是闹了误会,所以便以轮钴印应敌。 银光闪过,凶猛刺来的银枪忽然止住了身影,枪尖已经到了轮钴前,可是却突兀的停下了身。 就像是时空被凝滞了。 接着银枪枪头掉落,枪杆盘旋起来成了个蛇阵。 来人一声呼哨,地上银枪枪杆像是惊醒了一样又叼起枪头飞快扭动着爬了回去,到了他手中还是一把笔直长枪。 但王七麟现在可是看清了,这银枪就是一条怪蛇! 它浑身没有蛇鳞,皮肤异常光滑,就像是银子雕琢而成,蛇头也是如此,银枪枪头其实是被它叼在嘴里。 来人身上官袍与他一眼,袖口和腰上都是方胜纹,显然也是一名铁尉。 王七麟冲他抱拳行礼,他却没有回礼,而是用很古怪的眼神盯着他看。 这样子氛围就比较尴尬了。 这铁尉很快反应过来,他也抱拳行礼,然后问道:“王大人,你竟然也能御使琴蛇?” 王七麟满头雾水:“御使琴蛇?这位大人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不能御使琴蛇,实不相瞒,在下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琴蛇。” 铁尉转动手中蛇枪耍了个枪花,道:“这就是琴蛇,您确实不知道吗?” 王七麟苦笑道:“这种事要什么好瞒着的?你我同朝为官,同属太霸大人麾下,我怎么会用这种事来瞒着你?” 铁尉古怪的说道:“这怎么可能?琴蛇凶悍,刚才摆明是向你示好,就像是被你驯服了一样。” 王七麟道:“它刚才在我面前盘起了蛇阵,这不算示好吧?更像是要发动攻击?” 铁尉笑着摆手:“不不,王大人,琴蛇攻击性极强,它们摆出蛇阵已经是在示好了,你总不能指望它们像你的天狗和玄猫一样会翻过身露出肚皮让你挠着玩吧?那不可能。” 王七麟苦笑道:“天狗和玄猫还真是会这样,至于这琴蛇的情况在下就不清楚了,但我可以发誓,我不会什么驾驭蛇的本领。” 铁尉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我想不通了。” 他又反应过来,问道:“哦,王大人你刚才在营房前做什么?咱们驿所有规矩,没有太霸大人许可不能私自靠近营房的。” 王七麟讪笑道:“对不住,我不知道这个规矩,刚才我感觉这些营房很古怪,于是便去看了看。” 这点他说的很坦诚。 没什么要隐瞒的,一旦被人怀疑了,最好的举措就是坦诚相待,否则一旦被人发现有谎言,那要想再获清白、再获信任可就难了。 这铁尉相信了他的话,低声道:“你是不是感觉这些营房好像一座座小山?” 王七麟点头道:“对,不像是一座座空房子,确实像一座座实心的小石头山。” 铁尉轻轻一笑,随即正色道:“大家与你的感觉一样,但是以后不能再靠近这些营房了,这是本驿所的规矩,如有违规是要遭受惩戒的。” 王七麟又点点头,铁尉怕他再搞出事来,亲自将他带去见太霸。 走在路上他感觉胸口有些痒痒,好像什么东西在里面轻微的蠕动,于是便伸手在怀里挠了挠。 结果手一挠却挠到了东西,一个滑溜溜、软绵绵的小东西! 王七麟下意识的将小东西给掏了出来,打眼一看手里是一条与人小指相仿的小虫,小虫通体极近透明,脑袋与尾巴一般粗,辨认方式是它的脑袋上长了个小嘴巴和一只横着长的黑漆漆小眼睛。 小虫被他抓住后不开心的挣扎,口中发出很轻微的‘咦咦咦’声音。 王七麟迅速反应过来,难道他昨晚从造化炉中取出的玉卵孵化了,孵化出这么个小东西来? 果然他在从怀里掏了掏,又掏出一些碎蛋壳,小虫看到这些碎蛋壳很高兴,摇头晃脑的‘咦咦咦’的叫了起来。 王七麟将它放在手心里,它先扭动肥嘟嘟的身躯打了两个滚,然后爬起来叼着玉卵壳咔嚓咔嚓的吃了起来。 好像小孩吃饼干。 吃了两口它像是又想起了王七麟,便歪头用那一只眼睛看了看他,咬下一块卵壳放到他手腕位置,像模像样的冲他点点头。 王七麟也愣愣的点了点头。 这是个什么东西? 玉卵这是孵化出来一个什么虫子? 难道刚才能驾驭琴蛇的就是它? 王七麟满肚子疑问,却没人能够回答他,不过有一点他觉得自己没猜错:先前就是这小虫驾驭了琴蛇,否则琴蛇的反常说不过去! 铁尉步子快,王七麟这一停下两人便拉开了距离,铁尉发现他不见后赶紧回头问道:“王大人,你怎么停下了?” 王七麟暂时将小虫塞进了怀里,他讪笑道:“哦,我刚才突然想起一起案件走了神,抱歉抱歉,实在抱歉。” 铁尉不疑有他,钦佩的笑道:“王大人真是随时随地挂念案情,难怪能连破大案。” 两人去了乌巢,太霸在里面喂鸟。 王七麟抖擞精神将新阴路的消息和都公子的计划说了出来,太霸得知新阴路开在上原府内便皱起眉头:“这猜测有谱吗?新开阴路的入口在咱们上原府?本官怎么从未有查到消息?”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叫糟,他犯了个大错! 求功冒进! 太霸这话问的好,新阴路乃是听天监今年盘查的重点,太霸堂堂银将亲自镇守着太原府,却没有发现阴路的踪影,王七麟这个铁尉刚来不到一个月就发现了? 王七麟当机立断从容说道:“回禀大人,卑职也不知道这猜测是否靠谱,但卑职认为这是重要消息,所以得到消息后便第一时间想着先来回禀大人,请大人定夺。” 这话回应的没毛病。 太霸脸色和缓下来,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道:“今年上原府的诡事比往年确实多一些,但其他府城的情况类似,所以本官倒是没有多想过。” “不过你说的对,这是一条重要消息,你先去追踪一下,随时向我汇报调查进展。” 他吹了声口哨,一道黑影掠过,一只瘦削的小冥鸦出现在他肩头。 速度快的惊人。 直到它落在了太霸肩膀上,所带起的风才吹到王七麟脸上。 太霸将小冥鸦递给他,道:“这是掣电,本官手中速度最快的冥鸦之一,这件事上你们用它来与本官联系。” 王七麟抱拳道:“卑职遵命!” 美滋滋。 这趟没白来,又到手一只冥鸦。 结果太霸立马补充道:“你给我保护好掣电,我不是将它送给你,而是让你在这件事上用它与我联络。” 王七麟顿时沮丧。 抠逼! 太霸可是个精明人,他没好气的瞪了王七麟一眼道:“若你真的能找到新阴路入口,掣电就是给你的奖励。” 王七麟更沮丧。 大抠逼! 找到新阴路入口才奖励给我这么一只小鸟? 他带着掣电出门,掣电飞到他头顶上站着。 见此他怒了,挥手去扫头顶。 但他碰不到这只冥鸦,掣电的名字不是白叫的,这鸟就认定他的头顶了,只要他手一挥舞它便飞起,只要挥过头顶位置它便落下。 速度快如风驰电掣! 太霸没给它起错名。 王七麟无语了,他除非抱着头行走,否则这臭鸟一定要踩在他的头顶上。 但他怎么能抱着头出行?被街上的人看到会怎么说? 他可是听天监在本城的铁尉,不要面子的吗? 一名早起买饭回来的力士嘿嘿笑道:“王大人,你认命吧,掣电心高气傲,除了太霸大人,别人与它在一起的时候,它都会踩着人家的头顶,好以此来彰显自己的独特地位。” 王七麟捂着头扫走掣电,掣电跟瞬移似的出现在他旁边的墙头,瞪着眼看着他。 鸟是做不出表情的,可是王七麟就感觉到这小婊砸是在轻蔑的看着自己。 他想到了那个能号令琴蛇的古怪小虫,就把小虫掏了出来对准掣电:“快,你能号令骁勇凶悍的琴蛇,一定也能号令这傻鸟,让这傻鸟滚下来。” 小虫对准掣电:“咦咦咦?” 掣电顿时直起身躯眼睛瞪得更大了,盯着小虫一动不动。 王七麟大喜,他期待的等着小虫掌控冥鸦,结果小虫缓缓抬起脑袋后,猛的转身往他袖子里钻。 掣电身影瞬间消失。 王七麟也在瞬间明白自己打错算盘了。 小虫不能控制冥鸦,反而冥鸦可以吃掉小虫! 还好他反应快,掣电身影一消失他便运行《金刚横练》护体神功并收回手臂抱在胸前。 掣电接着出现在他身前,锋利的嘴巴往前伸出,一下子撞在了王七麟胸口上。 佛光一动不动。 傻鸟的嘴巴差点撞歪了。 但它身影接着又消失了,再次出现就是站在了王七麟头顶。 见此王七麟气炸了,他想了想暗道老子堂堂一个六品高手还能治不了你个小菜鸟? 你喜欢跟老子装逼是吧?好,老子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社会险恶! 上原府有个饭馆叫百鸟寨,这家店铺最擅长料理飞禽,里面每一道菜都与禽鸟相关。 鸡鸭鹅等家养禽不说,肯定每日要宰杀不少,单说什么大雁、鸽子、麻雀、鹧鸪、鹌鹑等野禽,百鸟寨每天就要宰杀上百只! 早上饭馆还没有开门待客,但是伙计们已经开始干活了,他们每日一大早要准备一天用的飞禽,否则现杀来不及。 王七麟推开门进去,有伙计叫道:“对不住客官,我们这里还——哟,听天监的官老爷?” “本官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参观你们后厨的,你们该忙就忙,别管我。”王七麟和煦的微笑道。 伙计看到他头顶站着一只鸟,腿肚子当场就转了:坏菜了,这位官老爷莫非是爱鸟人士,这是来收拾他们店铺了? 他一瘸一拐跑去找掌柜的。 后厨宰杀工作进行的正热烈,正有伙计宰杀乌鸡,一刀一只一只一刀,连杀鸡带放血加剥皮抠内脏,杀鸡一条龙服务,利索得很。 看到他进来伙计们一脸茫然,王七麟掏出两个银铢拍在案板上,道:“你们继续干活,本官是来学刀功的,你们尽情展示自己的本领,谁的刀功最让本官震撼,本官就把这钱赏给谁!” 伙计们顿时兽血沸腾了。 干就完事! 奥利给! 王七麟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老鸹?宰几只老鸹开开眼界呀。” 一个伙计笑道:“官爷您可算来对地方了,这上原府就小店宰杀老鸹,这老鸹肉酸不好吃,别的店铺不会宰杀它们,小店宰杀老鸹是给药铺做药材用,上原府所有药铺使用的老鸹肉都是小店供应的。” 王七麟说道:“那还等什么?开杀!” 一只乌鸦绝望的叫着,然后被伙计送上案板来了个一条龙…… 掣电惊恐的炸起羽毛想要飞出去,可是王七麟进入后厨的时候就把门给关闭了。 这里平时要杀鸟,所以门窗都定制着纱网以防止飞鸟逃跑,于是掣电在屋子里飞来飞去却飞不出去,它只要扭头一看,就要看到同族被宰! 王七麟举起手指着手臂喝道:“还不滚下来?” 电掣哆嗦着飞到了他手臂上。 王七麟举到头顶说道:“来啊,继续站在我头上啊。” 电掣一动不敢动。 王七麟冷哼一声将银铢交给屠宰乌鸦的伙计,打开门带着电掣离开。 电掣的背影很萧瑟。 生而为鸟,我很抱歉。 380.反常的大印(有票的投一下哇) 王七麟回到驿所将电掣交给了徐大,电掣又来劲了,立马飞到了徐大头顶耀武扬威。 徐大同样很生气,特别是沉一发现这冥鸦总喜欢站在他头顶后便说道:“阿弥陀佛,可惜玩意儿不是绿的。” 起床晨跑减肥的黑豆停下身说道:“把它染成绿色不就行了?” 沉一道:“对啊,好主意。” 徐大将九六扛在了肩膀上,九六习惯性用前爪抱住他额头将嘴巴子搭在了他头上,于是电掣又站在了九六的狗头上。 见此王七麟笑了起来,你们搁这儿套娃呢? 徐大也是有主意的人,他在官帽上扎满了针,然后对电掣招招手:“来,小宝贝儿,继续站大爷头上。” 电掣是个很狡猾的鸟,它琢磨了一下想去站沉一头上。 结果脚滑摔了下来,让沉一给抓到了…… 沉一可不会怜香惜玉,他找了根绳子绑住了电掣的一只爪子,就此电掣终于无计可施,偃旗息鼓。 王七麟让徐大放出了另一只冥鸦,给李塔、麻青风等人送信,让他们带领手下强兵健将们准备再去包围山枣乡。 他上午又去找了武翰林,将情况给他说了一遍,这次武翰林就很重视他的意见了。 都公子找人在年集上大开杀戒搞恐怖袭击这种事在他看来并不可行,都公子敢这么干,塞外一线部落的可汗第一个放不过他,因为新汉朝的边境雄师一旦对塞外展开报复,受损伤的就是一线部落的百姓。 但如果说都公子要找到新阴路入口转移到上原府中制造府城百鬼夜行的惨剧,这点他信。 前朝余孽经略中原时间比本朝还要长久,他们确实知道九州大地上一些少为人知秘事,早在本朝建国之初,他们可没少用这样的手段搞乱子。 王七麟说他需要援兵来围捕都公子,武翰林便找了并郡最高军事长官都尉,从他手里调集了府城中唯一的一支骑兵。 骑兵统领叫郑广亮,乃是一名屯骑校尉,王七麟曾经在烂陀寺与他打过照面,当时刘博带兵去对付武氏,就是带了这位屯骑校尉。 结果武氏不但没被他们给对付了,反而武翰林高升成了并郡的总瓢把子,郑广亮这个月一直很苦闷。 他很担心武翰林会秋后算账。 虽然当初他只是执行刘博命令,出兵情有可原,可是上头谁在乎?人家只在乎你对自己做过什么,不会在乎你做这些事的动机。 于是当武翰林上任代郡守之位后,郑广亮便一直想要找机会去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 可惜他没有找到这机会,或者说武翰林不给他机会。 因此,当他这次接到武翰林的命令让他去帮助王七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找到了表忠心的机会,立马对王七麟拍胸膛表示自己一定会竭尽全力配合: “王大人你就把我当你手下一个力士,该怎么差遣你就怎么差遣!” 屯骑校尉官阶比铁尉高,而且掌管着朝廷最有战力的骑兵之缘故,这官职的实际地位比品级还要高上许多。 可惜再高也高不过郡守,而郑广亮知道王七麟是武翰林的心腹:他是为数不多知道刘博是被王七麟扳倒的这一机密的人。 王七麟谦虚又低调,他抱拳道:“校尉大人实在客气,有您配合本官,那本官对此次行动有信心的多。” 他和郑广亮围绕地图做了协商,郑广亮的骑兵不进入山枣乡,山枣乡旁边有一处山谷,他将屯兵于山谷中,这样若是需要对山枣乡进行出击,骑兵一鼓作气就能赶过去。 兵强马壮,准备充裕,腊月二十三,王七麟先带谢蛤蟆和徐大出发。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他今年无法与父母一起过小年了。 过小年燃爆竹,他们纵马出城的时候,身后是一片热闹的爆竹声和孩童欢呼雀跃的声音。 王七麟回头看了一眼,道:“今年过年,我要老百姓比今日还要开心,我要上原府比今日还要热闹!” 徐大笑道:“七爷你一定能做到!说不准都公子确实已经被咱们给杀了呢?” 王七麟摇头道:“赵家兄弟的教训就在眼前,我们以后做事必须小心再小心,谨慎更谨慎!没见到都公子的尸体,我绝不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谢蛤蟆点点头道:“无量天尊,七爷这想法没错。” 王七麟纵马狂奔,道:“对了,道爷,我问你一件事,琴蛇是什么东西?我怎么没在典籍中找到这种蛇?” 谢蛤蟆笑道:“这蛇罕见,且不出自正统,自然少有典籍记述。《山海经·大荒北经》有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虫兽首蛇身,名曰琴虫。” “这琴虫长着野兽脑袋蛇的身躯,又叫水银长虫,因为它们通体洁白无磷,身躯看起来娇柔,实则异常坚韧,皮肤光滑刀枪不入,如同是水银所做成。” “琴蛇就是琴虫?”徐大问道。 谢蛤蟆道:“不,琴蛇有琴虫血脉,蛇性至淫,此话你们听过吧?琴虫与蛇交尾后所产后代没有兽头只有银躯,所以叫做琴蛇。” “这琴蛇是蛇中强手,性情凶悍,身躯硬如钢铁却又能变软,所以常常被人拿在手里当兵器,它们软时像长鞭硬时像长枪,吸气能变粗吐气能变细,且嘴巴能喷出毒液,防不胜防。” 徐大突然来劲了:“这玩意儿能软能硬、能变长变粗还能往外喷东西……嘶嘶,而且性情凶悍?” 谢蛤蟆顿时沉默下来。 他在向三清道祖请罪,与徐大这狗货在一起时间长了恐怕要把纯净的道心给污染掉,那可真是罪孽深重。 王七麟哈哈大笑,又问道:“那道爷你知道一种小虫像玉石雕刻出来的一样漂亮,通体近乎透明,却只有一只眼睛吗?” 他将小虫从怀里拿出来展示给谢蛤蟆。 谢蛤蟆纵马靠近仔细看去,脸上少见的露出茫然之色:“咦,这是什么虫子?” 小虫迎风有节奏的点头,听到谢蛤蟆说‘咦’它也‘咦咦咦’的叫了起来。 王七麟已经知道了,这小虫的叫声就是咦咦咦,也只会喊咦咦咦,所以它的名字就是十咦。 谢蛤蟆犹豫的摇头,道:“无量天尊,老道士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怪虫,它有什么神通吗?” 王七麟猜测道:“它好像能控制毒蛇,但我也不确定,我是偶然间得到这小虫的,还不知道它有什么本领。” 小虫迎风不住点头,胖嘟嘟的身躯摇摆的很有韵律。 谢蛤蟆看到后砸了咂嘴,说道:“它能控制毒蛇,那它莫非是传说中的虺?你看它现在在做什么?这是不是在御风?” 小虫见到风后确实很疯,说它在御风或许夸张了,但说它对风很感兴趣就没问题了。 虺这东西王七麟倒是知道,这是上古毒蛇,喜欢藏于深水之中。 《述异记》上对它有所记述: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 虺亦是龙种,且它与狴犴、霸下这种旁系龙种不同,它最终真的能化为龙,所以从小便有龙的习性,比如御风、比如遁水。 如果造化炉真炼化出来一个虺,那王七麟这波可是血赚,虺最终可是能化为应龙的神蛇,这比螣蛇还要霸道。 可是他随即算了算,这小东西要化为应龙需要三千年,那么他能活多少年呢? 答案显而易见,等到十咦化作应龙,他的坟估计都找不到了…… 不过谢蛤蟆也不确定十咦的身份,他说以后去找人问问,或许能找到答案。 快马加鞭,他们先去了马桥县。 马桥县中午也燃放了许多鞭炮,县城之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很好闻,因为这就是年味。 驿所外的巷子口有顽童在放鞭炮,他们很坏,弄了鲜牛粪、马粪用纸包裹,看到人来了就把粪便放到路口,然后在里面点燃一支鞭炮。 鞭炮炸响,行人不加注意往往会被炸一身粪。 遭殃的行人大怒,但他们看这些顽童穿着光鲜亮丽知道他们出自大户人家,所以不敢动手,只能远远的骂两句。 而他们的愤怒情绪在顽童们眼里是自己恶作剧的奖励,他们要的就是被人骂。 也有人被炸了后不骂他们,反而掏出铜铢一人奖给他们一个:“你们真厉害,真有办法,我小时候就不敢这样放鞭炮,喏,这是奖你们的,奖励你们有勇气。” 顽童们放鞭炮更是肆无忌惮。 直到王七麟打马经过。 鞭炮一响,骏马惊慌人立而起。 王七麟骑术普普通通,他一看自己控制不住骏马了,立马挥手在马脖子上一拍纵身往后跳出。 没有骏马的遮挡,他的袍子上难免沾上一点牛粪。 顽童欢乐大笑。 王七麟也笑。 踏马的本来因为今天不能在家里与父母绥绥一起过小年他就憋了一肚子火,如今泻火的主动上门了,他能不高兴吗? 徐大和谢蛤蟆拍马赶到,王七麟指着顽童说道:“七爷,抓人,一个也别放过!” 顽童们却不害怕,领头的顽童大约十来岁,已经很懂事了,他看向徐大的官袍叫道:“你是个力士,你碰碰我试试,我让爹爹免了你的官!” 徐大当场给他一巴掌,试试就逝世。 看到带头大哥被拍倒在地,其他顽童慌了,有顽童大喊道:“你敢打巧哥儿,巧哥儿的爹爹是大印!” 王七麟笑道:“原来是麻青风家的崽子,这也算是咱听天监子弟了?唉,子不教父之过,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咱听天监子弟长歪呀,来,全给我抓起来让他们围着站一圈。” 少年们从驿所马圈中收集了不少马粪,刚才王七麟坐骑被吓得也拉了一泡,这会正热乎。 于是王七麟将所有马粪堆在一起,收集了孩童们身上所有鞭炮嘿嘿笑道:“熊孩子们,官老爷今天教你们玩个新游戏,叫击掌传马粪!” 徐大将巧哥儿拉了起来,把晕晕乎乎的顽童塞进队伍里。 王七麟讲解道:“接下来你们要听我鼓掌的声音,然后将这一泡马粪往下传,明白了吗?官老爷们亲自给你们鼓掌哦。” 顽童们茫然惊恐的看着他们,徐大猛的一瞪眼:“听懂没有?” “听、听懂了。”顽童们吓得大叫,胆小的瘪嘴哭了起来。 “小心,别弄掉了,谁掉了谁就得吃掉它。”王七麟嘿嘿笑着将一泡马粪递给一个顽童,这马粪是用纸包着的,所以托在手里并不脏也不恶心。 顽童自如的接过马粪,他觉得这惩罚并不严重,所以脸上表情很轻松。 电掣见此幸灾乐祸的嘎嘎叫了起来:小傻逼,看来你们也不知道社会险恶呀? 果然,王七麟随即往上插了一支鞭…… 顽童叫道:“官老爷官老爷,别点鞭,马粪沾到过年新衣上,娘会打我的!” 王七麟亲昵的搓了搓他的小脑瓜说道:“你娘要是不打你,官老爷还让你们玩这个游戏做什么?” 徐大一甩火折子说道:“听好掌声,掌声响起赶紧往下传,不准掉地上,否则就得吃掉它!” 所有孩童都咧嘴哭了起来。 徐大点燃鞭炮,王七麟开始鼓掌:“听懂掌声!” 那顽童惊恐的传给身边伙伴,他的小伙伴转身想跑,可是徐大举起了那根比顽童们更高大的狼牙棒。 顽童一边大哭一边小心的传马粪,然后: “砰!” 顽童们围成了一个圈,所以差不多雨露均沾,不过有些是咧嘴哭的,所以会吃到,有些咧嘴大一些那就吃的多一点。 王七麟又掏出一个鞭炮说道:“来,第二局!” 顽童们哭嚎着回家各找各妈了。 领头的顽童去往驿所方向。 他推开门哭着进去,驿所里响起一声咆哮:“巧哥儿怎么了?哭啥?是谁欺负你了?” 巧哥儿指着门外,一个大汉凶神恶煞的杀了出来。 然后他就跪下了。 王七麟扶起他道:“别跪,这熊孩子能发展到今天少不了你的功劳,所以你待会也要给我玩一把专治熊孩子的鼓掌传马粪游戏。” 很快麻青风和力士、游星们都闻讯而来,还有一个面容妩媚、身段丰腴的少妇。 少妇一看到儿子脸上、衣服上的污渍心疼的不行,问道:“巧哥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外面用马粪炸行人吗?怎么炸自己身上?” 王七麟一听这话气炸了。 他还以为是熊孩子自作孽,原来是大人知情不管,任凭他们仗势欺负老百姓! 煞气滚滚。 麻青风头皮顿时麻了,他急忙低声喝道:“闭嘴,你个傻娘们!” 他急忙快步上来抱拳行礼:“卑职见过王大人,王大人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王七麟没理他,而是蹲下看向跪在地上的力士说道:“兄弟,你命好,今天用不着玩传马粪的游戏,不过命运要与你玩个更残酷的游戏了。” 他走进驿所去了大堂坐下,麻青风带麾下小印、力士和游星们战战兢兢站在堂下。 王七麟和声和气的问道:“你们都知道这孩子在外面用马粪牛粪戏耍过往百姓的事?” 麻青风不敢说话,赶紧给手下使眼色。 一个游星硬着头皮说道:“回禀王大人,我们、我们小时候谁没玩过这种把戏?请大人明察,满城孩子都会玩这等把戏。” 王七麟看向徐大问道:“你小时候玩过这样的把戏吗?” 徐大说道:“玩过,但被人告到了我家,然后大年初一被我爹揍得屁股开了花。” 王七麟说道:“这就是区别,满城孩子都会玩这等把戏,可孩子爹娘会去教导教训他们,你们呢?” 麻青风沉声道:“请王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会好好教训这小兔崽子!” 王七麟道:“本官信你会这么做,可是这次他们在外面作妖被本官抓到了,你要教训他,那以前没被本官抓到的时候呢?” 麻青风道:“卑职在此发誓,日后一定对犬子严加管教!” 王七麟叹气道:“我的麻大人、麻大爷,你还不明白本官的意思吗?这不是怎么教导孩子的问题,而是你们怎么对待老百姓的问题!” “一直到现在你们都觉得本官是在大题小做,是吗?你们觉得,不就是孩子放鞭炮戏弄几个穷老百姓吗?这也值得兴师动众把我们骂一通?是吗?” 麻青风急忙道:“不不,王大人,卑职已经知道自己问题所在,卑职确实对老百姓……” 王七麟摇手打断他的话:“你们把老百姓当鱼肉啊,我听天监是朝廷设立来斩妖除魔、庇佑万民的,你们任职一方,理应守护一方水土和百姓。” “当然,这种大道理你们都懂,本官说了也是白说,你们对老百姓的态度不会因为本官一顿批评而改变的。” 麻青风道:“王大人言重了,卑职等绝不会把您的话当耳旁风,您的金玉良言,卑职等一定牢记于心!日后若敢再纵容子弟欺凌百姓,愿请大人以重刑惩戒,卑职等绝不敢有怨言!” 这态度很好。 好的有些过分。 王七麟自知自己上位上原府铁尉其实并不能服众,他确实干脆利索的破过几个大案,但是有的大案内情却不能对外公布。 这样他从游星一路到上原府铁尉走的有些太快了,不到一年时间成为一座郡府之城的铁尉,其实许多大印小印并不服气他。 他认为麻青风心底也并不服气自己。 而今天他训斥一行人的切入点是麻青风儿子用牛粪马粪炸过往行人,这种事对于官家子弟、乡绅后人来说不算什么,按理说麻青风和手下们应该会感觉他小题大做,应该会不阴不阳的顶两句。 但是没有,麻青风的认错态度非常好。 为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七麟从谜团中迅速找到一根线:麻青风或者马桥县驿所应当犯了什么错,或者得罪了他,所以如今才会把姿态放的如此之低! 可是他们出了什么错? 王七麟立马将思绪分成两条路:第一条路是马桥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麻青风没有处理好惹了麻烦;第二条路是不是自己吩咐麻青风做什么事他没有做好,惹了麻烦。 第一条路没问题,他每日都看各县乡送来的诡案实录,马桥县最近的案子很普通,没大问题。 第二条路——自己吩咐他做过什么?好像仅仅是上次在山枣乡的时候抓到了个叫高海的乞丐人贩子…… 他心里一震,猛然起身喝道:“那个乞丐人贩子呢?” 连同麻青风在内,堂下所有人露出惊骇之色! 麻青风嘴唇动了动,低头惭愧道:“卑职失职,那乞丐人贩子被带回驿所后,竟然不知道怎么给跑了!” 王七麟一拍桌子喝道:“饭桶!一群饭桶!” 他看向谢蛤蟆和徐大沉重的说道:“那乞丐是假的,否则一个普通乞丐怎么能从驿所逃出去?哪怕不加看管他也不敢,所以他不是高海!” 谢蛤蟆反应过来,说道:“都公子确实没死,那乞丐很可能是都公子假扮的!” 麻青风知道都公子身份,一听这话他整个人都要炸裂了! 本来他只是感觉自己没看住一个人贩子,上原府内各级听天监官员都知道王七麟最恨人贩子,所以他担心此事会引来王七麟的责罚,先前认错态度才那么好。 结果现在一听跑的可能是朝廷重犯,他的心态顿时崩了! 娘的老子不能这么悲催吧? 381.御剑入井(求订阅啦亲们) 麻青风这大印做到头了。 纵子欺压百姓对官家来说是小事,这年头富二代官二代们哪个不把老百姓当鱼肉? 可是放走曾经到手的朝廷重犯,这就是重罪了。 尽管麻青风之前并不知道那乞丐可能是都公子所假扮,可是有些罪责不是不知情就能免除的。 若乞丐高海当真是都公子假扮的,那王七麟已经将他抓起来了,并要求麻青风看押,这样罪责与王七麟关系不大了,主要追责方向是麻青风看守不力,让朝廷重犯逃跑。 王七麟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 如果推测没错,自己可是真他娘的错失良机! 但都公子真是个狠角色,竟然敢在他们眼皮底子下活动,以此脱离嫌疑。 这样就出现了两个问题,若高海是都公子假扮的,那他是从许久之前就假扮了乞丐高海还是被堵在山枣乡后临时假扮为高海? 徐大郁闷的说道:“七爷,你救助的那个乞丐阿庆比沉一还傻啊?娘的,身边伙计被人换了他竟然没看出问题来?要不是你认识他、他又认识那个乞丐高海,这一套关系让咱掉以轻心了,这都公子绝对逃不了。”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阿庆就是脑子有问题,否则他吃苦耐劳又勤奋,怎么会流落街头成为乞丐?把这责任推给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并不合适。” “再说,都公子既然敢冒充高海,他必然是有万全准备的,他连咱们一群人都能迷惑了,更何况一个脑子有问题的阿庆?” 王七麟将其中一个猜测抛了出来:“这都公子会不会一直就在假扮乞丐高海?所以阿庆没有认出他来?” 谢蛤蟆和徐大点头,这个可能是有的。 王七麟进而更大胆的猜测:“或者会不会阿庆也有问题?” 他又推翻了这猜测:“应该不至于,这样就太巧合了,我是刚进入力士巷子偶遇的阿庆,他若是都公子的手下人——不应该,说不通的。” 徐大迟疑的挠挠头:“大爷觉得这阿庆问题不大,他看上去确实是脑袋差点事,不像是演的。” 想了想他又摇头:“还真是不好说,这样,七爷,让沉一去试试他。沉一可是个真傻子,正所谓文无第一、傻无第二,俩傻子在一起比对一番,有没有问题他们自己心里能不清楚?” 王七麟想了想道:“好,放出掣电,让它回去报信,告诉沉一和辰微月,无论如何先把阿庆给看住。” “咱们去山枣乡,立即出发,今天已经是小年,没有几天就是大年了,咱们得赶紧把都公子给揪出来,否则耽误了徐爷他们回家过年的行程。” 徐大笑道:“嗨,让我老二回去就行了,大爷待在驿所过年一样。” 每到过年时期城市里头的勾栏院就会搞各种花样活动。 他想到这点后袍子就动了动,见此他偷偷松了松裤腰带往下抽了两巴掌:日,这玩意儿真是棉花堆失火,没救了! 王七麟要麻青风戴罪立功,让他带上县里驿所所有人手,又从县衙调集了一队捕快,然后一同赶往山枣乡。 现在山枣乡依然在听天监控制中,文奎招募了乡勇,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六支队伍轮流巡逻,将乡里守卫的固若金汤。 王七麟等人到来,文奎上前抱拳禀报:“王大人,卑职安排人手日夜巡视乡里,这些日子来乡里并没有异常事发生,但有外乡人到来,发现乡里守卫森严后他们又离开了。” 看着满脸精干、心思缜密的文奎,王七麟满意的点头:“文大人,你有没有兴趣往上再走一步?” 文奎激动了,往前一步立马半跪在地大声喝道:“全凭大人做主,卑职绝无二话!” 跟在后头的麻青风心头隐痛:师弟你下山时候把脑子给扔掉了吗?你往上走师兄我就得往下滚了,你绝无二话,那你这是有二心啊! 王七麟直接去卢氏老宅,他路上问道:“卢氏的家主叫什么来着?” “卢连明。” “对,卢连明,这个卢连明自杀身亡,他尸体当时不是不肯闭眼而且流泪吗?入土之后有没有诡事发生?” “没有,卑职在他棺材里堆满了泰山石,以泰山石把它给镇住了,它即使有问题也动弹不得。” 听到这里王七麟停下了脚步,道:“等等,你在他棺材里放满了泰山石?” 文奎小心翼翼的点头,小心翼翼的问:“是的,七爷,有什么问题吗?” 王七麟想到的是银将驿所中的营房,营房这种也堆满了石头,他此刻忽然想起来,那应当也是塞了泰山石吧? 他对文奎摇摇头,然后将在银将驿所看到的情景告知给谢蛤蟆,问道:“这是有什么讲究吗?” 谢蛤蟆道:“当然有讲究,这叫泰山压顶镇阴司!” “古乐府诗中有云,‘齐度游四方,各系泰山录。人间乐未央,忽然归东岳’,这话说的便是泰山能治鬼。” “当然,泰山确实能治鬼,它是泰山府君治理,随着历代朝廷对泰山的尊崇,泰山府君逐渐收集烟火成东岳大帝,为五岳之首,手下有七十二司掌管活死人事。” “七爷你现在知道,若有房屋中闹鬼有许多办法能对付它们,其中最狠戾的手段就是往里面塞满泰山石,将之化作小泰山。” “泰山下有鬼都,它连鬼都都能镇压,其威如何?自然是惊天动地!” “所以将房屋化作小泰山后,不管是什么鬼都能压住,但使用这法术可不是简简单单往里塞上一堆石头即可,它有许多讲究、许多手段的,非常复杂。” 听到这里王七麟大感遗憾,他还以为只要往闹鬼屋子里放石头即可,这样灭鬼不就简单了? 接着他心头又浮现出一个疑惑:“鬼窝?驿所前身的军营里头发生过什么事?现在有什么鬼?竟然要用小泰山来镇守,而且驿所门口还有开明兽统帅的神兽群来堵门,里面有什么隐情吗?” 他查看过《诡事实录》,却并没有查到与驿所前身军营相关的事。 谢蛤蟆闻言沉吟了一下,道:“泰山镇鬼都,小泰山往往也不是镇压一个鬼,而是镇压鬼窝那种地方。” 麻青风这会一心想要立功保住自己的位子,王七麟给文奎的承诺让他跟犯了痔瘻一样站不稳坐不定。 当王七麟提出疑惑,他便赶紧凑上去低声说道:“七爷,卑职曾经打探过一点消息,当然未必靠谱……” “不靠谱的就别说了。”王七麟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话。 麻青风顾不上卖关子,直接进入主题:“银将驿所以前是个军营,驻守的军队很神秘,外界并不知道它的名字。但卑职却知道一点消息,这支军队,好像是倒悬军!” 倒悬军?王七麟没怎么听过这名字,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麻青风看他感兴趣便精神一振,说道:“可是二十年前——差不多就是二十年前,这支队伍忽然消失不见,居住在军营周围的百姓全被神秘迁走,而现在住下的百姓是后来一起被迁过来的。” “于是有人猜测说军营不知怎么连通了一处诡异之地,有异域邪魔降临,将他们全给带走了!” “也有人猜测说军营里的兵将叛国投敌,想要在上原府发起叛乱,听天监查到消息传给了朝廷,朝廷当机立断以雷霆手段掩杀了这支军队!” 走在前头的力士说道:“回禀诸位大人,已经到了卢氏老宅。” 老宅大门紧闭,东西南北四座屋子的屋顶全搭建起了瞭望台,有眼睛敏锐的青年在上面盯着老宅看。 王七麟见此赞赏的点头,文奎心里美滋滋。 要升官喽。 他们要进入老宅,徐大找乡里的力士带着去卢连明家里看看。 那力士说道:“徐大人,卢家现在没人了,卢连明罪孽深重牵连到了直系子弟,他的儿子被衙门带走了,老婆、儿媳们回了娘家。” 徐大道:“这样更好,大爷不是去找人,是去拿东西,当时他家晒了许多咸鱼干肉啥的,这本来应当被朝廷给没收,但上次事情紧急,大爷没来得及带走它们。” 谢蛤蟆听到这话钦佩道:“徐爷你记性真不错,这叫什么?不忘初心、牢记使命,您这都已经是郡府之城的官员了,却还是保持着乡镇时期干工作的作风,佩服佩服,真是个狗官啊。” 徐大气的吹胡子,谢蛤蟆赶紧解释道:“徐爷别急眼,老道士说的狗官不是你理解的那个狗官,这里的狗官是会打狗拳的官的简称。” “你当大爷是沉一那傻子呢?这话能糊弄的了大爷?”徐大不悦。 王七麟帮腔道:“不错,道爷你这什么意思?不光侮辱徐爷的人格,还侮辱他的智商。” 徐大挠挠头问道:“七爷,智商是啥?你怎么老是说一些大爷没听过的话?” 王七麟含糊应付道:“嗯嗯,我喜欢杜撰一些词语,你们不要在意,走吧,该办正事了。” 井道上贴着一圈符箓,这都是谢蛤蟆上次离开前的杰作。 已经化为妖怪的井道被镇压的平平静静,王七麟走上去往下看,黑黝黝的不见井底。 他好奇问道:“这到底是个地眼还是海眼?我当时掉下去后隐隐约约听到了海浪的声音,而且也嗅到了海腥味,它另一头会不会通着大海?” 作为好学上进的好青年,王七麟这几天查询不少资料,其中特意调查了地眼和海眼。 在他查过的典籍里,关于地眼和海眼的记载都挺多,海眼尤其多,最有名的便是南海海眼归墟,那地方深不见底,通往何处谁也不知道。 海边许多渔夫也见过海眼,特别是远航渔夫,时常有相关记述。 《叙异经》有记载,说东海某一艘渔船遇大风暴,风平浪静后发现自己的船出现在一片陌生海域,那里海水透明的像水晶,一眼看下去能看到海中游鱼、海底水藻,然后也能看到一条黝黑黯然的海底大洞,这海底洞便是海眼。 关于海眼的记述主要集中在海洋中,当然这从名字也能判断出来,海眼、海眼,肯定是海洋的眼儿,甭管大眼小眼眼珠腚眼,肯定得在海里。 可是王七麟也查到了地面上的海眼,最清楚的记载便是在神都洛阳,那里有一口水井叫龙宫窨,没人知道水有多深,大家伙只知道井里的水很冰冷。 曾经有好事者接竹竿插入龙宫窨中,一直往下续,续了一百多根竹竿也没有到底,这把好事者吓坏了,竹竿也不要了就跑了。 然后第二天这人有古古怪怪、摇摇晃晃的走到了龙宫窨前,往四周跪拜一通后他便跳入其中。 尸骨无存。 发生这件事后有些歹心人眼睛一亮,他们往龙宫窨扔起了不好处理的东西,比如尸体。 但谁敢往里面乱扔东西,第二天一定会自己摇摇晃晃的走到井口前四处跪拜然后跳入其中。 后来有一个说法是这口井是海眼,而且联通的是海里龙宫,往里面扔死人扔东西岂不是故意挑衅龙族?最终夜里龙族会派夜叉将人的魂魄给拖走,这样第二天人没了魂魄要找魂魄,便摇摇晃晃掉入其中。 王七麟特意关注了这个记述,主要是其中有关于夜叉的记载,他现在有了乾达婆、阿修罗和紧那罗,还缺着五部天龙,夜叉正是五部之一。 关于地眼的记述就很少了,偶尔有典籍记录也是讳莫如深,好像说地眼往往直通九幽。 他将问题抛给谢蛤蟆,谢蛤蟆摇头道:“上原府曾经发过大水、你在下面也闻见了海腥味、听见了海浪声,从这些线索分析这好像是个海眼,可有一点无论如何说不过去,海眼深不见底!” “若这是海眼,你上次掉下去已经没了踪影!” 王七麟想想也是,他问道:“那地眼不是深不见底?” 谢蛤蟆笑道:“当然不是,海眼下头有什么,谁都不知道,地眼却被人探索过了。” “有的地眼下头灵气充裕,被精怪占据做了巢穴;有的地眼通往黄泉九幽,这会被鬼怪占据;也有的地眼下头什么都没有,普普通通。” “这就是海眼与地眼的最大区别,海眼是唯一、是虚无缥缈,地眼是诸多、是实实在在。” 王七麟蹲在井口继续往下看,问道:“若这里是一处地眼,那地眼为什么会涌出大水造成肆虐上原府的洪灾?若这里是一处地眼,地眼下是什么?是新阴路的入口吗?但我下去过,没有见到鬼怪。” 谢蛤蟆沉吟道:“地眼会涌出大水很正常,七爷你有所不知,正所谓人间世水三分,一分于天、一分于海、一分为地;地中水两成于江河、八成于地下,实际上更多的水是藏在地下的。” “至于这地眼里头是什么,咱们得好好探索,这需要下去仔细瞧瞧了。” 王七麟扭头看向八喵,八喵毫不犹豫转身狂奔,横冲直撞、连滚带爬。 以最快速度带着它的小尾巴逃之夭夭。 “靠,我又没说让你下去,你跑什么跑?”王七麟骂道。 他去找九六,发现九六在门口压根没进来! 王七麟冲它招手,于是它也跑了,王七麟越叫它的名字它跑的愉快。 谢蛤蟆沉重的说道:“被坑的次数太多了,都有经验了。” 王七麟悻悻的说道:“那道爷这得请您亲自下去瞧瞧了?” 谢蛤蟆眨眨眼睛说道:“无量天尊,七爷有命,老道士作为游星自然不会不遵从,不过嘛……” 王七麟叹了口气。 万事皆怕‘不过’、‘但是’。 果然,谢蛤蟆凑上来小声说道:“不过老道士不能下去,老道士得在上面守着,七爷,谁知道这山枣乡里如今变成了什么情况?前朝余孽、假天眼侯所在的第三方势力,谁知道他们藏在哪里?” “还有麻青风你能信得过?这混账估计已经意识到你想换掉他的事了,你说他希不希望咱无声无息的失踪在一处地眼中?” 王七麟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嘛……” “这不是有徐爷吗?” 谢蛤蟆问道:“你信得过徐爷的人品,老道士也信得过,可是你信得过徐爷的本事吗?” 王七麟看向徐大,结巴了:“这这这,这个嘛。” 谢蛤蟆说道:“七爷你放心,你已经下过地眼,一回生二回熟么。再说地眼不是海眼,没那么危险,下面顶多是新阴路的入口,对不对?做好心理准备,没什么好怕的。”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 顶多是新阴路的入口?万一它是新阴路的入口,老子下去岂不是要撞上一堆的鬼? 王七麟腹诽,但想了想还真得自己下去查看情况。 他与徐大说了情况,徐大讲义气,立马拍胸膛道:“大爷肯定陪七爷你一起下去哇,万一再下头碰到什么厉鬼,咱抓两个塞进大爷的死玉扳指里头养起来,嘿嘿。” 这才是他的如意算盘。 王七麟在腰上绑了绳子,想了想说道:“道爷,你再给我和徐爷抹上那什么过阴浆。” 谢蛤蟆掏出一个小瓷坛子在两人脸上抹了起来,抹了他们俩一脸白浆。 他们正要下井,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挠了挠他,王七麟低头,看到八喵带着九六回来了。 八喵冲他眨眼睛,王七麟抱起它塞进怀里笑道:“八喵真是爹的乖仔,还是担心爹对不对?” 徐大将九六架在了脖子上。 九六一脸懵的看向八喵:你不是说咱回来给爹送行吗? 八喵想向王七麟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王七麟已经跳入井中。 谢蛤蟆叫道:“七爷,还没有给你固定住绳子啊!” 王七麟已经下去了。 绳子‘呲溜呲溜’跟着没了。 听天监一群人站在井口呆若木鸡。 接着是徐大。 徐大小心谨慎,等众人拉住绳子后才慢慢的下入井中,他手里举着一根火把,深入井道后他往下一看大吃一惊,叫道:“吾草!井壁上趴着个东西?壁虎成精?” “是它娘的我!”王七麟不悦的声音传上来。 刚才谢蛤蟆虽然发声很快,可王七麟听到的时候肯定晚了,但他现在身手高超,御气外放往侧方一拍,至刚至猛的太阳真气喷在井壁上将他给反震到了对面井壁。 说时迟那时快,王七麟伸手御气于手指抓向井壁,手指全数刺进土层中稳住了身躯。 他就这样御气往下爬,爬着爬着井口的光芒不见了,一个庞大的徐徐落下。 这自然是徐大。 他利用双臂的力气顺着井壁往下爬,徐大跟坐吊车似的往下落,不知不觉间两人拉开了距离。 地眼是长颈瓶形状,上头井道狭窄,下头逐渐扩大成一个空间。 王七麟记得上次自己御气跳下安然无恙,于是他看到自己与徐大的距离越来越远,索性来了个艺高人胆大—— 他放开井壁跳了下去。 这一跳他心寒了! 井道比他印象中更深! 他心里一沉但没有慌张,紧急关头叫道:“剑出!” 听雷神剑从他袖口中飞出落在他脚下,他抬脚踩在了听雷神剑上! 剑诀照走、真气流淌,他稳住听雷神剑后竟然成功的进行了虚空御剑! 王七麟心花怒放,老天爷给你关上门的时候会给你打开一扇窗! 他随即感觉这话不对,应当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竟然在差点摔死的时候踏上了御剑之路! 但他第一次御剑没有经验,心里大喜过望导致真气汹涌澎湃,八部天龙剑阵运转顿时猛烈起来,听雷神剑开始飘摇。 然后王七麟再次跌落下去。 “啊卧槽剑——日哦!” “砰!” 他惨叫一声后没来得及再次发动御剑术,人已经跌落在井底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听雷神剑刚才给他缓冲了一下子,所以没怎么摔到。 王七麟抬头看,徐大还在慢慢悠悠的往下落,一支火把被摇来晃去跟一面火焰旗帜似的。 但就在徐大快落下的时候火把熄灭了。 王七麟骂道:“你选的什么鬼火把?怎么燃烧的这么快?” 徐大不说话,却是他的身后不阴不阳的响起一个声音。 这说话者语速极快,所以他可能说出了一句话,只是语速太快显得很短,王七麟没有听清他说什么。 而且因为这说话声太短,他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密闭空间中他又精神紧张,出现幻听是很正常的事。 于是他下意识想要倾听四周寻找声音来处,也下意识的在心里回忆刚才的声音想要辨认这人说的是什么话。 但就在他生出这念头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像是钻入他肌肤中,接着他左耳微微一热。 这时候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且语速正常了:“我在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王七麟心跳顿时加速。 不是幻听! 地眼下竟然还有人? 他侧耳倾听,却没听到呼吸声,他微微扭头用眼睛往后瞥,却什么也没有瞥见。 漆黑。 徐大慢慢的落了下来,王七麟上去扶住他,不阴不阳的声音再次响起:“怎么还有一个在这里?” 王七麟感觉到徐大虎躯一震,便抢先低声道:“别出声,不对!” 徐大一把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划拉起来。 怪痒痒的。 王七麟抽回手低声道:“傻逼,别闹!” 徐大又抓回他的手腕,也低声道:“大爷踏娘的在你手心写字!” 王七麟仔细感觉他的手指在自己手心上的走向,然后一个个字出现在他心里: 井下许多人! 明白他的意思后,王七麟惊呆了:刚才你冲我说了一句话十几个字,然后却在我手上写五个字? 这是什么脑回路? 382.阴路入口被偷走(勿忘国耻!) 但徐大透露给他的消息也很可怕。 井下有许多人? 这怎么可能! 他心里正在惊骇,先前出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出不去了,跟我走吧。” 这话什么意思? 王七麟快速分析起这句话的意思:首先这人对自己两人的身份不存怀疑,他似乎习惯了这里出现人。 其次这里以前似乎是个出口,如今出不去了。 再次自己要想破解这些迷雾,得去跟上他。 这三点意味着什么? 他和谢蛤蟆猜测过这里是新阴路的入口,百鬼从这里逃脱阴间踏上阴路进入阳间。 以这点为前提分析的话,他刚才的理解就不对了,这里似乎不是入口而是个出口,所以对方跟他们说,这里出不去了,要带他们离开。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说?这里明明有井道有开口可以离开——难道他的意思是知道外面有人监视着地眼,所以不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想不明白。 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要跟上去,随即反应过来这么昏暗的地方使眼色没用,于是他拉住了徐大手腕,带着他向声音响起的地方走去。 徐大摘掉绳子跟了上去,他将狼牙棒收入须弥芥子,手里换上火髻虫烛。 他的视力远超常人,即使在暗室之中也能看到一些东西,可是他却没有看到徐大所说的许多人。 甚至没有看到说话的人! 就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古怪的一幕出现。 他感觉再次有什么东西钻进皮肤下,接着化作暖流涌向他的脸、涌向他的眼睛。 随即他眼前昏暗阴沉的视野开始变幻,就像是有人在面前画画,画的是人影:先勾勒出一些线条,逐渐在线条中填充墨水,一个人影出现了。 人影转身行走,王七麟跟着他行走,徐大拉了他一把问道:“七爷你去哪里?” 这次轮到王七麟拉起他的手了,他在上面写道:不要说话,跟前面的东西走。 徐大又在他手心写字:没有东西。 王七麟不再回应,他知道徐大凡夫俗子,在这样的黑暗环境下什么都看不到,所以无需向他多说。 他们行走了一会,王七麟忽然又感觉到有一点与印象中不同:他记得井下应当有水,上次他跳下来后就踩在了水里头,不过水很浅,可是这次脚下是实打实的土地,触感清晰。 这就古怪了! 他们在黑暗中穿行了一小会,更多的线条出现,更多的人影出现。 乌压压一群人逐渐露出模糊的身形。 王七麟骇然,难道这就是徐大刚才看到的许多人? 接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声音很杂乱很快,王七麟听到了每个音节,却理解不了任何一点话。 好像他们在说外语。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王七麟很快想到了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些话,刚才他刚落到井底的时候,听到过这么一句类似的话;此外当初他被山鬼骗入白首新娘房间中时,白首新娘制造了一个新郎接亲的场景,当时他的遭遇便与此时此刻很类似! 于是他明白了,这些都不是人,至于是鬼还是精怪那就不好说了。 本来他指望带他们来的这个人影能说人话给他们听,可是这人影站定后也开始出声,可是语言却与刚才完全不同。 他听不懂这人影在唧唧歪歪说什么,只能听出这话的节奏很快。 王七麟放眼往四周看去,他不知道自己处在了个什么地方,但是这里鬼影重重,很多很多!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有的鬼影面向了王七麟和徐大,它们指指点点,语气变得激烈起来。 这些傻逼到底在说什么?王七麟大为着急,他迫切的想要听懂这些鬼影的话。 眼睛处异样的感觉变迁,重新回到了他一只耳朵附近。 世界再度发生变化。 眼前的鬼影逐渐消失,但他听到了一些说话声: “他们两个哪里来的?” “他们怎么一直不说话?” “这不对这不对,他们两个不对,他们是不是阎罗殿、阴司来的?” “吞掉他们、吞掉!”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他隐隐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点来不及细想,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怎么解决面前危局: 他和徐大被这群鬼给盯上了,而且这群鬼已经意识到他们有问题想要对他们发起攻击了! 但他现在怎么回应这些鬼? 虽然他现在听懂了这些鬼的话,可他们应当说的不是汉话,自己说汉话它们应当听不懂,反而若是自己说出汉话恐怕会暴露身份。 怎么办? 王七麟灵机一动,拿出了老办法,他张开嘴就是一顿叫:“啊啊啊!啊啊啊!” 诸多声音中的愤怒之情忽然开始减弱,杂乱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 “原来是哑巴!” “真可怜,竟然是哑巴,唉,你们连哑巴都骗,造孽呀!” “他们两个都是哑巴吗?那个大个子为什么不说话?” “别问了,那大个子是个傻子,你们看他的眼睛,茫然无神,看他的表情,茫然无措,这是个傻子呀,绝对是傻子,以前我有个兄弟就是傻子,他整天正是这般样子!” “唉,你们疾行饿鬼真不是好鬼,竟然连傻子都骗!” “日里娘,退钱!” 声音变小,这说明群鬼的注意力从王七麟和徐大身上转移了,它们扭头换了个方向咆哮。 见此王七麟松了口气,他怕徐大露出马脚赶紧在手心里写了几个字:不要说话! 徐大张开嘴下意识要答应,算他反应快又赶紧闭上了嘴巴,然后重重的点头。 王七麟继续倾听。 他大约明白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是十咦在帮他,十咦展示了自己强悍的能力! 它可以进入王七麟体内并在他身躯中游走,若是游走到眼眶,他将能看到寻常人眼看不到的场景。 若它游走到王七麟的耳朵中,他将能听懂寻常人听不懂的话。 为此他试验了一下,他捂住了十咦藏身的耳朵,果然他用另一只耳朵去倾听,听到的还是窸窸窣窣、节奏飞快的鬼话。 他命令十咦转移到眼眶,又看到了水墨勾勒人形的场景,但如果他捂住这只眼睛,那另一只眼睛看到的依然是黑暗虚无。 这就是十咦的本领。 随即他想明白了,十咦可能是一种怪虫,这种虫能帮他沟通世间万物。 这本领真是霸道了。 王七麟意识到一旦这猜测成真,那他以后将可以听见万物之声,八喵在他面前不再是‘喵喵喵’,九六也不再是‘六六六’,他将可以直接听懂这俩小东西的话! 若是让十咦出现在他嘴巴位置,或许他可以说出万物之语。 这点让他尤其兴奋。 可惜在这地方不能试,因为此地危险,试试容易逝世。 看到这些鬼没有什么意义,王七麟将十咦重新送回耳畔,他仔细听这些鬼的喊叫声。 诸多鬼在发出一个意见,那便是让一群叫疾行饿鬼和游鬼的鬼退钱退珍宝,它们说自己被骗了。 听到这里王七麟便明白自己碰到了什么事: 这群鬼从九幽之地逃脱,想要进入新阴路逃入人世间。而疾行饿鬼和游鬼则是蛇头,它们负责收钱收珍宝然后送鬼走,娇娘应当就是被它们给送出来的。 可是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疾行饿鬼和游鬼没法送走鬼了,于是滞留此地的鬼越来越多,它们愤怒之下开始闹事。 其中的疾行饿鬼和游鬼他都了解,疾行饿鬼与树中住饿鬼一样,同属饿鬼道存在,来去如风,喜欢神行。 游鬼则是一种比较有趣的鬼。 它们不怎么害人,因为它们性子柔和且速度快。 若有人死后化作游鬼,往往会被本地城隍给雇佣来当信差,所以它们算是体制外的临时工,勤快一些可以修得善果,投一个好胎甚至有更大造化。 这样当新阴路出现,疾行饿鬼和游鬼来做蛇头倒也算是专业对口,不过不管疾行饿鬼还是游鬼都不是厉害鬼,于是新阴路出了问题它们镇不住场子了。 群鬼吵闹,声势惊天! 终于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压制住了群鬼的吵闹声:“闭嘴!你们想引来阴司和阴兵吗?若想回到阳世,那便安静等着,疾行饿鬼和游鬼既然收了你们的东西,肯定会送你们走!” 现场短暂的安静下来,但同样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出现:“呔,游光闭嘴,这里有你什么事?你为何要蹚这浑水?” “就是,你让我们闭嘴,为何你说话声音更响?” “阴司来就来吧,若小生不能离开阴间去见我家娘子,那便让小生灰飞烟灭便是!” 吵闹又开始了。 游光响亮的大嗓门再次压住了杂乱声音,它气急败坏的叫道:“吵吵吵,你们这些砍脑壳的蠢材!真是活着的时候是蠢人,死了也是蠢鬼,你们这么吵有用吗?当前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找回被抢走的阴路入口?” 王七麟听的目瞪口呆,吾草,阴路入口还能被抢走? 这怎么个意思?那年有人背井离乡,然后乡亲们就没有井打水喝了? 那年有人夺门而去,然后家里就没有门了? 那年有人横行霸道,然后道路就被人霸占别人没得走了? 而如果说刚才游光这话让他目瞪口呆了,那接下来群鬼的暴怒之语让他要惊掉眼珠子: “都怪它娘的王七麟!” “老子出去立马找他,找到他一定要吓死他!” “王七麟生孩子没腚眼!狗日的竟然抢走阴路入口!” 王七麟浑身冒冷汗。 他不是被这些义愤填膺的鬼给吓到了,而是被自己突然串起来的一个真相给吓到了: 之前他已经猜到,都公子没死,佯装自己名头四处屠鬼的就是都公子。 他当时推测是都公子故意杀鬼去嫁祸自己,其实他的思维在第一层,人家都公子在第二层! 都公子确实要嫁祸于他,却不是简简单单的杀几个鬼,而是他以自己名义不知道怎么挪走了新阴路入口! 他的思绪迅速返回了与山鬼交谈的那一夜,山鬼说‘王七麟’一直在追杀今年刚出现的新鬼,这话其实很重要,可他和谢蛤蟆等人都没有想到深处去: 都公子为何以他的名义四处追杀今年出现的新鬼?因为他要从这些新鬼口中查到一条消息,那便是新阴路入口的位置所在! 他要查出新阴路入口做什么? 王七麟感觉自己的身躯慢慢的冷了下来。 新阴路入口能做什么?能让被关闭在阴间的鬼或者镇压起来的鬼恢复自由逃入阳世间。 如果都公子将新阴路入口送给一些被镇压的恶鬼厉鬼使用,把它们放出到阳世间,确切来说放出到上原府…… 上原府会暴乱! 他相信自己现在查到了都公子真正的目的! 他相信这就是都公子真正的目的! 那都公子要把哪里的鬼放出来呢? 王七麟不知道上原府内镇压有恶鬼厉鬼的地方都在哪里,但他知道其中一处地址:银将驿所! 驿所营房之中是用小泰山阵势镇压着鬼的! 而根据谢蛤蟆的介绍,小泰山一般不是用来普普通通的镇压某个鬼,它往往是镇压鬼穴,就像是泰山在镇压着一座阴曹地府一样! 用新阴路的入口打开被小泰山压制多年的鬼穴,放出里面不知道多少的恶鬼厉鬼…… 这个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让人激动的尿裤子。 整个上原府怕是都要遭殃! 王七麟压制住内心的震惊继续倾听群鬼的咆哮,再往下倒是没有什么很有意义的信息了,要么有鬼嚷嚷着退钱退宝贝,要么是有鬼在骂他生孩子没屁屁。 他正准备离开,这时候有鬼喊出了一句有意义的话:“怎么能找回咱们阴路的入口?” 游光鬼叫道:“急什么?游鬼和疾行饿鬼会去找的,已经快找到了!” 群鬼又开始嚷嚷: “我给了阴钱回阳世,我不关心阴路关心什么?” “为什么阴路入口还会被偷走?” “日你粮,退钱!” 游光大叫道:“都叫唤什么?难道我不着急吗?我也要急着回到阳世呀!” 听到这话王七麟便警惕起来,这狗逼鬼竟然也要回到阳世? 游光此鬼名不经传,许多人不知道它的来头,其实它来头很大,从游鬼和疾行饿鬼找它来镇场子就能看出来。 它是一名疫鬼,出现在阳世会散播瘟疫。 游光又喊道:“我也急着回阳世,有大能者邀我入春后去往东北州,我已经答应他的邀请,那大能者脾气可不好,我若违约,他追到阴曹地府也会灭掉我!” “所以你们都给老子安静,老子一定会盯着游鬼和疾行饿鬼尽快找回阴路入口,它们已经查到了一些信息,这偷走阴路入口者曾经在一个叫山枣乡的地方接连两次重新安置过入口,留下了痕迹!” “正所谓鬼过留名雁过留声,他一定还留下其他痕迹,顺着这些痕迹总能找到它!” 王七麟心里一动,偷走阴路入口者曾经在山枣乡重新安置过这入口?而且是接连两次? 后面再没有有意义的信息出现,群鬼还在吵闹,他怕自己一方露馅,便悄悄带着徐大转身离去。 问题来了,怎么回去呢? 他往后回头看去,入目所及全是黑暗。 于是他把十咦给转移到眼眶,闭着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睛往四周看去。 黑暗的世界果然逐渐出现了线条,一条条阡陌纵横的道路出现在他们脚下。 这样他就明白了,难怪刚才自己从井口落入地眼中后明明遇到了一个鬼,这鬼只要抬头就能发现一个回到阳世的出口,可它却没有出去,而是还要再等待阴路入口。 原来在人的眼里和在鬼的眼里,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 或者说它们即使知道地眼可以通往阳世,却没办法通过这种地方进入阳世,还是得靠阴路通行。 明白这些道理没用,怎么走回去还是个问题! 还好他有九六,老马识途、小狗认路,他将九六抱下来,让九六带路往回走。 九六明白他的意思后很娴熟的小跑起来,它并没有顺着鬼路走,而是自顾自的奔行。 王七麟随着它行走,发现脚下踩到的总是硬实的路面。 最终黑暗逐渐逝去,狭小的井口出现在他们眼前。 王七麟仰头看去,只看到一小片晴空,他皱起眉头说道:“这片天怎么这么小了?” 徐大哈哈笑道:“七爷你这不是坐井观天了吗?这话应当由道爷来说才应景,蛤蟆观天!” 王七麟沉声说道:“别犯傻,你没听道爷说吗?我之前是下来过的,当时地眼的井道压根没有这么深。” 听到这话徐大愣了愣:“没有这么深?怎么回事?难道这井底是活的,在自己往下降?” “不对,这玩意儿就是活的,道爷不是说它成妖了吗?但他还说这地眼里头有个宝贝,大爷也没有发现宝贝在哪里呀,所以道爷应当又翻车了,咱没必要太相信他的话。” 王七麟摇头道:“地眼里若有宝贝,肯定不会是光明正大的放在外面,否则早就让人给弄走了,算了,当务之急与它无关,咱们赶紧走。” 九六不走,它站在井口下后忽然抖擞了一下毛皮,瞪大眼睛警惕的看向黑暗深处。 八喵从王七麟怀里跳出来拉开拳架,杀气腾腾。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声,他捏住听雷神剑看向黑暗深处叫道:“是谁?滚出来!否则别怪我大开杀戒!” 有东西跟在他们身后! 这个发现让他大为警惕。 要知道他不是个粗心的人,刚才离开群鬼踏上回路的时候他一直小心翼翼,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回程路是另一条新阴路,若有鬼跟随在他们身后是可以逃出来的。 逃出一个鬼两个鬼还好说,就怕这条新阴路被他们带回去,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王七麟给幽冥恶鬼们又找到一条新阴路? 这可是大罪孽! 但路上他不断回头看、侧耳听,并没有发现有鬼跟随在身后,所以此时看到九六似乎是发现了一个鬼后他便紧张起来: 若有鬼可以在他不知不觉中跟随一路,那这鬼的实力绝对要比他更强大! 徐大听到他的声音立马点燃了火髻虫烛。 若有鬼藏于黑暗中,那火髻虫烛可以照出它的身影,且能威慑它、削弱它的实力。 绿油油的烛光亮起,他们脚下的地面开始轻微的震荡,王七麟扎马步感觉地面震动,发现震源来自侧前方。 于是他急忙侧身看去,并对徐大说道:“发信号,让道爷下来!” 狮子搏兔,亦尽全力! 徐大甩手,一声鸣镝穿过井口飞向天空。 与此同时地面发生变化,一座小土堆冒了出来,就像是地面自动堆积出一座坟墓! 坟墓洞开,有一只漆黑无眼的野兽蹿了出来。 它的个头与一头成年大犬类似,两个尖耳朵高高竖起,很长很狭窄,且古怪的是它颔下有一抹山羊胡子般的东西。 九六呲牙咧嘴从喉咙中发出咆哮声,八喵则消失了身影。 王七麟捏出听雷神剑警惕的看向这野兽说道:“徐爷小心,一只地狼!” “错了七爷,这不是地狼,这是吃地狼的羵羊!”谢蛤蟆的声音如一道利箭般飞射下来。 紧随在响亮的声音之后,是他飘然的身影。 “道爷来也!” 383.速回!速回!速回!(求票哦亲爱哒) 羵羊是异兽,它与儒家至圣先师有关,最早关于它的文字记述便来自于这位至圣先师。 《国语·鲁语下》有云,“季桓子穿井,获如土缶,其中有羊焉。使问之仲尼曰:‘吾穿井而获狗,何也?’对曰:‘以丘之所闻,羊也。丘闻之:木石之怪曰夔、魍魉,水之怪曰龙、罔象,土之怪曰羵羊。’” 这番话什么意思呢?用人能听懂的话来翻译是这样: 有个叫季桓子的帅哥挖井挖出来一个陶缶,里面有只羊一样的东西,他不认识,但他认识孔子,就去问孔子说哥们挖出来一条狗,这狗是什么东东品种? 孔子回答说以夫子我当年挎剑走南闯北的经验来说这东东不是狗是羊。我听说木石之怪叫夔、魍魉,水之怪叫龙、罔象,土之怪叫羵羊,你现在挖到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因为有圣人讲述,后世关于这羵羊的记述就比较多了,修士们很快闹明白这玩意儿是个异兽,乃是土之精所化,因为它们从泥土中钻出来之前会先拱一个坟堆出来,所以又被叫做坟羊。 王七麟见过关于羵羊的描述,但却是第一次看到实物,这羵羊与狗着实相似,确切来说与另一种异兽地狼很像。 得到谢蛤蟆的提醒后他定睛看去,这才意识到这异兽头顶上翘起来的那两个东西不是尖耳朵,而是两只角,它的耳朵是飞机耳,竟然还有些萌。 羵羊没有眼睛,它跳出来后便举起头用鼻子嗅了嗅空气,第一时间对准了徐大。 事关生死,徐大反应总是很快,他立马叫道:“什么意思?这东西怎么朝着我?” 王七麟幸灾乐祸的笑:“你没看到它没有眼睛吗?估计全靠鼻子寻味来寻找猎物,徐爷你想你那脚臭多给劲,这羵羊肯定是先找你。” 他们两个小看了羵羊,至圣先师亲自提到过的异兽岂能是好相与的货色? 谢蛤蟆还在翩翩飞落,羵羊身影陡然消失。 ‘咣!’ 一声闷响,徐大飞天而起…… 羵羊漆黑的身影出现在徐大先前站立的地方,而徐大已经被它顶飞了。 谢蛤蟆还未落地先甩出一张符箓喝道:“召神劾鬼、镇魔降妖!三清弟子恭请朱陶鲁魏田孙六元帅!” “急急如律令!” 金黄色符箓飞出,瞬间画作六张符纸,符纸燃烧有烟气冒出,烟气凝聚成为满身披挂的猛将。 六员烟雾猛将分列六个方位,羵羊的身影又要消失,却是在四肢没入泥土中瞬间又跳了起来。 王七麟厉声喝道:“剑出!” 听雷神剑破空劈开黑暗一剑斩落,羵羊深吸一口气冲听雷神剑张嘴嘶鸣,顿时有一通土气像蜂群般缠住了听雷神剑。 徐大落地闷哼,他捂着屁股踉踉跄跄惨叫一声:“七爷,后庭花开了!” 王七麟叫道:“还不报仇?出剑啊!” 徐大伸手往龙形佩中一掏扔出来两把长剑,飞在空中急到胡乱打拳的小阿修罗立马大叫一声‘请剑’,御剑劈向羵羊。 羵羊四蹄跺地,地面上顿时有泥土翻涌,等到泥土落下又有羵羊冒出,它们顿时抬头顶向两柄长剑。 谢蛤蟆挥手再次放出符箓,一条火龙飞天而起、俯冲而下,羵羊迎头望月,火龙张嘴怒冲到它跟前后顿时画作符箓飞灰徐徐散落。 像是下雪了。 六大元帅奋力跺脚,王七麟看的捉急,这他么怎么还跳上踢踏舞了? 他一看道爷又要翻车,索性抽出妖刀自己上。 只见他双脚真气外放腾空跳起,手中妖刀怒挥而下如流星赶月: 跳劈! 羵羊本体扭头冲他张开嘴,王七麟急忙运行金刚横练护体神功,可是预料中的攻击并未到来,羵羊很快又扭头回去冲谢蛤蟆跳去。 迅雷不及掩耳! 妖刀银白雪亮的刀身上有红痕扭动,像是捆绑着邪魔的锁链松动有恶鬼逃出。 磅礴的真气窜入刀中迸射而出,一道惨淡的刀芒如毒蛇出洞。 王七麟挥刀劈下,力劈华山! 长刀卷起狂风,跳跃中的羵羊顿时浑身黑毛被吹的舞动起来,露出黑色皮肤上有更黑的纹路在诡谲扭动。 刀劈下,羊毛飞起! 一股强大反震力从妖刀传回,王七麟一套准备好的《太阴断魂刀》没能续上,整个人被反震的往后倒飞。 他不像徐大那么废物被人给坐了土飞机,他在倒飞中扭腰卷腹翻了两个筋斗,单膝归落在地后姿势很帅。 羵羊冲到谢蛤蟆跟前,踏蹄甩头、再踏蹄张嘴、又踏蹄踢出,恍若高手过招,抬头踢腿之间雄姿蛮横、至刚至霸! 谢蛤蟆被逼的往后退,羵羊张开嘴喷出一道土灰,这土灰出现后像苍龙出海,形成一条长柱后汹涌澎湃展开追击。 徐大放出山公幽浮后扔出一枚铜铢,山公幽浮出现后意气风发的要挥拳捶胸准备作战,可定眼一看追杀谢蛤蟆的羵羊,它赶紧停下动作将魁梧粗壮的双臂藏在身后。 不要铜铢。 见此徐大气炸了,大叫道:“大爷对至圣先师发誓,今天不是它死就是你亡!” 山公幽浮粗糙丑陋的脸上露出悲愤之情,如一匹奔马般狂奔上去伸手就抓羵羊。 羵羊头也不回来了个后踢腿。 山公幽浮被踢飞了回来在地上翻了好几圈。 徐大甩腿狂奔上去,像九六坐在自己肩膀时候一样坐在了山公幽浮肩膀上挥舞狼牙棒大吼道:“继续冲!” 山公幽浮甩甩头往前冲,这次它学精了不去直接冲羵羊屁股而是贴着羵羊往前跑。 这正合徐大意思! 徐大冲着羵羊夯了一棒子:“吃大爷一!” “砰!” 与谢蛤蟆铲斗中的羵羊挨了一狼牙棒,然后一抬腿将山公幽浮又给踹飞了出去。 徐大展现了战士的悍勇,他一看羵羊抬腿便摁着山公幽浮脑袋跳起,双手握狼牙棒又是一棒槌夯了上去! 羵羊身影一晃消失出现在谢蛤蟆身后,徐大一棒子夯在土地上,夯的他眼前直冒金光。 王七麟杀到,听雷神剑从中劈下,羵羊抬头顶剑,一声闷雷滚过羵羊被轰了个趔趄! 见此王七麟一边出刀一边叫道:“这狗日的怎么这么猛?” 小阿修罗斗志高昂,御剑缠住羵羊硬碰硬! 羵羊再度张开嘴要喷土龙,王七麟见机掠步上前一刀刺入给它一个口爆! 妖刀刺入它口中后羵羊猛甩头,一股大力从刀身传至王七麟手臂又传遍他全身,他手腕一软一时竟然没有握住妖刀,妖刀被羵羊甩头给扔了出去。 破空声刺耳,妖刀飞出后刀尖朝下刺入地中,竟然是在整个刀身都没入土地中后才止歇了冲势。 一人一羊面对面,羵羊仰头冲他甩头,王七麟双臂护在胸前被撞了个正着,就感觉被一辆车给胸推了似的,他被撞的往后踉跄连退好几步。 羵羊跺地,地面裂开隐隐有东西在下面游荡。 谢蛤蟆当机立断叫道:“七爷徐爷走!” 王七麟原地翻滚抱起九六喊道:“八喵!” 八喵出现在徐大落地时候所用粗缆绳上,它冲王七麟郑重点头:爹,崽早就做好撤离准备啦! 谢蛤蟆提起徐大,王七麟一步冲到缆绳上抓起绳子借力往上窜并大叫:“拉绳子!” 六大将军从六个方向包围羵羊,小阿修罗还想作战,小乾达婆飞过来抓住他手臂拖着他往外飞。 小阿修罗气的挥臂将长剑扔向羵羊,羵羊跺了跺脚古怪的歪了歪头,也赶紧钻入了地里…… 徐大看到这一幕吼道:“娘的,让它给跑了!” 王七麟看到后却是生出恐惧之感:这羵羊好聪明,它绝对有智慧! 这一仗打的有够灰头土脸,他们先后跳出地眼,文奎急忙上来问道:“七爷,下面发生什么事了?” 王七麟气急败坏的叫道:“下面有个羵羊,他奶奶的,本来想要吃个全羊宴,结果让它、咳咳,没吃成。” “对,让它给跑了。”徐大咬牙切齿的说道。 文奎和麻青风呆若木鸡,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吹牛逼吧?” 徐大断然摇头:“你们自己去吹吧,大爷不吹。” 文奎叫道:“下面有个羵羊?” 王七麟是正人君子不爱装逼,他直接问道:“这羵羊怎么如此厉害?咱们联手竟然都不是它的对手!” 他知道羵羊是什么东西,而且书上也说了,这异兽是至圣先师亲自会过的,很厉害。 可他没想到会厉害成这样! 谢蛤蟆倒是并不气馁也不郁闷,他这会目光闪烁、面露讪笑一个劲的捋胡须。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道:“道爷,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你不会也不知道羵羊的厉害吧?” 谢蛤蟆心虚的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知道的,先贤有言,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也。” “说人话。” 谢蛤蟆苦笑道:“老道士的意思是,世间许多事不在咱们掌控中,老道士不是神兽白泽,所以有时候对有些事的看法不对。” 王七麟诧异问道:“你竟然不知道羵羊的厉害?” 想想也是,谢蛤蟆下来的时候仙气飘飘那叫一个装逼,结果打了一阵扯着嗓子跑路了。 但谢蛤蟆摇头道:“老道知道羵羊的厉害,这羵羊之所以如此厉害是因为它在地眼中,地眼是它们一族的圣地,所以神通尤其强大。” “老道士刚才那话指的是之前的一个推断——” “咳咳,这地眼没有成妖,上次地眼之所以会变大,是羵羊以法术所为。上次之所以会有诸多牲口不由自主跑来地眼,也是被羵羊以法术所强迫。” “若老道士猜测不错的话,这羵羊正是那一天来到了地眼,它恰好想要捕食乡村里的牲口,然后又恰好被咱们碰上了……” 越说越尴尬,他最终只能苦笑。 无量天尊个大腿的,最近路不好,怎么老翻车? 王七麟愣了愣,问道:“你是说,咱们上次来到山枣乡的时候,恰好这羵羊也来了。然后这次我下入地眼,恰好这羵羊又出现了?” “哪有这么多恰好?” 谢蛤蟆无奈道:“但是这确实是真相!” 文奎凑上来说道:“七爷,谢道长很有可能说的是真的,不过这羵[]羊应该不是你们上次来的时候来到的,说起来有件事卑职忘记向您汇报了,那便是早在前两个月,这乡里就有人与卑职汇报说看到过一只跑的很快的羊羔子。” “卑职猜测那就是羵羊,但请七爷恕罪,卑职实在没有想到这乡里会来了羵羊。” 王七麟诧异道:“老百姓像你汇报说看到一只羊?” 这不对吧?羵羊长得很像大黑狗,他第一眼便认错了,所以普通百姓怎么能认出它的真身? 但文奎认真的点头:“是的,七爷,而且不止一个人这么向卑职汇报的,他们说乡里出现了一只跑的很快的羊羔子,想要抓却抓不到……” “跑的很快的白羊?”王七麟急忙打断他的话。 徐大撇撇嘴道:“行了阿文,你别胡扯了,羵羊是黑的,不是白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和他一样猜到了答案: 乡里人看到的不是白羊,是律令,跑的很快的律令! 而且律令个头比较小,具体来说像是小鹿,但远看说是一只小羊也没问题。 这样问题来了。 律令原来在山枣乡出现过? 谢蛤蟆激动的一拍手叫道:“无量天尊,老道士说什么来着?这律令就是追寻新阴路而来的!” 王七麟也很激动,他叫道:“现在律令出现在上原府,为什么?因为新阴路入口被人偷走带去了上原府!” 谢蛤蟆愕然道:“什么?新阴路入口被人给偷走了?” 王七麟将他先前在地眼中得到的消息和推断说了出来,但略去了关于十咦的猜测。 徐大听的满头雾水:“大爷倒也是听到过一些古怪的声音,可是一点没听懂它们说什么。” 谢蛤蟆说道:“你当然听不懂,鬼说的是鬼话,你不是鬼,怎么能听得懂?” 徐大愕然问道:“那七爷怎么能听懂?” 王七麟叫道:“先别说废话,肯定是都公子带走了新阴路的入口,然后想用这玩意儿在上原府搞出一波动乱!” 谢蛤蟆迅速的思索了一阵,缓缓的点头道:“七爷所言甚是,有些事老道士如今才想明白!” “还记得那三座枯萎老去的房屋和三家莫名衰老而死的人吗?” 王七麟说道:“你的意思是这是新阴路入口所为?” 谢蛤蟆摇头道:“不,二者只是相关。七爷,你想想如果你是都公子,你获得了新阴路的入口后,会做什么?” 王七麟说道:“我会先尝试一下这东西的用法,看看它是不是自己施展阴谋所需要的工具——” “你的意思是说,都公子害死了那三家人,以此来试用新阴路入口的用处?” 谢蛤蟆道:“不错,要试验新阴路入口必然需要鬼,可是都公子不敢将它放入阴间,去拿阴间之鬼做试验。” “那他应该怎么做?自然是自己去制作几个鬼,将它们给镇压起来,然后再看看它们能不能通过新阴路的入口逃出来!” 谢蛤蟆继续分析道:“我们都猜错了,我们看到那些房屋老化、人也是衰老而死,于是以为他们是一起被邪术给害成那样,其实并非如此啊!” “应当是都公子用邪术将一家人给害死变成鬼,又以邪术将他们家的房屋变成镇物来镇压了这些鬼!” 文奎目瞪口呆:你们在说什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我听不大懂耶。 他迟疑的看向师兄,同样听到满头雾水的麻青风以余光注意到他疑惑的目光后赶紧不动声色的做沉思状并点头轻声道:“原来如此,这都公子好狠辣的手段,好缜密的心思!” 听到这话,文奎暗暗惭愧:难怪师兄能做大印而身手不差于他的自己却只能做小印,以前自己以为是先来后到的问题,看来是自己的能耐确实比不过他啊。 王七麟又对徐大说道:“放出掣电,让它赶紧去给太霸大人告警,小心有人想要放出驿所之中镇压的鬼物。” 徐大无奈的说道:“七爷,掣电之前回咱驿所通知消息了,然后没有回来。” 王七麟不屑道:“亏太霸大人还对这个掣电赞赏有加,说它速度极快,我看速度也是普普通通。” “这样,麻大人咱们先回县城,然后你放青蚨虫给我的驿所,让我的人去通知太霸大人好了。” 徐大说道:“七爷,咱用不着这么着急吧?根据秘信,这都公子要动手也是在腊月二十九,这还有好几天呢。” 王七麟说道:“忘记赵家兄弟给咱们的教训了吗?小心驶得万年船呐!” “等等,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忽然停下脚步,“掣电离开有多久了?” 徐大说道:“咱在县城时候发现不对劲就把它给放回去送信了。” “坏了。”王七麟脸色变了。 “怎么了?”一行人都很奇怪,不明白他脸色怎么变来变去,这是要变脸吗? 王七麟说道:“掣电不是咱驿所的鸟,它对咱驿所不熟悉,你们说它飞回去传信,会把信传给谁?” “肯定是传给门房。”徐大理所当然的说道。 王七麟喃喃道:“是啊,它要把信交给门房,传完信后应当会飞回来,可它没有飞回来?” “为什么?它会不会是被扣下了甚至被害死了,所以没法飞回来?” 谢蛤蟆大叫道:“无量天尊!傻子阿庆?” 王七麟惊骇的看向他们问道:“咱们都猜测乞丐高海是都公子所装扮而成,如果高海只是被摆出来替死鬼、迷雾弹呢?如果阿庆才是真正的都公子呢?” “你们看,自从咱们在山枣乡接触到阿庆之后,新阴路的入口再没有消息,再没有被试用过,为什么?” 谢蛤蟆道:“因为都公子在咱们身边,他不敢轻举妄动了。” 王七麟喃喃道:“不错,还有之前乞丐青哥那件事,青哥找他找上门来,阿庆表现却非常冷漠,这不合常理吧?” “更不合常理的是,青哥并没有走他的关系来找咱听天监报案,为什么?” “会不会是青哥与他实际上并不熟悉?阿庆这个乞丐,实际上与我一样,都是在力士巷子待了没多久,所以真正的乞丐们与他不熟悉?” 一条新的线出现了:阿庆是都公子,都公子在驿所做门房,接到掣电传书后他若是看到王七麟开始怀疑他,他会怎么做? 处理掉掣电,紧急行动! 王七麟明白这点后叫道:“备马备马!快快快!!!连夜赶回上原府!” 山枣乡顿时乱了起来。 这时候没人再管地眼,当夜幕降临,有一个身影从井口飘忽而出,它嘀咕道:“我果然没看错,他们两个不是鬼,鬼怎么会带着天狗这等灵兽?” “不过天狗果然厉害,我躲藏的那么小心还是被它发现了,幸亏我知道怎么引出羵羊,否则好不容易逃出阴间又要被灭于人手,那多冤枉?” “这下好了,我可以去东北州了,哈哈,只要完成他的交代,我便能再活一世!” “可惜我没有天狗,这又是一条可以通往阳世的阴路呀,要是我有天狗让它记下路来……嘿嘿!” “不过我已经出来了,嗯,老天爷和阎罗爷也算是待我不薄啊!” 384.老子打的就是精锐(给个订阅哟宝贝们) “咚!——咚!咚!” 梆子三声响,一个悠长的声音被大嗓门吆喝出来:“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咚!——咚!咚!” 梆子又是三声响,大嗓门继续吆喝:“天寒地冻,小心肺毒!” 肺毒就是煤烟中毒,古人已经知道闭门闭户点燃煤炭会造成气体中毒现象,并且这毒是被呼入肺中后所发挥效用,甚至知道怎么能解毒,其中《急救便方》记载:“中煤炭毒,急用生萝卜汁灌之,即解。” 三更到,街上确实没什么人了,天气太冷而上原府现在又实行宵禁政策,一到夜里谁还会出来呢? 但等到更夫的声音消失、巡城卫兵队走过,一条巷子里有人影走出。 一身玄衣,满脸憨厚。 很快又有人影走出,这次出现的就是个影子,它从墙上飘荡到地上、又从地上飘荡到憨厚青年的身影中。 皎洁月光照耀下,青年有了两个影子。 一个声音幽幽的响起:“都公子,为何突然急召老奴等?” 都公子抬头看向银将驿所方向,微笑道:“事情紧急,本公子要提前动手了。” 影子诧异:“提前动手?玄武圣需要年前才能赶到,我等现在动手,只有重伤的白虎圣在,怕是危险吧?” 都公子轻叹道:“没办法,小看王七麟了,他已经猜出本公子身份,为避免夜长梦多,今夜必须动手。” 影子更诧异:“这怎么可能?公子兵行险着藏身听天监驿所之事无人知晓,老奴也是今夜得到你的消息才知道的,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都公子摇头道:“不要小看王七麟,他仅仅用了不到一年时间坐到如今位子,靠的是实力不是运气或者背景,这与咱们以前打交道的那些蠢货不一样。” “说起来本公子也是疑惑,他怎么怀疑上本公子的?咱们派人天天盯着两处驿所,所以王七麟带他那两个手下易容进历史巷子的时候会被咱提前抢知消息。” “而且那时候本公子恰好亲自带人在巷子里寻找杨右,趁机装作傻乞丐接近了他,这个过程没有漏洞吧?” 影子摇头:“都公子放心,没有漏洞。” 说完他又‘哦’了一声,问道:“会不会是都公子演技有漏洞?他看出你不是个傻子,毕竟都公子乃不世奇才,玲珑剔透如隋侯之珠……” “不可能,”都公子断然否决,“本公子从小就喜欢模仿黄君子那傻子的表情行为,自认装傻子的技能已经炉火纯青,这些日子里我在驿所见过多人,绝对没人会看出我是装傻!” 他继续说道:“当日听天监忽然奇袭山枣乡,将乡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卢连明此人又知道本公子身份,本公子只好弄死他,装作被绑架的乞丐躲进地窖。” “后来王七麟不出所料找到了这地窖,他当时应当已经怀疑本公子身份了,本公子只好吐出一些消息来迷惑他以削减他对本公子的怀疑,这里应当也没有漏洞。” “影先生你又操纵咱们的人硬闯听天监阵势逃脱,最后关头本公子耗尽老阳之气引爆他们,这是毁尸灭迹,事情到这里还是没有漏洞,对吧?” 影先生道:“不错,但是老奴认为王七麟若是真有智慧,他肯定不会相信咱们的安排。” 都公子点头道:“稍微有点脑子的就不会相信本公子会自杀,所以本公子后面又让你们从内部假戏真做说我已经身死道消,这消息应当仅存于内部,可是很快听天监和武翰林都得到了相关信息。” “咱们内部有奸细。”影先生阴沉沉的说道。 都公子说道:“不错,内部有奸细,可惜本公子藏身王七麟身边日子太短,还没有查出这奸细是谁。” 影先生问道:“那你查到鏖魔干长老的心虫了吗?它曾经被刑天祭偷走,很可能落在那杨右之手,杨右消失,是不是被王七麟所斩杀?心虫是不是在他们手中?” 都公子疑惑的摇头:“本公子藏身驿所几日里,一直在小心打听相关事宜,好像全驿所都不知道心虫所在。” 影先生断然摇头:“不可能,那老道士曾经拿出过玉牢来钓杨右,心虫自然在他们手中。” 都公子道:“不错,他们得到过心虫,但是心虫却不见了,这点本公子曾经听那下贱淫荡好色的傻大个子徐大在酒酣耳热时提起过,看他样子并非撒谎,心虫莫名消失,并没有落在他们手中。” 影先生迟疑:“真是奇哉怪也。” 都公子问道:“刑天祭六令呢?你不是一直在追踪他们么?他们肯定知道心虫相关事宜,从他们下手,或许会别有收获。” 影先生道:“老奴惭愧,六令接到一封密函后北上,他们应当是与耀公子进行了接洽,据老奴打探得知,他们愿意为耀公子鞍前马后……” “绝不可能!”都公子听到这里勃然大怒,“六令桀骜残暴,岂能为人所鞍前马后?肯定是耀公子与他们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影先生问。 都公子阴沉着脸说道:“耀公子想找六令做什么本公子不知道,但本公子知道六令想通过他得到什么!” “他们在中原经营的巢穴被人摧毁,肯定要择地另起炉灶,耀公子此人修黑天道,以万物为刍狗,恐怕他要将六令引去我塞外草原,让六令以我蒙古子民的性命为祭继续修炼他们的邪道!” 地上的影子摇晃起来,影先生大怒道:“耀公子行事乖张、不听王训,这还真是他能做出的事!” “但是都公子,刑天祭经略许多年,扎根九洲也有几百年历史,他们能这么轻易就被拔除?老奴有些不信呀!” 都公子说道:“本公子也不信,而且六令俱在,刑天祭骨架还在,无论如何这也不算是被拔除。另外王上教导我等的时候曾经偶然间提过,刑天祭貌似有一幅魔画图,这魔画图才是刑天祭之根本。” 在他们交谈之中,断断续续又有阴影到来。 此时月光再照下,都公子身边出现了几十个影子。 影影憧憧。 地面黑的吓人。 半个时辰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都公子身边到来的黑影越来越多,并有一个个沉默的汉子出现在巷子外的阴影中。 有一名麻衣大汉走来行礼,低声道:“回禀公子,上原府城内的隐雷怯薛已经全数尽至,有天罡雷三十六、地煞火七十二,攻陷一座驿所应当绰绰有余。” 怯薛军,蒙古帝国和大元朝的禁卫军,是由苍狼与白鹿之骄子、草原上的天潢贵胄成吉思汗亲自组建的的精锐中的精锐! 最早时候怯薛们由草原部落贵族的亲兵中选拔而出,他们带有浓厚的强权制色彩,喜争斗、好暴戾,后来蒙古大帝国横扫大地与大河,这支军队发展成为了封建制的宫廷军事官僚集团的核心部分。 再后来大蒙古帝国成为大元王朝,黄金家族的子弟们开始享受荣华富贵,但他们依然向往父辈的铁血军功,可是一个个又不通战阵,于是最有军功气息的怯薛便成了他们镀金的地方。 这样等到大元王朝定鼎中原,曾经让各国军队闻之色变的怯薛军为之一变,改成了由贵族、大将等功勋子弟组成的少爷军,每名普通的怯薛军士兵都有普通战将的薪俸和军衔,都有着百般威风。 等到太祖起兵,被压迫已久的各族百姓扔掉锄头拿起刀枪变成了饿狼猛虎,而曾经以铁血军功震慑天下的怯薛们却成为了绵羊,从此之后怯薛威风不再、对百姓的震慑不再,成了生死战阵上的笑话。 大元王朝被赶到塞外大漠和草原后,皇族们重整兵马,一支支铁血强军重现世间。 而他们重新修整的第一支部队就是怯薛军! 看着隐没在黑影中的一排排壮汉,都公子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欣喜之色。 这就是他的同胞,如今四方大地上第一等的强军! 都公子沉稳迈步,从墙壁阴影前走过。 一个个坚毅隐忍的眼神追随着他。 每一只眼睛都像是在喷火。 他们已经等不及了,等不及想要将怯薛威名洒向八方,让八方土地上的牛羊们再度震颤。 都公子在骄傲的同时也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他对大汉说道:“今夜将是一场硬仗,一定会有怯薛战死与烈火之中。” 大汉沉声道:“将军百战死,处处是青山。” 都公子不忍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但你们应当死的有价值,放心,今夜死期未到,本公子会尽力保全下你们。” “今夜你们并非要冲阵杀人,而是要掩护本公子放出一样东西,只要这东西成功放出,那上原府和刘氏逆贼就有意思了。” 大汉傲然道:“我等必死战以尽全力!” 都公子笑道:“有心就好,其实这次最能帮到本公子的反而是黄公子那个傻货,那傻货现在在哪里?影先生,本公子让你给他传信,已经把消息送去了吧?” 影先生道:“老奴亲自送到,但是,有句话老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讲。” “公子爷,黄公子会不会是内贼?” 都公子失笑道:“不会的,影先生,你多虑了,你并不知道这傻货与刘氏逆贼有多大的仇恨!这是血海深仇!本公子甚至可能投靠刘氏,他绝对不会!” “再说,他投靠刘氏能有什么好处?他有我黄金家族的血脉,刘氏万万不会信任他给他高官厚禄,顶多给他荣华富贵,但他在塞外已经有荣华富贵了,你说他做内贼去投靠刘氏逆贼是图什么?” “公子爷,你说咱这么做图什么?”卢俊才躲在一处民宅里头疑惑的问道,“都公子在造反,咱也在造反,这不目的一样吗?为什么咱们反而要给听天监通风报信?” 扒拉着墙头偷偷往外看的黄君子猛的回头说道:“咱与他目的一样,可是路子却不一样,本公子与他可不是一路人!” “至于本公子图什么?那自然是图谋九洲大地!图谋帝都王冠!图谋江山社稷!” 一套排比句说下来,黄君子猛然挥手,意气风发。 陆师轻声道:“听说公子与都公子是总角之交?” 听到这话黄君子突然激动起来:“总角之交?交它娘个臭狗腿子!我与他确实自小相识,但却是自小争斗不断!”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憨二说道:“公子爷你一定是小时候被他揍了,而且揍的很惨。” 黄君子骂道:“放你娘的臭屁,本公子自小修习五行遁术,谁能揍的了我?” 憨二问道:“那他每次揍你,你都能跑掉吗?” “当然啦。”黄君子下意识的说道。 然后他就沉默了。 有偷笑声响起。 黄君子大怒,他生气的说道:“别乱猜,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打不过我,起码他没打过我,只是这人很坏,他总是喜欢骂人,他骂我是个傻子,而且喜欢学我的样子。” 说到这里他更加生气:“你们没见过他那个样子,真的跟个傻子似的。” 卢俊才说道:“他像个傻子似的,可是他不是模仿……”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陆师低声道:“想活就它娘的闭嘴!” 黄君子怒道:“想笑的就笑,你们当本公子不懂你们心里想什么吗?难道本公子真的很傻吗?” 陆师平静的说道:“公子是赤子之心,这并不是傻,会将公子的天真当做傻的人不是蠢就是坏,我更倾向于他们是坏。” 一群准备咧嘴笑的人果断闭嘴。 坐在屋顶上的食为天板着脸,他感觉自己被老板娘坑了,现在他所保护的就是一群白痴。 憨二自顾自的笑,众人诧异的看他,他解释道:“我爹娘和乡亲都说我有点蠢。” 卢俊才摇头道:“他们说话还真是够委婉的。” 憨二立马转头怒视他。 旁边的汉子吃惊:“二啊,你竟然听懂他这句话的意思?” 憨二说道:“我没听懂,但我知道卢俊才不会说我的好话!” 卢俊才转移话题,又对黄君子说道:“公子爷,这都公子小时候虽然欺负过你,可现在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咱们目标一致,推翻新汉城……” “别说了,”黄君子打断他的话,“道不同不相为谋,都公子此人残酷暴戾,本公子绝不会与他同行。” “何况,你们都不知道他今夜想要做什么,只有本公子才知道!本公子一定要阻止他,否则上原府会化为魔域,上原府的百姓会化为冤魂!” 陆师拱手道:“公子高洁。” 黄君子想要装个逼,这时候城门打开的声音响起,他赶紧爬回墙上露出半个脑袋往外看。 一溜铁骑猛冲进来,当头的正是王七麟。 王七麟进城后看到城里一片安然顿时松了口气,他一口气呵出,有雪花飘飘荡荡的洒下。 徐大抬头看夜空,道:“又下雪了。” 雪花落地,地上钻出来一个人影。 王七麟下意识瞪大眼睛:雪花落地变成人了?这是积雪成精? 再一细看钻出来的是黄君子,这就没毛病了。 这老铁确实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他勒马缰停下,笑吟吟的说道:“哟,这不是阿黄吗?你……” “笑笑笑,你笑什么?现在你还能笑得出来?”黄君子火急火燎的叫道,“都公子没死!之前塞外传进来的是假消息……” 城墙头上忽然糟乱起来,一队士兵指向西北方连连大叫: “起火了!有人放火,好大的火!” “钟鼓楼的人死了吗?” “坏了,是听天监驿所方向!快快快,击鼓示警,战斗准备!” 城内西北方向有一片赤红色升腾而起。 王七麟踩马镫飞向一座屋顶,放眼看去火光直冲云霄,以他的极限目力甚至能看到火光中翩然的雪花。 天空中飘荡的雪花逐渐多了起来,诸多大雪花在赤红火光中飘荡,竟然有着迷离惨烈的美感。 黄君子气的跳脚大叫:“是都公子、都公子动手啦,他冲你们驿所动手啦,他说那驿所中藏着许多厉鬼,他要将这些厉鬼放出来!” 这些事王七麟已经推断出来,他翻身落地重新上马,一甩马鞭厉声道:“驾!”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敲击青石地面,声音急促而响亮。 驿所四面八方有火箭飞舞,不知道箭头上附着了什么,它们落地之后便是一团篝火! 还有的箭头落地有液体流淌,沾染火星后变成一条火蛇在地上、屋顶上乱窜。 驿所门口常年有力士站岗放哨,此时力士们全数倒地,火光照耀下,他们的影子在扭曲着离开。 骏马直奔驿所大门,路上不断有凄厉鸣镝腾空飞起。 徐大每过一条街放出一枚唤兵符! 从城门冲到银将驿所足足放出十余个! 诸多冥鸦拍打翅膀飞起,它们出现后便去啄地上的影子,一个雪白的人影凭空出现在驿所外的一座屋顶上,只见她踩着虚空往前走了两步,张开嘴后是一声咆哮! 虎啸深夜! 夜空猛的震荡,落下的雪花全化作虚无,呼啸的夜风像是被冲击的七零八碎,竟然不复之前的森寒。 虎啸声化作狂猎暴风肆虐去路,一只冥鸦首当其冲顿时爆裂,黑羽、血肉漫天翻飞! 其他冥鸦血脉深处的惊恐被唤醒,纷纷拍打翅膀飞起。 又有一只庞大冥鸦从院子深处窜起,它在空中变幻身形最终成为一个人的样子,太霸露出真身:“白虎,你竟然敢在我上原府中露面?” 白虎轻蔑一笑,甚至不屑回应。 驿所中的房屋门窗全开,铜尉铁尉、大印小印、力士游星们纷纷蹿出。 太霸冷着脸指挥他们作战,众人并不着急杀出,而是围绕几座营房结成战阵。 都公子见此轻笑一声,道:“多谢大人为本公子指路。” 诸多冥鸦飞向白虎圣,白虎圣猛然挥手,一道凶虎之魄飞出,在夜空中纵横捭阖,拍爪甩尾虎啸,天空中冥鸦羽毛与血肉不断飞溅。 太霸脸色铁青,却不敢外出,只能忍痛让冥鸦去送鸟头,以缠住白虎。 有铜尉看不下去,扔出一朵佛莲跺地挥刀劈向白虎圣。 白虎圣踏虚空伸手指弹出,她的手指弹在刀身上发出一声脆响,那挥刀的铜尉连刀带人化作碎片。 与此同时白虎魄放开冥鸦杀回来挥爪拍向佛莲,佛莲炸开又是一个铜尉跳出来挥刀。 白虎魄张嘴,脑袋还是那么大,可是嘴巴却像是突然变大几倍,冲铜尉咬上去开吃。 太霸厉声道:“退!” “哪里退?”白虎圣冷笑,白虎魄速度极快,一张嘴一闭嘴就咬住了那铜尉。 铜尉身躯变为佛莲,又是一朵佛莲在地面绽放,他从中跳出半跪在地惊骇叫道:“好厉害的虎魄!” 一道身影鬼魅般飞来,身在空中开拳如开弓,一拳砸出满天火星,空气隆隆恍若惊雷震世! 白虎魄回头甩尾,身影悍勇逼近,挥拳砸在虎尾上! 拳头与虎尾相击,夜空中爆响一道劲风,吹动下面野火猎猎作响! 白虎魄后退,身影飞天而起。 他的头顶是雪花飘零,他的身下是赤焰熊熊! 白虎圣见此眼神一凝,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飞僵!” 飞僵傲立夜空沉声道:“王大人麾下辰微月,不畏死者请来领死!” 王七麟纵马前冲大叫道:“飞僵你叼爆了!” 徐大跟着叫:“听天监全体,冲锋!” 驿所之外街道上有怯薛勇士防备,听到‘全体冲锋’字样他吃了一惊,顿时大喊道:“站在你们面前的是苍狼与白鹿的子孙、黄金家族的天潢贵胄、世间第一等的精锐强军……” 王七麟听到这里懒得听下去了,叫道:“弟兄们跟我上,老子它娘的打的就是精锐!” 看到他带兵杀到,太霸心里松了口气猛的飞起,他冲白虎圣厉声道:“白虎臭娘们,你的对手是我!” “还有我!”王七麟从马上跳起,张开嘴大喝道:“剑出!” “请剑!” 两把长剑从主人手中挣脱,穿过两团烈焰像离弦之箭冲白虎圣飞出。 徐大打马冲锋,但骏马的影子扭动它嘶鸣一声竟然失了前蹄要摔倒。 一个庞大的山公身影出现,一把搂住骏马肩胛将它给硬生生扛住了,徐大跳上山公脖子双腿娴熟的来了个老树盘根,挥舞狼牙棒吼道:“给大爷杀!” 陆师领兵随后,一甩手亮出铁扇子,他喝道:“三人队,镖枪阵型,不要脱离,跟徐爷上,让徐爷先冲!” 黄君子从地上钻出来,抬头一看白虎就在头顶,咧了咧嘴又钻了回去。 四处火把亮起,马明调兵遣将的声音遥遥传来,四方卫戍城池的精兵也在调度。 火光更是猛烈。 雪花荡漾落下。 385.天地英魂 驿所之中一片混乱,大印小印和游星力士们结成战阵警惕的防备左右。 但左右没有敌人到来,是他们身后的战友忽然挥刀砍下。 鲜血四处飞溅。 残肢断骸落在地上。 事发突然众人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扭头后震惊的看到朝夕相处的战友冲自己举起钢刀! 有铁尉手中银枪猛的扭曲落地与他的影子纠缠在一起,见此他大叫道:“是影魅!小心影魅!” 驿所四周屋顶上冒出来一个又一个的人影,他们开弓射箭,上百支火箭落下。 好像下起了火雨。 一名铜尉腾空跳起,双手合十一声长叹,一朵金莲照耀夜空。 佛光遍洒,嚣张的影魅扭曲影踪发出惨叫声。 马明跨入驿所大门大喝道:“背墙而站!靠近者斩!都稳住!” 一支利箭冲他面门射来,一支伏魔杖拍下,火箭顿时断为两截。 沉一大叫道:“啊呀呀呀!哪个宵小之辈想暗箭伤人?出来喷僧要送他去见佛祖!” 巫巫利索的跳上屋顶,有怯薛机警转身要冲她开弓,她嫣然一笑挥出一把小飞虫。 小飞虫循着火焰而去,怯薛刚拉开弓弦,诸多小飞虫已经顺着箭杆窜到了他手上。 这勇猛坚韧的怯薛发出恐怖的惨叫声,利箭射歪,他扔掉长弓便开始在手上脸上死命抓挠。 巫巫冷笑道:“大冷嘅日玩火可唔好,我帮你嚟咗下火!” 小飞虫散开,在寒冷的夜晚顺着火光找去。 有怯薛发现她身影,指向屋顶叫道:“杀那个小娘们!” 两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一左一右扑向巫巫,半路上两把鬼头刀飞旋着拦住她们,她们阴冷一笑轻蔑出手握住了粗重笨拙的鬼头刀:“就这?” “当然不止!” 舒杰鬼魅般追上鬼头刀握住刀柄往后收,两个女子面上笑容更是轻蔑,她们不信对方能夺回自己手中的刀! 但对方并没有打算夺回这两把刀,他往后抽手,鬼头刀的刀身变为刀鞘,取而代之的是薄如蝉翼的狭长刀片。 雪白的刀片上有狰狞的鬼影闪过,舒杰一甩长刀,两团黑影出现在两个女子身后…… 山公幽浮扛着徐大冲向一个怯薛,那怯薛甩手便是三连射,但山公幽浮举起手当盾牌护住了——护住了自己的脸! 徐大空门大漏! 两支利箭射在山公幽浮铁石般的手掌上掉落,还有一支箭射中了徐大胸口。 怯薛露出笑容,山公幽浮从他身边掠过,他没有看到这怪物身上那大汉中箭落地,而是迎来了一记狼牙棒。 “吃大爷一棒子!” 怯薛下意识歪头避开狼牙棒,然后半边肩膀连同胸脯子一起被捶碎了。 一时没死,疼的嗷嗷叫。 徐大冲山公幽浮大骂:“日你粮老子的下次举起手给大爷当盾牌,否则银铢吐出来!” 山公幽浮很不悦,冲他伸出大手:得加钱! 两个银铢飞起落在他手上,武大一拎着他的哭丧棒从旁边跑过笑道:“我帮徐爷给钱了。” 徐大哈哈笑:“大一也来了?弟兄们都来了?怎么没见着沈三那孙子?” “沈大人在后头做动员呢,他说诸公放心捐躯,汝妻子我养之,死了抚恤金翻四倍!伤了的养伤费翻两倍!” 徐大顿时流下眼泪:“我家山公幽浮今晚恐怕会战死啊,它的抚恤金大爷来代领。” 山公幽浮赶紧举起大手护住他身躯。 上原府内兵强马壮,银将驿所之中能人辈出,他们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罢了,加上都公子所带领的影魅神出鬼没,短时间内给他们造成一些困扰。 等到支援到来他们便稳住阵脚,迅速的将影魅找到杀戮,又将冲击驿所的怯薛一一斩杀。 并不费劲。 太霸甩手便是一连串的黑羽翎,他冲白虎圣大笑道:“就凭这点人马也敢来冲我听天监?找死!” 白虎圣暴虐挥拳,拳头砸在虚空恍若战锤轰击,锋利的黑羽翎未到她跟前便碎成一块块。 小阿修罗与小乾达婆御剑交叉劈下,虎魄凶残的挥爪砸下,两柄长剑被砸的咣当作响、剑身隐隐开裂。 见此小乾达婆后退,小阿修罗却是弃剑飞上,一拳当前摆出超人姿势,以身为剑,一剑刺入虎魄额头! 虎魄被他冲击的连连后退,它凶残开口咆哮,音浪像巨浪,将小阿修罗吹的站不稳。 一团小毛球突然出现砸在虎魄小腹上,虎魄愤怒低头,一只黑猫从虚空落下,一边下落一边开挠:喵喵拳安排! 九六在院子里飞奔,冲着一座营帐吼叫不休。 但起初没人注意到这一幕,有大印杀掉缠绕他的影魅后调侃道:“怎么谁家的狗也来助阵了?” 王七麟抽冷子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九六冲着一座营帐咆哮他急忙对太霸喊道:“这营房里头镇压着什么鬼?都公子想把它们放出来!” 太霸闪电般出拳将白虎逼退三步,他冷笑道:“他做梦呢!这里只有眼前的臭娘们能放出它们,但也很难……” “他有阴路入口!”王七麟打断他的话叫道,“打开阴路入口,就能让那些鬼出来!” 太霸的脸顿时扭曲了:“不可能!” 白虎大笑。 一阵击鼓声突兀的响起。 紧密。 低沉。 听在人耳中让人感觉苍凉。 悲怆。 驿所外的大街街头出现一队身影,街道上出现汩汩流水,他们整齐有力的脚步踩在流水上,带起水声阵阵。 九六飞快窜出门口冲着他们发出疯狂吼叫:“六六六!六六六!六六六!” 院墙上有火油燃烧,火光照耀下,街道上的水流显现出来。 色泽暗红。 质地粘稠。 这是血流成河。 街头出现的队伍踩着鲜血慢慢奔跑,他们队列经过,地上便有枯骨、尸骸显现。 火光照耀他们身躯,照耀到的是一件件盔甲刀枪,头盔之中不见面容,刀枪之上不见手臂。 好像是一群隐形人。 屋子上有中蛊的怯薛惨叫着滚落在街道上,跑来的士兵视而不见,从他们身上踩了过去。 惨叫声顿时消失,街上出现更多的尸骸,奔跑的队伍中出现一些被铁链拖着的鬼影。 有冲出驿所与怯薛作战的小印见此惊恐大叫:“阴兵!阴兵过境!” 武大一挥舞哭丧棒叫道:“诸位别怕,我这棒子能阴兵,让我去会会它们!” “然后你就会死掉,傻鸟!”谢蛤蟆抓住他肩膀将他拖进驿所大院。 徐大叫道:“关门!快关门!” 太霸的眼睛顿时红了,他悲愤的叫道:“都公子我要你不得好死!” 白虎圣狞笑一声起身要走,留下一句话飘在寒风中:“你们先死吧!” “妖魔哪里走!” 一声爆喝,听雷神剑从夜空中劈落。 气贯长虹! 挡我者死! 白虎圣抬手举火燎天,飞雪飘忽中一声闷雷炸开:“轰隆!” 王七麟还要与她血战,太霸猛的伸手抓住他肩膀叫道:“王大人,阴兵要紧!不能让它们进入驿所!” 诸多冥鸦从空中俯冲下来,像上百架战机投弹,密密麻麻的翎羽箭雨也似坠落。 驿所中的官差们知道这一招的厉害,纷纷往外退,黑暗之中还有一个人影也退了出来。 王七麟厉声道:“都公子!” 阿庆的面容在旁边火焰照耀下一闪而逝,他笑道:“你这次见我怎么不叫阿爸了?” 王七麟这才知道自己被对方耍成了什么样,他放弃白虎甩出听雷冲都公子追去,都公子双手开合有一团艳阳爆射向前,听雷撞上顿时是一声轰鸣。 火树银花,火虫乱舞! 都公子的身影穿过火星杀出,手臂甩出一拳当前,拳锋之上有金光闪耀。 王七麟浑身佛光荡漾,捏火焰印要与他硬碰硬! 似乎被他气势震慑,都公子虚晃一枪又后退飞上墙壁,他大声道:“王大人,你我为敌多日,但本公子知道你的为人,你乃是一心为民的好官,是也不是?” 王七麟紧抿嘴唇追杀在后。 今晚我他么非整死你不行! 对此都公子不以为意,他飞上高墙后喝道:“王大人你先停下听我一句,我若告诉你,我所做一切乃是出于正义呢?” “你若不信让太霸过来,本公子与他对峙,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站在百姓一方、谁站在强权一方!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正义的,谁才是邪恶的!” 太霸冲驿所门口飞去,白虎圣飞身要走,有人从院子中冲天而起一拳砸出。 虎魄前冲,怒张大嘴,择人而噬! 铁拳砸在它额头将它砸的倒退回去,有人轻声笑道:“王大人都说了不准走,你是要去哪里?” 白虎圣站在虚空中凝视着面前的男人问道:“你是谁?上原府中还有这等高手?” “在下食为天,见过白虎圣。” 夜空中响起断断续续的鸟鸣声,但此时是寒冬深夜,怎么会有鸟鸣? 古怪的是,确实有一群大鸟飞来。 他们飞到近前后白虎圣才看到这是一群穿着古怪斗篷的黑衣人,领头的老人面目清癯,落在一处屋顶上后便问道:“你就是白虎?杀我门下弟子的白虎?” 白虎圣冷漠的看着他问道:“我一生杀人太多,不知道你门下是谁?” “侯门。” 白虎圣不屑一笑:“原来是一群废柴。” 赵括喝道:“我门下儿郎与你们一群乱贼毫无恩怨,你为何要杀他们?” 白虎圣面无表情的说道:“喜欢。” 赵括说道:“塞外十八部落今年秋天从北州二十五家商行买走一万担米面,明日我后门便会上报朝廷这二十五家商行的所作所为!” 白虎圣面容猛的抽搐,她身躯晃了晃,赵括浑然不惧索性挺起胸膛。 见此白虎圣咬牙道:“本圣被骗了,有人冒充你侯门害了我家公子一把,本圣想去报仇,却杀错了人。” 赵括缓缓的点头,他脱掉斗篷,手中出现一长一短两把螺旋镖,说道:“天眼侯赵括,为门下弟子报仇。” 王七麟站在驿所门楼上看向前方的都公子,笑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们今夜死定了!” 都公子轻松的说道:“整个上原府都死定了,本公子一人之死换刘氏逆贼治下一城之乱,并且放出忠义之士,这也算死得其所。” 太霸怒睁着通红的眼睛看向都公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真是大胆,真是大胆!很好,你竟然敢放出它们?我听天监必以御鬼灭你塞外一个部族为报!” 都公子微笑道:“那就来吧。” 这一队阴兵还在坚定不移的往驿所方向奔跑,王七麟大概数了数,道:“仅仅是几十个阴兵罢了,大人,咱们这里这么多人还灭不了它们?” 阴兵他知道,阴兵过境一直是老百姓口中最恐怖的传闻,历朝历代雄兵行军,碰到阴兵过境也可能会全军覆没。 但那是因为过境的阴兵往往规模庞大,有时候是一支正规军经过,几万个骁勇善战的鬼在一起,谁能扛得住? 可是这里只有几十个,王七麟不怕。 谢蛤蟆飞了上来,沉声道:“王大人,这不是阴兵,这是英魂!无量天尊,太霸,你们竟然敢镇压英魂?” 都公子得意的说道:“不错,你们听天监对外宣称庇佑百姓,可是暗地里做了什么?竟然镇压英魂!” “而本公子呢?王大人,你视本公子为虫豸,但本公子行的却是公道事,放出的是英魂!” 说到这里他逐渐愤怒了起来:“若不是你一直追着本公子撕咬,本公子本来有机会将驿所中镇压的所有英魂放出!只要在等上五六天,本公子便有办法放出所有英魂,而不是只放出这一个队列!” “你知不知道驿所中镇压多少英魂?足足两千之数!”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什么是英魂? 谢蛤蟆教学次数太多,一个眼神便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沉重的说道:“英魂英魂,顾名思义,简单来说就是为英雄之魂魄。生前无私忘我者,不辞艰险者,为民请命者,为国奋战者,此谓之英雄,死后若魂魄不散,则为英魂。” 都公子冷笑道:“何止如此?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这些英魂活着的时候可不只是简简单单的英雄!” “王大人,你知道这些英魂是什么人吗?你当然不知道,但太霸大人知道,你问问他吧。” 王七麟看向太霸。 太霸避重就轻,凝望着已经走到跟前的英魂说道:“王大人,我们得想办法拦住它们。” 英魂队列已经越来越近。 都公子狂笑了起来,道:“你不说那本公子来说!” 他猛的冲王七麟喝道:“王大人本公子且问你一句,你可知道倒悬军?” 行进的英魂们陡然停下脚步,安静的站在了大街上。 王七麟迷惑,麻青风那菜鸡也说过这个名字,可惜他当时没仔细听! 好在马明接话说道:“自然知道,这是本朝雄军,军中义士皆有凌云之壮志,有气吞山河之声势,腹能纳九州之量,胸襟可包藏四海!乃是我辈楷模!”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一脸的敬仰、一脸的向往。 王七麟心虚的说道:“是我太孤陋寡闻吗?我以前怎么不知道有这样一支雄军?” 谢蛤蟆低声道:“倒悬军确实存在,他们曾经是新汉城最声名显赫的一支铁军,太祖亲自赐名为倒悬军,军名取自醇儒孔振洲对他们的赞誉——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 “不过这支军队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乡间传闻说二十多年前他们远征漠北的时候遭遇天灾又被前朝欲孽设伏,最终全数阵亡,以身殉国。” 都公子听到这话急忙摆手:“不不不,我们腾格里的子孙虽然能征善战,却绝不敢说能覆灭倒悬军这样的雄师劲旅。” “实际上倒悬军上下尽皆英雄,我们塞外草原最敬仰英雄,若是倒悬军来战,我们必不敢出战,只敢带上家人牲口逃命。” 王七麟说道:“既然如此,那这支军队应当很有名气,我虽然是一名出身乡野之地的小民,但也不该没听过他们的大名吧?” 太霸苦涩的说道:“倒悬军曾经声名显赫,百姓人尽皆知,但这支军队全军覆没后被朝廷撤销了军制,也不让人们再提起他们的名字,以免得伤害朝廷上下抗击外族的信心。” 这是胡说。 所有人都明白这点。 看着都公子脸上露出的笑容和太霸阴沉的脸,王七麟指向下面的队伍说道:“他们不是倒悬军,这不可能的,对吗?” 都公子的笑容猛的爆发了,他捂着肚子大笑,笑到眼角沁出泪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不是倒悬军?哈哈哈哈,你已经知道答案了,还问什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倒悬军!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的倒悬军啊!” “可怜倒悬军忠君爱国、万名敬仰,却死的不明不白!他们竟然死在自己人手中!” “死了也就罢了,死后英灵不散,你们朝廷出于恐惧和心虚,竟然阻拦他们进入阴间,将它们死死镇压于此,竟然想要让它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马明怒吼道:“你这鞑子休要胡说!” 都公子笑嘻嘻的说道:“本公子是不是胡说,你们心里都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问道:“为什么?” 都公子叹气道:“功高盖主……” “你闭嘴!”王七麟怒喝道,他看向太霸又问道,“大人,我是问你,为什么?” 太霸面无表情的说道:“本官不知道答案,王大人,我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王七麟摇头说道:“大人休要再说下去,你越说弟兄们越是心寒,越说弟兄们越是心散。” “大人应当知道,人心散了,这队伍就不好带了。所以大人,咱们要想带队伍,那今天一定要给英魂、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否则这队伍不带也罢,否则这朝廷不忠也罢。 这话他没有说,说出来可就是大逆不道了。 太霸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小七,我现在传音入密,只是向你自己说话,你仔细听我的话。” “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不知道倒悬军为何会被镇压如此。驿所里的弟兄更不知道,这是机密,我也是上任的时候才知道这里镇压的是什么人。” “小七,你还很年轻,你为官时日也太短,等你将来混迹官场更久一些就知道,世上最脏的地方不是阴沟,而是这官场。” “所幸我们听天监要与朝廷、与官场打交道的地方不多,我们要做的是保护百姓安居乐业。其他的我们不要管,也管不了。” “就拿这些英魂来说,他们为何而死?为何被镇压?我们不知道答案,我们也管不了。这或许让你很不满,但这就是事实。” “我们只是听天监的官差,只能对付妖魔鬼怪,我们不是佛祖道祖,不是菩萨不是至圣先师!” 王七麟沉默了,太霸的语气中充满无奈之情,这让他感到苦闷,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他不是救世主,这点他明白。 但这能成为枉顾公道的理由吗? 不能! 人活着要有信念,人要在武道之路上勇猛精进,更是需要信念! 王七麟的信念是梦里曾经听过的一句话,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老天爷给一个人强大的能力,绝不是想让他去作威作福,也不是想让他独善其身! 这些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他苦闷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王七麟突然变得意气风发起来,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一股真气从丹田澎湃上冲,一举冲过任督二脉冲进他脑海中。 一切没变。 一切似乎又变了。 他没有继续纠结倒悬军遭遇的真相,转而问谢蛤蟆道:“这既然是英魂,那让阴差将它们送入地府便是,为何大家伙都这么为难?” 谢蛤蟆说道:“因为阴差不会管英魂的,英魂不散,必有其意,老天爷允许它们留在世间完成执念,没有阴差敢强行拉走它们。” “也没有人敢对它们出手,先不说英魂强横难以力敌,就说它们受到老天爷庇护,冲它们出手岂不是代表要得罪老天爷?得罪了老天爷,岂会还有好命运?” 命运天注定! 王七麟道:“那放任不管呢?” 谢蛤蟆苦笑道:“它们已经是鬼了,它们不再是万民敬仰的英烈!七爷,放任这么一队实力强大的阴兵在上原府内流窜,你说这个府城会变成什么样子?” 386.大宏愿(能订阅的请订阅一下吧) 听完谢蛤蟆的话,王七麟悚然大惊。 他这一招实在是太毒了! 武翰林和太霸说的对,都公子的计谋一定不是简单的找人在上原府中大开杀戒制造血案,这样朝廷一定会起边境精锐进行屠城报复,远在塞外的各大部落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都公子要做的是放出这些英魂。 想想看,几十个鬼在上原府中穿梭,先不说如今失去理智的它们会不会杀害百姓,哪怕它们不会害死百姓,可鬼体玄阴,它们在城中穿梭,总会带走百姓的阳气。 这样一来,上原府中哪还有百姓敢定居? 何况阴兵身上煞气太重,它们肯定会害死百姓,哪怕不是出于有意。 就像刚才怯薛们摔落在街道后被阴兵踏过,阴兵下意识的就将他们的魂魄给拖了出来,当做俘虏拖走了。 而这还是一队几十个阴兵,按照都公子的说法,他本来要在腊月二十九放出驿所中镇压的全数两千阴兵。 到时候两千阴兵在年集上穿梭而过,恐怕整个上原府都要变成鬼城! 偏偏边境军队无法展开报复! 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的英雄死的不明不白还被当做邪魔镇压,恐怕会有军队直接哗变! 思索出前因后果,他看向都公子道:“你不该叫都公子,而是应该叫毒公子!” 都公子微笑道:“王大人真乃本公子的知己,王上为本公子赐名,正是赐了一个‘毒’字,奈何毒公子的称呼过于阴邪恐怖,本公子便以都城的‘都’来替代,以勉励自己不忘痛失王都之耻!” 说到这里他装模作样的叹息:“可惜你我不是同族,而你们中原人素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你我成不了知己,甚至成不了朋友,否则我们真应当日日夜夜共饮美酒,那一定是一件幸事!” 他们不再提起倒悬军话题,阴兵们又开始前进,它们马上就要进入驿所门口了。 太霸似乎很怕它们进入驿所,赶紧又提到了倒悬军三字。 果然,阴兵们再度停下脚步安静下来。 太霸苦笑一声,道:“我现在也看不清楚你们都是谁,其实我有兄弟在倒悬军中啊。” “我同门大师兄便在倒悬军中为官,倒悬军多机密,我不知道他做的是什么官,但应当是个先锋官,我们天子五坊羽坊门下都有本命飞禽,自然最是适合做先锋官了。” “我的本命飞禽是冥鸦,而我师兄的本命飞禽乃是金鹰,他要比我强大的多……” 一边说他一边给王七麟使眼色。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让他想办法解决这群阴兵。 都公子也明白这意思,他并没有使坏,而是耐心的在墙头坐下了,笑嘻嘻的说道:“本公子倒要看看,你们有什么办法能对付这些英魂阴兵。” 他又冲王七麟说道:“知己,别怪我没提醒你,你的实力后续足够斩杀一名阴兵,但敢于冲撞英魂者,必遭天谴!” 王七麟陷入两难中。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看向徐大,徐大看向八喵,八喵正在冲英魂们恭谨的磕头…… 或许天狗嗅觉天下第一,但关于道行和修炼方面的嗅觉,八喵可以大胆的说一句:喵爷一生,不弱于人! 见此王七麟激动的爆粗口:“玛德你怎么又跪了?跪佛祖跪道祖跪孝狮也就罢了,怎么还跪鬼?你跪鬼能把它们跪去阴间吗?” 谢蛤蟆无奈道:“七爷你莫要生气,它向大妖和神佛磕头并不是在求饶或者卖好,这是灵兽的修炼方式,它在祈求对方传给自己一些修为!” 王七麟问道:“那咱们怎么能解决这些英魂?” 谢蛤蟆更无奈了,道:“这是一记阳谋,实在没有办法解决。” 徐大拍了拍山公幽浮的脑袋,山公幽浮走到门楼前,徐大可以与王七麟等人对视。 王七麟震惊的看着他,娘咧,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兽骑兵? 徐大冲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七爷,大爷怀里还有一些佛像菩萨像,这次道爷还弄了几个三清道祖像,你说这玩意儿有用没有?” 王七麟眼睛一亮:“让佛祖和道祖去对付英魂?”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若是有用,佛祖和道祖会将英魂打的魂飞魄散,你确定要这么做?” 王七麟沉默下来。 怎么能这么做? 他一时没有想出办法,于是情况开始变得糟糕起来。 阴兵们开始对倒悬军话题不再很感兴趣,它们迈着整齐脚步走进驿所大门。 都公子又开始笑了。 太霸面色惨淡的说道:“不能让它们进去!” 王七麟问道:“它们要做什么?” 太霸道:“若你和你手下弟兄都被镇压起来,那你脱困后第一步要做什么?” “当然是放出其他的英魂。”都公子笑道。 他轻松的站起身,满怀期盼的说道:“两千英魂入世来,这是何等壮丽的景象?诸位有幸,终于要见证这一盛景了!” 说着他又遗憾的摇头:“你们听天监总是说什么斩妖除魔、庇佑万民,可是这真有鬼出现了,因为这鬼是被老天爷庇佑的,你们又不敢冲它们动手了?” “所以你们的职责到底是斩妖除魔,还是欺凌弱小?是不是有些鬼怪有背景,然后你们就不敢碰人家了?” “别怪本公子没提醒你们,现在你们出手要对付的是几十个阴兵,倾尽你们听天监上下的力量应当能对付的了它们。” “可是等到它们将其他阴兵放出,哈哈,那可是两千阴兵,你们还能对付的了吗?” 驿所上下面如土色。 但也有些彪悍的官吏握紧了武器。 王七麟看向都公子,忽然觉得不对:“知己,你怎么变得如此好心?” “你之前一心想放出全部的两千英魂,因为我阻拦了你,你恨我恨的要死。” “可是为什么现在这些英魂真要完成你的心愿了,你却在帮我们出谋划策?” 都公子笑道:“因为本公子想要看热闹。” 王七麟摇头,他思索着说道:“不对,不对,你说谎了!” “英魂难以对付,如果放出一批英魂,它们就会将同伴全部放出,那你为何要费尽心思等到腊月二十九将所有英魂全部放出?” 思绪转到这里,王七麟脑海中猛的有一道光芒闪过:“太霸大人,这些英魂进入驿所并不是要放出其他英魂!它们另有所图!” “英魂留在世上是为了执念,它们的执念不是放出战友以杀戮百姓!” 都公子突兀的出手,一道道火光从他拳锋亮起,接着有人的身上亮起蜘蛛网似的金网…… 这些人惊恐大叫:“都公子饶命!”“公子请饶命,饶命啊!” 王七麟则大叫道:“避开,他们要爆炸!” “轰!” “轰!” “轰!” 又是满天的血肉开始飞舞,混杂在大雪之中显得分外艳红,分外惨淡。 远处铁蹄滚滚,一道道火光在街道上出现,这是上原府中的精兵终于调集起来出动了。 王七麟一看形势大乱,他赶紧跳下去在门口挡住了英魂。 谢蛤蟆大叫道:“无量天尊!七爷退开,危险!危险!” 八喵顾不上磕头了,连滚带爬冲到王七麟跟前去咬住他裤腿要拖他走。 王七麟挥手道:“看住都公子他们,我没事,我来解决这些英魂!” 他又看向英魂说道:“诸位英雄一定与寻常鬼怪不同,你们能听懂我们的话!你们要进入驿所并不是要去放出其他英魂,你们有别的目的!” “如果我猜测不错,你们要重新查看现场,想去查找真相!” “倒悬军的英雄豪杰不怕死,但并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你们想要知道真相!” 阴兵沉默的往前走,近距离之下王七麟看的更清晰。 每一具盔甲上都有刀砍斧剁的痕迹,每一个士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 王七麟大声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意!你们心有不甘,你们要知道真相,要重现荣光!” “若你们愿意去往阴间,我可以在此立下大宏愿!” “这一生无论如何都要查出倒悬军被害真相!如论如何都要恢复倒悬军的荣耀!” “若违反此誓言,天诛地灭!” 天无异象,倒悬军英魂还在行进,距离王七麟已经不足三步。 王七麟心里生出浓重的挫败感。 狗日的世道! 在他身边的徐大重重的说道:“我徐大也愿意立下这大宏愿!” 沉一一个虎跃跳过来,道:“阿弥陀佛,喷僧一样。” 徐大凝重道:“这一生一定会查出倒悬军被害真相!一定会恢复倒悬军的传奇!” 沉一点头:“阿弥陀佛,喷僧也一样!” 阴沉的天际有一道电光闪过。 隐隐有雷声轰鸣。 马明举起手喝道:“卑职亦立下大宏愿,此生不查出倒悬军被害真相,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又有人从地里冒出来,黄君子说道:“诸位英雄且留步,本公子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所以誓言比阿七这样的凡夫俗子要更有分量!” “在此本公子同样立下大宏愿,一定要查清你们身上的冤情,让你们死得其所!让世人传颂你们的传说!让倒悬军的战旗再现疆场!” 王七麟很羡慕他,吹牛逼吹的大的人,发个誓都跟他们这样的人不一样。 “轰隆!” 雷声炸响。 英魂停下了脚步。 英魂领队的校尉抽出腰间长刀,猛的翻转手腕将长刀指向地面接着半跪在地。 后面士兵纷纷半跪在地。 王七麟肃然道:“请诸位英雄放心,我哪怕穷尽一生,也要还你们一个公道!” 都公子看到这一幕要疯了,他勃然大怒的吼叫道:“你们怎么能相信他们?他们是刘氏的走狗!他们是在敷衍你们!尔等生前为国尽力,却遭受如此……” “闭嘴!”太霸一声怒喝,强健的身躯顿时移形换影出现在都公子身后。 都公子修为强悍,回身一掌拍出,一只青鸟从他袖中带烈火飞出,将随太霸杀到的诸多冥鸦冲的哇哇乱叫。 黄君子面对半跪在地的英魂像模像样的挥挥手,道:“诸位英雄,平身免礼!” 王七麟正要让他滚犊子别捣乱,结果英魂们恰好结束行礼站了起来。 黄君子笑的合不拢腿。 他心里暗爽,看来本公子真是命中注定的天子,大家伙快来看,这些英魂都给自己行跪拜礼! 陆师快步抢上去偷偷对他说道:“公子,你快别蹦跶了,咱这是在听天监门口,让听天监知道你有不臣之心并且还有天子之命,你说他们会怎么对你?” 黄君子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摆手道:“诸位英魂快快上路,本公子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以后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徐大看看身边乱局,趁着没人注意自己一方他咬了咬牙,举起两个死玉扳指凑了上去低声道:“诸位英烈,小弟这里有俩位置可以容你们留在阳世,你们若是不信任我们的承诺,那可以安排俩人进来监督我们!” 执刀校尉挥手,他身后两个刀斧手沉默的走来,进入扳指中。 这一幕真是让所有人都震惊了。 徐大自己也没想到这事会成功! 他刚才只是出于侥幸心理上来试试,而且心底知道这不可能成功,英魂们不会真进入死玉扳指。 说白了他仅仅觉得试试又不会亏掉什么,所以才开口,实际上没有抱任何希望! 惊喜不期而至。 真的有两个英魂进入他的死玉扳指。 狂喜之下他握紧扳指对王七麟叫道:“七爷你真他酿的是有远见卓识!幸亏大爷没在山里接收那些树中住饿鬼,幸亏幸亏幸亏啊!” 叫完了他又感觉遗憾:“他娘的,可惜大爷只有两个空扳指,要是有他五十个该多好?七爷,这可是一支英魂战队啊!” 王七麟道:“你要是有《百鬼推棺图》岂不是更好?” 徐大一愣,气的跺脚:“当时哪怕是用命赊也该把那张图给赊出来呀,有了那张图,大爷就可以有一支英魂战队了!” 谢蛤蟆不耐道:“徐爷你快省着点吧,你以为鬼市坊间好惹吗?你若是敢用命赊账,它们真敢来拿你性命!” 徐大叫道:“老子到时候都有一支英魂战队了,还怕一群鬼来催账?” 谢蛤蟆一愣:有道理哈,还可以这样空手套白狼? 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 错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 执刀校尉挥手,带着一队英魂走向街道深处。 徐大还想再留下个英魂,他着急的叫道:“七爷道爷赶紧想办法,英魂愿意留下呀。” 他疯狂扭头,然后看到了山公幽浮。 正在用手指捅鼻孔的山公幽浮愣住了。 徐大疯狂的目光让它感到惶恐,它赶紧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徐大看看它又看看英魂的背影。 山公幽浮一个箭步冲上来,主动蹲下并低头:不要钱,尽管骑我,尽管蹂躏我! 王七麟看到街道上出现火把,他知道这是增援部队来了,赶紧放出听雷跳上去,御剑极速向前飞去:“来者止步!速速止步!” 看到有人突然凌空杀到,援军的领军校尉下意识叫道:“弓弩手!” 王七麟将铁尉令扔了下去,喝道:“本官乃是听天监本城铁尉,来者速速止步,赶紧让开道路!” 校尉捡起铁尉令借着火光一看,吃惊又警惕的问道:“王大人请恕卑职愚钝,为何……” “阴兵借道!快让开!”王七麟厉喝道。 英魂们已经踩着血渍出现在近前,校尉跟前举着火把的士兵低头一看,叫道:“地上怎么全是血?” 校尉大惊,一把夺过火把砸灭在地上并吼道:“筷子阵!灭火把背身面墙,抗命者斩!” 传令官立马将军令传了下去:“筷子阵!灭火把背身面墙,抗命者斩!” 这支队伍不知道来自哪里,但军令森严,传令官声音传出去,士兵们迅速换队形变成两列,分别贴向墙壁面墙而站。 英魂们并没有从他们之间穿过,而是走着走着身影变淡,消失不见。 至于去哪里了王七麟不知道,他现在也顾不上关心这个,白虎、都公子率领残存的怯薛和影魅们动手了! 天眼侯赵括竟然修为很高超,果然能统帅一门一派自有门道。 侯门多年经略各地收集信息,不光收集人的信息,还有法宝信息,赵括当仁不让是一名法宝战士,面对白虎圣挥手放出一群马蜂,蜂群像一团乌云笼罩白虎圣,一时箭如雨下! 白虎圣修为更高,身上白袍鼓荡,罡风缠身,射来毒刺顶多在她袍子上留下一些痕迹,并不能伤到她本体。 白虎魄冲赵括扑去,咆哮一声震动夜空摇晃。 赵括挥手甩起斗篷,斗篷之上星光闪耀,运气其中有一座大阵现身,白虎咆哮波冲到斗篷上只见星光大亮,顿时如泥牛入海不见踪影。 侯门几名得力高手从四面八方围上,白虎圣不耐烦张开双臂,真气外放如白虎挥爪,一道道爪印凶残拍下,侯门的高手纷纷被拍落在地。 食为天独善其身,一步一步往后退。 他只是拦住了白虎圣,并不想与之厮杀。 没有他的帮忙赵括顶多能缠住白虎圣,压根不是对手,白虎圣气势如飓风下的海浪,盘旋升天,越来越强。 赵括身法独特、法宝众多,一时之间白虎圣倒是压不倒他。 也有可能是白虎圣不敢下死手,她知道自己要是灭掉侯门门主,侯门上下一定鱼死网破,会将所知道的塞外各部族隐秘消息大肆放出。 双方纠缠在手,听天监更多的人在抓都公子,见此王七麟便亲自扑向白虎圣。 太霸见此叫道:“王大人,先杀都公子!” 都公子一番好算计却落了空,他气得近乎失去理智,召集怯薛等手下猛攻驿所,而他却冲向另一座泰山石镇压的营房。 他还要再放出一批英魂,而且这次他不会托大,不会给任何人与英魂交流的机会! 世间英魂罕见,世人对其了解不多。 都公子正是基于此而失误了,他没有想到英魂竟然能听懂人话甚至是保有意识智慧,否则他会在英魂出现第一时刻便号召手下搅乱战局,激怒英魂让它们肆虐上原府城。 都公子也在大叫:“白虎你还收着做什么?给我展示庚辛金神神通!给我夺取机会!” 白虎接连挥掌击退王七麟和赵括,她猛的扭头看向都公子,冷硬的面容上露出一道狰狞可怖的凶相。 都公子吼道:“今日计不可成,你我哪有颜面去见王上哪有颜面回塞外?” “堂堂白虎圣一族,竟然被小小一座府城的人给压制住?白虎神魄所托非人!” 白虎圣抬脚跺地,脚下屋子轰然倒塌,她踩着跳起的砖瓦飞上夜空发出一声厉啸! 啸声传遍半座城池,胆大的猫狗牛闻声瘫倒在地,胆小的鸡鸭鹅裂胆而死。 下方听天监官差和赶来的将士为之胆寒,接着惊诧的看到他们手中刀枪出现大小不一的白金色虎头。 谢蛤蟆见此立马挥袖飞起喝道:“扔掉兵器!” 徐大很贼,一把将狼牙棒甩向空中白虎圣。 依稀有虎头人身的怪物出现在夜空中,抓住狼牙棒重重挥舞。 四周突兀响起惊呼声、惨叫声,众人手中武器被抢走,无数虎头人身的怪影出现,抢走武器冲他们劈下! 都公子趁乱冲到一座营房前,他双手一拍手中出现一块石板,放下石板口中飞快念念有词。 石板迎风见长,都公子脸上露出金光、表情扭曲极尽狰狞,张开嘴吐出一口舌尖血在石板上。 石板上黑雾笼罩,有一支支惨白的枯骨手臂露出,像是在疯狂摸索什么。 地上又冒出一个人头,太霸叫道:“不好!” 王七麟认出这是黄君子土遁而至,他看太霸抓起一枚飞镖要射向地上人头,赶紧中途拦截叫道:“大人,自己人!” 黄君子露面,都公子艰难的叫道:“助我一臂之力!” 先前众人向英魂送出承诺时候他在被太霸追击,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黄君子做了什么。 此时他还以为黄君子是自己人。 黄君子一步上前抬起脚踹在都公子背上,说道:“一臂之力没有,一脚之力可以!” 都公子临时想开阴路入口,这事没那么容易,他已经力竭,因此被黄君子一脚踢到后跟个球似的掉进黑雾中。 他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黄君子,黄君子冲他肃然点头:“对不起,本公子要为民除害!” 白骨手臂抓住了都公子,就跟一群痴汉抓住了小姑娘,连撕带扯将他拉进鬼门。 都公子奋力伸出手呼救,一条黑毛手臂伸出并与他十指相扣,将他彻底带入黑雾中…… 黄君子喃喃道:“别怪我,是我爹说你心性乖张残暴,会害死许多黎明百姓,让我有机会就除掉你。你若要怪的话,等以后我爹死了你去怪他吧。” 387.落下帷幕(请大家来起点订阅一下好不好) 都公子被群鬼拖走,刚要打开的阴路入口重新关闭。 石板变小,最终只有人的巴掌大小。 黄君子好奇的要弯腰捡起这东西,太霸一掌劈死纠缠他的影魅,冲上去推开他说道:“不要碰它!” 对此黄君子很不悦:“凶什么凶?不让碰你说一声,干啥扒拉我?” 陆师赶紧上来拉他手臂:我滴个公子爷,他不劈死你已经算爱你了,扒拉你一下算什么?这里没咱的事了,赶紧跑路! 王七麟没管这古怪石板,转身一甩听雷神剑跳上去踩着它往虚空飞去,手臂划圆甩出,妖刀顿时脱壳! 白虎圣看到都公子消失在群鬼之中似乎难以置信,她抬脚踢飞刀鞘厉声道:“他呢?” 王七麟踏听雷神剑跳起,手中妖刀刀芒刺出,心中操控剑阵以听雷和小阿修罗、小乾达婆共同结阵从三面夹击白虎圣。 白虎圣满头黑发乱舞,她手臂挥舞有一道罡风喷出,像是手持一把巨剑,冲王七麟当头劈落! 王七麟依稀看到一座高山倒塌在面前,他一时之间神魂剧震,下意识想往后逃窜。 谢蛤蟆凌空飞到喝道:“七爷小心!” 王七麟被慑心神重新清醒,此时罡风长剑已经劈到他面前,他赶紧双手持刀向上扛。 ‘闶阆’! 一声刺耳巨响,他被这一记罡风长剑给劈的往下坠落。 但听雷神剑也逼的白虎圣后退,她一巴掌拍开小乾达婆驾驭的长剑又一巴掌拍开背后刺来的另一柄长剑。 接着她的肩胛骨一阵剧痛! 小阿修罗御剑飞近后便离剑而去,他以手臂为剑以拳头为剑尖,全身化为利剑刺入白虎圣肩胛让她飙血。 白虎圣大怒,身躯一转四处都是罡风,听雷神剑和两把长剑被罡风吹的摇摇欲坠。 她身影一闪而逝,接着出现在王七麟跟前伸手去卡他脖子。 谢蛤蟆身影出现,沉声道:“无量天尊!” 一只火红大手凭空出现,像人抓蛤蟆一样捏向白虎圣。 白虎圣一拳打出,天空中顿时烈焰迸射,周围房屋屋顶的瓦片哗啦啦的乱飞,几棵老树的枯枝全数断裂! 火红大手消失,白虎圣也不好受,她身影踉跄的往地上冲去,王七麟咬牙向前一步以金刚护体、以妖刀为突刺,手臂星行电征,冲她面容刺上。 白虎圣手臂则如星驰电走,伸手硬生生握住妖刀怒视王七麟叫道:“他呢?他去……” 她刚说出半截话,阴阳大道真气汹涌澎湃进入妖刀,一记刀芒如激光般瞬间射出。 白虎圣下意识扭头,刀芒速度太快她没有避开,凄厉一叫手腕使力,妖刀像冰刀般从中断裂,变为两截! 并有大力从妖刀传来,但这股力量一闪即逝,妖刀刀柄炸裂! 刀身上红芒扭曲,依稀响起一声叹息。 再见了。 王七麟心无旁骛,放开妖刀结火焰印,踏步上前一团烈焰拍在了白虎圣胸前! 白虎圣胸口顿时有火光燃起。 罡风扫过,火焰熄灭并将王七麟吹的双手皮肤开裂往外崩血。 谢蛤蟆挥袖卷起他将他抽回,白虎圣一掌劈下,几乎是贴着他身躯给劈出的! 王七麟虽然避开了这一掌却没有避开掌风,他的衣服像刀切般撕裂,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胸前刺痛之后有鲜血流出。 白虎圣并不比他好多少。 刀芒从她脸上掠过,王七麟以为没有破开她的防御,结果他在踉跄后退之中,白虎圣从颧骨过左眼到额头,有一道纤细的伤口缓缓裂开。 没有鲜血冒出,可是她的左眼却变成了血红色。 锋利无匹的刀芒切开了她的肌肤也切开了她的眼睛,她能控制肌肤闭合不流血,却不能保住眼睛。 白虎圣踏步向前,口中依然问道:“他呢?” “他呢?” “他呢!” 她又挥掌向前,一道人影飞快撞开王七麟飞到跟前,同样一掌劈出与白虎圣硬撞一招。 白虎圣前行身影止住,辰微月却是后退好几步猛踩地面才站稳。 街上石板在他脚下化作齑粉。 “好厉害!”他下意识说道,接着一股青气从他口中喷出。 谢蛤蟆挥袖卷走他,白虎圣怒睁双目开拳打出,老道士冷哼一声,身影如陀螺转动,鸡爪似的双手挥舞,一团身影围住了白虎圣。 白虎圣以快打快,身形变换依然追向王七麟,但谢蛤蟆的无数身影却像一道道旋风般将她席卷其中。 一阵阵罡风围绕两人四处飞荡,赵括腾空落下悍然出手,拍在白虎圣头顶后却闷哼一声又倒飞回去。 他出手的那条手臂袖子块块碎裂,风一吹像蝴蝶乱飞。 谢蛤蟆身影最终收敛,九九归一,重回一人,他同样发出一声闷哼往后退,嘴巴一张有鲜血喷出。 白虎圣步步紧逼,调换过气血的王七麟唤回听雷神剑,以双掌夹持神剑冲她胸口劈出。 “轰隆!” 又是一声雷鸣,听雷神剑攻破罡风刺入她胸口。 白虎圣手臂拍在王七麟肩膀上,却没有发力而是死死抓住了他肩膀,哀声问道:“他呢?” 王七麟双膝一软要跪倒在地。 但最终狂野运气挡住这一下冲击站住了,他的嘴角淌出一缕鲜血,咬牙关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去地狱了!” 白虎圣双眸流泪,一道清泪一道血泪:“儿子!娘错了,错了!” 正在夜空中与太霸等人缠斗的凶虎仰头咆哮,身影化作流星飞向星空。 白虎圣放开王七麟往后踉跄几步,倚着墙壁倒在地上。 这时候王七麟才发现,白虎圣是个很瘦小的女人,她的身影那么孱弱! 火焰还在熊熊燃烧,已经有周围民房烧了起来。 从四面赶来的军队除了搜寻残余怯薛,更多的是参与了救火。 王七麟感觉手掌黏糊糊的,他摊开手低头看,火光照耀下手掌一片猩红。 玄黑劲装看不出颜色变幻,但上面却沾染着零星碎肉。 这是人肉! 徐大过来扶住他问道:“七爷还好吧?” “好……”王七麟长叹一声张开嘴。 “个屁?”徐大接话试探的问道。 王七麟点点头道:“你都学会抢答了。” 太霸捡起一支黑色翎羽,他茫然的从街道走进驿所,看着风中飘荡的鸟羽,良久之后他苦笑一声:“此乃报应!” 王七麟推开徐大揉着肩膀走向太霸,道:“无论如何,咱们这次终于把都公子给斩杀了,上原府可以过个好年了。” 一个铜尉捂着小腹激动的叫道:“还斩杀了白虎圣!咱们斩杀了白虎圣!” 太霸挥手拍在他胸腹上给他止血,淡淡的说道:“是王大人斩杀了白虎圣。” 铜尉咧嘴笑道:“但咱也与她血战一场,卑职这伤口就是她干的。” 持琴蛇的铁尉将琴蛇当拐棍拄着走过来大笑:“哈哈,老赵你这伤口不是白虎圣所为,是一个老影魅干的,你可瞒不过咱的眼睛。” 铜尉悻悻的说道:“娘的,我从未见过这么难缠的影魅,他的修为不差,很厉害啊。” 这一仗算是惨烈,但听天监上下损失不算惨重,多数人受伤了,没什么人战死。 他们起初被影魅打了个措手不及,又有怯薛暗中窥探放冷箭,所以难免受伤。 而单单靠影魅和怯薛们想要杀死他们可就是做梦了,他们稳住阵脚后便拿回了主动权。 劫后余生,又侦破了一桩大阴谋、杀死了敌方一员大将,众人心里痛快,一边处理伤口一边放声大笑。 太霸拍拍王七麟的肩膀,满脸欣赏:“你干的很好,我会向歌帅与青龙王给你请功。若朝廷要升你为铜尉,我会鼎力支持。” 王七麟抱拳行礼:“全靠大人栽培,今夜全靠弟兄们上下一心,卑职并没有做出多大贡献。” 白虎不是他杀的,是谢蛤蟆杀的。 英魂们离开似乎也不是因为他的大宏愿,他感觉英魂是在黄君子出现后才突兀停下的脚步…… 黄君子带人离开,被一群士兵拦住。 王七麟上去摆手道:“这是友军。” 黄君子傲然昂头道:“阿七你不必为难,本公子与他们算不上是友军。” 阻拦他们的官兵还以为他是说气话,领头军官赔笑道:“大人恕罪,卑职等也是军务在身,要守卫战场。” 王七麟挥挥手示意这里交给自己,他送黄君子一行人离开,道:“阿黄,今夜多谢你了……” “不必道谢,”黄君子还是梗着脖子一幅牛逼样,“本公子阻拦都公子一行是为上原府百姓,本公子杀死都公子也是为了黎民苍生,而不是为了你听天监或者什么鸟朝廷……” 陆师低声道:“公子爷,咱走行吗?” 卢俊才、憨二等一行人缩着脖子、抄着手,目光闪烁。 他们周围全是上原府的精锐军队,赶来的将士们披坚执锐,齐整的军姿、汹涌的杀气让他们一个劲的缩肛。 憨二偷偷问道:“卢俊才,咱造反就是要对付这样的军队?” 卢俊才道:“嗯。” 憨二惊呆了:“这这,咱们这怎么打得过?这不是送死吗?” 卢俊才不耐道:“你不是做好死的准备才加入公子麾下的吗?你不是说你要杀官造反吗?” 憨二弱弱的说道:“我就是杀了家乡那欺负老百姓的狗官呀,那我们要对付的不是狗官和衙役吗?与军队有什么关系?我不想跟军队作战,他们看起来很能打。” 卢俊才惊呆了,他想骂娘,可想了想骂一个傻子有什么用? 你骂的很歹毒,他们却甘之如饴。 王七麟拉走黄君子,黄君子不耐的说道:“我都说了,不用谢,不过你非要谢我的话,那你以后别叫我阿黄了,叫我公子爷吧。” “好的阿黄,”王七麟随意应付一句,他将黄君子拉到一处拐角低声问,“你爹是谁?” 黄君子警惕的看着他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七麟直视他双眼:“黄化极大将军投降你们蒙古,并在蒙古重新娶妻生子了,对吗?” 黄君子生气的喝道:“阿七,别在我面前提这软骨头!” 王七麟一愣,随即恍然。 黄化极毫无疑问乃是人中之龙,作为父亲,他的孩子一定将他视作英雄。 可是如果他的孩子知道他曾经所作所为后,会不会很伤心、很失望?进而为之唾弃他? 看黄君子的样子,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黄君子带走人手,等到他们身影消失在街道上,才有声音隐约传进王七麟耳朵中: “今天本公子怎么样?虽然露面次数不多但次次都在关键点!” “本公子震慑住英魂阴兵的场面你们看到没有?它们看到我之后直接跪下了,为什么?嗯?你们自己琢磨一下为什么!” “君无戏言,本公子言而有信,说要恢复倒悬军的军制就要恢复,以后你们不是游兵散勇了,而是一支正规军。” “公子爷不会说咱们这些人就是倒悬军了吧?” “陆师你就是聪明,不错,回去赶紧做一面战旗,咱们就是倒悬军!” “吾草之!” 王七麟苦笑着摇摇头,如果他猜测不错,黄君子恐怕是曾经的新汉大将军黄化极之后! 案件严重,随后武翰林亲自带人赶来了,他是拎着脑袋来的,说是出郡城衙门后有刺客,然后被他亲手给击毙了。 太霸将案情汇报了一番,武翰林安静听完说道:“那咱们后面的日子里不能掉以轻心,这都公子当真歹毒,他起初选在腊月二十九行动一定有原因,恐怕他还有援手未到。” “不错,本官也是这么想的。”太霸点头,“今夜突袭中真正的强中手只有一个白虎,剩下的都是乌合之众,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帮手。” “以都公子那逆贼的狡猾谨慎,他的计谋不应当有这么大一个漏洞,唯一答案就是他还有更正式的帮手要在过几日赶来。” 武翰林以慈祥老父亲般的目光看向王七麟,伸手抚摸他后背:“王大人再立奇功,本官一定上奏圣上为你请功!” 太霸不甘示弱,代表听天监安抚王七麟:“不错,要不是小七及时察觉到他的阴谋,逼的他提前动手,那等到他做好万全准备,咱们整个上原府可就麻烦了。” 若按照都公子之前的计划,他将放出两千英魂阴兵,那样一来最惨的就要是武翰林这个郡守,恐怕会被直接革职! 有武翰林和太霸两大长官负责扫尾工作,王七麟没有插手的地了,索性带人回去睡觉。 这一仗战果颇丰,可是他坐在床上数了数,没有杀到什么鬼也没有得到什么法宝,还好徐大自己弄到了两个英魂做助手,否则这一战真是亏了。 王七麟又响起十咦,将它从怀里给掏了出来。 肥嘟嘟的十咦睡着了,被掏出来后醒过来,睁开眼睛露出两个黑漆漆的小眼珠,然后两个小眼珠又融合在一起成为一个大眼珠。 见此王七麟踩明白,原来它不是一只眼睛? 其实起初看到小东西只有一只眼睛,王七麟在心底有过奢望,他希望这是传说中的烛龙崽子。 传说中的烛龙就是一只眼睛。 八喵看到小胖虫顿时来了兴致,它站起来用一只爪子扒拉住王七麟手臂,另一只爪子作势去挑逗小胖虫。 小胖虫立马钻入王七麟皮肤下。 然后又从他脖子里钻了出来。 这招把八喵给看呆了:什么操作?瞬移?隐身? 王七麟已经知道十咦的厉害,他当初在地眼中能看到群鬼能听懂鬼话全靠十咦。 于是他让十咦进入自己的耳朵中,然后对八喵说道:“叫两声,你给我叫两声。” 八喵摆摆手,低眉顺眼表示会与十咦和平共处。 它误会王七麟的意思了。 王七麟和气的说道:“你叫两声,爹现在能听懂你的话了。” 八喵看到他表情这般和气更害怕了,赶紧将九六给拍醒让它站起来。 九六迷惑,它伸懒腰打哈欠,歪歪头叫道:“六六六?” 王七麟听到的还是六六六,他并没有如愿听懂天狗的话语。 但他猜测这可能是因为九六太小还不会说话,于是抓着八喵说道:“你它酿的赶紧给爹叫两声,否则爹要整你了,你滴明白?” 八喵慌张点头,尝试的叫道:“喵呜喵呜?” 王七麟怅然的放下它,还是什么都听不懂!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十咦并不能沟通世间万物。 这样他往前想,在银将驿所时候有琴蛇要攻击他却戛然而止,这肯定也是十咦的功劳。 难道十咦当时沟通了这琴蛇? 不对! 王七麟心里出现了一个猜测:他之前想的不对,十咦并不能帮他沟通世间万物,而是钻入他体内后,可以让他变成一些东西的同类。 那铁尉以为自己可以御使琴蛇,其实并非如此,他猜错了,应当是十咦进入王七麟体内后,让琴蛇误以为他与自己是同类了,所以才停止攻击! 在地眼中的时候也是这样,十咦让他和鬼成为了同类,所以他能看到鬼的存在、听懂鬼的话语,而且没有鬼去攻击他! 当然这也是个猜测,具体对错他还得等到以后去验证。 都公子的阴谋终于被摧毁,王七麟手头上就没有大事了,只剩下几件小案子,这个处理起来简单。 于是第二天他立马给徐大、钱笑、舒宇、巫巫等人放假,让他们回家去过年。 徐大家乡在常山,他与赵子龙是老乡,王七麟赞叹他有子龙之勇,浑身都是胆。 沉一嘲笑,说他浑身都是蛋,所以才会那么黄…… 徐大放出山公幽浮,骑上去要杀沉一一个七进七出,沉一挥舞伏魔杖将一个五十斤的石锁敲成了碎块,然后山公幽浮甩掉徐大钻回了死玉扳指中。 王七麟看他们闹腾,最后递给徐大一顶样式古朴沉重的头盔,叮嘱道:“你已经有金缕玉衣护体,但脑袋没有防护,现在我给你把短板补上了。” 徐大接过头盔奇怪的问道:“七爷这是什么头盔?” 这是山形冠与战盔合二为一的头盔,恰好是今天早上才炼成,王七麟拿到手后自己也没来得及研究便送给了徐大。 头盔样式普普通通,材质像是石头雕刻而成,这点应当与山形冠有关。 此外它上头有一团火焰般的红缨,寒风一吹,红缨飒飒,很是威风。 这头盔没有说明书,所以王七麟也不知道它有什么厉害之处。 唯一能说明它身份的是头盔内层雕刻着三个字:龙豹胄。 这应当是它的名字了,但关于它的用处没有讲解,王七麟只叮嘱徐大,说这战盔很牛逼的,你一定要小心收拾不能丢了它。 为了炼出龙豹胄,造化炉耗费了一条青色烈焰,从品级上来说它与阴阳鱼玉佩一样。 接下来有家的王七麟送他们回家,没有家有亲戚的去投奔亲戚,没有家也没有亲戚的则留在驿所一起过年,这样驿所的队伍还是很庞大: 马明、辰微月、沉一还有谢蛤蟆等等,照样是兵强马壮! 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 王七麟特意去买了一头猪回来吃,绥绥娘子恰好从城外订了猪,便送给他一头。 特意挑了个大的。 王七麟赶猪回驿所,黑豆看到后扔掉书本跑出来叫道:“舅舅舅舅,这就是豆的猪吗?” 看到外甥兴致勃勃的样子,王七麟嘿嘿一笑,然后一巴掌拍在猪后脑勺上将它拍晕,把一把雪亮的刀子搭了上去。 黑豆一下子愣住了。 王七麟狞笑道:“豆啊,你以后不好好念书,舅舅嘿嘿嘿……” “舅舅就让豆去学杀猪吗?”黑豆瞪大眼睛问道。 王七麟说道:“不是,是把你当猪杀掉吃了!” 黑豆顿时笑了,他轻松的说道:“舅舅豆又不是小孩子,你不要吓唬小孩子一样吓唬豆,豆才不怕,因为豆知道人肉不能吃!” 王七麟更轻松的说道:“黑豆现在变得聪明了呀,不是一个好糊弄的小孩了。” 黑豆微微一笑。 他最近吃的很多,主要是为了长心眼。 不过好像主要长在了肉上。 但长在肉上也很好,屁股有肉,挨揍不愁。 王七麟继续说道:“可是人肉不好吃,人排骨好吃,人排骨做的红烧排骨,比猪排骨还要好吃!” 黑豆轻蔑一笑,却没有去接他的话,而是跑去研究大黑猪了。 黑猪躺在地上闭着眼睛,很安详。 388.吃酒吃肉的日子(来起点订阅一下嘛,客官) 黑猪买回来后没有直接杀掉,先给黑豆玩了一下。 或者说黑豆被玩了一下。 他这样的小孩怎么能玩的过散养了两年的大肥猪?王七麟让他放猪来着,然后大黑猪差点把他拖成风筝…… 带着猪回来后王七麟告诫黑豆:“你看到没有?养猪是很难的事,有很多困难,你死了这条心吧。” 黑豆坚定的说道:“舅舅,圣人言,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豆要学圣人言!” 王七麟听到这话懵了,吾草,什么意思呢? 他不知道黑豆说什么,所以不好回答,面对这个肥企鹅似的小外甥,他头一次生出心虚的感情。 还好他很聪明,问沉一道:“高僧,你听懂豆的意思了吗?” 沉一鄙夷的看着他说道:“阿弥陀佛,七爷你肯定不懂,又不好意思问,所以想借喷僧的口来问。” 王七麟面无表情。 自己是在做梦吗?沉一怎么会有这个脑子? 沉一不屑的说道:“这种事喷僧见多了,二喷子就是这样,碰到不懂得的事就问喷僧,呵呵,以为喷僧啥都看不出来吗?喷僧是脑子不好使,可不是个傻子!” 王七麟犹豫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说道:“七爷你不用问,老道士当然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道爷,我想说你有没有发现和尚的脑子越来越好使了?”王七麟狐疑。 谢蛤蟆回忆了一下问道:“有吗?” 沉一双手合十傲然道:“阿弥陀佛,喷僧的脑子会越来越好使的,你们能不能动动脑子?喷僧要是真是个傻子,那我师傅能收下我做嫡传弟子么?” 这话让王七麟颇为沮丧,沉一多好的个人,怎么以后会不是傻子呢? 黑豆张口而出的圣人教诲和沉一展现出来的精明大大的打击了他的自信,他挥挥手说道:“准备杀年猪,吃年肉!” 黑豆和沉一顿时开始擦口水。 他们两个都没有杀过年猪痛快的吃一顿年肉。 王七麟找马明过来杀猪,马明单手操刀耍了个刀花,笑道:“实不相瞒,七爷,卑职以前在山林猛军的时候有个兄弟是杀猪匠,每次营里杀猪都找他去操刀,卑职则去帮忙,一来二去,还真学了一手杀猪的本事。” 先前一直玩的很嗨皮的大黑猪意识到了情况反常,它机警的昂起头用黑漆漆的小眼睛看向王七麟等人,夹着尾巴慢慢往后退。 沉一说道:“慢着,先别动手,你们等一下。” 他跑进卧室很快又出来,穿上了袈裟、拎着个木鱼、胳膊里还夹着一个蒲团。 来到杀猪台前他先坐下,摆好架势说道:“阿弥陀佛,喷僧给这猪念一段经,助它解脱畜生道,来生投个好胎。” 谢蛤蟆阴阳怪气的说道:“真是个假慈悲的和尚,一口佛号一口肉,眼睁睁看着他人杀生却不阻止,和尚,你这是犯了杀戒,这是业障呀!” 沉一正色道:“师兄此言差矣,我佛慈悲,行不杀生戒。然,时有人畜造恶业而堕为鬼道、畜生道,它们既不知善,也不知恶,所以此时杀生乃是只是随业受报的行径,而没有心意的造作在内。” “再者,杀这畜生是帮它解脱,令它以无垢身觐见我佛,此为福报,怎会是业障?” “再再者,杀猪不为杀戮而为填饱真善人的肚子,此杀是为活命,正如佛曰,‘除尽污水,清洁浴室。’固有比丘问,‘会伤虫!’佛曰‘不为伤虫,是为清理浴室’,如是而已。” 谢蛤蟆沉默了一下,他找到王七麟说道:“不对呀,这和尚好像真的不那么傻了。” 王七麟问道:“这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他被什么鬼给取而代之了?” 两人一起看向沉一。 马明磨刀霍霍,有力士上去将猪给抓住摁在了杀猪台上。 大黑猪惊恐,张开嘴疯狂嚎叫。 它正对着沉一,于是对着沉一嚎叫。 沉一放下木鱼温柔的搓了搓猪头,然后将猪脸往后掰扯:“阿弥陀佛,你别看喷僧,不是喷僧要杀你,是这个人要杀你,麻烦你记住他的样子,到了佛祖跟前要告状就告他的状,他叫马明,记住,他叫马明。” 见此王七麟和谢蛤蟆对视一眼,又纷纷感觉这货好像并没有变聪明。 谢蛤蟆甩甩袖子说道:“无量天尊,刚才应当是昙花一现,谁家过年不吃顿饺子?傻子也不能一年到头的傻嘛。” 沉一上手刺激到了大黑猪,它张开大猪嘴扯着嗓子拼命的嚎,声音震得四周门窗摇晃,飘飘零零的雪花都被吹开了。 见此马明痛快下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猪血跟喷泉似的往外涌。 力士拎起大木盆对了上去,鲜血往里喷,有热气翻滚,雪花落入后立马融化。 马明叫道:“准备的葱姜呢?还有盐巴,赶紧放进去,去去腥臊味煮一锅猪血绝对是好东西。”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找点肠衣,不要煮了吃,要灌血肠,老道士当年在东北州过年,他们以血肠招待老道士来着。哎哟那个三清在上,真香!”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对,猪血可以灌血肠,我在梦里见过的。” 沉一肃然念经:“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阿弥利哆……” 雪花落在他头上肩膀上袈裟上,很快积攒了薄薄一层,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尊雪中佛雕。 不傻的时候沉一是很有派头的,他相貌英俊、身材修长魁梧,放到女儿国去起码得是个亲王级别的待遇。 可惜挺好的一个和尚,竟然会说话—— 他念了一阵后又嘟囔起来:“猪啊猪,喷僧给你念《往生咒》,你是善男子来生必有大福报,但此生须得是善男子,所以你要保证自己的肉比别的猪肉更香!” 马明看了看猪后腿说道:“高僧,这是一头母猪啊。” 沉一遗憾的说道:“那七爷岂不是没得猪鞭猪宝吃了?” 王七麟恼怒:“我什么时候吃过猪鞭猪宝?” 沉一点头道:“对对对,阿弥陀佛,喷僧口误了——那七爷岂不是没有猪鞭泡酒喝了?不过猪欢喜泡酒行不行?” 他凑上去劈开猪后腿看了看,琢磨一下后又吸了吸鼻子。 王七麟看呆了,喃喃道:“我尼玛,这莫非就是心有猛虎,细嗅菊花?” 沉一回头冲他摇头:“阿弥陀佛,七爷这恐怕不太行,味道挺冲,呛人。” 马明哈哈大笑,回头喝道:“起锅烧水,热水出锅没有?” 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铁锅,熊熊火焰舔着锅底,很快便冒起雪白的热气。 趁着这机会马明给猪剃毛。 王七麟遗憾:“可惜舒宇没在这里,他那一手鬼头刀玩的不赖,用来给猪剃毛绝对是一把好手。” 谢蛤蟆抠了抠鼻子弹了一下,道:“七爷你也行呀,你的太阴断魂刀更快。” 马明将刀递上去,正在念经的沉一狐疑的吐了口唾沫:“啊呸,有点咸,好像是猪屎进喷僧嘴里了。” 谢蛤蟆眨眨眼,道:“你们忙,老道去厨房烧火热锅。” 王七麟拿起刀后有些忧伤,说道:“唉,妖刀陪我那么久,我这一路走来升职到铁尉,有一半功劳与它有关,结果,唉,竟然毁于白虎之手,这白虎当真可恶可恨!” 沉一摸了摸光头说道:“阿弥陀佛,七爷你不是要剃猪毛吗?怎么又感慨起来?” 王七麟道:“现在七爷我每次看到刀,都会感慨。” 快刀在他手里转了两个刀花,他活跃过手腕后开始飞刀,只见轻薄的刀片贴着猪皮掠过,漆黑结实的猪毛一个劲往外飞。 刀光闪烁,黑猪变成粉红猪。 武大一出来帮忙,将猪放入锅子里过水,几次之后捞出来,猪皮毛孔张开,他们又挑了挑,将猪毛剔的干干净净。 马明找了根管子递给沉一开始喜闻乐见吹猪球活动,沉一气沉丹田,几口气的功夫,猪就被吹到滚圆。 接下来还是马明的活,快刀掠过给猪开膛、破肚、除脏器,猪肺猪肝先出来,然后是胃和肠。 一股很带劲的味道开始弥漫。 沉一更是遗憾,他掐着猪肠头说道:“咱们杀猪杀的太晚,要是二喷子在就好了,他最喜欢这玩意儿。” 王七麟捏着鼻子说道:“给他留下,这个咱不吃。” 武大三说道:“为啥不吃?七爷,猪大肠可好吃了,要是做成套肠,嘿嘿,那滋味可就更好了。” 王七麟吃惊:“你喜欢吃猪肠脍?这爱好少见,你以后多跟徐爷讨教,这方面他是行家。” 马明掏出猪尿脬,躲在门内的黑豆赶忙跑出来给他捶腿捏肩膀。 王七麟吹起猪尿泡,黑豆在他面前蹦蹦跳跳:“舅舅舅舅快给我,豆在村里的时候,到了过年别人家就有这个球,豆家没有。” 这话挺心酸的,黑豆老子是个街溜子,他们家到了过年哪杀的起年猪?不杀年猪自然没有猪尿泡。 王七麟扔起猪尿泡道:“吃舅舅一脚!” 猪尿泡跟个火箭似的飞向半空,然后风一吹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豆瘪嘴要哭。 王七麟赶紧将九六拖出来,道:“放心,你的球丢不了,来,九六闻闻味道去找它。” 要找猪尿泡自然得闻猪尿,九六张开嘴伸出小舌头:“呕!” 猪尿泡的味道太猛烈,对天狗来说就跟夜里的明灯似的,它带着王七麟和黑豆出去转了转,然后就找到了。 王七麟回到驿所,整猪已经处理完善了。 四条猪腿被单独保存下来说是要做火腿,这是武大一的建议,他娘来自西南十万大山,那里有做火腿的风俗。 猪头被放到了供桌上,猪肝猪肺猪心下锅先煮了起来,猪身子则化作各种肉。 王六五回来换衣裳,看到他们宰猪凑上来伸手量了量猪膘,很满意:“一巴掌膘,很好,这可真是一头大肥猪啊。” 除了猪肝猪下水先煮了起来,猪肉被拆掉后先挂起来冻一冻,他们要在晚上吃年猪,白天吃氛围不够。 猪骨头炖汤,一锅汤炖上一个时辰,原本透明的清水变成乳白色,表面漂着一层油珠子,大冷的天舀一碗洒上盐洒上葱花和香菜叶,轻轻吹着热气喝下去,一碗汤喝完额头和后背都是汗水。 王七麟喝着骨头汤感叹:“人这一辈子,无非求碗热汤喝。” 下午时分雪越来越大,雪花落在猪肉上,很快将猪肉覆盖起来。 入秋的时候王陆氏和几个女儿挖了许多野菜,绥绥娘子教她们做了酸野菜,今晚酸野菜正好能用上。 傍晚时分,王陆氏从第五味回来给他们做年猪菜,绥绥娘子教了她几个菜,先把猪肉切块,又切了许多酸野菜,用猪油爆锅后煮上肉,放上葱姜蒜和大料再加上酸野菜一起炖。 简简单单的做法,非同一般的香气。 包大搬酒进驿所,憨厚的笑道:“兄弟,娘子让我给你们送一坛冬雪烧,这是陈年的老酒,她说最适合配大肉吃。” 沉一拉开塞子闻了闻,一股猛烈的酒香像是锅里的热气一样往外喷涌:“阿弥陀佛,好酒好酒!” 王七麟让他接走酒坛,又对包大说道:“包哥你是我的哥,但绥绥不是你娘子,这个做人要避嫌的嘛,你别叫她娘子了,叫她老板娘。” 包大实心眼,笑道:“成,叫她老板娘。” 王七麟又说道:“包哥你知道我的,我把你当大哥的,所以你可以叫我老板。” 包大挠挠乱糟糟的黑发,没理解这话的逻辑。 “开吃喽开吃喽!”黑豆扯着嗓子拽着他的猪尿泡狂奔进来。 王七麟看着飘在风中的猪尿泡,依稀看到了梦里的氢气球。 烧锅的王巧娘说道:“你跑去哪里疯了?读书找不到你,烧锅也找不到你,吃肉的时候你自己出来了?” 黑豆心虚的提了提裤子,小声说道:“娘,豆、豆是出去交朋友来着。” 王七麟很理解他,上去摸着他的脑袋说道:“大姐别吓唬他,孩子得到猪尿泡不去找小伙伴炫耀,那岂不是锦衣夜行?” 黑豆仰头冲他傻笑,然后商量着说道:“舅舅,你能不能别像摸狗头猫头那样摸豆的头?” 王七麟道:“舅舅这不是摸狗头猫头,这是摸猪头。” 锅里油花翻滚,酸野菜上沾染猪油变得油汪汪,一块块猪肉本身也是油汪汪。 酸香味弥漫,黑豆馋的在厨房门口翘着脚后跟往里看。 王七麟拿了根筷子插进一块肉里试了试火候,一插即入,这显然已经熟了。 他挑出肉块蘸上两根酸野菜吹了吹递给黑豆,王巧娘嗔道:“大人没吃孩子着什么急?别养成他一些坏习惯。” 王七麟笑道:“这是什么坏习惯?我是让豆尝尝熟不熟,来,豆吃一块。” 黑豆先连吞两口口水防止待会呛到,然后抓着筷子连吹也不吹将肥肉塞进嘴里开始原地蹦跶,嘴巴一张一合:“哦豁哦豁……” 热气从他嘴里冒出,他使劲砸吧嘴,油乎乎的汤汁出现在嘴角,就这么一块肉便吃的满嘴油花。 王七麟问道:“熟了没有?” 黑豆吞下肉说道:“舅舅,刚才、刚才太烫了,吃的着急了,没吃出熟没熟。” 王七麟哈哈笑,又挑了块大的给他。 黑豆心里暗暗激动,关键时候见分晓,还是舅舅疼自己啊。 王七麟帮他吹了吹热气,黑豆吃下去后又要猛吞,王巧娘举起烧火棍说道:“你再给我不尝滋味往下吞,我让你把这根棍子也吞下去!” 黑豆仔细咀嚼,然后哭丧着脸看向王七麟:“舅舅,不熟!” 他费劲的嚼,又说道:“但我还是把它吞下去了,嘿嘿,不亏。” 王七麟盖上锅盖还得炖,小块的猪肉已经熟了,大块的没熟。 他舀了一碗炖肉汤递给黑豆让他先喝点汤暖暖胃。 这汤的滋味要比中午喝的大骨头汤更美味,酸而喷香,黑豆喝了一口就乐了。 驿所大堂里头撑起了桌子,留在驿所过年的人全来了,杨大眼给大家伙分碗筷,沉一舀酒给他们。 杨大眼也是喝酒老手,端起酒碗闭眼嗅了嗅,赞叹道:“这真是美酒啊,一定是七娘子亲手所酿,别的地方没有这般好滋味。” 桌子上已经放了一些菜,猪肝掰成块、猪肺猪心切成片,用老汤炖的猪肉先上桌,这都是上好的下酒菜。 驿所的力士尝了口酱汤,点点头道:“很好,滋味甚美。” 马明笑道:“这是自然,老汤是咱七爷从七娘子店里要来的。” 其他人跟着笑:“汤来自七娘子、酒来自七娘子,那咱这顿饭与七娘子关系甚大呀。” “实际上猪也是七娘子给的。”杨大眼沉重的说道。 大家伙愣了愣,然后一起感叹:“娶妻当如七娘子。” “上菜吧?”王陆氏吆喝一声。 众人齐齐起哄:“好。”“等着呢。” 主菜是用盆子装的酸野菜炖猪肉,然后还有红烧排骨、麻椒炒肉、滑溜里脊、肉丸子汤、蒸四喜大丸子,这是纯肉菜了,素菜则是肉段烧茄子、猪油白菜、酥肉炖白菜。 外面大雪飘飘,这些菜全是大火出锅,带着茫茫热气也散发着阵阵香气,将年底的寒意给冲的干干净净。 王七麟最后领着黑豆出现,谢蛤蟆抚须笑道:“黑豆竟然能等到现在才来上桌,真是一个懂事的少年郎啦。” 其他人纷纷夸赞,黑豆傲然一笑:饿的狠一点,吃的才能多一点! 这个诀窍是他的秘密,他不会随便告诉别人。 两张大桌子上一溜的酒碗,王七麟端起一碗酒准备为今年的工作做个收尾,他举起酒碗说道:“喝……” “喝!”众人猛的应和一声,咕嘟咕嘟灌了一口酒,然后纷纷下筷子。 王七麟孤独的站在那里,他其实想说的是‘喝酒之前呢本官要说两句’。 但是用不着说了。 筷子已经起飞了。 黑豆自己抢了一块红烧排骨塞进嘴里问道:“舅舅,你怎么不吃?你吃饱了吗?” 王七麟默默的坐下,八喵和九六坐在他旁边的一张太师椅上,见他迟迟不动手,它俩也很着急,一个劲的用爪子拍桌子。 见此王七麟对众人说道:“你们看,八喵和九六是不是想说点啥?” 沉一抹了一嘴油抹在旁边谢蛤蟆身上,道:“它俩想说屁,它俩想吃呢,你赶紧给它俩伺候上。” 八喵使劲点头,它们两个有位子面前有盘子,可是却没有吃的! 王七麟不甘心的说道:“咱们这顿饭是年前散伙饭,我作为老大要不要说两句?” “不要。”沉一断然摇头,筷子一把摁住一块大骨头:“这骨头是喷僧先看上的,喷僧爱吃骨髓你不知道吗?” 王七麟叹了口气,九六伸出爪子撕扯他衣袖,着急的直叫唤嘤嘤嘤。 见此他说道:“给九六留两块骨头,狗爱吃骨头,你们怎么都把骨头吃完了?” 八喵冲他摇头:狗爱吃骨头?爹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狗爱吃肉!只是狗吃不上肉,只能吃骨头的时候跟着混一口肉,明白? 王七麟给它们俩先舀了一碗肉和排骨,它们俩开始吃: 主要是九六狂吃,八喵用爪给它顺着后背看它吃。 王七麟夹了一块大五花,肉块颤颤巍巍,滴下的汤汁带着油光,往嘴里一抿,又香又软,吃下去后满心的满足感。 他专挑肥中带瘦五花三层的肉吃,吃的多了香的慌,又改成去舀冻豆腐,豆腐中吸饱了猪油水和酸野菜的酸汁,酸香有嚼头,吃起来不比猪肉味道差。 谢蛤蟆让他试试酸野菜,王七麟摇头。 以往过年炖个肉,锅里全是这玩意儿,他算是吃怕了。 桌子上的菜都是大盘小盆,可是一桌子大肚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很快盘盆见空。 王陆氏立马再给添上,不管是盘是盆都空不下。 一行人开始敬酒,这次他们知道先找王七麟,上来就是一句‘干了’,然后王七麟看到了一个倒扣的碗。 他迟疑的看向酒碗,道:“快点吃肉慢点喝酒,对不对?” 沉一问道:“七爷你是不是喝不惯这种酒?” 他给周围解释:“七爷平时都是喝药酒补酒的,他有一罐鞭尸酒,七爷那酒在哪里?喷僧给你搬过来。” 王七麟拿起酒碗默默的喝了下去。 鞭尸酒已经喝完了。 清脆的酒碗碰撞声,倒酒汩汩流淌声,酒后吆二喝三声,外面寒风凛冽,屋子里热火朝天。 吃着肉,喝着酒,说着,笑着,一年好像就这么走过去了。 王七麟想酒是好东西,这一年来自己受过许多惊吓、吃过许多苦头、受过许多伤,可是大家伙举起酒碗对着肉笑呵呵说两句,一切被融入笑谈之中,剩下的又全是美好和希望了。 389.全铐走(请来起点阅读) 二十六,割年肉。 二十七,买年鸡。 王七麟在腊月二十七还有别的事要做,那就是带黑豆去剃头。 并郡很讲究二十七剃头的风俗,有二十七,剃精细,二十八,剃傻瓜的说法。 上午时候有人来报案,说是最近家里午夜总听到什么东西的说话声,可是家里人仔细听却又什么都听不清。 王七麟现在有经验了,来人一说他就知道这是家里进鬼了,夜里鬼在说鬼话。 事情已经发生有多日,但这户人家的家里人并没有什么生命健康隐患,于是王七麟猜测是个孤魂野鬼之类进了他们家门,危害性不大,于是他派武大三跟着去看看。 临走之前他叮嘱武大三:“别一去便喊打喊杀,想办法找到那鬼,跟它谈一谈,没什么问题的话赶走它,给这户人家贴一张蜃炭镇秽符即可。” 武大三扛着他的哭丧棒出门,王七麟去找黑豆。 黑豆在抱着一本《诗词新编》摇头晃脑,咿咿呀呀的读书声清脆悦耳。 王七麟听的很满意,点头道:“好,今天读书这么认真,那舅舅给你一个奖励。” 黑豆赶紧抹嘴。 “奖励你去剃头,给你弄个叼一点的发型。”王七麟接着说道。 黑豆赶紧捂住脑袋:“舅舅舅舅我不剃头,天太冷了,剃头以后头皮疼。” 王七麟道:“你今天不剃头那你什么时候剃?” 黑豆想了想说道:“过几天好不好?” 王七麟露出慈祥的笑容:“过几天就是正月了。” “那就正月里再剃头。”黑豆也露出笑容。 王七麟离开。 黑豆愉快的晃悠小短腿看书。 然后王七麟拎着一把砍刀来了,他扔在桌子上说道:“要不然今天你去找师傅剃头,要不然舅舅给你剃头,选一条路吧。” 黑豆看看这把刀身比自己脸还宽的砍刀,小脸都要扭曲了。 他跳下椅子乖巧的摸一摸翘天辫,讨好的帮王七麟抚平衣襟,说道:“豆听舅舅的。” 王七麟微笑:“很好,这才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来,舅舅亲自给你剃头!” 他一手拎起黑豆一手耍了个刀花,一不小心砍刀从书桌上切过,书桌顿时少了一个桌角。 黑豆大叫:“饶命!” 王七麟只是逗他玩罢了,但当他拎着黑豆和砍刀出门的时候还是吓到了杨大眼:“哟,七爷,你这是要去砍了黑豆?” 黑豆慌张的说道:“舅舅给豆剃头!” 绥绥娘子出来泼水,听到这话莞尔一笑,说道:“黑豆要剃头了吗?” 黑豆急忙问道:“姨姨你会剃头吗?你给豆剃头好不好?” 绥绥娘子招招手道:“来吧,姨姨当然会剃头,姨姨当年在老家有个绰号的就叫剃头娘子。” 黑豆挣扎着从王七麟手中逃脱,甩动小短腿跟踩着俩车轱辘,飞奔进第五味去剃头。 王七麟叹气道:“这个傻孩子,剃头匠的手艺传男不传女,他肯定不知道姨姨的剃头是怎么剃,老杨你信不信,这傻孩子找绥绥剃头会后悔的。” 杨大眼擦着拐杖笑道:“剃个头而已,这能后悔什么?若是绥绥娘子会剃头,老汉也想找她帮忙剃一个,今天剃头铺子肯定人满为患,剃头人排队能排到子时。” 然后不多会黑豆哭丧着脸出来了,头上戴着一顶漂亮的白兔皮帽子,所以看不见发型。 杨大眼惊愕问道:“黑豆少爷,你这是什么表情?” 黑豆默默的摘下了白兔皮帽子,露出个青瓜蛋子脑袋。 头发刮得干干净净。 不过万幸白兔皮帽子还挺好看,竟然留下了两个耳朵,黑豆甩甩头,俩耳朵也跟着甩一甩。 门口闲聊几个人瞪大眼睛并嘿嘿笑,沉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走过去冲黑豆行礼:“阿弥陀佛,这位师弟,师兄这厢有礼了。” 马明问道:“黑豆,你怎么被剃了光头?” 黑豆委屈的说道:“豆不想剃光头,可姨姨说这是为了豆好,她说豆要是不剃光头,那正月里会有坏人想要绑走豆,给豆剃头!” 谢蛤蟆忍不住鼓掌:“无量天尊,七爷你快去提亲吧,绥绥娘子为了你的安危真是操碎了心。” 王七麟整理了一下发型露出君子如玉般的温婉笑容去见绥绥娘子。 过了一会他失魂落魄的出来,头上包了个头巾。 见此门口聊天的几人更纳闷了,蹲在地上顾影自怜的黑豆高兴的跳了起来:“舅舅也是光头!” 谢蛤蟆等人震惊的看向他,他默默的点头。 “为什么?” “阿弥陀佛,以后喷僧得给七爷改个称呼了,你看你是喜欢我叫你七师兄还是七师弟?” “赫,七爷虽然剃了光头,可还是帅气逼人!” 王七麟无奈道:“绥绥说黑豆被剃了光头难免伤心郁闷,为了呵护孩子幼小的心灵、保护孩子脆弱的自尊,于是让我与他做个伴,给我也剃了个光头。” 黑豆转悲为喜,大叫道:“绥绥姨姨对豆最好了!” 后面王六五等人回来,看到王七麟顶着个光头后一行人急了,他叫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小七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不孝呀!” 王七麟恼道:“是绥绥给我剃的。” 王六五仔细打量他的样子,点点头道:“还别说,你跟光头还挺配,这个头发剃的漂亮,把你的威风和精气神全给剃出来了,挺好,你们说是不是挺好?” 王陆氏认真道:“何止挺好,简直很好,绥绥不光厨艺好,这剃头手艺也好。” 腊月二十八,把面发。 蒸大馒头的日子到了。 老百姓一年到头舍不得吃几次白面,过年的时候会猛吃一顿,二十八这天家家户户会蒸馒头。 于是从上午开始,万家烟囱万道烟,蒸馒头的水蒸气弥漫成云彩笼罩着上原府,整个府城四处都飘荡着馒头香味。 今天是乞丐们的节日,他们去找大户人家讨饭,总能讨到新出锅的喷香大馒头。 驿所也在蒸馒头,王七麟买了许多面粉,征用力士们揉面、王家姐妹烧锅,一笼屉一笼屉的蒸馒头往街口送。 这算是做善事了。 来领馒头的百姓不多,他们排队的时候感觉有些尴尬,便互相寒暄几句: “今年领善食的人怎么这么少?去年今日处处都是排长队。” “因为今年有麒麟送宝,城里许多人家收到了麒麟大圣送的米面。” “他还送钱呢,今年满城都能过个肥年。” 沉一听到这对话便笑了,王七麟也微微一笑。 “麒麟大圣不光送粮食送钱,还能送子呢,送子麒麟!” “是嘛?对啊,麒麟大圣送来粮袋上不是有麒麟图像吧?把这麒麟图像挂在床头,能生儿子的!” “这么神?也对,麒麟送子嘛。” “是麒麟大圣送麟儿吗?这样麒麟大圣岂不是会肾虚?” “别乱说!” 微笑中的王七麟笑不出来了,沉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道:“难怪七爷你最近喝了那么多的鞭尸酒。” “别他娘乱说。”王七麟怒视他。 腊月二十九,听天监留下值守的人员全被派到了文曲大道,一年一度的上原府大年集开始了。 虽然说都公子已经伏诛,可是他狡猾多端,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手,甚至不知道伏诛的是不是都公子真身,所以整个府城上下还是很谨慎。 一整支骑兵被分散开部署在年集四周,武翰林亲自坐镇钟鼓楼,有猛士持鼓槌枕戈待旦,只等一声令下就敲响战鼓。 为了保上原府年集万无一失,武氏将天武门精锐全数派来,王七麟到达年集后看到了手持重剑的武夜阑在路口巡视。 两人打了个照面,武夜阑冲他哈哈大笑:“你杀了白虎?” 王七麟低调的说道:“凑巧而已,大家伙一起将白虎给打到了崩溃,我恰好送上最后一剑。” 武夜阑伸手拍他肩膀,喝道:“男子汉大丈夫,行走天地间当勇猛精进,练剑行剑当勇猛精进,是你立下的大功劳那何必要谦虚?这样好不爽利,对你武道修为并无好处!” 王七麟抱拳道:“三长老教训的是。” “那是你杀了白虎吗?” “我给了她最后一剑,前面大家伙一起将白虎给打到了崩溃,所以我的回答依然是‘凑巧而已’。” 武夜阑给他一个白眼,又高兴起来:“翰林把一切都说给我们听了,王七麟,你真是没让我武氏看走眼,厉害!怎么样,要不要做我武氏的女婿?以后你们的孩子可以姓王!” 武氏作风霸道,他们收的女婿大多是赘婿,孙辈自然也是姓武,只有皇族或者大门阀、大门派的青年俊杰才能留住自己姓氏,真正娶走武氏的姑娘。 王七麟笑着摆摆手:“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武夜阑关心的问道:“是徐大吗?” 王七麟一愣,忍不住苦笑:“原来三爷也喜欢开玩笑,当然不是徐大,是个姑娘啦。” “那你能不能换一下心里的人?” “不能。” “那你介不介意心里多放上一个人?” 王七麟正要微笑,摸了摸光头后笑不出来了:“介意。” 武夜阑吃惊:“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痴情种子,看来这点上三爷我看走眼了,我看徐大和你王七麟一样都是好色之辈,不过一个是明好色一个是暗好色。” 王七麟急忙摆手离开,这个武夜阑挺会看人啊,他不敢继续留下,怕被看出真性情。 全城更夫每年一次白天当差,他们拎着铜锣在集市中走,一边走一边敲锣大喊: “人多且杂,小心钱袋!” “拐子出没,小心崽崽!” “郡守知府大人皆在,胆敢作奸犯科者,罪加一等!” 听天监的大印小印们带队,各自带领力士和游星在集市中穿梭,他们黑色的官服最是显眼,所到之处百姓们慌张后退,连敢跟他们对视一眼的都少见。 武翰林还请来了一个老和尚,老和尚身上袈裟残破、手中佛珠起了包浆,须发皆白、面容悲苦,一幅苦行僧的样子。 有衙役恭谨的将他送到年集入口,他看向王七麟,王七麟顿时感觉心神不宁。 正在乐呵呵看百姓采买的谢蛤蟆顿时走来,他一甩长袖双手行礼:“无量天尊,不请自取是为贼也!” 老和尚慈眉善目的冲他和王七麟方向鞠躬,一手捻佛珠一手托瓷钵走进集市中。 王七麟谨慎的问道:“这和尚是高手?”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他修习了他心智证通!” 他心智证通,为佛门十智中之他心智,即为他心通,能如实了知他人心中差别相之神通力。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他能看透人心中的想法?刚才他就在打探我内心想法?” 沉一摇头道:“不是这么简单,三他心通,能如实知十方沙界他有情类心心所法,谓偏知他贪嗔痴等心,离贪嗔痴等心。乃知聚心散心,小心大心,寂静不寂静心,解脱不解脱心,皆如实知……” 王七麟压根听不懂这种佛经,他看向谢蛤蟆。 性感道长,在线讲课。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他心智证通,不是简单的能看透人的想法,而是度人、参禅、悟天地大道之法。” “故一个大乘菩萨道行者,如果证得他心通,可以说对于他的菩萨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是一切神通的使用,其实有其严格的规则与限定,尤其是他心通的使用,应当只能使用于法上,不能用于探索他人隐私……” 他看了眼王七麟,换了个更简洁的说法:“就是说他心通一定是为了法才使用,而不会为了一时好奇或好玩而使用。” 沉一急忙点头:“对,我师傅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心智证通乃是十智之中最为危险之神通,动辄会减损自己的功德福报,因为神通的证量是稀有难得的,必须用来自度度人,绝不可以儿戏!” 谢蛤蟆看向老和尚的背影,道:“老道士若是猜测不错,这位禅师乃是法相唯识宗的苦桥长老,他乃是九州释迦子弟中的翘楚,修的是苦行禅,若是禅成,既能得金身罗汉果位。” “但是可惜,他已经误入歧途,终生不得金身罗汉!” 王七麟道:“是不是因为他肆意以他心智证通窥伺他人内心想法?” 谢蛤蟆点了点头。 沉一却摇头:“阿弥陀佛,道爷你太小看我佛门弟子了,喷僧这位师兄有大智慧,他怎么会犯下如此错误?” 谢蛤蟆说道:“你的阿弥陀佛白念了,难道你看不出你这师兄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追寻着老和尚的背影继续说道:“和尚参禅苦苦不得解脱,他的佛心动摇了,于是决定不破不立,大开他心智证神通,要看尽天下人心从中参透世间真禅。” “但是世间最复杂的就是人心,他连自己的心都没有看懂,又怎么能看懂天下人的心?” 沉一忽然面露悲悯,他冲苦桥长老施礼长叹:“阿弥陀佛!” 武翰林找苦桥长老来年集自然是探索百姓心中念头,防微杜渐。 有这等强大帮手助力,王七麟却依然没有放松心情。 赵家兄弟的事是个教训,他能记好几年的教训。 年集规模庞大,卖肉的卖菜的卖点心的,耍杂技的耍猴的耍把式卖艺的,三百六十行在这里能看到一半。 王七麟带队穿过年集,有耍把戏的卖艺人往天上扔出一根绳子冲他招手:“大人公务操劳连日辛苦,今日何不与民同乐?小人这里的绳梯通往天庭,大人要不要上去瞧瞧?” “每年今日天庭都有蟠桃大宴,宴席上有琼浆玉露,大人要不要上去饮一杯?” 王七麟走过去握住绳子拉了拉,绳子古怪的直立向天,天上有一朵阴云,这绳子便伸入了阴云中。 见此他对身后力士点了点头:“他有问题,把他拿下,给道爷送去。” 卖艺人傻眼了。 老子只是想蹭听天监个热度而已,这怎么被拿下了? 王七麟走过水产摊子区域,有人拎着一只黑壳水鳖叫道:“大人辛苦,小的近些日子捞了些许王八,大人是否要一只回去补补身子?” 说话人是个青年,一身水腥味,面前木盆里有大大小小十几只水鳖。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又对身后力士点点头道:“全买下来抓回去。” 他刚杀了白虎圣,塞外三圣还有玄武圣和朱雀圣二人,玄武与王八是亲戚,谁知道玄武圣有没有变为一只王八潜伏在集市上? 或者说谁知道这年集里的王八与玄武圣有没有关系? 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全抓回去比较好。 如果年集上的王八与玄武圣有关,那花钱买走可以说是花小钱办大事了。 如果这些王八与玄武圣无关,那王七麟可以送给绥绥娘子整个王八套餐。 这玩意儿大补! 大家伙都说他王七麟很虚需要进补,那他索性真的给自己大补一番,反正武者不能亏空气血,多多进补总是好事。 他决定破罐子破摔,既然你们说我虚,那我就使劲补! 绥绥娘子对此颇为热衷,她现在都开始研究药膳了。 朝廷与民间武力对年集的治安都特别看重,今年年集很平和结束,只有几个不开眼的小毛贼来冒险,然后让人给逮了。 不管他们说什么,衙役上去就是给他们来了个枷锁、捆绑、脚链一条龙服务,这吓得三只手们面色惨淡,纷纷收手。 年集持续到傍晚,没有孩子走丢也没有人丢失钱袋行李,倒是空前祥和的一个年集。 腊月二十九之后便是大年三十,然后上原府城又热闹起来。 过年了。 390.大药服食(起点支持弹壳啊亲)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年三十,王七麟就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 九六前爪摁在阳台上往外看,呲牙咧嘴发出无声的咆哮。 听到王七麟起床声音它愉快的摇晃尾巴回头看,王七麟将爬在额头上的十咦摘下来随手塞进怀里,八喵激动的从他怀里冒出头来,嘴里叼着十咦:爹,这个给崽吃? 王七麟赶紧将十咦捞出来,他闭上眼睛看了看造化炉,看到四颗石髓已经全数炼化结束。 四块玉石出现在造化炉上,玉石通体洁白,却拥有人一样的血管脉络。 这些血脉清晰的分布其中,王七麟拿出一块玉石看去,发现原本有他拳头大小的石髓浓缩成了只有婴孩拳头大小,并且还注意到玉石上的血脉有光芒隐隐流淌。 就像是其中流淌鲜血。 很古怪。 正在惆怅于不能吃掉十咦的八喵猛的跳了起来,抱着王七麟胳膊将自己挂在上面,瞪大眼睛盯着血脉玉石看。 九六也跑了回来使劲摇尾巴,十咦从王七麟怀里费劲的爬出来,治理身躯‘咦咦咦’的叫个不停…… 好东西! 王七麟当机立断明白这玉石的价值。 正好造化炉四块玉石,他给八喵、九六和十咦各分了一块,剩下一块是他的。 八喵抱着玉石钻进被窝里啃了起来,九六直接往肚子里吞,可这玉石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一下子卡在了它嗓子眼里,把它给噎的直翻白眼。 王七麟赶忙给它往外掏,恼怒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没人抢你的,你慢慢吃就是!” 九六用爪子摁住他手臂,翻愣着白眼使劲往下吞,眼珠子都要噎的鼓出来,最终竟然真把玉石给硬生生吞了下去! 见此王七麟忍不住惊叹:“草了,你可真是一条要强的狗子。” 九六吞掉它的玉石,将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十咦。 十咦小嘴很锋利,它啃自己的蛋壳是咔嚓咔嚓吃饼干,啃这玉石同样如此,很快就啃出个洞来,将自己脑袋钻了进去。 王七麟将它连玉石塞进怀里,九六一个劲舔嘴巴:“嘤嘤嘤。” “吃一块就行了,吃多了你的肉就会变得好吃,会被人杀掉吃狗肉的,就像被人吃猪肉那样。”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 九六往后退了两步,然后又窜了上来,意志坚定:“六六六!” 被吃就被吃吧! 那让我做个饱死鬼! 美玉撑死狗,做鬼也享受。 王七麟打开窗户将它扔出去,自己收拾衣服穿好,这时候门外响起王陆氏的声音:“小七,你起来了?” “起来了,娘,有啥事吗?” 王陆氏推门进来,将一摞衣服袍子搁在床头,笑道:“咱家以前穷,你从小只能捡你姐姐衣裳穿,今年爹娘攒了点钱,给你扯了一套新衣裳,你看你要不要今天换上?” 王七麟看了看衣裳惊讶的说道:“这么多件?” 听到这话王陆氏突然抹起了眼泪。 王七麟赶忙给她擦泪,道:“娘,你怎么了?” 王陆氏哽咽道:“小七,爹娘没用,让你到了今天才能穿上一套新衣,爹娘对不住你呀。” 王七麟轻松的笑道:“娘你说什么话呢,你和爹娘把我们姐弟七个都拉扯大已经是很厉害很有用了,你们没把孩子送人也没有饿死孩子,这可是很了不起的。” 王家一连生了六个闺女,王六五因此在村里村外受尽嘲笑,后来生了个儿子,可这儿子却神神道道、疯疯癫癫——别的孩子刚会说话不是叫爹就是喊娘,这儿子却高呼一声‘雷欧’…… 可是无论如何,王六五夫妇没想着把任何一个孩子送给别人家养活,更别说把孩子丢了让她们自生自灭。 所以王七麟一直很尊重父母。 王陆氏想帮王七麟换上衣服,但王七麟着急去找谢蛤蟆问问这玉石身份,便说今天是年三十,白天要去看傩戏难免人挤人,所以等到守岁的时候再换新衣裳。 他急匆匆出门去找谢蛤蟆,将玉石的样子形容了一下,问他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听到他说‘玉石中有血脉且好像有血液流通’后便果断问道:“你在哪里看到的?” 王七麟说道:“昨天在年集上看到的,我感觉那玉石很玄妙,当时想找你问问来着,结果一时没找到你,把这事给忘记了。” 谢蛤蟆扼腕叹息:“无量天尊,七爷你错过一桩机缘,你的感觉没错,这玉石确实很玄妙,这是血玉啊。” 王七麟悚然一惊:“血玉?人落葬时候嘴里所衔的玉?” 他看过血玉传闻,说是人死后有一口气横在咽喉中,叫做殃气。 这口气很邪门,能保尸体千年不腐化为僵尸,为了避免死尸化僵,人们会在刚死者嘴里塞入一块上好玉石以吸取殃气。 于是当死者最后一口气咽下的时候,温润的玉石会随气落入咽喉,进入血管密布之中,久置千年,死血透渍,殃气带着血丝直达玉心,便会形成玄奇的血玉。 想想造化炉练出来的这玩意儿被死人含过千年,王七麟真想回去给八喵和九六刷牙。 还好谢蛤蟆笑了起来,解释道:“这是民间关于血玉的传闻而已,老道士所说的血玉乃是神山奇峰的血脉之石。” “你已经见过石髓了,血玉与石髓同出一脉,都是神山奇峰所孕育的宝贝。” “其中血玉比石髓更要珍贵、更要玄奇瑰丽,它是山峰的精华所在,乃是一种灵石,相传若有上古神山表皮是青石,内里却是血玉和石髓,所以能孕育出神性。” 谢蛤蟆摇头道:“但这应当只是传闻,老道士所见过的最大血玉还没有一头牛犊大小,这固然已经很惊人,可要比起上古山峰那么大的血玉个头却远远不够瞧。” 王七麟惊呆了:“还没有,一头,牛犊,大?” “这已经很大了好不好!” 谢蛤蟆笑道:“确实已经很大了,那血玉已经有了灵性,老道士只是凑巧见到它一面,并未能捕获它。” 王七麟问道:“捕获它做什么?血玉有什么用处吗?” 谢蛤蟆点头道:“灵气充盈,最能滋养血气,对于你这样的武修之道裨益甚大。” 王七麟沮丧:“唉,我还是吃了没文化、没见识的亏。” 谢蛤蟆安慰他道:“机缘这个东西总是如此,正所谓天材地宝唯有缘者得之,是你的它跑不了,不是你的也强求不得,所以七爷别想太多,放宽心好了。” 王七麟掩面而去,谢蛤蟆以为他是难过,其实他是已经演不下去了,马上要笑出声来。 血玉硬度惊人,他钻回屋子里啃了两口把牙啃的发酸,结果只在上面留下两道牙印。 九六自告奋勇,用前爪摁着他膝盖冲他坚定的点点头。 王七麟问道:“你要帮我咬碎它?” 九六又点点头。 王七麟笑了,搓着狗头道:“六真乖,但爹要是信你的话那岂不是个棒槌?等等,你能听懂我的话了?” 九六叹了口气,失望的点点头离开。 王七麟举起血玉眨眨眼,换成一把锉刀开始挫石粉:这玩意儿起效神速,当真是宝贝! 一些石粉落下,他小心收集起来送入嘴里。 道家有采大药服食过大关大周天的修炼之术,王七麟一直走的就是这条路,又是天官赐福丹又是八景神童丹,吃下去后修为一路呼呼的涨,不到一年冲入六品境。 所以谢蛤蟆说他修为进展虽然快,可是根基不够稳。 如今王七麟吃下了血玉粉,他才意识到以前自己过于乡巴佬了,他吃个天官赐福丹和八景神童丹算什么采大药服食? 吃血玉进修才算! 血玉粉被他吞下,迅猛的化作一团团暖流在他身躯中横冲直撞,直接灌入丹田开干! 王七麟行坐照境内观经脉,看到缓缓涌动的真气跟被涡轮增压了似的,轰轰轰的往前窜! 真气运行速度陡增,修为自然也有所精进! 这让他大为欣喜,睁开眼睛举起血玉大叫一声:“血玉,额永远滴神!” 一点血玉粉就让自己修为精进一截,这整个血玉吃下去,自己修为不得冲破第六境进入第七境? 可惜另外三颗血玉被他分出去了,否则三颗血玉下肚,不得从第七境冲进第八境? 熊熊野心化作澎湃欲念,他以邪恶眼神看向九六:“六啊,肚子里的血玉没有消化掉吧?” 九六眨眨眼睛,咕咚一下子躺下露出肚皮。 它故意把两条后腿使劲撑开,这样显得肚皮更扁更瘪一些。 王七麟看到后皱眉,语重心长的说道:“六啊,姑娘家家要自重,没听过一句话吗?男不趴女不仰,还有把腿并起来,夹紧了。” 九六乖巧懂事的坐起来,王七麟在它小肚子上摸了摸,嘀咕一句狗肚子消化真快,然后跑去床上掀开了被子找八喵。 八喵正在翻白眼。 最后关头,它学九六将剩下的一块血玉硬吞了进去。 于是当王七麟掀开被子,它拍拍爪子告诉他:你,来晚了。 本来到了这个日子,王六五得准备着带儿子上坟了。 今年王七麟要镇守上原府不能回老家,王陆氏等人也不想跟儿子分开过年,于是王六五腊月里自己回去一趟提前上了坟,今天只要冲祖坟方向跪拜祭奠一番即可。 午饭之前,王六五把黑豆叫过来一起对着祖坟方向磕头,黑豆很乖巧,指东就往东磕、指西就往西磕,绝不废话。 只是眼睛总盯着一串鞭炮。 八喵摇晃着尾巴好奇的走过来,它向左歪歪头、向右歪歪头,胖脸上露出狐疑的表情:这是给谁磕头? 它没有草率的参与,而是站在一旁仔细观摩。 但是当王七麟也开始磕头的时候,它就赶紧跟上了…… 大地方过年很热闹,乡村地区顶多烧篝火玩鞭炮,上原府的年三十下午有傩戏:驱傩过年。 这里的年是年兽,过年的意思就是过掉年兽。 驱傩活动是郡城衙门组织的,规模浩大,要从文曲街和武略街穿插走过,到时候会有半个城的人出来看戏。 王家人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早就准备好了去看戏。 听天监驿所就在文曲街上,这占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便利,午后刚过他们便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黑豆换上新衣裳、戴上兔皮帽子,摇晃着俩兔耳朵兴高采烈的跟着一家人出行。 王六五还是很宠这外孙的,他见看戏的人多,便将他给扛在了肩膀上挤进人群。 驱傩队伍不等人,锣鼓声响起便开拔。 来看傩戏的孩子尤其多,因为不光能看热闹,还有许多人前前后后放鞭炮,他们跟在后面争抢哑炮。 王七麟也没有看过傩戏,他跳起来站在一面墙壁上往里看,看到队伍最前头有两人分别戴着老翁、老婆婆的面具领舞。 面具宽大,一色蓝一色红,面貌狰狞。 谢蛤蟆给他讲解道:“这是傩翁、傩母,七爷知道它们的传说吗?” 王七麟摇头,傩翁和傩母跳起舞来,身边有人送上许多小鬼面具,许多家长便把孩子送进去抢小鬼面具。 “这些孩子要做护僮侲子,老道士曾经在神都洛阳过年的时候见过一次规模浩大的傩戏,当时护僮侲子足足有两千名之多,浩浩荡荡,意气所向甚至引发了天之异象。”谢蛤蟆感慨道。 护僮侲子是驱傩主体,能得老天垂爱,有保平安、开心智的说法,所以老百姓还是很喜欢让自家孩子去当护僮侲子的——最不济也可以得到一个不要钱的面具。 傩翁傩母四处招徕孩子,恰好王六五扛着黑豆被挤到了人群前面,于是便冲他们招手。 黑豆看到一群小伙伴在分面具,难免童心难耐,便蹬达着小短腿要下去跟着凑热闹。 王六五却是知道王七麟作为听天监官员在外结仇多,他赶紧安抚外孙想带他挤出去,免得在里面遭受诱惑。 王七麟跳下墙头几个起跃飞进人群中,伸手将黑豆拎了下来道:“爹,衙门和听天监的人都在这里,没什么事,让黑豆去玩吧。” 黑豆落地,很高兴的接过一张面具挂在了脸上,回头冲王七麟张牙舞爪。 王七麟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将怀里八喵拉出来低声道:“给我小尾巴。” 八喵将尾巴渗出来,在他手掌上放了两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尾巴。 玄猫第二尾炼成! 这自然是血玉功劳,王七麟便将两个一起带走塞进了黑豆怀里,低声道:“不准拿出来!” 黑豆挺挺胸膛,然后胸口鼓鼓囊囊。 围观百姓看不到他面具后的脸,还以为他是个女娃,于是看后纷纷吃惊:童身**? 黑豆钻进护僮侲子群中,和其他孩子一起胡乱蹦跶。 王七麟躲回人群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谢蛤蟆点点头表示会盯上。 刚才王六五是在人群外头的,围观傩戏人多,大家伙都想去前头看于是都往前挤,这样的情况下王六五一个老翁怎么能挤到人前? 所以他出现在人前是有人做推手! 而当他出现在围观人群前面的时候,傩翁和傩母恰好又走到了他跟前,将黑豆给引诱了下去: 王七麟猜测这次傩戏不会太平,有人想要对付他! 但这里人太多,要查出这人来太难,那怎么办? 自然是下钩钓鱼。 钓鱼需要鱼饵。 还有比黑豆更合适的鱼饵? 正所谓舍不得外甥套不着狼,王七麟为了捉狼决定让黑豆牺牲一下,舍小家为大家,他要帮助黑豆给老百姓立个功! 除了护僮侲子还有许多鬼怪,这自然也是许多人戴各种鬼怪面具,他们属于反面角色,待会就是要驱逐他们。 锣鼓声越加紧密,傩翁傩母开路,一行人边走边跳边吹拉弹唱,老百姓跟随在后喝彩起哄。 傩翁傩母走着走着开始高声唱了起来: “适从远来至宫门,正见鬼子一群群,就中有个黑论敦,条身直上舍头蹲。耽气袋,戴火盆。眼赫赤,着绯裈。青云烈,碧温存……” “适从远来至宫宅,正见鬼子笑嚇嚇。偎墙下,傍篱棚。头鬅鬙,眼隔搦。骑野狐,绕巷陌。捉却他,项底揢。塞却口,面上掴……” 唱着唱着傩翁突然一张嘴,一条火焰从他口中喷出如怪蟒出洞,横扫前方。 傩母指挥护僮侲子去驱赶妖魔鬼怪,围观百姓也可以参与进来一起驱赶他们,祈求沾上驱傩天威,赶走缠身秽气以免来年招惹妖魔鬼怪。 赶来的百姓越来越多,驱傩活动越来越热闹,然后天上飘来阴云。 王七麟警惕的抬头看去,一只冥鸦如利箭般飞向阴云。 见此他便飞身回去找谢蛤蟆,指着阴云道:“这云彩有问题?”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七爷可知道这傩戏最早是怎么驱逐妖魔鬼怪的吗?” “要驱逐妖魔鬼怪,首先得有妖魔鬼怪到来,嘿嘿,所以傩戏开始之前先有个请鬼的过程。” “妖魔鬼怪到来,傩翁傩母发威,他们会当真斩杀被引来的妖魔鬼怪,以此来震慑八方邪魔,让它们不敢作祟。” 王七麟惊叹:“这么猛吗?” 谢蛤蟆点头道:“神都今日的驱傩便依然采用古法,所以届时天师殿要精锐齐出,守护百姓并与妖魔们斗法作战。” 说着他抬头看向天空飘来的云彩,道:“这片云彩有没有问题不好说,但它若是挡住了太阳,那肯定就要有问题了,到时候你猜傩戏里头那些妖魔鬼怪是人装扮的还是非人装扮的?” 冥鸦冲霄,云彩涌动。 谢蛤蟆抚须道:“应当没事,太霸派遣出的这个冥鸦应当能驱散这阴云。” 不光人喜欢看热闹,鬼也喜欢看热闹。 此时是下午时分阳光和煦,聚集在一起的百姓多、人气足,鬼怪不敢到来。 如果阳光被遮住,天地间阳气衰减,那到时候队伍前头的妖魔鬼怪到底是什么东西可就不好说了。 王七麟扣剑而立,双眼仔细盯着人群防止有妖魔鬼怪作祟。 但正如谢蛤蟆所说,太霸并没有闲着,他也在关注这场傩戏,所以阴云飘来还没有稳住便被先后飞起的冥鸦给冲散了。 人群沿着街道奔行,敲锣打鼓、鞭炮齐鸣,猫嚎狗叫,热闹却乱腾。 王六五奋力追随人群,越跑越是慌张。 王七麟冷静的扫视人群,孩子太多、人太杂,黑豆的身影没入人群中后就像一碗水倒进河流中,很快被人浪给淹没了。 八喵揣着小手趴在王七麟肩膀上眯眼睛念佛,然后突然之间站起来张开嘴喵呜叫了一声。 王七麟放出它去又放出九六,道:“道爷,该办正事了。” 八喵迅速的钻入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九六接力在后,将王七麟和谢蛤蟆给引向一条巷子。 王七麟途中挥手,辰微月如大鸟一般掠空而过。 巷子外的大街上人声鼎沸。 巷子里的小路里冷冷清清。 有汉子夹带着个鼓鼓囊囊的长袍子低头狂奔,八喵在墙头追逐,猛的跳下去拦住了他。 汉子一怔,在阴冷的巷子里突然碰到一只黑猫还是很吓人的,他心虚的看向左右准备赶走黑猫,结果往后一看发现又有一只白狗悄无声息的堵住了退路。 脚步声响起,有人追着狗到来了。 汉子吞了口口水准备逞凶卖狠,却看到出现的人穿着玄色劲装。 听天监! 391.热闹过大年(给大家拜个早年) 王七麟凝神看向这汉子。 很会伪装。 这就像是个城内的寻常二流子:好好一双棉鞋非得把鞋后头踩下,裤腰松松垮垮,衣衫脏不拉几,脸上不修边幅,腰上别着小刀。 汉子看到他后犹豫了一下,扛着黑豆畏畏缩缩的避在旁边门口里。 “轰!” 门楼子炸了。 辰微月看到他消失立马从空中来了个紧急迫降,一只手捏住了汉子脖子、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汉子的两条胳膊被卸了下来。 顿时,大汉惊恐惨叫起来。 王七麟快步走过来打开袍子,看到迷迷糊糊的黑豆在打瞌睡。 谢蛤蟆伸手在他鼻子下一抹,道:“收魂香,没事。” 收魂香是拐子常用的东西,是迷香中低端的一种,只能用来迷住老幼妇孺,健壮的汉子能抵住它的药力。 王七麟看向汉子问道:“你自己交代,还是本官来帮你交代?” 汉子慌张叫道:“大人、大人这是误会,这孩子是被人拐的,我其实帮人寻找孩子,然后发现他出现在咱府城里头,于是我想把他给他亲生爹娘带回去……” “这是我外甥,亲的。”王七麟打断他的话,“你不老实,看来是不想自己交代了?走,飞哥,把他带回驿所好好审讯。” 武大三留在驿所耍大棍子,马明在看热闹。 王七麟将他们两人叫回来,指着这汉子道:“他与前朝欲孽有关,但嘴巴很严实,好好审他。” 马明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用残臂摁住这人一只手,抽出把小刀往前一推,刀尖钻进指甲盖中,他猛的往上一掀—— 指甲盖飞起,这汉子嗷嗷的哭嚎。 “说说说,我都说,都说!” “大人饶命,都说,我一定说!” “我我我,小人该死,小人该死,罪该万死!” “小人喜好女童,对娘们没兴趣,今天看到这女童胸脯子那么大,大人饶命,她实在太大了,小人没忍住呀,一时没有忍住……” 听着他说话王七麟给整蒙了:“等等,你什么意思?你绑我外甥是为了什么?” 汉子跪在地上急忙磕头:“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不该对她生出亵渎之心。但小的什么都没干,请大人看在小的什么都没干的份上,饶小的一命!” 王七麟脸色阴翳的叫过一个本地力士,让他去调查这汉子。 结果调查回来的信息让他的脸更黑了。 这汉子叫石二刀子,确实是城内一个泼皮混子,从小在城内长大,这点都有迹可循。 他的风评很不好,力士去找他的邻舍们打听消息的时候,一听是打听石二刀子,邻居们纷纷关门。 最后有一户人家偷偷告诉力士,说石二刀子平日里喜欢占小姑娘便宜,只要看到有小女孩子落单,他不是摸人家脸就是拍人家屁屁。 这样王七麟明白了,原来这人有恋童之恶癖。 他绑走黑豆,可能还真与前朝余孽无关,完全是被黑豆胸口的两个玄猫小尾巴给骗了! 但是有阿庆教训在前,王七麟不敢小觑这石二刀子,便让马明上狠手去刑讯他。 马明一连开了他十个手指甲,把他疼昏两次,又是叫爷爷又是叫奶奶,透露出来的消息确实没什么问题。 见此王七麟便郁闷了,敢情是自己找事? 他把黑豆叫过来,重新把八喵俩小尾巴给他塞回去看了看。 嘿,平时没注意,这小子还真有女装大佬的潜力,小东西竟然生的眉清目秀,就是黑了点。 不过黑珍珠更有魅力。 考虑到外甥随舅的说法,王七麟释然了,他能怪谁呢?难道去怪自己长得太帅气? 他很庆幸自己小时候所在的村子没有变态,否则他一直捡着姐姐们的衣裙穿,若是碰到变态,怕是早就没了清白。 石二刀子这种人着实恶心,王七麟把谢蛤蟆叫过来,让他给石二刀子一点颜色。 谢蛤蟆一掌拍在他额头上,将他幽精之魂拍的震荡不休,这辈子都不能恢复正常。 幽精主管欲望,此魂震荡,人对情欲这种事便没有兴趣。 当初王七麟刚认识他那会,他曾经用这一招帮一个屠户的儿子戒赌。 日头西斜,满城响起零散鞭炮声,寒风一吹,整个上原府城内都是烟火味。 这也是年味。 家家户户门口点起了火堆,王七麟弄了两个火盆在里面放上炭,给驿所门口点了一堆火也给第五味门口点火。 第五味内其实没人了,胡涂回家过年,绥绥娘子和包大来驿所一起守岁。 但该点的这堆篝火还是得点,这是从唐朝时代流传下来的风俗,这篝火叫「庭燎」,家家户户都要燃点,整个夜里冲天的火光会透过院墙和大门把街上照得亮亮堂堂。 谢蛤蟆说过年时候的用品有许多对驱除邪魔有大用途,比如需要在除夕夜制作的过阴浆,比如庭燎燃烧剩下的炭灰,比如给祖先烧纸烧香剩下的纸灰和烟灰等等。 夜幕降临,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夜饭。 到了此时鞭炮声便响亮起来。 王七麟给驿所换上了新的桃符和春联,有力士走过来问道:“大人,为什么今天就要换桃符、贴春联?” 上原府的民风淳朴而保守,许多风俗与唐宋时期保留一致,像换桃符便是这样。 现在许多州郡都已经没了挂桃符风俗,而是以春联和门神取而代之,但上原府依然保存着这些风俗。 而且唐代开始,桃符已经换成了秦琼与尉迟敬德两尊大神,可上原府的桃符上依然是神荼、郁垒两位门神。 另一点便是换桃符和贴春联的时间,上原府也依然遵循古训,是大年初一才更换新桃符和新春联,而不是在大年三十更换。 王七麟笑了笑道:“不差这一天了,反正今天已经是新气象了,那就一切换成新的。” 其实是谢蛤蟆让他今天换桃符,但没说原因,所以他也没法解释给力士听。 文盲的悲哀。 力士挠挠头道:“今日是辞旧,明日才是迎新。” 王七麟没管他,自顾自的研究了一下门上贴的春联: 三阳始布,铜浑初庆垫玉律始调阳。 四序初开,五福除三祸万古殓百殃。 这幅春联字体还算板正,但是并无筋骨可言,写的人似乎腕力过弱,所以这些字随便看看好像还不错,仔细看去却不怎么样。 王七麟一家却视若珍宝。 这是黑豆写的春联,或者说是他描的字。 徐小大有一幅字帖,黑豆蒙学之后,他便当做礼物送给了小学子,于是今年王七麟便让黑豆找出一幅春联从字帖里选了字,一笔一划写了出来。 所以尽管这幅春联写的普普通通,可对王家来说却是有划时代意义的东西: 他们王家祖上三代全是文盲,新一代终于出了个能写春联的读书人! 欣赏过春联之后,王七麟将旧桃符收了起来。 桃符是用桃树枝干削成的一对普通木片,用颜料涂成红色挂在大门两边以避妖邪。 但驿所的桃符却是用朱砂涂就,颜色红的厚重,在驿所门外挂了一年之后,它已经是辟邪老物件了,相当珍贵。 黑豆蹲在庭燎前面烤火,时不时把一块干竹板扔进去,竹子里头有空气,燃烧后空气膨胀炸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他估计是感觉不过瘾,忽然往里扔了几个鞭炮。 这下子热闹了,火星被炸的往天上飞! 屋子里忙活着的王巧娘甚至没有观望和询问,直接拎着一把扫帚出来了! 黑豆惊恐的叫道:“扔错东西了!” 王巧娘狞笑道:“娘也要打错人了。” 黑豆又叫道:“娘,过年不能打人的,书上说过年要做好事。” 王巧娘冷冷说道:“娘没看过书,娘只知道老祖宗留下一句话,过年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黑豆惊恐的开始翻跟头。 王巧娘并没有过来打他,而是将扫帚扔进火堆里烧掉了。 看到这一幕黑豆突然热泪盈眶,他哽咽道:“还是娘最疼豆了,娘以后再也不打豆了,是吗?” 王巧娘给儿子送上一个亲切温暖的笑容:“不是哦,过年烧掉旧扫帚是风俗呢,娘昨天赶大集的时候买了新扫帚,明天开始娘就要用新扫帚抽你了。” “记住,娘买的新扫帚是竹条做的,抽起屁屁很疼的!” 黑豆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绥绥娘子笑着出来给他擦擦眼泪,说道:“大过年的怎么能哭呢?守岁的时候不能哭,要开心。” 黑豆的眼珠子吧嗒吧嗒往下落:“姨姨,豆、豆是开心的哭了。” 王七麟也坐在庭燎前,他左手搂着猫右手搂着狗,面前有火堆,怀里有阴阳鱼玉佩,所以一点不冷,看黑豆的热闹看的津津有味。 谢蛤蟆摇摇晃晃拿着一瓶酒和一盘炒瓜子出来,王七麟看了摇头,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 他从大姐新买的竹扫帚上剔下一些竹签,往上串了羊肉,取了盐巴和孜然用庭燎炭火烤羊肉串。 这年头的羊肉可没有灌水也没有饲料,全是放养出来的山羊,红白相间的羊肉上炭火一烤,很快便有油脂哧啦哧啦冒了出来。 油脂滴在炭上,顿时有火焰跳动。 黑豆的眼睛顿时干了,接下来换成嘴角流水。 他蹲在王七麟跟前盯着羊肉串看:“舅舅舅舅,羊肉不能烧,烧了会发苦的,呲溜。” 王七麟说道:“舅舅就爱吃发苦的,黑豆不爱吃就别吃。” 黑豆讪笑道:“其实也爱吃,刺溜。” 一把羊肉串在外焰上翻滚跳动,很快便烤熟了,王七麟先递给黑豆,黑豆跑进屋里先给他娘吃两口,然后自己将剩下羊肉全撸进嘴里。 事后他拿着竹签皱眉思索,猛的眼睛一亮:竹签掰断,他将新扫帚偷偷拿了出去,将一根根竹条全抽了出来:“舅舅,多烤点肉,好吃的。” 王七麟笑了:“好呀,不过黑豆你大年初二一定要咬紧牙关呀。” “为什么?”黑豆纳闷。 王七麟说道:“初一你娘不会揍你的,初一不打孩子,可是初二会揍你个半死!” 黑豆理直气壮的说道:“娘也吃竹条串羊肉了,她吃的比豆还多!” 王七麟化身烤串师傅,一晚上源源不断给大家伙供应烤肉。 夜幕深沉,钟鼓楼忽然敲响钟声:“咚——咚——咚!” 子时到来,街上再次鞭炮齐鸣,辞旧迎新的一刻终于到来。 上原府第一次在夜里觉醒过来,万家灯火通明中,说说笑笑的声音响起。 王七麟喝道:“黑豆,拜年啦!” 黑豆已经有了睡意,但一听拜年了赶紧使劲挤挤眼睛往屋子里跑去,他先找到王六五跪下磕头:“爷爷,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看到这一幕,王六五激动的胡子乱颤:“黑豆长得真快呀,今年小七刚当官那时候我让他给小七说个好听的话,他说什么来着?他说祝舅舅寿比南山早生贵子。” 绥绥娘子眉开眼笑,这孩子真懂事。 王六五又道:“看看现在、再看看现在,这才不到一年罢了,黑豆都会说那个啥了,你刚才说啥?” 黑豆得意一笑,张开嘴正要来个声音嘹亮,王七麟及时接道:“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一听这话黑豆倒吸一口凉气,舅舅就是舅舅,这话说的真是又顺口又直接! 于是他急忙改口:“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其他人也纷纷给二老拜年,辰微月最讲究,拱手行学生礼:“福庆初新,寿禄延长。” 给老人拜了年,大家伙就开始互相拜年,这时候杨大眼忙活起来,因为满城都要开始拜年了! 依然沿袭于传统风俗,上原府的百姓要踏着夜色拜年。 另外年夜饭也正式开始了。 开吃之前先开喝,过年要喝两种酒,一种是春风送暖入屠苏的屠苏酒,另一种是颂以松椿、酌之椒柏椒柏酒。 照旧,这两壶酒都是绥绥娘子酿制。 屠苏是中药酒,混合了大黄、白术、桔梗、蜀椒、桂辛、乌头、菝葜七种药材,喝法很讲究,下午时候酒坛被挂在了水井里,此时从水井中拖出来喝。 冰凉! 椒柏酒则是用花椒和柏树叶酿造的酒,有驱邪解毒、延年益寿之功效。 有趣的是,寻常时候喝酒都要先从长辈开始喝,唯独新年伊始从小辈开始喝,这叫做‘小者得岁,先酒贺之,老者失岁,故后与酒’。 黑豆终究是孩子,他嗅了嗅酒味后便往后退,捂着嘴巴坚决不要喝这味道古怪的液体。 王七麟掏出红包拍在桌子上:“一杯酒一个红包!” 黑豆鼓起勇气屏息静气冲上来,一仰头一杯酒、一口一杯酒,桌子上倒出的六杯酒全给他一口气喝了下去! 见此王七麟满脸狐疑:“这小子是不是骗我红包呢?” 守岁喝酒的时候是深夜,此时往往天寒地冻,所以绥绥娘子酿造的酒很醇厚,是高度酒。 黑豆喝完没多会脚步便摇晃起来,王巧娘赶紧把他端起来送走。 这时候黑豆开始闹腾:“不不走,继续喝,豆还要喝喝喝!还要红包,恭喜发柴,红包来来。” 他开始说胡话了。 王巧娘哄着他道:“黑豆先去睡觉,明天醒来就有新衣裳穿了,娘给黑豆做了一件新羊皮袄,又好看又暖和。” 她送走黑豆好一会才回来,回来后便生气:“唉,这孩子跟他那熊爹一样,喝点酒就没数了!” 王七麟默默的啃五辛盘。 桌子上的陶碟里,一片青青绿绿的生辣气冲天,分别放着大蒜、小蒜、韭菜、芸薹、胡荽,这就是与屠苏酒椒柏酒并称能驱邪解毒、延年益寿的五辛盘了。 王陆氏带女儿们开始上菜。 大年初一到来,满城家家户户都要设下酒席,拜年人不会留在家里吃饭,而是要赶紧外出拜年,期间走到哪里吃到哪里,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传座。 杨大眼高呼:“侯门天眼侯,赵括来拜年喽!” 无论如何白虎是死在王七麟手里,对侯门来说,听天监完成承诺,确实给冤死的十六名弟子报了仇。 因为这点,赵括觉得自己欠了听天监人情,所以今天过年拜年他第一个先来了王七麟的驿所。 王七麟走出去迎接,双方互相行礼、恭贺新春。 赵括带着礼物上门的。 他拿出礼盒,王七麟赶紧拒绝:“赵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大过年的怎么能收您礼物呢?” 对此赵括回以微笑:“王大人客气了,这礼物并非是送给您的,而是送给您父母二老和您家里孩子的。” “特别是给您孩子这份礼物,在下听说您家外甥少年天才,好读圣贤书,于是特意找了一幅颜真卿字帖和一卷《朱子批春秋》给他,祝愿他早日考取功名!” 黑豆在梦里流下一滴眼泪。 赵括没有在驿所多做停留,他还要赶紧去武翰林门上拜年。 王七麟说正好自己也要去,双方同路,于是他对绥绥娘子说道:“你留在驿所代我接客……” 绥绥娘子瞪大眼睛。 “接见前来给我拜年的客人。”王七麟补充了一句,“我先去外面转转。” 绥绥娘子挺不好意思的说道:“叔叔这安排是无理取闹,奴家以什么身份替你接待拜年的客人?” 王七麟给她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七娘子。” 绥绥娘子笑着用小拳拳捶他胸口,赵括看的暗地里咽口水。 家里那一班小妾忽然不香了。 武翰林的郡守府邸中那叫一个热闹,车水马龙、络绎不绝,门房忙活的脚不沾地,怀里抱着一沓的名刺—— 拜年不必进府门,送上名刺抵见人。 各处贺岁皆如此,赠予纸店大笔金。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进入郡守府邸大门的,更多的人只能送上一张名刺来打个卡,至于郡守大人会不会看这些名刺,那答案是肯定的,郡守大人当然不会看。 但郡守大人可以不看,大家伙却不能不送,而且送来的名刺都是高规格的镀金名刺。 门房搬着一叠名刺往里走的时候,那金光闪闪的样子好像搬着一摞金砖。 王七麟这种身份当然有资格进去拜年,但他在郡守府邸中也是浅尝辄止,进去说了两句吉祥话,随即就要赶紧去银将驿所。 太霸才是他顶头上司。 武翰林没有留他,而是亲自送他出门,临行之前还拉着他的手叮嘱道:“天亮后迎春大典,你要站在先生身后,先生我有话与你说。” 这待遇羡煞一群高官巨富。 历史上有很长一段时间,春节被认为就是立春。 《后汉书礼仪志》有云:立春日,夜漏未尽五刻,京师百官皆衣青衣,郡国县道官下至斗食令史皆服青幘,立春旛,施土牛耕人于门外,以示兆民。 所以每年立春,从帝都到县城,官员都要在主管长官的带领下去迎春。 王七麟去了银将驿所。 这里倒是冷冷清清,太霸此人性子冷淡,平时少与官员交际,所以到了过年时节即使有官员给他拜年他也不接见,只会让门卫接收下名刺。 今年情况更特殊,前几天驿所差点让人给烧了,如今虽然已经收拾出来,可里面多少留下一些痕迹。 以太霸的高傲,他自然不想让人看到这些痕迹,于是更不允许随便有人进出。 王七麟不是‘随便有人’,他来到上原府后立下大功,即使太霸也不得不高看他两分。 他走进驿所,有人正从对面走来,忽然又扭头转身快步离开。 王七麟觉得不对劲,指着那人警惕的说道:“他是谁?” 身边带路的游星看了看说道:“哦,是钱笑大人,钱大人每年都会来给太霸大人拜年。” 王七麟恍然大悟表示理解。 钱笑现在估计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他了,如果不是打不过他,估计这货看他一次会打他一次。 大年初一,太霸还是在照顾他的爱鸟。 白虎一战实在惨烈,太霸的冥鸦死了一大群,以至于他都舍不得给王七麟一只冥鸦当奖励。 王七麟去给他拜年他还是要接着的,而且他把王七麟直接给留在了驿所里,淡淡的说道:“你是听天监的人,与衙门的官吏走的太近不是好事,今天早上先陪我一起喂鸟吧,待会咱们一起去参加迎春大典。” 392.八部第三剑(爱你们喔) 迎春大典是一年之中城内衙门举办的最庄重典礼。 经历了一个寒冬,百姓们迫切期待温暖的春季到来,然后万物复苏。 春季万物生发,天地翠色,故属性上对应的颜色是青,官员们参加迎春大典要穿青衣。 青这个颜色对朝廷很重要,因为它所对应的另一样东西是天,青天。 而皇帝都是受命于天,所以也把穿青色衣服参与的典礼当做比其他典礼更重要的仪式。 另外还有立夏为朱,立秋为白,立冬为黑。 其中春季对应的方位是东,这样等到朝阳初升之时,郡守武翰林亲自带城中官员们出府城东门去参拜。 这典礼很壮观,百官不光要穿青衣还要戴青色头巾也就是青幘,于是王七麟站在高处往四周看的时候,看到身后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脑袋。 上原府的父母官们都绿了! 典礼持续两个时辰,武翰林和太霸两人上祭苍天、下祭黄泉,祈求老天爷保佑今年风调雨顺,也祝福并郡亡灵们能安心安定。 等到大典祭拜活动结束,太阳已经升到老高了,王七麟摘掉青色头巾背着手哼着小曲回驿所。 回去补觉! 到了驿所门口他挠了挠头,好像哪里不对劲,但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两天没什么事不对劲。 过年前后几天驿所最是安宁。 因为九洲大地各处都有鞭炮隆隆,妖魔鬼怪受不了这声音的震慑,会老老实实退避三舍躲入深山老林,这时候城里城外都没有诡事,听天监可以放个假。 王七麟进门,杨大眼举起一只冥鸦给他看:“七爷,徐爷给您飞书拜年来啦。” 冥鸦爪子上绑着一封信,打开一看里面确实是徐大字迹。 徐大详细介绍了他回程中的遭遇,他们遇到过几个鬼,但全让他给收拾了。 在信里徐大骄傲的向他表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下次再回驿所一定会让王七麟大吃一惊。 王七麟寻思这货是喝醉酒写的信,否则大家伙都这么熟悉了,他还有必要吹牛逼吗? 没有。 他让辰微月回了一封信,吹的更牛逼,然后给冥鸦绑好后将它放飞。 冥鸦却不飞走,而是在门口盘旋转悠。 王七麟挥手道:“滚犊子吧,赶紧回去找你主人,你逗留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没有你的地。” 冥鸦还是在外头扑棱,杨大眼说道:“七爷,它是不是太累了?从常山飞到咱这里路途可不近呢。” 八喵看到冥鸦后歪嘴笑,它悄悄走出门口想要埋伏冥鸦,忽然之间它站起来指着门口张大了嘴巴:?(?˙o˙?)? 看到它这幅样子,王七麟走出去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八喵挥爪大叫:“妈嗷!” 它一般不会发出这样的叫声,只有非常吃惊的时候才这么叫。 王七麟看向它指向位置,什么都没有,它在—— 等等,什么都没有? 王七麟也大叫一声:“妈啊!” 杨大眼嘿嘿笑道:“七爷怎么还学起了猫叫?” 王七麟叫道:“我学个屁!这门外的雕像呢?那个三足金蟾和饕餮哪里去了?” 这俩雕像是钱笑留下的,据说是请名师雕刻后开过光的,沈三对这俩东西特别感兴趣,平时经常会坐在三足金蟾上修炼。 期间钱笑还给王七麟发过信,说希望让他帮忙将这两个雕像给送去平阳府,但王七麟装没收到这些信,把俩雕像给截留了。 可是如今这俩雕像怎么没了? 刚才王七麟走回来的时候就感觉门口哪里不对劲,他还以为是自己办的事有纰漏,原来是门外的雕像没了! 说起来也是好笑,这俩雕像个头很大,它们消失后竟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还是冥鸦和玄猫先发现了不对劲,这就有点诡异了。 王七麟问杨大眼道:“你最后一次看到这俩雕像是什么时候?” 杨大眼有些茫然:“七爷恕罪,卑职平日里习惯了这里有俩雕像,当做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压根没想过它们会丢失,所以没特意注意过它们,这也导致卑职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它们不见了!” 王七麟摆手道:“你没有发现它们的丢失不是什么问题,七爷我也没有发现呀!快快快,去把道爷叫出来!” 谢蛤蟆听说王七麟叫他便走了出来,他站在门口问道:“七爷,什么事?” 杨大眼拄拐赶来正要说话,王七麟摇头,道:“把大家伙都叫出来。” 留在驿所的人员跑了出来,然后一起大眼瞪小眼。 辰微月从门楼上飞出来,他打眼一看好奇问道:“没了?” 沉一摸着脑门道:“阿弥陀佛,阿飞你没头没脑说什么呢?什么没了?” 辰微月懒得回应,只是伸手指了指门口两边。 大家伙茫然看去,这时候才逐渐反应过来:“我干,门口的俩石雕呢?” “对对对,一个饕餮一个三足金蟾,怎么都没了?” “难道是自己跑了?嘿嘿。” 谢蛤蟆一拍头,道:“无量天尊,七爷,老道士喝酒喝多了,竟然一时没注意到——这不可能,坏了!” 他冲几个力士吩咐道:“你们分开去大户人家门口看看,看看还有没有石雕丢失?记住,大多数人家门口修的是石狮子,有的石狮子脚下踩着小狮子,你们要格外注意这小狮子有没有丢失!” 力士们抱拳:“喏!” 王七麟问道:“道爷,这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皱眉说道:“现在还不好说,答案有好几个,最常见的原因是它们出去玩了。” 王七麟一脸问号。 谢蛤蟆苦笑道:“七爷,你也知道这过年时节鬼祟不敢留在人们居住地,纷纷逃到荒郊野岭,所以咱听天监可以放假休息。” “一样的道理,门外守卫的灵兽们辛苦一年,它们也知道这两天主人家里会比较安全,所以会给自己放个假,出去玩玩。” 王七麟忍不住失笑:“道爷你搁这儿给我扯犊子呢?这怎么可能?” 谢蛤蟆道:“这怎么不可能?待会等大家伙收集的资料吧,这种事确实是存在的,知道我昨天为什么让你提前摘掉桃符吗?” 王七麟摇头,当时谢蛤蟆要急着收集一些物件,给他下了吩咐后没解答。 谢蛤蟆说道:“大年初一换桃符,对吧?可是初一的时候宅邸安全,桃符上的门神……” “门神们也会出去玩?”王七麟瞠目结舌的打断他的话。 谢蛤蟆摇头道:“哦,那倒不是,门神最是兢兢业业,任何时候都不会擅离职守,但初一的时候要换新桃符,旧桃符上的门神完成了他们的工作,会失去神性。” “所以得大年三十收起旧桃符,这时候的旧桃符还有神性,收集起来日后可以辟邪,大年初一再收集的旧桃符便是废物了,嗯,这算是薅神仙们的羊毛。” 王七麟愣愣的问道:“可是这事与咱们的石雕丢失有什么关系?” 谢蛤蟆讪笑道:“无量天尊,没啥关系,老道士就是突然想起这回事来,然后讲给你听听,让你涨涨经验。” 王七麟冲他伸出中指。 谢蛤蟆摆摆手道:“不用谢,给你传授江湖经验是我该做的。” 离开的力士们纷纷回来,然后冲谢蛤蟆摇头。 谢蛤蟆也摇头:“七爷,出事了,饕餮和三足金蟾不是出去玩没有及时回来,它们应当是被鬼藏起来了,咱们撞上了鬼藏宝!” 他继续讲解道:“老道士先前让大家伙去看其他人家门口的看家神像,如果饕餮和三足金蟾是出去玩没有回来,那应该还有其他人家碰上了与咱们驿所一样的情况。” 王七麟已经明白其中道理:“所以你让大家伙特意去查看母狮子足下的小狮子,因为小狮子格外贪玩,对吗?” 谢蛤蟆点头:“不错,老道士之所以做出这猜测,是因为你应当注意到了,两个神像失踪的悄无声息,咱们这么多人从门口走来走去,竟然愣是没有发现它们不见了。” “这正常吗?” 大家伙一起摇头。 谢蛤蟆说道:“对,这不正常,所以老道士才猜测它们是自己去玩了,为了不被主人家发现它们偷懒,它们用了障眼法。” “这障眼法只是为了避免被主人家发现它们的踪迹,所以只能瞒得过人的眼睛,却瞒不过灵兽的眼睛。” 辰微月不悦的咳嗽一声。 谢蛤蟆叹了口气,道:“阿飞,你不是人了。” 辰微月骂骂咧咧离开。 王七麟蹲下研究饕餮和三足金蟾留下的痕迹。 这两个神像拥有底座,底座还完好存留,并没有被撬走被切割之类的痕迹。 这一幕让他忍不住想起了孝義庙里的情景,当时孝狮跑出去了,但神位上有底座,底座光滑,就跟如今他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回头看谢蛤蟆,谢蛤蟆点头道:“老道明白你的意思,所以老道首先猜测它们是出去玩耍了。但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否则其他神像都已经回来,岂会只有它们两个没回来?”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说不准它们俩最贪玩?” 谢蛤蟆和王七麟欣慰的看向他,这傻子终于恢复正常了。 最近沉一变得很聪明,让他们俩很担心。 两人的目光让沉一心虚,沉一又说道:“也有可能,是它们外出玩耍时候迷路了。” 谢蛤蟆和王七麟看他的目光更加欣慰了。 傻出了新高度。 谢蛤蟆说道:“你不如猜测,它们俩玩耍的时候被鬼给扣下了。” 说出这答案的时候,谢蛤蟆的表情有些沉甸甸。 其实这个可能是存在的。 王七麟说道:“你不是说这是鬼藏宝吗?” 谢蛤蟆轻叹道:“可能性太多,老道士也说不准。” 前段时间他老是翻车,所以如今驾车技术平稳许多,不会再贸然做出决断。 他说道:“但是不管真相是什么样,只要此事与鬼相关,咱们就是遇上麻烦了。”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 三足金蟾是传说中的神物,而饕餮更是真龙九子之一,即使它们只是雕像,可既然能被钱笑选择来镇守驿所,自然有些神通。 鬼应当会怕它们。 如果鬼不怕它们反而将它们给收拾了,那这鬼就很可怕了。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先回去补觉,今晚咱们有的忙了,它们两个应当是夜里丢失的,那要寻找它们的痕迹,应当也得在夜里进行,今夜咱恐怕要熬夜。” 王七麟叹了口气:“大年初一就开始了,有完没完?连个假期都没有吗?这就是福报啊?” 大家伙散开,谢蛤蟆追着王七麟进内室,王七麟问道:“是不是你有话刚才没说?” 谢蛤蟆低声道:“对,七爷,你有没有想过还有一个可能?” “饕餮和三足金蟾不是被鬼藏起来了或者怎么回事,而是它们预知到了驿所会遇到大麻烦,恐惧之下自己跑了!” 王七麟还真没有想到这点,他愕然道:“你认真的?还有这个可能?” 这个猜测让他心头电光火石的一闪:“咱们在鬼市惹到过一些鬼,它们来报仇?” 谢蛤蟆没回答。 他的目光看向远处,慢慢的说道:“大约在四十年前,那时候老道我还不老,正在闯荡江湖,然后发现有个村里出了件怪事,村里百姓供奉的神像佛像都不见了,祖宗牌位也全碎裂了。” “老道士觉得古怪,便留在那乡里查看情况,几天之后,天灾降临,整个村子遇上了泥石流,除了老道士救护了几个孩子,其他人畜房屋,全消失的无影无踪!” 随着说出这件事,他的情绪逐渐低沉。 王七麟猜测当年他的遭遇可能不是简单的遇到泥石流,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让谢蛤蟆迄今耿耿于怀。 果然,谢蛤蟆讲完这件事后又喃喃道:“但那村子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听天监驱邪诛魔,庇佑苍生,七爷你更是一心为民,老天爷不会这么对咱们的。” 王七麟说道:“道爷别多想了,补觉,晚上应当会找到答案。” 他没有直接入睡,而是回去后拿出血玉开始猛搓,来了个彻头彻尾的大药服食。 气血澎湃,精力旺盛。 真气汹涌的在奇经八脉中漂流,丹田跟挂上了涡轮加压一样,真气冲击经脉,将经脉拓宽、硬化、打通! 他深吸一口气,面前空气像是被抽空了,他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两条白气像小蛇般飞出。 虽然修为并未有突破,但整个人的精气神上了一个台阶。 他感觉自己心脏里埋了一口火山,他感觉自己血管里流淌的是岩浆,他感觉自己咯吱窝里的毛都硬邦邦的。 他现在只想问问谁家要耕地,然后去耕上个十亩八亩! 徐徐睁开眼睛,他轻声道:“石髓是好东西呀,山鬼也是好东西呀。” 远处深山中,正捂着耳朵抵御鞭炮隆隆声的瑰儿猛的打了个喷嚏。 傍晚时分,紧那罗画像已经炼化完毕。 画卷变成了一个小纸盒。 王七麟将纸盒取出,顿时有吟唱声响起。 他听不懂唱的是什么,可是听在耳朵里感觉身心愉悦,整个人下意识的高兴起来。 是谁在唱歌。 温暖了寂寞。 随着歌声响起,纸盒燃烧,徐徐火焰中,一个斜躺着的小人露出真身。 他身穿赤红衣衫,肩膀上有一条彩带飘然欲仙,可惜他长了个马脑袋,而且头顶还有个长角…… 王七麟看到忍不住惊呼:“独角兽成精了?” 独角兽这个名字太好理解了,紧那罗优美欢快的歌声顿时消失,他徐徐睁开俩马眼看向王七麟阴沉的问道:“何方小儿,敢对我真陀罗口出污秽之言?” 王七麟温和的说道:“你好,大神,我是你主人。” 紧那罗身躯翻转,好像一阵风般站起,身上彩带无风而猎猎飘舞:“呔!小小无毛虫竟敢亵渎我音乐天一族?看在你将本真陀罗放出禁锢得自由的份上,本真陀罗不与你一般见识,饶你一条狗命!” 威严的说出这一席话,他扭头就要飞走。 王七麟拦住他道:“你不能走,我放你出来是要帮助你修炼的……” 紧那罗不屑的说道:“本真陀罗不会帮助任何人修炼,此次降临凡尘乃是菩萨安排的劫难。” 王七麟道:“对,菩萨让你凡尘历劫,你岂能不理解菩萨苦心?为何要离我而去?” 紧那罗叫道:“你胡说个甚!本真陀罗要历劫与你何干?” “百因必有果,你的劫难就是我!”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悟性怎么会这么差?难道我把你放出禁锢是巧合吗?你不明白吗?咱们的相遇就是菩萨安排的缘分呀!” 紧那罗吃惊的盯着他看,他眨巴眨巴眼睛,迷茫了。 王七麟从乾达婆和阿修罗的身上总结出一点经验,八部天龙们来头巨大,可是他们不是真神甚至不是诸神法身,仅仅是一点灵气所化,所以神通有限、脑袋瓜子的机灵也有限。 简单说吧,他们有点蠢。 王七麟鼓动三寸之舌对紧那罗展开说服,紧那罗不想留下,他好不容易得到自由正期盼广阔天地大有可为,自然不愿意留下给王七麟做御剑客。 主要是王七麟是凡夫俗子,他看不大上。 最终他还是在意这一点,说道:“唉,你别说了,你说的有道理,可本真陀罗乃是天龙八部众,岂能为你一个凡夫俗子所御使?所以很遗憾呀,咱们有缘无分。” 王七麟无奈道:“先礼后兵,既然你不吃礼,那我只能强行留下你了。” 紧那罗哈哈大笑:“露出真面目了?你有什么本事就使出来吧!” 王七麟张开嘴厉声道:“剑出!” 小阿修罗气势汹汹的就扑了出来。 紧那罗看到头戴兜鍪、满身盔甲的小阿修罗现身,眼珠子顿时睁大了。 小阿修罗飞出来后歪头看看他,喝道:“头上长鸡儿的,你为何阻我道路?” 紧那罗怒道:“阿修罗你休要乱说,本真陀罗头上不是鸡儿……” “好吧,那鸡儿长在头上的,你为何阻我道路?”小阿修罗换了个说法。 紧那罗要气死,叫道:“阿修罗你再乱说,本真陀罗要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一听这话小阿修罗摆出超人架势飞了上去,瞬间抵达,一拳砸出。 紧那罗高声歌唱,口中吐出烟雾,整个人躲入烟雾中神出鬼没,小阿修罗身影将烟雾搅和的上下飘摇,但就是没有抓到紧那罗。 这把小阿修罗气炸了,猛的掀起兜鍪、双掌一拍,张开嘴一声咆哮:“吼!” 气浪鼓荡,紧那罗吐出的白雾就像被鼓风机吹了的烟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紧那罗赶紧往外飞。 小阿修罗速度却更快! 他身影一晃追在紧那罗头顶,伸出小手摁住了紧那罗肩膀给一下子推到了床上,挥拳就在他头上开砸:“你头上是不是长了个鸡儿?你鸡儿是不是长在头上?” 紧那罗被砸的哇哇大叫,王七麟上去劝阻道:“别打了别打了,咱们都是自己人,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 小阿修罗暴怒道:“他要说付出血的代价,那我就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八喵看到后跑了过来眨眼好奇的看,指着他们俩张开嘴发出一声叫唤:“喵呜。” 王七麟严肃的对它说道:“八喵你怎么能这么说呀?咱们就是自己人,这位真陀罗已经答应做我的御剑客了,所以肯定是自己人。” 八喵疑惑:“喵呜?” 王七麟厉声道:“你别乱说,为什么要打死他?咱们是自己人!自己人可以打打闹闹,但怎么可以互相杀戮?怎么能做出这等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八喵往后缩头:我塔喵的就叫了一声,你咋理解出的这么多信息? 王七麟装模作样的拦住小阿修罗说道:“你不能打死他,咱们是自己人,还有乾达婆,你怎么还把剑给抽出来了?你要砍死他吗?” 乾达婆坐在剑身上飞过来,愕然道:“刚才不是你让我们……” “我没让你们砍死他啊。”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真陀罗,你说句话吧,他们说你不是自己人,要弄死你啊!” 紧那罗叫道:“自己人自己人,别别打了!我也是御剑客,别砍我呀!” 393.突发的夜战(求推荐票啦亲) 夜幕已深,华灯全灭。 上原府的街道,万籁寂无声,唯有寒风时时穿过发出呜呜的响动。 因为是大年初一,许多人家门口倒是挂着灯笼,一提提红灯笼在夜风里有节奏的摇晃着,散发出的灯光昏暗飘摇。 明明大好的日子,却显得有些凄清。 只有霜华伴月明。 逐渐的,寂静的街头出现了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 这不是人影,它的手臂是粗大的铁爪,它的脑袋是看不清面容的黑暗,它的身上披着一件硕大狗皮。 怪物缓缓的走在街道上,当它从一处街口走过的时候,又有黑影到来。 两个帽子飘了出来,两头大虎走了出来。 有声音悠悠的响起:“枨枨,你真要去找听天监麻烦?” 铁爪怪物猛的一甩身上狗皮大衣,从牙缝里冷森森的蹦出几个字:“已经到了这里,我难道是来上原府游山玩水?” “我离开鬼市后已经仔细打听,这上原府内豢养有天狗的正是听天监的新任铁尉王七麟,当初带天狗进入鬼市的一定就是这个王七麟,可笑我竟然引他为知己,真是可笑可悲可恨!” 他说到最后发出几声怪叫,如夜枭悲鸣。 一头大虎人立而起,解开虎皮从中走出个健硕妇人。 妇人说道:“王七麟此人我知道,他自从来到上原府便四处杀鬼,心狠手辣、身手高超,枨枨,我们人手可不太多!” 枨枨猛的一步出现在妇人跟前,样子凶神恶煞:“虎皮女,你若是害怕了就走,实际上要对付这个王七麟,我枨枨自己便足够!” “什么身手高超?我在鬼市仔细洞察过他的身手,他根本没有修为!我也已经打听过了,他一年之内从区区游星升职为上原府铁尉,这般升职速度,你们可是听说过?” 虎皮女摇头。 枨枨狞笑:“不错,我等见多识广,可哪有见过升职这么快的人?而且他还没有修为,那为何他会升的这么快?” 虎皮女又摇头。 枨枨不屑的扫向帮手,道:“他没有修为,却有天狗玄猫这等灵兽,且升职速度极快,从这你们还看不出什么吗?” “很显然,这王七麟要么是豪门子弟要么是官宦之后,他不过是来听天监镀金的罢了!” “对付这种公子哥,我枨枨何须帮手?” 一顶帽子飞来,落地后化作一头人形巨狼,它大笑道:“公子哥的皮肉最嫩最美味,枨枨,我要吃他!” 枨枨傲然道:“我只要天狗,别的都归你们,今夜让你们吃个饱、玩个够。” 另一头猛虎走上来,月光照耀在它身上,照出一幅奇特样貌:大眼大口,这三窍几乎占据了整张脸,此外它额头和下巴竟然各镶嵌有一枚太极图,会转动的太极图! 走上来后它沉声道:“枨枨,你邀请我来上原府诛杀王七麟,乃是为了本地之鬼的安危,并没有说过会杀戮百姓。” 化身为狼的帽妖冲它大叫:“吞口,你休要在这里妇人之仁!再说你与人族不也有血海深仇?人族捕杀你吞口一族囚禁在墓穴中做镇墓兽,你难道能忍得下这口气?” 吞口淡淡的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吞口一族见地师必诛之,见豪门巨富必逞凶,但绝不伤害百姓,囚禁我吞口者并非百姓。” 帽妖冷笑:“哟,你这妖怪真是恩怨分明,佩服佩服,我帽妖不三真是佩服你的操守。” “吞口一族不光恩怨分明,而且黑白分明,你没看到人家特意在脸上把这点给展现了出来?”另一个帽妖飞来说道。 虎皮女嘿嘿的笑道:“你们帽妖懂什么?吞口有心大道,人家有证道长生的决心,以后要飞升仙界、位列仙班的。” 不管它们怎么挤兑,吞口沉默的看着枨枨。 枨枨咧嘴一笑,说道:“咱们不屠杀老百姓,咱们对付的是听天监的狗官,光是狗官不够咱们吃吗?” 吞口点点头,往后退了两步。 虎皮女舔了舔嘴巴,道:“可是从昨日开始,这城里城外人气厚重、人雷声隆隆作响,咱们能耐多少被克制了一些,今夜若对一城之听天监展开厮杀,能占上便宜吗?” 枨枨笑道:“那是自然,我也已经打听清楚了,听天监过年时候没有活,许多人都要回家过年,现在留在听天监内的都是走不脱的老弱病残,岂能是我等对手?” “何况,我还是特意选今夜动手,为何?这叫兵不厌诈!这叫奇袭!” “每年初一乃是一年之中阳气最重的日子,妖魔鬼怪不敢害人,这已经是人族的公论,嘿嘿,咱们偏偏在初一夜里突袭听天监,一定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两个帽妖全化作巨狼,仰头发出嚣张大笑。 夜色更深了。 一片乌云被风出来挡住了月亮。 天地之间再无光辉,只剩下深沉的黑暗! 枨枨见此猛的瞪大眼睛:“良辰吉时已到,诸位道友,还不随我去寻欢作乐?” 巨狼跳起重新化作帽子般的东西,随着夜风嗖嗖飞往驿所。 虎皮女穿上虎皮气势汹汹的奔跑,吞口面色坚毅,大嘴张开一把长剑吐了出来。 它们自然不会从正门去硬冲听天监,而是到了驿所附近后冲着一处墙角飞跃。 “剑出!” 猛的一声吼叫。 一把神剑御风劈落,漆黑的剑身在漆黑的夜色中闪过,在浓密的黑夜中劈出一道黑色闪电! 三把飞剑以品字形飞来,速度之快,迅雷不及掩耳! 心急在前的一只帽妖大叫一声,身在空中化作巨狼,利爪拍出猛然变大数十倍成为惊天巨爪:“破!” “轰!” 神剑撞巨爪,帽妖的满腹信心瞬间变成惨叫:“啊!” 雷声轰鸣,巨爪顿时变碎爪! 另一个帽妖见此魂飞魄散,叫道:“不四快退!” 三柄飞剑分三方夹击而至,杀的后面帽妖手忙脚乱,拍开飞剑后慌张往后狂退。 见此吞口沉声道:“中计了!” 枨枨大叫:“绝不可能,一定是凑巧,给我……”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道法净天地!” 一声苍老豪迈的声音传来,一点火光从街头飞起,接着夜空之中金光大作。 金光亮起在空中盘旋,随即像下雨似的往下落。 吞口猛然抬头,额头上的太极图飞出变大,像一柄旋转的太极伞一般遮住了金光。 谢蛤蟆飞身而至,看到这一幕他冷声道:“太极挡天?吞口?” 八喵突兀出现在虎皮女身后,喵呜一声叫将一个小尾巴扔了出去,虎皮女从中脱出,虎皮变大两倍成为斑斓巨虎,接着又是一个小尾巴扔了出去,这次是扔向脱身的虎皮女。 九六跳出来张开嘴咆哮:“六六六!六六六!” 枨枨魁梧的身影原地消失,空气中响起鬼哭般嚎叫,它以惊天破地之势扑往天狗。 九六脚踏虚空如踩着滑冰轮,四肢不见动弹但胖乎乎的身躯向后飞去。 “哪里逃?嘎嘎!”枨枨大叫着伸出铁爪,漫天爪印,落下金光被它拍开,从上往下如牢笼般锁住九六。 一道身影俯冲落下。 彗星撞地球! 破空锐响震耳欲聋,枨枨急忙仰头抬爪,一枚拳印自虚空落下,恍若巨神挥锤,势如破竹! “咣!” 强猛夜风以拳爪相交处向四周飞速扩散,旁边一棵枣树上下左右的摇曳,枯枝四处落,树皮寸寸碎裂。 辰微月一拳挥出瞬间飞起,身影一闪又是一拳从后面捶向枨枨肩胛。 枨枨身体瞬间化作两截,上身往前飞下身回脚便踢了出去。 空气中爆鸣声再起,这一脚像是踢碎了一片夜色。 辰微月硬生生撞了上去,身躯被一脚踢回但也先后两拳砸在踢出的飞腿上,将枨枨砸的仰头哀嚎。 九六飞快跑来,张开嘴在它小腿肚上啃了一口,咬住后使劲甩头,接着又转身逃命。 瞬间交手,一团乱战! 武大三拎着哭丧棒冲来,他对吞口叫道:“兀那老虎精,吃三爷一棒!” 吞口嘴巴一张一合,一把剑像火箭似的喷向武大三。 又是一把飞剑瞬间而至,剑尖精准劈在喷出长剑上将它给撞开,剑柄上的小阿修罗轻蔑的看了眼吞口,借这力道调转剑尖刺向虎皮女。 王七麟站在墙头冷冷的扫视战局,沉一亮出伏魔杖要扑上去,他伸手揽住道:“不急,你做预备役,查漏补缺!” 沉一吼道:“阿弥陀佛,佛祖座下没有孬种!喷僧是主攻!” 枨枨一看形势不对,赶紧挥爪抽出身后大狗皮扔出,狗皮飞快穿梭将听雷神剑和三柄飞剑全给缠住,见此帽妖、虎皮女屁滚尿流往它的方向汇合。 吞口凝视谢蛤蟆,不动如山。 帽妖不四掐着断裂的爪子嚎叫道:“枨枨!我日你祖宗,你不是说偷袭吗?这是不是你联合听天监设下陷阱……” 枨枨彪悍的一个箭步虎扑而上,挥爪将不四给甩翻在地。 不三急忙挡在兄弟跟前怒视它道:“我们是来帮你的!” 枨枨怒声咆哮:“别怀疑我,否则死!” 王七麟没有趁乱追杀它们,他收回听雷神剑,以天龙三部劈开大狗皮,并挥手示意手下人将街头给堵起来。 第五味他没有管,若有妖怪钻进第五味,那只能算它命不好。 看清枨枨身影,王七麟厉声道:“枨枨,原来是你在捣鬼,说,本官门口的神兽石雕哪里去了?” 枨枨吼道:“我要杀了你全家!” 王七麟冷酷一笑:“是因为你全家已经为了祭祀天狗全被杀了吗?” 枨枨怪叫,几个开膛破肚的鬼影从四面八方围住了王七麟。 站在阴影中的马明大笑道:“终于轮到卑职出手!” 他手在战袍上一甩,精干结实的上身暴露在夜色中,随着他转过身去,马头明王口喷烈火冲出,当场逮住一个鬼影给撕碎了。 虎皮女惊恐向后退,口中大叫道:“枨枨,这是个狗屁的铁尉,这是银将!” 枨枨冲王七麟吼道:“让你们铁尉出来!” 王七麟皱眉道:“你眼睛瞎了么?本官不是在你眼前?” 枨枨一怔,道:“你、你是铁尉?那天骗我做至亲好友的傻大个子是什么?”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那是喷僧……” “不可能,不是你!”枨枨气急败坏的叫道。 沉一不悦的说道:“阿弥陀佛,你眼睛是放屁用的吗?给喷僧看清楚,这里傻大个子只有喷僧一个!” “他说的是你二喷子兄弟。”王七麟低声解释道。 沉一更不悦了:“这妖魔脑子怕不是比二喷子的卵子还小,谁给它的胆子让它叫二喷子为傻大个子?” 枨枨和其他鬼怪被他的话给说迷糊了。 王七麟知道不能让沉一插上话题,否则这话题会被带到喜马拉雅海沟去。 他赶紧冲鬼怪们厉声道:“大年初一就敢在我上原府作祟,真是好大胆子!” “本官严厉的警告你们,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最好给本官老实交代,否则今晚你们没有好果子吃!” 虎皮女说道:“我们要交代什么?” 王七麟此时已经认定看门神像丢失是它们作怪,叫道:“好硬的嘴巴,本官要看看你们骨头有没有这么硬!” “给我上!往死里打!” 飞僵又来了个彗星撞地球,别看他总是样子清冷,实际上他极度热衷暴力。 八喵突然出现,又甩着尾巴冲虎皮女开始飞小尾巴。 虎皮女惊慌叫道:“你先说让我们交代什么……” 三柄飞剑三个方向,瞬间飞到。 王七麟这次下定决心展示肌肉,他以全力御剑阵而战,三部众便各展神通。 一团烟雾弥漫开来,一阵歌声缥缈传出,一股香气若有若无的飘荡…… 虎皮中跳出一个削瘦身影,虎皮膨胀成猛虎冲向飞剑,但它嗅到香气后四肢便开始酥软,听到歌声后精神开始飘忽。 一道凌厉剑气以诛星摘月之强猛势头飞过,猛虎顿时画作几块碎皮。 削瘦身影惨叫,它踉跄着身影往外钻,雾气之中一把飞剑神出鬼没,它穿破空气发出的声音如同歌声。 悦耳但让人心智低迷。 虎皮女看到飞来长剑,它抖擞精神挥手拍出,而它举起的手正是苍劲虎爪。 虎爪临近飞剑,飞剑遁入烟雾中消失。 虎皮女精神一松懈,又是一柄利剑杀出。 它的精神有些恍惚,看到利剑飞来心中告警,可是身躯却懒洋洋的。 多年血战经验给它以反击信念,它奋力咬破舌尖,终于精神振奋! 可是此时长剑已经飞到它面前! 虎皮女临危不惧,张开嘴巴露出满嘴虎牙,咔嚓一口咬上利剑露出一丝得意狞笑。 它的本领如虎的本领,最强之处便是一口钢牙。 长剑被咬住再难以前进半寸,虎皮女得意微笑,接着笑容凝滞。 白惨惨的剑芒透过它后脑冒出。 小阿修罗踏着剑身快步上前,伸手给它拉下眼皮: 死在本尊手中是你的造化,你应当瞑目,否则就有点得陇望蜀、过于贪心。 虎皮女尸首被扔出,帽妖不三不四吓得连连后退要逃跑。 王七麟冷漠的挥手指向它们:“妖魔哪里走!” 沉一眼睛一亮,抬脚猛跺墙头如夜鸟般腾空飞起,甩手砸出伏魔杖:“吃喷僧一杖!” 伏魔杖敲下,不三不四来了个懒狼打滚避开重击,但街头好一块青石化作齑粉。 地面震颤,还没有爬起的不四被震的抖了一抖,它的眼神顿时直了:“大和尚好厉害的本领!” 不三叫道:“弟,夹击!” 不四收起断爪忍痛向前,从正面狼嚎一声发起猛攻。 它要给哥哥争取偷袭良机! 但是它期待的偷袭迟迟没有到来,沉一手中伏魔杖金光炫亮,虎虎生风,杀气腾腾。 不四被逼的连连后退,它在惊恐中看向另一方向,然后看到哥哥的背影在越来越小…… 不过立马又有一道身影追去,这身影赫然是踩着一把飞剑在御剑虚空! 不三四肢并用拿出吃奶的力气往巷子里跑:只要我跑的够快,那死亡就追不上我! “死亡如风,常伴汝身!” 一声低吟在它身后响起,它惊恐回头,看到一尊金佛蓦然出现,一团火焰从空中落下。 不三大叫一声抬爪刺出,金佛身影顿时黯然,但它没有破开金佛防御,倒是头顶火焰拍了下来。 帽妖转身飞退,却依然被打在了肩头上,火焰往它身体里钻,疼的它忍不住又是一声大叫。 这时候对面响起一声咆哮:“看暗器!” 一团黑影嗖然而至。 帽妖连翻跟头避开。 “再看暗器!” 第二团黑影紧随而至。 帽妖只好继续躲避。 它连续躲过两个暗器刚松了口气,忽然感觉脚腕一紧。 帽妖低头。 看到一只黑猫吐掉咬在嘴里的短剑冲它贱笑一声。 “剑出!” “轰!” 听雷从下面直接轰了它一个鸡飞蛋打。 巨狼夹着腿踉跄一步,颓然倒地。 它的防御力普普通通,胯下被听雷炸烂了。 王七麟收起听雷和八喵信步走回,此时沉一正对着另一头巨狼念经。 这狼死的挺惨,两个肩膀夹着一团碎肉…… 枨枨的情形也很糟糕,它以强横的肉体和残暴的手段而著称,恰好飞僵也是如此。 他们两个面对面互相轰击,以力打力、以狠斗狠,如今飞僵衣衫破碎、满身伤痕,而枨枨身躯鲜血淋漓更有一条爪子已经碎裂。 王七麟喝道:“枨枨,你死到临头还要嘴硬?说!本官门下的神兽雕像哪里去了?” 辰微月立马后退。 从这点能看出他比枨枨更强,先前二者激战看似不相上下,其实是他在主导战局,所以他说退就能退。 枨枨没有看他,而是转身扑向九六:“我要杀了你!” 三柄飞剑中途拦截,枨枨竟然悍不畏死的继续前冲,压根不顾刺入身体中的飞剑! 仇恨之深,令王七麟动容。 九六夹着尾巴跑了。 欺负我个狗崽子算什么本事? 王七麟见枨枨顽冥不化,索性点头道:“杀它!” 沉一、武大三、辰微月从三个方向包抄,枨枨身上插着三把长剑,它用残臂抓住一把飞剑用另一只利爪拍下,硬生生将长剑拍断反手刺向侧面武大三。 同归于尽吧! 辰微月移形换影,以八块腹肌硬顶利剑,将它一拳打飞出去。 王七麟抓住机会御剑而上,听雷神剑精准刺入它后脑,一声雷鸣,它的后脑勺被炸飞了。 枨枨落地翻滚却又爬起,它看向九六踉跄着往前走,道:“杀你!” 怦然倒地。 王七麟挺诧异的,这是他职业生涯中见过的最硬气对手! 此时只剩下一个吞口,谢蛤蟆一直在看着它,吞口本事并不大,防御靠太极图、进攻靠一扑二吼三吐刀剑。 王七麟意兴阑珊,问道:“你也不愿意说实话,是吗?” 吞口勇敢无畏的看向他说道:“我不怕你,王七麟,可是我并不知道你要让我说什么实话!” 王七麟指向门口道:“我家守门的两个神兽雕像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吞口沉默了。 夜风习习,带来硝烟的味道。 这股味道让它很不舒服。 这里的气息限制了它的修为。 良久之后它抬头看向王七麟问道:“你们今夜守候在这里,就是为了找丢失的看门石雕?” 王七麟不耐道:“当然了,要不然呢?” 吞口顿时大为悲愤:“鬼才知道你那石雕哪里去了!不是我们干的,我们绝对没有偷你什么石雕!我们是今夜第一次进入上原府,我们本想偷袭你听天监!” 这时候它自然没有说谎话的理由。 但王七麟还是怀疑:“是不是你不知道?你们这支队伍的带头人是这个枨枨,是它偷走了石雕吧?” 吞口叫道:“绝不可能,枨枨性残暴,不会行盗窃之事,何况它若是来了你这里,嗅到了天狗尿的味道,怎么还能克制住去猎杀天狗的本性?” 联想刚才枨枨对九六所展现出的执着,王七麟倒是相信这话。 他失望的问道:“石雕的丢失确实与你们无关?” 谢蛤蟆道:“七爷不必再怀疑,吞口一族乃是镇墓神兽,勇猛果敢,不屑谎言和阴谋诡计。”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真的吗?我不信。” 接着他看看老道士又看看吞口,逐渐反应过来:“道爷你什么意思?你想留这吞口一命?” 谢蛤蟆道:“为七爷你着想,留它一命。” 394.世道要乱(求订阅哟亲亲) 一听这话沉一顿时一个不服两个不忿:“咋地,啥叫为七爷着想留它一命?留着它以后给七爷守墓看坟?” 王七麟惆怅的看向夜空,这傻子还能不能好了? 吞口傲然道:“放心,我宁死也不会去为人守墓。你们杀我便是,何必要羞辱我?” 谢蛤蟆说道:“你总归有一死,何必着急?” 王七麟道:“道爷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我不能杀了这妖怪吗?” 谢蛤蟆说道:“你可以杀它,但留着它作用更大,它是吞口,有一个对七爷你来说很有用的本领——” “它口中含有庚金灵,这庚金灵能聚敛天下刀剑,所以你若收下它,以后可以由它给你含着剑。” 听到这里沉一眼睛一亮:“阿弥陀佛,这可威风了,古有周仓给关二爷扛刀,今有吞口给王七爷含剑,嘿,好啊!” 王七麟也颇感兴趣,他问道:“这吞口还有如此本领?有点意思,那它品性如何?” 话说完他又自顾自的说道:“看道爷你愿意护着它,它应该品性不错,可它若是品性不错,怎么会与枨枨、帽妖、虎皮女这些玩意儿混迹在一起?” 这三者都是凶灵,喜欢给人开膛破肚的枨枨先不说了,帽妖和虎皮女在残酷方面也不甘落后。 帽妖在宋朝作祟最多,甚至载入《宋史》:丙戌,西京有大妖如帽,夜蜚,民甚恐。乙巳,帽妖至京师,民夜叫譟达曙,诏捕尝为邪法人耿槩弃市。 这妖怪能变换样子,平常时候如帽子会飞,落入人家后会变为大狼去食人,且尤其喜欢吃人全家,一个不留。 虎皮女要有名的多,《坚瓠集》、《太平广记》、《集异记》中都有所记载。 它们本领不是特别强,但有一点特别恶心,那就是喜欢化作少妇去祸害老实人,最终吃人的心肝。 对此王七麟很想问它一句,老实人草它妈了吗?为何这么对待老实人? 七爷也是个老实人,所以刚才第一个先灭了这玩意儿。 吞口倒是实诚,它傲然看着王七麟道:“因为我要杀了你王七麟!” 王七麟问道:“我挖你家祖坟了?” 吞口一愣:“没有。” 王七麟又问:“我拐你家崽子了?” “也没有。” “那你为什么非要对付我?” 吞口怒道:“因为你这铁尉能力强大且喜欢滥杀无辜,像你这般的人最是可怕,能力强横可以很快升官,官越大杀孽越大,天下妖魔鬼怪们永无宁日!” 王七麟更怒:“我何时滥杀无辜——干!都公子?” 他很快反应过来,将自己被陷害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吞口。 吞口摇头,表示不信。 谢蛤蟆说道:“七爷此生问心无愧,他身背英魂大宏愿,怎么会骗你这样的小角色?” 吞口吃惊:“有英魂信任他?”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有两千英魂信任他。” 吞口顿时呆若纸老虎:“两千英魂?!” 谢蛤蟆点头。 吞口犹豫起来,然后冲王七麟说道:“王大人,我向你道歉,我没有调查清楚真相就想要杀你,真是罪大恶极。” “但我不能做你的手下,我们祖辈曾经在你人族天可汗面前发过誓,吞口一族永不为人奴!” 谢蛤蟆说道:“可我家大人身上有一枚罕见的阴阳鱼玉佩,这玉佩能驱动阴阳之气转换。” 王七麟将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展示出来。 夜晚森寒,阴阳鱼开始徐徐转动。 吞口又沉默了。 它怔怔的看着玉佩,忽然问王七麟道:“大人你需要我给你带几把剑?” 沉一叫道:“你叫我七爷的剑是什么剑?你敢侮辱我家七爷的剑?阿弥陀佛,喷僧要给你点颜色瞅瞅!” 他顺手操起伏魔杖,马明摁住他道:“别胡闹,不过妖怪你的态度变化的也太突兀了吧?” 吞口严肃的说道:“这位道长已经说过了,王大人为官清正、一心为民,其实我先前就已经心生仰慕。” 王七麟失笑道:“行了行了,现在我需要三把剑,以后需要八把剑。” 吞口说道:“没问题。” 王七麟又说道:“但我并不是什么人什么妖魔鬼怪都往麾下招收,以后我要考验你的品性,你若是品性不端,那我不会留你的,反而可能会诛杀你。” 吞口蹲坐在地像人一样抱拳:“卑职从命!” 王七麟将阴阳鱼玉佩扔给它,它抓着玉佩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每个眼睛都有海碗那么大,就跟奥迪的车灯似的,特别显眼。 王七麟轻松的说道:“你需要这玉佩修炼是吗?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那我将这玉佩暂借给你一晚上,明天还我。” 吞口钦佩的说道:“王大人果然乃是人之龙凤,天生将帅气度!” 看着虚无的月色,王七麟又疑惑起来:“咱们守门的神像,到底被谁给偷走了?或者说,它们真的主动离开了咱的驿所?不应该吧?” 沉一问道:“七爷,要不然咱明天报告衙门,让他们帮忙找?” 王七麟怒道:“咱听天监就是专业办这事的,哪有脸去报案?再说,咱们听天监都查不出来的事,衙门那群没脑子的能查出来?” 结果他们从大年初一找到大年初三,还是没有找到丢失的这两个神像。 没办法,杨大眼去衙门报案了。 气人的事情发生了。 衙门当天给他们送回了消息:饕餮神像和三足金蟾神像被人带出了上原府,是初一天不亮时候被钱笑的人给带走的! 谢蛤蟆知道这答案后气的一把拍翻了一个桌子:“无量他个天尊的,老道士怎么着也没有想过会是这么个真相!” “这两个神像应当是出自四大工坊,只是不知道哪家的杰作,它们体内封有兽魂,只是没有对咱们认主,咱们也一直没关注它们,把它们当做普通石雕了。” “可钱笑是它们主人,一定是昨夜钱笑带人来到驿所,以法术唤醒它们兽魂,引导它们主动离开,并在原位摆上了障眼法,把咱们给迷惑了!” 王七麟惊怒交加:“还有这种事?揍他狗日的!” 他想到了钱笑当初走的着急,去了平阳府后确实给他发过书信,让他帮忙将两个石雕给送过去,但他没理睬这要求。 凭什么把我的石雕给你送过去? 他又想到大年初一夜里去给太霸拜年的时候确实是见过钱笑,而且钱笑见了他便转身跑路。 当时他以为钱笑是对他心怀愤懑,所以不愿意跟他打照面。 现在他才知道,敢情是这孙子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怕被他发现问题,才不跟他打招呼的。 估计那时候钱笑已经派人去动手了。 他将这些告诉谢蛤蟆等人,气的一行人骂骂咧咧,撸袖子抽刀子要去找钱笑的麻烦。 可事情已经发生三天了,估计石雕被运回平阳府城了。 王七麟不甘心吃这哑巴亏,他跑去找太霸告状! 告状必须得有气势。 他推开门阴沉着脸往里走,嚷嚷道:“太霸大人、太霸大人,大人呢?大人你出来,卑职被人欺负了,有人欺负卑职啊!” 旁边的力士赶紧来招呼他:“王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您冷静,您小点声……” “兄弟,我没法冷静,没法小点声,我被人给欺负了。”王七麟愤怒的吼道,“我给咱听天监流汗流血还流泪,可有人暗地里设计我,给我下套子……” 一个性情温润的中年人满脸微笑的出现在不远处。 李长歌。 力士的话也说了出来:“但王大人你还是得冷静,歌帅今天来了。” 王七麟暗道老子眼瞎吗?人已经出现了! 李长歌笑吟吟的问道:“小七爷,谁敢欺负你呀?” 王七麟赶忙抱拳行礼:“歌帅过年好,歌帅您别这么寒碜卑职,卑职确实被人欺负了,这是来找太霸大人主持公道的。” 李长歌一挥长袖身前出现两张气雾凝聚成的椅子,他招手道:“过来坐,慢慢说,气大伤身,你别生这么大的气,今天有什么委屈,歌帅我给你做主。” 王七麟讪笑:“歌帅实在客气,卑职站着就行。” 李长歌斜睨他一眼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唯唯诺诺了?在你家机秘先生面前的时候也是这般姿态吗?” 一听这话,王七麟赶紧去坐下:“歌帅,卑职生是听天监的人,死是听天监的鬼!” 李长歌笑道:“不必向本帅表忠心,我知道你很好,刚才只是调侃之语罢了。好了,话归主题,你到底受到什么欺负了?” 王七麟悲愤的将被人偷了看门石雕的事说了出来。 太霸听到后高兴的走了出来:“等等,重新说,我刚才只听了半截,没听全,你说你家让人给偷了看门狗?嘿嘿。” 王七麟叫道:“不是看门狗,是看门的两个神雕!” “两只鸟?”太霸愕然,“你那驿所什么时候有神雕看守了?” 王七麟耐心解释:“神兽雕像,就是那个三足金蟾和龙子饕餮。” 太霸听后顿觉无聊:“这两个东西本来就是钱笑的,他自己掏钱买的,这事我清楚。” 王七麟说道:“但是他离开上原府的时候,将这两个石雕给丢弃了,因为这俩石雕当时没了神性,后来是我家道长使出大神通,给它们点醒了神性!” “所以现在这俩石雕应当是我们驿所的!” 李长歌点头道:“你身边的谢道长确实有这个能耐。” 王七麟一愣,其实我是胡诌的。 太霸说道:“不如这样,我给钱笑发个信,让他过来一趟,正好歌帅来了咱并郡,我将铜尉铁尉们都召集起来,给歌帅接风洗尘,也正好让歌帅点点将。” 李长歌笑道:“接风洗尘便罢了,点将倒是有些必要,我过去半年没怎么在并郡待着,与咱们的老弟兄之间有些生疏了,这可不行。” “不过不是最近几天,最近本帅还有些事,你与大家伙说说,等到元宵时候吧,让他们带上家人,本帅做东,咱们一起共度佳节。” 太霸吹口哨,几只冥鸦跟箭一样飞来。 王七麟盯着它们看。 太霸当没看到他的灼热目光。 李长歌笑了起来,说道:“太霸大人的冥鸦队伍在毒公子诡计中损失惨重,你先给他留下点时间,让这些冥鸦产仔换代,本帅替他向你保证,顶多等到夏至,他一定会将迅雷给你。” 太霸叫道:“歌帅,迅雷怎么能给出去?它是我的命根子!” 王七麟笑了,他在梦里有一次听到一位宿主也这么喊过。 李长歌温和的说道:“小七所立下的大功,难道当不得你奖励他一只鸟?” 太霸长叹一声。 李长歌扔给他一块墨玉。 太霸眼睛一亮,接到手立马塞进怀里:“歌帅乃是卑职生平最佩服的人,既然歌帅做主了,那卑职绝无二话。” 王七麟顿时眼观鼻、鼻观鸡,他知道李长歌也会给自己奖励。 果然,李长歌让他先后汇报侦破刑天祭和来到上原府后的工作开展情况,他不断点头,表示满意。 得知妖刀斩马已断,李长歌说道:“我此次去东北州,正好碰巧得到了一块玄铁,等我去找一位神工,可以为你再铸一把更好的宝刀。” 王七麟现在主修剑阵,用刀的机会不多了,而且《太阴断魂刀》的威力有限,对付恶鬼和厉鬼用处不大。 于是他摇头道:“卑职先行谢过歌帅,可是斩马陪同卑职出道、陪同卑职一路走来,它不止是武器,若是可以,卑职希望您能帮忙将它给修好,这样卑职便感激不尽。” 李长歌欣慰的看向他,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小七,你是一个念旧的人,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王七麟谦逊的低下头。 但他知道自己确实是这样的人。 李长歌道:“你此次破除如此大案,且斩杀了塞外三圣之一的白虎,此为大功、不世之功,圣上与青龙王必然会下诏令遣你入帝都,这样我给你一个地址,你去了后找一位叫做玄通的人,他会给你修复斩马。” 王七麟欣喜道:“多谢歌帅。” 李长歌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他,道:“你接连斩杀二十八宿与四圣,已经成为前朝余孽的眼中钉肉中刺,本帅无法时时保护你,你得自己小心。” “但你修为普普通通,光是小心怕是不行,本帅此次去往东北州,也是凑巧,得到了这么一本秘籍,现在赠送于你,你好好修炼,它在关键时候能保你一命。” 秘籍厚实而古朴,书页上用小篆写了六个字。 王七麟不认识写的是什么,实际上他也不关注这秘籍的名字,反正让造化炉一练,秘籍身份都会改变。 他收入怀里再度感恩戴德的道谢。 李长歌很敞亮的说道:“这是本帅私人对你的奖励,并非是听天监对你和你麾下们的奖励,其他奖励本帅得上报青龙王,请他定夺。” 王七麟能说什么?他只能一个劲的拍马屁! 趁着李长歌兴致颇高,他小心翼翼的说道:“歌帅,其实奖励不奖励的没什么,卑职只是想请你救个命。” 李长歌可是曾经的状元郎,绝对的聪明人。 他闻弦歌而知雅意,轻声问道:“你想知道这里军营曾经发生的真相?” “不错!请歌帅恕罪,卑职知道这事关机密,但是卑职曾经立下大宏愿……” 李长歌摆摆手制止他的话,站起来向驿所深处走去。 太霸要跟上去,被他给制止了。 见此太霸推了王七麟一把,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 王七麟确实想跟上去来着,可是看到李长歌拒绝了太霸,还以为也不会让自己跟随在后。 太霸一提醒,他便赶忙追了上去。 这驿所前身是军营,军营规模自然很浩大,但如今驿所面积不大,只有二三十亩地的样子。 李长歌走到驿所后院,纵身飞上一处墙壁看向后面的民宅商户,轻声叹道:“已经大变样了呀。” 王七麟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一段故事,他沉默不语。 李长歌伸手往北方指去,划了很大一个圈:“军营以前有那么大,那时候天下初平,先帝在位,上原府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府城的民生恢复很慢,驻扎的军队很多。” “这个军营是最大也是最神秘的,里面驻扎的是曾经亲随先帝屡立奇功的四军之一倒悬军。” “你当然不知道倒悬军的统帅身份,但你应当知道他最后一位统帅是谁。” 王七麟沉声道:“黄化极大将军。” 李长歌点点头:“是呀,黄化极大将军,大将军远征漠北,事发突然,并没有带上他阵下的尽数雄师劲旅。当然,彼时前朝王族已经被太子亲自领军追杀的差不多了,仅剩残寇。” “后来大将军投降,朝廷震怒,诛其九族,但又担心他的心腹强军会因此而反。” “于是先下手为强了。” 这一番话李长歌说的平平淡淡,就像是在说家里有一群鸡,宰掉鸡头后其他鸡可能会不好管理,索性一起宰掉吧。 王七麟知道这就是朝廷和王族对待百姓、对待臣民的态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李长歌回过头来看向一座座敦实高大的营房,下意识的摇头:“他们到死不知道大将军投降前朝,自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遭遇这一切。” “但是如今大将军知道了。” 王七麟迅速明白了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多年来前朝余孽一直没有拿英魂们说事,是因为他们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李长歌说道:“他们知道倒悬军不在,但不知道倒悬军死后英魂不散,被镇压于此。” “告诉你一个机密,”李长歌五味杂然的看向他,“鞑子从去年秋开始大练兵,练兵总帅是大将军。” 王七麟心里一震,道:“郡守大人与大将军相识?” 李长歌道:“军中能战善战之将,你猜有多少是大将军提拔起来的?” 王七麟试探的问道:“一半?” 李长歌没有回答,他笑了笑道:“你那位正直下属马明,他所在的山林猛军总统帅虎帅,是大将军三十六义子之一。” 说完这话他挥手扫向苍穹,一道正气如白云般飘然而去:“朝堂要乱,军中要乱,好不容易平稳了一甲子的世道也要乱!” 王七麟面现担忧。 普天下莫非如此,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长歌的情绪也有些低沉,说道:“小七,你先回去吧,好好修炼,好好提升你的修为。” 王七麟欲言又止。 李长歌莞尔一笑,道:“在本帅面前,你无需顾虑,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王七麟道:“那歌帅卑职要斗胆问一句,你刚才说要送给卑职的那个玄铁,什么时候能给卑职?” 395.徐爷归来(求订阅呀宝贝们) 帝都未央宫,灯火冲霄。 金红色光芒如一柄利剑劈向苍穹,即使是在白日也能清晰看到这股光芒,若是夜里甚至会感觉刺眼。 一只只灯笼飞向九天,无论寒风怎么吹拂,这些灯笼都沉稳踏实,恍若天上生出小山峦。 这即是天灯。 天灯之下还有诸多大灯笼,这些灯笼大小不一,大的有一座房屋那么大,气势磅礴;小的却跟婴孩拳头似的,玲珑可爱。 每个灯笼上都描有一个金字:寿。 与天灯恰好不一样,无论有没有风,这些灯笼都会缓缓的摇晃。 这是万寿灯,天子为万民请寿之灯。 正月里头万民休养生息,皇家也歇息。 太狩皇帝在御书房中拿着一支毛笔漫不经心的写字,毛笔蘸起的墨水不是黑色是金色,他挥笔落下一个‘赐’字,龙笺上顿时自动的浮现出一个‘福’字。 他又轻松挥笔,‘苍生’二字蜿蜒走出。 万太监上去拿走龙笺高高举起,惊叹道:“陛下笔力犹有精进……” “你拍马屁的本领却不见精进。”太狩皇帝毫不留情的打断他的话。 万太监面色自如的露出一抹微笑,道:“陛下知道奴才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只是这大过年的奴才想说几句喜庆话套陛下欢心,可惜天资愚钝,总也说不好。” 太狩皇帝问道:“那你承认刚才说的话,是哄朕欢心的喜庆话?” 万太监惶恐下跪:“陛下恕罪。” 太狩皇帝扔掉毛笔回椅子坐下,冷冷的说道:“你确实有罪,但罪与哄朕开不开心无关。” “让你搅动各大门派,在江湖上掀起血雨腥风,你怎么迟迟没有动作?” “东北州雪弥勒作祟,本来听天监能拿住它,你们黄泉监却捣乱让它给跑了,当朕不知道这事吗?” “上原府是怎么回事?嗯?你黄泉监监管天下,就给朕监管出这么个结果?” 万太监伏地道:“陛下,奴才有罪,奴才已经派人日夜监视了并郡银将太霸和代郡守武翰林,确知太霸与武翰林并未查到鞑子的诡计,却没料到中途杀出个小小铁尉,竟然……” “你当朕是因为上原府未乱而要治罪于你?”太狩皇帝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龙颜大怒。 挂在御书房门外的万寿灯摇曳速度猛增,有赤白之气从中窜出,如毒蛇般伸缩。 太狩皇帝怒道:“朕不希望武氏能执掌并郡,但更不希望并郡因鞑子诡计而出事。” “鞑子实在是歹毒至极,竟然将镇压在小泰山下的那群武夫之魂给放了出来,还想用这些鬼魂来祸乱我大汉民心与军心?” “其心可诛!恶贯满盈!” 他越说越是愤怒,御书房正中一座铜鼎中冒出的烟雾逐渐幻化为一尊神力金刚。 但紧接着太狩皇帝冷静下来:“从事发至今已经近十日,事情调查清楚了,是吗?” 万太监磕头道:“绝无差错!” “细节也已经调查清楚了?之前你黄泉监传来的都是什么消息?通篇‘猜测’、‘估计’、‘应当’,这是让朕做推断题吗?”太狩皇帝说着又火大起来。 “这次朕要知道那些武夫之魂的详情细况,当年父皇调遣听天监诛杀倒悬军,个中必有隐情,朕要知道其中隐情是什么!” 万太监道:“回禀陛下,此次倒悬军武夫残魂现世后并未出声,它们本来要返回军营,却被上原府铁尉王七麟率部下阻拦住了。” “这王七麟带领部下立下大宏愿,誓要查出倒悬军覆灭真相,似乎倒悬军的武夫残魂信任了他,最终心甘情愿的遁入九幽。” “似乎?”太狩皇帝的脸色阴沉下来。 万太监急忙说道:“陛下明鉴,当时驿所内外混乱,鞑子出动怯薛军的天罡地煞两队和四圣之一白虎对听天监发起猛攻,除了近距离与倒悬军武夫残魂接触的王七麟和部下等人,其他人都在混战,并无机会知晓内情。” 太狩皇帝喝道:“朕命你成立黄泉监,是要上查九天、下监黄泉,现在你却连个驿所混战的内情都查不出来?该当何罪?” 万太监恭谨道:“奴才有罪,但陛下明鉴,奴才本在上原府安插了一名巡府,可天公不作美,这巡府被王七麟给斩杀了!” 太狩皇帝皱起眉头:“又是王七麟?我大汉朝廷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了不得的人才?” 万太监叹息道:“这王七麟着实厉害,自从入职听天监屡破大案,屡立奇功。可惜他不是个太监,否则奴才一定吸纳他进入黄泉监并委以要职。” 太狩皇帝沉吟了一下,说道:“太监做不了阳人,但阳人做太监并不难吧?” 万太监苦笑道:“陛下且三思,这王七麟好酒好色,若是将他变为太监,一旦被他查出真相,那恐怕适得其反。” 太狩皇帝顿时来了兴趣:“他很好色?” 万太监正色道:“不错,据奴才探查所知,他年纪轻轻便肾虚的厉害,日日进食猛药、补酒。” 太狩皇帝不屑道:“年纪轻轻沉迷酒色,这等青年郎能有什么出息?” 他又摇头:“朕没记错的话,刘博正是败于此子之手,对么?” “是的,陛下。” 太狩皇帝改成点头:“既然他好色,那要掌控此人就简单了。而且他不是擅长破奇案、查诡计吗?很好,物尽其用,朕倒是有了一个想法。” 万太监一怔,问道:“陛下是想?” 太狩皇帝道:“不错。” 万太监急忙说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 太狩皇帝摆手道:“不必多言,开春之后先把这王七麟召来京城,朕要亲眼看看他的本事。” 万太监拱手道:“谨遵旨。” 他又犹豫了一下:“陛下,王七麟仅是地方府城的铁尉,要下旨召他进京简单,可是要看他本事不易。京师诡案本就不多,又有青龙王坐镇,城内城外高手如云,哪有他一个地方官施展本领的机会?” 还有一点他没说,跨界管事是官场大忌,王七麟进入帝都后即使碰到诡案,他也不能伸手。 太狩皇帝轻松的笑道:“此事还不简单?听天监曾设观风卫,当年朕小题大做将之撤销,如今大不了重新组建。” 万太监急忙要劝阻他,太狩皇帝皱眉:“朕意已决。” “陛下圣明!” 太狩皇帝回到案桌前挥毫泼墨,‘尊无二上’四字一气呵成。 他满意的看向这四字,喃喃道:“王七麟,王七麟,不知道你此时在做什么,朕真想早点见到你。” 王七麟此时能做什么?他在眼巴巴的瞅着李长歌,等着奖励玄铁。 李长歌自然也有须弥芥子法器,他哭笑不得的拿出一个木箱,里面是一块沉重的黑色铁块。 阳光照耀在铁块上,却照出一股黯淡的红色。 就像阳光照在八喵的身上。 这块玄铁并不大,可是用来锻造一把苗刀绝对绰绰有余。 王七麟欢天喜地的抱着玄铁跑回家了。 玄铁是天外陨铁,本身与砂石混合在一起,但自九霄落下时候历经天火煅烧,砂石烧尽,最终露出陨铁真面目。 因为陨铁曾被天火煅烧,故而内中蕴含火气,与雷击桃木一样都是驱邪镇魔的神器。 王七麟拿到陨铁自然是收入造化炉中排队,反正造化炉勤奋,他上次与刑天祭一战所收获的火焰还没有用完,可以继续开炼,可惜快要用完了。 本来他获得的火焰倒是多,却全是红色火焰。 螣蛇也很勤奋,给合并成了青色烈焰。 这样虽然造化炉炼化出的东西质量更好,却没有了数量优势,王七麟之前炼丹药花费不少火焰,时至今日可用火焰已经不多,他得赶紧去找鬼薅羊毛了。 很可惜,造化炉只对鬼有兴趣,王七麟斩杀过妖怪,造化炉并不会出来吸收妖魂化作火焰使用。 正月里头事情少,一连到正月初十听天监也没有接到案子,反而衙门案子不少。 这些案子多是酒醉闹事,有喝多了酒打架的,有仗着酒劲去沾女人便宜的,没办法,正月里头酒局实在是多。 听天监上下也出去喝酒了,像吕伯材家在上原府,他在上原府有朋友亲戚,自然酒局不断。 王七麟也接了一些酒局,上原府豪门大户他见了不少。 现在他算是上原府的官场新贵,虽然剿灭都公子和白虎圣一战发生在夜间,可四方军队支援及时,赶到的时候还是得知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另外两处驿所参战的听天监官差多在上原府内有亲朋好友,他们也透露了一些口风。 除了驿所内镇压了倒悬军英魂一事,太霸允许麾下官差将其他信息传递出去。 毕竟当夜激战甚酣、爆鸣声连连,半个府城都能看到驿所里冲天的火焰,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完全封锁口风。 可不能小觑老百姓的八卦之心! 所以与其让老百姓瞎琢磨,不如给他们一个说法。 当然要给老百姓一个说法,那就不能说实话,自古朝廷靠愚民治天下,民智一开,他们就不好统治天下了。 在传出去的消息中,太霸杜撰了最重要的一点:都公子放出的英魂被他给掩饰住了,改成说都公子从阴间释放恶鬼想要祸乱上原府,但被王七麟从阴间引来的阴兵给除掉了。 当时有一支城防队碰上了阴兵,这点听天监必须得解释过去。 总之太霸没有抢功,他将王七麟推到了台前,将多数功劳归给了他。 这倒不是他多大公无私、清正廉明,而是武翰林那边已经对外宣传起王七麟的功劳,将他给塑造成了以一己之力护卫上原府的少年英雄。 此时听天监要是不把王七麟该有的功劳归给他,那太霸就得担心他对听天监生出意见、归心于衙门了。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搞得王七麟一夜之间在上原府声名鹊起、风生水起,正月里宴请他的人家是一户接一户,档期甚至排不开。 还有更多的人家上门来给他说媒,王七麟亲自拒绝了各大豪门的招徕: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些门阀打的什么主意,这是知道他出身寒门后想让他去入赘的。 不过他留下了媒婆们的信息,准备日后选个合适的,替他去找绥绥娘子提亲。 初十,骏马奔驰,两条戴着大棉帽子的壮汉纵马而来。 杨大眼打眼一看顿时大喜,上手拉住当头骏马叫道:“徐爷,您回来了?您过年好呐!” 徐大一踩马镫想要来个帅气的鹞子翻身跳下马来,结果屁股撅起来了腰也开始使劲了,双脚却卡在了马镫上一时没能跳起来。 于是他的动作就变成了抬屁股挺腰在马背上晃了晃。 王七麟闻声冲出来,正好看到徐大在马背上摇晃,这一幕让他大感辣眼睛:“徐爷,你这是几个意思?操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 徐大脚大,他努力将脚从马镫上抽出,满脸讪笑:“七爷你瞎说什么呢?这不是败坏大爷名声吗?” 王七麟鄙夷的看着他问道:“你徐爷还有名声?” 徐大跳下马来傲然挺胸:“那是自然,常山徐大郎的名声已经在大爷家乡响起来了。不过说到名声大爷有个事得问问你,七爷你有点不在乎名声呀?” 王七麟纳闷道:“什么意思?” 徐大说道:“大爷进城后在一处茶铺里想喝完热茶暖暖身,结果听到满城都在传七爷你准备娶亲的消息。” 王七麟挺不好意思的说道:“徐爷你也知道,我与绥绥彼此爱慕已有多年……” 徐大叫道:“你与绥绥相识有一年吗?” 王七麟说道:“真爱之间的时光与你这种单身汉是不一样的,我们真爱讲究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按照这算法,我与绥绥相识已经好几百年!” 徐大冷笑道:“算你狠,七爷,可是大爷要说的事与绥绥无关,现在满城都在传你癖好特殊,竟然喜欢半老徐娘!” “什么?” “七爷你自己去打听,全城百姓都知道,上原府铁尉王七麟不喜欢黄花大闺女,每每有媒婆去给姑娘说亲,你王大人都会拒绝,反而会偷偷留下媒婆与之眉来眼去并私底下讨要人家媒婆信息!” 王七麟顿时呆若木鸡。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徐小大牵马走来说道:“七爷,这传闻是真的,不少外地媒婆正在赶赴上原府欲与君相知。” “更惨的是,据说还有媒婆得到了七爷你花前月下的许诺,如今正与家里汉子闹和离……” 和离即为心平气和的离婚,这一夫妻分手方式出自《唐律》,传承至今,多数夫妻离婚都会用这个手段,因为不管对男方女方都比较友好。 可是对王七麟就不友好了。 可是王七麟没法对外解释这种事,老百姓对官员名人的八卦太感兴趣了。 如今正是正月走亲戚窜门的好时节,一旦有八卦消息出现,一天之内就会伴随走亲戚的人从城内传去城外! 转过一天来正月十一,王七麟要应邀参加一场相当重要的聚会:上原府四门四派中的金山派和金鼓派联袂宴请他。 前来传信的是金鼓派长老,他隐晦的表示两家门派已经准备了几位半老徐娘进行陪酒,就等他王大人去做客了…… 金山派传承于道家正统之一的崂山道教,祖师爷叫孙玄清,字元玉,号金山又叫海月山人。 这位老祖是真正的高人,他自幼在道观出家,有一番大奇遇学得升降天门运筹之术,后来游历天下创建了金山派。 这升降天门运筹之术说来玄奇,其实是炼内丹的法门,靠这手本领金山派迅速壮大。 可惜到了前朝的时候金山派掌门人一时心野想要参与朝政,竟然接受末代元皇帝招募做了走狗,并且得了个‘镇魔师左赞教主雷阳真人’的封号。 然后他接受封号后不足一年,本朝太祖皇帝起兵造反。 还好一点的是金山派没有因为接受了元皇帝册封而将自己傻乎乎的绑上朝廷战车,也不知道是他们掌门人金阳真人有眼力劲还是胆子小,反正他带上弟子跑进深山里躲了起来。 最终前朝覆灭、本朝建立,金山派又从山里跑了回来。 此时江湖各大门派为推翻前朝而元气大伤,金山派休养生息多年捡了些果子[],竟然隐隐有成为上原府第一大门派之势。 可惜的是金阳真人接受过前朝册封,朝廷空出手后就对金山派进行了一番打压,打掉了他们称霸上原府乃至并郡的梦想,最终仅仅成为上原府八大门派之一。 金鼓派则传承于全真道教,这个门派一直脚踏实地、兢兢业业的发展,门派影响力与日俱增,最终成为四门四派之一。 因为这两个门派的传承都来自道教而且都是‘金’字开头,所以平日里关系处的不错,如今颇有结盟称霸上原府意愿。 两派道场都在山中,请客地点自然不能放在山里,恰好金鼓派有弟子是上原府有名酒楼玉液楼的少东家,他们两家便将宴请王七麟一方的地点放在了玉液楼。 玉液楼的发展轨迹倒是与金鼓派相仿,这酒楼掌柜的有祖传酿酒秘术,酿造玉液酒曾经供应前朝宫廷而获得宫廷玉液酒的美誉。 不过鞑子被驱逐后大汉刘氏重掌天下权,废除了前朝宫廷所有供应渠道。 当时的酿酒师便将祖传美酒名字中的宫廷二字去除,然后以玉液酒为拳头产品,一步步打造出了如今偌大一座玉液楼。 因为两大门派同属道家,王七麟此次赴宴自然得带上谢蛤蟆。 另外他也得带上徐大,徐大这酒囊饭袋回来后驿所的饮食开支陡增,王七麟尽量带他去外面薅人家的羊毛。 金山派掌教金辉道长和金鼓派掌门人端游峰亲临酒楼门口等候他,前者头戴玉道冠、身穿通天服、脚踩木屐,手中玉拂尘光芒流转,姿态风流。 金鼓派掌门人端游峰则做员外郎打扮,看到他后第一个行礼:“王大人,佳节接福哪。” 王七麟抱拳回礼:“端掌门有福,过年好,本官——咦,窦大人?” 窦大春在门口探头探脑,好像要被敲脑袋的大地鼠。 端游峰与金辉道长闻声回头,看到窦大春的官服后两人一起让开一步: 他们看不上窦大春这种小捕头,但也不会妨碍王七麟与小捕头去私教。 窦大春看到王七麟后大喜,道:“七爷你也是冲这玉液楼里的案子来的?” 王七麟诧异:“玉液楼有案子?什么案子?” 窦大春沮丧道:“哦,七爷不是冲这案子来的?我还以为这案子破解有望呢。” “连环杀人案,给玉液楼看后院门的老贾被人杀了,从年前算起他已经是第五个被人以古怪手段杀死的人了,而且他们死后的场景被布置的更古怪!” 396.摩诃曼珠沙华(弹壳爱你们哟) 王七麟是来赴宴的,不是来查案的,所以他虽然想要帮窦大春一把,可是有心无力。 正月吃宴席是喜事,他要是再去掺和死人的事,这对开宴的主人家来说是晦气。 于是他本想跟窦大春聊一句便离开,但金辉道长脸色很难看,说道:“酒楼里死了人?被人杀死的?” 窦大春道:“回禀道长,正是如此。” 金辉道长看向端游峰冷言道:“今日是我家两派宴请王大人的好日子,玉液楼却被杀了人,这是冲咱们两家来的吧?” 玉液楼少东家是端游峰的弟子,安排在玉液楼请吃酒宴也是他的主意,结果临头发生这种事,面子上最过不去的就是他了。 端游峰额头青筋跳了跳,低声道:“师兄你且请王大人等去雅间饮茶,师弟我去看看。” 听到这话窦大春乐了,他招手道:“七爷也一起去看看?这事挺诡异的。” 王七麟道:“事情牵扯到死人了并且案情诡异,那为什么不报给我们听天监?” 窦大春苦笑道:“前两个月刚发生第一起和第二起案子的时候,衙门就将案情移交给听天监了,但听天监派人去探查一番后没发现与阴邪鬼祟相关的东西,便把案子又回交了。” 王七麟一听案件发生在前两个月,他顿时知道这又是钱笑干的好事。 既然端游峰和金辉道长愿意去查看案件,那王七麟自然也义不容辞。 他们一行人哗啦啦去了酒楼后院,这院子面积颇大,盖了一圈的厢房,每个厢房里头都是酒缸酒坛,有的厢房翻开还有地窖,地窖里头也是酒缸酒坛。 王七麟看的叹服:“玉液楼才是真酒楼,这里的酒怕不是有几千坛子?” 端游峰轻笑道:“王大人有所不知,这里的酒坛酒缸并非全灌装了酒水,里面有许多是空的,还有一些坛子是破碎的,但掌柜的传承祖训并没有扔掉这些酒坛,而是要收集起来,以后好再建酒楼。” 王七麟诧异:“收集酒坛,再建酒楼?” 端游峰点头道:“然也,这玉液楼已经传承四代,现在的掌柜已经是第五代传人,从第三代传人开始他们家便有个想法,欲学兰陵王氏建起一座酣高楼。” 谢蛤蟆咂咂嘴道:“无量天尊,这掌柜的真是有雄心壮志。” 王七麟也跟着咂嘴。 他听说过酣高楼的名声,兰陵王氏以好酒著称,曾经于赵宋王朝时期收敛天下美酒的酒坛,打碎后重新熔铸成砖瓦建起了一座酒楼命名为酣高楼。 据传这酒楼建成之日起,一旦起风,风向下十里全是酒香,即使酣高楼中不开酒坛,一样有馥郁的酒香绕梁不绝。 不管是美酒还是空坛,这后院对玉液楼来说都是重地,掌柜家里肯定花大价钱请了高手来看守。 所以别看这看后院门的是个老头,这老头却是有修为在身。 掌柜的听说他们来了后院,急匆匆赶来当面汇报老头身份,说他是来自东南州的一名武夫,有三品境修为,年轻时候最早是书生,后来在佛家庙中做过武僧,最终犯了杀生戒被逐出了庙门。 尸首躺在床上,床头拉下了白布帷幔,开门之后一阵风吹过,帷幔猎猎,竟有几分凄楚飘逸的美感。 王七麟上去拉开帷幔看去,一名头戴方巾的瘦削老人出现在他面前。 老人的床上用品都很讲究,枕的头枕饰有云彩,盖的棉被以布、缎作为面料,上绣星、月、龙、凤等图案,面带微笑,大略一看不像是死去了,而像是陷入沉睡。 但在场的人都是老鸟,纷纷说了一句:“不对。” 谢蛤蟆上去拉开棉被露出老人的衣着和姿势,他双手十指相扣覆盖在肚脐位置,身穿青衫、脚踩牛皮靴,另外脚下还垫着个脚枕,这脚枕上绣有两朵莲花,红花绿叶,分外妖艳。 见此金辉道长沉声道:“脚踩莲花上西天,这个人不是被杀的,怎么更像是做好准备自尽的?” 窦大春挤进来说道:“诸位解开这人的头巾就知道答案了。” 谢蛤蟆道:“不必解开,他被人开了天门。” 窦大春使劲点头:“道爷果真老江湖,火眼金睛啊,这人的头顶被钉进去一根铁钉,正是因此而死。” 徐大仔细端详老汉,纳闷道:“不管这人是自杀还是被害,他的死相都有点怪呀,你们看这打扮,这是老人的打扮吗?” 头裹青巾、身穿青衫,王七麟想到了初一的迎春大典,当时武翰林率领满城官吏就做这个打扮。 他说这件事,徐大摇头:“七爷,这人的穿着和迎春大典百官的青衣还不一样,这是仕子装,寻常百姓子弟去官学念书没有什么好衣裳,就会穿上这么一套。” 王七麟道:“这不怪了,一个老头怎么会穿上仕子装?掌柜的,以往见过他这般打扮吗?” 掌柜的摇头:“没有,老斋好酒不好穿,一年到头都穿的破破烂烂,从没见过他打扮的这么利索过。” 王七麟道:“那么问题来了,他为什么会穿上仕子装?还有看他头脚枕的、身上盖的,再看他的面容表情,这人像是被凶杀的吗?不,更像是做好一切准备后溘然长眠。” 窦大春道:“七爷说的对,我看过几桩案子的案卷,死者都是这个样子。不过他们打扮不一样,这个老斋穿的是仕子装,其他四人什么衣装都有,也有穿寿衣的老人。”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一动:“都是老人?” 窦大春摇头:“到现在一共五个人,三个是老人,还有一个是中年人、一个是孩童。” 这样就没有规律可言了。 谢蛤蟆端详老人的面容,他的表情太古怪了,竟然是心满意足的微笑。 徐大跟着端详了一阵,问道:“他是不是死前做了个美梦?” 王七麟把九六拉过来,道:“找一找,有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九六将前爪搭在床沿上站起来,摇晃小尾巴抽了抽鼻子,忽然窜上去用爪子指向老头嘴巴。 谢蛤蟆眼疾手快捏开老头嘴巴,一股酒臭味扑面而来。 金辉道长等人急忙往后退,面泛恶心。 王七麟对此习以为常。 既然要破诡案,自然要与尸首打交道,想要天天闻饭香味那就去做厨子,想要天天闻脂粉香味那就去做鸭子,反正进了听天监就得习惯与尸臭味打交道。 臭味之中略带几分药香,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金叶石菖蒲、安息香树胶、雪山石蟾蜍、兰薄荷……贫道知道了,他昨夜吃过烟云丹!” 金辉道长吃惊的说道:“师兄太厉害了,单单从一口尸气便能嗅出这么多药草?” 谢蛤蟆微微一笑,道:“无量天尊,师弟过誉了,盖因老道擅长炼制醒神丹,恰好这几味药草都在炼制醒神丹的原料中,所以才熟悉一些。” 他又向王七麟低声道:“这个老斋死前应当服用了云烟丹,此丹名讳来自‘过眼云烟’四字,功效不难理解,与醒神丹相仿,但醒神丹让人想起的是某一段记忆,而云烟丹让人想起的是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概因于此,此丹会让人成瘾,江湖和朝廷都不允许各门派大肆提炼此丹,所以它比较少见,若是从此入手,或许能查出一些信息来。” 王七麟摇摇头,他摸向寿枕和寿被说道:“从当前来看,老斋是做好准备赴死的,他是被人杀害,但显然不是被人谋杀。” “三品境虽然不是什么高手,可玉液楼是什么地方?这是闹市,想要悄无声息杀害一名三品境武夫是一件大难事。” “你们看他衣衫穿着,这是他自己穿上的,看寿枕、寿被,也像是他自己铺就的。” “而他还是一名出身名门正派的老江湖,这样他应当知道云烟丹的详情,不是被人哄骗服下这枚丹药,然后陷入美梦被人杀害。”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说道:“本官有个猜测,老斋主动服下丹药去获取一段美好记忆,他穿上这套衣服是因为这段回忆与这件衣服有关,应当是他曾经穿着这样一套衣服时候发生的往事让他感觉十分美好。” “之所以准备了寿枕和寿被,两个可能,一个可能是他自己主动准备了这些东西,也就是说他做好了在美梦中死掉的准备。” “第二个可能是有人趁着他陷入美梦中将他一击致命,然后给他枕上了寿枕、盖上了寿被。” 说到这里他突然问窦大春:“你们都是怎么查的这些案子?” 窦大春道:“七爷,这案子不好查。包括这个老斋在内,死掉的五个人都是独身生活,没有家人甚至没有朋友,渺然一身独自居住,以至于有的是死后十来天才被人发现!” “这样我们查不到他们生前跟谁接触过,不过发现有的人穷苦,他们按理说买不起这种寿枕寿被,于是我们就从这些寿枕寿被的来路下手。” 王七麟点头,这思路没错。 窦大春沮丧摇头:“可是我们询问了上原府内外的白事店铺,这些寿枕寿被都不是他们做的,可能是外地运进来的,于是线索就断掉了。”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唉,难道你们没有想过,这可能是线索更具化了吗?” “为什么不能是白事店铺的老板们犯下了案子?这样他自然要否认寿枕寿被是出自自家店铺。” 窦大春一愣,随即猛拍额头:“不错,还有这个可能!” 王七麟道:“要循着这线索查找凶手很简单,来,六,好好闻闻这辈子和枕头上的味道。” 窦大春反应过来:“让九六去寻味找人?好主意!” 王七麟翻白眼道:“好主意个屁!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你抱上九六挨个去白事店转转,到时候九六发现哪一家白事店的味道有问题,这案子就与哪一家店铺有关。” 窦大春大喜过望,夹着九六要往外走。 九六挣扎着不肯。 窦大春为难的说道:“七爷,看来还得你亲自出马,九六不愿意跟我走。” 徐大说道:“它不愿意跟你走,那你扛着它不就行了?” 他拎起九六放到了窦大春头上,九六娴熟的张开后腿围绕窦大春脖子来了个小树盘根,又用前爪搂住他额头。 窦大春安慰自己就当戴了一顶狗皮帽子。 案件虽然算不上解决掉了,但好歹找到了线索,王七麟不必亲自出马,这次案子确实与妖魔鬼怪无关,他和谢蛤蟆在老斋住处并没有发现阴邪痕迹。 一行人上楼进雅间,端游峰赞叹道:“都说王大人断案如神,在下一直以为这有所夸张,今日一见才知道名不虚传。” 金辉道长一甩拂尘赞叹道:“无量天尊,百闻不如一见,王大人真乃神人也。” 王七麟客气的摆手连说不敢不敢,等他进入雅间后气的想说再见再见。 雅间里面站着一群男女,男人都是金鼓派和金山派的高层,女人则是一群披红戴绿的半老徐娘。 这群老娘们看到王七麟露面就跟老狼看见了小羊一样,纷纷甩着手巾上来拉扯他。 有的作娇羞状,有的作大方状,有的热情如火,有的温婉如春风。 徐大看后忍不住闭上眼睛:“作孽呀!” 王七麟感觉很倒胃口,直接表情一板说道:“诸位道长对不住了,本官忽然想到这案子的另一个隐情,今晚这宴席由我的左膀右臂谢蛤蟆和徐大代行,本官得去衙门一趟。” 端游峰精于世故,他一看王七麟三人进屋后的表情就知道问题所在,急忙说道:“怎么这么多侍女在咱们房间里?不知道王大人是礼奢宁俭、采椽不斫的人吗?侍女、侍童都撤掉,赶紧撤掉!” 一个精干青年听到这话迅速出手,跟赶老母鸡似的将一群老娘们给赶走了。 半老徐娘的媒婆们大怒,请我们来的时候叫小甜甜,赶我们走的时候叫老娘们? 必须报复这金山派和金鼓派! 至于王七麟?这事肯定与我家小亲亲无关,你看他长得那么好看,而且面对女色不动如山,怎么能编排这样的妙人呢? 媒婆们虽然被赶走,可是屋子里还是有浓浓的脂粉味,王七麟嗅觉出众甚至还闻见了狐臭味,于是进屋后他先开窗。 这顿饭注定吃的不会顺利,刚刚开席掌柜的找来,推开门说道:“打扰诸位客人了,但是有一件事小人得先与王大人说一声,不知道此事是否要紧。” “什么事?” “刚才小人收拾老斋的尸身,看到他手上有一朵新纹上的红花。” 王七麟推开后窗直接跳入后院,他三两步进入老斋房间,看到老宅原本合在肚脐上的双手被拉开了,露出的手掌心里各有一朵红花。 这花红艳艳的很喜人,可是没有花瓣只有花丝,无尽花丝缠绵,聚集在一起后如怒放的花叶。 谢蛤蟆看到后下意识说道:“无量天尊,摩诃曼珠沙华?” 摩诃曼珠沙华出自佛家大典《法华经》,为大红花、天上之花,是天降吉兆四华之一,另外三华分别为曼珠沙华、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 《心地观经·序品偈》有记述,说‘六欲诸天来供养,天华乱坠遍虚空’,这句佛偈诞生了一个成语叫‘天花乱坠’,说的便是六界之中皆有天华的道理,只要参悟佛经功德圆满,那自有天华从天而降。 其中摩诃曼珠沙华在天降四华中为大者、吉祥者、如意者,典称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六界之中有冥界,相传冥界鬼火焚烧、恶念无穷,故而即使有修成大道者也无缘见天华而飞升,于是摩诃曼珠沙华甘愿开在冥界。 漫天诸佛赞它有大慈悲,许它生在三途河边,做了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 看到老斋手中的这个纹身,谢蛤蟆惊疑不定:“他什么时候给手上刺了这东西?脱掉他的鞋子,恐怕他脚底板上也有这刺青。” 伙计们都觉得沾染死人晦气,一个个闷着头当没听见。 徐大骂了句‘穷讲究’,上去快速脱掉老斋鞋袜,然后看到他脚底果然各有一个红艳艳的大花。 见此他大概一扫,说道:“七爷,是鸽子血刺成的,这个大爷有经验,以前大爷在街头厮混,没少见着这样的刺青。” 王七麟见此皱眉道:“那这是什么意思?脚踏摩诃曼珠沙华、手握摩诃曼珠杀,道爷,这有什么讲究吗?” 谢蛤蟆点头道:“无量天尊,众生皆知摩诃曼珠沙华是黄泉九幽接引之花,其实它还有个身份是飞升之花,见道乱坠的天花,继续给他脱衣服,看看他身上还有没有这刺青,若是还有的话那便好解释了。” “怎么解释?” “老斋等人应当是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这么个邪术,他们都以为这样可以得道成仙,所以欣然赴死!” 王七麟断然摇头:“道爷你翻车了,这猜测是错的,应当只有这个老斋自己纹有摩诃曼珠沙华,其他尸体身上没有,否则窦大春刚才会把这点异常说出来的。” “老斋身上也没有。”徐大解开人衣后摇头,“他身上只有伤疤,年轻时候应当是条硬汉。” 谢蛤蟆挠挠头道:“这就奇了怪了,他只在手上脚上纹……” “他要从九幽黄泉中拿出来什么!”王七麟脑海中灵光一闪,陡然有了一个猜测。 接着他又自己摇头,“不对,摩诃曼殊沙华乃是接引之花,他在手上脚上纹上这花是为了——嗯,他是为了接引什么东西!他要从九幽黄泉之中带出什么东西来!” “最大可能是他要接引一个亡魂出来!” 众人再回雅间,这次王七麟要等待窦大春的消息,金辉道长等人起了好奇心,他们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讨论这起古怪案件,以这起案件为引子又谈到了自己生平遇到的一些奇闻异事。 出乎预料,因为这起案件本次晚宴出奇的热闹。 不多会之后窦大春再度回来,他扛着九六进门,很欣喜的叫道:“七爷好运气,我带九六去了第一家白事店就碰到了正主!” 王七麟一怔,道:“运气这么好?” 窦大春激动的说道:“谁说不是?但没得跑,九六去他家嗅过寿被、寿枕之类的东西后连连叫唤,我抓了老板还没有说话呢,他已经吓得抽搐过去,嘿嘿,他家肯定有问题!” 他这里正在表功,有衙役气喘吁吁跑来:“春头儿,出事了!” 王七麟心里一沉:“什么事?是不是你们抓的那个店主跑掉了?” 衙役摇头:“不是,他跑不了,他他他,春头儿,那个老板当时不是被吓得抽搐了,他有羊癫疯,他是真抽搐啦!” 窦大春叫道:“开什么玩笑?” 衙役无奈的说道:“弟兄们将他抬回衙门后撞见了廖主簿,您知道廖主簿的父亲乃是上原府有名的老郎中,治痔瘻和羊癫疯很有一手,他看过后就说,这确实是犯了羊癫疯!” 听到这里端游峰愣了愣,拉着衙役低声问道:“治痔瘻很有一手?是不是徒有虚名?” 道士们天天打坐修炼,很容易得痔瘻。 397.这是一桩交易(求订阅啦小亲亲) 包括金辉道长和端游峰在内,金山派和金鼓派的大佬们都已经被这起古怪案件给吸引住了。 本来抓到凶手案件结束,他们虽然能得到一个满意结果,可是会觉得有些不过瘾。 如今案件出现转折,衙门抓的凶手竟然犯了羊癫疯! 于是大家伙激动起来,熙熙攘攘要去看热闹。 府城衙门里头点燃了两根火把,正月的风依然森寒,吹动火把不住的抖动。 大堂上简单的撑起一张木床,有个人使劲往后仰头、曲腿弯腰,整个人像一把弓。 有官吏在忙前忙后:“给他嘴里塞的毛巾要塞紧了,别让他咬到舌头!” “掐他人中,猛掐!” “药怎么还没有取回来?唉,这样,快去让后厨拿出天麻、陈皮、大米、白糖炖一锅天麻米粥!” 有衙役听到这里说道:“廖大人饿了吗?您要是想喝粥我去找家粥铺,现在后厨怕是已经熄火了……” 官吏气的胡须哆嗦:“这它娘的是治病救人的!我饿了?我当然饿了,我今晚要回去吃羊肉羹,喝个屁的粥!” 谢蛤蟆快步走到木床前抽出白事店铺掌柜的口中毛巾,趁着他嘴巴没有闭合,他眼疾手快塞进一张符纸。 接着他伸手在掌柜的额头使劲一点,轻声道:“两手反张、双足转逆,火气沸腾,毒归尾闾,急急如律令!” 掌柜的口腔中有火焰燃烧,两腮顿时红了,火焰先上行又下行,谢蛤蟆道:“扒开他裤子,快。” 衙役们互相对望一眼,纷纷后退。 窦大春吼道:“不扒他裤子老子扒你们裤子!” 衙役们一哄而上。 掌柜的股后尾闾穴上出现一个血泡,谢蛤蟆抽出一根银针在火焰上快速炙烤,甩手挑进了血泡中。 “使劲往外挤!” 紫红色淤血流出,腥臭之气浓郁。 王七麟赞叹道:“道爷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不光会治羊癫疯,还知道下针之气火烤消毒。” 谢蛤蟆诧异道:“什么火烤消毒?” 王七麟道:“就是你刚才用针在火上烧了一下。” 谢蛤蟆笑道:“哦,无量天尊,当初老道的师傅教授点针功夫的时候便这么做的,老道只是学他而已。” 淤血挤干净,掌柜的悠悠然醒来,看到周围一圈道士和衙役围着自己,他‘欧沃’一声又要抽过去。 窦大春赶紧死命的掐他人中,终于把他给掐住了。 掌柜的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惊恐说道:“大人恕罪,小人自小就害怕官老爷,一碰上官老爷就会忍不住犯羊癫疯。” 金辉道长淡淡的说道:“你运气很好,遇上了修为高深的谢道长,他刚才施展离火安脑窍术给你烧干净了头颅中的邪风毒素,以后你不会再抽了。” 一众道士举手唱喏:“无量天尊,谢师兄慈悲在心。” 掌柜的冲他们连连磕头,看得出他确实很害怕也很感激谢蛤蟆。 可是王七麟后面审查他的时候他却连喊冤枉,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老斋,也没有给人送过寿枕寿被。 王七麟招招手,徐大将一套寿枕寿被拿出来递给他问道:“这不是你店铺所出吗?” 掌柜的娴熟翻转出被子针脚说道:“请大人明鉴,您看这被子针脚走势,这是双向蜈蚣脚,小人家里头缝制被褥所用针脚叫做一箭向西天。” 王七麟听的忍不住惊叹。 原来白事店铺所从事的生意也有江湖。 他问掌柜的这些东西是哪家店铺所出,掌柜的为难的说道:“大人,您对小人有再造之恩,小人真的不知道谁家还用这样针脚做工,这针法不吉利,寻常百姓用来缝制衣裳被子或许没事,可我们不行,绝对不行。” 王七麟道:“掌柜的,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但是现在嫌疑已经指向你了,你得想办法洗清这嫌疑,否则你知道衙门会怎么做,对吧?” 一听这话,掌柜的脸色惨白、双眼翻白,吱吱呜呜的又要抽过去。 窦大春又上去掐人中,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道:“道爷,你刚才不是给他根治了毛病吗?又翻车啦?” 金辉道长笑道:“我这师兄确实给他根治了身体上的毛病,可心病还须心药医,王大人或许不懂丹药之术所以没看出来,这掌柜的有心病。” 掌柜的推开窦大春,表情惨然的说道:“这位道长所言甚是,小人少时亲眼看到父亲落入冤狱并遭到差役棒打,从那留下了病根。” 听到他这么说,王七麟没法再去逼迫人家了。 但他看掌柜的说话样子不像是说谎了,而且面对官家都已经留下心病了,他在衙门里应当不敢再说谎话。 于是他狐疑的看向九六。 九六往左右看看,八喵不在,小尾巴也不在,它只好回头看自己的尾巴。 王七麟蹲在它跟前问道:“你刚才在他家里,又嗅到了被子上的味道?” 九六郑重点头:“六六六!” 绝对的! 王七麟看向掌柜的,掌柜的顿时跪下了:“大人,小的确实没有说谎,小的……” “本官不是怀疑你说谎,本官在想,你的店铺有没有将做被褥用的布匹棉花卖给他人?” 掌柜的果断摇头:“小人所用布匹和棉花都是在他处店铺买来,只往外卖成品,绝不会往外卖原料。” 窦大春明白了王七麟的意思,问道:“你在谁家店铺买来的布匹?” 掌柜的说道:“桥头布庄!” 窦大春对王七麟说道:“七爷,去查桥头布庄?估计是有人从桥头布庄买了棉布和棉花自己缝制的寿枕和寿被,这种布匹的出售应当有记录。” 王七麟拍板道:“好。” 端游峰道:“王大人,这天色已晚……” 王七麟摇头道:“听天监总在夜里办案。” 端游峰冲他抱拳施礼,金辉道长甩拂尘唱喏道:“无量天尊,自来不说双旌贵,恐替长教百姓愁。上原府百姓有诸位大人守护,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案情已经到了目前这一步,王七麟也起了寻知真相的心,于是一行人一起去找桥头布庄。 还没有走到桥头布庄呢,半路九六忽然抽了抽鼻子跑进一条巷子里冲一家店铺叫了起来。 店铺里的人听见‘六六六’的声音有些纳闷,出来一看是条狗在叫唤,便又是古怪又是不耐的挥手道:“滚滚滚,半夜狗上门……嘶!” 乌压压一群人阴沉着脸走来。 这伙计懵了,这么多人到来是几个意思?砸场子的还是大买卖上门了? 他赶忙去找掌柜的,王七麟一看这又是一家白事店。 怎么个意思? 九六钻进去叫的更欢畅,正在算账的老掌柜忌惮的看向众人道:“诸位、诸位大人、诸位大爷,您们来小店是有什么事吗?” 窦大春对王七麟点头:“七爷,应当就是桥头布庄的事,九六在他家也闻见味道了。” 王七麟问老掌柜的:“你们家做寿衣寿被的布匹是桥头布庄来的,是么?” 老掌柜笑道:“实不相瞒,大人,小人店里的布匹可不是咱本地货。小人亲家乃是苏杭大户,所以这店里的布匹都是从江浙富庶之地送来的。” 王七麟一听这话吃惊。 怎么会这样? 窦大春更吃惊:“你家布匹不是桥头布庄进的货?” 老掌柜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吃惊,下意识说道:“确实不是……” 王七麟细嗅空气,一股檀香隐隐浮动。 谢蛤蟆抢先说出答案:“问题不在布匹的原有味道,而在这些白事店铺中空气里的味道!” 王七麟又问道:“老掌柜,你们店里的檀香是从何而来?” 掌柜的说道:“哦,咱们上原府有一位香工叫向先生,我家的檀香便是从他处买来的。” 王七麟立马看向谢蛤蟆,谢蛤蟆飞身而去找到还在衙门的胆小掌柜,他很快又回来并郑重的点头。 香工,向先生。 于是他们离开这店铺半路又改了方向…… 还好向先生的家距离这店铺不算远,也在城中,他们赶到香工所在的巷子,九六立马张开嘴要叫唤:爹,就是个这个味儿,倍儿爽! 王七麟摁住了它的狗嘴。 香工家有一座小院,王七麟挥挥手,包括金山派和金鼓派的高手们纷纷出动将小院包围起来。 他们动手后才觉得不对劲:自己又不是听天监的差役,干啥要听他指令? 院内一间茅草屋,门窗紧闭,光芒昏黄。 两个人影映照在窗户上,其中一个一动不动,另一个则在有规律的摇晃着。 徐大出现在他身边,低声道:“不动弹的这个影子是木头人还是一具尸体?另一个在干嘛?” “磕头。”谢蛤蟆冷飕飕的说道。 徐大头皮一炸:“草,磕头?活人给死人磕头吗?” 谢蛤蟆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不动弹的是死人?” 徐大干笑一声:“道爷,咱是自己人,你吓唬我没必要吧?” 王七麟说道:“来都来了,还在这里废话什么?进去瞧瞧不就知道答案了?” 他从墙头落下,沉声道:“听天监查案,有人在家吗?请开门一见。” 院子里面香灰味道更浓郁,风一吹还有香粉飞起,这让他感觉自己陷入了一团檀香雾气中。 屋子里依然静悄悄,两个影子并无反应。 八喵从王七麟怀里钻出来,落地后虎着脸走虎步:屋子里这是谁啊?这么嚣张?耳朵聋了听不见我爹的话还是把他的话当放屁所以不在意呢? 徐大戴上他的虎豹胄、甩出他的大狼牙棒,一脚开门冲了进去。 然后他的惨叫声响起。 王七麟身影如电射进去,一把抓住徐大肩膀准备情况不妙往外退,结果屋子里并没有埋伏,只有两个纸人。 一个纸人端坐在地,一个纸人在不住的磕头。 都不是活人。 两个纸人身形如正常人一般大小,穿着正常人的衣服,坐在地上的是女人,抹着浓厚的腮红和口红,头上还有马尾做的长发披散。 磕头的纸人是个男人,五官清晰,栩栩如生。 八喵进屋后用后爪挠了挠耳朵,满脸狐疑:这是碰上同道了?哟呵,这磕头的技巧不错。 王七麟沉声道:“徐爷你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有什么好怕的?” 徐大微微仰脸伸出手往上指了指。 王七麟抬头,看到一个人趴在房梁上默默的看着他们。 没有声息! 两个纸人在灯光下磕头,屋梁上有个活人面无表情的往下瞪着看,徐大一进来就碰到这么个场景,没被吓死已经算他胆子大了。 屋梁上的汉子一动不动,目光呆滞。 王七麟甚至感觉他也是个纸人,过分逼真的纸人。 谢蛤蟆是玩纸人的好手,他进来后大概扫了一眼,摇摇头道:“只有如生纸人几分形态,并无风骨更无神韵。” 听到这话屋梁上的汉子跳了下来,木愣愣的问道:“你会如生纸人?” 王七麟问他道:“你是向先生?” 汉子没看他,还是看向谢蛤蟆。 八喵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暴脾气了,抖了抖爪子要上去开挠:没听见我爹问你话呢?你它酿是怎么做到把我爹的话当放屁的? 王七麟拎住它颈后皮,八喵跟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可是眼睛还是瞪得老大,一只猫爪子往前指。 跟个路标似的。 徐大端详这汉子,低声道:“七爷,有点古怪,大爷看他是个傻子呀。” 窦大春探头探脑的从门口往里看,再度变成等待被捶的地鼠样。 后面的金辉道长一把将他推了进去,没好气的说道:“窦捕头你胆子如此之小,怎么庇护上原府百姓安危?” 窦大春讪笑道:“小心驶得万年船,谨慎行事,要谨慎行事。” 他的手死死摁在腰刀上,目光一直瞄那俩纸人,然后双腿跟跳街舞似的抖来抖去。 王七麟再次问话向先生,但不管他问什么,这汉子就是盯着谢蛤蟆看。 八喵给徐大使眼色。 徐大了然,提起狼牙棒喝道:“你搁这里又是装神弄鬼又是装逼,几个意思?以为大爷不敢弄你是不是?好,那来吃大爷一棒吧!” 狼牙棒带着呼啸声劈下,汉子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也没有去躲避,就当眼前只是一根枯草被风吹过。 徐大握住狼牙棒。 此时棒子已经贴到了汉子的额头。 徐大不得不服气,悻悻道:“行,算你狠,七爷我没辙了。” 谢蛤蟆沉声道:“不错,老道士会做如生纸人,如何?” 汉子直接跪倒在地:“请道长传授技法。” 谢蛤蟆摇头道:“无量天尊,你不必下跪,老道士不会传你这门法术的。” 汉子磕头:“你一定传。” 王七麟问道:“你起来,本官有事要问你……” 汉子对他的话如耳旁风一样,压根不管不顾。 王七麟终于恼了,扔掉八喵上去一把提起他喝道:“听不到本官的话吗?” 八喵站起来:“喵喵喵!” 汉子道:“听到了,但我回答你,你能让这个道长教我如生纸人的法术吗?” 王七麟一时语塞,汉子露出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又跪下了。 八喵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下跪,它怀疑这里有什么蹊跷没被自己看透,于是摇摇晃晃做街溜子状,走去汉子跟前扯着脖子往左右看了看。 它还是没有看出有什么蹊跷,便撇撇嘴走了。 糊弄喵爷呢? 幸亏喵爷没跪,否则岂不是白跪了? 喵爷下跪虽多,却没有一个是白跪的! 跟着看热闹的金辉道长等人已经不耐烦了,说道:“王大人何必与他废话?他就是在装疯卖傻,带回衙门让窦大人直接上大刑伺候,看他说不说实话!” 窦大春愣了愣,凭什么?凭什么上刑这种事就让我来干?我不要名声的吗? 王七麟点头,这时候汉子扭头看向他喃喃道:“王大人,七爷,听天监,你是从九幽之地诏令阴兵诛杀了一些恶鬼的王七麟大人?” 王七麟再点头。 汉子又冲他跪下了:“王大人,你帮我一把,你问什么我都说!”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你没有资格与本官谈条件。” 汉子说道:“你帮我一把,我将祖传的宝贝给你!” 王七麟说道:“本官不与任何罪犯讲条件,你还不明白本官的意思吗?” “现在你面前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回答本官的问题,然后咱们再谈别的!” 汉子痛快的说道:“你问。” 王七麟问道:“你认识不认识老斋?” 汉子道:“认识,但他已经死了,你要找他的话晚了一步。” 这话回答的过于干脆利索,以至于王七麟一时无言以对。 怎么个意思? “他是怎么死的?”谢蛤蟆接着问道。 汉子脸上露出一丝迷茫,说道:“我不知道,是我杀的,但也算不上是我杀的。” “别跟我打哑谜,”王七麟厉声道,“你把话说清楚!” 汉子说道:“他命不久矣,孤苦一人,于是我与他协商互相帮忙。” “我给他一枚朝思暮香,给他买了他要的青衣和靴子,给他做了寿枕和寿被,以后还会给他送纸钱、上香和扫墓。” “他给我帮个忙,去九幽帮我接我娘子回来……” 谢蛤蟆急忙解释道:“他说的朝思暮香就是我道家的云烟丹,一样东西。” 不能再被人误会自己翻车了! 窦大春这边却猛的一拍额头叫道:“我记起你是谁了,你叫向培虎!你娘子在十月被人杀害,但你一直跟人家说你娘子还会回来,对不对?” 向培虎点点头说道:“对,是我,我娘子就是会回来,她答应我了。” 他看向其他人又说道:“我答应她的事都做到了,她也答应我了,说她还会从阴间归来。” “可是她一直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为什么,于是我想找人帮我去阴间帮忙看看出什么事了,她怎么一直没有回来,要是能帮我把她带回来就更好了。” 听着平淡的话语,王七麟一行人表情逐渐呆滞。 这是什么思维? 徐大忍不住问道:“兄台,你就因为你娘子安慰你的话,然后你就杀了五个人?” 向培虎犹豫道:“我、我杀了人吗?他们寿命已到,我给他们算过的,他们寿命就在那天终止。我去与他们说了,他们也信了,如果他们不信,我不会杀他们。” “这是个疯子!”金辉道长忍不住说道。 向培虎摇头道:“我不是疯子,我说的是真话,不过我知道你们不信,没人信我的话,但我娘子信。” “我也信我娘子的话,她说她会回来,不过一直没回来,所以我需要找人去阴间帮忙看看她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我问过二十六个人了,有二十一个不愿意与我互相帮忙,那我没有杀他们,可是他们还是全都死了。” 王七麟惊骇的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仔细端详向培虎,问道:“你能算破人的生死,你会数水记遗之术?” 王七麟对数水记遗之术印象深刻,当初他在平阳府桂花乡走阴的时候碰到过一个阴差就会这法门。 向培虎摇头。 谢蛤蟆又问:“那你会听沙算天?” 向培虎再次摇头。 王七麟道:“向培虎,你说实话,你怎么会知道他们的寿命?” 向培虎犹豫起来,他看向众人,吞吞吐吐。 金辉道长轻蔑一笑,说道:“无量天尊,怎么没话说了?说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吧,对吗?” 向培虎握了握拳头,他看向王七麟问道:“我不能随便说出答案,但你要是愿意答应差遣阴兵去救我娘子……” 谢蛤蟆轻声叹道:“无量天尊,老道今天也是昏了头,这么明显的答案在眼前,竟然愣是没有看到。” “你不是香工,你是香客。” “原来你已经修成了地煞七十二香谱,能算人寿命!” 向培虎吃惊的看向他,谢蛤蟆挺起胸膛微笑道:“从你的职业猜出你的真实身份,并不是难事。” 徐大和窦大春纷纷亮出大拇指:“道爷牛逼。” 道爷回以中指。 向培虎摇摇头说道:“不,我没有那么厉害,我修成了天罡三十六香谱,正在修习地煞七十二香谱,但还没有能修成。” “所以我不能自如算人的寿命,只能隐约算出一些端倪。不过越是寿命到大限者,我算的越准。” 398.金山派的委托(感谢大家支持!) 天罡三十六香谱! 地煞七十二香谱! 王七麟陡然想到了家乡的小印孙缪,他也修习的是香术,是一名香客,但他只修到了十支香。 向培虎的年纪看起来比孙缪还要小一些,可是他竟然修成了天罡三十六香谱并且在修习地煞七十二香谱? 这是天才吗? 他的话说出口,满屋尽哗然。 端游峰叫道:“绝不可能,你年纪轻轻怎么能修成天罡三十六香谱?何况天罡香谱和地煞香谱乃是江南李氏香客的不传之秘,他们传子不传女,更不会传给外人……” “等等,他姓向。”谢蛤蟆打断他的话。 端游峰莫名其妙的说道:“他姓向又如何?姓向的难道有香客大师吗?” “他姓香。”金辉道长无奈的向挚友说道。 端游峰一怔,说道:“香?向?他家祖上是被李氏赶出家门的一支?” 金辉道长摇头道:“无量天尊,师弟你别问我,这人就在你眼前,你问他。” 事关重大,端游峰喝问道:“喂,你的香谱跟谁学的?” 向培虎看都不看他一眼,还是问王七麟:“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能不能让阴兵把我媳妇从阴间带出来?” 王七麟没话说。 这人说话一脸认真,态度异常诚恳,就差把‘老实人’三字刻在额头上了。 可是他说出的话怎么这么诡异呢? 金辉道长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你能测算人的寿险?可是我们不相信你的话,你怎么能证明这点?” 向培虎也不看他。 这把两位掌门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两派的骨干们看到自家掌门受辱更是愤怒,恨不得出手来捶他。 其中金山派中唯一的一名青年道士难以压抑怒气,挥指如戟:“你没有听到我家掌门问你话吗?还不乖乖开口!” 金辉道长皱眉道:“金柏回来,让王大人审讯。” 王七麟接话道:“我们不相信你有这般本领。” 向培虎说道:“那我试着证明一下?” “好。” 得到允诺,他去拉开抽屉抽出一把香,手在虚空一甩,也不见有明火出现,一把香全燃烧起来。 他举起香冲众人一口气吹出。 这一把香以肉眼可见的快速燃烧殆尽! 一大团香雾冲他们飞来。 王七麟下意识屏息静气。 向培虎摇头道:“你们若不吸进这十方香,我怎么能测算你们寿限?” 金山派的高功金木道长厉声道:“谁知道你这香里有什么东西?你若是趁机暗算我们呢?” 向培虎说道:“我不会暗算你们。” 王七麟看向九六,九六眯着眼睛仰着头吸的开心。 见此他觉得没什么问题,便放开心神轻轻吸了一口。 他的眼前轻微的恍惚。 其他人看到他吸了香雾,只好跟着也吸了起来。 金辉道长下意识挥舞手中拂尘大喝道:“何方妖魔鬼怪?竟敢在本座面前嚣张?天地有为法、雷公借……” “师兄你这是怎么了?”端游峰一把拍出,挥手摁住金辉道长的拂尘将他手臂给压住了。 金辉道长受到重击如梦初醒,他瞪大眼睛看向端游峰问道:“刚才、刚才,师弟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端游峰疑惑道:“我看见了,嗯,没具体看见什么,就看到一片漆黑的土地。” 金辉道长又瞪着向培虎厉声问道:“你这汉子耍了什么花招?刚才你给我们吹出的香气中有什么东西?” 向培虎问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互相帮忙?你是不是有地位又有钱?那我可以给你一枚朝思暮香,它又叫云烟丹,临死前服用它会死的很舒服。” 金山派的几位高手大怒,最年轻的金柏道长从袖子中甩出一支长鞭,鞭影幻化,群蛇围攻。 向培虎吐出一口烟雾,烟雾之中火星绽放,瞬间化作一只只火鸦,它们翅膀拍打烈焰滚滚,席卷热浪冲群蛇而去。 金木道长手腕抖动长鞭回身,火鸦群与蛇群顿时互相湮灭。 他还要继续出手,谢蛤蟆挥手拦住了他:“这位小师弟且慢,一切还没有说开,你莫要着急。” 金柏道长悲愤道:“师兄你听见了,这个疯子是在咒我们掌门!” 向培虎叹气道:“我没有咒他,不过你打我也是应当的,我就知道你这样身份的人不可能与我合作,你有钱有地位又有手下,何须我的帮忙?” “真是可惜,你的修为是我见过最高的,你或许能把我娘子给送回来。” “你还敢说?”金柏愤怒的吼道。 金辉道长已经冷静下来,他示意门下弟子去院子里,端游峰见此也将自己人给派了出去,然后他看向窦大春。 窦大春发现屋子里没有危险了,他想要看热闹,便装作没注意端游峰的眼神。 于是端游峰要伸手去拎他衣后领,八喵舔爪爪看热闹:别拎衣服,揪他脖子后面的皮,那是他的命运颈后皮! 窦大春急忙向王七麟求救,王七麟给端游峰一个眼神,端游峰哼了哼放开窦大春去关上门。 金辉道长无暇管这些小事,他问向培虎道:“贫道大限将至,是么?” 向培虎还是那句话,他木愣愣的说:“你自己知道。” 金辉道长又问:“还有多少日子?” 向培虎伸出两只手掌。 金辉道长心里一沉:“十个月?” 向培虎摇头。 金辉道长顿时面色惨淡:“十天?” 向培虎又摇头。 “那到底是还有多少日子?” “十,九,八,七……” 王七麟这次是真的惊呆了! 结果向培虎数到七后停下了,说道:“七天。” 这个答案明明比自己预想中的最差答案还要差,可金辉道长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气。 另外,尽管他是修道中人可此时还是忍不住在心底骂娘:草他奶奶个腿,刚才吓死贫道了,还以为要横死当场了呢! 现在他们有些相信向培虎的话了。 但王七麟还是有疑问,他问道:“向培虎,你既然能算出人的寿限,为何你没有算出你娘子的?” 向培虎说道:“因为要算人的寿限,就得让人吸进十方香,没有修为的人吸十方香对身体很不好。” “而且,我没有想过我娘子会短命,所以我没有想过要帮她算算寿限。” “但你说的对,我该给她算的。她总说我呆,原来这是真的。”说到这里他忽然流下眼泪,“我是个呆子。” 王七麟又问道:“你媳妇已经死了,寿命已到,这是老天爷给的命,你应当知道你改不了吧?” 向培虎擦了把眼泪说道:“我想跟他斗一斗。” “你怎么斗?谁能斗的过老天爷?”谢蛤蟆忍不住说道,“你娘子如今已经是鬼身,你即使能将她给带回阳世又能怎么办?你保存了你娘子的身躯吗?” 向培虎摇头道:“回尸还魂是向天借命的大法术,我不会,所以保存她身躯没用。” “何况,”他顿了顿,面色更悲,“我娘子身体坏掉了。” 谢蛤蟆面色一沉,道:“所以你想借尸还魂?” 向培虎说道:“借尸还魂哪有那么容易?得在我娘子鬼魂归来的时候正巧准备好了一具八字相合、热乎乎的女尸……” “等等,热乎?”王七麟问。 向培虎道:“是的,你不知道吗?若要借尸还魂,血脉不能凉透。” 王七麟摇头道:“我知道,我只是觉得你这个词用的不太好。” 他看向其他人,问道:“这事怎么处理?那些死掉的人,算不算是向培虎所杀?” 徐大说道:“如果他们确实是在寿终之时死掉,那应当算不得凶杀。可是怎么界定这是寿终之时?七爷,我看还是把他给抓了吧,案情咱已经查明了,怎么判那是上头的事,与咱无关。” 向培虎眼巴巴的问道:“王大人,你能不能托阴兵帮忙,将我家娘子从阴间带回来?我可以给你报酬。” 王七麟低声问道:“天罡地煞香谱的修炼之术?” 向培虎点头:“对!” 谢蛤蟆也低声道:“向先生,这修炼术可是你们一族的不传之秘,你愿意为了你媳妇的鬼魂付出这么大代价?” 向培虎说道:“我答应过她,要一起一生一世的。” 王七麟不好说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说他杀人了,他确实手上沾了人命。 说他没杀人,这些人又是寿命已到,只是通过他的手死掉…… 突然之间他想到一个问题:“向培虎,既然你仅仅需要人的鬼魂去把你家娘子的鬼魂从阴间带回来,那你为何非得害死他们?让他们寿终正寝不就行了?” 向培虎摇头道:“前两个人我等了他们寿终正寝,可是他们头七没有回魂。” “于是我就想,是不是他们在世上没有可留恋的,所以就不回来了?” “我没办法,只好与他们商量,算出他们寿限那一天到来,我得去动手杀了他们,好让他们有所念想,头七再回来。” 说到这里,向培虎面色沮丧:“可是头七的时候还是没有见到他们的鬼影……” “于是你以为他们化作鬼后可能不是不想回来,而是回不来,所以你给老斋手上和脚上纹上了摩诃曼珠沙华,这是接引天华、黄泉路引天华,你想用摩诃曼珠沙华做阴阳世通关凭证,让它带你娘子鬼魂归来?”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道。 向培虎说道:“就是这样。” 徐大忍不住问道:“你算的寿限,准吗?” 向培虎说道:“准。” 徐大说道:“那你帮大爷算算,大爷的寿限是哪一天?” 向培虎摇头道:“只能算一年之内的,你的不在其列,至少还能活一年,所以我算不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寿命越短,算的越准,他还有七天。”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金辉道长说的。 道长脸色很难看。 端游峰大怒,喝道:“妖言惑众,我不信你真能推算人的寿限,这一定是你为自己开脱的诡计!” 向培虎连看都不看他。 这很气人。 端游峰还要发火,金辉道长拦下了他摇摇头示意不必多言。 他看向王七麟问道:“王大人,今夜的案子怎么处置?” 王七麟冲窦大春说道:“这起案子是诡案,转移给我们听天监。” 窦大春急忙抱拳:“谨遵七爷令!” 他又嘟囔一句:“还是七爷靠谱,钱笑真是尸位素餐,我们衙门起初看过几处现场后就说是诡案,可钱笑却说不是,他就是不想管事!” 实际上钱笑的所作所为倒也无可厚非,听天监不是万能的,他们接手的案子都是发现了妖魔鬼怪的痕迹。 但这几起案子并没有出现鬼的踪影。 这就有点古怪了。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问向培虎:“这些人答应了你的条件,可是死后再没给你任何回信?” 向培虎黯然道:“是呀,他们怎么不守承诺?” “头七都没有回来?” “是呀。” 这点不正常。 除非是魂魄被妖魔鬼怪摄走,否则人死后第七天是会回魂看看的。 当然多数鬼魂回家只是例行公事看一看,除非有很大的执念,否则不会影响到阳世间的家人,顶多是守灵的人会在午夜突然感觉有一瞬间阴冷。 所以向培虎不是疯子也不是傻子,他的所作所为是有的放矢:这些人是被他所杀,那头七的时候无论如何会不甘心的回来看看,因为被人杀死这就是执念。 问题是它们偏偏没有回来! 王七麟相信这些鬼魂若是回来过,不可能避的过向培虎这样一名修为高深的香客。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想了想在他耳畔低声道:“阴间是有规矩的,规矩比咱阳世还要森严,或许这些鬼没有完成向培虎的嘱托,它们没脸回来面见他。” 这个猜测挺靠谱的,但也只是个猜测。 王七麟让徐大看管向培虎,总之这人不能放任不管,得收押入监。 他又对窦大春招招手,道:“向培虎说他以前还与两个人合作过,你去查一下这两人的信息,有必要的话要开棺验尸,我驿所里有个老仵作经验丰富,让他去帮忙。” 窦大春高兴的说道:“好!” 只要能把这一桩疑案挪出去就行! 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王七麟向金辉道长和端游峰抱拳道谢,说感谢他们今夜帮忙。 金辉道长低声道:“王大人,借一步说话?” 王七麟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便走进一处偏房后抢先说道:“道长不必太把向培虎的话放在心里,端掌门所言极是,目前一切都是他的自说自话。” 端游峰苦笑道:“王大人,我等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人,先前在下这话也就是发泄一下,咱们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金辉道长轻声道:“无量天尊,王大人,贫道曾在两天之前收到过一封信,信是一位江湖故人的后人送来的,上面说是十日后来拜会贫道,要向贫道讨教。” “今天正是第三天,向培虎说我有七日可活,而第七日正是贫道那故人之后来找贫道讨教的日子!” 王七麟明白了他的意思,道:“掌门担心自己会死在他手中?既然如此简单,你让他改日再来就是。” 金辉道长摇摇头,说道:“王大人,贫道如今寿已有八十,何惧兵解?” 王七麟吃惊的看着他,八十?怎么看上去只有五十岁的样子? 这么会保养的吗? 他猛的看向谢蛤蟆,这老头到底什么年纪了? 谢蛤蟆猛抠鼻孔。 金辉道长继续说道:“贫道知道这故人之后上门来找我的原因,他要帮家族讨还一笔债。” “问题便在这里,贫道知道这笔债,可是却自认这笔债不该由贫道来背负。” “说来惭愧,贫道今日宴请王大人,其实便有这不情之请。贫道素闻王大人断案洞若观火、剖决如流,故而想请大人帮忙查一起旧年疑案。” “所以傍晚咱们遇上案子,贫道才如此热衷于参与其中,请大人谅解,贫道怀了自己小心思,想亲眼看看大人断案手腕。” “现在贫道已经见识了大人的厉害,深知贫道此生若要死个明白,只能靠大人帮忙。” 端游峰抱拳道:“王大人请恕罪,我与师兄在与您交往中存了小心思,这着实让人不齿,但事急从权,实在是无奈之举。” 王七麟面色自如,这种事不算什么,他摆手道:“端掌门客气,只是本官并无什么特殊本事,仅仅是仗着运气解决了几个案件而已……” 金辉道长叹道:“是王大人自谦了,您的所作所为我等都清楚,能够斩杀白虎圣和二十八星宿的年轻人,岂能是运气好?您的优秀,举世皆知!您的功绩,与世长存!” 徐大和谢蛤蟆相视一笑,娘的原来大家都是马屁精。 王七麟觉得自己得把实情说开,他解释道:“本官自从进入听天监,确实破了不少案子,也诛杀了一些恶人,但功劳不能归结于本官自己。” “你们看本官这力士,他粗中有细、勇猛过人,每次作战都是争锋向前,他的功劳很大。” 这话不是吹捧,徐大干架确实很猛,每次开门都是靠他,所以这也算是争锋向前。 就是开打后容易挨揍。 “在看本官这游星,您二位掌门都是修道中人,应当能看出我家道爷返璞归真、出神入化的修为,实不相瞒吧,本官能斩杀强敌,几乎次次都是靠了我家道爷。” 这更是实话,王七麟很清楚自己入行以来能活到现在的原因:要不是谢蛤蟆护着他,今年三十那天王六五肯定得带黑豆给他上坟的。 道爷很厉害,就是容易翻车。 当然这很正常,多做者多错、少做者少错、不做者无错,王七麟知道,道爷正是做的太多所以错的太多。 谢蛤蟆宣了个肥喏,伸手抠了抠屁股又抠了抠鼻孔,看起来有点猥琐。 金辉道长道:“无量天尊,我这位师兄和徐大人自然是天纵奇才,但他们不能掩饰王大人的日月之辉!” “王大人,贫道自知这是不情之请,可是如今贫道寿命已到穷途,唯有您能让贫道瞑目!” 这话说的严重了。 端游峰眼睛一红,沉声道:“王大人,不论您能否解除我师兄的心魔,以后上原府地界内,我金鼓派与金山派都是您的好友,您有所需,一声令下,我等愿为之驱使。” 王七麟无奈一笑,道:“既然两位掌门话已至此,那王某再作推辞便是矫情了,只是丑话说到前头,本官智慧有限,并不一定能帮金辉道长解决难题。” 金辉道长一甩玉拂尘唱喏:“无量天尊,无论如何,贫道感激不尽。” 王七麟问道:“那道长要本官帮你做什么?” 金辉道长苦笑一声:“王大人,贫道要讲述的是一个很久以前的故事,此地不宜久留,并非合适的议事之地,不如请大人挪步,咱们去我金山派设在上原府的道场一坐?” 399.山谷石村(请支持弹壳哦) 太祖皇帝建朝十年,金山派发生了一件小事,门派接到南派道家领头羊北斗神观的年轻弟子江湖试炼邀约,并决定从冲字辈弟子中寻出青年俊杰代门派出征。 得知自己有机会去江湖游历一番,冲字辈弟子沸腾了。 而金山派有个规矩,每一辈中最出彩三人拔擢为金字辈。 这也是金山派的开山大辈。 之所以有如此古怪的规矩全因金山派祖师爷金山真人孙玄清,真人有大智慧,他提出‘学无先后、达者为师’的门派发展理念,后来招收的弟子只要修为出众、值得他学习,便会改为金字辈。 冲字辈一共五十八名弟子,其中有两名弟子修为深厚、悟性惊人,分别是大师兄冲耀和二师兄冲辉。 下山踏入江湖之前,冲耀变成了金耀,冲辉变成了金辉。 但江湖是什么江、哪条湖,长不长、深不深?到了该坐哪条船、该拜哪路码头? 初出茅庐的金耀道人和金辉道人一无所知。 他们只知道这个所谓的‘江湖’是一片广阔天地,对年轻俊杰们来说大有可为。 从在山上修道练功开始,他们便从长辈们口中频频听到这个地方,这里有恩怨情仇,有风花雪月,有刀光剑影,有大漠孤烟直也有长河落日圆。 这是个值得年轻人向往的地方。 于是带着拔擢辈分和被钦点为门派未来掌舵人的兴奋,两人意气风发纵马踏入江湖。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对于年轻人来说江湖是扬名立万,对于老人来说江湖是小心翼翼。 金山派并没有放两人下山就不管了,他们派出了一名混迹江湖多年、经验丰富的长老带队。 既然这位长老混迹江湖多年,自然在江湖上朋友多多,于是他便顺路去拜访了老朋友。 金耀和金辉对老头子们之间温吞吞、笑呵呵的酒局毫无兴趣,他们跟随长老下山多日结果这也不准、那也不能,心里已经不耐且不满。 最终路到半途两人忍无可忍,带上家仆和地图偷偷溜走了。 家仆属于金辉,金山派冲字辈大师兄出身富商,在他拜山学艺之时,家里给他配了一班子的仆役来伺候他生活。 被他们待在身边的这家仆叫阿痴,因为此人长得高大痴笨,脸肥且腮宽,眼小却嘴大,天生的倒八字眉,只要把脸稍微一皱巴,两条短眉便化成了两个黑毛虫。 阿痴性子痴傻,却有一手好厨艺,一把菜刀耍起来比山门里的戒刀、朴刀还要迅疾霸道。 不管是鸡鸭还是牛羊,到了他刀下都会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皮肉骨分离然后化作美食佳肴。 另外这样的人嘴短,沉默寡言,只喜欢做事不喜欢说话,所以金耀一直很喜欢他,对他也很好。 三人三匹骏马,很快摆脱长老的束缚开始天高任鸟飞。 当时太祖皇帝平定天下不过十年,前朝遗留的许多问题还没有解决,时有路匪恶霸出现,有时穿山越岭还能碰到山贼。 金耀和金辉彼时年纪虽轻修为却高,先后进入四品境,这对于顶级高手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面对民间寻常黑恶势力而言却是降维打击。 两人一路纵横捭阖一路惩奸除恶,端的是春风得意、少年得志! 有一日他们纵马穿过一条山谷时迷了路,暮色依旧也未能走出山林,转来转去最后眼看要风餐露宿于荒山野岭。 师兄弟两人倒不惊慌,江湖人谁没有风餐露宿的经历? 金耀年长,修为更高、性子也更加沉稳,他看看夜色说道:“金海长老说过,小心天下去得,莽撞寸步难行。师弟,我看今夜咱先找地方歇着,不必冒险向前。” 金辉纵身迈踏云步,跳上最高一棵树看了看,道:“师兄我看前方谷底似乎有房屋,许是这山里猎户的民宅,咱们要不然去借宿如何?这样总比露宿要好。” 金耀也飞了上去,他嘻嘻一笑踩在了金辉肩膀上,这样看的更远。 浅藏在山谷林木后的石屋露出面容,草草一看竟然有十几座,依稀像个小村庄。 见此金耀大喜,道:“金海长老说,晴天不肯走,莫等雨淋头。这民宅出现的好,免了咱们餐风露宿的苦。” 但他还是谨慎:“念念当如临敌日,心心便似过桥时。师弟,这荒郊野谷突然出现一些房屋,怕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咱们还得小心。” 金辉道:“师兄说的是,不过最多这宅子里头藏着一群妖魔鬼怪,到时候咱们正好可以为民除害,这岂不是快哉?” 师兄弟两人一面畅聊一面走,高大肥胖如佛家罗汉的阿痴默默的牵着马追随两人。 在山林古道中穿梭了一阵,日头落山、夜幕初降,他们终于走近了石屋。 十几座石屋炊烟袅袅,屋子外头挂着喜庆的红灯笼,门内有人在拾掇,小小村子喜气洋洋。 见此金耀更是谨慎:“师弟,咱阳世间哪有夜里娶亲的道理?是不是碰上了狐嫁女、鬼娶妻?” 两人正在观望,骏马嘶鸣,屋子里的人看到了他们身影纷纷喜气洋洋的迎了出来。 结果双方打了个照面,屋内走出的人面露失望:“不是二哥迎亲回来,是三个陌生旅人。” 也有人高兴,挑着灯笼走来说道:“不知三位客人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天色已晚,这山谷里头只有我们彭家庄一处村子,你们今夜要不要留宿在我村中?” 也有老人热情招待道:“客人请留下,今天我们村里正好有人娶亲,一起来吃喜宴,人多热闹。” “不错,这两位年轻道长一看就是贵人,留下让我们农家沾沾喜气。” 金耀看向金辉,金辉低声道:“一切但凭师兄做主。” 听到这话金耀微笑,他说道:“长者赐不敢辞,既然诸位乡亲盛情款待,我等三人怎好拒绝?” 对面一行人发出欢呼,簇拥三人往屋子里走去。 金耀给金辉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剑不离身、丹不离体,一定要谨慎防备。 金辉自然知道这点,他进屋之前先问了一句:“诸位乡亲,据小道所知咱们当地风俗中结婚都是在中午,为何你们村里却是在夜晚?” 老丈笑道:“因为新郎官是二婚,头婚自然在中午,可是第二婚要在晚上举办了。” 师兄弟二人恍然,这倒是说的通。 石屋简陋但整齐,没有小院只有一排屋子,每个屋子门窗都贴了红喜字,也有红灯笼挂在门上。 彭家庄百姓将他们三人迎进屋里后热情款待,又是上栗子干果又是上山中野花茶。 师兄弟二人小心,栗子干果不碰,茶水都在举杯喝的时候偷偷倒入袖中。 道家袖子宽大,里面藏的东西多,藏一条毛巾自然是正常,他们把茶水都倒进了毛巾中。 不多会后又有人喊‘贵客临门’,金辉好奇的出去看,看到一名中年儒生皱眉而来。 彭家庄的猎户们邀请儒生进门做客,并指着金辉介绍。 儒生笑吟吟接受,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金辉,却低声问了一句:“这里的将伯灯是你放出去的?” 一听这话,金辉悚然一惊。 将伯灯? 所谓将伯灯是一盏形如灯笼的东西,脱胎于孔明灯,点亮之后火烛加热它会飞起来。 它的名字脱胎于一个词,将伯之助,这个词的意思是请求长者提供帮助。 这样将伯灯的用途便简洁明了起来:它是修士们碰到妖魔鬼怪却无力解决时候发出的求助工具! 金辉和师兄在山门中时便听说过这种法器,可是他们没见过,因为他们山门所在的上原府乃是兵家重地更有许多豪门大派,妖魔鬼怪不敢去作祟,自然也就没有人发出将伯灯。 这就导致金辉惊讶之后却茫然:“前辈请了,请问哪里有将伯灯?” 将伯灯能飞,为了显眼它们要么像风筝一样被高高放飞,要么会随风而去寻找有缘人解救。 金辉和师兄进村之前是在外面仔细观察过这小山村的,并没有发现飞起来的灯。 中年儒生皱眉,指向门上一顶灯笼。 金辉仔细看向灯笼,发现灯笼造型确实简陋,像是简简单单用四张红纸贴成。 起初他也注意到这点来着,但只以为村子穷,没有正经灯笼,就简单糊了一些灯笼来凑数。 他看过这面灯笼又去看其他灯笼,低声道:“让前辈见笑了,这灯笼与另外的灯笼不是一样吗?” 儒生哼笑一声道:“当然一样,这里挂的都是将伯灯!” 金辉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江湖规矩,一个人碰到难以解决的诡事对外求助时候只需要点燃一个将伯灯。 这里灯笼粗略数来不得二十个,门里门外挂了个满满当当,也就是说有二十多江湖好手在此发出过求救令?! 他正要细细询问,忽然有唢呐笛子声随风传来。 悠悠扬扬,细声细气。 声音逐渐清晰,屋子里的人高兴的跑出去喊叫:“二郎接亲回来了!”“奏乐,都奏乐!” 屋子里喝茶的几个汉子开始敲锣打鼓。 沉闷响亮的轰鸣声压住了唢呐和笛子声。 金辉急忙往外看去,不久之后来路上踢踢踏踏出现一匹驽马,马上坐着个魁梧汉子,后面有八条壮汉扛着一顶轿子,更有人在最后面吹吹打打。 夜幕撒下,天地俱黯。 唯有魁梧汉子胸口上的大红花和红彤彤的大花轿颜色依然绚丽。 山村里的人迎上去,汉子打马走来,大家伙凑在一起喜气洋洋。 金辉觉得一切与寻常人家结婚一样,没有问题。 可是哪里好像又不一样。 儒生笑吟吟的问向一边老人:“老人家,这里的灯笼都是谁做的呀?竟然怪精致。” 老人乐呵呵的说道:“可不是我们村里人做的,说来贵人不信,这是天老爷恩赐的灯笼!” 儒生诧异:“天老爷恩赐的灯笼?” 老人点头说道:“真的,就是这些灯笼断断续续自己飘来山里的,都是在山里捡的!” 听到这里金辉眼睛一亮,他问儒生道:“前辈,会不会是这山里有高人在清修,这些将伯灯是来找这位高人的?” 儒生迟疑,道:“倒是有这可能。” 新郎下马、新娘子出轿,金辉用道术试了试,发现不管是村里人还是新娘子都是人,并非是妖魔鬼怪。 村里族老乐呵呵的出来邀请他们入席,正堂里头点燃了红蜡烛,有童子高兴的在人群里穿梭:“拜堂喽拜堂喽,新郎新娘成亲喽!” 满屋子喜庆气息。 金辉有心想请教儒生身份,可是石屋太小人太多,门外有锣鼓喧天、屋内有人声鼎沸,他压根没法与儒生交谈。 于是他去找金耀想说出将伯灯消息,却见金耀下压手掌给他一个安静的暗示。 这让他有种二丈和尚摸不着菊花的茫然。 族老站在台前拉开一团红布,顿时有一尊观音像露出: “新郎新娘拜天地!” 此观音像为送子观音,左手持玉净瓶、右手抱襁褓,雕工细致,让人望而生敬。 唯独古怪的是这观音是二相,慈悲相和忿怒相,一边脸是慈悲为怀的微笑,一边脸是怒不可遏的狰狞。 众人纷纷向送子观音行礼,金辉站起来唱了个喏:“无量天尊,三清弟子见过观音大士。” 金耀却一动不动,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新娘,眉头紧皱。 金辉要问他发现了什么,这时候族老高呼:“一拜天地!” 新郎新娘转身拜天地。 金辉顿时注意到,新娘动作很慢,而且僵硬。 “二拜观音!” 新郎新娘回身拜观音。 “夫妻对拜!” 新郎新娘相对一拜。 “送入洞房!” 屋里屋外顿时响起欢声笑语,有人招手喊道:“闹洞房闹洞房!” 族老则笑着喊道:“先上菜先上菜,有贵客等着吃席呢,此时还不是闹洞房的时候!” 金辉的眼睛盯着新娘背影看,他意识到了新娘状态不对劲。 旁边招待他们的村里人问道:“贵客在看什么?” 金辉掩饰的一笑,问道:“无量天尊,小道有些好奇,新郎新娘为何没有二拜高堂?” 村里人说道:“哦,因为不管是二郎还是新娘子,他们父母双亲都不在了。” 一道道热气腾腾的菜肴送上来,有四喜丸子、有炖猪肺、有煮猪骨头、有红烧兔肉、有麻椒兔头、有炖鸡汤、有鲫鱼汤,还有软三盘、硬三盘,很丰盛。 新郎在族老带领下过来招呼他们:“感谢贵客登门,俺们山里人不懂礼节、没有好酒好菜,招待不周,还请贵客们多多包涵。” 旁边桌上的中年儒生起身说了几句喜庆话,掏出个红包递给了新郎,引得新郎连连作揖。 他们走到师兄弟这一桌,金耀看了眼金辉,金辉便站起来将红纸包裹的碎银递给新郎,口中连连大笑:“新郎官好生客气,这宴席已经很是豪奢,如此多的酒肉,而且色香味俱全,已经让人垂涎三尺。” “那你们吃,按照我们山里的规矩,贵客们吃的越多越好。”新郎憨厚笑道。 金耀舀了一碗鲫鱼汤品了品,点头道:“不错。” 中年儒生也切了一块四喜丸子吃入口中,同样吃的连连点头。 金辉看到他们纷纷下筷,而且这婚礼确实没什么问题,他便放松心情也吃了起来。 自从进入山里他们便没有吃过正经饭,金辉这会也是肚子饿了。 他平时口味重,喜欢辛辣菜肴,于是看到有麻椒兔头便拿了一个,一边啃着一边若有所思的琢磨。 刚才的新娘子不对劲! 她的动作很僵硬,全靠新郎带动,仔细想来好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莫非是身上中了失魂落魄的邪术? 他琢磨着琢磨着,忽然感觉不对劲:屋子里怎么这么安静?没有说话声没有奏乐声也没有推杯换盏和吧唧嘴的声音! 心里一跳,金辉猛的抬头,看到一群人都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看。 有的还在舔嘴唇。 眼神,很垂涎! 见此金辉一把握住腰上宝剑,他沉声道:“诸位为什么不吃饭?” 族老打着哈哈笑道:“贵客先吃,按照我们山里规矩,贵客先吃,我们等你们吃完后再吃。” 金辉看向师兄,有些乡村贫困确实有这样规矩,先急着客人吃饭,主人家吃残羹剩饭。 但他觉得这规矩不适用彭家庄,因为酒席丰盛,这不是贫穷地方能展示出来的规格。 他隐隐觉得这饭菜可能有问题,而金山派擅长修炼内丹,于是他便赶紧驱动丹田内丹行走四肢百骸。 行进顺畅,他没有中毒也没有吃进怪东西。 金辉疑惑的看向师兄,却看到师兄此时也在吃麻椒兔头,而且他恰好撕掉兔腮上一块肉露出兔子嘴巴…… 两排平整的牙齿。 他看到兔子嘴里露出来两排雪白且齐整的牙齿! 没有兔子该有大牙! 他惊恐的低头看向手中兔头,吸去酱汁之后露出真面容,这是一颗微缩的人头! 自己一直啃的津津有味的竟然是人头? 这个念头一出现让金辉肚子里开始翻江倒海,张开嘴便吐了起来。 就在此时众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金辉大叫一声拍桌后翻身跳出到空地,同时叫道:“师兄、前辈!小心……”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山里人没有围攻他,而是去争抢他吐在地上桌子上的东西! 有老人还抬头咧嘴笑:“贵客且看,我们这不就吃上了吗?” 这时候金辉才意识到,刚才众人垂涎看向他们并非是馋他们桌上菜肴、也不是馋他们的身子,而是在等待他们吃进饭后呕吐出来! 见此金辉心里下意识出现一个鬼物:食吐鬼。 这是饿鬼道常见饿鬼之一,夫妻结婚后其中一方却欺骗另一方,自己独享食物活命而饿死对方则自己会在死后化为食吐鬼,只能吃人所吐出之物。 但明明他先前屡次试探过,这些村民不是鬼物! 难道自己学的道术都是假的? 金辉要懵了。 他看向师兄金耀,金耀抽出宝剑厉声道:“且先退出去!” 可是就在此时门口有红影闪过,先前被送去隔壁卧室的新娘子出现在门口。 大红的嫁衣随风摇摆,像山里的赤魈被吹起的长毛。 金辉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当机立断一脚踢起一张椅子飞向新娘子,接着跺脚出剑紧随其后。 长剑劈长空。 气势汹汹。 新娘子转身避开,跟进的金耀中途变招推剑而过。 剑气纵横扫在墙上,青石垒成的墙壁顿时出现一条一指深的沟! 儒生从怀里掏出一支笔在诸多村民之中游走,只见他笔走龙蛇,村民一旦接近他额头上便是一个字。 写有山字者抱着头趴在了地上,写有火字者浑身烧起火焰,写有刀字者身躯顿时成为两截。 见此金辉轻松笑道:“还当是什么妖魔鬼怪,原来只是一群小小食吐鬼!” 食吐鬼太多,大大小小足有五六十,他见师兄挡住了新娘子,便仗剑去帮儒生的忙。 儒生修为深厚,又有他快剑相助,五六十个村民在他们联手之下迅速的七倒八歪。 倒是赤衣新娘子身手高超,她头蒙红盖头、身穿凤凰嫁衣,只见四处红风飘荡,金耀一时竟然未能占上风。 金辉正要去助力师兄,神台上的观音像摇晃起来,地上的食吐鬼愤怒起身,屋子里面阴风连绵,一碗酒水竟然瞬间结冰! 见此儒生大叫:“好重的怨气,不好!” 诸多食吐鬼旋风般在室内开始胡乱冲杀,战况陡然吃紧。 金辉四处挥剑却只能勉强防御压根无力出击,几十个鬼走马灯一样冲他挥爪,挡住一个又来一个,一个落下再起一个! 儒生甩毛笔,金色墨汁像雨滴般飞向四周,食吐鬼们只要身上沾染一点金墨水便出现伤口并迅速腐烂。 一时之间鬼哭狼嚎、叫声凄厉! 观音像怀里有黑气缥缈,食吐鬼们身上金光顿时消散,身形更是壮大一圈。 临近有食吐鬼挥拳而来,金辉仗剑向前竟然被一拳打飞! 儒生架笔拦住食吐鬼厉声道:“大事不妙,此地甚邪,你快快离去求援!” 金辉此时才知道这地方怎么会挂上那么多的将伯灯! 但他知道的太晚了。 赤衣新娘子被金耀挥剑逼开,群鬼潮水般涌上来,那冲霄的煞气、森寒的怨气恍若实质,冲的金辉下意识后退两步。 儒生大叫:“走啊!” 金耀也大叫:“去请长老!” 金辉咬牙,御气于足下,以最快速度向外冲去。 赤衣新娘子甩袖子拍他,金辉挥手一拳却不为伤敌而是要借力打力,像一个皮球般飞出屋外抬脚点地又借力跳起,以最快速度逃奔而去! 400.全套武装(弹壳现在很慌) 金辉道长说到这里脸上一片木然:“贫道离开这石村后发出本门的电光丹,并以最快速度返程去找金海长老。” “奈何贫道与师兄当初任性,偷偷甩掉金海长老后并没有走本门给设计的南下路线,而是自己寻了一条路。” “这样等到贫道找到长老已经是五天后的事了。” 徐大摇头,五天后才找到援兵,这时候快马加鞭的回去倒是还能烧个头七。 但金辉道长连师兄的头七都没有候上。 “我们找到石屋后,并没有看到山村更没有看到人,石屋处荒废破旧,已经是一处荒村,我们去满山的打听,在山里遇到的人也不少,却没有知道这里曾经有个彭家庄的。” “可是贫道和师长们都知道我们并没有找错地方,就在当日摆宴席的石屋中,我们发现了一道剑痕。” “那是贫道大师兄所留下的!” “但也只留下那一道剑痕,我大师兄和那儒生前辈消失的无影无踪,贫道在山里查了两年之久,斩杀妖魔鬼怪上百,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查到与大师兄相关线索!” 说到这里,金辉道长面露悲情:“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谢蛤蟆施礼唱喏:“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王七麟叹了口气。 金山派道场的屋子里一时寂静无声。 只有灯烛火芯摇曳,光影流转,时而传出‘噼啪’声响。 又等了一阵王七麟忍不住问道:“掌门,你的往事说完了?” “说完了。”金辉道长沉重的回答道。 王七麟要崩了。 你就给我讲这么一个故事,让我给你破一个案子?咋地,你当我是炼成了诸天星宿一百零八香谱,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作为一被子的好兄弟,徐大一看他翻白眼就知道他心里在骂娘,便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冷静,自己开口问道:“掌门,那你想找我家七爷帮你查什么案子?” 金辉道长缓缓的说道:“王大人、徐大人,有一件事你们应当明白,若我大师兄在的话,金山派掌门之位必然会传在他手中而不是贫道的手中。” “所以这些年来,江湖上总有一些风言风语,说当年是贫道暗害了我大师兄金耀。” “贫道这一生的志向不在发扬光大我金山派,而是想要找到大师兄或者找出当日害我们的那些食吐鬼……” “不是食吐鬼,是褩多婆叉。”谢蛤蟆忽然说道。 众人都没听清他说出的词,金辉道长惊喜问道:“师兄你说什么?” 谢蛤蟆摇头道:“无他,你先说你的,你说完了老道士再说自己知道的事。” 金辉道长说道:“很简单,贫道希望王大人能查出贫道昔年所遇诡事的真相!” 王七麟叹气道:“掌门道长,您怕是要失望了,这件事过去已经有一甲子之久,本官怎么去查?” “何况您查了一辈子都没有查到结果,本官又哪有本事在短短几日内帮你查到真相?” 金辉道长说道:“王大人误会了,贫道并非是要您在多少时间内查出真相,只希望大人这一生能帮贫道留意一下这件事。” 端游峰也帮腔说道:“不错,王大人不到一年官至铜尉,日后必有万里鹏程。且听天监内有九洲诡事的记述,您若有意帮忙,一定能得逞所愿。” 王七麟失笑道:“端掌门你记错了,本官是铁尉可不是铜尉。” 端游峰笑道:“是大人你错了,你很快就是铜尉了。” 金辉道长说完自己的话后看向谢蛤蟆,等待着他发表高见。 谢蛤蟆唱了个喏,然后说道:“当日你们在那山村里遇上的并非是食吐鬼,而是褩多婆叉。” “褩多婆叉?”金辉道长反问道,“这是什么鬼?为何贫道没有听说过?” 谢蛤蟆道:“褩多婆叉不是鬼,它们是超出六道的东西,咱们道家对它们记述不多,因为它们不在咱们九洲之地,而是在天竺会偶然出现。” “褩多婆叉是梵语,它的意思是等待施舍的非人。所以掌门你以道法测算他们身份却发现他们不是鬼,这点很正常,它们确实不是鬼。” “褩多婆叉不能食所得、不可穿所获,它们穿行六道,只能去寻找六道之主不要的东西。” “如果它们是穿行到了咱们人道,那它们穿的衣服、吃的食物就得是别人扔掉的。” “你以为它们争夺你吐出的食物所以就是食吐鬼,并非如此,除了食吐鬼还有褩多婆叉喜欢吃人吐掉的食物。” “而你们屡次斩杀它们但它们却不断复活且越来越强大,这点也很简单,它们并不能复活,而是超出六道不能死亡。”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他组织着语言说道:“若老道猜的不错,你们在屋子里遇到的‘山民’们一旦被杀再复活,样子就会改变,这是因为有新的褩多婆叉到来。” 金辉道长吃惊。 徐大偷偷问谢蛤蟆:“道爷,你是不是在吹牛逼糊弄他们?” 谢蛤蟆翻白眼道:“滚蛋,道爷从不干这种缺德事!” 金辉道长闭上眼睛仔细思索,慢慢的说道:“不错,不错,他们穿着确实陈旧脏乱,身上饰品更是破残古怪!” 他又睁开眼睛兴奋的看向谢蛤蟆问道:“师兄请了,请问去哪里能找到褩多婆叉?” 谢蛤蟆摇头道:“它们跳出六道,能在六道穿行。无量天尊,掌门,老道着实无法给你一个答案。” 金辉道长亮晶晶的眼睛重新变得黯然:“原来这样。” 他又重新抖擞精神问道:“那请问师兄,你是否知道它们对人的态度如何?它们当时为何要袭击我们一行?”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掌门你其实想问你大师兄去哪里了,是吗?” 金辉道长重重的点头。 谢蛤蟆道:“老道若是没猜错,你的大师兄和那位儒家弟子都被褩多婆叉给绑走了,成了他们的、嗯,应当是成了他们的厨子。” 听到这话王七麟忍不住犯恶心,他自然能猜到这里的‘厨子’是怎么施展厨艺的。 但他犯了恶心不敢吐,万一再引来什么食吐鬼或者褩多婆叉,那可真就盖了帽了。 金辉道长沉默下来。 他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气息悠长,道袍静默,恍若一座石雕。 良久之后他重新睁开眼睛看向王七麟,诚恳道:“还望王大人日后多多费心。” 王七麟道:“掌门请放心,若有机会本官会顺势调查这件事,但希望您不要报太大的念想。” 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这压根帮不上忙。 一甲子之前的事…… 那时候他爷爷还在穿开裆裤呢。 金辉道长笑了笑道:“只要王大人愿意帮忙就好,贫道不会白白让王大人帮忙,听说王大人在寻找佛家八部天龙相关物品?” 王七麟瞪大了眼珠子。 金辉道长说道:“昔年我师祖参加塞外的佛道论衡大会,虽然我道家惨败,但我家师祖却在私论中赢得了一位西域高僧,进而从他手中赚得了一样东西。” “一枚玉化迦楼罗卵!”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给劲吗? 迦楼罗,妙翅鸟、金翅鸟,民间也传说它为大鹏金翅鸟,住在须弥山北方的大铁树间。 佛经中说此鸟两翼伸开的距离为三百六十万里,喜欢吃龙,当它要吃龙时,便飞去北海用它的翅膀拨开海水见到海底找龙宫,然后低头啄龙吃。 就像鸡啄蚯蚓一样。 不过这都是传奇罢了,王七麟所知的佛家迦楼罗是金翅鸟,飞行速度极快、性情极烈,确实是神鸟,可是距离两翅伸开三百六十万里之类差远了。 王七麟试探的问道:“咱们人世间也有迦楼罗的身影吗?” 谢蛤蟆感兴趣的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士确实听说过八部天龙现身的消息,却没有见过它们真身。若金山派收集有迦楼罗玉化之卵,那当真是可以大开眼界了。” 徐大跟着点头。 王七麟暗道你点个屁头,你见识过八部天龙真身,而且见到的还是一条龙。 金辉道长微笑道:“元宵节之后第二日,正月十七,贫道在山门中恭候王大人莅临,届时贫道会将这枚玉化的迦楼罗卵交给您。” 天色很晚了,他们在道场分离。 第二天窦大春来找王七麟,问道:“七爷,那个白事店的老板怎么处理?” 王七麟说道:“放了便是,事情与他无关。” 窦大春回去,然后不多会后又回来了:“七爷,那老板不肯走,他说他要见你。” 白事店老板已经等候在驿所之外了,王七麟想是自己把人家吓的羊癫疯发作的,理应出去道个歉,所以便让吕伯材将老板给叫了进来。 老板战战兢兢的进来,说道:“小人白八庖见过官老爷。” 一张嘴,一口酒气。 王七麟柔和的笑道:“白掌柜的无需多礼,本官该向你见礼,昨夜吓到您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不不,不要紧。”白八庖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那啥,官老爷,小人、小人这次来见您,是想是想看看能不能跟您做一笔买卖。” “什么买卖?” 白八庖鼓起勇气说道:“官老爷知道,小人从事丧葬用品,店里家伙什齐全,生意做的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小人在上原府是颇有名声的,真的,不信你去打听,我白事老八已经是招牌了。”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把广告打到我们听天监来?” “什么?”白八庖听不懂他的话。 王七麟换了个说法:“你想让我们给你宣传,谁家要是死了人就找你做白事,是吧?” 白八庖讪笑:“官老爷脑子转得快,您听天监天天接触鬼和死人的嘛,所以若有生意能不能拉给我?” 他说完诉求担心被拒绝,又赶紧补充一句:“官老爷我懂规矩,我也守规矩。这样,我不白白让你们拉生意,我这里有好处,你们让我量一量尺寸,寿衣寿鞋寿被我给你们用最好的料子整一套!” 王七麟眨眨眼,摸着头上的发茬问道:“你是喝了酒进我们听天监的?” 白八庖讪笑着点头:“小人不喝酒不敢进您这门,嘿嘿。” 王七麟说道:“你喝醉了,本官不找你麻烦,赶紧回家去歇着醒醒酒吧。” 白八庖着急道:“这不行吗?官老爷,其实寿衣寿被很贵的。要不然我我我这样,正好小人的兄弟做墓碑的买卖。我让他给你们先刻好碑,你们把名字啥给我,这样以后死了刻个日期就行了……” “吾草,赶人!” “这还不行?那我再送你们一套纸人纸马……” “我它娘的送你上路!” 王七麟忍不住骂骂咧咧。 窦大春从后面来了个强人锁男,撕扯着醉酒掌柜的就往外拖。 王七麟被掌柜的给整的心浮气躁,他往外扭头一看看到九六正扒拉着门板站在门外偷偷露出半张脸往里看。 见此他不耐道:“你狗狗祟祟的干什么?” 九六摇摆尾巴跑进来,在他面前躺下露出肚皮继续摇尾巴,前爪抱着狗头做仰起的样子,示意他来搓自己的狗头。 王七麟忍不住笑:“行了,人家不是来找你告状的。” 九六松了口气,它想翻身而起,结果这个冬天胖了不少,一翻身‘咕噜’一下子转了一圈。 趴在了地上。 出了正月初十,诡事多了起来。 正月十三当天有二十多人报案,王七麟这个大BOSS不得不亲自上阵。 他忍不住问徐大道:“徐爷,这新阴路的入口被咱找到了,上头没有动静?” 门口抽烟的杨大眼笑道:“咋能没动静?据说青龙王都要来咱上原府,歌帅来了上原府一直没走咧。太霸大人本来想在前几天请歌帅吃饭,歌帅连这吃饭的空当都没有,他一直在山枣乡查事哩。” 王七麟笑:“哟,杨大爷消息够灵通呀,连太霸大人请歌帅吃饭被拒绝的事都知道?” 杨大眼嘿嘿笑。 王七麟搞不懂,既然新阴路入口已经被确定了,并且李长歌亲自镇守,那最近怎么又发生这么多诡事? 其中一件诡事还烧到了听天监的头上。 事情与吕伯材有关,吕伯材是扬州府人士,童年时候跟随父亲南地北迁而来,在上原府内少有朋友。 “一直到了少年时期,我认识了同样跟随父亲由扬州搬迁来上原府的段银义,这才算是找到了个能用乡音交谈的朋友。”吕伯材在校场上找到王七麟后简单的介绍道。 “银义这人很聪慧,可惜从不把脑子用在正道上,总是研究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现在应当是研究出事来了。” “他们那巷子三天前开始出事,先是有些人家的鸡在半夜全死了,第二夜又是一些人家的狗在半夜全死了,昨夜是一些人家的羊和牛等大牲口死了!” “今夜呢?”吕伯材摇头,“恐怕要死人啊!” 王七麟问道:“你觉得是这个段银义出问题了?” 吕伯材无奈的点头:“肯定是他出问题了,卑职太了解我这兄弟的脾气了,如果事情与他无关,他必然会高高挂起看热闹。” “而且卑职接了案子后先做了调查,将这些出事人家在地图上做了标注,七爷、徐爷你们来看。” 他掏出一张城建地图给两人看,地图上有个地方用朱砂涂抹做了标记,每一点朱砂代表出事的一户人家,这样只见地图上跟开了一朵花似的,一片很有规律的红。 花蕊位置被点了黑墨,这是段银义的家。 百晓生谢蛤蟆去督办案子了,这起案子得靠王七麟和徐大自己解决。 其实按照现在驿所的规矩应当是让吕伯材去初步接触案件,他解决不了才是王七麟出马。 不过段银义家里这起案子有些严重,周围家庭从鸡鸭开始死,死的牲口越来越大,这样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不会死人,段银义很是恐慌,所以特意托关系找了吕伯材。 吕伯材好歹是王七麟的手下,王七麟便给他行了个方便,让他走了自己的后门,亲自带徐大去查案。 而且他还给徐大准备了一件武器。 造化炉将玄铁炼化成了一把大刀! 偃月刀! 此刀造型威猛,与徐大等长,刀身是玄黑色,但在阳光下会带有暗红,恍若浸满鲜血。 出行之前王七麟拿出刀来耍了两下子,刀风赫赫,劈开空气时候刀刃上竟然隐隐有火焰燃烧。 正在陪媳妇晒太阳的辰微月猛的站了起来,撸起袖子一看,手臂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对于此刀的最大赞誉! 八喵用尾巴撑地站起来,指着刀大叫:“喵喵喵!” 徐大的眼睛亮了,贼笑道:“哟,七爷,这是哪里来了这么把刀?好刀呀。” 王七麟得意洋洋的摆了个横刀立马的架势,道:“好刀吧?” 午后的阳光照耀在刀身上,天生的火焰纹拼凑出两个小篆,王七麟认了一顿没认出来。 徐大认出来了:“咦,怪了呀七爷,你这刀上怎么会有大爷的名字?” 王七麟虽然不认识小篆但也不好糊弄,推开他道:“滚蛋,这俩字怎么会是徐大?” 徐大说道:“对呀,它上面怎么有‘徐大’俩字?七爷你干嘛拿走大爷的刀啊。” 王七麟懵了:“这是你的刀?” 徐大理直气壮的说道:“不是我的刀,上面能有我的名字?” 辰微月走过来看了看,撇嘴道:“燃木。” 他学识渊博,而且指不定是哪个朝代的书生,所以认识小篆。 徐大指着刀说道:“对,飞哥说的没毛病,这上面的俩字是‘燃木’对不对?” 辰微月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便点了点头。 徐大又反手指向自己的鼻子:“我,徐大,字燃木!” 王七麟服了。 徐大嘿嘿笑着伸手轻轻接走大刀,说道:“说实话吧七爷,这刀对你来说不合适,个头有点太大了,不管是施展起来还是带着出行都不方便。” “而且偃月刀这玩意儿带着混江湖不讲究,江湖中人有用鬼头刀的有用鸳鸯刀的有用苗刀的,可谁会扛着一把偃月刀?” 王七麟点点头,这倒是实话。 徐大来了劲:“有这么个事,七爷,大爷有个朋友就是扛着一把偃月刀走江湖,结果有一次他在饭馆里跟崆峒帮的一个弟子起了冲突。” “七爷你知道的,饭馆这种地方空间小,一寸短一寸险,人家崆峒帮弟子当场抽出一把分水刺。而我那朋友呢?他扛起了偃月刀!” “那场面,真的,所有看热闹的人都以为他要临时拜关二爷。后来发现他自己耍偃月刀,于是又以为他是装关二爷,而关二爷是所有江湖好汉最敬仰的英雄,拿关二爷开涮可是禁忌!” “最终我那朋友被人给群殴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走起路来就是这样。” 徐大一手扶着腰拖着腿,走的一瘸一拐。 杨大眼看到后骂了一声:“踢乞丐碗、踹寡妇门、学瘸子走路,徐爷你真是坏心眼子了。” 徐大顾不上跟他斗嘴,又赶紧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你现在乃是听天监的明日之星,你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了,所以不能扛偃月刀。人家俏郎君不是腰间佩剑就是手持折扇,轮到你了扛着一把偃月刀?” 阴影下的吞口睁开眼睛,道:“在下可以给七爷吞刀。” “你咋不给七爷吞枪呢?到时候吞吞吐吐的,七爷绝对开心。”徐大道。 吞口道:“七爷没有枪。” 这次用不着徐大说话,王七麟直接说道:“你还真跟徐爷认真上了?徐爷在给大家逗乐呢,你继续修炼。” 吞口又闭上眼睛。 “七爷我不是给你们逗乐,”徐大继续说道:“这刀真的不适合你,它适合大爷,为什么呢?大爷这种人吧,你说看脸就是个杀猪的,所以对大爷来说别说用偃月刀,我就是用大黄锤也不违和。” 王七麟说道:“行了,你唧唧歪歪说这么多干嘛呢?我本来就是想把这把刀给你用。” “来来来,戴上虎豹胄、露出金缕玉衣,再把你家山公放出来骑上去,我看看这个造型。” 徐大放出山公幽浮上去来了个老树盘根,头上是虎豹胄、身上金缕玉衣,手里又拎着燃木大刀。 这真是威风赫赫。 从脑门武装到了菊花! 徐大装模作样的舞弄了两下,往前一指大喝一声:“弟兄们跟大爷冲!” 山公幽浮往前狂奔,徐大在上面挥舞燃木大刀,风声猎猎,火焰焚烧。 山公幽浮一把扔掉他,吓得连连后退。 徐大,差点卒。 401.五鬼运财(超大杯求票) 将徐大武装起来后,王七麟算是了却心头一个念想。 徐大不能修炼,越往后碰到的妖魔鬼怪越厉害,他便越是累赘。 王七麟不想扔掉这累赘。 所以如今徐大全身上下都是法宝,他便放下心来。 燃木神刀乃是造化炉以玄铁铸造而成,绝对是一把神兵,这从山公幽浮表现上就能看出来。 徐大好不容易才帮助自家这坐骑克服面对燃木神刀时候的恐惧。 收起家伙什,他们三人一吞口走向段银义家的方向。 段家所在的巷子叫卖花巷子,位于城北,临近山峦,这里住的生意人多,龙蛇混杂。 吕伯材轻车熟路的带他们上门,他敲敲门后有个绵软软的声音在门后响起:“谁呀?” “是我,老吕。” 门板打开,一个面容娟秀、眉眸温婉的女子小心翼翼的看向他们,看清他们身上官袍后急忙作势要下跪:“啊,小女子段叶氏见过诸位官老爷……” “无需多礼,你家官人是吕大人的朋友,那便是本官的朋友。”王七麟温和的说道。 吕伯材挺起胸膛:“段银义,你这狗日的还不出来?” 段叶氏无奈的说道:“叔叔且莫浪费力气,我家郎君外出玩耍了,没有在家,真是对不住了。请叔叔和大人们稍候,小女子这就去找他回来。” 她麻利的沏了一壶茶给他们添茶倒水,随后擦擦手披上一件粗布外套出了门。 徐大看着段叶氏的背影说道:“这女人,有点意思啊。” 吕伯材苦笑道:“还请徐爷高抬贵手,我那兄弟脾性不佳、本事不大,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媳妇儿……” 徐大不悦道:“菠菜你这话啥意思,侮辱大爷的人格了啊,大爷是说这女人的性子有点意思!” 吕伯材正要倾听他的高见,他冷笑一声道:“哼哼,不过你既然把大爷想成了下三滥的淫贼,那大爷就不废话了,不说这女人了。” 王七麟没看段叶氏的相貌,他打眼扫了扫屋里屋外,正屋没问题,院子里有老母鸡啄食也没问题,问题出在偏房里头,他隐隐约约的看到几股蒙蒙黑气往外发散。 这样他的心里便有了猜测。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段叶氏扭着纤腰拖着个男人回来。 人没进门声音先传了进来:“喝酒、耍钱,你说你整天做什么呢?怎么没有一点出息?” 一个穿着钱铢纹路锦缎长袍的青年歪歪斜斜进门,他嘿嘿笑道:“娘子这是什么话?嘿嘿,大正月的不就是要吃吃喝喝吗?哥几个凑在一起喝个酒怎么了?喝了酒耍几把骰子又能……” 吕伯材脸色一沉站了起来:“老段!” 他有修为在身,一声大喝如晴空霹雳。 吕伯材哆嗦了一下子讪笑道:“哟,老驴,你来了?哟,诸位大人也来了?小人段银义见过大人,嘿嘿,小人是老驴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若有招待不周,还望诸位大人海涵呀。” 听到这里王七麟点头笑了笑算是回应。 一个照面他便看出来,这人不靠谱,他明明是在少年时代才跟吕伯材相识的,却说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这说明此人好吹牛。 大白天的喝的醉醺醺,听段叶氏的意思他还去赌博来着,好吃好赌,这说明此人是赌狗。 所以他搞不懂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吕伯材,怎么会与这样一个人成为至交好友? 而且这人头上黑丝摇曳,远看是风吹发丝,近看才知道这是鬼气缠身。 他有问题! 吕伯材八面玲珑,他看到王七麟反应后便低声解释道:“唉,七爷海涵。老段以前不是这样,是他父亲两个月前去世后,也不知道是没人管教了还是他过于伤心,从那后开始放纵自己,变成今天的样子。”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道:“无妨。” 他扒开一颗栗子扔进嘴里,看向段银义说道:“说说吧,怎么把鬼搞进家门里来了?” 段银义醉醺醺的说道:“鬼?嘿嘿,大人你说笑了,嘿嘿,大过年的不能说鬼,不吉利……” “段银义!”吕伯材猛的提高了嗓门,“你找我来就是想陪你玩吗?” 段银义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对对不住,大人,我真是喝多了,能不能让我洗把脸?” 段叶氏叹了口气,给他打了一盆冷水还特意往里铲了一些雪。 王七麟道:“贤内助。” 徐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笑。 趁着丈夫去洗脸,段叶氏走过来轻声道:“麻烦诸位大人了,实不相瞒,最近三天我们这片宅子出了诡事,恐怕这事与我丈夫脱不开干系……” “怎么跟我脱不开干系?”段银义顾不上擦脸急匆匆的走过来,“与我有什么关系?” 冷水激面后他清醒过来,先给王七麟见礼,又对吕伯材不悦的说道:“老驴,兄弟找你是想让你帮忙来给乡邻们解决这诡事,这事挺吓人,先死鸡又死狗昨晚上直接死了牛,你说今晚会不会死人?” 吕伯材道:“一旦死人,先死你!” 段银义下意识哆嗦一下,又翻白眼道:“咱自己兄弟,大过年的你可别吓唬我。” 王七麟道:“不废话了,段银义,你那偏房里头有什么?” 段银义扭头看了一眼,自如的说道:“噢,没什么,就是一些替换了又舍不得扔的破烂家具。” 王七麟咽下栗子道:“走,去看看。” 段银义欲言又止。 段叶氏咬着贝齿瞪他一眼,瓜子脸上露出愤懑之情。 段银义顿时颓了,他嘀咕道:“大人,有件事吧,唉,小人不是不想说实话,唉!” 王七麟知道这是个混子,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直接去推偏房的门。 一推没推开。 他看向段银义,段银义着急的搓搓手说道:“大人,这房子确实好久没有打开了,门锁钥匙不见了,唉,所以……” “没事,没了钥匙本官帮你开门。”王七麟点点头。 徐大一脚上去了。 两扇门全下来了。 一股霉味喷薄欲出。 王七麟闻了闻,鼻子凉飕飕的。 阴气很浓重。 他看向段银义说道:“这两天赌博戏,是不是总输钱?” “你怎么知道?”段银义下意识问道。 王七麟冷笑道:“本官怎么知道?你这屋子里头藏着鬼呢,它的阴气冒出来恐怕把你浑身上下、从外到里都给腌透了,这样你的运势能好吗?” 段银义面色顿时惨白,双膝一软跪下了:“大大人恕罪,小人实在不敢跟你说实话,因为不知道怎么说,也害怕你不信小人的话!” 王七麟在厢房里走了走,九六钻进西北角的一张破床里头开始刨地。 段银义更是恐慌,磕头叫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愿意说实话、愿意把实话都告诉您,但请您相信小人没有骗您!” “说!” “这里头埋了一口棺材!”段银义哭丧着脸说道,“这口棺材是从河里起出来的!” 正月初十,石头生日。 十的谐音为“石”,自古以来民间相信万物有灵,石头也有灵,女娲娘娘补天用的就是石头。 另外对于百姓来说,石头是最常见的镇物,能辟邪、禳解、镇宅、压魂,所以这一天老百姓要祭祀石头。 正所谓十里不同风、三村不同俗。 有些地方庆祝石头生日是不准搬动石头和碾、磨、石臼等石器,有些地方是忌讳开山打石和以石盖屋,有些地方是要搬石头回家焚香祭拜、午间供奉烙饼。 上原府的风俗是抬石头神回宅:老百姓们要在初十那一天外出找一块灵性石头回家,放在家里镇宅。 但许多地方的相关风俗是不能开山,所以要寻找有灵性的大石头就得动动脑子。 上原府外的护城大河给了老百姓方便,每年今日都会有许多百姓去河里破冰寻石: 说的玄奇一些,风水里有句话叫‘山管人丁水管财’。 老百姓们相信河里被流水冲刷千百年的石头带有水气,而水气就是财气,所以河里的石头会更有灵性、更能给家里聚财。 说的实际一些,河里有鱼虾,这些活物憋了一冬早憋的不行了,此时开冰说不准就能逮到几条出来透气的鱼。 这样去河里取石头又有好讲究又有实打实的收成,老百姓何乐而不为? 段银义为人懒散且嗜酒,初十中午他外出喝酒结果喝多了睡了一下午,醒来后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想起还没有请石头神回家,于是着急忙慌的借了哥们家里一辆驴车去了河边。 经过一个白天的折腾,浅水流域和好地方都被人翻遍了,去年被冲刷而来的大块石头全没了。 段银义坐着驴车不知不觉就走远了,然后来到了一处叫老牛角的湾流处。 这地方是个大弯,江河在此转向,因为形如老牛之角得了这么个名字。 老牛角湾流处多有芦苇、枯水草,这里冰面还算平整结实,显然没人来这里找过石头。 段银义一看乐了,机会这不是送上门来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笑,然后王七麟也笑:真踏马一个傻子,他难道不知道吗?天道赠送给人的每一个礼物,其实在暗地里都标好了价格! 市场上买礼物要钱,向天道收礼物要命! 段银义没想太多,他看看天色已晚,便决定在这里随便挖一块石头回去。 可是冰面还封着呢,怎么从中寻找石头? 很简单,他直接把湾流处的干枯芦苇和水草点燃了! 这一把火可是给力,冰面有地方松软了: “然后咔嚓咔嚓响了几声,一口棺材顶开冰面冒了出来!这棺材了不得,正儿八经楠木大棺,用这棺材葬的人到了阴间是不用做鬼兵去服役的!” “于是我就心动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段银义的眼睛亮了起来,“大人明鉴,小人不敢冲您说谎话,这是真的,小人真的是在河里找到的这座楠木棺材,绝对没有跑去盗墓、挖人坟。” “刚才小人之所以要隐瞒这回事,就是怕您不相信小人的话,您要是误会了,这可是死罪呀!” 盗墓挖坟确实是重罪。 吕伯材知道这种事上不能出误会,他赶紧解释道:“七爷请放心,段银义这混账东西虽然嘴巴不牢靠、喜欢胡吃海塞乱说话,但是绝不敢去盗墓。” 段银义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呀王大人,小人真不敢去做违法的事。小人当时也是鬼迷心窍,看到是楠木棺材心动了,而且这还是一具没有尸首的无主之棺,所以才敢带回家里。” “而且请大人明鉴,小人带这棺材回来也不是想要卖了换酒钱或者说做啥坏事,而是小人当初给小人亲老子下葬的时候没有钱,打了一副槐木棺材。” “大人知道,元魏时候有个叫崔涵的鬼,他从阴间回到阳世,告诉世人说人死后得用楠木下葬,只有用楠木下葬做了鬼才不用服劳役。小人就是想给亲老子换一口楠木棺材,让他到了阴间别再吃苦受累!” 王七麟问道:“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个传闻是卖楠木的南方商人编出来的?” 段银义愣住了。 王七麟说道:“这是谣言,是有南方木材商为了卖掉手中积压的楠木传出来的鬼话。行了,你别担心了,把这口棺材挖出来,你说它里面什么都没有?” “对,什么都没有,否则它没法漂在水面上。而且小人起开看了,当时小人想,要是里面有尸首那小人肯定要报官的。”段银义道。 王七麟说道:“里面没有你能看到的尸首,而是藏着一个鬼,你把棺材拖回来,这鬼也回来了。” 吕伯材道:“如此说来,段银义应当会首当其冲受到迫害才对,为什么左邻右舍的牲口都死了,他家里却没事?” 徐大看看院子里养的几只老母鸡问道:“难道这鬼还懂兔子不食窝边草的道理?这是个懂战术的鬼?” 王七麟摇摇头,他让吕伯材和段银义从地下室往外拖棺材,自己在院子里转了转。 门口桃符普通,门神普通,家里的镇宅符普通。 这些东西挡不住有修为的鬼。 那是什么挡住了这鬼吸走鸡的阳气? 他去看这群母鸡,突然指向鸡脚腕上绑着的黑绳子:“这绳子怎么回事?” 段银义抹了把汗水说道:“哦,这是我娘子家乡的风俗,给鸡脚上套上朱砂和鸡血染红的绳子,说是可以让它们不会乱跑。” 王七麟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说道:“这是画地呀,段叶氏,这绳子是不是用牢房捆绑犯人的绳子加上犯人的头发共同编成的?” 段叶氏怯怯的说道:“回禀大人,小女子不太清楚,这是当时家里爹娘给的嫁妆,说是绑住家里牲口,牲口就跑不掉。” 王七麟点点头道:“对,应该没错了,这是画地,画地为牢的画地。它们曾经是红绳,只是如今日子久了变成了黑绳。” “你们知道,染了朱砂的红绳能辟邪,但辟邪的绳子不需要很粗,反正又不是跟鬼拔河。这绳子比较粗,它是用大牢里绑犯人的绳子和犯人被砍头后取下的头发共同编成,再用朱砂和鸡血染红,这样牲口逃不掉,也不会被妖魔鬼怪给偷走。” 听到这里吕伯材诧异的看向段叶氏问道:“你家里有人懂方术?” 段叶氏说道:“哦,小女子的爷爷和爹曾经走南闯北给人换粮食来着,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跟人学到了这些方术。” 王七麟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随后一口棺材被从屋子边角的地下室拖了出来。 这口棺材高大结实沉重,外表色泽是漂亮的淡黄,段银义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说道:“你们看,这都起包浆了,真是口好棺材。” 吕伯材凑上去仔细一看,又伸手在棺材上抠了抠、嗅了嗅,猛的勃然大怒:“段银义!你是瞎了眼还是长了一副狗眼?这是楠木?你自己看看这是楠木?” “这是松木,你真大胆,松木棺材也敢往家里拖,竟然还准备给你爹换葬用。”徐大撇嘴,“什么起包浆了?这是外表打了一层桐油和黄蜡!” 民间打棺材有讲究,最好的是楠木、柏木、柳木,差的是椿、皂、杜、梨、桑、槐。 正所谓“桑皂杜梨槐,不进阴阳宅”一话,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不只不能用来制作棺材,就是盖房子也不能用,不吉利。 最差的是松木,因为松树砍断后再不会发芽、再生,所以用松木作棺材寓意是断子绝孙! 这很歹毒! 段银义惊得目瞪口呆:“怎、怎么会?” 他凑上去也仔细看、抠开桐油层仔细闻,然后猛的往后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道:“竟竟、竟然是松木?谁家会用松木做棺材?” 王七麟冲徐大点点头,徐大说道:“这棺材我们得带回驿所去,行不行?” 段银义使劲点头。 段叶氏急忙掏出荷包将里面几枚铜铢全给取出来递给他,小声道:“你愣着做什么?快出去雇车呀。” 段银义反应过来,他掏出一把银铢连同铜铢一起塞给吕伯材,道:“老驴你出去找一辆驴车把它拖过去,我我,唉,兄弟我这会腿软了。” “找个驴车能花几个钱?”吕伯材将钱塞回给他没好气的说道,“你跟我客气个屁!” 段银义笑的很勉强,坐在地上一个劲的擦汗。 棺材上驴车,三人要走。 段银义将吕伯材拖进屋子里,从锦缎长袍里掏出所有钱铢递给他道:“兄弟,今天你和老爷们费心了,你们这是救了我一命,这点钱你收下,去请老爷们喝个酒听个曲散散心。” 吕伯材皱眉,喝道:“你这孙子现在怎么回事?” 段银义哀求道:“我的老驴哥哥哟,兄弟我现在是犯了事,这钱不是给你的,是求你帮我去打点的!” “你一定帮我好好请王大人他们吃个饭,这棺材真不是我盗挖的,确实是捡来的,你一定要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这钱你收下,你不收下我心里没底!” 吕伯材瞪了他一眼,不悦的说道:“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了?老银子,我它娘都认不得你了!” 段银义一怔,黯然的蹲在了地上。 吕伯材收起钱道:“行了行了,你这事我会给你摆平的,以后你小心点,别乱往家里拾掇东西!” “还有,今晚你小心点,不行的话别在家里睡,去人多热闹的地方凑货一宿。” 段银义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迟疑之色:“老驴,你……” 门忽然被推开,段叶氏拎着一只鸡进来。 她找了一条绳子绑起来,塞给吕伯材道:“外面那位徐爷对我家的鸡似乎颇有兴趣,叔叔你带一只回去,晚上炖个鸡汤喝。” 吕伯材讪笑道:“我家这位大人不好别的,就好吃喝。” “倒是跟我家这位大人一样。”段叶氏笑着瞪了段银义一眼。 三人出了门,徐大坐上了驴车,然后那头大公驴四肢一软,当场哀嚎一声。 王七麟仔细看向段银义道:“我们要走了。” 段银义又是抱拳又是点头哈腰,陪笑道:“今儿个真是麻烦诸位大人了,实在是感谢你们出手相助,你们这是救了小人的命呀。” 王七麟忽然又说道:“我们救了你的命,你不给点好处来谢谢我们吗?” 此话一说,吕伯材、徐大、段银义夫妻全呆住了。 王七麟继续说道:“吕大人,你这个好兄弟有没有给你钱呀?” 吕伯材苦笑道:“七爷,他给我几个钱让我请你们下馆子喝个酒,这不是啥大事,不用特意拿出来说吧?” 王七麟冷冷说道:“笨!被人要坑死了还在这里给人家说好话呢,这真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段银义惊愕道:“大人、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伸手指向他道:“还装糊涂?是要本官一点一点的揭晓你的丑恶面目吗?” 段银义叫道:“大人是说什么话?小人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没有人比你更明白!”王七麟说道。 “一进门我就看到你身上缠着森森鬼气,还当你是被棺材中的鬼给缠上了,其实非也。” “你若是被鬼缠上了,你应当阳气衰减、运势低落,但你并没有这样,身体健康且财运亨通。那你身上哪来的鬼气?是你在养鬼吧?” “你爹去年死的时候只能以薄棺下葬,今年过年你就能穿上貂皮小衣和绸缎长袍,富贵的好快!” “刚才雇佣个驴车而已,你竟然掏出一把银铢,这可不是普通的富贵了。” “明明你家才在这条巷子里,你对周围熟悉,那雇佣驴车的事自然应当你去做,可你却要让吕伯材去做,而且还给他一把银铢。” “吕伯材不接受你的钱而是将钱推还给你,你立马难受的蹲在了地上。” 段银义的眼睛睁大了。 王七麟冷笑声更响:“段银义,本官曾经听说南方有富贵人家养运财五鬼之术。” “据说此术欲练成极难,因为所御使的五鬼要想得心应手,最上选是父母亲人,次选是至交好友,得让他们变成鬼供自己驾驭才对。” “也就是说得害死这些亲朋好友才能有练出五鬼的可能,是不是?” “而害死亲朋好友的手段可不简单,普通凶杀不行、自杀不行,得要将买命钱交给亲朋好友,让亲朋好友顺理成章的花掉这笔钱,然后卖掉自己的命变成鬼才行,是不是?” 段银义下意识往后踉跄两步,大冷的天,汗水从脸颊开始流淌。 吕伯材掏出他给自己的铜铢和银铢,满脸惊怒:“银子,是不是?” 王七麟说道:“今天一切都是个局,最近死掉的牲口、这口藏了鬼的棺材,这些都是你设下的局。” “你本意是把吕伯材引来,让他带回这个棺材并且想方设法塞给他买命钱,等他花了钱,他就成了你可以御使的搬运鬼。” “但你没想到吕伯材会把本官也给叫来,而且你也不会想到,本官知道你这邪术!” 吕伯材一步冲上去抓着段银义叫道:“七爷说的是不是?是不是?” 段银义怔怔的看着他,张开嘴努力呼吸,却说不出话来。 像一条被抛上岸来的鱼。 一切都明白了。 吕伯材默默的松开手,低声道:“我一辈子忘不了,你去老家探亲特意给我带回来的邵伯菱和双蛋黄咸鸭蛋。” “那鸭蛋拨开皮后用筷子一戳蛋黄,它会往外冒油。” 段银义眼角开始流泪,他拉住吕伯材的手臂说道:“老驴,你听我说,我后悔了。不是,现在都来得及,你还没有花这钱呢,你你,这来得及,真的……” “你爹呢?你爹是怎么死的?”吕伯材歪头斜睨着他轻蔑的问道。 段银义一下子呆住了。 泪流满面。 “爹,我错了,儿子错了!” 吕伯材悲愤的冷笑了一声:“你还有脸叫他爹呢?” 这话刺激到了段银义,他大叫一声,推开吕伯材往巷子深处嚎叫狂奔。 他跑到了巷子口,一匹奔马突然冲出。 整个人飞了出去。 落地后以头抢地,冬季地面太硬,红的白的全出来了。 门口一行人静默无语,包括王七麟在内都没有反应过来。 奔马主人喊叫着拉住马匹,挥舞鞭子咆哮着抽打它。 驽马嘶鸣、主人痛骂、段叶氏哭喊、吕伯材大叫。 一切乱了。 王七麟拍了拍驴车上的棺材喃喃道:“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这确实是一口断子绝孙棺,段家绝后了,段银义恰好可以用上这口棺材,也不用怕什么忌讳了。 他们将棺材、撞死人的驽马先拖回去,段银义的尸首被盖上白布送回了段家屋子里。 段叶氏坐倒在院子里,痴痴的看着在啄沙子吃的老母鸡。 左邻右舍纷纷来安慰她。 她不言不语,只是冷漠的将人赶走。 邻居们理解她的心情,留下几句‘节哀顺变’后黯然离开。 等到家里没了活人,她关了门伸手掏出一张符纸扔出。 符纸飘在尸首头顶。 段叶氏咬破食指指肚在上面画了个符,口中喃喃有声: “天苍苍,地苍苍,五鬼在何方?太公押来五方鬼。押来五方生财鬼。拜请五方生财鬼……” 符纸燃烧,化作黑雾降落在段银义的尸首上,随即消失又重新冒出,黑雾再次冒出,一点点组合成了个模糊的童子身形。 段叶氏微微一笑,道:“别怪我哟,你学五鬼搬运术练鬼之初我便用托梦的法子告诉过你,练鬼养鬼没有好下场,尤其不能以亲人练鬼,这会遭天谴的。” “可你为了发财还是要练,甚至不惜将你父亲练为自己头鬼,还想让我怀孕生娃,用娃娃来练鬼。” “你如此做了,就应当知道下场,其实我还想帮你一把来着,帮你藏起你害死亲爹的歹毒作为。” “所以先前我给你铜铢让你出去雇驴车,你若乖乖的去花掉这买命钱,那起码能保全一个好名声,起码不会让人知道你贪心弑父。” “但你竟然想冲你的好朋友下手,拿出你自己的买命钱给他,想让他去花掉然后害了他的性命。可是你当时怎么没有注意,我递给你的钱呢?我给你的也是买命钱呀,你还顺理成章的花了出去,花在了好朋友身上。” “这下好了,你最终还是没逃得被我炼为五方鬼的命运,而且还坏了名声。” “嗯,第五个丈夫、第五方鬼,不错,不错。” 402.上元佳节(预祝大家中秋快乐,心想事成) 一个活生生的人被马撞死在面前,而且是肝脑涂地,这种事总归挺冲击人心智的。 吕伯材崩了。 无论如何段银义都是他交往多年的好朋友,他甚至曾经对其托付后事。 结果这个好朋友死的比他还早,而且还是在害他的时候死掉的。 这让他空前茫然。 王七麟给他放了个假,让他回家去休息。 但吕伯材哪里也没去,只是倚着棺材看着手中的买命钱:有银铢有铜铢,银铢有二十四枚,铜铢有八枚。 其中绝大多数都正常,只有一枚银铢格外阴凉,且仔细看它上面的纹路会发现,这些纹路恍恍惚惚。 吕伯材修为不够,他得仔细的去辨认,才能认出买命钱的身份。 所以先前段银义抓给他一把银铢,他并没有发现异常。 王七麟的修为比他厉害许多,而且当初在平阳府的卤肉店里他见过买命钱,轻车熟路。 他见过的买命钱是一枚金铢,但万变不离其宗,这次当段银义拿出混在银铢中的买命钱时,他一眼认了出来。 买命钱少见,吕伯材举起它怔怔的看。 徐大递给他一杯热酒说道:“喝下去,心里会好受一些的。这个钱你不用怕,明天去找个寺庙,把它送进庙里的功德箱。” 王七麟咂嘴。 徐大真胆肥,又要薅佛祖的羊毛。 吕伯材接过酒碗仰头大口吞咽酒水,他将银铢扔进瓷碗中,一声脆响传出。 “原来这就是买命钱。”他喃喃说道,“粗略看与寻常的钱铢没有区别。” 王七麟道:“它是寻常的钱附着了怨念后所形成,你一旦将它花掉,它的怨念便转移到你身上,这时候它会重新变成一枚普通钱铢。” 吕伯材道:“七爷,可是卑职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买命钱,它是很少见的东西,段银义是从哪里得到的?还有他那五鬼搬运术,这门邪术也少见,他怎么会学到?” “再就是这口棺材,这棺材真是他从河里捡来的吗?” 一边说他一边摇头,诸多疑点浮现在他面前。 王七麟说道:“死人不会说话,要想查到真相,明天去段家来一趟大扫除,里里外外仔细查查。” “还要查查那娘们。”徐大补充道,“大爷看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王七麟怀疑这耂渋赑想夰奛歮。 未亡人の性-熟女! 徐大说道:“大爷一生阅女无数,一个女人的品性如何,一眼能看出个七七八八。” 王七麟点头,这点他信,这是耂渋赑们千锤百炼的本领。 徐大接着说:“段叶氏这人看上去温婉贤惠,嘿嘿,但也只是看上去。她很会装,今天咱们看到的就是她想让咱看到的,这女人绝不是省油的灯。” 吕伯材怀疑的看向他。 他也怀疑这厮想要夰奛歮。 徐大怒了,说道:“嘿,你们都信不过大爷?” “不是信不过你,徐爷,”吕伯材沮丧无比,“主要咱们没有证据,你说的话只是猜测,而且是毫无根据的猜测。” 徐大傲然道:“那大爷就放个大招。本来大爷不想说出这点,怕你们误会大爷的正直……” “开门见山吧,都是自己人,你什么玩意儿大家伙心里都清楚,自我吹嘘没啥意义。”王七麟打断他的话。 徐大说道:“那娘们还是个处子。” 王七麟和吕伯材瞪大眼睛。 徐大不耐道:“无需置疑大爷的眼光,大爷之所以从一开始就觉得她不对劲就是因为她是处子。” “那个段银义一看就是色中饿鬼,段叶氏相貌身段都不错,要是没有点问题,段银义怎么会放过她?” 如果他说的是事实,那么确实是个大问题。 耂渋赑之间总是惺惺相惜,徐大不会看错段银义。 王七麟问道:“段银义娶这媳妇多久了?” 吕伯材道:“大约是去年中秋后娶的。” 王七麟想了想这个时间,低声道:“去年中秋,那一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啊。” 他又问道:“这段银义家里以前挺穷的?” 吕伯材道:“以前挺富裕的,但他喜欢大吃大喝、寻花问柳和赌钱,把家业都给败掉了——总之,他到娶亲的时候确实挺穷的。” 王七麟道:“那就有意思了,这个段叶氏嫁给他是为了什么?而且这段叶氏家里还懂方术。” 想到这里他挥挥手:“再回去看看。” 这次王七麟带上了八喵和九六。 三人和吞口再回到卖花巷子,屋门反锁。 吕伯材要敲门,王七麟摆手,他琢磨了一下将八喵放了出去,指着屋子道:“偷偷进去看看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徐大低声道:“大爷把八喵扔进去?” 八喵怒视他一眼,找到门缝开始往里钻。 先钻进脑袋,再钻进身躯,最后收起尾巴。 就这么进去了。 吞口脸上的太极盘都不转了:“这也行?” 徐大和吕伯材都看呆了,吕伯材伸手试了试,这门缝最大处也没有三指宽! 王七麟很蛋定:“众所周知,猫是水做的。” 过了一阵院子里响起脚步声,门被拉开了。 段叶氏露面。 双方打了个照面,王七麟顿时乐了:“哟,小嫂子,您这是打算去哪里?” 段叶氏脸上挂着平平淡淡的笑容,这笑容温暖纯真,让人看了心生好感。 但再撞到王七麟,她的笑容消退了。 少妇哀怨凄楚的留下一串眼泪,低声道:“见过大人,小女子要去采买一些丧葬用品。” 王七麟走到她跟前问道:“用买命钱去买吗?” 少妇惊骇道:“大人这是什么话?小女子的丈夫……” 王七麟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了无兴趣的说道:“算了,咱别废话了你也别演戏了,进屋办正事吧。” 他将段叶氏推进去,八喵现身,指向屋子里的小木柜。 徐大打开,里面是收拾好的包袱,大包小包好几个。 王七麟笑道:“小嫂子丈夫刚死,就准备跑路?” 段叶氏惶恐的说道:“小女子实在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小女子这是将家里给收拾了一下,免得睹物思人。” 现在王七麟已经确定了,这段叶氏有问题。 他懒得废话,道:“将她抓走,回去给我好好审讯,实在不行给我严刑拷打!到时候让徐爷亲自上,先破了她处子之身!” 话说完他转身往后走,然后看到徐大和吕伯材的眼珠子瞪大了,而吞口的脸盘子直接被眼睛给占据了。 毫不犹豫王七麟运行金刚横练神术,并张开嘴厉喝道:“剑出!” 吞口张开嘴开始往外喷…… 翻腾的气血在他经脉之中纵横捭阖,一股阴冷气息自后而来,仿若三九寒天有人冲他兜头一桶冰水。 听雷神剑凶猛迸射,从他衣袖后头冲出,如迅雷击朽木—— ‘轰’! 闷雷滚滚中一只恶鬼被炸的倒退,但又有四只恶鬼迎面而来。 徐大大喝道:“七爷挺住,给大爷留个活口!” 他一拍胸口抽出燃木神刀,庞大魁梧的山公幽浮从门口站起,门脸太小,它愤然挥手,屋子顿时摇晃。 王七麟转身拍出火焰印,接着有至阳至刚的真气汹涌澎湃奔涌而出。 双拳拍出,火焰熊熊、气流滚滚! 火借风势、火烧风劲,火焰印与太阳真气相宜得章,正好相合! 杀到他跟前的大鬼发出凄厉嚎叫,纷纷往四周退却。 段叶氏人如风筝,小纤腰一拧倒飞起在后墙窗口,她厉声问道:“王大人,何必欺人太甚?” 五个鬼分列左右,虎视眈眈。 这些鬼中有刚化作的大鬼,也有修炼已久的恶鬼,王七麟没想到段叶氏竟然修为如此高深,可以御使恶鬼。 吕伯材大叫一声:“银子!” 五鬼之中个头最小的一个鬼身上黑雾飘飘,面目狰狞,可是仔细看能认出它正是刚死的段银义。 王七麟指向段叶氏叫道:“一切是你在捣鬼?” 段叶氏怒道:“与小女子何干?小女子嫁给他后已经三番两次告诫他不能修炼五鬼搬运术,可他还是修炼,而且还冒着被天道责罚的危险将他父亲害死炼为头鬼!” 王七麟道:“那他从哪里得到的五鬼搬运术?” 段叶氏嫣然一笑,道:“王大人,小女子承认,确实将修炼术展示给他看过。可是小女子却没有要他修炼,总不能因为他抵御不住诱惑就怪我吧?” 王七麟道:“那你束手就缚……” “做梦!” 段叶氏伸手撕下后窗的一根木楞向他甩去。 如离弦之箭,木楞瞬间洞穿虚空给王七麟来了个面射。 八喵尾巴一甩,一只小尾巴将木楞棍给砸掉。 九六从门口冲进来,很威猛的发出咆哮:“六六六!六六六!” 空气之中隐隐有声波荡漾,五鬼闻声面容扭曲,段叶氏厉声道:“王大人,你既然想死,那休怪小女子心狠手辣!” 五鬼带着凄厉的嚎叫扑来。 屋子内顿时阴风凄厉。 王七麟浑然不惧,逼退五鬼之后手捏剑阵大喝道:“弟兄们给我干她!” 一听这话,徐大兽血沸腾了。 全身披挂,整装待发! 大爷今天要一改往日作战拖后腿的作风,勇猛向前、战功赫赫、牛逼烘烘! 小阿修罗随时待战,他们一族的战斗理念与‘首战用我用我必胜’雷同,得到战斗讯号他立马爆发,站在利剑上一跺脚,就跟踩着滑板似的直冲段叶氏! 彗星袭月!白虹贯日! 空气都要被劈开。 段叶氏被剑气所慑,竟然忘记自己已经靠在了墙上,又下意识往后退。 一个恶鬼双手甩出千万道黑丝,一层层将小阿修罗长剑给屏蔽。 其他两把剑拦住两个鬼,还有两个鬼冲王七麟而来。 王七麟体内气血燃烧、斗志昂扬,他正准备与恶鬼来一场大战,十咦钻进他体内。 气势汹汹的两个鬼冲到近前后一愣,绕开他扑向吕伯材和徐大。 十咦又钻出来,瞪着大眼珠子看王七麟:“咦咦咦?” 王七麟点点头:“牛牛牛!” 扑向吕伯材的恰好是段银义所化的鬼。 吕伯材也是身经百战,他的表情不悲不喜,双手张开掌心和十指内测皆有纹路。 鬼魂飞掠到他跟前,他手中散发出血色光影一掌劈出,掌风所及之处顿时有半透明的鬼爪伸出去撕扯袭来鬼魂。 徐大驱动山公幽浮后退,撤出院子后戴上虎豹胄,恶鬼追上,他挥刀劈出:“吃大爷一劈!” 偃月刀带残影落下,刀锋所指、天火隐隐。 恶鬼身影瞬间出现在他身后,一爪伸出掐在他脖子上。 眼看它攻击得手,却惊恐的发出哀嚎声,它在院子里开始上蹦下蹿、飞奔躲避。 徐大嘴角一挑露出邪魅一笑,他摸了摸战盔得意的说道:“大爷的大头你也敢碰?不识货,大爷的大头保护起来了!” 他一挥手,鱼汕汕的冤魂飞了出去。 冤魂悄无声息的从后面缠上恶鬼,这恶鬼似乎并无察觉,还在疯狂的逃窜。 鱼汕汕一点一点的撕扯它的身躯,王七麟见此索性走出院子,以方便造化炉薅羊毛。 这次可都是鬼! 徐大学关公单手横刀于背后,阴沉着脸坐在山公幽浮肩膀上,王七麟得抬头看他。 他阴沉着脸说道:“七爷,大爷我现在就缺一道美髯了,以后大爷准备留个长须。” 王七麟指着他头顶道:“你还得把那玩意儿弄成绿色的。” 徐大吞了口口水。 看到五个鬼全被缠住,段叶氏终于慌张。 但她是个狠角色,当机立断一把拍断窗棱子窜了出去,落地后如狡兔逃命,身影迅速窜出几丈远。 吞口踏屋顶狂奔,张开嘴冲着她开始往外射: “咻咻咻!” 一支支长剑飞出去。 王七麟看到后摇头:“可惜了,徐爷你回去给吞口弄一批短箭让它吞进去,这是个自走机关枪啊!” 段叶氏被逼的窜向一间屋子,王七麟顿时猜出她的目的,抬脚一跺地腾空而起大喝道:“妖魔胆敢!” 鹰击长空! 段叶氏窜进院子中,王七麟腾空俯冲屈膝撞了下去。 空中落下一块陨石! 段叶氏又跳起要越过墙壁,王七麟双脚蹭地身躯发力,玄黑劲装猎猎飘荡,追上去悍然撞向墙壁,将这砖石泥土墙硬生生撞碎。 这时候段叶氏甩手飞出一串绳索,王七麟以左手捏轮钴印荡开接着错身冲上去力走右臂,长臂甩出,青龙出海! 段叶氏忍着扑面劲风而快速扭头避开这一击,但王七麟手臂中途下落,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 少妇顿时被拍翻在地。 他可是有二牛之力! 屋子里的百姓惶恐的藏在门后窗后往外看,王七麟过去放下两枚银铢说道:“朝廷的拆迁补偿款。” 当家的惊喜的将钱铢收下叫道:“大人,给我们家的?” “对,拆迁你家墙壁的补偿。” “那能不能把我们家都给拆了?”他期盼的问道。 拆迁致富。 王七麟想什么老家情怀、什么美好记忆,其实拆迁面前这些都是虚的,只有钱才是实打实的,你钱给到位了随便拆! 徐大将段叶氏抓了起来,段叶氏要挣扎,徐大狞笑道:“别激怒大爷,大爷知道你还是个小清倌,嘿嘿,一旦激怒大爷,大爷让你十个月后的此时此刻就当娘!” 段叶氏吓的叫道:“你敢!你敢这么做,我师姐不会放过你们!” 徐大琢磨了一下道:“你还有师姐?嘿,那正好,并蒂花开最美,你们俩以后就是闺房的姐妹了。” 段叶氏惶恐的伸出手臂抱紧胸口。 见此徐大嘿嘿一乐:“不过你若是坦诚交代嘛,大爷好歹是个官,一心为民、满脑为公,你把我们想知道的都说出来,那样就不会伤害你了。” 五个鬼中两个恶鬼两个青色烈焰,还有三个是红色火焰,王七麟美滋滋,终于把火给续上了! 一本册子出现在造化炉上缓缓转动,这是李长歌赠与他的护体神功。 王七麟很期盼。 玉帅出手相赠的贺礼必然非同凡响,何况还有青色烈焰炼化,而且又是护体硬功夫,这样他估计金刚横练要退役了。 他王七麟是个念旧的人,如果是其他功法被替换他会说love-and-peace,但是轮到金刚横练他只想说给爷滚。 自从练了这功法,他天天进补却是白进补,手压根不敢往下三路走,生怕破了功,这整的他险些连祖传手艺都给忘掉了。 最惨的是,外界一直盛传他王七麟肾虚,可因为练了金刚横练,他到现在都没有真的让肾去虚一下。 正月初十结束,十一二三到来,上原府的百戏社火便搬演开来。 大大小小的戏班子走街串巷,穿村越寨会一直闹到十六七,这比过年还要热闹。 过年是自己家里闹,上元节是全城百姓一起闹,官家与民同乐。 戏班子走了杂耍班子进程,什么细舞、筒子、斤斗、蹬灯、踢梯,各家都有擅长,各家都有观众。 自古以来戏班子和杂耍班子都被看做下九流,里面的人讨生活不易,王七麟这人心地善良,后面几天他们在城里查案的时候只要碰到戏班子或者杂耍班子就会给人家扔两个银铢。 银铢可是大票,他的作为让他成为了狗大户,城内的班子翘首以待,嗷嗷待哺。 上元节是正月十五,但从正月十三开始就正式开节了,这一天叫起灯,城里开始往外挂花灯。 特别是勾栏院,她们挂出的花灯最多且最妖娆,商家和大户人家挂走马灯,她们挂的是走人灯。 王七麟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害臊到脸红。 然后第二次看他就不害臊了,有事没事就跟徐大勾肩搭背去看灯。 谢蛤蟆对上元节很重视,这节日与他们道家息息相关,最早出现于西汉时代,当时汉室要在夜里祭祀一位叫“太一”的神明: 正所谓‘汉家常以正月上辛祀太一甘泉,以昏夜祀,至明而终’,说的正是这件事。 不过他不喜欢看花灯,上元节大现花灯也与汉朝相关,但却是为佛家而设立。 相传汉明帝永平年间,因明帝提倡佛法,适逢蔡愔从印度求得佛法归来,称印度摩揭陀国每逢正月十五,僧众燃灯云集瞻仰佛舍利,这一日是参佛的吉日良辰。 汉明帝为了弘扬佛法,下令正月十五夜在宫中和寺院燃灯表佛,后来上元节放灯的习俗由宫廷流传到民间,形成风俗。 谢蛤蟆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气的胡须乱颤:“无量天尊,光头的都不是好东西,这上元节本是我道家大节,蔡愔那郎中一心向佛,看不惯我们道家占据这节日,竟然去了一趟天竺后回来编纂说摩揭陀国僧众会在这一日满城燃灯,这都是假的,假的!” 沉一笑道:“阿弥陀佛,道爷你这是指着我沉一骂七爷啊,七爷现在也是个光头。” 王七麟摸了摸头皮说道:“道爷尽管骂就好,我已经长出一点发茬来了。” 沉一道:“就是,道爷你尽管骂,反正喷僧要在上元节的时候出门去化缘,那天我们和尚是很受欢迎的。” 路过的杨大眼点头道:“对,据说城内的一枝花、后庭花、花前宴、百媚生春联手对外宣称,这一日和尚去她们店里修欢喜禅是不要钱的。” 徐大摸着狮鬃也似的乱发问道:“当真?” “当真!” 徐大要去找绥绥剃头,他向众人解释道:“别误会,大爷剃头没别的意思,就是小的时候我小舅老是揍我,奶奶的!前些年正月里我们总在一起,我没机会剃头,今年机会来了!” 徐小大拉住他说道:“哥,小舅舅虽然以前老是揍你,可其他几个舅舅对咱们很好,你小心误伤他们。” 王七麟琢磨,原来上元节的时候和尚很受欢迎。 他将目光放到了正在撅着屁股玩雪堆的黑豆身上。 黑豆感觉背后不大对劲,他挠了挠屁股回过头来,正好与王七麟对视一眼。 他赶紧赔笑道:“舅舅舅舅,豆堆的是一座雪山,不是一座坟。” 王七麟猛的反应过来,赶紧走过来一看,背阴处的雪堆在了一起,上头尖来下头粗。 雪堆上还有线条,画的是一头动物。 王七麟气炸了,叫道:“熊孩子欠揍了是不是?这画的是什么?” 黑豆急忙说:“是猪!” “猪能长角吗?” “角、角猪?” 提前祝大家中秋快乐! 今天差不多更了一万四千字,咳咳,这真的是个超大杯更新了。 但弹壳开单章不是因为更得多,所以才出来蹦跶,而是因为还有两天中秋佳节了,想提前给大家伙送个祝福,跟大家伙唠唠嗑、拉拉感情。 感谢一直支持弹壳写到现在的兄弟姐妹,弹壳这本书吧,成绩挺好,所以想写的稍微多一点。但是大家伙或许发现了,弹壳不是很擅长塑造大场面,导致一本仙侠文或者玄幻文,写成了古代鬼怪题材的探案文集。 弹壳觉得这么走也行,如果大家伙回头去看我上一本书(我真是非洲酋长)的完结感言,弹壳当时说,下本书要去好好写故事,这本书弹壳的目的就是,塑造一下自己讲故事的本领,所以如果是一个个探案,也正好可以一次次的讲个小故事。 弹壳知道,如果弹壳能把所有故事串联成一个大整体,最后来一个草蛇灰线、伏脉千里,那肯定会很牛逼。 可惜现在弹壳的功力,恐怕做不到啊! 所以弹壳想先讲好故事,而不是先把背景、世界观、设定等都能统一起来。所以如果大家伙觉得弹壳故事讲的挺好,然后有几个角色塑造的也挺好,那弹壳就心满意足了,能得到这样的赞誉,弹壳觉得这就是很好的中秋礼物。 中秋佳节是重头戏,弹壳真心实意的希望诸位兄弟姐妹能开开心心的过节,能团团圆圆的过节(这次中秋佳节假期长,多数人应当能回家吧),所以弹壳在这里先祝福大家阖家团圆,再祝福大家在今后的日子里顺顺利利,每一天要开开心心(这点最不容易,弹壳现在稍微有点厌世,所以深知快乐生活的重要性和艰难)。 希望弹壳以后还能给大家伙带来更多美好有趣的故事,希望大家能一如既往的爱着弹壳。 愿诸位无论何时何地自我观察的时候,都能觉得自己是初心不改的那个人。 愿弹壳以后能恪守本心、长保初心,能记得自己起初写小说的愿望:不是为了多高的稿费,不是为了多少读者,只是因为心中有故事,想要分享出来,仅此而已。 最后的最后,既然开了单章那就求个票吧,大家看看手头有没有空余的推荐票或者月票?要是有的话,就去看看弹壳提臀飞奔的样子吧! 403.俊和尚和小和尚(求订阅啦)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浓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朗朗读书声中,王七麟打着哈欠醒来。 雄浑的读书声来自徐小大。 清脆的读书声来自黑豆。 八喵甩了甩长尾巴从被窝里钻出来,它想抖擞一下,结果一出来被寒风一扑,又钻了回去。 九六抽了抽鼻子钻出来,仰头冲王七麟摇尾巴。 王七麟搓了搓它的脑门说道:“嗯,六最勇敢了。” 九六得到这夸奖,又钻回被窝里搂着八喵继续睡了。 王七麟想要起床,但他随即想到造化炉差不多已经将李长歌送他的秘籍给炼化了,于是便闭目冥想,看向造化炉。 果然,一本秘籍漂浮在炉子上方。 他心念一动,一本青黑色封皮的册子出现在他手中,这册子外面是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太岳不摧! 王七麟郑重的打开秘籍,第一页依然是龙飞凤舞的字:上士高才,先立善行,然后方术。 看到这句话他不禁肃然。 这才是正道的光! 妥了,他修炼这秘籍没压力了,因为他王七麟这辈子最看重的便是问心无愧、大兴善行、为民为公、为万民开太平。 他继续往下阅读,秘籍开始介绍本功法的效力:修炼此功可召三山五岳真气入体,届时罡气遍行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能镇神固精,能与身中三部八景二十四神混合,以致邪魔不侵。 镇神——固精?王七麟狐疑的闭上眼睛看向造化炉,难道这货也听到外面的流言蜚语了? 而这只是神功第一层,第二层叫做炼体为岳,五岳真气在身体中通行之时会不断打磨筋骨、锤炼经络,使得筋骨硬如五岳阳刚石、使得经络澎湃如山巅瀑布。 此外还有一个第三层,这第三层厉害了,能炼五脏为五岳,一旦功成,五岳不朽、五脏不破,届时能以肉身硬扛大妖厉鬼之强击、能硬撼天雷之轰顶! 简单一句话,这个功法老霸道了。 王七麟激动不已,但他没有贸然去练,而是先继续往下看,特别是去看最后一页:他生怕开练后这秘籍弄出类似‘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这种话。 他已经被坑过了,不能再被坑! 连黑豆都知道不能在一个沟里跌倒两次,他作为舅舅能不明白这道理? 太岳不摧神功很敞亮,里面并没有关于两性话题的记述。 王七麟放心的修炼。 秘籍翻阅到最后他郑重其事的闭合,顿时一道火焰燃烧起来。 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落地之后摆了个猛虎下山的姿势,运行真气走四肢百骸施展起太岳不摧。 一股厚重的气息从他脚底席卷全身,王七麟依稀感觉全身上下变得硬邦邦起来。 不管该硬还是不该硬的地方,都贼硬! 他伸手抽出残缺的妖刀要砍向手臂,但想了想还是换成了一块砖头:妖刀锋利,他刚开始练太岳不摧神功,若是一不小心破防砍断手臂怎么办? 他只愿意自己面貌像杨过,不希望自己身材像杨过。 反过来说,若太岳不摧神功真是介绍中那么牛逼,他把妖刀给砍垭口怎么办?心疼的不还是自己吗? 于是他从地上抠出一块板砖,厉喝一声拍在头上。 头顶毫无感觉,板砖碎成渣渣! 王七麟再运行神功,隐隐有山石纹路出现在肌肤表面,他推开门面向东方任凭朝霞洒在身上。 这一刻他就是九洲的一座山岳! 不过是最矮的那一座。 他运行神功一周天,散功之后看向正在跟着徐小大念书的黑豆,然后招招手说道:“豆啊,过来,今天舅舅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黑豆畏畏缩缩的问道:“是一个猪吗?” 他又补充了一下:“豆说的不是角猪。” 王七麟气得要死:“你再跟跟我提角猪,舅舅就把你揍成猪头!” 黑豆怯怯的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又问道:“舅舅,你说过过了年给我养一个猪,让我放猪的。” 王七麟说道:“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徐小大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护着小腹走来。 看到他这姿势,王七麟诧异问道:“你怀了?” “啥?”徐小大被他问懵了。 王七麟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小腹学他的样子走了几步,说道:“这不就是妇女们怀娃子后的样子吗?” 徐小大气的胸肌乱抖:“有辱斯文,有辱斯文!七爷,你若答应过黑豆,那你就得履行承诺,曾子杀猪的故事你听过吗?” 黑豆提醒道:“舅舅,他杀的不是年猪。” 王七麟气急:“舅舅当然知道他杀的不是年猪,舅舅不是文盲,舅舅知道论语里的故事。” 黑豆小心的看着他说道:“《论语》里没有故事,曾子杀猪也不是《论语》所记述。” 一边说他一边做好预备跑姿势:随时准备跑路,防止被没文化的舅舅恼羞成怒灭口。 王七麟服了,他说道:“你愿意养猪是不是?好,舅舅给你买个猪崽子让你养!” 他琢磨了一下乐了:“古有李密牛角挂书,今有黑豆猪头练字,嘿,这不错,以后说不准能成为一段美谈!” 他又琢磨了一下,更乐了:“说不准不用买猪崽子了,来,舅舅给你的礼物能让你得到一头猪崽子。” 打开一个小包袱,露出里面的百衲衣、小佛珠、绑腿和小芒鞋。 黑豆挠挠头问道:“舅舅,你要让我去当和尚吗?” 王七麟道:“当个一日和尚,来,舅舅帮你换上新衣服新鞋子。” 黑豆傻乎乎的配合着他换了僧衣僧鞋,再戴上佛珠,仔细一看好一个清秀小和尚。 王七麟还找石膏粉掺水在他头顶点了戒疤。 黑豆嫌弃石膏黏糊糊的不舒服,他想要擦掉这戒疤,王七麟和颜悦色的问道:“那舅舅用鸟屎给你点戒疤吗?反正鸟屎也是白色的。” 听到这话黑豆急忙正了正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阿弥陀佛!” 王七麟满意的打量他的样子,说道:“很好,今天舅舅带你去灯会上转转,灯会也有集市,你可以去集市上化缘,运气好的话你能化到一只小猪娃子。” 吃饭的时候大家伙看到他的样子乐不可支,王巧娘还给儿子找了个木鱼,让他一路走一路敲。 上午太阳升起,阳光冲开了雾气,只留下一层雪白的霜铺洒在屋顶上。 上原府热闹起来,街道上的霜很快被人脚车轮给碾压干净,各式花灯在店铺门口招摇,更多的人悠然自得的走向集市。 天气温暖起来,王七麟扛着黑豆出发,黑豆将木鱼放在他脑袋上,一路溜达一路敲打。 王七麟便运行太岳不摧神功,黑豆顿时在他肩膀上扭动起来。 见此他不悦道:“要撒尿你说话,敢在舅舅头上尿尿那舅舅给你揪掉你的雀儿。” 黑豆说道:“揪掉就揪掉,它摇摇晃晃太碍事,骑马的时候硌得慌,豆才不爱要呢。” 一听这话王七麟感叹,草率了,他忘记自家这外甥现在对自己的小弟弟毫无好感这回事了。 眼看就是集市入口,再往里人来人往不能公然上厕所,他只好放下黑豆在这里解决三急。 黑豆摇头道:“不是,舅舅我不想尿尿,是你的肩膀变得很硬,硌得屁股很疼。” 王七麟傲然一笑,道:“舅舅现在练了天下无敌的护体神功,什么武器都攻不破舅舅的身体,不信给你看看。” 他捡起一块石头拍在头上,直接拍碎。 又捡起一块石头拍在手臂上,又是粉碎。 再次捡起一块石头扔起来,甩手一巴掌劈上去,坚硬的磐石化作齑粉! 很快有人围上来鼓掌:“好俊的硬功夫!” “这是哪家寺庙的高徒?都说佛家金刚身躯坚如金石不怕刀劈斧砍,今天一见,名不虚传。” “这可比街头上卖力气的江湖汉子厉害多了。” “俊和尚,来个胸口碎大石!” 王七麟今日带外甥来赶集,自然不能穿听天监官服,他换上便装露出了光头,看起来确实像个俊逸非凡的年轻僧人。 所以虽然遭到百姓调侃,但他没有在意,只是伸出手来唱了个喏:“阿弥陀佛。” 他将黑豆推了出去,说道:“豆,开始你的表演。” 黑豆揉了揉肚子为难的说道:“舅舅舅舅,没吃饱,饿了。” 王七麟领着他进入集市,这里面可是热闹了,歌舞、百戏、奇术异能的表演鳞次栉比,乐声悠扬、喝彩声不断。 还有击丸踢球的,还有表演傀儡戏、魔术的,有先生讲杂剧、有先生讲史,还有表演猴戏、鱼跳刀门、使唤蜂蝶等旁门左术的。 所以难怪刚才百姓看到他砸石头以为他是在表演硬功夫,因为这集市上做表演的人确实是多。 往里走一走就是美食的香味,最多的是卖圆子的,有的是挑着担子卖、有的推着小车卖、有的拉开小摊卖。 圆子品类也多,乳糖圆子、澄沙圆子、珍珠圆子、山药圆子,在滚烫的热水里头飘飘浮浮、白白胖胖,让人看了就有食欲。 黑豆的眼睛瞪得跟圆子查不到。 推车而来的小贩很会做买卖,看到后立马停下说道:“两位师傅上元佳节团团圆圆何不来一碗我家的圆子?我家这圆子是用上好糯米细面调和内有核桃仁白糖玫瑰为馅吃在嘴里甜在心里!” 老长的一段话一口气说出来,王七麟对他的肺活量大为赞叹。 也有人在旁边抢生意,叫道:“师傅来我家吃圆子,香辣甜酸咸,你想吃啥味就有啥味。圆子皮除了糯米面还有江米面,除了江米面还有黏高粱面、黄米面、地瓜面。你们两个师傅一大一小,那也有一大一小的圆子,看我家这百子圆,做的多精致。” 百子圆一粒粒小如黄豆,一碗里面有上百颗,王七麟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玩意儿,道:“唉呀娘,我的密集恐惧症犯了,给我来两碗治一治。” 推车小贩失望要走,王七麟说道:“你也给我来两碗,我这师弟能吃的很。” 黑豆吞着口水道:“要猪油芝麻的!” 王七麟给了钱,对黑豆说道:“豆,你待会要挨个摊子转,到了人家跟前就要说好话然后收赏钱,赏钱够了咱们就去给你买一只猪崽,好不好?” 黑豆急忙点头。 “要是不够的话,那可就不能买了,你只能老老实实读书,不准再想要去放猪。” 黑豆闷着头狂吃圆子,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上原府的圆子大如核桃,王七麟吹了吹吃到嘴里:“嘶嘶、呼、呼、呼,嘶,哈、哈,咕嘟,啧啧。” 吃完圆子,王七麟付钱说道:“豆啊,该干活了。” 黑豆说道:“舅舅,豆困了,要回去睡觉了。” 王七麟道:“你不想养猪了?” 黑豆看了看他低下头,说道:“养猪,然后杀了吃,猪头肉给爷爷,猪排骨给豆,后腿肉给绥绥姨,猪脚给娘,猪鞭给舅舅,猪大肠给大爷。” 完完整整一头猪,安排的明明白白。 王七麟说道:“那你得自己赚钱去买猪崽呀。” 黑豆垂头丧气的转动佛珠,又抬起头说道:“豆今天要念书,要学会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王七麟明白了,笑道:“你是不是不想与陌生人说话?” 黑豆点点头。 他终究还是个豆丁一样的小孩子。 王七麟撸了撸他的小光头说道:“那你以后要好好念书,不要再想着养猪了。” 黑豆落落寡欢的看向小摊贩,小摊贩笑道:“大家伙都说,以财供佛事,自有福将至,小和尚要化缘吗?那我给你开个头,你记得在佛祖面前给我说几句好话。” 他将一枚铜铢放入黑豆怀里的小木钵中。 黑豆想了想又把铜铢拿出来递给他,沮丧的说道:“我只在圣人门下念书,不在佛祖面前念经,不能给你说好话。” 小摊贩没明白他的意思,但看他眉清目秀、娇憨可爱,便还是将铜铢递给了他:“那你在圣人门下给我说句好话吧。” 黑豆高兴的拿起铜铢给王七麟看。 王七麟柔和的笑,将外甥重新扛起来说道:“走,你化缘成功了,舅舅给你去买猪。” 人的品格会在重要的时刻才显现出来,但绝对是在无关紧要时形成的。 刚才黑豆的回应,让他很是开心,这孩子并没有只盯着结果,他也注意到了前提和诉求。 黑豆显然更开心,问道:“一个铜铢就能买个猪吗?” 王七麟说道:“买不到,不过舅舅可以赞助你九十九个铜铢,一百个铜铢就能买到了。” 他们往牲口市走,但集市上最多的是戏班子和杂耍班子之流,这些地方人挤人、走不动,摩肩擦踵、人声鼎沸。 王七麟走过一处杂耍班子旁边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兄弟你这些大家伙都看腻了,有没有一鸡之长?来个以其**桐轮而行呀!大爷给你赏钱!” 别人的声音很响,这个声音很骚,不是徐大还能是谁? 他正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圈子里头响起一声怒骂,有人嗷嗷叫了起来,接着周围便乱了。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纷纷往后退,喊道:“打人了打人了!” 更外围的百姓则来了劲,纷纷往里面挤:“打人了打人了!” 王七麟无奈的挤开人群进去,看到有两个汉子正逮着徐大一顿胖揍,将徐大揍的抱头鼠窜。 徐大抬头看见他,猛的冲过来叫道:“谁敢打人?大爷的兄弟来了!刚才是谁打的大爷?” 王七麟问道:“这是怎么了?” 徐大嘿嘿笑道:“这俩兄弟在卖艺,他们身子骨不错,大爷就开口挑逗了几句,结果被他们给打了。” 王七麟皱眉道:“他们是哪里来的高手,还能打得过你?” 徐大理直气壮的说道:“大爷先惹的人家,所以挨揍不还手,这是应该的。” 王七麟冲兄弟两人点点头道:“听到了吧?继续揍他,我先走了。” 徐大屁颠颠跟了上去,惹得后头许多人鄙夷:“哪里来的傻大个子?看身板子不错,原来银样镴枪头。” 对此徐大也不在意,他只是来集市上找乐子罢了,挨揍也是一种乐子。 人生在世,就要开心。 王七麟去牲口市上买到了一头粉皮小猪,这头小猪将在十一个半月后为他们提供一顿丰盛的杀猪饭。 今天李长歌宴请上原府和周边府城的铜尉、铁尉、大印、小印,他包下了花前宴一层楼,特意招待麾下的强兵健将。 王七麟回去换衣服,看到驿所外面的道路上树立起好几棵得有十丈的大树。 他问杨大眼道:“杨爷,这是干什么呢?” 杨大眼笑嘻嘻的说道:“回禀七爷,这是武大人的吩咐,今晚府城内要竖起火树给百姓看热闹。” 他看见黑豆牵着的小猪崽,诧异问道:“哟,黑豆你真化缘化到了一头小猪崽?” 黑豆重重的点头:“对,杨爷。” 杨大眼赞叹道:“真厉害,你怎么化到的呀?这是大能耐呀。” “就是靠努力化到的。” “怎么努力的?” 黑豆绘声绘色将他怎么吃圆子、怎么与摊贩沟通、怎么得到了一枚铜铢的过程讲述一遍,最后说道:“我用化来的一枚铜铢,加上舅舅给的九十九枚铜铢,买来了这只猪!” 杨大眼本来准备好一肚子的赞誉给他了,可是听完后只能尬笑:“你确实很努力,当年投胎的时候一定很努力的去争取了做七爷外甥的机会。你也确实有能耐,能成为七爷的外甥。” 王七麟笑到不行,杨大眼又对他说道:“对了七爷,那啥,钱笑又来了,他也要参加今夜的晚宴。” 听到这话王七麟可笑不出来了,他皱眉道:“今夜晚宴不是宴请上原府和周边府城的人吗?狗日的钱笑是平阳府铁尉,平阳府算是上原府周边?” 徐大已经得知雕像被钱笑偷走一事,他激动的叫道:“七爷这不是个好机会吗?弟兄们正好差不多齐了,咱点齐兵马揍他狗日的!” 前一天刚回来的舒宇说道:“对,揍他狗日的!” 王七麟一看麾下义愤填膺,道:“好,那就揍他狗日的!” 404.你,我吃定了(请来起点支持正版) 打架简单,善后难。 王七麟将一群手下召集起来,讨论晚上怎么去揍钱笑。 毕竟李长歌、太霸、赵霖和上原府铜尉祝渊都会出现,这种情况下揍了钱笑挺不好收场的。 徐大说道:“七爷,咱明面上动手确实不好看,咱暗地里干他!就像街头寻衅,等他们喝个醉醺醺出了门,咱们往他们头上套麻袋套筐子,套到一个揍一个!” 他告诫众人道:“咱们终究是同僚,揍人的时候注意着点,别上太厉害的家伙什。” 王七麟点头道:“对。” 徐大抽出他的偃月刀说道:“就以我这把刀为限吧,不能再比它更长了。” 听了他前面的话正准备收起鬼头刀的舒宇愣住了,对自己人要这么狠的吗? 下午徐大出去打听了一下,得知钱笑年后一直在各地流窜,又是给赵霖送礼又是给祝渊送礼当然肯定也给太霸送礼。 今天他来了后直奔李长歌所住客栈而去,带着一马车的礼物! 最过分的是,他还给上原府五县的五个大印送了礼物! 王七麟一听明白了,这孙子还对上原府铁尉的位子贼心不死呢,现在都公子危机解除,他想回来抢果子! 非揍他狗日的不行! 钱笑或许修为不是很高、破案能力也不是很强,可是他很聪明很机灵很狡猾,他整个下午一直到傍晚都凑在李长歌身边。 王七麟不管,他板着脸带一群手下冲进了花前宴,护院们一看这架势是来砸场子的,顿时气势汹汹迎了上去。 迎上去一看来砸场子的是听天监,顿时又气势汹汹的离开了。 不是他们怕事,而是处理这种事他们有经验了,这时候宜软不宜硬。 而勾栏院里最不乏的就是软。 护院使了个眼色,有艳光四射的少妇踏莲步轻挪而来,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王大人来啦?快快请进,我花前宴二百姑娘一直在盼着您呐。” 一边说着她一边上手,搂住他胳膊就塞进了两座肉山里头。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拔出来,道:“咱们没见过吧?” 少妇嫣然一笑,含情脉脉的给了徐大一记媚眼:“咱们确实没见过,但奴家与徐爷却是熟人,时常从徐爷口中听说您的威风。” “啊,当然了,全城百姓谁不知道王大人的厉害?来往客人谈的也多,我花前宴的姑娘都在对您翘首期盼呢。” 她往左右招招手,至少十个姑娘带着一阵香风扑来。 大冷的天,姑娘们的抹胸一个比一个往下,凑过来后又是娇嗔又是上手,王七麟哪经历过这样场景? 一腔煞气顿时变成了一枪杀气。 他做面无表情状快速松了松腰带,让袍子更加宽松一些,推开姑娘们往里走去。 一名姑娘的俏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小声说:“外界都传这王大人是肾虚,可看他先前袍子的变幻不太像,明明很猛才对。” 美艳的老鸨晃了晃斜插云髻上的金步摇,摇头心里暗笑还是一群雏没有江湖经验,她自认能一语中的:“肾阴虚。” 姑娘们顿时恍然,纷纷吃吃的笑:“阳强易举。” 老鸨猛的板起脸:“背后怎能搬弄客人是非?都赶紧去迎客,今晚肥羊多,都要吃饱。” 徐大跟随在王七麟身后嘀咕:“七爷你看见了,所以说真他娘的不是咱爷们好色啊,你说咱平日里碰到这样情况能咋办?眼睛看吧,不行。不看吧,血亏。” 吕伯材帮腔道:“徐爷这话真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上回去个茶楼喝茶,那茶艺师是个姑娘,一身衣服漏的比不漏的可要多,皮肤雪白、头发散开,上身只穿小衣,我坐下后她给我倒茶,你说你倒了茶端上来就行啦,可她直接跪我身前弯腰了。” 沉一听的聚精会神,舒宇不屑的冷笑一声转过头去,将一边耳朵对准吕伯材。 吕伯材继续说道:“七爷徐爷,卑职真是没办法,那胭脂香味太浓了,闻了就顶不住,怎么办?卑职都忘了喝的茶是啥味。后面去了一家饭馆,这来招待我的姑娘皮肤更白、头发更长、衣服更少,见了卑职一口一个哥哥,你说卑职能咋办?” 沉一挠挠光头挺不好意思的说道:“菠菜你说的这两个店铺在哪里?” 王七麟不耐道:“行了都给老子闭嘴,丢人现眼,守身如玉就那么难?不做耂渋赑就活不下去?” 徐大不服气的说道:“七爷你这话我不爱听了,哪个男人不是耂渋赑?” 徐小大更不服气:“七爷不是,我也不是。” 徐大轻蔑一笑:“都是!” 徐小大叫道:“你这么说好没道理,你凭什么这么说?” 徐大道:“成,判断一个男人是不是耂渋赑有法子,你听听这法子自己再扪心自问就知道答案了。” “什么法子呢?很简单,找一个男人把手放他鼻子下试试有没有呼吸,有的话就是个耂渋赑。” 楼梯里的呼吸声顿时轻了许多。 辰微月高高的昂起头,尽情的展示他的鼻孔。 实不相瞒,飞哥我的鼻孔是摆设! 徐大看了他一眼道:“没有呼吸的是死渋赑。” 辰微月骂骂咧咧的推开他们走向前去。 王七麟道:“你整天怎么那么骚呢?徐爷我跟你说,你现在肉里骨头里都有尿素你知道不?算了你听不懂这句话,反正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咱今天是来干架的……” “跟女人也可以干架啊。”不知道谁嘟囔一句。 王七麟怒道:“咱是来跟男人干架的!” 这时候楼上有人听到他的话忍不住一笑:“要跟男人干架那得去娇丽质,而不是来花前宴。” 王七麟下意识问道:“娇丽质是哪家院子?” 他听名字猜测也是勾栏院。 徐小大低声咳嗽着说道:“咳咳,咳咳,这名字应当出自梁简文帝萧纲的一首诗,诗叫《**》,**娇丽质,践童复超瑕。” 王七麟明白了对方意思,顿时勃然大怒。 等他看清说话人的样子,那是火上浇油、怒上加怒。 一名大印。 确切来说是钱笑手下一名大印。 这大印王七麟有印象,名字叫做陶蔚然,据说是一名剑客,修为是四品境,实力不俗。 陶蔚然敢调侃他肯定是有钱笑指使,王七麟一看二楼没人,便火速一挥手:“办他!” 最前面的飞僵腾空而起又猛的落下,沉一拉开袈裟一步迈出楼梯震颤,武大三从袍子下抽出哭丧棒、沈三扔出本命金钱,马明徐大舒宇等人蜂拥而上。 陶蔚然面色一变赶忙抽剑,结果剑才出鞘一半被本命金钱撞到了剑柄‘康朗’一声又被推了回去。 辰微月接着杀到。 空间狭小,几步距离众人全部杀到,然后陶蔚然就闷哼起来。 之所以是闷哼而不是惨叫,因为有人捂住了他的嘴巴。 王七麟看到了,马明干的。 老兵油子下黑手很有经验。 二楼大厅闭合的门板纷纷打开,一些大印小印迅速出现嚷嚷道:“呀,王大人你怎么仗势欺人?” “都是同僚,王大人这是做什么?” “还不住手?你们要打死他吗?” 看到这些人一出现王七麟就明白了,原来钱笑已经等着自己了,这是设下圈套等他上钩呢。 但他不在意。 彪悍的人生不在乎阴谋诡计! 他抹了眉毛一下,阴沉沉的走上去问道:“这位同僚是哪位大人手下的兄弟?” 面色惨白如冰雪的铜尉祝渊走出来淡淡的说道:“是本官的,王大人有何指教吗?” 见他出面王七麟顿时面露悲愤之色:“指教自然不敢,但卑职想请大人为卑职做主!” 他这一变化让祝渊一愣,问道:“做什么主?本官要给陶大印做主吧?” 王七麟叫道:“大人明鉴,卑职的兄弟之所以去揍他是有原因的,他刚才说的话大人和诸位同僚应当听见了?” 祝渊道:“确实听见了,他不过是调侃你一句,这样你便要殴打同僚?” 王七麟走上去指着额头道:“那大人看到他还做了什么吗?” 他额头上有一口唾沫。 祝渊迟疑了:“不是、王铁尉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陶大印的所为?” 王七麟紧握双拳做压抑悲情姿态,道:“正是,卑职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同僚,他竟然上来便侮辱卑职!” 有人叫道:“不可能,陶大印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侮辱您?” 王七麟冷冷的看向他反问道:“那陶大印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让本官去那什么娇丽质找**?” “今夜本官来这里,乃是赴歌帅之宴。请恕卑职斗胆,卑职认为即使是祝大人也不敢在歌帅主宴上将卑职驱赶到别家店里吧?” “陶大印却敢,为什么?他是不是真吃了熊心豹子胆?”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多简单的事,剖开他胸脯子看看不就得了?” 钱笑麾下不了解他脾气,以为他在吓唬人,说道:“那你有种就剖了他。” 沉一道:“好,你说的啊,阿弥陀佛,请佛祖睁眼,这桩杀孽不是弟子主导,是有人驱使弟子所为,所以罪孽得让他背。” 他口中一边说话一边猛然伸手,和尚早就进入御气境,这一伸手如龙吸水,一把腰刀嗖的一声飞到他手中,他反握腰刀冲陶蔚然扫了过去。 祝渊眼睛一瞪,一道身影风般掠到沉一身后挥手拍向腰刀。 沉一中途变招扭腰扎马步顺势反撩,刀气肆虐,寒风顿起! 黑影身上衣服嗤啦一声破碎,露出里面古铜色肌肤。 身躯干瘪,行走如风。 这是祝渊所炼的三大行尸之一。 “好刀法。”祝渊忍不住喝彩一声,“但用来屠戮自己弟兄却是大逆不道、千刀万剐之罪!” 沉一混不吝:“阿弥陀佛,那你去把驱使我的人剐了就是,佛祖刚才说了,罪不在我,在始作俑者!” 背着个小棺材的铁尉戴冒愕然问道:“佛祖什么时候说了?” 沉一肃然道:“就在喷僧抽刀时候,你没听到吗?你若没听到,那你必然没有虔诚礼佛!” 戴冒仔细打量他,问道:“你的法号可是叫做沉一?” 沉一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喷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正是沉一。” 戴冒恍然点头:“明白了,那你说啥就是啥吧,本官不与你争辩。” 祝渊喝道:“都别吵闹,王铁尉,你说这唾沫是陶大印吐在你脸上的,可有证据?” 王七麟挥手扫了一圈:“在门外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就是证据!” 徐大等人纷纷点头。 祝渊冷哼道:“休要胡闹,在门外的都是你的人。” 王七麟接话道:“不错,祝大人,在门外的都是卑职的手下,然后您这位手下便调侃我并侮辱我。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巧的就在我到来后大厅外只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我一动手,门户大开又出现了一堆人?”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低沉下来,道:“祝大人,我才是你的直属下属!” ‘卑职’的称呼被‘我’所取代,‘您’的尊称也换成了‘你’。 祝渊要是打算跟钱笑一条裤子坑他,那他就撕碎他们裤裆跑去跟武翰林混。 反正他王七麟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只想庇佑一方百姓即可,这样跟着武氏混比在听天监还要舒服呢。 祝渊看了看他走去将陶蔚然拉了起来,陶蔚然很委屈,沙哑着嗓音道:“祝大人,您给我……” “滚出去。”祝渊帮他整理着官服说道。 陶蔚然一时反应不过来。 祝渊柔和的说道:“滚出去,去外面候着,今夜你不要进宴会厅了。” 舒宇觉得这惩戒太轻,他难忍怒气轻蔑的说道:“直系手下让人侮辱……” “小舒子。”徐大拦住他摇头。 事情只能这么处理。 明面上是陶蔚然侮辱王七麟,其实大家伙都明白这不是实情。 钱笑故意找人招惹王七麟,想设局坑他,王七麟反过来坑了他一把。 这是内讧,所有领导者都不愿意看到的事。 祝渊只能以强力手腕压下这件事,真正要处理此事的手段得在暗下进行,摆在明面上没法主持公道。 因为这件事是罗生门,现在双方各有损失,一个被人算计一个被人打了手下,事情成了一团乱麻。 陶蔚然失魂落魄往下走。 经过王七麟身边的时候,王七麟轻轻笑道:“你,我吃定了,青龙王也保不住你,我说的!” 众人回到大厅,气氛沉闷下来。 临近傍晚勾栏院外的街道上响起吹吹打打的声音,整个府城今夜都是亮堂的,满城挂满花灯。 王七麟推开窗户往外看,街道上张灯结彩,一队人踩着高跷领着一群大头娃娃往前走,再往后有汉子挑着扁担、扛着杆子,扁担两头挂有花灯,杆子上面花灯更多。 这是游街灯谜,衙门和大户人家发起,王七麟从中看到了窦大春身影。 等到窦大春从窗户下走过,王七麟将撑窗子的叉竿扔下去,正好砸在窦大春头上。 窦大春惊喜的抬头看去,然后惊喜凝滞:“七爷?嘿,我正想找你呢。” 王七麟无聊才逗他的,听到这话便问道:“还有正事?什么事?” 窦大春说道:“当初抓向培虎的时候,你不是让我查过他说的话吗?他说之前还有两个人被他算出寿命到头然后他没有杀那两人,他还说他曾经找过二十多人家谈交易来着,忘了吗?” 王七麟还真是忘记了,因为他把人抓回去后便移交给太霸了。 向培虎修为很高,按照听天监内规矩,应当由银将来监管,王七麟这样的铁尉没有权限。 但窦大春一说他便想起来了,问道:“那你查的结果如何?” 窦大春道:“确实有两个孤寡老人死后被人发现穿有寿衣、枕着寿枕、盖着寿被,根据邻舍们的话,这两个老人生前穷苦,应当没钱筹备这些家当,所以他们也疑惑老人死后怎么还拾掇的挺风光。” “我也让手下在城内查了最近两三个月死去的单身人家,确实有不少人家的邻居说对向培虎有印象,还有人家回忆起来之前闻到了一股古怪檀香味。” 王七麟点点头表示明白:“向培虎没有说谎。” 窦大春道:“对,没想到这汉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竟然修为如此吓人,唉,他老婆死的冤哟。” 王七麟问道:“怎么冤了?” 窦大春叹气道:“一个小蟊贼看他家里卖香的生意做的好,猜他家里有钱,于是看他们外出拜佛时偷偷翻墙进去偷钱。哪知向氏出门发现拉下东西,回来拿的时候正巧撞上这蟊贼……” 后面的不用说了。 王七麟也叹气:“所以向培虎家里两个纸人,端坐的女纸人是他妻子,跪在地上磕头的是那蟊贼?” 窦大春道:“不错,真是时也命也。” 等候游街的衙役冲他们摆手,见此王七麟推了他一把道:“行了,你们走吧。” 他本想跳回二楼窗户内,结果偶然扭头看到了李长歌、太霸、钱笑等人说说笑笑走来。 站在门口的陶蔚然见之大喜,他正好迎上去,有人从后面一把摁住了他肩膀。 他下意识回头,看到王七麟阴沉沉的笑脸。 陶蔚然一时心里惶恐。 李长歌看到王七麟后冲他点头,道:“王大人怎么在门外等着?大冷的天,何不上楼去喝一杯热酒?” 钱笑看陶蔚然与王七麟站在一起本能的感觉不对劲,但太霸和李长歌都在这里他没机会与手下搭腔,只好谨慎的看了王七麟一眼率先进入花前宴。 王七麟给李长歌和太霸见礼,也跟了进去。 士子风流。 李长歌上楼后与众官差一一打招呼,然后对候在门口的老鸨笑道:“我等兄弟人已经到齐,阿姐怎么还不把姑娘们叫进来?莫非是要等我们八抬大轿去请么?” 俏丽妩媚的老鸨美目流转光华,嫣然笑道:“大人真是说笑了,姑娘们早就等候在门外了,她们得知诸位到来自然是激动的紧,只是不知道合不合诸位大人心意。” 一群大老爷们开始摩拳擦掌。 徐大看向王七麟和弟弟说道:“大爷刚才说的那个验证耂渋赑的法子,是不是很精准?” 辰微月罕见的主动开口了,他鄙夷的看向众人吟道:“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钱笑听到他的诗后不怀好意的看向王七麟,道:“此诗不对,应当是半老徐娘体似酥……” 王七麟摁桌而起。 祝渊喝道:“钱大人,今夜乃是歌帅宴请弟兄,你休要在这里惹事!” 钱笑一怔,老领导我给你送年礼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王七麟接上他的话厉声道:“祝大人或许不知,这位钱大人可不是今天才惹事,歌帅与太霸大人知道他做过什么,他欺侮卑职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发指!” 任何地方都不乏爱看热闹的人,戴冒笑着问道:“王大人,钱大人是怎么欺侮你的?” 王七麟就等这句话,他立马说道:“我驿所门口本有两座石雕,内里灌有兽灵,用它来看门镇邪。结果今年初一,钱大人趁着拜年机会竟然将它们给偷走了!” 有几个正在喝茶的人下意识喷水。 一些待在乡下的小印吃惊的看向钱笑:素闻这位钱大人腰缠万贯、富埒陶白,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钱笑恼怒,道:“王大人休要信口雌黄,那是本官拿回……” “你偷走我的守门兽雕!小偷!盗窃犯!三只手!梁上小人!” “那是本官的!” “是我的,它们就在我的驿所门口!它们都是我的守门兽雕!” “姓王的你别不要脸,那明明是我的兽雕,不信等我将兽雕带来给歌帅和太霸大人看,兽雕之下还雕有我钱笑名字!” “我的兽雕,你写你的名字做什么?真不要脸了!” 王七麟一边激动的咆哮一边往前走,捏着拳头准备逮到钱笑就给他一顿老拳。 可惜李长歌知道他是什么人,袖口一甩一团正气涌出将两人给隔开。 他笑道:“好了王大人,你不要说了,你的事本帅都知道了,钱大人的图谋呢,本帅也清楚。” 说着他看向钱笑,道:“钱大人你想要调回上原府,是么?” 钱笑急忙抱拳道:“歌帅明鉴,卑职对此并无想法,卑职一切听歌帅安排……” “你若听本帅安排,那就安心待在平阳府好了。”李长歌淡淡的笑。 钱笑的胖脸顿时一片煞白。 但这是不出所料的事。 他在任期间没有建树,上原府如此重要的地方,自然不能交给他这样尸位素餐的人来负责。 所以平阳府是个很好的选择,武氏将平阳府经营的固若金汤,不光皇权难以插手,妖魔鬼怪也打不进去。 这样寻常时候平阳府没什么诡事,铁尉只是个吉祥物罢了,让钱笑去任职最合适不过。 李长歌又看向王七麟,道:“至于你那驿所丢失的两座兽雕,就当是本帅喜欢拿走了,怎么,你不舍得吗?” 王七麟悻悻道:“歌帅这是什么话?你就是要卑职的人头,卑职也舍得!” 一听这话,诸多小印大印们纷纷点头:是个马屁高手,难怪升官速度这么快。 其实王七麟这话有情绪,他觉得李长歌偏袒了钱笑,因为他的太原府铁尉位子坐的稳稳当当、固若金汤,即使李长歌不拒绝钱笑,钱笑也回不来了。 李长歌可是聪明人,他笑了笑道:“看你这小气样,好了,本帅不白白的要你那兽雕,给你一个礼物,一份厚礼!” 王七麟惊喜的抬起头:歌帅,你是额永远滴神! 李长歌双手交叉一甩,大袖飞扬,更浓的正气冒出,如同一阵浓雾。 雾气飘散,有人影模模糊糊出现。 徐大倒吸一口气:“七爷,歌帅给你赐婚了?” 405.助助兴(假期快乐,大家保重) 浓雾散去,出现的却是个面目呆板的寻常汉子,年约三十多,一身檀香味。 向培虎! 王七麟愕然的看向李长歌,李长歌冲他笑吟吟的点点头:“你猜得对。” 对个锤子哟,王七麟的心态崩了,哥们压根就没猜好嘛,你弄出这么个人来算怎么回事? 太霸有些嫉妒的看了王七麟一眼,喝道:“小七,还不上来谢过玉帅!” 满屋子的大印小印铁尉铜尉们满脸茫然,他们与王七麟一个念头:大变活人,而且变出个男人,这算怎么个事? 王七麟行礼道谢,又说道:“歌帅对卑职有赏识之恩、培育之恩、提拔之恩,卑职时时刻刻谨记恩情,心中谢意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又如黄河之洪,一发不可收拾!” 满屋子的人一起盯着他看,如果眼神中的鄙夷能卖钱,那上原府将可以多出上百个大富豪。 有听天监老人在心里暗骂,现在的年轻人,为了上位也真是拼了,脸都不要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徐大欣慰的冲左右说道:“七爷成熟了。” 这马屁拍的带劲,小母牛坐在火炉上,牛逼烘烘。 “但是,”王七麟狐疑的看向向培虎,“卑职不明白歌帅的意思,这是卑职拿下的一名疑犯,他算是什么礼物?” 说心里话,他现在挺害怕的。 因为他发现老百姓对官员的八卦好像格外热衷,他买了几次壮阳药就被传肾虚;他留了几个媒婆的身份信息和家庭住址就被外界传喜欢半老徐娘。 现在李长歌弄出个男人说给他送礼,他很害怕明天上原府盛传说府城铁尉喜欢男人…… 李长歌可不知道这些事,他兴致勃勃的说道:“疑犯?嗯,本帅喜欢你的用词。” “这向培虎确实是个疑犯,他并非罪犯,所以本帅不能给他定罪,而他的修为和所修习之方术你应当清楚,本帅让他给你做下属,这难道当不得一份厚礼吗?” 满屋子的人一起盯着王七麟看,如果眼神中的羡慕能卖钱,那并郡将多出上百个大富豪。 王七麟狐疑,这些傻逼看自己作甚? 他无暇思索,面向李长歌正色道:“歌帅,卑职认为向培虎为一己之私确实犯下了杀人之罪,这种人无论修为多强,卑职都不想招入麾下。” 这话出口,不少人看向的目光变了。 钦佩。 钦佩他敢正面拒绝玉帅的恩赐,敢打玉帅的脸,这绝对是有种! 李长歌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意味深长的笑道:“向培虎杀过人却没有杀人罪,小七,相信本帅,你得收下他,这向培虎会在不久的将来帮你许多忙。” “你需要他!” 最后这句话说的斩钉截铁,他不再等王七麟回应,挥手喝道:“阿姐还不请姑娘们携美酒进来?乐师,请奏乐!” 莺莺燕燕,翩然而至。 王七麟还在疑惑:我需要他?我需要安慰! 向培虎木愣愣的走到王七麟身后,跪下道:“王大人,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王七麟道:“别、别乱用词,唉,你起来吧。” 向培虎抽了抽鼻子,说道:“那你能不能让阴兵去把我家娘子带回来?你不能的话那我就一直跪着。” 王七麟点头道:“好,那你跪着吧,来来来,弟兄们喝酒。” 徐大身边的姑娘急忙捧起酒杯:“大爷别摸了,这位大人在敬酒呢。” 向培虎也不在意环境,他默默的坐下靠在桌腿上,怔怔的看着满屋子的灯红酒绿、笙歌鼎沸。 人很多,氛围很热烈,可他却很孤寂。 就像一块磐石立在大海中,四周是海浪翻滚、鸥鸟啼鸣,但与它何干? 有姑娘被他这股孤独范儿给迷住了,端着酒杯上来腻歪,结果向培虎摇摇头:“我是有娘子的人了,你不是我娘子,不要摸我。” 姑娘莫名其妙,暗骂一句呆逼转身走人。 辰微月坐了过来,递给他一杯酒,冲他举杯示意,向培虎也举杯回礼,仰头喝了下去。 两个灵魂孤独的男人相视一眼,微微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宴会氛围渐起。 上元节怎么能不猜灯谜? 钱笑本来为了给王七麟上眼药,私下里花大价钱请大儒出了几个灯谜等到了宴会上。 他本想以此给王七麟以难堪,好在祝渊、太霸和李长歌面前露露脸。 可是如今李长歌直接断了他返回上原府的念想,他便懒得再去得罪王七麟了。 王七麟知道钱笑什么尿性,他在这边等着对方过来找自己麻烦,反正他已经做好应对准备了。 结果左等右等钱笑不来,这货敬了一圈酒后回去自怨自艾、借酒浇愁去了。 见此王七麟决定主动出击。 他抠着耳朵去找钱笑,道:“钱大人,阴天下雨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看今天大好日子诸位大人和诸位弟兄却只能喝酒摸妞,这多没意思?” “不如这样,咱们两个弄点活动给大家伙助助兴?比如赌灯谜怎么样?” 钱笑叹了口气,道:“王大人,兄弟已经喝醉了,烦请你换个人吧。” 王七麟也叹了口气:“好遗憾哦,我看你麾下那个叫陶蔚然的伙计一直待在门外站岗,不如让他进来陪我给大家伙活跃一下?” 他转身看向众人问道:“诸位大人,你们说怎么样?” 一群老爷们搂着姑娘嚎叫:“好!” “活跃一下!” “王大人抛砖引玉,待会卑职狗尾续貂!” 赵霖苦笑着摇摇头,他了解王七麟的脾气,知道这小子又要出来招惹是非了。 钱笑明白王七麟要搞事,他有心想要拒绝,可想要看热闹的人多,纷纷鼓动他答应邀请,他若是强行拒绝肯定会被人嘲笑胆小怯懦,于是只好勉强的点头。 但他抢先说道:“我那伙计没读过几年书,肚子里没有墨水,所以公平起见,王大人得让他来出灯谜主题。” 王七麟断然道:“好!” 他答应的干脆利索,钱笑一时警惕:“另外这赌灯谜要有彩头,王大人用什么做赌注?” 王七麟笑道:“朝廷禁止百官赌博,咱们就不设赌注了。这样,我本意是活跃一下咱们宴会气氛,所以不如选个有趣又无伤大雅的彩头。” “什么彩头?” “猜谜人若是找不到答案,那出谜人可以抽他屁股一下,如何?” 王七麟说着便大笑了起来。 顿时满屋子欢声笑语,还有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诸多姑娘们捂着屁屁与身边的官差们开始打情骂俏。 但钱笑笑不出来,他调查过王七麟,知道这人是个没念过书的文盲,平日里读写公文全靠身后色鬼力士帮忙。也知道这人会一桩佛家护体神功,对他来说别说是抽屁股,就是用刀砍屁股也不怕。 于是钱笑坦然说道:“王大人的护体神功威猛非凡,一旦施展便有佛门金刚法驾,我那伙计拍你的屁股,怕是反而会拍断自己的手。” 王七麟道:“我不施展我所擅长的佛门护体功法,这点钱大人放心,再说烟花之地佛家金刚也不会庇佑于我,你放心便是。” 钱笑还要说出条件,王七麟见此不悦的转身:“算了算了,钱大人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与你说话好不爽利,你这性子还比不上花前宴的姑娘豪爽。” 立马有人嗷嗷叫道:“钱大人你精明过头了,不如别在听天监当差了,在这院子里当掌柜算了。” “当什么掌柜?人家院子不缺掌柜,倒是缺姑娘。” 哄笑声顿起,跟着起哄的人不少。 钱笑恼怒,他恶狠狠的看过去,看到徐大一伙人扯着嗓子叫的最欢:“钱大人若来院里,大爷每天都来照顾你生意!” 看到钱笑下不来台,祝渊作为老领导拉了他一把:“都休要闹腾,成何体统?王大人都说了,这猜谜活动只是为了活跃气氛,所以不能打出火气来。” 沉吟了一下,他抓起一张凳子扔了出去道:“双方出手力度,以不能打碎这张木凳为极限!” 王七麟摆摆手笑道:“本官乃是铁尉,陶大人是大印,我们怎能用一样的条件?这样,本官出手力量便以祝大人的要求为标准。陶大人该怎么动手就让他动手,反正我皮厚肉糙。” 一群人开始交头接耳:“这王大人好实在的性子。” 听到这话钱笑觉得自己稳了,赶忙让手下将陶蔚然叫了进来。 陶蔚然还以为自家老大把自己惹的事给摆平了,搓着手上来就去搂姑娘端酒碗。 结果他被人给拖了出去,看到王七麟在对着自己笑。 得知钱笑答应王七麟的话后,陶蔚然当场炸了:我你娘!你喝多了吧?你想让老子死吗?不知道王七麟有佛门护体神功吗? 而且王七麟是铁尉,还是个郡府铁尉,老子即使赢了可作为一个大印敢冲他出手吗? 钱笑看他面色突变明白他的想法,迅速拉住他低声道:“别着急,稳住,咱们其实赢了。” 他把条件全给说了出来,陶蔚然一听‘王七麟不会使用金刚护体功法’、‘出手力量以拍碎木凳为限’、‘自己一方出主题’,终于松了口气。 钱笑继续低声道:“这事有搞头,你可以在大人们面前露脸,而不管是你拍王七麟屁股还是他拍你屁股都是他丢脸,这是一笔咱们肯定会赚的买卖!” 顿了顿他咬咬牙:“王七麟说过你可以随便使劲,若你能抽他屁股,记得使尽全力!最好断他骨头,届时我若回上原府,让你在五个县随便选位子!” 陶蔚然心里电光石火一想这笔买卖确实赚,顿时来了兴趣。 钱笑又与他耳语两句,然后拍拍他屁股让他出战。 陶蔚然知道自己得罪了王七麟,这次是他翻盘的最后机会,于是他站出来后努力压制杀气,低声说道:“王大人,今年是羊年,去年是马年,所以这次咱的灯谜主题选牲口如何?” 王七麟道:“好,本官让你一局,你先出题。” 陶蔚然轻咳一声道:“既然咱的主题选的是牲口,那卑职便先来个全家福。大人请听谜,诸位大人也可以一起思考试试。” “牛马羊进圈,圈内闻猪声,打一字。” 他不敢拿开门红,一局结束比赛,所以特意从陶蔚然给的谜题中选了个最简单的。 结果王七麟压根没打算抵抗,直接躺平:“我没文化,答不出来,哈哈,请陶大人尽管动手。” 陶蔚然惊愕,这么简单的谜题你都猜不出来?老子给你台阶你都踩不上去? 王七麟已经翘起屁股,他一狠心索性运功于手掌,但见他手掌上血管贲起有一道青红刺青出现,狠狠一巴掌抽在王七麟身上! “啊!”他奋力一掌拍上,只感觉入手坚硬珞珞如石、手腕恍若锤凿,强烈的痛楚顺着手掌传进大脑,整条手臂疼的发抖。 王七麟缓缓回头,他顿时呆若木鸡: 这个人脸上皮肤如同青石,若非眼睛有神,他还当自己看到的是个石人! 李长歌和太霸一起‘咦’了一声。 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王七麟脸上皮肤立马变回正常,绝大多数人没发现这细节变化,只看了个好玩,一个个人仰马翻、笑翻全场。 徐大也笑,一边笑一边摇头:“七爷是猪啊!” 王七麟听到后怒视他,这厮做叛徒了? 见此徐大飞奔过来在他手心写了一个‘朱’字:“是朱,你看正所谓午马未羊,午和未都在这字里,还有牛也在里面,它的读音不正是发‘猪’声吗?” 笑声更是响亮。 钱笑笑的尤其欢快,酒都多喝了两杯。 氛围确实火热起来,连李长歌和太霸都嘿嘿直乐。 徐大离开,王七麟说道:“牧童归去横牛背!同样打一个字。” 陶蔚然不想躺平,他绞尽脑汁琢磨了一番,最终只能躺平。 王七麟却没有出手,而是笑着摆手道:“谜底是升。这一巴掌先欠下,待会再说吧。” “唉,说来可笑,咱们两个都是文盲,出了谜题却猜不出谜底,这样的灯谜猜了有什么意思?所以还是算了吧,这活动不办了,回去喝酒。” 他冲吹拉弹唱的姑娘们喊道:“来来来,诸位,接着奏乐接着舞!” 钱笑与陶蔚然不明所以,不过自己一方没吃亏,他们乐得这活动就此结束。 其他人倒是玩了起来,一群大男人互相抽打屁股,敲鼓的乐师索性停手。 后面街上燃起火树,一株株大树上挂满灯笼、写满了字谜,到了活动高潮,诸多灯笼忽然向外燃烧,发出银白光芒连成一片。 整棵大树都灼烧起来。 半片天空变成银白色。 火树银花不夜天! 晚宴到了这里便差不多了,李长歌举杯提祝酒词:“诸位兄弟,五十弦翻塞外声,八百里分麾下炙!明年此时,我等还要共聚于此痛饮美酒,一个不许少!” 众人轰然允诺,昂头倒酒猛喝。 宴会结束,众人搂着姑娘开始退场。 陶蔚然也搂了一个,他自觉今晚出了风头春风得意,哼着小曲往外走。 然后肩膀又被人给扣住了。 他心里一沉,回头一看。 王七麟笑吟吟的说道:“陶大人准备去哪里?咱们还有一记巴掌的账没有算呢。” 陶蔚然心里惶恐,便想用叫声吸引众人注意:“王大人你喝多了吧?” 王七麟摇了摇手指道:“确实喝多了,刚才光顾着喝酒,忘记给你屁股来一巴掌了。” 钱笑虎着脸走来厉声道:“王大人你什么意思?为何拦住我麾下大印?” 王七麟道:“愿赌服输,刚才我出了灯谜你这手下没有猜出来,按照规矩我得在他屁股上抽一巴掌。” “必须抽他!” “让他抽!让他抽!” “嘿,先别走,还能看个热闹。” 一行喝到醉醺醺的官差又开始起哄。 王七麟拿过凳子一巴掌拍了上去,凳子化作齑粉! 陶蔚然吓得嗷的一声往后窜。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说道:“嗯,这力气太大。” 他又拉了一张凳子上来试了一掌,这次凳面开裂但没有破碎,见此他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力气正好。” 陶蔚然松了口气。 然后王七麟甩甩手捏了个大手印,至刚至猛火焰印! 他的手上顿时有熊熊烈火燃烧。 笑声戛然而止。 陶蔚然惊恐的往后退,叫道:“王大人你……” 王七麟不废话,摁住他低声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青龙王也保不住你!” 他一记火焰印摁上去,力道不大,可是火焰透体而入! 诸多大手印已经被他练的炉火纯青,其中火焰印尤其精擅,现在他一记火焰印能拍死一个大鬼,当初与白虎交手都能取得战果,何况面对一个修为普通的大印? 佛火涌入,陶蔚然屁股上的骨头全焦了! 徐大惊叹道:“吾草,火烧赤屁!” 钱笑气的跳了起来发出大叫:“你耍诈耍诈!诸位大人主持公道……” 已经走出门去的李长歌火速回身弹指一点,一道白气如贯日白练横扫而来。 王七麟立马将陶蔚然捞了起来大笑道:“卑职与陶大人开玩笑而已,哈哈,不劳歌帅动手,卑职这就给他拍灭火焰。” 他抽手一抹,火焰消失。 陶蔚然脸色惨白,捂着屁股几近失声。 见此王七麟将他扶了回去交给钱笑说道:“好了,这一巴掌还上了,歌帅晚安、太霸大人晚安、祝大人、赵大人晚安,各位大人晚安!” 钱笑指着他怒吼道:“王七麟!你作死!” 王七麟柔声笑道:“钱大人,你还是去感谢歌帅吧,如果不是歌帅刚才说明年此刻再聚于此一个不能少,那我就要将他全身骨头烧碎了!” 说完之后,他猛然板起脸来:“你是不是看我年轻,以为我便好欺负?” 钱笑怨毒的看着他,道:“好,王大人是年轻,而且是年轻气盛……” “当然,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吗?”王七麟冷冰冰的截住他的话。 他想了想直接走过去撕开衣领将脖子露在钱笑面前,道:“我刚才出手狠辣我承认,来,我给你一个让你给手下报仇的机会,你冲我脖子来!” 浑身石化。 太岳不摧! 钱笑脸上的肥肉抖擞了两下,扶起陶渲染厉声道:“我们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王大人,咱们后会有期!” 王七麟不屑的拉上衣领,道:“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咱们还是后会无期吧!” 上元节没有宵禁,花灯亮一夜,百姓们家门口的庭燎也会烧一夜。 光芒大亮,王七麟带人踏着雪亮灯光走出花前宴,然后撞上一群仕子摇摇晃晃、勾肩搭背走进来。 他随意扫了一眼,诧异的看到一个熟人。 将军府公子郑不世,娶了鬼妻的痴情少爷。 但痴情少爷这会可不痴情,进门之后搂着个姑娘上手往肚兜里塞,轻车熟路的。 王七麟摇摇头走出去,他走在街道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很浓郁的香火味道。 这两天听天监又会清闲一下,上元节前后神佛下凡尘,万鬼辟易,不敢露面。 他去赴宴时候带了一群人,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两个,马明和沉一。 还有一个辰微月,但辰微月不算人。 还有一个向培虎,但向培虎不是他带去赴宴的。 王七麟走到门口嗅了嗅衣服,问道:“我身上有没有脂粉味道?” 辰微月摇头。 王七麟便高高兴兴的去了第五味。 马明在后面问道:“咱们在花前宴待了一晚上,七爷身上怎么会没有脂粉味?” 辰微月实诚的说道:“我什么味道也闻不见。” 王七麟推开第五味的门,绥绥娘子、爹娘和姐姐们都在这里,八喵和九六也在这里。 它们俩一个在绥绥娘子怀里睡觉,一个在绥绥娘子脚下睡觉。 睡姿谨慎。 他一进门大家伙抽了抽鼻子,然后集体嫌弃的将他赶了出去:“又是酒味又是乱七八糟的香味,你赶紧回去洗澡睡觉吧,别来这里膈应人。” 王七麟委屈的说道:“我想喝一碗醒酒汤。” 绥绥娘子微微笑,去后厨将一个瓷盅递给他,送他出门又掩门而回。 王七麟叹气说道:“唉,我今晚上是去应酬而已,什么都没干,不信我证明给你们看。” 无风吹来,袍子抖动。 可惜没人看到。 406.麾下添猛士(大家伙,中秋节快乐!) 打开瓷盅王七麟打眼一看,绥绥娘子给他准备的依然是酸辣醒酒汤,里面依然有枸杞、鹿茸、淫羊藿之类。 大补! 他带着八喵和九六回去,八喵眯眯眼打哈欠,非要让它抱。 王七麟一手抱八喵一手端着醒酒汤回到驿所,八喵在他怀里咕噜咕噜念佛,小脑袋一个劲蹭他。 见此沉一说道:“七爷你看,养娘们还不如养猫,你这猫对你多亲昵。” 马明不屑的说道:“高僧你这就不懂了,猫能跟媳妇比吗?” 沉一阴阳怪气的说道:“阿弥陀佛,马爷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猫能跟媳妇比吗?猫会因为你晚上在外面搂了别的母猫就大半夜里把猫饭打包了让你滚出家门吗?” 王七麟看看自己手里的醒酒汤后觉得沉一这话不对劲,道:“高僧,你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呢?” 沉一瞪眼说道:“阿弥陀佛,七爷,喷僧劝你谨言慎行!” 王七麟道:“我是坐照境,而且最近刚修成了太岳不摧护体神功,刀劈不进枪刺不入,全身上下硬如磐石!” 马明很羡慕:“浑身上下吗?那七爷卑职能不能练呀?” 王七麟领着八喵和九六回了卧室,这帮子手下真是华佗摇头没救了,徐大把企业文化给带歪了。 早上徐大等人回来后钻进自己屋子里补觉,王七麟出门看到谢蛤蟆在悠然自得的吃早餐。 辣子腌胡萝卜的小菜,一碗疙瘩汤,里面撒了点白菜丝,把他吃的摇头晃脑,开心不已。 王七麟还看到了向培虎,向培虎直勾勾的看着谢蛤蟆,样子有点吓人。 谢蛤蟆见他到来放下碗筷指向向培虎:“无量天尊,你怎么把他给带回来了?” 王七麟道:“歌帅给的,说他不是杀人凶手,不是案犯,反而是个很厉害的人,非要让他给我打下手。” 谢蛤蟆说道:“他很厉害倒是没错,这个年纪能修成天罡三十六香谱,他的修炼天赋仅次于你和沉一了。但是歌帅说他不是凶手?这什么意思?” 王七麟问向培虎道:“你没有杀过人?” 向培虎为难的说道:“我给老斋在内的五个人开了天门,他们是我杀死的吧?” 王七麟道:“你手上沾血,歌帅为什么说你不是凶手?他找你都问过什么?” 向培虎说道:“就是你问我那些话,我劝说给他听了,他还看了我的手,然后说我没有罪,不需要治罪。” “看了你的手?”谢蛤蟆急忙冲他点头,“你把手给我亮出来。” 向培虎犹豫了一下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道:“以后道爷的话就是我的话,他让你张开手你就张开手。” 向培虎摊开手。 他两手各有一片血红色刺青,弥漫在掌心里,呈鲜花怒放姿态,古怪的是这鲜花没有花瓣只有一条条缠绵萦绕的花丝,妖艳而绚丽。 摩诃曼殊沙华! 王七麟前几天刚在老斋的手里和脚底看过。 谢蛤蟆喃喃道:“无量天尊,老道早该想过的,你给老斋刺上的摩诃曼殊沙华世间罕见、极为逼真,若是你给他刺青的时候没有模型,怎么能刺的那么好?” “而且你既然自信老斋脚底和手上有了摩诃曼殊沙华刺青便能接出你家娘子鬼魂,说明你对自己所刺上的摩诃曼殊沙华的真实性有信心,这说明你身边就有值得信服的摩诃曼殊沙华!” “无量天尊,无量天尊!” “老道士竟然亲眼看到了摩诃华泥犁手!” 听到最后这句话王七麟心里一动,拉住向培虎的手腕仔细看他的手掌。 刚才他只顾得上去看手掌上的摩诃曼殊沙华,没有注意到这两只大手的掌面上光秃秃的没有一点掌纹! 他以前看到过这样一双手。 那还是他刚加入听天监时候的事。 当时他在家乡探查鬼新娘阴车的事,结果鬼新娘静娘是阴差,她的两只手便是这个样子! 王七麟问道:“道爷,泥犁手不是阴差的手吗?这向培虎可是个活生生的人呀。” 谢蛤蟆点头道:“所以老道说,这是摩诃华泥犁手,它是大阳泥犁手的一种,比阴差的泥犁手还要霸道凶残的大阳泥犁手!” 顾名思义,大阳泥犁手就是留存在世上的九幽地狱鬼手。 泥犁手中的泥犁为梵语中地狱二字的音译,但佛教传进中原大约是汉王朝时期,可是中原大地上关于这手的记述却是历史悠久,最早恐怕能追溯到武王伐纣时候。 武王伐纣,神仙斗法。 当时凡间便有一些人生了这种手,没有掌纹,上面生有血红色的痕迹,形如胎记,一旦长成能诛杀仙人! 其中很有趣的是孩子刚出生的时候看不出手上的痕迹,那时候他们手上还有正常掌纹,顶多长个红点。 然后随着年龄增长,红点像种子一样发芽,逐渐长成血红图形,而掌纹则像是供应种子生长的养料,它们会逐渐消失。 等到人成年则掌纹完全消失,手掌上会有红色图形取而代之,谢蛤蟆说这种人的手就统称为大阳泥犁手,然后另外根据图形不一样会有具体称谓。 向培虎手掌中的是摩诃曼殊沙华,所以叫摩诃华泥犁手。 摩诃为‘大’,华为‘花’,其实摩诃华泥犁手就是大花泥犁手,只是大花这样的名字太俗,这才有了摩诃华泥犁手的名字。 因为泥犁手出现的年代久远且越是到近代越是少见,于是相关的许多知识变成了传闻,传闻成为传说,传说最终子虚乌有。 谢蛤蟆对大阳泥犁手的了解不够多,但他能确定的一点是拥有大阳泥犁手的人是在阳世间行走的阎王爷代理人,死后能直接位列城隍继续给阴间服务。 他说道:“难怪李长歌说他不是凶手,他既然有大阳泥犁手,那杀人就没有罪孽了。” “有句话叫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这小子以大阳泥犁手杀人,相当于是阎王爷过来点名,用契合命途的说法就是,那些人理应死在他手里。” 谢蛤蟆说着又问向培虎:“是谁教你的香谱?” 向培虎说道:“我爹。” “但他不是你亲爹。”谢蛤蟆摇头,“他是发现了你有大阳泥犁手,而且是罕见的摩诃泥犁手,所以才教你天罡地煞香谱。” “他教你这香谱的主要原因应当就是为了让你能算人寿命,等你修炼大成,能够燃香看透一个人的寿命,到时候你便可以去精确的收人性命了。” 向培虎不说话了。 王七麟有些色变:“他来头这么大?那歌帅对我可真好呀,竟然将这样一个人送给我做下属。”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李长歌对你确实是好,身怀大阳泥犁手又修习了地煞七十二香谱。说句不好听的,若老道是李长歌,恐怕也忍不住会收他在座下做个帮手。” 向培虎笑了笑道:“他想收我来着,有本命冥鸦那人也想收,但我不愿意。他们非要我加入听天监,我提出了要求就是要跟随王大人。” 听到这话王七麟忍不住翻楞白眼,李长歌真是鬼精明,原来这人是主动加入自己麾下,结果李长歌还用这点卖了自己一个面子。 实不相瞒,从昨晚一直到现在,他对李长歌感恩戴德。 向培虎接着说出非要跟随他的答案,又冲他老话重提:“王大人,你能不能用阴兵把我娘子的鬼魂送回来?我以后给你赴汤蹈火下油锅。” 王七麟叹气道:“虎哥,我不瞒你,我压根没有召唤阴兵的本领,这都是老百姓误传的消息!” 向培虎说道:“我这消息不是听老百姓传的,而是听你们听天监说的!” “听天监也是误传!”王七麟实打实的交代,“就是那个有本命冥鸦的人给第一个传出来的!” 向培虎闷闷不乐的坐下,低声道:“王大人,我从来不说谎话,我爹从小告诉我,不能说谎话。所以我相信你,我等你有一天相信我了、愿意对我说实话的时候再请求你帮忙。” 王七麟曾经觉得这货脑子有问题。 脑子正常的人能干出协议杀人然后让人家的鬼魂去阴间把自己娘子鬼魂带回阳世这种事吗? 但他现在发现向培虎还真不是这样的人,他跟沉一不一样,他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他跟黄君子其实有点像,这两人才是一样的人: 黄君子过于单纯。 向培虎过于实诚。 实诚的太执拗! 估计他妻子临死前说了一句‘我不会离开你、我还会回来找你’,然后他就当真了…… 王七麟不忍骗他,说道:“虎哥,我真没有那个本事!” “什么本事?”饿醒了的徐大来厨房找吃食,在门外听到他们的对话后便问了一句。 谢蛤蟆随口说道:“向培虎在问七爷关于阴兵的事。” “阴兵?嘿,又有阴兵了?”徐大顿时精神一振,他进来关上门窗放出了两个阴兵,“是不是跟它们俩一样的?” 向培虎猛的站起来看向他问道:“这两个阴兵是你从哪里得到的?” 徐大说道:“七爷帮大爷搞到的,怎么了?” 一听这话王七麟叹了口气,完犊子了,这下子自己真是解释不通了! 向培虎这种轴人没法讲道理,他只认死理! 果然,接下来向培虎也不祈求他什么了,只是说道:“七爷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早日让你相信我是个可以信得过的手下。” 王七麟抓狂:“可我他吗的不是个可以让你信得过的领导呀,我真不能驱使阴兵!” 徐大没搞清楚怎么回事,他凑上来搂住王七麟肩膀道:“七爷你瞎客气啥?你当然能驱使阴兵。” “大爷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大爷能驱使的阴兵就是你能驱使的阴兵。” 王七麟觉得这话没问题,可是他觉得向培虎肯定不会跟自己一样去理解这番话。 这样他只能无奈的说一句:“你愿意跟着我就跟着我,但我不能欺骗你,我确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厉害。” 向培虎道:“有我想象中一半厉害也行。” 王七麟摇摇头,不过他今天还真要提升战斗力,那便是去金山派找金辉道长要迦楼罗玉化之卵。 正好徐大醒了,王七麟又带上了沉一,剩下的让马明和辰微月统帅着镇守驿所,他们一行五人一吞口去往金山派道门。 金山派在群山边缘,出北门之后走一条石板大路,蜿蜒围绕山峦走一圈,尽头便是金山派道门所在地。 他们沉默的走在路上,沉一闲不住,又拿出昨夜的话题:“二喷子,你说养猫好还是养女人好?” 徐大道:“废话,肯定是养会变成女人的猫好啊!” 沉一摇头道:“阿弥陀佛,喷僧对此不敢苟同。女人很可怕,她们嘴巴让人火辣辣的疼,而且脾气很古怪。猫不一样,起码猫不会因为你晚上在外面搂了别的母猫就打包猫饭让你滚出家门。” 徐大不耐道:“废话,猫知道你即使搂了别的母猫也不会草猫,女人呢?” 沉一顿时面色铁青。 他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 这让他很惶恐,这算什么事,佛儒两家的辩言会竟然在自己手里输了一场? 他不甘心落败,猛的亮出伏魔杖说道:“二喷子你休要胡言乱语,阿弥陀佛,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徐大只好放出山公幽浮骑着它满山狂奔。 金山派道门建于山上,林木葱翠、群峰环绕,山势险峻而景色幽静。 此时虽然算做早春时节,可是春寒料峭,气温比起腊月并不见升高多少。 特别是上山之后,气温更低。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此时朝阳初升,温和的阳光并不炎热,洒在山上并没有驱散寒意,只是给原本雪白的山峦镀上了几分金光。 见此王七麟便明白金山派这派名的由来了,照样之下,山是金山。 一夜寒冷,满山霜降,有些背阴处的树木上还落满积雪,依然有银装素裹。 于是这山上有金有银,风情迥异。 他们在山路上行走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头梳发髻的潦草老汉,老汉坐在一处磐石上拄剑环视四周,但见山中林海浩瀚,远处天际有白雾飘摇如缥缈仙境,近处峰峦雄峙似鬼斧神工。 王七麟与他友好的点头打了个招呼,老汉微笑道:“客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从山下来,往山上去。”沉一回了一句。 老汉悠然道:“可是去往金山上?” 王七麟说道:“大叔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老汉温和一笑,说道:“看你们还算懂事,老头子在这里劝诫一句,今日金山要变血山,万勿停留,速速下山。” 王七麟感兴趣的问道:“是谁要将金山变血山?山上有上原府四派之一,门派中高手如云却克己复礼,怎么会有流血事件发生?” 老汉不屑的说道:“一群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假牛鼻子罢了,你们若是坚持上山,怕是有命上山、没命下山。” “没关系。”王七麟继续往上走。 老汉面色陡冷,道:“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王七麟酣畅大笑道:“实不相瞒,我等正是抓鬼的人。” 老汉道:“老夫知晓你们是听天监官差,否则不会与你们废话,而是直接驱赶你们下山了。” 沉一不耐烦了,亮出伏魔杖道:“别在这里唧唧歪歪说废话,阿弥陀佛,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老汉冷漠一笑,手在剑上一拍长剑入手。 他在磐石上猛的旋转一圈,三尺青锋化作青龙,空气破开龙啸穿山,数道剑气迎面而来。 王七麟厉声道:“好大胆子,敢袭击我听天监?办他!” 吞口一步向前张开嘴,一支支钢箭‘噗噗噗’的飞出,瞬间是一片箭雨。 向培虎一甩手臂袖子中露出一把立香,他踏步向前挥手,立香燃烧,他一口气喷出,香雾顿时化作奔马踏山石飞往老汉。 老汉哈哈一笑,身影顿时消失在山石中。 谢蛤蟆皱眉道:“步罡踏斗,原来这是老道的同门。” 这人突兀出现又突兀消失,身手高超,王七麟自认不是对手,所以见对方只是出了一剑而已并没有很招惹他们,于是就没有追究这事,而是先往山上去。 他担心金山派已经发生意外,这人是来犯者中安排在山腰上放风阻敌的同伙。 五人带吞口拾级而上,迅速到达金山派。 王七麟到了山顶抬头仰望,一座山门高大巍峨,上书两个草字‘金山’。 这两个字似乎是以利剑劈就,笔走龙蛇,有一股压抑不住的张扬剑气在往外迸射。 可惜金山派不知道哪个脑缺货在上面抹了金粉,这样倒是更加奢侈,却影响了它的大气磅礴和桀骜不驯。 就像给一头东北虎披了个貂。 金山派终归是历经三代的大门派,灰瓦白墙,古朴典雅。 进入山门之后是一座座高低起伏的房屋,整体布局气魄宏伟、底蕴丰厚,另有幽洞、曲涧、碧池、青泉,即使是寒冷正月,一眼望去依然大有朝气蓬勃的灵动劲。 他们进门,一名年轻道士带着一群道士持剑杀了出来。 王七麟认出这是曾经见过的金柏道长。 此人虽然年轻可是却在金山派居于高位,乃是门派中的都管。 道家庙宇中设有各级职位,其中最高的叫方丈或者掌门,之下则是三都五主十八头。 三都是都管、都讲、都厨。 其中都管是常住之统理、道众之表率,需以道德蕴于心胸,以仁义彰于形状,松筠节操,水月襟怀,才智兼全,威仪内慎,宽以待人,谦以持身,常住一应大小事务。 简而言之,都管是一座道家门派中仅次于掌门人的二号人物,堪称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 金柏道长年纪轻轻能胜任如此职位,足以说明他是青年俊杰,他这样的人在道家圈子里的地位和水平与王七麟在听天监差不多。 但王七麟觉得这货有点莽,几天前在向培虎家中的时候,他便总是喊打喊杀,这次他们刚进山门,又是这货领着一群弟子率先杀了出来。 当然他觉得这也可以理解,几天前他对向培虎喊打喊杀是因为向培虎不理睬金辉道长,他那么做也是维护掌门的威严,或者说是拍掌门马屁。 此时着急带弟子杀出也能理解。 金辉道长说过,十天前有故人之后给他送来一封信,说要今日上门来拜会他,而按照向培虎的香谱算计发现他将命陨今日,所以金柏道长小心谨慎是应当的。 双方打了个照面,金柏道长尴尬的收起剑唱了个喏:“无量度厄天尊,原来是王大人远道而来,着实抱歉,先前贫道失态了,还请大人见谅。” 王七麟还礼道:“道长客气,不知道金辉真人此时在何处?是他邀请本官今日到来的。” 金柏道长说道:“我家掌门此时正在上清殿做早课,请大人随我来。” 道观之中香雾萦绕,向培虎吸了口气嘀咕道:“七爷,杀气很浓,也有鬼气。” 九六听到这话猛的支棱耳朵震惊的看向他:娘咧,抢本狗子买卖的来了? 王七麟诧异道:“道观之中有道祖坐镇、有天地正气贯穿,怎么会有鬼气?” 金柏道长苦笑道:“王大人有所不知,昨夜开始本观出现了鬼物,所以刚才贫道听到你们动静后才会反应过度。” “什么鬼物?” “观内草长花开树结果!” 金柏道长仔细给他们讲解,说昨天夜里道观忽然绿了,土地上长满了绿草,然后又红了,花圃花园中枯萎的花全绽放了,最后树木抽芽长绿叶结果子,很是反常。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道:“道爷,这怎么回事呢?” 谢蛤蟆砸吧砸吧嘴:“这回事的原因可就多了,嗯,道家的万物生春、佛家的普度众生、儒家的大地回春,还有诸多杂家的方术都能做到这点。” “妖魔鬼怪呢?” “妖怪做到这点不难,比如山鬼就可以,但鬼要让万物复苏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蛤蟆也是一头雾水。 现在道观里一切已经恢复正常,连个痕迹没给他留下,难道全靠几句话就让他推断出真相?他是个老道,不是天道! 公布个活动,希望大家伙能参加,咱们节日一起愉快一下 首先说明一下,弹壳写书日子挺久了,但从来没有搞过活动,也不懂这些,直到这本书有了咱们两位很负责的版主黑羊和月哥,特别是黑羊老兄,确实是个活动天才,可惜弹壳咖位不行人气不够,否则黑羊老兄绝对能把弹壳给整成娱乐圈天皇巨星。 然后说一下,在以黑羊老兄为首脑的运营团队协作下,咱们明天想试试能不能搞个大新闻,做一个很有野心的月票活动:今年恰好是弹壳网文生涯十周年,也是十一国庆节,有月票双倍活动(一张月票变两张,双倍快乐),所以弹壳想搞个一呼百应活动,咱一起在节日乐呵乐呵。 活动简介如下: 一呼百应活动—— 今年是弹壳写作10周年,这个月弹壳想要个一呼百应徽章,就是一天之内获得1万张月票(含双倍),趁着10月1号刚好有月票双倍和9月份订阅产生的保底月票,我们只需要投5000张月票就可以获得这个称号了。为了回报大家,我们运营团队决定举办抽奖。奖励是10万起点点币。 内容如下: 活动奖励:10万点币 活动时间:仅2020年10月1号一天 活动规则:在本贴留言,并投出月票就算参加了活动。我们会在投出月票的人中抽取一位欧皇独得10万点币。具体领取奖励方式请到2群看详细说明。 活动注意事项: 1.请大家集中在10月1号投月票,不要提前也不要推迟,我们会在月票数达到1万票时宣布活动结束,锁帖。 月2号我们会抽奖并下发奖励。 3.本次活动我们只计算投出的月票,月票红包和打赏1500币产生的月票都不计数(打赏1万币产生的月票计算)。 4.如果10月1号不能达成1万月票,这10万币就全部打赏给角色。另外拿出1万币奖励欧皇。 弹壳希望大家可以尽量参与一下,非常感谢诸位的支持了!今天更了两个6k的章节,更新量应该也算凑活,希望大家能在明天支持弹壳一番,弹壳感激不尽! 另,祝大家节日愉快,阖家团圆! 敬礼啦! 407.新的往事(大家伙中秋节快乐吖) 上清殿名为殿实为宫,它是两进的庭院,殿宇两侧有房舍环绕,如人张臂。 前殿之中祭拜三清,后殿祭拜玉皇,左右还有偏殿,分祀天官、地官、水官和道家八仙。 香雾萦绕,诵经声绵长。 王七麟迈入前殿,三清法相在冲他颔首微笑。 八喵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三清跟前,二话不说,三下五除二倒地就拜,小脑袋磕的砰砰响。 干脆利索。 老虔诚了。 金山派众弟子不了解八喵的尿性,还以为道祖法力无边、彰显神迹,金柏道长唱喏道:“无量天尊,有教无类!” 金辉道长安静的做早课,王七麟拿了个蒲团端坐在道祖身前默默冥想。 八喵一个劲磕头,九六也磕头,但它是打瞌睡,小脑袋点了两下,身躯一软倒在王七麟怀里开始打小呼噜。 金辉道长的早课很长,竟然一直到日上中天,道观里头弥漫起饭菜香味,这是要开饭了。 他恭谨的冲三清磕头,起身后又去往后殿和两座偏殿一一祭拜,最后略有感伤的唱了个喏:“无量天尊。” 王七麟看向培虎,向培虎点点头道:“这道观用的香很差,都管一定吃回扣了。” 谁问你这个事了? 王七麟理解不了他的脑回路,低声道:“掌门的寿限就在今天吗?” 向培虎反手抽出一根香点燃插进香炉中,金辉道长走来后一呼吸,整支香顿时燃烧殆尽。 金辉道长悚然一惊,下意识要甩动玉拂尘,但随即又笑了起来道:“无量天尊,贫道现在要称呼先生为向大人了吗?” 向培虎照例不理他,回来对王七麟低声道:“就是今天。” 金辉道长冲王七麟点头致意,伸手请他随自己出门,临走之前他叮嘱金柏道:“将上清殿好好收拾,道祖喜清修,殿中当一尘不染。” 金柏恭谨的说道:“请掌门放心,弟子亲自去殿中清洁。” 金辉道长点点头带人离开。 金柏皱起眉头进入殿中收拾香炉,猛的张开口喷出一枚金色弹丸并厉声大叫:“何方妖魔敢闯我金山派!众位弟子何在?” 门外弟子纷纷持剑掠入,然后看着空荡荡的殿堂满脸茫然。 金山派占据一座山头,除了一座上清殿还有老君阁、祖师殿、朝阳殿、演武堂、火炼塘、伙房、斋院等建筑。 再往后还有一片连绵的房屋,金辉道长笑着介绍道:“那是我们道门子弟的家宅区,住的都是父母妻儿,没什么好看的,贫道就不带你们过去了。” 王七麟诧异道:“你们金山派允许娶妻生子吗?行的是正一教?” 道家根据行事可以分全真与正一两派,全真教戒律森严、不食荤素更不能结婚犯淫戒,正一教的教义要宽松许多,结婚生子是常态,喝酒吃肉也没什么事。 比如端游峰的金鼓派传承于全真教,但是经历了前朝灭道动荡,门派为了传承就转为正一教,包括端游峰在内的诸多弟子都成了火居道士,甚至不穿道袍、不戴道冠。 但他记得金山派也是传承于全真教,而且与道家正统的崂山派关系极深,从第一次相见开始,金辉道长和麾下弟子都是戴道冠、穿道袍、踩芒鞋、吃素食,这应当恪守的还是全真戒律。 听到他的询问,金辉道长笑道:“无量天尊,本派传承崂山,开宗祖师确实终生不娶、戒除女色。” “可是他立派时候融取了正一道一些理念,认为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一阴一阳方之谓道,且阴阳不交,乃绝灭无世类也,于是给后来弟子放开了娶妻生子的便利。” 谢蛤蟆点头道:“无量天尊,正当如此。” 沉一很羡慕道家的变通,他摸着光秃秃的脑袋琢磨自己改换门庭会是什么后果。 考虑了一下他还是放弃了背叛佛祖的念头,因为他家的三无师傅脾气火爆,曾经说过他若是敢欺师灭祖那就把他肠子打出来然后让他自己上吊。 王七麟好奇问金辉道长道:“那掌门你的后人也在这道观里吗?” 金辉道长怅然一笑,道:“贫道之子曾经在道观里随贫道修炼,但多年前发生一桩事,贫道处理不公伤了他的心,他便下山去入了俗世。” 说到这里他走上一块凸出悬崖的山石看向远处,面色寂寥。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斜阳。 那年的掌门大人还是意气风发的江湖高人,他没有想到将儿子驱逐出山门的那一面,竟然很可能是两人的最后一面。 王七麟陪同在悬崖边上吹了一阵山风,等到金辉道长回过神来他切入主题:“掌门,你现在该把你十日前收到的那封信的内容告诉本官了吧?” 金辉道长苦涩一笑,道:“无量天尊,贫道大师兄的后人找上了门来,要与贫道讨还公道。” “金耀道长?” 金辉点头。 王七麟忍不住问道:“你们金山派当年没有去找金耀道长的家人说清此事吗?” 金辉道长轻轻的说道:“说过了,且我大师兄上山之后才娶妻生子,他的家人是在这座山上。” 王七麟问道:“现在还在吗?” 金辉道长苦涩一笑:“师兄的妻子还在,但他儿子却在十多年前不幸身死。” “本来金辉掌门已经将金山派掌门之位传给了他师兄的儿子金寿道长,自己去闭关修炼。结果金寿道长做掌门不足一年时间便过世,金辉道长只好出关重新接管了掌门之位。”谢蛤蟆补充道。 王七麟恍然。 难怪江湖上传闻金辉道长当年为谋夺金山派掌门之位而杀害金耀道长,他传位之后新掌门暴毙,然后他又重掌大权,这在不知情人士看来他确实像是贪恋权势的人。 王七麟再问:“你确定金耀道长的后人去世了?他会不会实际上没有死?” 金辉道长笃定说道:“这不可能,金寿确实去世了,是贫道亲自给他敛尸下棺的。另外我师兄并非没有后人留存于世,金柏是金寿之子,是他的孙子。” 王七麟愕然,难怪金柏年纪轻轻能成为金山派二把手,原来他是太子党。 金辉道长淡淡的说道:“王大人应当也看出来了,贫道有心想将这门派交给我大师兄血脉。可惜天妒英才,金寿命途多舛竟然壮年夭折,否则贫道早就脱离这是非地,去享乐山河间了。” 徐大忍不住说道:“金柏道长年纪轻轻,合适做掌门吗?” 金辉道长说道:“有道祖和祖师爷保佑,应当会吧。” 听到这里王七麟大概明白这老头子的心意,他被江湖同道误会了大半辈子,可能还被同门弟子也给误会了。 就像他说的,从他扔下金耀独自逃离彭家庄后,什么修炼、什么门派发展都不在他心上了,他只想找到金耀并将掌门之位让给他,证明自己当年并没有贪图权势而杀人。 如今更是如此,他先将门派大权给金耀之子,现在又要传给金耀之孙,并不在意这两人适不适合做掌门,他只在意这掌门的位子是不是回归师兄血脉。 至于以后会不会因为金柏道长统帅不力而导致门派式微? 他不在乎。 了解过金山派几十年的恩怨情仇后,王七麟又问道:“既然金寿已死、金柏在山上,那怎么又有所谓的金耀道长后人找你讨还公道?” “会不会是金柏道长暗地里送来的信?”徐大感兴趣的提出一个可能。 金辉道长摇头说道:“不是金柏所为,贫道之所以相信信里的话,是因为随信送来的还有一把剑,那是我师兄的佩剑,大耀烈阳!” “信上都写了什么?” 金辉道长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递给王七麟,又说道:“内容简单只说了故人之后来拜山这一点,所以太多信息贫道也不清楚。这也是贫道执意请大人到来的原因,贫道正是想借大人之嘴问清此事。” 犹豫了一下,金辉道长轻叹道:“贫道现在只希望是我师兄并未死在褩多婆叉手中,而是侥幸逃身并在俗世另娶妻生子了,如此一来也算是能减轻一些贫道当年只身逃脱的愧疚。” 对他来说,当年的遭遇是一段心魔,已经折磨他多年。 他只想知道当年事情后续和金耀下落,并不在乎自己的权位甚至寿命。 现在他不怕死,怕的是在死前依然不能知道真相。 有弟子来请他们吃午饭,于是王七麟在山上愉快的吃了一顿素餐。 道家素餐做的很神奇,全是素菜但有鱼有肉,以豆腐、面筋做成的鱼和肉竟然在味道上不逊色于真实的鱼肉,这让他大开眼界。 他们吃过午饭端游峰带着门下精锐也来了,并且他还在山下各路口和关隘险要处都布置了人手,务必将金山派给守卫的固若金汤。 信中留言说的时间是正月十六入夜,于是等到日落西山的时候,整个金山派上下全被发动了。 静主、堂主、殿主、经主、化主分别带弟子守住山门要冲,这是道门五主,是掌门和都管之下的五个高层。 此外还有庄头、库头、堂头、钟头、鼓头、门头等等十八头目,这些人则带队巡视山门。 都管金柏道长指挥后厨和库房的闲散人员在山门之外点燃香烛,摆下了一个道家香阵来护卫山门。 整个山头热闹起来。 金辉道长却作事外人一样,他先在道观里细腻的转了一圈,最终握着一卷画,坐在一处山崖上呆呆的看云雾缥缈。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太阳消失。 夜幕降临。 山门之前的花圃中猛然冒出一株白牡丹。 夜风吹它就长,一口气干到丈余高,枝繁叶茂,花如冰盘,一朵朵鲜花盛开,最终竟有数百朵开放,洁白无瑕,芳香四溢。 金柏抽出手中利剑冷冷的说道:“无量天尊,来了。众弟子听令,燃香!” 火炼塘弟子们冲香阵吐出一口气,竟然是一团团火焰喷出,将香烛尽数点燃。 见此徐大震惊道:“好家伙,你们嘴里能喷火?” 金柏道长莞尔一笑:“小意思,这是无明业火,乃是本派火炼塘弟子的必修道术。” 徐大关心的问道:“那这样烫不烫嘴?” 金柏道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不是有共同敌人,他都怀疑这货是来找事的。 牡丹花开,清香自来。 山风吹山花,香气在夜色中荡漾。 一个声音顺着香风飘荡起来:“门前排列锦为屏,墙内清阴绿满庭。百岁牡丹千岁杏,一花一木亦通灵。” 徐大摸了摸头盔笑道:“这孙子可够能装逼的,出场之前还有定场诗?嘿,大爷不给你回一首这说不过去呀。” 王七麟道:“安静的看。” 牡丹花开,遍地草绿,接着山上更多的鲜花开放,也有一株株果树长出野果。 沉一摘了个梨子咬了一口,汁水满溢:“阿弥陀佛好滋味,这是什么妖魔鬼怪?本事不差。” 徐大摸了摸下巴道:“七爷,这个妖魔鬼怪咱听天监不能放过,得抓起来给口爷去作伴。” 吞口摇头道:“我不需要伴侣。” 徐大搓了搓它的大脑门说道:“不,你需要,而且大爷就此想出了一门好生意……” “咱听天监不能做水果贩子。”王七麟一句话打消了他的念想。 山风呼啸,黑雾翻涌,几个人影出现在半山腰上,一步步踩着石阶走了上来。 人不多,王七麟数了数是七个。 然后等到他们走上山后正主没开口,王七麟、徐大和谢蛤蟆猛的瞪大了眼睛。 他们三个不约而同往前走了一步,徐大叫道:“嘿哟,熟人呐?嘿哟,缘分呐?” 施施然走来的七个人不约而同面露惊愕,其中一个书生的眼皮子疯狂的跳。 这次上山,草率了! 书生是中年人,头包绿巾、身穿绿袍、脚踏绿靴,腰上还有个绿色玉佩晃来晃去。 王七麟看到他的第一眼,心神几乎是穿越了时空,又回到了吉祥县的多闻寺。 当年他去多闻寺查案恰逢大雨,然后有书生投庙,那书生正是当前此人—— 秦韬! 当然真正的秦韬已经死了,他是个披着秦韬的皮罢了,真身乃是一个书院修成的妖怪。 这妖怪曾经把王七麟给玩了一通,从吉祥县驿所偷偷跑路,是王七麟入职听天监后遭遇的为数不多的挫折。 王七麟看清他的样子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一步走出来说道:“秦先生,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秦韬先是眼皮子跳又是眉头跳,然后悄悄往身边几个人的身后躲藏。 端游峰心里一沉,问道:“王大人,你们这是碰到老熟人了?” “对,老熟人,大爷上去打个招呼。”徐大嘿嘿笑着扛起燃木神刀往前走,“老秦,最近咋样?阳萎治好了没有?你嘴上的花柳病除根了没有?大爷最近认识一个老军医,明天带你去瞧瞧?” 秦韬苦笑着走出来鞠躬行礼:“学生见过王大人、徐大人,没想到今夜能在吉祥县千里之外再相遇,这真是缘分了。” 王七麟道:“咱们确实有缘,吉祥县的事先不说,嘿嘿,先说这金山派的事,你今晚来做什么?” 秦韬顿时端正脸色,道:“回禀王大人,学生是陪同一位朋友来给长辈讨还公道的。” “实不相瞒,金山派家大业大、实力雄厚,学生还以为我们今夜到来难以寻求公道,没想到王大人也在这里。” 他冲身边六人说道:“诸位兄台,我给你们引荐一下这位王大人,他乃是急吏缓民、明镜高悬的骨鲠之臣……” 金柏道长冷笑道:“行了行了,你们还是别装腔作势了,不如摆明来意……” “等等,先让他把话说完。”徐大拦住他。 王七麟默默点头,就是,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还能不让人家说实话了? 一个高大瘦削的青年已经忍无可忍,他走出来说道:“哪位是金辉道长?” 金辉一甩拂尘翩然飞上,他压抑着激动情绪问道:“你是金耀师兄的后人?” 青年冷冷的说道:“不是。” 金辉立马问道:“那谁是?” 青年说道:“我们这里没有金耀真人的后人。” 金辉大失所望,猛然暴怒:“无量天尊,真是放肆!那你们在信里说是贫道故人之后并送来金耀师兄的佩剑……” “那是我爹的剑,金耀真人临死前给我爹的剑。”青年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爹叫廖春帆,我叫不忘仇。” 沉一好奇的问道:“那你是跟你后爹姓吗?” 他向左右啧啧称奇:“世上还有‘不’这个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徐大叹道:“高僧,人家那应当是个江湖诨号。” 金辉道长面色茫然:“廖春帆?这是谁?” “一个厨子,你们都叫他阿痴。”不忘仇冷笑道。 金辉道长反应过来,也很激动:“你是阿痴之后?” 不忘仇道:“不错,怎么了?你觉得报仇雪恨这种江湖事,应当是你们剑客、刀客、道士高人所属?一个厨子的后人没资格来找你们这些江湖高人复仇是吗?” 金辉道长喝道:“无量天尊,你是阿痴之子?阿痴当时年纪比我还要年长五岁,你若是他的儿子,怎么会是这个年纪?” 谢蛤蟆说道:“因为他是鬼修,而且已经修为大成,返老还青,再往后他的年纪会看起来更小。” 王七麟好奇问道:“还有这种事?前几天的段叶氏也是个鬼修吧?为什么她年纪正常?” 谢蛤蟆摇头道:“她是御鬼,不是鬼修。鬼修是逆天修习,一旦修习便没了寿命,但若是实力有所精进可以一直存活,并且他的面目会年轻一些,越往后修习越是年轻。” “最终会变成奶娃子吗?”徐大问道。 谢蛤蟆点点头,又轻声道:“此人修为极高,小心,小心!” 徐大一甩偃月刀喝道:“修为再高,也怕大刀!” 青年冷森森的看向他们说道:“今夜没有你们听天监的事,你们若是要在这里废话,那我也不介意杀你们听天监几个人祭旗!” 秦韬冲王七麟使眼色:“王大人,冷静!” 王七麟忍不住笑了,他往前一步喝道:“癞蛤蟆打哈欠,好大口气!我王某人闯过鬼市、走过阴间,杀过四圣赢过阴司对峙过两千英魂,还没有人敢冲我这么说话!” 对面有人冷笑:“吹牛逼。” 徐大挥手,两个阴兵英魂出现在他的左右,披坚执锐,面如青石。 秦韬伸手在双眼上一抹,惊骇道:“竟然真有英魂?” 不忘仇的眼睛眯了起来,略略诧异:“金山派果然家大业大颜面大,竟然能请到如此帮手,倒是让人得真心实意说一句佩服佩服。” 金辉道长平静的说道:“贫道请听天监的诸位大人来到山门,并非是来结盟对付诸位,而是想委托他们查清事情原委。” “查出一甲子前贫道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查出我师兄金耀与你父亲的下落,给武林一个答案。” 不忘仇哼笑一声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还用查?怎么,掌门人已经忘记自己做下的好事?” 王七麟道:“咱们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在这里打嘴仗,不如本官将已经知道的事情告诉你们,若你们有本官所不知道的内情,那不妨也告诉本官,如何?” 不忘仇嘴一撇要拒绝,徐大那边放出山公幽浮施展老树盘根本领准备开打。 向培虎也亮出了一把香。 这香很古怪,色泽赤红,仿若朱砂凝聚。 见此不忘仇阴沉着脸道:“请说。” 王七麟将金辉道长给他讲过的经历说了出来,他说完后不忘仇哈哈大笑,笑到弯了腰。 他的笑声连绵不绝,起初只是笑,笑着笑着变了味道,让人听在心里感到闷闷然。 可是他还是在笑,笑到发出咳嗽声,咳嗽太过剧烈看表情他都有些难受了,却依然在笑。 “你笑什么?”金柏道长厉声道。 不忘仇猛的闭上嘴巴站直了腰,他的脸一瞬间换上了森然表情:“我笑你们掌门人不要脸!我笑你们掌门人真会编故事!” “诸位,关于当年的事,我这里有一个不一样的故事,你们是否要听听?” 408.纷至沓来(祖国母亲生日快乐吖) 不忘仇将故事洋洋洒洒的讲了一遍。 王七麟一边听一边总结,新的故事其实与金辉道长的故事差不多,只有几个细节不一样。 第一,当初进入彭家庄,是金辉道长怂恿他们进入。 第二,彭家庄二郎娶妻,菜肴上桌,厨子阿痴立马发现菜肴不对,便掀翻饭桌抽出随身的寒铁菜刀掩护两位道长往屋子外撤退。 第三,阿痴身手高超,当时修为要比两位道长还要高出一品境,这次金耀闯荡江湖之所以会带上阿痴,便是因为他知道阿痴的修为。 第四,彭家庄内参加婚宴的鬼确实很强,可是三人联手还是成功杀到了门口,阿痴本想留下断后让金耀先走、金辉居中,但是挤到门口后金辉却将金耀给打翻在地独自出逃! 第五,红衣鬼新娘杀出堵住了屋门,这鬼新娘修为高深、出手凶残,金耀和阿痴失去逃生机会。 特别是金辉打翻金耀时候是用了金山派的摧金手,金耀毫无防备,有一侧的肩胛骨被打碎。 最终两人陷入危机被群鬼包围眼看要死在这里,金耀燃烧丹田金丹扛住了群鬼,他们重新杀出一条血路,金耀将阿痴踢出了屋子并将佩剑甩给了他。 阿痴知道无力回援,只能捡起金耀佩剑逃离山村。 不忘仇说到这里满脸恚怒,咬牙慢慢说道:“金辉道长在彭家庄的婚房里头虽然胆小,可一出了这怪异庄子却变得胆大,他逃出庄子之后没有离开,而是杀了个回马枪,伏击了我父亲一把!” “我父亲当时修为比金辉道长更高,但他和金耀真人被围困于婚房中时血战良久,精疲力尽且身受重伤!” “于是金辉道长杀了个志得意满,我父亲不敌,只能在山里逃命。” “还好当时是盛夏时节,山里草木旺盛且又是夜晚,他费尽千辛万苦总算躲过了金辉道长的追捕。” “但他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竭力逃脱,大伤元气,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说来天可怜见,他昏迷时候的藏身之处距离山路不远,第二日有塞外商队经过,商队带有猎犬,猎犬循着血腥味找到了我父亲,这支商队救走了他。” “可惜我父亲伤势太重,等他醒来后距离事发已有多日,且受伤过重、修为尽失!” “最终商队的掌柜们心善将他治好,可那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而我父亲当夜受伤实在严重,即使治好身子骨也废了,再不能长途跋涉!” “他只能在塞外小城隐居下来,写了一封封的信托人去传给金耀家中,指望金耀家人能来小城找他。” “古怪的是自始至终却无人来找他,他托人打听,打听到的消息却让他震惊!” “金耀真人家族所属地遭山匪劫掠,竟然惨遭灭门!” 说到这里不忘仇看向金辉道长冷笑道:“掌门人,您为了这掌门之位真是造下好大杀孽!” 金柏大怒,叫道:“休要胡说,你的意思是金耀真人家族灭门惨案是我家掌门所为?” 不忘仇冷冷的说道:“当然如此,除了他还有谁去干这种事?” 金柏摇头道:“你说错了,此事并非掌门所为,当时掌门还只是年青一代的佼佼者,并无高深修为也没有钱权在手,他没有本事制造这桩血案。” 不忘仇轻蔑的说道:“你知道个屁……” “贫道是你口中金耀真人的孙子,他那一族并没有被灭门,我父亲和我奶奶当时待在山门中,逃过一劫。”金柏打断他的话说道。 不忘仇一怔,下意识问道:“你是金耀真人之孙?那你父亲呢?” 金柏真人吞了口唾沫,口喧道号:“无上太乙度厄天尊!” 不忘仇没有追问,他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得知主家覆灭,我父亲更是悲愤。但他当时要生存,只能暂时放下仇恨,利用一手厨艺在小城中开了个馆子。” “他的厨艺出众,馆子生意很好,而且心有仇怨他再无往昔胃口,逐渐的瘦了下来,看起来相貌还不错,最终竟然有媒婆上门给他说亲,有了我们这个家庭。” “从我懂事开始,他就教我家传刀法并告知我真相,等我修为有成之时,却得知金辉道长已经如愿成为掌门。” “我父亲知道以我家力量无法找金山派掌门报仇,悲愤之下,他以金耀真人佩剑自我了断,将仇恨遗留给了我!” “那你怎么今天才来上门报仇?”王七麟问道。 不忘仇冷冷的说道:“我是要报仇,而不是要送死,时至今日我才有信心能杀死他。” 金辉道长忽然问道:“阿痴终其一生,没有提过一位与我们一起做客彭家庄的中年儒生么?” 不忘仇道:“哪有什么儒生去彭家庄做客?自始至终只有你们三个外人!” 金辉道长轻轻摇头:“无量天尊,这是谎话!” 不忘仇冲他吐出一口唾沫,一脸轻蔑:“我修的乃是鬼道,鬼道传人不屑谎言!” 谢蛤蟆点了点头。 王七麟还要再问,向培虎揉了揉鼻子说道:“这香味不对。” “哪里不对?”徐大接话,他抽了抽鼻子,夜空中花香味淡而不散,好像确实不对。 向培虎走向香阵,他蹲下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又将这口气吐出,口中吐出的白烟恍若小龙。 王七麟吃惊的看到,这白烟柱前端形如龙头! 不忘仇一行人与金山派一方还在对峙,没人关注他的举止。 他吐出烟雾后站起来回头说道:“这香里有莨菪子、乌头、扒山虎、松脂、白蜜……” 一边说他一边挠头:“真是古怪,往香里调制这些东西做什么?你们金山派是要调制什么迷药,想用这迷药来迷住来犯之敌吗?” 谢蛤蟆听到这话赶紧使劲吸了一口气,见此向培虎说道:“道爷你不用怀疑我,这些都是香灵告诉我的,你除非能像我一样自小练香灵,否则你……” “老道不是怀疑你,老道也不是在闻这个香火之气,而是闻空气中的花香气!”谢蛤蟆面色凝肃,“金辉师弟,你们金山派中怎么还种有冰脑曼陀罗?” 金辉诧异:“无量天尊,回禀师兄,我家山门并无任何曼陀罗——等等,冰脑曼陀罗、莨菪子、乌头、扒山虎、松脂、白蜜……” 他闭上眼睛试了试,谢蛤蟆道:“不用试了,阳强固金丹方,你们山门中有内鬼与来犯者勾结了。” 听到这话许多人倒吸凉气,金山派众弟子纷纷闭上眼睛,然后又纷纷愤怒的睁开眼睛。 金柏一个箭步退出人群叫道:“都分散开,小心内鬼伤人!” 众人警惕的互相对视,纷纷走向空地,本来结成的剑阵顿时分散开来。 人心乱了。 不忘仇不屑的看着他们道:“你们这是在演什么戏?无需在我们面前耍这种鬼把戏,没有用!” 谢蛤蟆喝问道:“山上草绿花开的法术是谁施展的?” 秦韬举起手说道:“学生。” 谢蛤蟆凝视着他说道:“厉害,你能让枯木逢春、让枯草新生不算什么,但是还能凭空生出新草木而且还是冰脑曼陀罗这等异种,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了。” 秦韬说道:“道长明鉴,学生修为还没有到能够凭空生万物的水准,你所说的冰脑曼陀罗更不是我生出来的。” “是有人今天栽种下了枯萎的冰脑曼陀罗!”谢蛤蟆接着他的话说道。 秦韬点头。 不忘仇再次大笑,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大掌门,看来你门下弟子中不服你管教的大有人在,想要背后捅你刀子的大有人在,而且这人还是个高手!” 向培虎点点头说道:“以烛火香气混合冰脑曼陀罗绽放香气搭配而成阳强固金丹方,这确实是个高招。” 徐大低声问道:“这阳强固金丹方是什么玩意儿?听名字好像挺猛男的。” 谢蛤蟆正要解答,王七麟说道:“这应当是道家典籍《金丹要术》上记述的一个炼金丹的方子,功效与向培虎调制的朝思暮香略有相似,都能让人陷入虚幻。” “不同的是朝思暮香对寻常人更有效,而阳强固金丹方对方士特别是行金丹术的方士有效。” “金山派平日里锤炼体内金丹的法术中必然有服食阳强固金丹散的方式,它的作用是让道士们在如虚如幻状态中,依然能稳固金丹不受外界影响。” “也就是说,这个锤炼金丹的法子一旦使用,会稳固金丹而无法外用!” “如今幕后有人以香火之气和冰脑曼陀罗花香一起混合成阳强固金丹方,因为不是服用药剂,药效轻微,金山派的道长们并没有陷入幻境,所以没有发现异常。” “可是金丹要比人更敏感,且平日里金山派常常使用此法炼丹,这导致金丹对阳强固金丹方的药效过于熟稔,且越是修为高深者、越是使用此术长久者的金丹对阳强固金丹方越是敏感。” 说到这里王七麟看向金辉道长。 金山派中修为最高者为金辉道长,他受到这药剂影响最大,恐怕金丹此时稳如泰山,待会若有血战,他将无法驱动金丹作战。 等于东洋加藤氏鹰男被人剁掉了金手指。 徐大听后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诧异道:“七爷说的一点不错。” 王七麟不悦道:“我现在天天读书,不管是对妖魔鬼怪还是对你们儒释道和其他旁门左道的了解,都已经不是刚出茅庐时候的那个我能比的了。” 他又鄙夷的看向徐大:“徐爷倒是没什么变化,真是出走半生,归来还是那个耂渋赑。” 徐大讪笑道:“初心不改,赤子之心。” 他们几个人在这里内部讨论,旁边金山派已经有些乱了。 大战在即,道士们发现自己苦心造诣修炼出的金丹安然不动、毫无用途,这就跟补了二十年的大小伙子在洞房花烛夜发现自己不举一样,又是难堪又是愤怒。 罪魁祸首是阳强固金丹之药力,是谁在香里动了手脚却无人知道,他们开始互相怀疑。 都管金柏道长最是愤怒,吼道:“平时是谁保管香火?给贫道滚出来!” 道士们互相推诿,未战先乱。 金辉道长见此摇头,喝道:“无量度厄太乙天尊!诸位弟子勿要心慌、更勿要互相猜忌,两人一组、两组一队,速速站好!” 金柏道长着急向他飞掠,端游峰挥手,金鼓派弟子分列左右将金辉道长护了起来。 见此金柏道长大怒,问他:“端掌门此举何意?” 端游峰冷静的说道:“无他,本座只想护住师兄而已。” 金柏道长更是生气,道:“你以为晚辈是什么人?你以为晚辈要上前去害我掌门师爷?我是想请他主持大局,查出藏在本门的叛徒!” 端游峰喝道:“金柏道长你着相了,如今大敌当前,家内事回头再说,先共抗外敌。” 不忘仇冷笑道:“诸位,我今夜到来只是找金辉大掌门讨还个公道,此举并非是针对金山派更与你们金鼓派无关。说来我要讨还的这公道,也是为金山派而行,咱们现在才是同道中人。” 在他身后一名老者忍无可忍,喝道:“跟他们废话什么?要打就动手,要杀就出剑,在这里废什么话?” 谢蛤蟆看了他一眼道:“白猿公真是火爆脾气,你若是想死,那老道士可以送你一路,让你早日去见阎罗。” 老者大怒跳出,秦韬将他拦住给拉了回去:“袁公且息怒,咱们此行是诛杀金辉为廖老先生和金耀真人报仇,如今金辉已经落入麻烦中,咱们隔岸观火就好。” 不忘仇也是火爆脾气,他一步掠出飞升三丈,凌空俯瞰众人:“金辉,我今夜就是来取你项上人头的,你若不想丢了金山派颜面,那便不要藏头露尾、鬼鬼祟祟,出来与我一战!” 端游峰从袖子中甩出一张符箓,脚底如踩火箭腾空而起,冲着不忘仇厉声道:“你要战,我来战,小小鬼修,逆天行事,也敢在我道家面前大放厥词?” 不忘仇冷冷的看着端游峰道:“我是来给我爹复仇,所以点金辉出面,你又是哪块料,有资格来与我应战?莫非你是金辉的儿子?” 端游峰冷冷一笑撤出一柄寒光闪烁的长剑,他握剑柄一震手腕,长剑震动,带起轰轰雷鸣。 谢蛤蟆沉声道:“金鼓派的太初五雷剑,乙木正雷、丙火阳雷、癸水阴雷、庚金劫雷、戊土山雷,不知道这端掌门已经炼就几雷,他若五雷通行,那今夜倒是能与不忘仇交手试试。” 不忘仇却不是个疯子,没有见人就打。 他不想与金鼓派无缘无故的结仇,便压抑怒气笑道:“都说你们金鼓派乃是正道门派,没想到江湖传言有误,你们黑白不分、善恶不明……” 端游峰说道:“我金鼓派自然是名门正宗,所以才不能任你以见不得光的鬼祟手段欺侮我家师兄!” “何况,你来找我师兄复仇,却全凭你自己一张嘴,可有什么证据吗?” 不忘仇冷冷说道:“证据我已经给了你的大掌门师兄,你问问我给他那把剑,是不是金耀道长的随身佩剑。” 端游峰道:“我不必问也知道,那确实是大耀烈阳,只是这算什么证据?谁知道这把剑是你父亲怎么得到的?若你父亲杀死了金耀道长抢走佩剑……” “找死!”不忘仇大怒,罡风带起呜呜作响,整个人瞬间出现在端游峰头顶一掌拍落。 端游峰悬空拧腰刺出长剑:“春雷生,万物生!” 长剑上有暗铜色雷光闪烁,更有雷声沉闷的接连轰鸣。 不忘仇身影一分为二往下落,一落端游峰身后出手击他后心,一落挥掌拍在剑身上。 手掌击剑,剑刃震动、电光怒射,有轻微雷鸣般的密集爆响围绕剑身。 苍穹之中有圆月高悬,月光洒落在地如铺了层白饭。 端游峰踏空出剑,三尺青锋大开大阖,照月光后恍若青龙翻涌。 雷声轰鸣,这是青龙驾雷出西天! 不忘仇却正好相反,整个人围绕着端游峰不断出招,身形摇曳、翩若游鱼,身影落下便是一个人,一口气下来足足有十多个不忘仇围攻了端游峰。 见此王七麟恍然,难怪这货只有七个人就敢杀伤金山派,原来他自己能幻化出许多人,且每个人都有实打实的战斗力! 青色滚雷之后,又有赤红雷球纷飞,谢蛤蟆低声道:“丙火阳雷!” 阳雷嘶吼,天空中隐隐有阴云被引来。 不忘仇哈哈大笑,九九归一,数十道身影收为一体重新飞临空中,头下脚上一掌拍出。 端游峰颔下长须飞舞,步罡踏斗举剑向天如火把燎天,而不忘仇不管不顾依然下冲,利剑刺穿他的手、他的头、他的身躯,将他像一串糖葫芦般穿了起来。 观战的两派弟子发出欢呼。 王七麟等高手却纷纷摇头。 端游峰如遭雷击,双手持剑却依然扛不住冲下的不忘仇身影,被硬生生给挫回地面! 不忘仇身形消散,却又依然悬空傲立。 他依然站在数丈之高处,仿佛刚才没有动手更没有被端游峰的雷剑刺中。 看端游峰落地,不忘仇轻蔑一笑:“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堂堂上原府四派之一的掌门人却只是六品坐照境,可笑可笑。” 白猿公也冷笑道:“难怪金鼓派要与金山派走的这么近,怕不是想要狗仗人势?哦,不对,金鼓派没落如此,作为与之齐名的金山派又能强到哪里去?” “能强的杀你如杀鸡。”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道身影在夜空中游荡,穿破黑暗后驾风扑向白猿公。 白猿公大笑出剑:“来的……” “噗!” 一声吐息,一轮艳阳! 正月十六的夜晚本是满月当空,可是这一刻却有一轮太阳猛然出现。 金光闪耀,烈焰滚滚! 白猿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火辣金光瞬间到他跟前,眼看要吞掉他。 还是旁边一个沉默的汉子站出来张开大口,万道金光到了他跟前变成面条,被他一口气给吸了下去。 但他也不好受,往后踉跄退了两步半跪在地。 白猿公慌忙扶住好友,震惊道:“何方高手?” 金光消失,一个老汉现身在来路的磐石上,夜风猎猎吹过,吹起他白发纷飞。 正是今天早上王七麟四人上山时遇到的那老汉。 看到他出现,金辉道长猛的推开身前金鼓派弟子冲了出去,叫道:“虚儿!” 徐大挠了挠下巴道:“哟呵,与我堂弟重名?” 王七麟却反应过来,低声问道:“这位不会就是掌门人多年前跑路的儿子吧?” 向培虎笑道:“怎么会,掌门人给这个人做儿子差不多。” 金辉道长发须皆黑、肤色红润,看年纪顶多五十岁,而出现这老汉却是白发白须、满脸皱纹,说他七十岁算是把他往小里说了。 老汉冷漠的看向金辉,道:“别走的太近了,我今夜是来取你脑袋的。” 金辉道长一怔,问道:“你就那么恨我么?离山二十年才回来,回来就要取贫道性命?” 老汉低下头说道:“我不恨你了,只是受命取你性命。” 金辉道长深吸一口气轻声唱喏:“无量天尊,贫道明白了,竟然是门中弟子请离开山门的同门来取掌门的性命。” “不忘仇说的对,贫道这个掌门人,做的实在失败。” 端游峰看到老汉后也大为激动,叫道:“金虚兄弟,你一辞山门二十年,如今回来了竟然说要取走你父亲的人头?这是什么意思?这算什么事?” 王七麟被他们的辈分给绕弯了,端游峰叫金辉为师兄,又叫金辉的儿子为兄弟,这算什么?各交各的? 老汉露出个苍茫的笑容,道:“不错,这算什么事?可这一切都是掌门自己选的,他能怨谁?” “当年我击败师兄金寿夺得掌门传承,可是他却执意将掌门之位传给师兄!” “如今他又要把掌门之位传给师兄之子。嘿嘿,他以为自己这是在赎罪,但人家才不会原谅他!人家要他的命!” 金柏道长一听这话炸了,叫道:“不留行言而无信,竟然透露买命人的身份!” 徐大一听这话也炸了,他赶紧往后退,掏出一把南瓜子说道:“来了来了,大戏来了,要不要嗑瓜子?” 佳节已到,请书友们看看这个单章 首先还是要祝福大家双节快乐,今年的国庆和中秋是来弥补春节遗憾的。今日,国兴,家睦,月明,注定不平凡2020,希望大家无论身在何处何地,都能享受这一天。 另外咱们今天不是搞了个一呼百应的活动嘛,啊哈哈不是很成功不过当时搞活动也是主要为了活跃一下咱们书友们,从这点来看结果还是很棒的,弹壳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 但从活动本身来说还有一些问题,所以在这里强调一下补充规则: 一.这次活动的目的是为了刷一呼百应徽章,为了发奖励方便所以月票红包和晚8点-24点的打赏1500币产生的月票会不计算在内。 二.如果成功1万票 1.这头奖10万点币最后会折现700元或者换绑一个里面有10万点币的账号。 2.参加了月票冲刺的小伙伴,没有获得头奖的话,不会另外给补偿。没有参加月票冲刺但是投了月票的小伙伴,补偿方式有以下3种: 1.押宝获得400币 2.群内发红包链接,累计获得400币 元一张月票 三.如果活动没有成功没有得到一呼百应徽章: 元的红包,另外抽取一名投票的欧皇奖励100元现金。 此致,敬礼! 一切活动都为兄弟姐妹们能在双节更快乐一些,所以弹壳最终还是祝福大家能好好享受今天的佳节。 409.全拷走(国庆第二天,想你们) 王七麟和谢蛤蟆对视一眼:不留行?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句诗出自李太白的《侠客行》,自大唐盛世之后千百年,凡有纷争处,便有侠客行。 但是如今江湖上用这首诗用的最为认真的却是一个刺客组织,他们自己命名为不留行。 这组织与刑天祭一样神秘莫测,甚至有一段时间江湖上都猜测二者是同一帮人,刑天祭四处拐卖孩童就是训练做杀手。 只是后来这说法断了,因为听天监牵头、五岳正派联手针对不留行进行过一次围剿,当时查出了许多事,其中就包括不留行人员很少,一共是七个堂二十二人。 这二十二人的组成中有一名是山主,另外每个堂三个人,一名堂主带两名弟子。 说起来不留行在江湖各门派中还算是好说话的,他们的人只要做到堂主地位,那想要退出山门也是可以的。 到时候不留行会从两个弟子中考核选出一个继承堂主之位,如果两个弟子都不堪大用,不留行会撤销这一堂。 所以王七麟当时听说这个组织的时候,觉得他们内部还挺有人情味,并不是说书先生们在茶楼所讲故事中的杀手们那般冷漠无情、凶残狰狞。 可惜不留行在太祖皇帝时候办错了一件事,他们竟然想要刺杀太子。 事发之后青龙王暴怒,带领手下九大玉帅、十八金将,又从各地银将铜尉中挑选精锐、出动十三府中最善战的陷阵府,并联手江湖上一堆高手,对他们进行了残酷围杀。 从那之后不留行便淡出了江湖,没想到如今王七麟又在这山上听到了他们的消息。 不留行名声太大,金柏的话一出口,众人纷纷骇然看向老汉金虚。 不管是金山派还是金鼓派,所有弟子抽出武器展开防御。 金辉道长怅然的看向金虚,问道:“你加入了不留行?” 金虚笑了笑,道:“给你抹黑了,给你惹麻烦了。不过我不后悔,当时我被你赶走差点死在外面,被我家老大给救了,他对我有再造之恩,所以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包括杀你。” 金辉道长也笑了,柔和的微笑。 他走上前去直视着儿子说道:“你一直都很好,这些年里我回忆往事,才发现是我这当爹的给你抹黑了,也给你惹了麻烦。” 他叹了口气:“你若不是我的儿子,如今成就不知道会多高。还好,你当时在山上每日都不开心,现在若是有了真心相待的老兄弟能活的开心,那自然是极好的。” 听到这番话金虚脸上露出吃惊之色。 金辉看向金柏,再次叹气:“小柏,你就那么恨我这个师爷?” 金柏年轻英俊的面容拉了下来,沉默不语。 金山派的堂主金盈道长铁青着脸问道:“无量天尊!都管,阳强固金丹方是你配出来的?” 金柏没有回答,而是冲金辉说道:“我爹临死前告诉我,我爷爷是你害死的!他也是你害死的!” 金辉摇头道:“三清在上,贫道若害过你爷爷或者你爹,愿死后尸骨无存、道心湮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誓言够大,金柏面色发白,金山派众多弟子或者茫然、或者瑟瑟,都充满了无力感。 他们有预感,上原府的四门四派要少掉一派了。 金虚冷漠的看着金柏道:“你别说这些废话,你想要害死你们掌门,并非是因为你以为他害死了你爹你爷爷,甚至你都没有见过你爷爷,何谈感情?” “你只是嫌他把持着掌门之位,挡住了你上位的路。”端游峰疲惫的说道,“我师兄活的太久了。” 堂主金盈道长厉声道:“上一任都管金克道长兵解之后,掌门要晋升金柏为新任都管,当时贫道说什么来着?贫道就说过他不堪大用且野心勃勃!贫道当时极力反对,可有谁听过贫道的话吗?” 金辉道长摆摆手说道:“事已至此,莫要再说无用之话。” 他深深的看向金虚说道:“你这一生,我作为当爹的除了养大你、传你功法再没有为你做过别的事,反而为了一己之私害的你背叛山门、流落江湖,自从你离开山门我便开始反思,仔细想来,我实在是愧为人父。” “如今你既然已经加入不留行,那便好好待在里面,莫与官家争短长,好好活着、细心修炼即可。” 听到这番话,在场的人心里多少都感觉有些难过。 特别是金山派和金鼓派弟子。 金辉道长一生冷漠骄傲,修为高超、为人公道,虽然江湖上有关于他的负面传闻,可是对于经常与他打交道的两派弟子来说,这位掌门就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江湖高人。 可是此时他说出的话虚弱无力,言谈举止全是愧疚,让熟悉了他高人做派的弟子一时颇为伤感。 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位修为高深的威严老者,其实已经老了。 端游峰和一些大辈道士跟着意识到一件事,他们也老了。 金辉道长整理道袍和道冠,然后走向不忘仇说道:“无量天尊,贫道不知道你父亲为何会告诉你一段虚假往事,但是贫道在此可以认真告知你,他说的是假的。” 不忘仇坚定的摇头道:“绝不可能,我爹为什么要杜撰一段虚假冤仇给我这个儿子?” 徐大咳嗽一声说道:“那啥,大爷作为听天监的官差,现在想不偏不倚的说句公道话。” 众人看向他。 徐大看向不忘仇说道:“这位鬼修高手,大爷接下来的话并非是要讽刺谁,你不要过多解读,否则大爷宁愿不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不忘仇点头。 徐大说道:“你得清楚,你爹死前就已经知道金辉道长成为金山派掌门人一事,找这样一个正派掌门报仇,而且是没有证据之下的血仇,这跟送死区别不大吧?” “以你当时修为,要是真来金山派杀人,肯定会被乱刀砍死,对不对?” 不忘仇冷冷的说道:“不错,所以我是有了一番奇遇并修为有所成后,才于今日携好友复仇。” 徐大说道:“你别说话,你听我说。” “正常来说,当爹的怎么会把儿子往火坑里推?当爹的怎么会逼儿子去送死?” “所以大爷希望你好好想想,你确定你是你爹的亲生儿子?或者说……” “找死!”不忘仇身影猛的俯冲,像炮弹般瞬间砸到了徐大头顶。 徐大挥刀,两个英魂刀斧齐出,带起凄厉的阴风喧嚣。 王七麟拔地而起厉声道:“剑出!” 吞口张开嘴,三把利剑呈品字形飞射不忘仇。 攻势凶猛,不忘仇毫无所得倒飞回去。 徐大怒喝道:“大爷提前说过是要与你分析真相,并非拿你寻开心,你为何不遵守诺言还是冲大爷出手?” 不忘仇怒道:“谁让你侮辱我娘?” 徐大道:“那你来说一个能说得通的解释,说说为什么你爹非要让你送死?即使他说的是真相,他也是要你送死!” 说着他问向左右道:“诸位单凭良心想想,若你们自己有儿子,会愿意让他去刺杀一位正道门派的掌门人么?” 一行人断然摇头。 白猿公也摇头。 秦韬推了他一把低声道:“有你什么事?” 白猿公说道:“我觉得这大个子说的有道理。” 不忘仇断然道:“我自然是我爹亲生儿子,我爹对我也很好,而这条路并非是他逼我走的,是我看他一生没有笑脸,自愿在他临死前立下誓言为他和金耀真人讨还公道。” 金辉道长摇头道:“无量天尊,施主不必生气,贫道相信你的话。” “但是贫道确实没有伤害过我家师兄,待会你也会相信贫道的话。” “现在咱们先不说这件事了,先前你笑话我师弟修为低、你的伙伴笑话我们两派水平差,贫道如今想请你赐教几招。” 不忘仇失声笑道:“你不怕我打死你?” 金辉道长颔首施礼道:“无量天尊,你乃我故人之后,贫道会留你一命,并尽量不会去伤你。” 不忘仇大怒,双拳一握,背后鬼气冲霄。 王七麟倒吸一口气:“这家伙好高的修为!” 金辉道长却看也不看,他转过身去背向不忘仇看向山门前的诸多弟子,和声细气的说道:“不管是我金山派的弟子还是金鼓派的弟子,贫道希望你们能仔细听今日之言。” “学,无止境,达者为先。金山派与金鼓派立教皆有数百年之久,家传渊源,弟子万千,其中修为有所成者如云如雨,为何?皆因天分在前、苦修在后,朝闻道夕大成。” “所以贫道希望诸位弟子日后不管是在门派中清修抑或是行走江湖,都莫要因外人评论失去对自己和门派的信心,须知江湖英雄如流水,数百年来不知道多少风流大家消散于天地间,可我们金山与金鼓两派却依然山门挺立。” “牢记这点,无论何时何地,都勿要动摇道心!” 他温润的声音落下,不见身上有什么动作但整个人已经冲天飞起。 如白鹤向朝阳、流风贯碧空,潇洒自如。 不忘仇警惕的盯着他但面露冷笑之色,他看不上这个所谓的掌门人的身手。 山上夜风强劲,吹拂松木槐木栗木猎猎震荡,但金辉道长那件土蓝色的宽大道袍却一动不动,柔顺的贴在他身上。 他悬空于不忘仇对面摘掉掌门道冠抬手扔去,道冠不偏不倚落在金柏头顶。 见此金山派许多弟子要发出反对声,金辉道长的声音接着响起:“阿痴后人,昔年金耀道长拜入我山门,你父亲阿痴亦进入山门,我金山派有学无先后、有教无类之说,这样他可以说是贫道的师弟。” “你是他的儿子,也算是与我金山派有些关系。现在贫道要演示金山派的金丹大术,你这一生应当只有如今一次机会能看到,贫道希望你莫要急于出手,先观摩一番。” 听到这话端游峰和金盈道长几个人豁然色变,急忙大叫:“师兄不可!”“掌门你休要如此……” 金虚的白发尽数炸开,束发的发带化作点点碎片却没有被风吹走,而是像群星映月一样围绕在他头顶。 天空中接着亮起了模糊的金光,这金光像是有独特的魅力,吸引金山派所有人下意识的抬头仔细看去。 “开奇经八脉!”金辉道长威严的声音响起。 金光从他小腹亮起,就像一道电光似的在他体内开始流转,先开任脉、又走督脉,接着是冲脉、带脉、阴维脉、阳维脉、阴跷脉、阳跷脉…… 奇经八脉逐一亮起,像是身躯上出现一道道金丝。 “开十二经脉!” 威严的声音再起,已经在他身躯中亮起的金丝迅疾的往四肢延伸,走手三阴经、又走手太阴肺经、还有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手三阳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等等。 他的四肢上也一一亮起了金丝。 见此金辉道长又说道:“开十五络脉!” 依然是四肢上亮起金线,手太阴络脉、手少阴络脉、足太阳络脉、足少阳络脉、督脉之络、脾之大络,等等等等,金线徐徐流淌,将十五条络脉一一显示出来。 金辉道长深吸一口气,他再开口缠绕全身经络的金线闪电般回收,一枚太阳冉冉升起! 王七麟感觉眼睛被刺的生疼,只能眯着眼睛震惊的看向空中。 狗眼夜里感光能力远超常人,九六眼睛被刺的生疼忍不住嗷嗷叫。 八喵赶紧上去伸爪捂住它眼睛:乖,闭上眼睛,小心刺瞎狗眼。 金丹从金辉道长丹田升起,强烈光泽甚至穿透了身躯和身上衣物,等到它离开金辉道长身躯出现在夜空中时,凶猛澎湃的山风突兀停滞。 艳阳高悬、四海无风。 众人依稀来到了炎炎夏日。 端游峰仰头瞪大眼睛,满脸泪水不知道是被金光所刺还是心生伤感:“师兄,何必如此?何必要燃丹施道?!” 金辉道长的金丹已经被阳强固金丹药气给锁住了,在药效过去之前他无法以金丹施法,除非他愿意放弃几十年苦修所得的金丹,燃烧修为来引爆他。 而他就是这么做的。 不忘仇明白这点,他忍着强烈金光抱拳施礼:“廖春帆之子廖无忘受家父所托,请掌门一战!” 话音落下他身躯猛然大涨几倍,从一个干瘦青年变成一个浑身漆黑的巨大鬼怪,挥掌拍落。 阴风惨惨,滔天杀意! 金辉道长捏道家大手印,挥手印迎上顿时引金光大作,恍若一挥手洒出一条金砂河! 鬼气磅礴、金光漫天,瞬间相撞安静的山上夜空顿时大起狂风! 狂风之中一黑一金两道身影迅疾交手,飞天遁地、眼花缭乱。 天上狂风飞,山间乱石起。 两人每次落地都是磐石碎裂、老树寸断,金光坚不可摧又像是无坚不摧,森森鬼气抵抗不久便逐渐稀薄。 金光更盛,金辉道长身影更加恍惚,一步踏出人去百尺外,一拳砸出半座山头上都是拳破虚空的轰鸣。 “咣咣咣!” 不忘仇发出凄厉嚎叫,身躯踏地借力躲闪,四处留下一个个身影。 金辉道长追在后面一一捶爆,只见山石飞溅、只听满山轰鸣,无数野鸟惊恐飞起,在空中掠过像一片片阴云。 先前不忘仇以身化百鬼之术对付端游峰的时候,端游峰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是轮到金辉道长出手却是一拳一个小朋友、一锤一个小地鼠,这些鬼影还未成型就要被砸碎! 金辉道长稳占上风追逐不忘仇,不忘仇一脚踏地并踢出,顿时有磨盘大小的磐石呼啸飞向金辉道长。 金丹御风而至,金光扫过,磐石像被刀切的豆腐,瞬间化作碎块。 金山派与金鼓派弟子纷纷握紧拳头,他们睁大眼睛、咬住嘴唇,额头青筋一根根往外鼓。 不忘仇踢出磐石冲天而起,金辉道长如影随形、如蛆附骨,但就在他要冲起的时候那些被他砸碎的鬼影所残留的黑气纷纷涌来,化作几十条黑色铁索缠绕在他全身。 金辉道长一甩手,金丹绕体一圈顿时烧碎了黑色铁索。 可高手过招不容有失,就这一瞬间本来被追杀的不忘仇翻身从空中劈落,手掌落下是一只森森骨爪扣在了金辉道长头顶! 骨爪抓住他的脑袋发动寸劲,只见劲道所及之处有狂野风柱喷出,喷到地下直接将一块石头给喷碎。 原本出现在它爪中的金辉道长的身影逐渐消散,一股强风从不忘仇身后推出,不忘仇仰头哀嚎,却见身后黑雾翻涌有浑身焦黑的身影冒出来。 冒出来的是半截人身,可它脸上却没有五官,眼鼻口耳都是纤细手臂,有黑色小手抓着虫子往外扔,金辉道长探手向前好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收手后退。 金光衰减,不忘仇收起鬼雾回身劈出一掌,金辉道长落地处又有黑索缠身。 金辉道长身如陀螺飞旋,金光大作更加刺眼,不忘仇咬牙杀入,两人混入金光中一阵电闪般换招。 山上罡风更猛烈,两人从一片林子中掠过,这片林子直接化作块块碎木。 最终金光猛的收敛,金辉道长身影瞬间倒退到山门之前,不忘仇踏地狂追,身后黑雾再起,有数个阴森鬼影在其中摇曳。 金辉道长落地后将金丹收为袖中,只是简单的举起手臂。 手中抓着一块碎布。 不忘仇前冲的身躯猛然停滞,他低下头看向胸口,徐大的口哨声响起:“哟,柰子上有纹身,你挺骚啊。” 黑雾疯狂翻涌,又逐渐消逝。 金辉道长的满头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他的红润肌肤也出现了皱纹。 他将碎布递给不忘仇说道:“你刚才耻笑端游峰掌门身手不过六品,但二十年前贫道与端掌门比试却在五百招后落败。” “八年前,有游骐出没上原府外绿波县杀伤百姓。相传它乃天上神兽,各大门派无人愿意出手救助百姓。” “唯有我这师弟不惧损伤神兽威仪而得报复,他率门下四大弟子围攻游骐将它斩杀,弟子四陨其二,自己身受重伤、修为倒退,这才有你今天的逞凶。” 说完他走向端游峰,洒脱笑道:“无量天尊,师弟,愿我们来生有缘,再共修道术。” 至此,他已经满头白发。 端游峰蹲在地上,哭的像村头的少年郎。 金辉道长又看向金山派诸多门人,他轻叹道:“当年我与师兄性情桀骜且高傲,这才有日后万般难。我这掌门做的实在不好,所以我死后诸位无需伤感,请随新掌门聚心修道。” 他对着金柏摇摇头,转而走向王七麟,拉住他的手将金丹塞进他袖中,说道:“王大人,让您看笑话了,但贫道与你所说的经历绝无虚假,请日后帮忙查证真相。” 王七麟郑重道:“掌门请去,王某一生只要查到相关线索,一定会告慰九幽之下。” 金辉道长最后走向老头一样的儿子,他握住金虚的手腕低声道:“爹一生负气,最负的是你,所以今日爹不能负你于不义,也不能负你于不孝。” “虚儿,你很好,一直很好!” ‘好’字落下,老道士委顿在地,倒在金虚怀里,双眼看向远处群山。 我亦飘零久,几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金虚满头白发被山风吹的乱飞,他扶着完全变了个样子的老道士,眼神凄离的看向山门。 夜风猎猎,不忘仇冷冷的说道:“我家仇已报,诸位,江湖不远,咱们日后再见。” 王七麟把玩着听雷剑拦住了他,道:“杀了人说走就走?你当我听天监是石雕?” 不忘仇冷酷一笑:“以我的修为,我若是走,你能拦得住?” 王七麟道:“你是不是傻?我已经见过你的身手了,还是敢出来拦住你,你以为我是要做什么?要自己找抽吗?” 不忘仇一怔。 秦韬走出来和稀泥:“王大人,没杀人,我这位兄台今夜可没有杀人,这掌门人不是我们杀的。”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道:“你不出来我都要把你给忘了,他没杀人你也没杀人吗?自己选择,你是主动跟我回听天监,还是被我抓回听天监?” 白猿公仗剑喝道:“好一个朝廷鹰爪、好大的官威,本公倒是要看看你……” “去你!” 一道身影瞬间而逝,白猿公整个被捶的飞了出去,连剑都没来得及拔出人就撞到了石头上。 “……娘的吧!” 而直到此时一整句话才传进他们耳中。 可怜的白猿公被撞进了石头里,贴在上面跟一幅画似的。 谢蛤蟆站在他此前站立的地方冷森森的看向剩下六人组,道:“无量天尊,娘个比的少废话!要么去听天监!要么死在这里给贫道这师弟陪葬!” 秦韬果断道:“去听天监!我们去,但王大人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王七麟对徐大点头:“全拷走,这里没一个是无辜的。” 410.顺藤摸大瓜(大家伙来‘起点’支持弹壳) 王七麟摆平这边的事,还有金虚那边的事得处理。 金虚将金辉道长的尸首摆正,他慢慢的走向金山派众门人方阵,众人纷纷散开。 最后只留下一个金柏。 金虚叹道:“我与你爹差不多是一起长大,你差不多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么?” 金柏握紧道冠猛的举了起来:“贫道如今是……” “你爹天资卓绝又肯下苦功,在十六岁之前,他的修为稳稳的压着我。”金虚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十六岁之后我修道更加努力,比他还要努力,最终掌门大试的时候我压住了他,拔得头筹。” “你知道为什么吗?” 金柏有些心虚的后退一步道:“为、为什么?” 金虚苦笑道:“我与你爹金寿乃是至交好友,可是他却从不与我同睡一室。我少年时候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十六岁那年我俩一起去北海游历,有一次露宿山中,我半夜去找他,才发现他会说梦话。” “他在梦里咬牙切齿的说我爹害了他爹,并且要夺回本来属于他家的掌门之位,然后再杀了我爹。” “从那之后我知道不能让他真得了掌门之位,于是我百般努力,修为终于强过了他。” 说到这里金虚苦笑的更厉害:“嘿嘿,可是没有用,唉,你爷爷的事已经成了我爹的心魔,他一心想将掌门之位传给你爹,我将你爹的话说给他听了,他却浑然不在意。” “这才是我一怒之下离开山门的原因,既然我爹固执己见,那就让他去自食恶果吧。” “结果很有意思,你爹成为掌门后竟然想要去江湖上闯一闯名头,结果撞上了惹不起的人、碰到了惹不起的事,可他非要去惹一惹,结果让人家给废了金丹下了蛊。” 三个‘结果’,说的他冷笑不止。 金柏叫道:“不是,这一切都是掌门师爷的阴谋……” “闭嘴!”脾气暴躁的金盈仗剑吼道,“掌门以性命来证明自己的话,你竟然还敢侮辱他?” 有弟子愤怒向前叫道:“是他害死的掌门!让他偿命!” 金虚疲惫的摆摆手道:“大家别吵,这件事我来处理。” 金盈喝道:“金虚,这事轮不到你处理,这是我门内之事,与你不留行的刺客有什么关系?” “清理门户!”都讲道士金冲沉声说道。 金虚从怀里掏出一个令牌、一个荷包和几样杂乱东西扔在地上,道:“刚才的话,是我气我爹的,我没有加入不留行,反而是我杀了不留行来接任务的杀手。” 众人顿时惊疑不定。 金虚进一步说道:“我在外飘荡至今早已厌烦,但是当年我与我爹闹的太僵,又不好平白无故回来,金冲道长你知道我当年离开山门的时候,我爹说了什么话。” 金冲道长年纪很大,他是金山派的都讲。 而都讲负责管理圜堂、钵堂、诸经讲义威仪等事,往往由门派中最有道学之士担任,也往往这种人是门派中最年长的之一。 金冲道长叹了口气,道:“狗饿了,会回家找饭吃的。” 王七麟听到这话一时无语,金辉老爷子当年也是个祖安好手啊。 金虚道:“我这些年之所以受了多大委屈都不回来,便是受到这话刺激。” “但今年我还是忍不住了,想要回归山门。过年的时候我便悄悄回来几次,还看到金冲道长偷偷在后山放烟花来着。” 老头金冲尴尬一笑,说道:“唉,那是贫道给家中曾孙准备的玩具,贫道想试试它们是否能正常燃放。” 金虚说道:“那时候金柏还一切正常,我在山里飘荡多日,直到正月十一的时候看到了金柏鬼鬼祟祟下山,我好奇跟随在后,才知道了这件事。” 金盈想了想说道:“也是,你若是不留行的刺客,不应当会在年前回到山门。” 金虚道:“我杀了刺客并在关键时候杀出,本想以此来羞辱我爹,让他知道我的价值。没想到我爹会信了我的话,并生出死志,且以死明志!” 说到这里他惨然一笑,指向金柏:“欠债者还钱,杀人者偿命,若不是你以阳强固金丹药剂逼他只能自燃金丹来对敌,他此时还活着!” “你是害死我爹的凶手,念在同门一场,我允许你自裁!” 金柏惶恐的向身边同门走了两步,这些道士便后退两步。 见此金柏叫道:“这一切本来是误会,是我爹告诉我的一切,他说我爷爷和他就是掌门师爷害死的!我并不知道真相,不知者当无罪!” “是这样吗,王大人?”金虚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说道:“国法只看结果,主观、主动杀人和害人都有罪。” 金柏一怔,又举起道冠说道:“可是掌门师爷原谅我了,你们看,他临死前将五岳冠传给了我。我是门中都管,我有五岳冠,那掌门身死,按照门派的规矩我就是现任的掌门!” 金虚再问王七麟:“王大人,是这样吗?” 王七麟说道:“如果所有的过错都能被原谅,那所有的罪责也就被许可了。” 徐大震惊的看着他:最近七爷学习很刻苦吗?这不是文盲能说出的话! 金虚身影虚晃,金柏哪是他对手,一招都没接到便被他捏着脖子拿走了五岳冠。 他握着五岳冠看向金柏,冷森森的说道:“你说我爹原谅你了?但我们都没有听到他说这话,谁听到了吗?” 众人纷纷摇头。 金柏反应很快,立马吼道:“那掌门师爷怪罪我了吗?谁听到了吗?” 金虚笑道:“所以是否原谅你,这只有我爹自己才知道,我们在这里多说无益,不如将你送去见我爹,到时候你仔细问问他,看看他愿不愿意原谅你,可好?” 金柏要说话,却被他掐住脖子发不出声音来。 金虚看向金冲、金盈等人问道:“是我这个做儿子的给父亲报仇,还是你们来执行门规?” 金盈脾气火爆,走出来说道:“金虚师兄你给掌门报仇便是!” 金虚拖着金柏走向倚石而坐的金辉道长跟前,抬脚踢下伸手一摁,金柏顿时跪在金辉道长跟前。 金冲闭上眼睛端坐在地行礼唱喏:“无量天尊!尔时,太上道君,与诸圣众,在八骞林下,七宝台中。罗列威仪,敷陈道要,怡神默坐。于玉京山,放七宝光明,照福堂地狱……” 诸多弟子跟着坐地行礼诵读《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见福堂之内,男女善人,快乐无为,逍遥自在……” 金虚放开手,金柏跪地一动不动。 他同样跪在地上,冲金辉道长诵读亡经。 谢蛤蟆叹了口气,道:“我道家又少一良才矣。” 端游峰恭恭敬敬上来给金辉道长见礼,一遍《太上道君说解冤拔罪妙经》念完,他淡淡的说道:“天寒地冻,莫要让我师兄在这里受寒气侵扰了,去收拾灵堂,我要给我师兄守灵。” 金虚将五岳冠递给端游峰道:“端掌门,你替我爹收好这道冠吧。” 端游峰摇头道:“这是你金山派法器,我一个外人怎能碰触?金冲道长,你是观中都讲,如今你们掌门与都管皆去,你当暂代掌门事宜,还是你来保存吧。” 金冲道长抚须说道:“无量天尊,我金山派上任掌门虽然已仙逝,但另有掌门人在此。” 金盈道长说道:“不错,当年金虚师兄在掌门大试的时候拔得头筹,按照门规,他应当是新任掌门。” 话音落下他向前恭谨行大礼:“金山派堂主金盈子,见过掌门真人。”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严重,金山派的弟子已经乱了心神,所以如今看到金盈行礼、金冲跟上,便也赶紧跟着行礼喊道:“金山派弟子见过掌门真人!” 另外他们也感觉金虚做掌门是最合适的了,因为从先前出手来看,金虚修为极高,他若做掌门还能撑起金山派来。 否则门派之中再无高手,到时候顶多是矬子里面拔将军,勉强拔出一个来有什么用?到时候金山派就散了! 看着门下弟子冲自己行跪拜礼,金虚脸上露出恍惚神情,他轻轻说道:“迟到了二十年!爹,二十年前你该选我的,我们父子齐心去查当年你遭遇的真相,何至于此?” 他抚摸着五岳冠,终于泪珠涟涟:“二十年了!就这一回头,二十年了!” 王七麟拱手道:“恭喜金虚真人执掌金山派。” 金虚回礼,沉声道:“无量天尊,金山派上下对王大人今夜义举铭感五内,王大人于金山派之恩情,金山派上下永世不忘!” “日后若听天监有所差遣,王大人一声令下,贫道愿统领门下弟子赴汤蹈火!” 王七麟道谢,金虚让金冲安排一行人在道观中住下,王七麟又拒绝了。 毕竟人家这里死了掌门和都管两大领袖,门派今晚肯定有的忙,他再留下不太好,而且他还带着七个妖魔鬼怪。 一行人踏着月色下山,白猿公例外,它被山公幽浮驮着…… 王七麟回到驿所将七人给关入牢房,用镇神锁给关了起来,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的能从镇神锁里逃出来,但我既然敢抓你们就不怕你们跑,如果你们跑那最好别被我抓到,否则下一步我就穿你们的锁骨、碎你们丹田!” 不忘仇用凶悍的眼神盯着他看。 王七麟拉开门说道:“你要是不服气出来跟本官练练,不过你若是被本官打死那可就白死了。” 他这话说的很认真,这货好像能召唤出不少鬼来,而造化炉最近很缺柴火…… 秦韬上来拉住了不忘仇,低声道:“仇公子,冷静、冷静啊。” 听到这话王七麟脑海中猛的有一道闪电劈过:“等等,你叫他什么?” “不忘仇,你爹是被哪里的商队救走的?” 秦韬无辜的说道:“学生叫他仇公子,他爹是被塞外商队救走,怎么了?” 王七麟笑了起来:“没没没,我刚才抽风了,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明天我会提审你们,要是你们身上没有背着违法所为,那我会放你们走的。” 秦韬行礼,一鞠躬鞠到底:“多谢王大人秉公执法。” 白猿公悠悠醒来,睁开眼睛一看说道:“虫子,你怎么鞠死人躬?这是在祭拜……” 秦韬眼疾脚快,一脚上去踢在它太阳穴上,它嗷呜一声叫,两眼一翻又抽了。 王七麟笑了笑离开。 他没有回卧室,而是去把谢蛤蟆、徐大给叫到了一起:“快快快,有大事!” 谢蛤蟆沉声道:“金虚此人,有问题!” 王七麟道:“对,金虚一定是不留行的人!” 徐大一拍桌子说道:“七爷你咋不早说?办他啊!” 王七麟翻白眼道:“着什么急?咱们不是没有证据吗?你强行抓他有什么用?” 徐大愣了愣,道:“对哦,咱没有证据,那你干啥说他是不留行的人?” 王七麟叹气道:“徐爷,你脑子里面别整天的想女人,要想想事!” “第一,金柏那二傻子与不留行联系隐秘,不留行横行江湖多年,神龙见首不见尾,唯一一次被收拾掉那可是青龙王带了咱听天监所有精锐出手的。” “所以问题来了,金虚怎么会发现金柏与不留行的买卖?他说他跟踪金柏所得,不留行若是连这样的事都防不住,对付他们还用得着青龙王亲自出手?” 徐大点头。 “第二,金虚修为你们看到了,很厉害,特别是轻身功夫神出鬼没,若金辉道长没有燃烧修为自爆金丹,那身手恐怕还比不上他这个儿子。” “这不就怪了吗?金辉道长已经是金山派第一高手,金虚流落江湖若是没有名师指点,怎么能在修为上高过金山派的掌门人?毕竟金辉有门派供应,可以专心修炼的。” “第三,接上个问题,金虚这人身手如此高明,可是在江湖上却默默无闻,这正常吗?不正常!他肯定是有名师指点修炼,而他修炼有成却没有名气,说明什么?” “说明他在一个需要隐藏身份的地方修炼的。”徐大说道。 王七麟用老父亲得知猪儿子会拱白菜后独有的慈祥眼光看徐大:“你脑袋瓜子还是挺机灵的么。” “不止于此,第四,金虚身手高超,可是金辉道长为对抗不忘仇而燃丹施道的时候他却没有加以阻拦,只是悲愤的观看,这正常吗?” “特别是联想他在金辉道长死后第一时间去杀了金柏拿走五岳冠的事,金虚子和金盈子请他做掌门,他毫不推辞就接受了。” “这让人想到了什么?再仔细往前想想,他出现后特意强调自己行走江湖被不留行所救,如今来取金辉道长的性命是为了报恩而不得不为,这是不是像是在逼金辉道长去死?” “第五,算了,其实从他出现开始,一切表现就很不正常,他肯定是不留行的人!” 徐大说道:“可是不留行接金辉道长的生意是在正月初九之后,是金柏发现有人要来找金辉道长的麻烦,所以才想顺势而为篡夺掌门之位。” “金虚却是年轻就来到山门,这不对吧?” 王七麟看他的眼神就像老父亲看到自家猪儿子啃白菜结果啃到的是个像白菜的石头,很绝望:“唉,你不经夸呀,请转动你机灵的小脑瓜想想,这事与他是不留行的人有冲突吗?” “他即使身在不留行,难道就不能每年过年回到上原府来吗?” 徐大闭上嘴,决定以后啥也不问了,就老老实实听得了。 他心里悲愤的想,自己还是个秀才呢,是读书人! 他感觉自己没有受到读书人该有的尊敬,他认为王七麟不尊重至圣先师。 王七麟诧异的看向他道:“你没有别的疑问了?比如为什么咱知道他的身份却不动手抓他反而抓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 徐大阴阳怪气的说道:“大爷这机灵的小脑瓜已经被人给伤害了,它不愿意动弹了。” 正在喝茶沉思的谢蛤蟆一口水喷出。 他故意喷徐大的。 谁让徐大平时仗着口活好老是怼他? 王七麟笑道:“好了好了,别耍小性子了,你小心点别把这事给透露出去,我之所以不动他,是想看看他要做什么,有什么阴谋诡计。” “再者,抓一个他没意义,要抓就抓大的,咱们顺藤摸瓜,看看能不能摸到不留行的大瓜!” 说完他得意的昂起头,等待来自徐大的赞誉。 徐大冷笑不语。 王七麟郁闷,说道:“徐爷,我刚才就是有点得意忘形了,有点上头了,所以跟徐爷没数了,徐爷你别跟兄弟一般见识,你不了解兄弟对你的心意吗?” 徐大给他一个原谅的眼神,猛的一拍大腿说道:“七爷你真是神机妙算,真乃神人也!这不留行碰上你,嘿嘿,他们这是黄鼠狼咬着个病鸭子,倒霉透顶!” 王七麟顿时兴奋起来,他说道:“不止如此,咱今晚已经顺藤摸到一个瓜了,什么瓜?那个不忘仇!我怀疑他跟前朝余孽有关,他就是前朝七公子之一的仇公子!” 徐大惊叹道:“呵,七爷,咱这是黄鼠狼咬着个正下蛋的小母鸡,鸿运当头。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是仇公子的?” 说完他赶紧解释:“这个不能怪大爷脑袋简单吧?道爷,你看出不忘仇是仇公子了吗?” 谢蛤蟆道:“算出来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谢蛤蟆伸出手掐了掐:“你没听清老道的话,老道刚才说——算出来的!” 徐大气的要吐胆汁。 王七麟笑道:“别闹别闹,我也是猜测,明天把阿黄叫来问问他。我觉得这个不忘仇真有可能是那七公子,他出身塞外,且那秦韬叫他仇公子。” 听到这话徐大没劲了:“嗨,七爷,整个上原府有塞外商旅至少一千人,里头能被称呼为公子的至少一百人!” 他又看向谢蛤蟆:“道爷,你怎么算出他是前朝七公子之一的?” 谢蛤蟆抚须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士可能、可能算错了。” 他也觉得王七麟的推测不靠谱。 王七麟悻悻的说道:“或许是咱运气好,就是碰到了前朝余孽的七公子之一了呢?” 徐大笑了:“七爷,你爹是王六五,不是老天爷,你想啥呢?黄鼠狼做梦咬了个小天鹅,你想得美!” 411.重要消息(国庆第三天,想大家) 王七麟去第五味挂上了一盏黄灯笼。 这是他跟黄君子约定的暗号。 徐大站在茶楼门口仰头看,悠然的磕着瓜子说道:“七爷,你什么时候跟阿黄搞起了黄色?” 王七麟道:“别乱用词!这不是弄了个暗号吗?他弄的,说什么秋风起兮灯笼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挂黄灯笼代表让他这个孤雁飞回来。” 黄君子这人脑袋瓜子迥异于常人,王七麟对他挺服气的。 绥绥娘子也在嗑瓜子,她柔软丰腴的身躯倚在门板上,目光流转。 王七麟看了一眼就感觉,春还未到,春味已到。 他挠了挠鼻头走过来说道:“绥绥,元宵节那天,我本来想跟你一起过节的,不过……” “男人嘛,总有一些公务招待,对吧?”绥绥娘子红唇一张,吐出一枚瓜子壳。 王七麟叹气:“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待我半生戎马,许你共话桑麻;待我功成名达,许你花前月下,待我名满天下,许你放歌纵马。” 他这一番话说的深情款款。 绥绥娘子习惯性抿嘴笑,冲他招招手。 王七麟知道她冰雪聪明,以为要被她鄙视,便讪笑着走过去说道:“刚才那是开玩笑呢,最美的谎言嘛。” 绥绥娘子让他张开手,将一把南瓜子仁放进他手掌心。 徐大看看自己满袋子的炒瓜子,忽然之间索然无味。 心里莫名其妙的难受了。 特别是当他低下头后看到了八喵和九六坐在一起互相舔毛、互相梳理毛发,这样他的心里更难受了:今天没看黄历,是不是不适合单身汉出门? 但他眼珠子转了转,蹲下对九六说道:“你看你给八喵把满身的毛都舔完了,八喵只给你舔了胸口这点毛,你冲它全心全意,它却对你粗心大意。这算什么?唉,你这个可怜的舔狗!” 九六低下头看了看,猛的冲八喵瞪大眼睛。 八喵伸出舌头向它示意:喵爷舌头就这么小,这能怨喵爷吗! 九六抬起爪生气的拍在它脸上:你娘的对我不真心实意了你还卖萌?怎么回事?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八喵只好转身夹着尾巴跑了。 它临走前回头给了徐大一个狰狞的表情,很冷酷:你给喵爷等着! 徐大回以轻蔑的冷笑:“反正大爷是个光棍,咋地,你要想捣鼓大爷跟姘头的感情,就得先给大爷找个姘头来。” 稳赚不赔! 王七麟吃着瓜子问道:“绥绥,你爹娘还在吗?” 绥绥娘子摇摇头说道:“已经不在啦,我们家里,现在只剩下奴家自己。”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有些凄迷,情绪多少有些落落寡欢。 王七麟给她倒热水:“抱歉,碰到你心里的伤口了,来,喝点热水。” 绥绥娘子将手肘撑在桌子上,双手捧着杯子,一脸好奇:“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七麟轻轻咳嗽一声,准备直入主题。 有些事情已经拖得太久了,他没有做好准备。 但有些事情不应该去准备,就应当随心所欲。 爱情是盲目而感性的,它不应该被计划。 他正要说话,绥绥娘子突然站了起来。 她快步走到楼梯口诧异的往下看,红唇一抿、露出一丝笑容:“带着这东西到我家店铺里来么?有点意思。” 王七麟跟过去看了看,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汉夹着个包袱走进茶馆坐下:“小二,给爷来一壶绿剑茶。” 绿剑茶是上原府山里出产的粗茶,茶叶笔直如剑,很漂亮,但是味道不佳,是下品茶水。 包大顿时招呼上去:“大爷请坐,只要绿剑茶吗?还要不要别的东西?小店有早上刚炒出来的南瓜子、西瓜子、吊瓜子,嘎嘣脆、味喷香……” “不要不要,你赶紧给我上茶水。” 挥挥手赶走包大,老汉带着包袱找了个空桌坐下,然后看看左右将包袱放在了凳子上。 这包袱是粗布所制,绣有良禽吉兽,看起来结实又精美。 但在王七麟眼里,包袱外头却缠绕着淡淡的黑雾。 他看了一眼问道:“包袱里的东西有问题,我下去看看?” 绥绥娘子摇头说道:“不着急,看看他想要做什么,正好最近几天无聊,有点事做也挺好。” 她又瞥了老头一眼,拉着王七麟重新坐下说道:“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王七麟张开了嘴巴,然后一颗人头从地板里冒了出来,接着是手臂,接着是身躯…… 黄君子用手扒拉着地板爬了出来。 王七麟郁闷,难道今天这日子不适合告白?难怪自古以来不管说媒还是嫁娶都要查黄历看日子,自己是不是也该查查黄历? 但他接着想起自己的信念:我命由我不由黄历! 他冲黄君子说道:“你能不能待会再来?” 黄君子莫名其妙:“来都来了,你这是说什么话?” 王七麟更郁闷,而绥绥娘子却是蛾眉倒竖简直要气的爆炸,她一跺绣鞋,正扒拉着地板往外爬的黄君子顿时瞪眼了,他使劲扒拉了两下子,结果没爬出来。 于是很尴尬的,他只好冲王七麟伸出手:“阿七,拉我一把?” 王七麟过去抬起脚,黄君子不悦道:“你能不能用手来拉?你给我一只脚,不觉得这样很侮辱人么?” “我是想把你踹回去!”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但还是伸手把他给拖了出来。 出现后黄君子拍打着衣服回头骂了一句:“这地板里抹了黑狗血还是童子尿?本公子的遁术明明已经出神入化,为什么在这里会吃瘪?” 绥绥娘子抱着她的茶杯走了。 黄君子坐下,问道:“老板娘好像生气了,你怎么惹了她?” 王七麟闷闷不乐的说道:“你这个傻子,真是在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地点,见到了错误的人。” 黄君子满头雾水:“什么意思?”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没什么,话说你怎么来的这么及时?我刚挂上黄灯笼没多久呢,难道你一直就住在周围?” 黄君子道:“那倒不是,只是今天本公子凑巧进城要找你,结果刚到街上就看见你在茶楼里呼唤我了,于是我一个遁术赶了过来。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王七麟问道:“我想让你跟我说说你们七公子的事,除了你、都公子之外,还有五个公子是什么人?” 黄君子摇头道:“你找我就是问这个事?那你要失望了,我只有对都公子了解的多,另外五个公子我并不怎么了解。” 他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巧合之下我曾经得到过一个消息,还有个紫公子,他是我们七公子之首,不过他不在中原而是在西域,好像是西域一位王子呢,身份尊崇。” 说到这里他得意一笑:“我们七公子身份都很尊贵。” 王七麟听到这里便失望了。 不忘仇应该不是七公子,他是一个厨子的后人,身份算是有些卑微。 不过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了一句:“七公子中有没有个叫仇公子的?他是一个鬼修,修为很高。” 黄君子茫然的问道:“仇公子?鬼修?没有印象。不过你若是需要,本公子可以回去为你打听打听。” 王七麟叹了口气,说道:“那今天白白把你叫来了,反而让你坏了我大事,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黄君子抓了把瓜子磕了起来:“不白来,本公子今天找你是要给你透露一个消息的,很重要的消息。” 说完后他拿眼神斜王七麟,言外之意就是‘赶紧来问、赶紧来求’。 王七麟站起来微笑道:“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就拜拜了。” 黄君子恼怒的说道:“这个消息对你来说很重要,事关你的小命,你必须得感谢我你知道吗?” 王七麟叹了口气,他诚恳的说道:“阿黄,你能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除了要感谢你那不正常的小脑瓜之外,你也得感谢我,明白吗?” “我们俩其实一直在互相帮助,但每次我帮你,都不需要你对我说感谢,可轮到你了,为什么你就要向我寻求感谢?咱们的情谊,变味了!” “你把路,走窄了!” 黄君子眨眨眼,迟疑的问道:“是吗?” 王七麟遗憾的摇摇头,看着他又叹了口气,并拍了拍心窝做出很难受的样子:“这里受伤了。” 这种话要是冲徐大说,徐大会吐口唾沫并嘲笑一番。 可是冲黄君子说就是对症下药了,他被唬的一愣一愣:“啊,是这样吗?” 王七麟说道:“当然,咱们虽然没有同朝为官,可咱们之间是有真感情的!” 黄君子讪笑道:“本公子、本公子,好吧,你杀死了白虎圣,白虎圣麾下的七宿要联手来诛杀你!” “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觜火猴、参水猿,他们六个要一起对付你!” 王七麟下意识问道:“不是七宿吗?怎么只有六个要对付我?” 黄君子翻白眼道:“干,你脑子坏掉了?你不会忘记被你宰掉的毕月乌吧?” 王七麟苦笑一声。 他还真把这茬子给忘了,当时杀他真是比宰乌鸦还简单,以至于他经常会忘掉自己杀过毕月乌这一星宿的事。 另外他刚才听到黄君子说出只有六宿联手对付自己,还以为有一个星宿叛变了…… 看来他是想屁吃。 黄君子还真是送来了一条重要消息。 虽然他已经抓过一个星宿、宰过两个星宿,可那并非是他的真实战果,所以这次一次要来六个星宿办他,问题就要大条了。 即使他身边有谢蛤蟆这老阴闭,可面对六个星宿联手还是心情沉重:他觉得老道士也不是六个星宿的对手。 他陷入沉思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黄君子走了,桌子上只剩下一幅字:真感情,同进退! 看到这幅字他还挺感动的,黄君子这人除了一直想造反,其实还真没干过坏事。 虽然当初在一望乡的山里埋伏过他,但那次却被他给打的很惨,说起来他应该原谅黄君子的。 他叹了口气摸出一个盒子,这是昨天晚上金辉道长临死前给他的迦楼罗玉卵。 所谓玉卵其实是石卵,不过玉化后要比寻常石头更光滑皎洁一些。 金辉道长之前与他说过,这枚迦楼罗的玉卵存世已经有数万年,那时还是洪荒时代,人妖鬼怪多族并存于九洲之地。 彼时迦楼罗并未被佛祖收为八部,它们是苍穹霸主,与阿修罗一族一样有化生、湿生、胎生、卵生四大部族。 其中化生迦楼罗最为强大,其次是湿生迦楼罗,再次是胎生迦楼罗,最后是卵生迦楼罗。 简单来说,卵生迦楼罗最小,它们的卵也小,可王七麟没有想到它们会小的跟鸽子蛋差不多! 迦楼罗在民间传闻中说是翅膀张开三千万里,一泡鸟屎砸在海上就是一片大陆。 然后现在他得到的迦楼罗卵只有这么大? 展示图与实物图差距也太大了吧? 这就是他没有在昨夜便炼化这玉卵的原因,他怕被忽悠了—— 不是怕被金辉道长给忽悠了,他对金辉道长的人品还是很有信心的,他怕的是金辉道长被人给忽悠了,或者说,金辉道长的祖师爷被一个和尚给忽悠了。 他很怕耗费火焰后造化炉炼化这玉卵结果给炼出来个鹌鹑或者鸽子…… 他带着石盒去找绥绥娘子,看到桌子上放着那绣有良禽吉兽的包袱而不见人,便问道:“刚才那老汉走了?” 绥绥娘子俏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走了,然后不小心丢下了这包袱。” 王七麟大约猜到了这包袱中的东西,问道:“他想要换灾?” 所谓换灾是个民间说法,有人家里遭了灾——包括厄运缠身、瘟神缠家,若是没办法解决这些灾祸,就会请高人将之封印起来送出去交给别人,找人顶包。 绥绥娘子点点头道:“应当是吧?否则他会恰好留下这么个大包袱?” 王七麟说道:“待会我拿走,我去找到他,看看他想做什么。” 绥绥娘子温柔的冲他说道:“好的,叔叔你对奴家真好,奴家无以为报,你有什么需要奴家帮忙请尽管说,奴家一定答应。” 王七麟高兴的说道:“那太好了,你看看这个玉卵,能不能认出它的身份?有人跟我说这是一枚迦楼罗的玉卵,可我感觉不太像……” 他嘚吧嘚说了一大通,忽然意识到绥绥娘子刚才的话好像是别有一番含义? 于是他愕然看去,看到绥绥娘子再次蛾眉倒竖。 但当他打开盒子,绥绥娘子的注意力被小石卵吸引去了,她小心的捧在手心里看向石卵,不见她做什么,石卵放出一道柔和白光,化作半透明的青白色。 晶莹柔润,恍如美玉。 这一刻王七麟明白这石卵为什么会叫玉卵了。 绥绥娘子叹息道:“奴家不知道它是不是迦楼罗的玉卵,但确实是一枚神禽之卵,不知道它遭遇了什么事,这卵竟然未能孵化出来,变成今天这般境地。” 见识过玉卵的非凡后王七麟放下心来,他不再用盒子装着,直接收入怀里让造化炉给吞掉。 元宵节后天气开始回暖,大地开始回春。 如今依然有风呼啸的吹,可是只要太阳出来那就不是很冷了,春寒料峭和吹面不寒杨柳风说的就是这个时令。 王七麟看了看天色,最近几天天气一直很好,阳光明媚、蓝天白云。 他琢磨了一下问绥绥娘子道:“最近我手头上事情不多,如果明天天气晴朗,咱们一起去踏青怎么样?” 从旁边经过的胡涂随口问道:“七爷,现在地青了吗?” 王七麟说道:“我们去山里踏青!” 胡涂说道:“地面还没有青,山里更……” “好呀。”绥绥娘子将胡涂给推走了。 王七麟冲她挤挤眼:“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绥绥娘子抿嘴笑:“好呀,那我们要在山里吃午餐么?奴家好提前收拾点食物。” 王七麟说道:“这些你不用管,你明天跟我走就好,其他的我来负责!” 绥绥娘子双手背在身后绞来绞去,又轻轻的说道:“好呀。” 王七麟吹了个口哨,正在舔屁屁的九六爬起来屁颠颠的跟着他跑路。 回到驿所后他正准备将秦韬调出来干正事,却看到木兮正在抽抽噎噎,马明在旁边慌慌张张。 王七麟喝道:“马爷,你怎么把人家姑娘惹哭了?” 马明无奈的说道:“不是卑职,七爷,卑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木兮着急的四处寻找什么,卑职去问她找什么,她就忽然哭了起来。” 王七麟狐疑道:“木兮,你这是丢魂了?” 木兮用袖子遮着脸摇头,清澈晶莹的泪水荡漾落下,马明的心都碎了。 可是不管王七麟怎么问,木兮就说没事,就是流泪。 他没辙了,把绥绥娘子给叫了过来。 绥绥娘子到来后拉着木兮进屋去说了几句话,很快摇着头走出来:“两个傻爷们!既然木兮这么伤心还不对你们说出实话,当然是不方便告诉你们。” “到底怎么了?”王七麟不耐道。 绥绥娘子说道:“今早木兮四处燃香,身上沾染了些香烟味,于是她先前去洗了个澡想换一身干净衣裳,可是洗完澡发现准备好的内衣不见了!” 马明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他握着腰刀吼道:“谁干的?卑职要剁了他!” 王七麟明白了,难怪姑娘哭的那么伤心却又不敢冲他们说出真相。 这真是事关贞操的大事! 王七麟喝道:“你叫什么叫?嫌木兮不够伤心吗?” 他又迅速分析道:“咱们驿所现在固若金汤,盥洗室又在最中央,所以这事肯定不是外人偷走的。” “马爷,守门,许进不许出!九六,干活!” 九六明白他的意思后抽着鼻子在院子里转了转,随即直奔徐大房间…… 徐大正在人群里看热闹,结果看着看着发现热闹出自自己家里,他顿时傻眼了。 王七麟跟着九六进屋,九六叼开枕头,露出下面一件粉色的小衣裳。 马明闻声而来,见此他一下子呆住了:“不可能啊。” 徐大也呆住了:“不可能啊。” 王七麟看看他们两个,猛的大叫道:“八喵,滚过来!” 这事自然不是徐大干的,他被栽赃了,那谁会栽赃他呢? 王七麟当场就想到了早上被徐大给戏弄一场的八喵。 也就八喵有这个胆子和这个本领。 八喵一直没出现,王七麟脸色铁青的将推测说给马明听,然后说道:“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马明松了口气拦住他道:“不必不必,七爷,别人做这事卑职决不罢休,八喵没事,它是咱们驿所的干儿子。” “所以今天必须干它一顿!”王七麟怒道,“它怎么还是这么肆意妄为?怎么能拿姑娘的清白来给自己报仇?这太任性了,它要是挠徐爷咬徐爷我绝对不怪它还去帮把手,但不能殃及无辜!” 他又冲徐大骂道:“徐大啊徐大,你没事惹八喵这个混蛋干什么?” 徐大讪笑道:“那不是,大爷小看它了,没想到它胆子这么大吗?” 他们都小看八喵了,八喵不光胆子大,如今脑子也灵光。 王七麟找了一圈没找到八喵,气的把妖刀都抽出来了,结果得知八喵在木兮房间里。 他去木兮房间推开门。 八喵站在木兮跟前搭着小前爪在一个劲的拜。 木兮进屋后没出门,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茫然的说道:“七爷,八喵怎么了?它进来好一会了,一直这样对我拜,可我给它小鱼干它也不吃,给它撸头也不让撸,就是拜。” 八喵看到他后吓得来了个后空翻,落地没站稳跪下了,于是它顺势冲王七麟开始磕头…… 王七麟只好默默的藏起妖刀。 下不了手了。 他将真相说给木兮听,木兮这才明白八喵跑来找自己是做什么,她不好意思的说道:“既然是八喵做的那就没关系了,反正我还搂着八喵睡过觉呢。” 八喵站起来改成用前爪往前推,并偷偷冲王七麟挤了挤眼睛。 王七麟拎着它颈后皮走了。 子不教父之过,他决定以后不外出的时候就要让八喵跟黑豆在一起,让它听黑豆读圣贤书,不能让它再跟徐大那耂渋赑待在一起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 412.今夕何夕(起点中文网,正版) 借着这股气,他把秦韬提了出来,不过并没有上公堂,而是在会客厅里给他准备了香茗。 秦韬不明所以,他看到王七麟满脸杀气、眼神睥睨还以为要被清算了,于是进门后压根不敢落座,而是很规矩的拱手行礼说道:“学生见过王大人,多谢王大人不以刀棍见身……” “停停停,别婆婆妈妈、文绉绉,好好说话。”王七麟摆手道。 秦韬微笑道:“好的,多日不见,王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洒脱豪爽,学生看到大人忍不住想起了初次相见的场景……” “咋地,你还想要赋诗一首?”王七麟问。 秦韬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也不是不行。” 王七麟叹道:“咱们是老熟人了,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坦诚!”秦韬是聪明人,自然明白王七麟想说什么。 他猜对了,可是王七麟一定要玩点高难度的,否则怎么显示出自己这个王大人的高深莫测:“错了!” 秦韬:??? 王七麟说道:“朋友可以保留自己的秘密,但是要愿意互帮互助!对不对?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徐大竖起大拇指道:“七爷这话到位了,朋友之间就得要愿意互相帮忙。” 秦韬苦笑道:“那王大人需要学生帮什么忙?” 王七麟说道:“你会让大地生春,是吧?” “对。” 王七麟说道:“那你明天给我好好帮个忙,这个忙你给我帮了,那以前在吉祥县你算计我、欺骗我的事就算过去了!” 秦韬试探的问道:“具体怎么帮忙?” 王七麟将设想好的计划说出来,很详细。 秦韬听后挺直腰杆子拍胸脯子:“没问题,七爷,这事你包在哥们我身上,绝对给你办的漂漂亮亮,你要是乐意的话,我让她步步生莲!” 王七麟眼睛一亮,他又赶紧补充:“但你得给她撒下莲子。” “嘿,好主意,就这么弄!”徐大高兴的一拍大腿。 坐在徐大旁边的秦韬小心的往里收了收腿。 王七麟又问道:“韬啊,你看咱们现在是朋友了,对吧?那朋友之间讲究的是什么?” 秦韬笑道:“互相帮忙。” 王七麟又摇头:“又错了!” 秦韬:w(?Д?)w “是坦诚啊!朋友之间要坦诚,对不对?”王七麟问道。 徐大一拍桌子道:“七爷这话说的对,朋友之间就要知根知底,就要坦诚,不能互相藏着掖着,要是你藏着点我藏着点,这样怎么交往?” 秦韬苦笑着附和:“对对对,没错。” 他看出来了,自己只要应和就行了,用不着发表看法。 王七麟说道:“韬,那你得坦诚点了,不忘仇到底什么来路?给咱们哥几个说说。” 秦韬无奈的说道:“七爷,学生对他了解其实也不多,仇公子是一名鬼修,身手高超、本领非凡,学生此前遇到过一些麻烦,是他帮忙搭救一把,才免于被诛杀。” 他看看左右,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算了,我说实话吧,七爷、道爷和徐爷肯定知道我是妖怪这件事。确实,学生是个妖怪,但不是恶妖,我是一个……” “花妖?”徐大问道。 “错了!”秦韬学王七麟的语气说道,“是脉望!” “卖什么?” 谢蛤蟆道:“脉望,仙经有云,蠹鱼三食神仙字,则化脉望,夜以矰映当天中星,星使立降。可求还丹,取此水和而服之,即时换骨上升。” 王七麟恍然,蠹鱼成精了,这东西他是知道的,喜欢啃书页的小虫虫。 秦韬愤怒的站起来叫道:“这是有人污蔑我们,乱说!乱说!乱说!” 王七麟狐疑道:“他激动什么?” 徐大激动的说道:“道爷说《仙经》有云,吃掉脉望能飞升为仙!” 王七麟也激动,他瞪大眼睛看向秦韬。 在他脚下睡觉的八喵和九六爬了起来,眼睛滴溜溜的圆:要是说这个我们可就不困了啊。 秦韬叫道:“这是假的!我们要是有这本领,早就自己吃掉自己了!” 徐大说道:“你先别着急,其实大爷琢磨了,这《仙经》也没说是整个吃掉脉望会飞升成仙还是吃一部分能飞升成仙,你看你要不然切一块肉来给我们先试试?” 王七麟说道:“作为男人,其实你身体有些地方的皮肉是没用的,要不切下来给徐爷试试?” 徐大:“吾草!” 八喵支棱耳朵听他们说话,它到了现在已经明白了一切,于是冲上去用尾巴撑地站起来,俩小爪爪搭在一起冲秦韬拜了拜。 秦韬眼神呆滞:“什么意思?” 王七麟翻译道:“它求你给它啃一口……” 秦韬的心态崩了。 谢蛤蟆站起来说了一句公道话:“无量天尊,行了,你们别妄想了,脉望又不是金蝉子,它的血肉哪有什么神奇功用?说不准吃了还会拉肚子呢。” 八喵放下爪爪朝脉望吐了口唾沫:啊tui,白拜了,幸亏没磕头,要不然不是亏本了? 徐大和王七麟叹了口气。 秦韬感激涕零的冲谢蛤蟆稽首:“多谢道长仗义执言。” 谢蛤蟆朝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低声道:“这下好了,没人与老道争了!” 刚放下心来的秦韬顿时后退好几步,下意识就要遁逃。 王七麟说道:“行了,我们只是与你开玩笑罢了。” 秦韬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七爷,请莫要乱开玩笑。” 王七麟不怀好意一笑:“可你如果不对我说实话,那刚才的话可就不是开玩笑了!” 秦韬叫道:“学生一直与你们说了实话!” “那你说这个不忘仇是不是前朝余孽七公子之一?” 秦韬茫然问道:“什么是前朝余孽七公子?” 王七麟不答,继续问:“那你告诉我,你昨夜为什么叫他为仇公子?” 秦韬苦笑道:“除了称呼他为仇公子还能叫做什么?不公子?我们朋友都叫他为仇公子,也有被他救过的人叫他仇先生!” 王七麟说道:“你把你知道的关于仇公子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我,记住,是所有信息,且是真实信息,否则小心本官把你喂狗!” 八喵跑过去用爪爪挠他:夭寿啦,不要喂狗,喂狗多浪费,你喂喵喵呀。 秦韬先从自己的经历开始谈起,它本是元元书院中一本书里的蠹鱼,并无心智。 但是书院之中时有大儒讲学并时时有仕子读书,才气冲霄,里面花草鱼虫多少都沾点墨水。 秦韬没有名字,它是个蠹鱼,但它是个好运气的蠹鱼:“关于我最初的记忆我是没有的,只是凭借本能在书本里存活,世人只当我们吃到神仙字便能成精,其实并非如此。” “我们吃到的是干涸在书本中的帝流浆!” 帝流浆乃是天材地宝、天地精华,每隔一甲子的中元节鬼门大开,此夜洒落的月光中便含有这种精华之物,草木禽兽如果有缘能吃到它可以开启灵智成为妖怪。 秦韬运气算是不错,它没有直接吃到帝流浆,而是吃到了干涸在书页中的帝流浆。 于是它没有直接变成妖怪,但也拥有了一些灵智,更好运的是,它当时所在的那本书恰巧记述着一种妖修法门,最好运的是——这本书被一个叫媛媛的女孩给借走了! 这女孩好奇,便研究了书本上的修炼法门,可这是妖修法门,对人类无用,女孩最终当做乡野玄奇看,而蠹鱼可不一样,它在懵懵懂懂中听着女孩讲解,真的修炼成功了! 不过它属于野修,修炼进度很慢,所以当媛媛被人害了的时候,它只能干着急却没有办法。 因为那时候它还没有修为! 蠹鱼说到这里的时候黯然神伤:“我有了神智看到的第一眼,便是媛媛姑娘。” “当时我便想,啊,这个东西好大好美,后来我读了一些书,看到一句话,叫三界之中,最灵者人。然后我一下子就顿悟了,原来当时媛媛给我的感觉是,她好有灵气!” “于是你爱上了她?”徐大怜悯的看着它问道。 蠹鱼有些茫然又有些羞赧:“爱上她吗?我看过许多书,吃过许多字,自然看过爱情故事、吃过爱这个字,可我还是不知道什么是爱。” “你确实是爱她,不是当她被别的男人糟蹋后,你依然愿意与她在一起吗?”王七麟说道,“当她为之而死后,你花费多年还是将那些人给杀死了。” 蠹鱼说道:“当然,可这不是应该的吗?” 王七麟摇摇头说道:“你继续说,你的往事我们知道了,现在你来说说不忘仇的事。” “记住,如果你关于不忘仇的介绍说的多且有用,那不但没人吃掉你,你过去杀了真秦韬和章如晦四人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可你要是敢有所隐瞒或者欺骗我,嘿嘿!” 王七麟使了个眼色,八喵站起来亮出拳架、九六呲牙咧嘴,十咦跳出来瞪大眼睛。 看到八喵和九六的时候,秦韬往椅子里挤了挤,可看到十咦后他猛的探头向前。 王七麟立马捂住十咦问道:“你认识它?” 秦韬开心的笑道:“不认识,可是这小虫子好美,我们虫族还有这样美丽的小虫吗?” 王七麟这才想起蠹鱼也是一种虫子,看来它们审美观与人不大一样。 蠹鱼与不忘仇认识时间比跟王七麟他们相见时间更早,那时候蠹鱼刚刚修炼有为,学会了画皮之术,于是他雄心勃勃想要离开书院去找李英、章如晦等人去复仇。 杯具发生,它起初找到了一个病死的乞丐使用了画皮术,化作了这乞丐。 可是死人皮能用的时效短,藏不住它真身,就这样它被一个下凡尘入世修炼的和尚给撞上了。 当时要不是巧遇不忘仇,蠹鱼在刚入人世间便要卒掉了。 “最早的时候我便是跟随仇公子在江湖飘荡,他当时便告知我了金辉道长之仇,并且说他一旦功法大成,就会去报仇。他与我有救命之恩,我们当时便约定好,当他去报仇之时,我一定会去帮他!” 秦韬说道:“我们一起在江湖共同闯荡两年,后来仇公子找到了他要寻找的一个鬼,抓了那鬼之后便返回了塞外去继续修炼,我们从那之后分离。” “后来他陆续又进入中原几趟,每次都是来找鬼的,我会去帮他小忙,就这样我们断断续续联系着。直到今年腊月他重回中原,说他已经修为有成,要去金山派报仇,我们几个朋友便陪他一起来了。” 说到这里它无奈的摊开手:“所以关于他在塞外的事,我真的不知道,但他应当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因为有时候闯荡江湖,他都要去帮衙门抓一些大盗、山贼来换钱。” 王七麟狐疑问道:“让你这么一说,这个不忘仇还是个颇有侠心的人?” 秦韬急忙道:“不信的话你可以委托你们听天监的同僚去当地衙门查查,我们来过并郡,在连州府城接过一桩委托,去剿灭了一伙水贼,当时衙门给的报酬是、是……” 他皱眉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八年前的事,二十枚金铢!” 连州府城是并郡最东南的一座城池,有大河流经,确实时而会闹水贼。 王七麟让徐大将他提供的信息一一记下,然后去找太霸想通过他来调查此事。 到了现在他大概也知道了,不忘仇是前朝七公子的猜测过于大胆,不够严谨。 正月十八,王七麟晨起后还没吃早饭,特意去洗了个澡。 冷水澡。 现在他修为已经进入坐照境,内窥经络、运气如臂使指,身躯感知到外界寒冷或者炎热,可调动丹田真气专门走体表脉络,寒冬如暖春、炎炎夏日亦如暖春。 此时他走进盥洗室,便鼓荡气血往自己身上倒凉水。 八喵和九六趴在门外一个一边往里看,十咦坐在九六额头也跟着往里看,但它并不知道是在看什么,于是便咦咦咦的叫唤。 冰水流下,热气蒸腾。 王七麟舀了一瓢水洒向门口哈哈大笑:“你们一个鬼鬼喵喵、一个狗狗祟祟,做什么?进来一起快活啊。” 八喵狼狈逃窜,九六冲他叫唤:“六六六……” 叫声带起一片透明屏障似的声浪,声浪往前涌,竟然推动冰水像浪花似的翻涌回来! 王七麟大吃一惊:“崽崽这么猛啦?” 九六昂起狗头、挺起狗胸:我这么猛我骄傲了吗? 王七麟估计这也是它吃下血玉修为提升后获得的能力,于是他把九六拖了进来,将它摆在盥洗室窗台上,然后往它身上开始泼水:“给老子叫!” 九六夹着尾巴如丧家之犬,发出驴鸣狗叫:“六六六……” 泼出去的水倒飞回来一波一波的冲在王七麟身上。 王七麟闭上眼睛,幻想自己站在北海之滨正在冲浪。 咦?怎么还有个穿比基尼的辣妹? 哇,原来是绥绥娘子! 气血更加旺盛,冰水落在身上跟烧开了一样起水蒸气! 这是他空前畅快的一次冲澡。 洗干净后他擦干头发换上了过年时候的新袍子,黑发束以玉带,齐整的长袍过膝,脚上是包裹到小腿的革靴。不管是衣服还是鞋子都没有什么纹饰,玄黑衣裳玄黑革靴。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 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王七麟在手腕上戴了个牛皮护腕,但对着铜镜看了看觉得不是搭配这身衣裳。 他走的是素人路线,有过多装饰反而不美。 摘下护腕他寻常的走了几步,然后看着铜镜满意点头:镜中有人温如玉,其静也,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其动也,傀俄若玉山之将崩。 收拾妥当他出门去吃早饭,黑豆正牵着小黑猪回来。 见此他打招呼说道:“哟,豆遛猪回来了?” 黑豆眨眨眼说道:“不是遛猪,是领它去绥绥姨姨那里吃东西来着。” 小黑猪撑得肚子鼓鼓胀胀,哼唧哼唧看样子直想拉屎。 王七麟警告黑豆说道:“你教它学会去驿所外面排泄,咱驿所里不能出现猪屎,明白吗?” 黑豆皱着眉头歪歪脑瓜子,好像很迷茫的样子。 王七麟道:“你装傻没用,若是让舅舅看到驿所里有猪屎,那就把这个小猪提前吃掉。” 黑豆急忙挡住小猪争辩道:“可是可是,舅舅,小猪的猪鞭还小,不能吃。” 王七麟觉得不对劲,黑豆才几岁?他怎么可能懂这话?于是他立马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果然,黑豆说道:“高僧想吃烤乳猪,大爷说的。” 王七麟指着门外说道:“你先带你的猪宝宝去外面拉屎!” “徐大!”他扭头狂吼。 黑豆吓得拖着猪跑了出去。 徐大歪歪斜斜的走出来,问道:“七爷又咋了?你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王七麟指着外面说道:“黑豆要放猪在驿所外面拉屎,你去盯着他,他要是这么干了罚他款,嘿嘿。” 必须得让他从小就知道人心险恶! 又是一个艳阳天,天气开始转暖,吹来的风都不那么寒冷了。 王七麟去第五味,绥绥娘子拎着个小包袱已经准备好出行了,看到他上门便笑吟吟的抿了下颊侧秀发。 她同样没有浓妆淡抹,漆黑长发简单的挽成云髻侧在脑后,王七麟用了一支玉带束发,她插了一支玉钗。 玉钗洁白恍如初雪,不染杂色,藏于秀发中如雪龙卧于黑云。 她的面孔也如玉般莹润,却不雪白,而是饱满红润,给人的感觉像秋日农田里粮食,没有任何美艳、娇媚,只有让男人看到后感觉打心眼里满足的欣喜。 眉眸含黛,每一次转动眼睛都是一次春水流淌。 她的穿着也是简单,鹅黄色的淑女棉裙,只在腰间挂着一个流苏飘动的香囊,香囊上用墨笔描青:远山之中,有一汪江流荡漾。 而在她走动之中香囊摇晃,露出腰间两行纤细小字: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413.见此良人(国庆第四天,想大家) 王七麟看着她笑道:“走吧,去山上踏青。” 绥绥娘子抱着双臂磨磨蹭蹭走过来,低声一笑:“好呀。” 王七麟准备了马车,赶车人是秦韬。 八喵和九六死乞白赖上了车,王七麟将它们扔下去:“回去听黑豆读书!” 八喵混不吝的吐了口唾沫:读书?读个屁书! 绥绥娘子说道:“带上它们吧,平日里你外出不是都带着它们吗?” 八喵和九六一个劲的点头。 齐刷刷的。 王七麟只好把它们俩塞进车里,吓唬九六:“待会没吃的就吃你。” 九六躲到了绥绥娘子身后。 马车入山,山路崎岖不好走,王七麟将车子停在了这里。 此时节气已经入春,可山里却没有什么春意,群山莽莽,只有远处白雪皑皑、近处山石耸立。 王七麟带着绥绥娘子往前走,路上长出草芽又长出绿叶,踩在上面柔柔软软。 见此绥绥娘子惊喜的看着他道:“叔叔怎么做到的?好厉害!” 王七麟微微一笑,风轻云淡。 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一路向前走,一路绿草生。 走到山腰上路边开始长出野花,姹紫嫣红,鲜花怒放,花香袭人。 有野鸟飞来撕扯草叶花瓣,它们吃到嘴里后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更多的野鸟飞来。 花香鸟语。 山路寂静。 王七麟看到有漂亮的山茶花,此花大且多瓣,一朵鲜花绽放有万般风采。 其中恰巧有鹅黄花色,他便摘了一朵给绥绥娘子插进发髻中。 绥绥娘子问道:“好看吗?” 王七麟咳嗽一声道:“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绥绥娘子露出开心的笑。 王七麟也笑,娘的昨天晚上跟黑豆一起挑灯读书就是有用,以后自己得上个夜大了! 伴随着绿草红花他们一路走到山巅,站在高处往下看,一条花草路蜿蜒在山间。 绥绥娘子仔细的看,从山下一点一点的看到山上。 见此王七麟问道:“你在看什么?” 绥绥娘子笑道:“人生苦短,我们要珍惜眼前,所以奴家想将今日的情景都记在心里。” 王七麟脱口说道:“你不用记在心里,以后你想看了我就带你看。” 绥绥娘子柔声说道:“那当然很好啦,可是等到咱们上了年纪后呢?等到有一天走不动路了,还怎么来看呢?但若是奴家记在心里了,那时候奴家坐在墙外晒着阳光,便可以将这情景翻出来想一想。” 她又仔细看了一阵,最后高兴的一拍手说道:“好啦,已经看完了,叔叔好像有什么想说的?现在说吧。” 王七麟磨磨蹭蹭的说道:“没什么想说的,就是随便聊聊,那啥,绥绥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绥绥娘子想了想说道:“嗯,修为有些差,性子有些粗莽,所以总是会惹到一些不该惹的人。” 一听这话王七麟心里咣当一下子。 “但你从来不是为了自己去惹这些人,而是为了受到委屈和压迫的人,”绥绥娘子说道,“正是因为你修为差还敢为他们去出头、去承担不必承担的责任,所以我觉得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这话把王七麟说尴尬了:“也没有这么好吧?” 绥绥娘子摇头道:“你很好的,奴家见过许多许多人,有许多是一方豪杰,有许多是天纵奇才的大能者,他们都很好,可是他们都没有你好。” 她又笑了笑,说道:“他们也不叫王七麟。” 王七麟挠了挠鼻子说道:“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的印象还挺好,是因为我帮你完成夙愿的缘故吗?” 他自然已经猜到了绥绥娘子的身份。 绥绥娘子却诧异起来,说道:“你何时完成过奴家的夙愿?奴家又有什么夙愿?” 王七麟下意识的想要问她难道不是曾经被困在李家青丘府的天狐吗,但随即想到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于是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深吸一口气问道:“那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们做夫妻好不好呀?” “好呀。”绥绥娘子灿烂的笑。 山风其实很冷,可王七麟一听这话却忽然觉得浑身很热,他不得不拉开衣襟散散热。 绥绥娘子惊奇的问他道:“你的脸怎么突然这么红?” 王七麟说道:“我们男儿又不抹胭脂,当然是为了情人红。” 他伸手想将绥绥娘子搂到怀里,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克制住了。 母胎solo多年,他又被补的太狠,这会压根不敢碰绥绥,否则两人都要尴尬。 于是他只拉住了绥绥的手,说道:“你看,老话说的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想你家里若是有长辈,我想找个媒婆去提亲。” 绥绥娘子想了想说道:“奴家的家里,嗯,奴家家里应当没有长辈了,但也可以说还有个娘亲。但七郎你要找到她会很难,所以不如这样,你等待一下,等奴家去认个干亲,你去找他们提亲便好。” 王七麟关心的问道:“你娘亲还在?那为什么从没见过她来找你或者你去找她?” 绥绥娘子说道:“因为她去的地方奴家去不了,而奴家所在的这里呢,她又没有兴趣再回来。或许有朝一日我们还会见到她?反正没关系啦,她会祝福我们在一起的。” 说着她又狡黠一笑:“七郎还记得么,你曾经问过奴家一个问题,你问奴家为何叫你叔叔,到了现在你知道答案吗?” 王七麟迟疑的点点头。 绥绥娘子惊奇的问道:“是什么答案?” 王七麟给她一个徐大之笑:“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的称呼能更好的吸引我?” 他认真思索过这答案,可是想来想去却真是想不到答案。 她又不是包大的妻子,所以她叫自己为‘叔叔’肯定与当日包大称呼自己为兄弟这件事无关。 最终徐大给了他提醒:禁忌之恋才是最有魅力的! 绥绥娘子在他胸口拍了一把,笑道:“胡扯!是因为你其实认识奴家娘亲,而你又比奴家娘亲的年纪小,那么奴家不叫你为叔叔又能叫你什么呢?” 王七麟吃惊的叫道:“我认识你娘亲?” 他的猜测被全盘推翻! 他以为绥绥娘子就是他在青丘府中救出的天狐,算算时间点,第五味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正是他将天狐解救后的日子。 所以他猜测绥绥娘子是天狐化为人身来找他报恩,反正小说里这么写、戏剧里也这么演。 结果绥绥娘子笑道:“是的呀,你不记得了是吗?” 王七麟疯狂点头。 绥绥娘子遗憾的说道:“具体的奴家也不知道,但是奴家娘亲说过认识你,却没有多说,所以只能是以后我们若有良机遇到她,你再去细问她好了。” 王七麟问道:“那你是青丘狐族,对吗?” 绥绥娘子笑嘻嘻的一拧纤腰,一条硕大蓬松的狐尾出现在身后。 正在给九六舔毛的八喵箭步窜来,跪地狂磕头。 享受舔猫服侍的九六很不满意,将它叼着颈后毛拖走了。 八喵气的鼓眼珠子:该死的命运颈后皮! 王七麟想去摸,绥绥娘子赶紧收起来,柔声道:“七郎我们不是来踏青的吗?总是站在山巅做什么呢?这里风好大,把奴家的头发给吹乱了,咱们去找个避风有花草的地方再聊不好吗?” “好!”王七麟拉着她的手往下走。 九六叼着八喵跟在后面。 就跟叼着个黑耗子。 绥绥娘子依然有秘密,王七麟很清楚,可是他毫不在意,因为他有更大更多的秘密! 造化炉,梦中的地球,耂渋赑的灵魂…… 既然他有秘密瞒着绥绥娘子,那绥绥娘子有秘密瞒着自己又有什么? 只要两人相爱就好。 他们又走了一阵,花草不见了,王七麟让绥绥娘子稍等,自己飞奔下山去找秦韬:“怎么回事?” 脸色苍白的秦韬喘着粗气说道:“七爷,人家泡妞顶多是下血本,你泡妞却是要以命当本!而且还是用人家的命当本!” “我不行了,快死了,我的妖力被你榨干了,一点也没有了!” 王七麟失望的问道:“你是不是肾虚呀?” 秦韬摆摆手道:“你只要饶我一命,你说我羊痿也行。” 王七麟掏出一枚天官赐福丹递给他道:“好吧,那你先补一补,只要太霸大人调查你们确实没有仗着修为四处杀人,我立马放你们全部离开,好不好?” 秦韬赶紧吞下丹药,他强打精神道:“既然七爷你这么敞亮,那学生再榨一榨……” “算了,别榨了,你今天已经立下大功。”王七麟拍拍他肩膀,“在这里歇歇。那啥,咱车里有没有帐篷?” 秦韬呆若木鸡:“七爷你想要在山里把事给办了?” 王七麟骂道:“你乱想什么呢?你当我是徐大?我是嫌山上风太大,把我娘子的秀发都吹乱了,弄的我很心疼!” 秦韬很伤心,说道:“七爷,我命都快没了你都没有心疼的呀?” 王七麟说道:“废话,你没的只是性命,而我娘子乱的可是发型!” 要不是打不过他,秦韬早扭头走了。 没了花草再呆在山里没什么意思了,王七麟跟绥绥娘子手拉手在山里转了转本想离开,但绥绥娘子准备了精美食物的,于是他们趁着阳光好在山上吃了个午餐。 两人你喂我、我喂你,即使吃的麻椒鸡,他都感觉嘴里很甜。 九六看了一会后用爪子拍八喵。 八喵搂着小尾巴藏了起来,气的要命:果然不能让娘们见世面,这攀比心太强了! 它正在生闷气,然后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于是它下意识回头: 九六闻着味找来了…… 论有一个嗅觉超灵敏的老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不只是在外面搂了野猫会被闻见猫味,更重要在于任何时候避无可避! 吃过午饭王七麟和绥绥娘子手拉手柔情蜜意的下山,九六叼着八喵走在后面。 八喵一脸落寞。 它感觉自己被爹给坑了。 九六小时候又乖巧又软萌,可是一个冬天养肥了后脾气渐增,被王七麟给喂了血玉开了灵智之后,那脾气更是吓猫! 气人的是九六还是被它自己给养肥的…… 天作孽有可为,喵作孽不可活! 王七麟却感觉这样挺好,要是有机会他希望能给九六再吃一个血玉,终于有能管住八喵的了。 他们这次出来是踏青,所以回程不着急,王七麟让秦韬先行回去了,他自己亲自来赶车。 给媳妇赶车,得劲! 骏马踏山路滴答滴答,车子走的摇摇晃晃,王七麟倚在车门上当坐轿子,还怪舒服的。 可惜路上没什么风景,山光秃秃的、路也光秃秃的,只有来来往往的车马行人。 马车走到一处路口,这里有一座茶摊,不少人正围在这里烤火喝茶聊天。 绥绥娘子忽然掀起窗帘往外看,茶摊处也有人看他们的马车,绥绥娘子忽然露出头来,一个锦衣貂裘打扮的俊美青年猛然站了起来。 青年四周坐着好几条大汉,每个都是身板魁梧、目光如电的硬汉,他们不动声色的围着青年而坐,简直就是一座座小山。 绥绥娘子顿时放下了窗帘,低声道:“七郎,你被人算计了。” 王七麟愕然问道:“什么?” 绥绥娘子道:“速回。” 她的话说的没头没尾,但王七麟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玩神秘,便一甩马鞭让骏马加速。 一条壮汉迈步走来,王七麟看到他只迈出两步,且是正常迈步,但足有四五丈的距离却一下子没了。 汉子走到马车跟前,拉车的骏马顿时后退一步。 气势如山! 汉子抱拳道:“兄台请了,天寒地冻,我家公子想请兄台去喝一碗热茶。”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我是僵尸,不吃不喝。” 这个答案让汉子一愣。 他一甩长鞭在虚空打了个响,骏马犹豫的打着响鼻试探的往前走。 高大的骏马来到跟前,汉子面色不变,恍若未见:“兄台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家公子带了上好的茗茶,这在北地可是难以……” “别挡路!”王七麟打断他的话说道。 汉子叹了口气,道:“言尽至此。” 他让开到路边,眼睛一直盯着马车看,茶摊处的一群汉子全站了起来,都在盯着马车看。 王七麟如今已经是六品境,但却看不太透汉子们的身手,于是猜测他们应当修为颇高,怎么着也得四五品境甚至更高。 那么能带这样一群高手做护卫的公子哥会是什么身份? 他驱车入城回到第五味门口拉开车门伸出手,绥绥娘子落落大方的握着他的手跳下车。 口哨声立马响了起来。 徐大倚在驿所门口将手指塞在嘴里狂吹口哨,恨不得吹出个《十扒摸》。 王七麟没心思跟他开玩笑,转而问绥绥娘子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绥绥娘子说道:“有人算计咱们,刚才奴家并非是凑巧拉开窗帘,而是嗅到了一股烧祝馀的味道。” 王七麟下意识的说道:“《山海经-南山经》有云,南山经之首曰鹊山。其首曰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多桂多金玉。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 绥绥娘子说道:“对,就是这个祝馀。这草正如《山海经》所说,食之不饥,只要吃一点进肚子中便不会再饥饿,但它这点只适用于妖怪们,它曾经是妖怪们的口粮。” “你刚才驾车走到路口,有燃烧祝馀的味道忽然飘了过来,奴家诧异,于是挑开窗帘去看,遂被茶摊的人看到了奴家的样貌。” 王七麟说道:“有人故意让那公子哥等候在路口,当咱们靠近的时候他特意燃烧了祝馀并逆风将味道驱逐向咱们马车。” “而且他知道你是妖怪,甚至可能知道你是天狐一族?” 绥绥娘子说道:“知道奴家是妖怪不难,但若要知道奴家是天狐一族,那他们就留下痕迹了。 认出她的妖身不难,特别是佛家与道家,最擅长辨识妖气。 可认出她是天狐一族就难了,到现在只有一个食为天知道真相:当初她为了对付食为天,不敢托大,不得不亮出真身。 所以若是算计他们的人知道她是天狐,那她一定会狠揍食为天。 揍个半残是最轻,实在不爽就打死,到时候再给黄天真找别的保镖便是。 王七麟离开,绥绥娘子脸上的笑意和温柔迅速的消失,她冷漠的回到第五味说道:“让阿黄来见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批人我家七郎不便解决,他阿黄不是要造反吗?那就杀个皇族试试水!” 正在辛勤擦桌子的包大点点头,一甩手臂出现条条黑羽,整个人化作一只大报丧鸟冲天而起。 王七麟回去后将路上遇到贵公子的事说给徐大等人听,他们听完后纷纷点头,这确实被人给算计了。 向培虎冷着脸站起来问道:“七爷,阎王殿缺鬼了,要不要卑职去送他给阎王爷见礼?” 杀性巨大! 王七麟下压手腕说道:“先静观其变,大家伙最近都警惕着点。” 徐大说道:“对了七爷,太霸大人送信过来了,秦韬说的是真的,确实有府县曾经雇人肃清辖内贼寇,而这些人用的都是花名,为首者正是不忘仇。” 王七麟点点头去把不忘仇等人全给提了出来,请他们洗澡,然后在第五味准备了一桌宴席。 不忘仇一行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 他去找金辉道长报仇,可是真正害死金辉道长的却不是他。 秦韬倒是害死过几个人,可是这几个人死有余辜,所以当初在吉祥县王七麟就没追着非要查他。 至于其他五个人,特别是那个精修剑术的白猿精更是个铁憨憨,他现在每天都在监牢里骂天骂地骂人。 他骂金虚偷袭,他骂谢蛤蟆偷袭,总之都是不按照套路来,全是偷袭! 一行人阴沉着脸进入第五味,煞气外泄,如同一尊尊行走的凶兽。 门口进出的食客纷纷色变,下意识的躲避他们。 在第五味里跑堂的王六五壮着胆子上来迎接他们:“客官几位?你们是进来喝茶还是吃饭?” 白猿公狰狞的咧嘴说道:“老头你想找事吗?有几位你不会自己数数?大爷们不能既喝茶又吃饭吗?” 绥绥娘子用手撑着下巴懒懒说道:“这位是王大人的父亲哦。” 白猿公越过王六五一把拉住一位上了年纪的食客,凶神恶煞的说道:“你耳聋了?刚才我与你说话你怎么不打招呼?” 食客吓呆了。 关额么子事? 绥绥娘子轻笑着摇头,她走过去推开白猿公笑道:“客官还没有喝酒便喝醉了吗?” 白猿公看到她伸手想要躲避,可是身躯却是被定住了! 小手推来,他踉跄后退几步。 面色骇然。 这上原府什么鬼地方? 绥绥娘子扶住老先生对王六五说道:“这里奴家来招待,公公且送先生去雅间,他们那一桌的酒钱给免了,当是咱家店铺给人家的赔礼。” “但这一桌的酒钱不能由咱们店里出,要算在他们身上。”她又指向不忘仇一行人。 王六五给她使眼色:“你别招惹他们,我去找小七过来。” 绥绥娘子回给他一个‘安然’的眼神,笑吟吟的招待不忘仇等人问道:“王大人今夜在此设宴款待朋友,诸位应当是来赴宴的吧?” 不忘仇修为高,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刚才绥绥娘子风轻云淡推开白猿公的一幕震住了他,他自认没有本事能一招制住白猿公还将他给推开。 上一个这么猛的是谢蛤蟆,那老道士一个突刺把白猿公给突进了石头里。 所以,这上原府什么鬼地方? 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忘仇乖乖点头,绥绥娘子没有找他们麻烦,将他们送进了楼上雅间。 王七麟已经在等着他们了,看到他们进来笑道:“刚才楼下有点闹腾?” 秦韬讪笑道:“大家伙重获自由,难免亢奋了一些。” 王七麟微笑点头表示理解,他请几人坐下,然后不必寒暄,直奔主题:“本官查了你们的身份,应当问题不大。” 白猿公猛的跳了起来:“当……” 谢蛤蟆扭头看他。 他揉了揉裤裆迅速改口:“裆被扎了,这凳子上有刺。” 一名光头汉子瓮声瓮气的说道:“你不是修习过虎啸金钟罩,自诩……” 白猿公哈哈大笑道:“与你们开个玩笑罢了,老董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没人跟着笑,他的大笑变成讪笑,讪笑变成悻悻然,老老实实坐下了。 王七麟问不忘仇道:“根据本官现在掌握的消息来看,你们没有犯事,不过侠以武犯禁,特别是你又是鬼修,所以本官扣押你们调查背景,应当是可以理解的吧?” 不忘仇微怒道:“世间有剑修、丹修、佛修、道修,便不能有鬼修吗?” 王七麟说道:“不能,怎么了?” 不忘仇豁然色变,白猿公拦住他笑道:“哈哈、哈哈,什么时候吃饭?好饿,赶紧上菜吧。” 414.背后有人(起点中文网,正版!) 倒不是王七麟死脑筋、老古板,而是鬼修一直为江湖所不喜、为朝廷所禁忌。 世间万物分阴阳,阳间自然为阳,人为大阳;阴间属阴,鬼属大阴。 所以人在阳世间的修炼法术不管是正是邪,都属阳术。 唯一例外便是鬼修。 鬼修不是一种具体修炼法术的名字,而是许多修炼路数的总称。 但这些法术不管具体怎么修炼,都脱不开四个字:逆天而行。 阳世间的正道法术讲究稳打稳扎、步步为营,讲究驱邪扶正、除魔卫道。 而鬼修只有一个讲究,还是那四个字:逆天而行。 它的修炼路数便是孤魂野鬼吃小鬼,小鬼食大鬼,大鬼吞恶鬼,恶鬼噬厉鬼,就这样一级一级从小打到大! 它对修炼者的要求更奇葩,并非是什么人想鬼修都行,必须得是老人,年纪越大被视为天赋越佳。 而鬼修的厉害之处也是那四个字:逆天而行。 修习者会返老还童,其中修为越高,相貌、身体状态等会越是年轻。 简单来说,越活越回去。 但是这不会延长寿命,踏上鬼修之路的时候,就已经把寿命交到了诸鬼手中。 不过只要修为一路精进就会一直存活,可是一旦不能精进那立马就会被觊觎在旁的群鬼给撕碎。 总之鬼修的路没有任何退路,一旦踏上这条路只能前进不能停下,一旦修为停下就会死! 至于修为退步?不,这条路不允许修行者后退,修行者在后退之前已经死了。 而鬼修死后不入地府、不进轮回,三魂七魄在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没了。寻常人发毒誓常用‘死后不得超生’做条件,可是这点对鬼修来说是基操,他们死后肯定没法超生。 甚至死后不留尸体! 夺天地之造化的人,下场总不会很好。 就这一点便会断绝掉大多数人接触鬼修的念头,所以除非是身负血海深仇且有机缘接触鬼修者,此外其他人是不会成为鬼修的,鬼修也很少。 王七麟问不忘仇是不是单纯为了找金辉道长报仇才成为鬼修,不忘仇点头说是。 提到这点的时候他也很郁闷,道:“我爹绝不可能对我说谎,也不会将一个谎言牢记一辈子,他到死都没有笑过几次,始终对金辉道长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 “所以我才会如此痛恨金辉道长,他毁了我的家!” “可是金辉道长的话,好像也不是谎话?”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茫然之色,“这就古怪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两个事实?” 绥绥娘子上菜,先端上来一些甜食凉菜,有蜜饯果子、有方糕、有蜂糖糕,用精致小盘托装,四周还有绿色竹叶点缀,充满春天的喜气和朝气。 白猿公以筷为剑,手腕一抖,面前盘子里顿时有了蜜饯果子和各种甜糕。 徐大羡慕的说道:“你手真快。” 白猿公得意一笑,低下头开始猛吃。 绥绥娘子再度上凉菜,他这次出手更快,夹了菜就往嘴里塞,嚼了两口大叫:“这是什么?好辣!” “咬春嘛,当然要辣一些。”绥绥娘子放下五辛盘,“奴家觉得寻常用葱、韭菜、蒜、蓼蒿、芥菜做五辛盘好无趣,近年来并郡流入辣子这菜肴,它才是真的辛辣,晒干了做五辛盘最合适。” 白猿公张着嘴一个劲的抽气:“嘶嘶,嘶嘶。” 包大端上来一个铜炉,这是拨霞供,有铜盘里装满大小厚薄匀称的兔肉。 铜炉中的兔骨汤炖的发白,猩红的炭火燃烧,汤水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浓白的水雾上涌,带着鲜香的味道遍洒房间。 王七麟夹了一些兔肉放入铜锅中,点头道:“吃,大家伙吃。” 其实用不着他招呼,白猿公已经下筷如飞的吃了起来。 看着他呲牙咧嘴的胡吃海塞,秦韬觉得丢脸,低声道:“白公,吃慢点,你就这么饿吗?” 白猿公也小声说道:“这王七麟欺负了咱们,咱们必须得报复他,既然打不过他们,那就使劲吃他们的东西,让他多花钱!” 说着他伸筷子进铜锅,夹到什么吃什么。 见此徐大愕然问道:“老头,这兔肉还没有熟吧?” 白猿公嘿嘿笑道:“老子连活兔子都吃过,还在乎这兔肉熟没熟?” 徐大看着他狂吃,忍不住惊叹:“老爷子牙口真不错,半生不熟的肉也能嚼烂。” 白猿公得意洋洋的伸筷子进猪脚汤里翻愣,找出来一块猪骨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给生吞了下去。 满脸傲然。 王七麟好奇的看着他问道:“白大侠,仇公子也算是报了仇,接下来他要回塞外了是吧?你们是不是会分开?如果分开你到时候去哪里?” 白猿公冷哼一声道:“怎么,王大人想要招募我?” 王七麟摆摆手道:“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没想招募你,我想把你介绍给我一个熟人,你们俩的性子很相近,他应当会喜欢你这个人。” 他自然是想将白猿公介绍给黄君子,黄君子麾下一堆的二货,而白猿公也是个二货,他们在一起是天作之合。 这顿饭上绥绥娘子下了苦功夫,除了拨霞供这道大菜,另有炙羊肉、润兔、润鸡、炒白腰子、鲜虾蹄子脍、虾鱼汤齑、南炒鳝、沙鱼脍、羊舌签等一系列菜肴。 色香味俱全,吃的一行人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酒席结束,王七麟告诉不忘仇等人他们随时可以离开,大家伙就此别过了。 不忘仇深深的凝视了他一眼,起身抱拳道:“王大人,咱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王七麟送他出了门。 这些人一一离开,只有白猿公还在继续吃喝,他一直吃了下去,期间还要求又加了几道菜肴。 一直吃到食物顶到嗓子眼,白猿公满意的打了个悠长的饱嗝,拎起宝剑得意洋洋的想要出门。 绥绥娘子拦住了他,笑吟吟的说道:“客官,你还没有结账呢。” 白猿公叫道:“凭什么让老子结账?今天明明是王七麟请客!” 绥绥娘子耐心的解释道:“不错,你们的酒席确实是王大人结账,可是你先前欺负过一位老先生,小店为了平息人家的怒气,免了他们酒钱。而小店不能平白无故的做亏本买卖,所以这钱得你买单。” 白猿公怒道:“哪有这般道理?你是不是要仗着修为比我高深欺负我?” 绥绥娘子点头道:“对呀。” 白猿公一时无语。 他生气的跺了跺脚,问道:“多少钱?” 绥绥娘子伸出手道:“十枚金铢!” “多少?”白猿公一下子瞪大眼睛,“他们是往肚子里喝了金汁吗?或者你敲诈我?” 绥绥娘子温和的笑道:“小店生意童叟无欺,怎么会敲诈客官呢?不过你先前倒是猜对了,他们差不多喝了金汁,得知有人请酒钱,他们喝了小店最贵的忘忧玉醑,这酒一坛五个金铢,他们喝了两坛。” 白猿公怒道:“怎么会有这么贵的酒?你这酒坛子是金子做的还是里面装了金水?” 绥绥娘子笑道:“客官说笑了,这酒就是用粮食酿造的,不过里面有一味臣佐料你应当听说过,叫做鬼草。” 白猿公一怔,问道:“哪、哪个鬼草?” 绥绥娘子说道:“当然是牛首之山所生长的鬼草,客官若不信,奴家店里还有未用之草,现在便拿给你瞧瞧。” 她伸手举过头顶打了个响指,胡涂端着一个玉盒小心翼翼的走来。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依然保持湿润的绿草,叶片如葵花叶,长着赤红色的小根茎,一把绿草在一起,整齐有序,秀丽可爱。 《山海经·中山经》有云:又北三十里,曰牛首之山,有草焉,名曰鬼草,其叶如葵而赤茎,其秀如禾,服之不忧。 白猿公沉默了。 他沉思了几个呼吸,猛的拔出宝剑说道:“老子没钱……” 绥绥娘子冷笑一声挥手夺过宝剑,秀手中寒气喷涌,宝剑顿时结上一层冰霜。 不见她怎么发力,只见她双手往前一折,寒光闪烁的宝剑顿时如冰般化作碎片跌落在地。 胡涂立马收起玉盒厉声道:“好胆子,没钱是要吃霸王餐?你敢在我第五味吃霸王餐?” 白猿公急的跳脚:“老子吃个屁的霸王餐!老子是没钱,想用这把剑来付账!这把剑是老子从剑冢中请出来的宝剑,乃是百年前一代天工风凌先生亲手锻造出的大宝剑!” 这下子轮到绥绥娘子沉默了。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轻松的说道:“你被骗了,这是一把普通的铁剑。” “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风凌先生一代天工,锻造的宝剑锋利无匹、百折不挠,砍山岳则山岳崩裂,切江流则江流断绝,对不对?” “对!” “那问题来了,这把剑被奴家一拍就碎了,你说它是一代天工所锻造的剑?” 白猿公眨眨眼,无言以对。 他努力想了想,找到原因:“还不是因为你修为太厉害!” 绥绥娘子冷冷的说道:“你知道老娘修为厉害,你还在这里废话作甚?十个金铢,有钱就给,没钱留下以工抵债。胡涂,店里还缺什么工?” 胡涂嫌弃的看了眼白猿公道:“老头能做什么?让他去后厨刷碗刷盘子顺便收拾卫生吧。” “好,但孟亚圣说得好,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咱们要尊老爱幼,给他一个月一个银铢的高薪水。”绥绥娘子说道。 胡涂收起玉盒招招手:“行,老头跟我来吧。” 痛痛快快的,白猿公就这么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有心想要拒绝,可是看看地上碎裂的宝剑碎片却压根说不出个‘不’字。 他想找王七麟帮忙,但王七麟已经不见了…… 王七麟也是很忙的,他还要查山羊胡老头在茶楼留下的换灾。 如果不是昨天下山归途中碰到了被人算计这回事,王七麟还以为老头将换灾留在第五味只是个巧合。 换灾这种污秽需要被别人捡走才行,所以人们一般会把换灾放在路口、店铺、集市这种地方,第五味客流量很大,放下换灾自然也能说得过去。 但是发现有人算计他们后,王七麟开始猜测这事不是巧合,就是有人冲着第五味出手了! 他得查出这些人的身份。 其中要查山羊胡老头的身份很简单,王七麟跟衙门讲述了一下老头的衣着相貌,衙门里差役四处散开打听,很快打听到老头身份: 绿波县的一个小地主,名叫程福波,家住绿波县富甲街道。 王七麟拎上包袱带着人赶了过去,他还没有打开包袱,因为他一旦开了包袱就代表接受换灾,到时候不管里面封印的是霉运还是鬼怪,都会转移到他身上来。 他们是在次日傍晚赶到绿波县的,王七麟叫上了李塔去富甲街道,等到夜幕降临路上没了行人,他悄无声息的将包袱放在了门口并敲了敲门。 今夜月色不美,乌云蔽天。 听到敲门声后有老头出来开门,结果这老头估计眼力劲不太好,问了一声‘谁呀’打开门,然后他往两边看了看没有看到人,又赶紧缩回脑袋关上了门。 王七麟见此郁闷了:“这什么意思?是不是我还得敲锣打鼓给他们讲讲侧重点?”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看老道的操作。” 他迈步走去,重新敲门。 门内再度有人问道:“谁呀?” 这次声音小心翼翼许多,且没有直接开门。 谢蛤蟆道:“老道游方至此,观此地鬼气森森,请问老人家可是这户人家的主人?若是主人请出来相谈,若不是主人请找主人出来相谈。” 房门内安静了下来。 最终看门的老头再次拉开门往外看,谢蛤蟆一甩袖子冲他唱了个喏。 夜风吹的他大袖飘舞,飘然欲仙,颇有高人神韵。 老头犹豫了一下,说请他稍等,然后赶紧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谢蛤蟆将包袱摆正,一个纵身飞了回来。 一行人躲在街角偷偷的看。 人头摞人头,下面还有狗头和猫头。 王七麟曾经在第五味见过的程福波再度露面,他走到门口没看到人便一步迈了出来,然后正好一脚踩在包袱上。 程福波低头,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好像是踩在了烧红的钢刀上,嗷嗷的叫。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放出了冥鸦。 冥鸦扑打翅膀飞起,从空中猛的俯瞰飞下,如同一支利箭扑向程福波。 程福波急忙摇头,冥鸦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飞过,见此他叫的更是凄厉:“报丧鸟!” 左邻右舍听到惨叫声纷纷拉开门,程福波忍着惊恐捡起包袱赶紧带回家里。 毫无疑问,这是见不得人的事。 不少人家出来观望,街道内外一时有些乱,王七麟便趁机跳上屋顶。 这样有夜色掩护身影又有开门声说话声掩饰声音,没人发现程福波家屋顶上了人。 谢蛤蟆轻飘飘的跟了上去。 这手轻身功夫让其他人大为艳羡,徐大也想爬上去,李塔果断拉住了他。 就徐大这身板、这吨位上了屋顶,那屋顶指定得垮。 程福波家是二层小楼带院子,院子有厢房,其中程福波和家里人自然住楼里,但他们此时在一楼,王七麟上了屋顶之后发现没什么用,他看不见一楼大厅里发生的事。 见此谢蛤蟆飘入二楼拉开窗户,冲他招了招手。 王七麟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还好老道士没有花心思去做采花大盗,否则以他这轻身功夫和江湖经验,那一旦误入歧途整个上原府就是锁在猪圈里的母猪都不安全。 两人悄悄的进了二楼一间黑咕隆咚的房间,贴在地板上小心翼翼的听向楼下: “怎么、怎么会这样?它怎么又回来了?坏了坏了,它怎么又回来了?” “当家的你真把它给放到府城那家的茶楼里了么?是大师给说的那茶楼吗?” “老子办事你还不放心?绝对就是那家茶楼,在文略大街上、叫第五味,没得错,我进去喝了一壶茶,然后偷偷给跑了,绝对没人注意到我,我连茶水钱都给逃掉了!” “那它怎么会回来?” “你问老子、老子问谁?明日,咱们明日再找大师来看看,怎么会这个样?” “今晚是不是得让老二出去避避难?” “不行,这东西缠上老二了,老二能躲到哪里去?把大师给的符拿出来,有这符在,扛上一夜应当没问题。” 王七麟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结果谢蛤蟆一动不动,他以为这屋子里有什么意外,然后仔细一想才发现应该是屋子里太黑了,老道士注意不到自己的眼神。 于是他伸手捅了捅老道士,低声道:“下去开门见山?” 谢蛤蟆也低声道:“这种土财主最是狡猾,不好对付,得恩威并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咱们这样……” 他已经想出了计策,与王七麟耳语几句后两人便做分开。 王七麟留在了楼里。 程福波夫妻很快出现在院子里,他们推开一扇厢房门走进去点燃油灯,王七麟透过窗户往里看,看到灯上有三个人影。 随后程氏自己出来了,程福波留在了厢房里,而程氏关上门后将一张符纸贴在了门上。 见此王七麟便有主意了。 夜色越加浓郁。 逐渐的,整个绿波县都陷入黑暗中。 程家宅子里却灯光大亮,程氏出来后把过年时候的灯笼全点亮了,整个宅子里都是昏昏黄黄的光。 程氏在客厅里忧心忡忡的待了一会,她挑了挑灯芯后叹了一口气,举起油灯往屋子里走。 该睡觉了。 可是就在她起身之后,头顶的二楼忽然响起一阵轰隆轰隆的声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楼上奔跑! 程氏一下子呆住了:“谁?” 415.压箱底,狐嫁女(弹壳发烧了,校稿速度很慢) 王七麟跑了几步后停下,跳起贴到了顶棚上,藏在个墙角上。 程氏慌张的瞪大眼睛抬头看,她手中油灯摇晃的厉害,还好瓶子中火油不多,否则摇出火油来她现在全身都得亮堂。 一阵脚步声后,屋子里头重新归于正常。 安静无声。 程氏在楼下又转了转,确定听不到什么声息后,这才壮胆的走向楼梯。 她一边走一边安慰自己:“没事,没事,我一个老婆子,上次狐仙来了不也没有缠我吗?没事,一定是错觉……” 看着她摇摇晃晃走上楼梯,王七麟运行阴阳大道神功,挥手一记玄阴真气冲楼梯口喷出。 玄阴真气劲爆吹过,摇晃的油灯突然便灭了! 森冷的气息萦绕着楼梯,一道道木板上顿时结上了霜华。 程氏又怕又冷,身躯一个劲打摆子,跟在跳广场舞似的,她有心想尖叫,可此时甚至无法发出尖叫声。 她胆子太小,吓得一时失声了! 王七麟不敢再吓唬她,怕直接把老太太给吓死,现在情况不明,不能轻易害人性命。 他想了想重新飘向窗口,挥手放出玄阴真气拍向一个灯笼。 灯笼顿时熄灭。 至此程氏终于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发出大叫声:“鬼来了!鬼来了!来了!救命呐!老宋你快来救我!” 听到叫声门房跑了出来,王七麟又挥手,玄阴真气将门房手中灯笼吹灭,森寒气息冻的门房猛的打了个哆嗦。 大半夜的碰到这样一股寒气,寻常人哪能受得住? 跑出来的门房毫不犹豫,扔掉灯笼拉开门逃了出去…… 王七麟就跟小孩拉弹弓打玻璃,一挥手一道寒气,将挂起来的几个灯笼全给打的熄灭了。 原本昏昏暗暗的院子一下子变得漆黑起来。 只有厢房还亮着光。 这道昏黄的光芒此刻显得格外亮堂。 王七麟一不做二不休,挥手以玄阴真气将贴在门上的符箓给吹了下来。 他倒是想看看事到如今,程福波是不是还要做缩头乌龟藏在厢房里。 符箓被他打掉,一阵旋风忽然从门房拉开的大门口刮了进来,不偏不倚卷着它飞向夜空…… 这股风不大对劲! 王七麟心里顿时警惕起来。 随着符箓消失,一股又一股的寒气出现在院子中,他凝神看去,看到漆黑的夜色中出现一个个黑漆漆的小身影,这些小身影在院子里猛的窜了几窜,熄灭的灯笼重新亮起。 原本用高丽纸制成的淡黄色羊角灯笼变成了大红色,里面火光也是红色,找出来的光芒格外猩红。 风吹灯笼摇曳,光芒落在地上,像是一片片血迹在缓缓流淌…… 风一阵阵的吹,打着旋的吹,院子里隐隐出现一股腥臊气…… 王七麟表示这场景真是太带劲了。 可是程氏不这么想。 她吓得连哭带叫的求救,却没有人出来救她,她只好进行自救,摇摇晃晃的往厢房跑去:“当家的、当家的,开门呀,你快开门呀!” 厢房里头传来程福波的低吼声:“你瞎叫唤什么?去屋子里躲起来,你快去躲起来,这门不能开!” 王七麟躲在窗后津津有味的看热闹,他正看的聚精会神,同侧窗口猛的伸出来一张焦黑的脸。 没有五官、没有面容,整张脸像是融化的蜡烛,勉强能看到正脸上有几个洞,但这几个洞的位置歪斜的厉害,正是火烧后的狰狞! 突然跟这么一张脸面对面,王七麟毫不犹豫伸手捏住这张脸给拖了进来。 这鬼想要施展神通将他拖入一个幻境中,可王七麟精通临、斗、者三字真言,三字真言轮番施展,他又是清醒又是斗志昂扬,抓住这火烧鬼后不放手,拖进屋子里用膝盖给卡住了脖子。 姿势很豪横。 火烧鬼脑袋猛的一百八十度转过去要咬他膝盖,八喵上去一口将它脑袋拖走了。 于是楼上响起了小孩玩球的声音…… 另有吹吹打打的声音从门外传进院子里,红彤彤的灯光照耀着院子,院墙上出现一个个红彤彤的身影…… 程氏吓得两眼一翻一头撞在了厢房门口,红彤彤的身影顺着墙壁走向厢房门口。 结实的门板显然挡不住它们去路,它们不需开门入内,只要顺着门缝就能光明正大走进去。 偏房里头顿时也响起惨叫声。 一条火龙咆哮着飞进来,九六追在后面,追到门口仰头大叫:“六六六!” 院墙上摇摇晃晃的猩红身影纷纷奔袭,刚刚亮起不多久的灯笼顿时熄灭了。 接着谢蛤蟆的唱喏声在门口响起:“无量太乙度厄天尊!” 这一声清唱响起,阴冷黑暗的院子里一下子变得轻快爽利起来,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谢蛤蟆使了神通,遮蔽着月亮的乌云被吹散,银白的月光皎洁的落入院中。 火龙冲破厢房门板又飞了出来,它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最终化作万千火星飘荡在了夜空中。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王七麟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惊叹,很美。 可惜绥绥娘子没有在这里,否则他们两个拥抱在一起观看这火星漫天飞舞的情景,该是多甜蜜的一件事? 不过今夜没看到也没事,等他回到驿所可以让谢蛤蟆多弄几个火龙出来,到时候他把绥绥娘子叫上,那场景绝对更浪漫! 程氏夫妇现在可不奢求什么浪漫,他们看到谢蛤蟆如看到了亲爹,程氏连滚带爬冲上来叫道:“道长救命、救命!” 谢蛤蟆一挥手扶起她来沉声问道:“无量天尊,施主无需多礼,老道从你家门口走过,看到这屋子里头妖气冲天、鬼气森罗,这是何故?” 程福波也踉跄着跑了出来,他一步向前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多谢高人救命之恩!高人有所不知,小人家里被妖魔鬼怪不不,被大仙给给看上了,求高人救救小人一家!” 这时候王七麟就可以正式出现了,他将听天监的玄色劲装反穿,飞下来后站在谢蛤蟆身后作他的跟班状。 看到突然飞出个人来,程福波夫妻吓得不轻,下意识抱到了一起。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二位施主无需恐慌,此子乃是本座座下吹箫童子是也,他也是来给你们帮忙的。” 程福波哆哆嗦嗦的跪下磕头:“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大发慈悲。” 谢蛤蟆问道:“施主不要再将时间浪费在客套上,贫道今夜是来捉鬼除妖的,咱们时间有限,还请施主回答本座的问题——你家遇到了什么事?” 程福波老泪纵横:“仙人请明察,小老儿家里遭了难呀,你且随小老儿进屋一坐,让小老儿细细为你说来。婆娘,你还不赶紧去煮茶?煮最好的茶!” 谢蛤蟆摆手道:“无量天尊,无需客套,说正事。” 程福波请他们进屋坐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开始说:“仙人有所不知,小老儿叫程福波,在这县城里头薄有资产,在城外有几亩荒田,日子算不上富裕,但也足够一家老少吃喝。” “可是年前我家遭了难,是这样的,小老儿有三个闺女两个儿子,三个闺女都早已成家,唯独两个儿子还与我们夫妻生活在一起。” “其中小老儿的大儿子叫金宝,他是个机灵青年,年少时候跟随先生念过学,认字也懂算学,所以小老儿拿他当宝贝,想以后让他继承家业,一直想要给他寻一个好媳妇。” “小老儿寻了多年终于寻到了这么一个人家,可是这金宝却暗地里在勾栏院里养了个小娼。” “唉,人不风流枉少年呀,谁年轻时候没在楼里包过花娘子?可是金宝竟然想娶那娼妇入门!” “小老儿自然不允,大年三十我们吃着年夜饭又说起此事,金宝竟然顶撞我,说非那娼妇不娶!” “小老儿大怒骂了他,并在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家门,跟他说要么他死了要么我死了,否则这事肯定办不成。” “哪知,当天夜里发生了坏事!” 说到这里他转而嚎啕大哭:“那孩子死心眼,听了小老儿的气话竟然真的自尽了!” “他在我家后巷头上的一棵柳树上挂了绳子,学那孔雀东南飞,竟然自挂东南枝!” 谢蛤蟆叹气道:“无量太乙救苦天尊,施主且节哀,没想到竟会有这般事情发生。” 程福波擦着泪水哭道:“原本大过年的是喜事,结果喜事不成,成了丧事!” “这是小老儿自作自孽,小老儿虽然伤心,却也只能伤心,可是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初七时候,我家大儿头七回魂,他那姘头忽然穿着大红嫁衣来到我家,赶也赶不走、打也打不走。” “她在犬子灵前坚持着行了拜堂礼,然后扔下一样东西给我们,说她与我家大儿已经情定终生,她生是我家大儿的人、死是我家大儿的鬼,我们既然逼死了她的男人,她就要让我们没有好报!” “坏事就此发生!” “从第二天午夜开始,到了子时便有迎亲的声音在我家响起,可是左邻右舍听不见,只有在我家才能听见!” “家里的灯笼都亮起了红光,这灯笼一照,能看见墙上门上窗户上到处都有血红的怪影子!它们吹吹打打、抬着轿子、燃放鞭炮,竟然是一群鬼来娶亲!” “而我家小儿开始发狂,说他不愿意当赘婿、不愿意嫁出去。” 听到这里王七麟习惯性皱眉,他低声问谢蛤蟆道:“大年初一这种日子,不是应该没有诡事发生吗?” 谢蛤蟆也低声回应道:“不错,所以那古怪的新娘子是头七来闹的,出事的时候是初八,这时候年已经过去了,有诡事发生很正常。” 王七麟点点头。 他问程福波道:“家中出了诡事,你为何不报给听天监?” 程福波说道:“家里闹了冥人娶亲的事后,小老儿也想去报官,但是初九那天小老儿有亲戚来走访,知道了小老儿家中怪事后,他便给介绍了一位仙家高人,说他很厉害,而且与听天监的李大人是老朋友。” “这高人果真有能耐,他当天便在小老儿家中住了下来,并赶走了子时又到来的冥人迎亲队伍。” 说到这里,程福波开始迟疑起来。 谢蛤蟆温和的稽首说道:“无量天尊,施主如今境遇,应当自己清楚,贫道奉劝施主敞开心扉、坦诚相待,将所有真相告知老道,如此老道才好助你。” 程福波吱吱呜呜的说道:“反正、反正那仙人很厉害,他护住了我家周全,然后吧,嗯,然后、然后他花费了几天时间,将冥人遗留在我家小儿身上的姻缘给封印起来,让小老儿给送走……” “结果你确实把这封印给送走了,可是今夜它又回来了!”谢蛤蟆接上他的话说道。 程福波默默的点头。 他又猛的反应过来:“我家门房曾经说有道士求见,结果小老儿去了门外却没见到道士而是见到了这封印的邪物,莫非他说的那道士就是道长?” 谢蛤蟆面色沉重的说道:“无量天尊,施主猜测不错,正是贫道。” 程福波大惊。 谢蛤蟆接着说道:“贫道是为了救你一家!你被人给骗了,这人是不是与你说,他用换灾之法来救你小儿?” 程福波下意识点头。 谢蛤蟆摇摇头说道:“换灾之术它有讲究,本来纠缠着你家的只是一群修炼有成的狐族,它们顶多想要让你儿子入赘。可若是用了换灾之术去害人,且是助纣为虐,那你家到时候从上到下都要背上孽债,最终你们程家是要绝后的!” 程福波下意识叫道:“怎么会这样?” 谢蛤蟆叹息道:“你家被人利用了,听贫道细说,正常而言这换灾之物要放到路口、集市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谁倒霉灾厄就转移到他身上。” “这么做是有讲究的,属于物竞天择,贪心拿走换灾之物的人是命中有此一劫,这叫命犯太岁,所以对于使用换灾的人家来说不算大罪孽。” “却有一种情况例外,换灾的人家没有将灾物放到人多的地方让命犯太岁得去,而是特意放入一户人家家中去害人,这就是大罪孽了!” 谢蛤蟆到了这里正色看向程福波道:“贫道猜测不错的话,那人是教导你们这换灾之物必须得放到某个地方去的,是么?” 程福波费劲的吞了口唾沫,却狡猾的没有立马回应。 而吓破胆的程氏急忙点头。 谢蛤蟆道:“这一切是有黑手在幕后操纵,你们一家被人给利用了,你家大儿应当不是自杀的,他是死于非命!” 程氏震惊了:“道长你是怎么知道的?” 谢蛤蟆沉着的说道:“唉,事情难办了,去把包袱打开,老道要看看里面是什么灾物。” 程福波嗫嚅道:“可是、可是这灾物,它不能打开呀,谁打开了,灾厄就会转移在谁身上。” 谢蛤蟆摇头道:“灾厄一直在你家中,你还不明白吗?你们家被人算计了,怕是要满门绝后!” 迷迷糊糊的程福波无话可说,只好去胆颤心惊的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头是一个木盒子,打开木盒子露出个扁平的瓷器圆盒,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鸟的图案,王七麟仔细一看,全是交颈鸳鸯! 谢蛤蟆道:“是个压箱底?” 程福波沮丧道:“对,是个压箱底。” 两姓联姻,男娶女嫁,男方家里出聘礼和彩礼,女方家里则要出嫁妆。 嫁妆分为六大件和七小件,寻常人家只会给七小件或者六大件中的某一样,只有大户人家才会给齐六大件。 其中七小件是痰盂、红尺、花瓶、铜盘、银包皮带、龙凤被和龙凤碗筷,这些东西都比较好准备。 六大件就要讲究多了,分别是妆匣、拔步床、闷户橱、樟木箱、子孙宝桶和压箱底。 这里的压箱底便是一个瓷器盒,打开后里面是春宫图,这是娘家人给闺女的床上指点。 谢蛤蟆打开瓷器盒看了看,又递给王七麟让他看。 王七麟说着我就不看了,然后接过来仔细的看。 哎娘来,他的脸顿时红了。 谢蛤蟆说道:“老道让你看,是让你看里面的异常。” 程福波茫然的问道:“它有什么异常?小老儿当初看过了,它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压箱底。” 王七麟定睛看去,瓷器盒子内是四幅图画,一共四男四女,捉对厮杀。 很普通的四个姿势,这些他在梦里见的多了,这没什么异常。 他看四个男女,线条复杂、用色鲜艳,可也是没有异常。 谢蛤蟆翻过瓷器盒子让他看盒底。 盒子地上也有线条,单单描绘了四个毛茸茸的小尾巴! 王七麟猛的反应过来,他记住四个尾巴的位置看向盒子内部,恰好是在四个姑娘屁股的位置。 描绘在瓷盒底的四个小尾巴,像是原本长在姑娘屁股后面结果穿透盒子露出在了盒子底。 谢蛤蟆说道:“狐嫁女,这是狐嫁女的嫁妆。你们拿走了人家的嫁妆,等于要娶人家的姑娘,难怪会有狐族来纠缠你家儿子。” 程福波着急的叫道:“道长您明鉴,这不是我家拿的人家东西……” 王七麟说道:“这也不对吧?如果说是程家拿了狐族嫁女的嫁妆,那也应当是狐族把姑娘嫁过来,可根据程老丈的说法,这明明是狐族要让他们家儿子入赘。” 谢蛤蟆笑道:“你的确发现了重点。” “狐嫁女不是坏事,相传每有狐族出了要嫁到人间的女儿,它们全族会大张旗鼓的准备嫁妆,到时候接收了男方聘礼和彩礼,再办婚礼、送女儿入人家,成就一段好姻缘。” “这样是往外嫁姑娘去给人家做媳妇,狐女嫁入夫家后不管为妻为妾,都要恪守人间规矩,要相夫教子、要三从四德。” “但若是有人只收了狐族的嫁妆却不给聘礼和彩礼,那狐族就会反过来把这人收进族里去当赘婿,到时候这人就得给它们鞍前马后、为奴为婢了!” 说到这里谢蛤蟆笑吟吟的看向程氏夫妇问道:“你们给人家狐族聘礼和彩礼了么?” 程氏夫妇慌张的流下眼泪。 王七麟也很慌张,他得赶紧攒聘礼和彩礼,并且以后不能乱收绥绥给的东西了。 谢蛤蟆又问道:“你们请来的那位高人叫甚名谁?他修的是什么法术?为什么要害你们家里?” 程福波说道:“高人叫祖先生,住在姚家口。他是我们绿波县最有名气的方士大师。年纪已经过百,但是鹤发红颜,道术高强,我们听天监的李大人有时候还要去找他帮忙解决事呢。”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明了了。 王七麟对九六点点头道:“把他们叫进来。” 九六一蹦一跳的跑出去,很快带着徐大、李塔等人走进来。 程福波看到李塔大吃一惊,下意识跪下叫道:“李大人?” 李塔还不知道他身上的事,便点点头扶他起来。 王七麟找他问道:“姚家口有个祖先生?” 李塔点头:“对。” “连夜带人去找他,控制住他。”王七麟断然下令,他不喜欢隔夜办事,容易出问题。 李塔说道:“不用控制了,他已经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王七麟与谢蛤蟆异口同声的问道。 李塔说道:“两天前!” 程福波夫妻的脸色一下子垮了。 416.神探王七麟(超大章以表歉意) 祖先生死于两天前。 也就是说他在程家做法之后回家,立马就死了。 这死的必然有古怪。 王七麟说道:“毫无疑问了,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件事,他安排祖先生在明面上做事,将他利用完毕之后,便将他给弄死了!” 程福波喃喃道:“怎、怎么会这样?这事怎么这么复杂了?不就是有鬼啊不,有狐妖缠住了我家二郎吗?怎么祖先生还死掉了?” 谢蛤蟆拿起狐嫁女压箱底翻来覆去的看,说道:“无量天尊,还是不大对劲,如果是狐嫁女,那到来的应当是狐族娶亲队,刚才来的还真是鬼怪,不是狐族。” 王七麟道:“徐爷,这件事你怎么看?” 徐大说道:“回禀七爷,大爷站在你身后看呢。” “认真问你呢,”王七麟又皱眉,“你说怎么办?” 徐大道:“七爷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 王七麟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转,走向厢房,得先去看看正主。 躲在厢房里头的人叫程银宝,是一个年约二十的青年,他此时躲在墙角、披头散发。 王七麟上去打量他,看到他面色青白、双眼无神,嘴唇一个劲蠕动却没有声音发出,确实有点疯疯癫癫。 王七麟凑上去与他交谈,他却什么话都没有,只是浑浑噩噩的蠕动嘴唇,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见此他摇头走出院子,看到他摇头,程氏夫妇难过的哭出声来。 李塔安慰他们道:“别哭了,我家七爷能耐最大,有他在,你家二郎不会有事的。不过你们遇到诡事为什么不去找我听天监?早日上报此案,何至于闹到今天?” 程福波哭丧着脸说道:“李大人明鉴,小老儿曾经想去报案来着,可是祖先生说不用报案,说他能解决此事,所以小老儿报了侥幸心思,就没有去找你。” 王七麟将徐大和李塔的手下叫过来,让他们出去查一些信息,他和谢蛤蟆走出街道。 “你家大儿年三十在哪棵树上吊而死?”他转头问夫妇两人。 程福波惶恐的说道:“不是在这街上吊死的,是在后头巷子,后头有一棵柳树,他就在上面挂了腰带给吊死了。” 王七麟直接踏墙上楼,又一个飞跃下去落地看去。 这条巷子要更窄一些,巷子头上有一棵大柳树。 夜风吹拂,干枯的柳枝前前后后的摇晃,像是无尽枯手在甩动。 只要风一吹过,就是哗啦哗啦的声音。 王七麟走过去绕着柳树转了一圈,又抬头看了一会,琢磨一通后他回到程家小楼,问道:“你家大儿是上吊死的?你能确定?” 程氏夫妇一起点头:“能呀。” “当时我家二郎外出寻他,左邻右舍听到呼喊声后出来看,结果有人看到了吊在树上的他便赶紧来通知了我家,我们去看的时候,他已经吐舌头吊死了。” 说到这里程福波忍不住又开始抹眼泪:“可怜我大儿哟,他一个憨厚老实的孩子,又听话又上进,我怎么就把他给逼死了?都怨我、都怨我哟!” 王七麟皱眉道:“不对吧,吊死的?” 他思索一阵对程福波说道:“你带我去令郎的坟前瞧瞧。” 程福波愕然:“啊?这个?” 王七麟盯着他问道:“这个怎么了?” 程福波抬头看了看天色忌惮的说道:“大人,这已经很晚了,我家大儿是横死,所以没有葬入祖坟,而是葬在了县外一处老坟岗上,那地方很邪,这时候去老坟岗怕是危险啊……” 王七麟道:“放心好了,不管什么时候,只有妖魔鬼怪怕我的份儿,没有我们怕妖魔鬼怪的份儿!” 斩钉截铁,语气傲然。 徐大抽出偃月刀在他背后做怒目金刚状。 可是程福波还是犹豫:“大人,不是小老儿胆小,只是小人担心咱走了家里再出事怎么办?实不相瞒,大人,我家二郎脑子已经不太正常了,小老儿怕到时候出点什么事,贱内一个妇道人家处理不了!” 王七麟便说道:“这简单,你们夫妻带上二郎一起去嘛,有我们在你们身边,什么意外也不会发生!” 程福波眨眨眼睛,无话可说了。 他只好让妻子带上儿子,三人走在前头,领着王七麟和谢蛤蟆等人出门。 一行人出城时候从一片大宅子旁走过,程福波抬头看了一眼,猛的打了个哆嗦:“对了,诸位大人,小老儿突然想到一件事!关于祖先生的事!” “什么事?” “祖先生两日前离开我家,但小老儿当时担心没有他坐镇家中,来娶亲的妖魔鬼怪还会再来,于是就想让他再待上两天。可是他拒绝了,他说又有人找他去办事,这人他得罪不起!” 王七麟不耐道:“敞开来说,谁找他去办事?” 程福波无奈道:“小老儿也不知道,只记得祖先生说这人是上原府的大户人家,往上数是出过大官的,但亲家在我绿波县,这人经常往来绿波县,所以知道他的名声。”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里一动,上原府的大户人家,亲家在绿波县,家中有诡事——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轻声问道:“将军府的郑家?” 王七麟道:“此间事了,我们就去探查一下。” 谢蛤蟆点头道:“应当如此,老道士当时就觉得郑家公子郑不世与柳家结鬼亲不是正常事。” 乱坟岗就是在几座土丘处,这些土丘彼此连绵,起伏不断,如洪荒巨蟒卧伏于地。 一座座突起的坟头子和墓碑胡乱分布在上面,多数坟墓没有墓碑,有些墓碑还没有姓氏,就是一块光板或者上面写着‘无名氏之墓’,隔着老远看去能看到有鬼火在里面漂浮。 但当他们走近之后,这鬼火却不见了,只剩下黑漆漆的夜色。 正月里的夜风吹过,李塔下意识的抿了抿衣裳嘟囔道:“好冷的风。” 王七麟道:“小心,这是阴风,能吹掉人的阳气,轻则让人最近几日运势低落,重则回去大病一场。” 他沉吟一下,找到谢蛤蟆低语几句,再抬起头时又说道:“大家伙小心,跟随道长身后走,今夜乱坟岗上阴风太盛,得让道长找一条避风的路来走。” 程福波指明大概位置,谢蛤蟆点点头从袖子中甩出一张符箓,喝道:“天道毕,三五成,日月俱,出窈窈,入冥冥,气布道,气通神,气行奸邪鬼贼皆消亡!辟邪,寻吉,急急如律令,出!” 随着他念出口诀,符箓开始亮起光芒,最终燃烧起来化作一团火焰在夜空中飘荡。 夜风、阴风接连的吹,吹的这团火焰一个劲的翻滚,可就是没有熄灭。 他们跟随着火焰绕着山丘走去,两边全是无主的坟丘,李塔悄悄的往左右看,发现这些坟丘上一棵野草都不长,光秃秃、惨淡淡,死寂沉默。 这让他感觉不大对劲,这种坟不都是凶地吗?里面葬下的尸首应当有怨气或者煞气,所以才冲的坟墓泥土死气沉沉,连野草都长不出来。 那么从这种坟墓中走过的路,能是避开阴风的路? 风一阵一阵的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越来越冷。 翻过一个土丘后终于找到了一座新坟,这座坟墓没有墓碑,只是几抷新土。 王七麟抓起一把土在鼻子前嗅了嗅,他闭上眼睛围绕着坟墓转圈,李塔看的莫名其妙,这是弄啥? 他冲谢蛤蟆点点头,谢蛤蟆沉声问道:“无量天尊,七爷,你确实要冒这险吗?” 王七麟道:“把它叫来!” 谢蛤蟆将一张符箓递给他,又去带其他人离开。 李塔忍不住问道:“道爷,七爷这是要做什么呢?”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说道:“七爷要喊鬼问讯,咱们先走,这片乱坟岗上冤死鬼、横死鬼无数,一旦七爷喊鬼,指不定来的是不是程金宝的鬼魂,有可能是困守此地的恶鬼。” 程氏夫妇下意识对视一眼,程福波迟疑的问道:“王大人还能把我家大儿的鬼魂给叫来?这已经过了他的回魂夜,他的鬼魂应当已经入阴间不能出来了吧?”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按理说确实如此。但是你们将他尸首埋在这里的时候,他的鬼魂会在此停留一些夜晚,乱坟岗中鬼魂多,或许会有鬼魂与他交流,从他口中知道某些内情。” “我家大人现在其实就是想将这些鬼魂叫出来,再从它们嘴中问出这些内情。” 程福波惊叹道:“王大人当真是修为通天呀。” 他们离开乱坟岗后极目远眺,确实看到程金宝坟墓跟前出现了一点火光,然后有黑影摇摇晃晃出现在周围。 呆呆傻傻、行尸走肉一样的程银宝惊恐的嚎叫一声,猛的推开扶着他的程氏往来路跑去:“鬼!鬼来了!” 一行人急忙去追他,等他们安抚下程银宝,王七麟已经掠地赶到。 李塔问道:“七爷,有发现吗?” 王七麟面色凝重的说道:“有所发现,但现在依然迷雾重重,咱们回去再说。” 这一趟来回花费了近两个时辰,等到他们回到程家小楼已经过午夜了,徐大和李塔手下都做完调查回来了。 王七麟问徐大道:“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吗?” 徐大摸着脑门子说道:“有价值的不多,但有一条消息挺古怪。” “根据大爷从左邻右舍询问得知,这程金宝是个老实人呀,平日里只知道去家里店铺和城外田地忙活,从没听说过他去过勾栏院,更没听说过他与哪个花娘有牵扯。” “反而是程家这个小郎君,嘿嘿,他可是个勾栏院浪子,每年三百多天得有二百天睡在勾栏院里。不过这小郎君机灵聪敏,深得程家夫妇喜爱,所以他虽然在勾栏院里败家,程福波和他婆娘却很少怪罪他。” 王七麟凝重的点头,说道:“一切明白了!” “明白了什么了?”徐大问道。 王七麟挥挥手,示意李塔带程家三口去驿所。 程福波满脸的莫名其妙:“王大人,这是做什么呀?” 王七麟不说话,阴沉着脸走了出去。 绿波县隔着上原府最近,它的规格比别的县城还要高一点,所以不管是衙门还是驿所都修建的要比寻常县城更大气威严一些。 王七麟进入驿所后在大堂坐下,掏出铁尉印拍在桌子上:“砰!” 一群刚刚从梦中惊醒穿戴整齐的游星力士纷纷跑出来,分列成两队手握腰刀摆阵。 见此阵仗,程家夫妇顿时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程银宝浑浑噩噩的在大堂里转头看,满脸木然。 一名小印戟指喝道:“何方罪人,胆大妄为?在我听天监公堂上竟然不跪?” 王七麟摆手道:“他现在装疯呢,你不要管他。” 听到这话程福波猛的抬头震惊的看向他。 王七麟再次用铁尉印拍桌,满脸肃穆的问道:“程福波,你家大儿被害真相,你愿意告诉本官吗?” 程福波茫然的说道:“什么真相?大人,小老儿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呀。” 王七麟歪嘴冷冷一笑:“很好,你不太明白,那本官就提点提点你。” “你说你家大儿是挂树枝自尽而死,是吗?” 程福波慌张的点头:“大人请明鉴,一点没错呀,他正是自尽而死,这点我家的邻舍都能作证,其实就是我家后面的丁老四先发现了他上吊!” “而且这事衙门也有记述,仵作去验过尸的,我家大儿正是死于啥颈骨脱离,舌头外伸、面庞充血变青,他说这就是上吊死的。” 程氏跟着说道:“不错,大人您明察呀,他就是上吊死的。” 王七麟摇摇头说道:“但是本官询鬼问到的却不是这回事!” “你大儿是被人掐死的!” “掐死也会造成舌头往外伸、面庞变青的样子。” 程家老两口吃惊的瞪大眼睛:“啊?” 王七麟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问道:“程银宝是你们俩的亲生儿子,那程金宝就不是吗?二位,手心手背都是肉呀,你们两位平日里偏袒程银宝就罢了,在程银宝杀了程金宝这件事上,你们竟然还要偏袒这小儿子?” 此话一出口,满堂皆震惊! 李塔下意识喝道:“你们两个还不说实话?!” 王七麟站起来走到堂前,看着老两口忍不住摇头:“你们太过分了,程金宝又孝顺又老实,可惜嘴笨不会哄你们开心。” “而程银宝却是个败家玩意儿,仅仅因为他嘴甜会哄人,你们就处处偏袒他?” 程福波震惊的说道:“没有,大人,我们没有!” 王七麟断然道:“别否认了,本官已经询鬼问出真相了!” “真正拿到狐嫁女嫁妆的是程金宝,这程金宝去年凑巧救了一头狐狸,那狐狸感恩于他,便愿意委身下嫁。狐族收下了程金宝的聘礼,只不过程金宝也不知道自己随手给狐族的东西,会被他们当做了聘礼。” “但是程金宝后来知道自己走了桃花运被狐族看上,他将这件事告诉你们,本想让你们高兴,让你们知道你程家要发达了。” “可是程银宝嫉恨在心,他得知狐女娇媚且有神通,于是便起了垂涎之心,他想做狐族的女婿!” “他从小就抢哥哥的东西,每次抢你们都偏袒他这弟弟,以为这次抢哥哥的姻缘,哥哥也会答应。” “结果没想到程金宝这次铁了心要保住自己的姻缘,所以程福波你说你曾经因为大儿姻缘一事与他争吵不休,此事属实,只不过不是他看中了妓子你不愿意,而是你想让他将狐女让给程银宝他不愿意!” “大年三十,你们终于起了最厉害的一次争执,程银宝一时失手将程金宝给掐死了!” “这时候你们为了保住程银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偷偷的将程金宝给挂在了柳树上,制造他一个自尽的假象!” “不止于此,你们为了防止被人查出真相,还让程银宝去勾栏院找了个相熟的姑娘在程金宝灵前演戏嫁祸他责任。” “最终呢?恶有恶报!你们本想保住程银宝并且让他拿到狐嫁女压箱底来娶狐女,可是狐族岂是那么好骗的?它们发现你们害死它家女婿,便决定报复你们程家!” “你程家不是想让老二娶一个大能耐的媳妇吗?好,那就引鬼来与他成亲,但不是嫁给他,而是娶走他去给鬼做赘婿!” 王七麟一口气说完,众人纷纷色变,看向程家三人的眼光真是跟一把把刀子一般。 程银宝吓得缩着身子搂着爹娘。 程氏作势要推开他,怒道:“竖子胡说!” 程福波急忙接话道:“王大人,你说的这些太耸人听闻了,我们压根没有听到过,这不可能!” “而且你有证据吗?你说的这些有什么证据?” 王七麟悲哀的看着他们,道:“你们当真是没有一点良心吗?程金宝做过什么,你们这么看不上这个儿子?你们为何非要护住这个作奸犯科、吃喝嫖赌的老二?” “而且,你们有一件事大错特错了!” 王七麟凝视着老两口徐徐说道:“年三十夜里,程银宝并没有掐死程金宝,人不是那么容易死掉的。他当时是假死,你们哪怕别管他,他过一会也会重新苏醒。” “结果,你们把昏迷中的他挂在了柳树上,硬生生给勒死了!” 李塔脾气火爆,伸手从身旁力士腰上抽出一把刀吼道:“竟然有你们这样一家人?七爷,砍了他们,先斩后报!” 王七麟摇头道:“他们老两口只是帮凶,隐瞒了真相罢了,真凶是这程银宝。” 徐大上去扣住程银宝的脖子,将他拉到了后头。 程氏急忙去抓儿子,程银宝奋力挣扎,张开哀嚎,李塔上去帮忙,两条铁塔般壮汉上去锁住了程银宝。 但程银宝还在扭动身躯,徐大震惊:“这夯货好大力气!” 程银宝只是靠一口爆发力,很快没了力气跟条死狗似的落在他们手中。 程福波冲王七麟喝道:“王大人,这一切是假的,不是这样的,小老儿一家没有杀害程金宝,小老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一定查错了!” 王七麟傲然道:“不会错的,这是本官在乱坟岗寻鬼问出来的真相,是程金宝鬼魂告诉这些鬼的!” 程氏叫道:“可这就是假的呀,我家银宝没有做这样的事,我们没有杀金宝!” 徐大怒道:“老虔婆现在还要嘴硬?真是死不认账!” 程福波诚恳的说道:“诸位大人,请诸位大人一定要明察,真的不是这样,我们没有杀程金宝呀,他就是悬梁自尽的!” 王七麟问道:“你们有证据吗?有证据证明你们说的这一切吗?” 程福波愣住了,他呆了呆问道:“不应当是大人您展示证据吗?应该是大人您拿出证据来呀。” 王七麟说道:“你们若是拿不出证据证明不是程银宝杀了程金宝,那就可以认为是程银宝杀了程金宝!” 一听这话,义愤填膺的差役们觉得不对劲了。 这个逻辑是错的吧? 听天监都说王七麟擅断奇案,今天看来,名不副实? 程氏想了想,说道:“有证据,我们有证据,我家后巷的邻居能作证,再说程银宝若是掐死了程金宝,那程金宝脖子上无论如何会留下手指印痕迹的。衙门仵作验过尸,压根没有这些痕迹!”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说道:“那明日你们找衙门仵作和证人来驿所,本官到时候听听他们怎么说,今夜这程银宝先关在我们驿所里头。” 程氏夫妇不甘心,谢蛤蟆喝道:“无量天尊,你们家里有妖魔鬼怪,程银宝回去反而危险,留在我们驿所虽然一时没有自由,可是好歹安全。” 程福波看看妻子,无奈道:“那有劳官老爷了,这真的是冤枉,小老儿一家冤枉呀!” 王七麟摆出蛮横霸道一面,说自己断案从不会冤枉好人,他们若能推翻他的论断,那就明天拿证据来说话。 程氏夫妻互相扶持着落寞而去。 两人回到家里,之前跑掉的门房如鬼魅般出现,程氏关门,程福波则闭上眼睛抖了抖耳朵。 门房道:“没有外人了。” 程福波没管他的话,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睁开眼睛说道:“没有人了。” 门房翻着白眼吐了口唾沫。 程氏伸手揉了揉额角和脸颊边缘,慢慢的撕下一个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普通寻常的女人脸:“这是怎么回事?听天监怎么会来找到咱们?” 程福波沉声道:“别怕,一切都是巧合罢了,我去第五味放下这压箱底换灾的时候没有掩饰真面容,估计他们就是顺着这点找来了。” 程氏怒道:“别怕?听天监摸到咱们门上了,还把老火给扣下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不知道咱身份,否则他们就不是扣押老火,而是会找金将银将出马来抓咱们了!”程福波不耐道。 门房下意识叫道:“什么?老火被王七麟那狗草的给扣下了?” 程氏悻悻道:“不错,那王七麟说是老火假扮的程银宝杀害了程金宝,所以把他扣住了。” 门房茫然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它娘谁知道?” “老火被扣,这可麻烦了!” 程福波背手在院子里走了几步,道:“当前麻烦的还不是老火,老火只要继续装傻,王七麟不至于能从他身上查出什么来。当前咱们的麻烦是怎么能用寻常手段捞出老火来。” 程氏暴躁的说道:“老火也是倒霉,这王七麟怎么查的案子?这不是瞎鸡儿查吗?” “他说的会不会是真的?”程福波问道,“咱们对程家的了解仅仅限于表面信息,谁知道他家大儿子是不是他家小儿子给掐死后挂到树上吊死的?” 程氏怒道:“你问你娘呢?这户人家是你选的,你怎么会选这么一户人来落脚?” 程福波更怒,道:“这是老大的安排,他让咱来这家人落脚,等他来了你去问他!” 门房满头雾水,他问道:“我出去以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老火被听天监给扣下了而你俩又在吵架?” “你出去做什么?”程氏骂道,“你个骚猴子跑的倒是快,瞎鸡儿跑!” 门房怒道:“我不出去谁来御鬼娶亲?不御鬼娶亲吸引听天监注意力,他们摆明是来查咱们的,到时候万一真查出个什么来怎么办?当时王七麟可就是躲在屋子里头呢!” 他又说道:“老子一开门就看到了那伙人,赶紧通知了你们让你们好好演戏。你们只要演戏拖住他们就行,我出去避开他们耳目施展法术御鬼来吸引他们注意力,结果呢?你们连这个都做不好,等到老大来了,我一定要好好告一状!” “告告告,告你娘个臭批。”程氏骂他。 门房骂道:“骂骂骂,整天咧开嘴就会骂批,老天爷在你嘴里生了个臭批吗?” 程福波叫道:“别吵了,你们别吵了!现在赶紧想想,老火怎么办?咱们怎么去把它给救出来?” 程氏冷冷的说道:“大不了去驿所劫狱,反正一个小小的县驿所,咱三个闯进去救个老火还不简单?” 门房问道:“你说的简单,那你在屋子里的时候跟王七麟面对面了,你怎么不简单的灭掉他?” 程氏怒道:“他随身带着个灵兽,而且看不到那个臭批道士跟在他腚后头吗?老娘怎么动手?王七麟是咱们一招能杀死的?臭批道士就在外头,用不着一招时间就能赶进来,老大不在,咱们四个不一定是他们两个的对手!” 说到这里她又骂门房:“你这个臭傻批,操你娘的,你不是说按照你的安排,咱们可以打王七麟一个落单吗?” 门房不服气的说道:“按照我的安排就应该是这样,那第五味的小娘子摆明是他王七麟的姘头,王七麟跑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千里送批啊。” “所以咱们设计他姘头,按照常理他王七麟应当会逞英雄自己来解决这档子事,只是一个换灾罢了,他王七麟肯定有信心能解决掉呀。” “谁知道他竟然拉了一堆人来办这屁事,这孙子也太谨慎了吧?” 程福波背着手、阴沉着脸转圈圈,最终说道:“算了,今夜闯驿所把老火捞出来,然后撤走,废掉这个落脚点。” 门房迟疑道:“可是老大说过,咱不准打草惊蛇。” 程福波摇头道:“这也不算打草惊蛇,就因为一户人家消失,听天监便能猜出咱们是二十八宿?哈,他们是神算子啊?” 417.群殴(发烧中的弹壳想念大家) 程氏夫妇离开,李塔过来说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王七麟摇头道:“我们今夜不在这里住,得赶紧回上原府,连夜就回去。” 李塔吃惊:“大人,有什么事这么着急?” 王七麟没多说,道:“明日程家来找你,你就说我们带他们儿子去上原府了,让他们来上原府找我。” 他冲徐大和谢蛤蟆点点头,三人骑上马找了个马车,将程银宝绑了扔到了车里,带着他离开了绿波县。 上路之后徐大还是疑惑,问道:“七爷,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王七麟凝重的说道:“先别说话,赶紧往回走,回去暖暖和和的再细说。” 三人骑马的话速度快,带着一辆马车就慢了,摇摇晃晃的走到天蒙蒙亮,正好上原府城门大开,他们也到地头了。 入城之后他们直奔驿所,徐大将酣睡中的程银宝给拽了下来,不悦的说道:“大爷们吹冷风、熬大夜,你小子睡的还挺香!嘿,七爷,现在你总能说了吧?这孙子怎么回事?” 王七麟一边拴马一边说道:“这孙子是咱们的人质。” 徐大更是迷惑了:“什么?人质?七爷这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怎么侦破的这个案子?你是怎么查出程家老大被这小子给杀掉的?大爷就跟你分开一会,你就把真相给查出来了,这么牛逼吗?” 王七麟说道:“我查出个屁,我在驿所里头说的话都是编的,都是胡扯的。我那些话压根没有逻辑,就是糊弄程家人罢了。” 不等徐大再问,他指向程银宝说道:“这小子是在装疯卖傻,他是个高手,那个程福波和程氏也是高手!” 谢蛤蟆点点头。 徐大傻了。 王七麟解释道:“只是查个换灾罢了,你说我为什么要带上你们俩?” 徐大笑道:“因为咱们仨是铁三角啊。” 王七麟道:“也有这部分原因,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一开始就知道,咱们要找的人是高手,我估计我打不过他。” “这换灾物件是程福波留在第五味的,绥绥告诉我一件事,当时第五味不算忙,可是却没人注意到程福波离开。要知道那老头点了茶和点心,他没有付账,留下了换灾物件后便跑了。” “能在第五味吃霸王餐跑路,这绝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我从这点上就猜测到他程福波是高手。” “所以昨夜到了他家门口等他出现后,我让你放出冥鸦去啄他的脸,冥鸦当时飞的极快,可是却没能袭击到他,冥鸦的突袭竟然被他轻巧避开了!” “从这点我就确定了心里的猜测,知道他是高手,后面我和道爷进了他家后又试探了一下程氏,但什么也没试探出来,程氏的表演没问题。” “于是我又带他们一家去了当地的乱坟岗,还让道爷找了阴风最盛、群鬼最凶的一条路走,走了一路李塔冻的打哆嗦,可是这程氏一家三口竟然没事!” 徐大愕然问道:“就凭这些你怀疑了他们?” 王七麟郑重的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自从赵家兄弟被害案之后,他时刻警惕自己侦破案件要更加仔细、更加小心。 自从交手都公子反复被骗过后,他也时刻提醒自己不能小看任何对手,要在战术上重视所有对手。 徐大还是挠头:“七爷,既然你觉得他们有问题,咱动手抓他们就是,干嘛着急忙慌跑回府城来?” 王七麟说道:“我怕咱们抓不住他们,他们身手高超,若是一心逃跑,咱恐怕没法将他们一网打尽。所以先抓一个,先把这一个给留住,用他来钓其他两个!” 说到这里他看向呆呆傻傻的程银宝:“别给老子装了,你小子绝对修为高深,区区的鬼嫁娶能把你吓成这样?” “你肯定在演戏!” 程银宝咧嘴笑,流出口水往下滴答。 王七麟看的恶心,道:“道爷,这小子不是好鸟,他们一家冲第五味出手,背后目标应当是咱们,你先废了他修为。反正他是人质,只要活着就行,反抗能力越差越好。” 谢蛤蟆点点头抽出一张符纸捏在手指间冲程银宝拍去,接着一团烈火焚烧四方! 王七麟不惊反乐,他一脚踢飞徐大接着腾身跳起往后跃出,厉声道:“剑出!” 阿修罗、乾达婆、紧那罗一一飞出,齐声大喝:“请剑!” 正准备去前院吃饭的吞口猛的回头张嘴:“吼!吼!吼!” 三声空气被劈开的锐响,三把寒光闪烁的长剑。 谢蛤蟆大笑着挥袖子:“无量天尊,在老道面前玩火,你不怕尿床么?” 飞向他的火焰被他收入袖子中,但更多的火焰在马厩中翻腾。 骏马惊恐嘶鸣,干草瞬间燃烧,烈焰与浓烟一瞬间便弥漫向四方。 徐大掏出虎豹胄戴到了头上,踩着山公幽浮的手跳向它的肩头,挥舞燃木神刀吼道:“冲!” 山公幽浮转身往外冲,冲的老快了…… “你娘的冲错了!” 吞口勇猛,跳上一座墙头居高临下,张开嘴巴往外喷出冰雹般的短箭。 沸腾的火焰燃烧四方,短箭飞入其中如同冰晶落入火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铁水。 接着又狂风逆卷,短箭化作的铁水喷射四方。 王七麟运转太岳不摧神功,浑身上下露出青色,如镶嵌着一层石板。 铁水落地冒起白烟,落在王七麟身上将衣服瞬间烧透,但烧到青石板的皮肤后却只能无奈落下。 皮肤并无伤痕! 王七麟催听雷神剑飞入火焰之中,一只燃烧的大手从中伸出凶猛拍来,无坚不摧的听雷神剑竟然被他一巴掌给拍落在地。 小阿修罗御剑而上,银龙出海,龙头正中燃烧的大巴掌! 剑身顿时出现红芒,小阿修罗厉喝,长剑硬生生将大巴掌给逼退。 王七麟御听雷神剑而归,不惧烈焰如猛虎下山,左手轮钴印右手剑印,冲入火焰中右臂毒蛇狩猎般刺出。 谢蛤蟆一支符箓扔出:“元始安镇,普告地灵。岳渎真官,土地祗灵。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厚土太清……” “急急如律令!” 符箓化作灰烬落地,接着地上泥土跟受到什么吸引似的一层层从地上飞了起来,一下子压住了火焰。 泥土灭火,带着腾腾热气像一张饼似的又翻卷向汉子。 王七麟看清火中露出的汉子,右掌直冲他额头。 汉子张开嘴冲他一口火焰喷出。 热气逼人! 他身上玄衣顿时燃烧! 见此王七麟左臂举起,斑斓轮钴亮起,冲到他面前的火焰被挡住折射向旁边,而他右手迅疾刺出,一下子刺中了汉子胸口! 汉子闷哼一声后退两步,脸膛通红、眼中怒火更盛。 他抬脚跺地,卷向他的泥土顿时被看不见的轧路机给压了过去,结结实实落回了地上。 几乎同时他身上又有火焰冒出,诸多泥土再度扭曲翻腾,又迅速的压住了烈火。 见此汉子跺地借力向王七麟扑去,瞬间出现在他身前一拳打到了他面前! 天空中有啸声轰鸣,空气震荡,有铁拳落下仿佛穿透了虚空,手臂所及带起音波摇晃—— 飞僵来了! 汉子大叫一声中途变招挥拳向上,两记铁拳轰然相撞! 飞僵袖子像痴汉手中的死库水一般化作碎片,凶猛落下的身躯又被撞的倒飞上去。 而大汉受此重击也不好过,双脚竟然落入泥土中,泥土瞬间没到了他的脚踝! 不止如此,劲气四下传播,地上泥土像波浪般翻涌。 王七麟趁机御剑砸上。 “轰隆!” 闷雷轰鸣,听雷神剑正中汉子胸口! 汉子面色油潮红转猩红,他竟然硬顶住了这一剑,还能左手拍下去拍神剑。 一个黑球从后面飞来,他只好转左手向后劈出—— 一只火刀呼啸着斩向黑毛球。 眼看黑毛球要被斩成两半,又一只黑毛球追来。 二者相撞一个上飞一个下落,正好避开了火焰刀。 火焰刀去势不减,旋转着劈向马厩支柱,一连劈断两根并将院墙给造了个切口。 一支伏魔杖接着飞来,两把神剑从后头涌来,大汉厉喝一声浑身又往外喷出火焰! 他先砸掉伏魔杖又转身劈开两把神剑,可是这时候又一道烟雾笼罩住了他的身躯,并有一股靡靡之音窸窸窣窣的响起…… 温和,舒服,懒洋洋。 这是情人的怀抱。 还有淡而不散的风雅香气,它被风吹过,满园飘香。 这是情人的体香。 大汉有一瞬间的失神,他依稀回到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但他接着双眼冒火醒悟过来。 还是晚了! 王七麟仗着太岳不摧神功的强悍硬闯火焰阵,身上衣服焚烧,他咬牙冲到了汉子跟前,双手捏剑印使出《太阴断魂刀》。 万家灯火! 双手速度带起幻影,他一瞬间面目凶悍化作百臂金刚,双手剑印在对方身上火速劈落,在他身躯上划出了许多血痕。 火焰燃烧过,血痕一道道消失。 沉一抓到被打回来的伏魔杖转身扫来,徐大盘着山公幽浮挥刀赶来,辰微月再次飞下一拳砸出,向培虎大踏步赶到抽出一把毛笔粗细的香点燃扔出…… 八面楚歌! 大汉浑然不惧,他厉喝一声浑身火焰再起,这些火焰从他身上燃烧迅速凝聚在头顶,瞬间爆开化作一只一丈高的巨大恶猿。 恶猿通体火红,性烈如火,出现后张开嘴露出长且锋利的牙齿发出狂躁吼叫,穷凶极恶! 山公幽浮顿时萎了,它怯怯的看向恶猿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你好,老表。 恶猿狰狞残暴的笑,冲它和徐大张开嘴发出暴戾咆哮—— 徐大冲它张开的嘴里吐了口晨痰:“啊tui!” 恶猿的眼珠子顿时血红,挥拳冲他先劈落! 徐大浑然不惧、举刀迎上。 燃木神刀也带起火焰。 火焰撞火焰! 恶猿足有人腰粗壮的手臂被刀锋切过要砸到徐大脑袋,两个英魂凭空冒出,举起盾牌挡在了徐大跟前。 一声闷响,徐大被砸的趴在了山公幽浮大脑门上。 英魂麻利的挥刀。 两把刀切过,恶猿的火焰手臂上又是两道伤口。 吞口再度口喷利箭。 利箭射入恶猿身上也留下伤口,但火焰燃烧利箭融化,这伤口很快便复原了。 恶猿脱离汉子身躯,王七麟冲汉子猛挥拳,汉子哈哈狂笑扎马步硬接他拳头但也冲他挥拳。 王七麟同样不躲避、同样扎马步,以快打快、以力降力,跟大汉来了个硬碰硬! 八喵出现在大汉身后,王七麟顶住他一拳后捏剑诀,听雷神剑瞬间抵达大汉胯下。 “鸡飞蛋打吧我的弟弟!” 随着王七麟大叫,大汉的眼珠子猛的往外暴突:“嗷!” 九六趁机来啃了他一口,接着叼起八喵转身狂奔。 八喵很遗憾,本想给他安排一套喵喵拳的。 四剑环绕大汉展开暴风雨似的突袭,烟雾萦绕、靡靡音起,大汉夹着裤裆左支右绌。 他最终张开嘴又要喷火,王七麟双手一挥御使三剑于一体,挥臂以全力将剑给塞进了他嘴里! 大汉双手握住剑刃,听雷剑又从底下来了一记! “轰隆!” 大汉的眼睛鲜红,鼻子里流出血液,他全身力气汇聚在下身,手上一软,王七麟挥拳钉在了剑柄上。 就像辛勤的工匠往墙壁里钉钉子,他一下又一下的将剑夯进了他口中,一直夯透了他的脑袋! 正在众人围攻中咆哮不休的烈火恶猿发出一声哀鸣,陡然开始缩小,但身躯越来越红! 谢蛤蟆凌空飞下,一张符箓贴在了它的额头将它踢给了飞僵:“扔到天上去!” 飞僵抓着已经小如布娃娃的烈火恶猿冲霄狂飞,看到符箓要燃烧殆尽赶紧振臂扔出。 两个呼吸之后—— ‘轰!’ 大白天的,整个上原府都能看到天空之中有个火球炸开了! 无数火苗在空中飘荡。 比上元节最美的花灯还要绚丽三分。 王七麟想,这次绥绥应该看到了,这烟花比谢蛤蟆放出的火龙更美。 仰望着天空中火苗乱舞的情景他深吸了口气,叹道:“好强的对手!” 这一刻他在心里侥幸,好在只是抓了这‘程银宝’回到驿所,如果他当时贸然对程家动手,万一程氏夫妇也有这身手,那正月恐怕就是他的忌日了。 谢蛤蟆凝重的说道:“这是觜火猴!七爷,二十八宿来了!” 王七麟心惊,急忙喝道:“马爷,速速去禀报太霸大人,二十八宿至少还有三人躲在绿波县程福波家中!” 这次恶仗马明没能参与,没有鬼他插不上手,于是得到命令立马转身而去。 其他人一动不动,怔怔的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怒道:“看我做什么?还不赶紧打扫战场?” 徐大弱弱的说道:“七爷,我也想补补。” 一阵风吹过。 王七麟脸上的愤怒之情凝滞了。 他缓缓低下头,看到身上衣物早就焚烧殆尽。 偏偏刚才他杀的兴起,加上如今又是清晨,他的身躯激动了,所以这会就尴尬了。 更尴尬的是他面前的男人身上比他还干净…… 王七麟抓起八喵挡住要害,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都!滚!” 众人缩了缩脖子赶紧走,沉一呵呵笑道:“阿弥陀佛,七爷你也有一支伏魔杖……” “快走吧。”谢蛤蟆推着他往外走,沉一不甘心回头喊道:“七爷、七爷,要不要跟喷僧学杖法?” 徐大走之前递给他一件衣服。 王七麟挺感动的。 徐大接着说道:“七爷你鞭尸酒在哪里搁着呢?大爷也想来一口。” “滚!” 徐大袍子很长,他穿上之后落到了地上,刚从后院走出来看到了黑豆在前院月亮门口往里探头探脑。 见此他怒喝道:“你在这里看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 黑豆看到他飞奔过来,叫道:“舅舅舅舅,马呢马怎么样了?它们有没有被你们打死?” 王七麟想起黑豆对驿所的骏马热爱,他蹲下摸了摸黑豆头顶的小短毛说道:“你乱说什么呢,舅舅怎么会打死咱们自己的马呢?” 黑豆松了口气,王七麟继续说道:“但咱们的敌人就不这么做了,他在马厩里大开杀戒了。” 一听这话,黑豆愣住了。 两只眼睛顿时鼓满了晶莹的泪水。 王七麟道:“不过也没事啦,马儿们还都在马厩里呢。” 黑豆带着泪笑了:“太好了,那豆能去看看它们吗?” 王七麟说道:“赶紧去吧,它们这会还栩栩如生,再晚点就……” “哇!”黑豆一听这话忍不住,变笑为痛哭。 他一路嚎叫着去了马厩,结果一看骏马们挤做一团都还活着。 见此他哭哭啼啼的转身对王七麟叫道:“坏舅舅坏舅舅!” 王七麟道:“舅舅又怎么了?” 黑豆擦着眼泪说道:“你说它们死了,你骗豆,你吓唬豆,你不是好舅舅,你是坏舅舅。” 王七麟翻白眼说道:“舅舅什么时候骗你、吓唬你了?我刚才说这些马儿现在栩栩如生,让你赶紧去看,待会它们就要生龙活虎了,这有什么问题?” 黑豆指着他喊道:“栩栩如生不是这样用的!” 王七麟说道:“舅舅没有文化,我们没有文化的人就是这样。” 他说着拎起黑豆放到了一匹马的马背上,黑豆看到有些马儿身上被铁水烫出了伤口,难受的又哭了起来。 王七麟安慰他道:“好了好了,马儿没什么大事,给它们伤口抹点药,它们很快就能变好,别哭了,再哭这些马儿会害怕,还以为咱们要把它们杀掉吃肉呢。” 黑豆叫道:“不能吃马肉。” 王七麟说道:“可是马肉太香了,它们有些粗糙,但全是大肉块,先用锅子炖个烂糊,然后起锅烧油放点葱姜蒜爆香,再放入马肉倒上你娘做的甜面酱,哎呀,糯软香甜,大块大块的很可口。” 黑豆一边擦眼泪一边擦口水,还坚持着叫道:“不吃马肉,不吃马肉,呲溜。” 王七麟哈哈大笑离开,他去换上衣服,马明随后来找他,说道:“太霸大人来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不悦:“大人不赶紧去抓程家那三个人,他来咱这里做什么?” 马明苦笑:“卑职不敢枉测上意,但卑职估计他不敢凭一己之力对付三个二十八宿。” 王七麟去正厅,太霸正在研究大汉的尸首,看到他到来后点点头说道:“这是白虎麾下的觜火猴,他怎么会出现在你的驿所中?” 这个问题把他给问住了。 其实一切发生的过于巧合,他不知道自己说出真相后太霸会不会相信。 于是他将事情的前后经过说了出来,太霸听后果然疑惑的问道:“你误打误撞抓了个觜火猴回来?还误打误撞等到回了驿所才跟他交手?” 王七麟无奈的说道:“这是真的。” 觜火猴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也让他大为震撼,几乎整个驿所的好手全上了一起围剿他,还有谢蛤蟆一开始压制了他外放烈焰这个大招,才好不容易灭掉他。 所以他昨夜的谨慎是对的,如果他在程家贸然动手,仅仅以他、徐大和谢蛤蟆三人恐怕打不过三个二十八宿。 而且黄君子给他的消息中说,白虎麾下残存的六个星宿全来找他麻烦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夜只出现了三个人,不知道另外三个藏在了哪里。 所以他搞不清楚这些星宿既然将他给骗到了绿波县,为什么不一起出手做掉自己? 王七麟唯一的猜测就是,这些人另有图谋! 太霸让他点齐人手准备再度奔赴绿波县,他自己回去带上已经集结完毕的主力人马先行出击。 整个上原府没人比他更了解二十八宿的厉害,所以他不光发动了听天监的力量,还让上原府四门四派派出了全数精锐,一起去围剿剩下两星宿。 可惜他们兴师动众围了个空。 程氏宅子已经空荡荡。 绿波县的驿所里死了一个小印。 太霸分析道:“应当是他们在夜里想要来驿所劫囚,结果发现觜火猴不在这里,大印李塔又回家了,于是抓了个住在驿所里的小印拷问他的下落,得知人被你抓走后便杀了这游星去往太原府了。”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他们已经逃走了,这下子不好办了。” 王七麟道:“他们会不会去上原府大开杀戒?” 太霸笑道:“他们不敢,现在咱们与塞外算是和平相处,他们若敢在咱境内屠杀百姓,这会引发战争。” “所以年前都公子有白虎圣陪同,他们在上原府也不敢肆意杀害百姓,而是想要放出英魂,以扰乱我内政军心。” 王七麟想了想,从他与二十八宿打交道开始,这些人确实没有在明面上大规模的冲着老百姓下手。 他蹲下给死掉的小印盖上白布,低声道:“厚葬这位兄弟,抚恤金翻倍,多出来的用我的俸禄来支付。” 太霸拍拍他肩膀道:“节哀,在咱听天监混,就是这样,现在大家伙去搜索一下程氏宅子,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提到线索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这伙人曾经与一个叫祖先生的人打过交道,这祖先生刚刚于三天前过世,大人,卑职认为可以去祖先生家搜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李塔站出来悲愤的说道:“卑职愿意领路!” 太霸点头:“好,王大人你带你的人与李大印去那祖先生所在地看看,我给你一只冥鸦来传讯……” 他犹豫了一下,叹气道:“你破了都公子诡计,又杀了白虎圣,现在还杀了觜火猴,那本官不给你赏赐就说不过去了。” “迅雷,你以后跟他吧。” 418.不瞑目的方士(起点中文网才是唯一正版) 迅雷是一只矮壮敦实的冥鸦,嘴巴尖锐、爪子尖锐、眼神也尖锐,一看便是一只骁勇善战的飞鸟。 可是王七麟搞不懂太霸干嘛这么宝贝这只鸟。 太霸放出迅雷后下令,迅雷一展翅,顿时出现在了王七麟肩膀上。 飞行速度竟然不差于掣电多少! 要知道掣电身躯瘦长纤细,一看便是速度型的鸟,这迅雷更像是一只近身搏斗系的,结果也拥有这么快的速度,着实让人吃惊。 王七麟同样将这只冥鸦交给徐大来看管,上马挥手:“剑在手,跟我走!” 吞口嗷呜一声,大踏步的追在马屁股后。 祖先生家住姚家口,这是绿波县一个乡,距离县城大约二十里,快马加鞭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到了。 也是巧了,祖先生死后停灵三日,今日正要出殡。 他们进入姚家口后就有肉香味传来,徐大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吞口呵呵笑道:“饭桶。” 徐大也呵呵笑,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你说你有吞口这等神兽在身边,何必要骑马?你看大爷骑山公幽浮你骑个吞口怎么样?” 吞口头上转动的太极图几乎停滞,它怒视徐大一眼,夹着尾巴跑在了最后面。 王七麟等人赶到的时候,祖先生家里正在杀鸡宰猪准备款待远道而来的客人和前来帮忙的乡亲。 他在乡里名声很好,家家户户碰上点诡事来找他,他都乐意帮忙。 有钱人给他个银铢他会出手,穷人家给他挖两瓢高粱米他也会帮忙,所以这样的人去世,自然会有许多人来给他送灵。 王七麟等人鲜衣怒马的赶到,门口招待客人的唱客还以为他们也是来送灵的,便高兴的喊道:“听天监官老爷一二三四五六、哎哟,来的可是够多,听天监官老爷十余位,亲戚见礼!” 听说听天监来人了,庄子里头顿时出来几十号人,老人大人小孩,一起跪下向他们行礼。 李塔下马说道:“无需多礼,祖先生的灵柩呢?” “再等一会,等到良辰吉时就送他入阴宅。”一个头发雪白的老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李塔松了口气说道:“幸好还没有葬下,闲杂人等先出来,我们听天监要查点事。” 听到这话老人有些慌张起来,问道:“李大人,您们这是要做什么?您可是知道呀,我家这侄子一辈子做的都是问心无愧的事,他如今走了,咱得让他走的顺顺当当,不能……” “停停停,”李塔摇头,“老丈你把本官当什么人了?祖先生生前帮本官不少忙,本官能祸害他吗?这不是笑话了!” 他说道:“本官这次来的目的与你的猜测正好相反,是要帮助他的,这祖先生死的突然,你们没有觉得古怪吗?” 老头琢磨了一下,小声道:“确实有古怪。” 王七麟一拍马头跳了下来问道:“有什么古怪?” 老头叹了口气说道:“不敢瞒着大人,我家侄儿过年时候还一口气吃了两海碗饺子、喝了一壶的酒,这怎么说没就没了?” 旁边的唱客也叹气,说道:“这算啥古怪?祖先生生前就常说,他干的活是把脑袋挂在刀尖上,说没就会没。不过他这是积阴德的事,下辈子一定要福报,所以咱也没必要为他难过,他快要过好日子了。” 老头瞪了唱客一眼道:“就你嘴快,这里有你插嘴的份儿?你进去把大家伙喊出来,我有事与大人细说。” 他赶走唱客后看看左右,对王七麟和李塔小声说道:“我家这侄儿死后一直不肯瞑目!这不是一件怪事?” 王七麟对李塔说道:“进去看看,我就猜这先生死的不对劲。” 院子里头烧纸、上香的人还不少,另外有八大金刚坐在屋子里喝烧酒,准备待会抬棺上路。 他们全出去后屋子里变得冷冷清清,王七麟仔细打量这屋子,发现面积不小、收拾的挺好,可是很寒酸,里面没有什么家具,屋子角落放的扫帚都用成疙瘩了还没扔,好像是个寒门。 但这不正常,方士们有本领在身,或许会生死无常,却不会贫寒度日,否则没钱又危险,这样的活谁会干? 就拿听天监来说,他们的工作最是危险,可是俸禄在朝廷各部门里头是最高的。 而且在十多年之前他们最是威风,那时候听天监里简直是一群权臣,他们在各地庇佑百姓、监察百官,上达天听、下监黄泉,别说寻常百姓了,就是各级官吏见到他们也会吓得直哆嗦。 可惜太狩皇帝不喜听天监,登基为帝后便开始削减听天监的权限,现在他们也就剩下个高俸禄和多年积威,其他方面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 他说出自己的疑惑,李塔苦笑道:“七爷你不了解祖先生,这位当真是当的起一声‘先生’的称呼,他对自己特别勤俭节约,甚至到了抠门的地步,在他手里一根蜡烛能点一年!” “但他对百姓很大方,十里八村的谁家揭不开锅了、谁家的人没钱治病了,只要跟他说一声,他无论如何帮一把。” 徐大怒道:“二十八宿真是丧尽天良,竟然害死这样的好人,娘的,大爷下次见到他们,绝不会让他们死的轻松,死后也不能给他们留全尸,至少得用大爷的大刀把他们剁成排骨!” 王七麟道:“这祖先生还不一定是二十八宿害死的,再说,根据程福波所说,祖先生给他出主意让他用换灾的法子去害人……不对,我知道了!” 他叹了口气:“祖先生恐怕还真是心地善良,他在程福波家里待了多日,应当就是用自己的法术来庇护他们家里,咱们碰到的‘程福波’自然不是真的程福波,换灾的事也自然与祖先生没有关系。” 李塔身大力不亏,自己上去将棺材盖给推开了。 里面是一个干巴巴的老先生,大约六十岁,肤色黑而粗糙,头发花白,手掌有老茧子,一身寻常寿衣,看起来与乡间的老农没有大区别。 唯一不同在于他死后一直睁着眼睛,而且嘴巴微张,王七麟一眼看去心里生出一个念头:这人心有不甘。 谢蛤蟆绕着祖先生转了一圈,他伸手在老先生身上捏了捏,摇头道:“他死的蹊跷,这小老弟平时便这么瘦吗?” 李塔说道:“对,他日子过的贫苦,一天就吃一顿饭,能不瘦吗?” 谢蛤蟆点点头又问道:“他修的是什么法术?” 李塔说道:“他懂的技艺繁杂,六壬、四柱预测、奇门遁甲、算八字看风水,多少都会点。另外他有个大招,与马大人差不多,祖先生身上有镂神,不过他背着一群小鬼,不像马大人那般威风。” 谢蛤蟆想要解开祖先生衣服看看他背后镂神的情况,结果看到这一幕跟随在他们身边的族老和屋子里的八大金刚都怒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刚才对我侄子摸摸捏捏的,现在又要解他的衣裳?” “祖先生死后绝不能受此凌辱!” “诸位大人过分了吧?” 有机灵的跑出去将他们的所作所为说给了外面的乡亲和祖先生的朋友听,这些人本来就因为被赶出来而心怀不满,如今得知听天监要解开亡人寿衣顿时更生气,纷纷挤进屋子里声讨听天监。 李塔虎目一瞪要发火,王七麟对他摆了摆手。 祖先生的为人让他极为敬重,他庇佑了一方乡邻,所以当乡邻们发现他要遭难的时候才会真心实意的为他仗义执言,这时候听天监拿官威来压人就不合适了。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本官是听天监上原府的铁尉,这次来见祖先生是因为他死的冤枉,死的不甘心,本官要给他洗刷这冤情,让他心甘情愿、开开心心的上路,所以你们阻拦本官是为何故?” 这番话说的没问题,情绪激动的乡民们彼此看了看,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有人问道:“你这个官跟我们县老爷谁大?” 李塔笑道:“县老爷见了我家七爷下跪的比你们都积极!” 一听这话百姓们缩缩脖子害怕了。 八大金刚之中的领头人正色道:“诸位大人若是真要来给祖先生洗清冤屈、让他放心上路,我等自然跪地磕头的感谢你们,若是这样你们为何要解开他的寿衣让他赤身果体的上路?这岂不是侮辱他?” 王七麟说道:“本官只是解开他衣服查找他的死因,你们也不想他带着满腹冤屈死去吧?他是被人害死的。” 族老说道:“嗨,官老爷这事你问我们就行了,你解开他的衣裳能看到啥?” “我家大侄子不是被人害死的,他是被鬼害死的!” 王七麟点头:“细说。” 族老吞了口唾沫,脸上露出惊惧之色:“这、这事相当的邪,我们姚家口子有四个大姓,孙王赵祖,但最早以前其实只有一个姓,那就是姚。” “这姚氏人丁不旺,家里子孙动辄夭折有的还会搬迁,于是慢慢的就没人了。过年时候最后一户姓姚的人家也搬走了,姚氏的祖祠自然就空出来了……” 李塔恍然:“七爷,卑职知道是什么事了,这乡里确实有件诡事,本地小印没有查清原因于是上报给了卑职,但刚刚发生,卑职还没顾上来办理。” “事情是这样的,这姚氏祖祠空出来以后被乡里四大姓给看上了,他们都想占据这房子,可是谁也占不了,最终决定给乡里用,透光好的房间办了学塾,透光不好的做了粮库。” “其中有一间房子收拾的时候出事了,这间房子门大窗大,于是也想修了做学塾用,但就在粉刷它内墙的时候出事了,起初是有工人踩着梯子去刷墙,结果梯子总是摔倒……” “对,因为有一只手会伸出来推倒凳子和梯子!”一个孩童挤进来嚷嚷道。 一个少妇跟在后面拉住孩童往后拽:“小旻,回来、回来,别乱说话。” 孩童挣扎:“我都看见了,我看见了,娘,我真看见了。” 少妇叫道:“你看见了也不可以乱说。” 王七麟给徐大使了个眼色,徐大从怀里掏出一包糖渍果脯蹲到孩童跟前递给他一枚杏干,笑嘻嘻的说道:“兄弟,给大爷说说你都看见什么了?” 徐大长得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腰上弄个沾上油污的围裙就是个杀猪的、身上抹点血就是变态杀人魔,可是他偏偏很有小孩缘,小孩并不怕他。 孩童拿到杏干塞进嘴里,说道:“我爷爷踩着凳子去刷墙,我在看他,然后墙上伸出一只手,找到凳子一下子把它推倒了,爷爷摔断了腿呢。” “我吓哭了,说出来可是大家都不信,第二天二叔公又去刷墙,他用了梯子,卡在墙上很稳,可是那只手又出来了,又把梯子给推倒了!” 一个老汉忧心忡忡的说道:“可是我没有看到那个手出现。” 王七麟看向其他人,问道:“那你们还有人看到过那只手吗?” 族老吞了口唾沫说道:“官老爷是这样的,我们听见小旻说了这件事后很重视,于是又找人踩着梯子去尝试,这次找了许多人一起来看。” “可是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众人点头,七嘴八舌的开始补充:“当时以为小旻胡说呢,乡亲们散去后,又出事了,孙二爷蹲地上抹墙角的时候,被扣了一桶石灰水!” “我们留下了个孩子,然后再施工的时候这孩子也看见了墙里伸出一只手!” “墙里的鬼很狡猾,外面人多它就不现身,只有人少的时候才出现。” “对,只有娃娃的时候才行。” 谢蛤蟆摇摇头道:“不是只有娃娃的时候它才出现,而是它出现后只有娃娃才能看到。” 王七麟弄清楚真相,让族老带着他们去了姚氏荒废的祖祠。 同时他安排马明带人留下将祖先生家里搜索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关于二十八宿的信息。 这祠堂是个大院,推开门进去是一片空地,北边是几间房屋鳞次栉比、高低起伏。 闻讯而来的乡民想跟进来看热闹,族老将他们给赶到了门外,然后挨个点了点这些房间,说道:“它们都已经改成私塾了。” 他又指向最西边的一间房屋:“出事的就是这间屋子,我曾经打听过,这屋子里以前死过人,是姚氏祖祠的看祠人。” “这人生来五弊三缺,是个瞎子,克死爹娘兄长,一生孤寡,被安排来看守了祠堂,也算是给他一条活路。” 王七麟推开门进去看了看,屋子里很潦草,有两边墙壁已经抹上了石灰,东边一面墙涂了一半,显然这就是出事的那面墙。 徐大琢磨道:“七爷,咱不会是又得等到晚上才能办事吧?” 王七麟摇摇头道:“乡里孩童在白天看到过墙壁上露出鬼手,所以咱们白天应当就能找到问题。”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背手在墙壁前走了一圈,伸手在上面摸了摸。 王七麟跟着去摸了摸墙壁,很冰凉。 谢蛤蟆伸手在墙壁上抠了抠,说道:“徐爷,去找一把铲刀,把新糊上的石灰粉都刮下来。” 族老立马让乡里人送来铲刀,徐大出手,将石灰粉细腻的刮开。 随着他深入,发现铲刀有时候像刮到了石头,会很硬。 谢蛤蟆说道:“这种地方你绕过去,继续刮。” 石灰粉掉落越多,逐渐墙壁上出现了一些线条。 族老的眼神有些发直了。 最终徐大将半面墙壁的石灰粉全刮掉,露出一张苍苍老脸。 这张脸很大,跟个大锅盖似的! 诡异的是这张脸却没有眼睛。 族老看清它的样子后惊声叫道:“这这这,这是老窑子!哦,老窑子就是姚家最后那看祠人!它的脸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蛤蟆抚摸着胡须琢磨了一下,又对徐大说道:“凿墙。” 徐大亮出燃木神刀往手里吐了口唾沫,问道:“凿哪个地方?” 谢蛤蟆说道:“随便吧,若老道猜测的不错,只要你凿墙,咱就能看到这墙里的东西。” 徐大倒转偃月刀,用枪头似的刀柄砸在了墙壁上,咣咣两下子凿的灰尘弥漫。 王七麟上去挥袖子拍开灰尘,他往墙上一看,陡然看到一只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 他这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睛眨了眨,有个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你们干啥要拆私塾的墙?” 徐大当场抓着偃月刀要开干,吼道:“七爷让开,让大爷看看这是什么妖魔鬼怪……” 谢蛤蟆没好气的笑道:“无量天尊,狗屁的妖魔鬼怪,这是个活人!” 族老一拍额头跑出去,拉开隔壁房门问道:“孙秀才,你怎么在这里?” 一个穿着件旧长衫的中年人邋邋遢遢的走了出来,说道:“我昨夜秉烛夜读书,今天一直在睡觉哩,然后睡着睡着让你们拆墙的声音吵醒了,你们怎么要把私塾拆掉?” 王七麟问道:“这位是谁?” 族老尴尬的解释道:“我们不是要把祖祠改建成一座学塾吗?于是就请了先生,这个人叫孙休,是我们乡里的一个读书人,考秀才没考中,但也有些学问,所以被请来当了先生。哦,他现在住在这里。” 他正解释着,王七麟猛的往墙上看去。 高处墙角上伸出来一只手。 这是一只枯瘦的老手,它后面还有黑色老棉布所缝制的棉袄袖口,这袖口抹了一层油灰,漆黑发亮,有些地方破碎了,甚至能看到躲躲藏藏的灰黄棉絮。 老手伸出来后便在墙壁上摸索了起来,它像盲人摸东西一样,伸出来便在墙壁上一点点的摸索,一直摸索到徐大打开的洞,接着手臂便伸长了,整支手臂都伸展出来,然后从墙壁外往洞里掏了掏。 见此王七麟诧异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话七爷你一定听说过。” 王七麟点点头,谢蛤蟆拍了拍墙壁说道:“这就是一堵危墙,老道若是没有猜错,搭建这堵墙壁的时候一定用了米浆来粘住砖头。” 族老说道:“道长说的没错,这个我听老人说过,姚氏那时候有钱,他们家建祖祠花费许多物力财力,里头的承重墙都是用米浆和泥捡起来的。”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这样就没问题了,墙壁本身建在一处墓穴上,又有粮食浇灌。再有人死后魂魄留恋这里,他若是能躲避开阴差勾魂再藏入墙壁中,便能形成危墙。” “但避开阴差勾魂可不容易吧?”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点点头,这时候他又转头问孙秀才道:“秀才郎,你夜里也睡在隔壁的房间里么?” 孙秀才点头道:“不错。” “有没有什么怪事?你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做过古怪的梦?” 孙秀才迟疑了一下,说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徐大一把将他拉过来,骂骂咧咧的说道:“怪力乱神已经出来了,它想跟你做邻居呢。” 孙秀才仔细打量墙上白石灰线条勾勒出来的人脸,看了看后笑道:“这是谁做的石灰画?看起来挺有功底。”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秀才郎你真是个大马虎,难怪一直无法在功名上再进一步。你现在夜夜待在危墙下,此生休想考中秀才。” 孙秀才一听这话老实了,他急忙说道:“请道长救学生仕途!” 徐大一听这话无语了:“娘来,仕途?” 谢蛤蟆喝道:“还不赶紧把你夜里梦见的事情说出来?” 孙秀才说道:“实不相瞒,诸位大人,学生夜里也没梦到什么,就是梦见有人在这墙上作画,学生站在他身后整夜的看,却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 王七麟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下意识说道:“徐大用偃月刀砸开墙壁和刚才刮墙壁上的泥层都没引得危墙中鬼怪作祟,而之前乡里百姓往墙上涂抹白灰,这鬼祟就出来害他们,为何?” “它生前在墙壁上画了东西,而且想让人发现这画,所以乡里人往墙上抹白灰等于是又遮掩住了画,这才把它给激怒了。” 419.五弊三缺天眼开(国庆节最后一天,想大家) 徐大撸起袖子再度开始干活。 他用铲子一点一点的铲掉墙皮,危墙上伸出的手臂果然不做动弹,只是安安静静的挂在那里。 王七麟看着这一幕,觉得徐大是在从墙壁里挖尸体。 墙皮最外层的石灰铲掉,里面还有一层泥草灰,再铲掉泥草灰,徐大又发现了一层牛皮纸。 见此他服气了:“这看祠人死前到底画了什么?至于这么保密么?既然它想让人发现,那干嘛不直接露出来?”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他不敢将这些画露出来,所以他死后才不甘心,才会回来躲在墙里守卫着这些画。” 牛皮纸扒拉下来,后面是一面黄泥巴老墙,平整灰黄的泥巴面上描着一幅又一幅的图画…… 徐大定睛看去,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 墙上图画大同小异,讲的都是一个人躺在地上,有一个人蹲在他面前低头将脸贴在地上人脸上的情景。 其中躺在地上的人不是一个人,因为大小不同、用来描述穿着的线条也不一样,有大人有小孩有男人有女人。 而蹲在地上的那人却是一个样子,因为图画中有一点专门标注来点题:这人身边总是有个箱子形状的东西。 他叫道:“春宫画?嘿哟,这老小子一辈子孤寡,所以春心躁动,天天在这里画春宫画?” 王七麟踢了他一脚说道:“蠢啊你,这人是个瞎子,瞎子怎么能画画?” “瞎子为啥不能画画?”徐大不服气的说道,“我还见过瞎子写字呢。再说,你看这些画,这画的不就是人亲嘴吗?” 王七麟道:“滚犊子,这画的是有人从乡民们口中吸东西!” 谢蛤蟆不参与两人的讨论,他一直在仔细观摩墙上画。 看了一阵后他问族老道:“这个房间除了是瞎子的那个老窑子,还有别人会经常进来吗?” 族老说道:“这个房间有谁进来咱不知道,只有姚家人知道,别姓人家进不来呀。不过姚家人经常进祠堂,因为祠堂偏房是姚家郎中姚长川的诊堂,姚家人身子骨不行,全靠姚长川给他们调理和治病。” 王七麟想到族老之前就说过姚家人身子弱这回事,于是他问道:“姚家人的身体不好?” 族老点头道:“对,特别是小孩,很容易夭折,所以他们家人丁越来越少。” 李塔沉吟道:“大人,卑职也大概了解一些内情,据说姚家人在选祖坟的时候挖出来一窝蛇,其中一条大蛇有人腿那么粗、有几丈长,当时它正在渡劫,浑身老皮不能动弹,姚家人便将这条老蛇给杀死了,然后遭了报应。” 族老点头的频率更高了,跟八喵磕头似的:“对对对,有这回事,也确实从他们迁了祖坟开始,姚家人的身子骨开始出毛病。” 听着他们的话,谢蛤蟆突然问道:“老窑子真的是瞎子吗?” 族老说道:“这还有假?他真是个瞎子,绝对的,从小就是瞎子,这个全乡里没人不知道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刚才问老道,说寻常人是不是避不开阴差勾魂,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若绘画的是老窑子,那他就不是寻常人。” “天生的五弊三缺,童年时期就克死爹娘和兄长,”谢蛤蟆喃喃道,“他是瞎子,对,全乡里人都知道他是瞎子,所以如果有人要做坏事,就不会避着他,就可以当着他的面去做。” “那么如果老窑子是可以看到他做的坏事呢?他看到了却不敢说,又受不住良心的折磨,于是便偷偷描绘在墙上,希望有人能发现这些画、最好是高人发现这些画。” “这不可能,瞎子怎么能看到有人做坏事呢?”族老哂笑。 谢蛤蟆说道:“老窑子在人生某个阶段,开了天眼!”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生来五弊三缺,他既然出生时候就瞎了眼,那么老天爷肯定会补偿他。” “这个补偿就是他可以通过修炼开天眼!可惜开天眼需要特殊的修炼,乡里一个寻常人家的娃娃,哪有机会接触这种独特的修炼方式?所以他一直到上了年纪才开了天眼!” “寻常人避不开阴差勾魂,可人若是开了天眼那就不是寻常人了,要避开阴差还不简单?” “而且天眼虽然能耐通天,但若是不加修炼,就只有本能用途。它的本能用途是什么?是能明辨事物本源、看破迷障幻象直视本相!” “未能修炼的天眼也只能看破迷障幻象直视本相,并不能跟人的肉眼一样看到世间白天黑夜的一切。” “所以老窑子看到了有人利用法术做的事,却看不见身边的普通景象,这让他很迷茫很恐惧,也让他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事实,所以他不敢把自己看到的真相说出来。” 王七麟道:“不错,他看到的应当是那郎中在吸病人的阳气,你看画中蹲着这人身边总是放有一个箱子,这像不像走方郎中的药箱?” 族老贴上去辨认一番,惊慌的说道:“官老爷们说的一点没错,这是姚长川的药箱,你看药箱子画的少了个角,姚长川的药箱曾经摔过,正好摔碎了一角。” 一个记述多年的真相在墙上徐徐拉开帷幕: 姚家的郎中姚长川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门能吸人阳气的邪术,于是他借着给族里人看病的时候,吸取族里人的阳气。 人缺阳气,轻则倒霉一场、重则大病多日,所以姚氏一族的人身子骨总是不太好,孩童夭折、老人早逝、成年人多病。 应当也是有些姚家人发现了这点怪异,或者说他们相信了当年斩杀大蟒后遭到诅咒的事,于是抛家舍业带着亲人离开乡里,去闯荡四方。 王七麟问族老道:“这个姚长川什么年纪?” 族老说道:“大人你这可问对人了,哈哈,姚长川这个人平日里不喜欢与外人说话,所以你去乡里问别人的话还真是……” “你能不能别废话?”徐大替王七麟发火,“你们这姚家口发生重案了!” 族老顿时噤若寒蝉:“他与我同岁,今年正七十岁。” 王七麟问道:“照你的意思,他还没有死?” 族老说道:“没有呀,年前最后一个离开我们乡的姚家人就是他,他当时留在这乡里是为了照顾本家的侄子,他侄子当时病了,年前死了,他给埋掉后离开了。” 谢蛤蟆一拍手说道:“这乡里已经没有了姚家人,他没办法留在这里修炼,自然只能离开。” “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族老摇头。 王七麟说道:“不用查他去了哪里,查他们姚家以前离开的人去了哪里即可,他肯定去追这些同族了。” 李塔震惊道:“冲自己同族下手啊,这混账玩意儿还真能下得去手!” 族老嘀咕道:“幸亏他只冲自家同族下手,要不然我们这姚家口不都得让他给祸害了?” 王七麟说道:“将这件事火速记述下来,把这面危墙保留住,通知太霸大人,在并郡内追查这姚长川,尽快拿他归案!” 姚家口的小印已经等候在门外,李塔让他带人将这间房子给看守起来,他们又去祖先生家中。 马明已经带人将这屋子里头仔细搜查过一遍,看到他们回来便无奈的摇头道:“回禀七爷,没有关于二十八宿的信息。” 王七麟叹了口气。 这倒是不出意外,二十八宿哪会那么容易留下痕迹? 谢蛤蟆沉吟问道:“屋子内外全搜遍了?” 马明看向棺材道:“只有这里面没搜过。” 王七麟挥挥手,徐大和李塔上去将刚闭合的棺材盖给推开。 里面祖先生依然睁着眼睛。 死不瞑目。 族老看到这侄子的面容便难受的抹起了眼泪,说道:“你闭上眼睛吧,事查清楚了,那间房子确实是有鬼。” “原来姚家那郎中姚长川修了邪法,现在听天监的官老爷查出来了,要抓他呢,他不能再祸害人了,你闭上眼睛吧。” 没用,祖先生还是睁着无神的眼睛直勾勾的往外看着。 见此族老无奈的问道:“官老爷,我家大侄子咋还不肯瞑目呢?” 王七麟道:“因为他还不知道是谁害死的他,他怎么瞑目?怎么能安心上路?” 话到这个份上,族老不能再阻拦他们查看祖先生尸身了。 徐大将祖先生寿衣解开要给他翻过身,谢蛤蟆摁住他手臂摇头道:“无量天尊,不得鲁莽,给尸首翻身得背尸而行,你让开,老道来背先生一程。” 他系紧道袍捏了个道家手诀,用手印往祖先生额头一点接着转身,祖先生像诈尸似的从棺材里站起,谢蛤蟆往后倒退半步,尸首正好趴在了他背上。 寿衣脱落,王七麟看到他干瘦黝黑的后背上有一幅五鬼图。 一群大鬼盘在他背上,几乎将整个后背全给占满了,这五个鬼身躯扭曲、面目狰狞,张开的嘴角竟然还有干涸血迹! 李塔跟着凑上来看了一眼,道:“咦,不对呀,祖先生后背是小鬼夜行的镂神图,现在怎么变成这么一群大鬼了?而且他背上还有个月亮来着,月亮怎么没了?” 听他这么说,谢蛤蟆沉声道:“怎么回事?祖先生背上的镂神图变了?” 李塔说道:“对,变了,去年卑职请他去除自缢虫的时候还看到过,他的背上明明是镂刻了一群小鬼在夜行,当时还有一个月亮呢……” 谢蛤蟆说了一声让开,身躯一抖祖先生的干瘦的身躯轻柔的倒回了棺材里。 他给祖先生穿好衣服,抬头问李塔:“月亮有亏,对么?” 李塔努力思索,最终点头道:“是的,道爷,月亮亏了一点,像是每月十八时候的月亮。” 谢蛤蟆点头道:“七爷,老道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祖先生确实是被人害死的,具体来说他是被自己身上的鬼给害死的。” “本来他身上镂刻的是一群追月小鬼,这些小鬼追上月亮就会啃一口月亮,每啃一口便长大几分,当它们吃掉月亮,最终也就长成大鬼。” “到那时候它们胃口更大,可是又没有月亮可以吃了,那它们会吃什么?它们会反噬主人,会吃掉主人!” “祖先生的精血和精气神就是被这群鬼给吃掉了,所以才会死!” 李塔叫道:“可是祖先生与卑职说过,他身上的镂神图已经有四十年!这群鬼四十年才吃掉小半半月亮,为何短短一年却吃掉了剩下的大半月亮?”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很简单,因为有人或者有妖魔鬼怪出手帮了这群小鬼一把,帮他们害了祖先生!” “二十八宿?”王七麟下意识问道。 族老则迟疑的说道:“诸位官老爷,有件事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婆婆妈妈做什么?”徐大不耐道。 族老说道:“就是前几天我们发现姚家祖祠闹鬼就去请祖先生去捉鬼,祖先生当时很是高兴的接下了这件事,但没有立马去祖祠,他说这次去府城结了个善缘,对他修为大有裨益,他得先修炼……” “他去过府城?”王七麟反问道。 族老点头:“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王七麟猛的想到了二十八宿所假扮的程福波在去往乱坟岗路上说过的一句话,他说祖先生离开程家后受到了将军府的邀请去办一桩事。 当时王七麟没把这话放在心里,后来发现程家人是二十八宿假扮后更没有去在意这段话,他下意识的以为这是假货程福波说出来扰乱他视线的谎话。 可是现在看来,这句话可能是真的! 他问道:“祖先生有没有说他去府城找了谁?” 族老摇头道:“这倒是不清楚,不过他随口说了这样一句话,咳咳。” 接着他学祖先生的腔调说道:“果然给忠良之后解除烦扰是大功德一件,竟然别有收获,真是可喜可贺,真是开门红呀!” 听完这话王七麟看向谢蛤蟆等人,道:“将军府有问题!” 谢蛤蟆郑重的点头。 但是将军府与二十八宿有没有关系那又是两说了,王七麟将自己来到上原府的所见所闻捋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将军府与前朝余孽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不过将军府的少夫人是鬼…… 王七麟将棺材里外又彻查一遍,还是没有发现关于二十八宿的信息,只好带兵返程。 太霸那边同样没有什么消息,王七麟到来后,众人纷纷将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 王七麟以往屡立奇功,给了听天监差役们一个非同寻常的印象。 他无奈的将所得告诉太霸,同样没有发现关于二十八宿的痕迹,不过又碰到了两桩悬案。 太霸凝重的说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近些日子都小心一些,互相之间多多联系,有一方出现意外,其他的赶紧将消息传给本官。” “喏!”众人抱拳。 太霸说道:“暂且收兵,王大人,你负责查祖先生的案子,关于姚长川的事情交给本官,本官这就与衙门联系,去调查姚家迁出人的落脚地,围抓姚长川。” 听到这话不少人松了口气。 跟二十八宿而且是好几个星宿交锋肯定要大批量死人! 王七麟其实也松了口气。 他偷偷对谢蛤蟆说道:“二十八宿怎么这么厉害?咱以前也灭掉过几个,怎么这次碰到的觜火猴却比他们厉害许多?” 谢蛤蟆咳嗽一声道:“无量天尊,这二十八宿当然厉害,只是你遇到的毕月乌是满心求死、轸水蚓则是身负重伤,他们两个是被你捡了个漏,所以才会死在你手里。” “而这觜火猴呢?他可是以巅峰状态与咱交手,这可是毕月乌和轸水蚓比不上的。” 王七麟狐疑的说道:“可我第一个遇到的壁水貐好像水平更差?” 他定定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甩了甩长袖子说道:“无量天尊,可能那壁水貐当时也身受重伤了?” 王七麟说道:“他们明明是被你压制了身手,这次你也压制了觜火猴的身手对不对?他起初身躯外有护体神火,但神火被你用符箓给压住了。” 谢蛤蟆断然道:“无量天尊,老道没有压制他,只是与你一起对付他。赶紧走吧,七爷,赶紧回去,万一其他五个星宿趁咱不在家去偷袭驿所呢?” 王七麟凝视了他一眼,挥手喝道:“撤!” 徐大很是不甘心:“唉,大爷本以为这次能在太霸大人面前好好表现,以为终于有了个展现自我价值的机会,没想到这五个星宿胆子这么小,竟然藏了起来!” 说到这里他真是扼腕叹息:“唉,可惜了,咱们还是来的太晚,让他们跑了。” 他的话震惊了几个从旁边经过的小印,这些人偷偷的问:“此人是谁?” 有人回道:“看他这威武雄壮的身躯,肯定是七爷麾下力士徐大。” 几个人恍然大悟:“哦,是那个牛逼匠啊?理解了理解了,难怪会说这话。” 骏马休息了一程,他们骑马回到府城。 上原府中依然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市井内外,一派祥和气象。 老百姓们并不知道这座城池在年前年后都遭遇了什么样的威胁。 王七麟一路牵马走回驿所,路上还听到有人在讨论早上看到的那漫天烟火。 其中一些人信誓旦旦的说这是修士在用法宝放烟花…… 他们回到驿所,绥绥娘子出现在二楼趴在护栏上冲王七麟招手。 王七麟一个箭步窜了上去,绥绥娘子伸出手给他握住,将他一把拉进了茶楼。 徐大嘟囔道:“赶紧走赶紧走了,都待在外面做什么?等着看他们夫妻恩爱吗?” 绥绥娘子给王七麟整理了一下因骑马而被风吹皱的官袍,喜滋滋的说道:“今天早上你们与一个玩火的高手交锋来着?” 王七麟脉脉含情的问道:“对,没影响到你吧?” 绥绥娘子笑道:“怎么会影响到奴家呢?要不是黑豆来找奴家诉说此事,奴家还不知道呢。” 王七麟问道:“黑豆来找你说这事了?” 绥绥娘子说道:“不错,黑豆抱着他心爱的小公猪来第五味,说你们在马厩里大战,有个会放火的人出现了,他担心这人会把他的小猪做成烤乳猪,特意找奴家来藏起。” 她说到这里抿了抿嘴,眉梢轻挑、面泛红霞。 王七麟下意识感觉不对,问道:“是不是还有人来与你说,我被你补的挺好?” 绥绥娘子睁大眼睛问道:“什么补的挺好?” 王七麟摆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想多了。” 420.桓王世子(请认准起点阅读) 回到府城后,王七麟没有直接去将军府问案。 他还不确定将军府只是与祖先生有关,还是与二十八宿也有关。 不能打草惊蛇! 他派了武大三去盯梢,又让徐大安排了几个相熟的城内泼皮去打听将军府的消息。 诛杀觜火猴的第二日,造化炉中玉卵化开,一只小小的金翅鸟振翅飞出。 八部天龙剑阵第四剑,迦楼罗! 王七麟想将它放出来然后想方设法降服它给自己效力,但想了想他决定先做好准备:《佛经》云,金翅鸟快如人之恶念生! 心神不及反应,恶念顿生。众生不及反应,迦楼罗至。 他将小阿修罗三者全给叫了出来,说道:“待会咱们又有一个新的伙伴到来,大家伙到时候要热情的款待它。” 小阿修罗向他回以狞笑:热情款待吗?没毛病! 王七麟赶紧补充:“我说的热情款待就是明面上的意思,你们不要误会,别欺负它!” 紧那罗抚摸头上长角微微笑:别欺负它?你就看我打不打他就行了! 当初他一露面就差点被小阿修罗给打出屎来,而他那会之所以没被打出屎来并非是小阿修罗手下留情或者是自己抗揍,是他紧那罗一族没有屎! 多年媳妇熬成婆,紧那罗激动的等待着嚣张跋扈的机会。 王七麟将八喵和九六也叫了过来,说道:“待会会有个鸟出现,你们不能咬它,但如果它不听话,你们可以吓唬它一下。” 八喵低头看向他裤裆。 王七麟伸手给了它一巴掌:“最近不是一直在听圣贤书吗?你怎么还是这德性?爹说的是鸟,真的鸟,会飞的鸟!” 八喵委屈的往后退,它站在床上倚着墙壁并将左爪搭在了窗台上,眼神忧伤:喵爷不是爹最爱的崽崽了。 王七麟做好万全准备,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金翅鸟给拿了出来…… 结果电光火石之间,金翅鸟没了! 窗棱纸被撞开了一个洞! 这把他给气懵了,推开窗户大叫道:“我的鸟!” 小阿修罗三者和八喵、九六压根没反应过来,八喵震惊的用爪子揉了揉眼睛:刚才是有东西从喵爷眼前飞过去了,对吧? 徐大推开窗户探出头吼道:“咋了,七爷你让人给阉了?” 王七麟不说话,他呆呆的看着外面空空荡荡的院子,呆呆的看了一会,猛的颓然瘫倒在床上。 最终他躺在床上开始扑棱:“啊啊啊我的鸟我的鸟!我的鸟哪里去了?” 忽然之间八喵过来用爪子捅了捅他,他伤心的抓起八喵搂在怀里叫道:“八喵,爹的金翅鸟没了!第四把剑没了!” 八喵叫道:“喵呜!” 王七麟睁开眼睛抬头一看,一只金光闪闪的小小鸟出现在他头顶,正在瞪着眼睛仔细看他。 这鸟相貌怪异,长着一张人脸可是嘴巴却如鹰喙,它头戴尖顶宝冠,双翼通体是黄金色却不是如同黄金质,而是黄色璎珞,每一枚羽毛是透明的却散发出金黄色。 迦楼罗又回来了! 王七麟吃惊的瞪大眼睛,迦楼罗狐疑的看他,张开嘴问道:“你是我娘吗?” “当然不是……”王七麟下意识说道。 金光一闪,迦楼罗消失,留下的话还在空气中游荡:“我要去找我娘,再见。” “我是你爹呀!”王七麟一个鲤鱼打挺扑到窗口吼道。 金光在院子里划了个圈飞了回来。 迦楼罗停留在他面前说道:“我没有爹,只有娘。我要去找我娘,刚才我一出现先看到你,还以为你就是我娘呢。” 看到它又要振翅,王七麟果断给自己换了性别:“其实我就是你娘!” 他已经反应过来,迦楼罗之所以飞走后还回来,正是因为它出现的第一眼看到了自己。 迦楼罗冷笑一声。 王七麟解释道:“我是你爹,也是你娘,刚才你跑的太快,没时间给我说明白。你是我的崽,真的,你是我孵化出来的,你对我绝对有非同一般的印象,对不对?” 迦楼罗狐疑的打量他。 王七麟郑重其事的点点头,迦楼罗突然不屑的说道:“你当我傻呢?” 十咦挤挤眼睛,猛的钻进了王七麟身体里。 迦楼罗往后缩了缩脑袋、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王七麟张开嘴巴:“孩子,我真是你娘,回家吧!娘给你开门了!” 紧那罗叫道:“等等,还没有揍他呢!” 小阿修罗也很不爽:“老子只要出现就要出拳,不打架不归!” 王七麟说道:“这事简单了,你揍紧那罗一通不就得了?” 紧那罗脸上的期待表情顿时消失到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收服迦楼罗的过程过于顺利,以至于王七麟有些难以置信,他让鸟在自己嘴里进进出出好几次,这才确定自己拥有了八部天龙剑阵的第四把剑。 也是最快的一把剑! 一下子,王七麟的心情爽了,他先狂亲了十咦几下,这小崽子今天可是立功了。 他对十咦的猜测是正确的,十咦钻进自己体内,能让万物将他当做同族。 这能力说小挺小,对他战斗力的提升没有帮助,可是如果用好了,那作用真是没边的大! 收起十咦后他穿上衣服出门,一边走一边嚎:“树上停着一只、一只什么鸟,呼呼呼,让我觉得心在跳。我看不见她,但却听得到,呼呼呼,这只爱情鸟,她在向我欢叫……” 徐大披着衣衫出门,很期盼的问道:“七爷,你跟绥绥拉倒了?你移情别恋了?” 王七麟这会心里无比愉快,他迈着轻巧脚步走到徐大跟前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继续唱道:“我爱的鸟已经飞走了,爱我的徐大却已经来到……” 谢蛤蟆听到歌声哈哈大笑,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准备害死徐爷吗?” 王七麟开心的说道:“徐爷死了,我会把他葬进我王家祖坟!” 一个早上他的情绪都很高涨,吃早饭的时候又是给黑豆夹煎蛋又是给他添米粥,还去外面给他买了一笼小笼包回来。 黑豆风卷残云吃掉煎蛋、喝掉米粥,端起小笼包将小短腿甩的跟车轱辘一样飞奔出去:“舅舅疯了!” 王七麟的好心情持续到上午。 上午时分,有人来撬他墙角。 一辆比寻常马车更大上两圈的超级马车停在第五味门口,这马车是檀木雕成,四角挂银铃,每当有风吹来,马车四周便有檀香味若隐若现的飘荡,更有清脆的铃声传递四方。 马车四周镶嵌金箔,车轮上镶嵌着金箔,两侧车身有用珍珠、美玉、玛瑙等打造的图案,最让人惊奇的是马车的窗户上居然镶嵌着大块的琉璃。 这些琉璃色泽淡绿,表面光滑,透明度极高,人们翘着脚尖往里看,当窗帘挽起的时候,他们可以看到阳光完美透过琉璃照耀在车内的光斑! 一些有见识的人见此惊呆了:“这么透明的琉璃、这么大块的琉璃,这得价值多少钱铢?” 马车停在第五味,一位英气勃发的年轻男子从车上走下。 他头结簪璎,有金色流苏从两侧落下,面容俊美、五官俊雅,眼睛狭窄略长,眼角总是微微上挑并在眼角后略带红晕,清澈的眼睛一转,却有万般的风情浮上人的心头。 街头上围观马车的姑娘们顿时心里一跳。 男子身披一件玉白色丝绸外袍,外袍滚边上绣有娇憨可爱的竹叶纹理。里面则是亮绸面的冰蓝色对襟袄背子,腰间是一条与外袍一般颜色的玉带,玉带镂空有良禽瑞兽图案,端的是风流倜傥。 走出马车他打眼往四周看了看,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往姑娘们身上一扫,有姑娘当场就夹紧了腿。 徐大倚在门口看热闹,他看完后去把王七麟叫了出来,说道:“七爷,有个特别美、特别骚的公子哥去找绥绥了。” 王七麟问道:“有我美?有你骚吗?” 徐大琢磨了一下说道:“应当不如你美,但肯定比大爷骚。” 王七麟皱眉:“比你还骚?这是老鸨的隔夜尿修炼成精了吗?走,带我去看看。” 他出门先看到了马车,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吾草,玻璃?这这竟然有玻璃?” 徐大茫然问道:“什么玻璃?” 王七麟冲到马车前要去看,一个汉子身影一晃冷漠的挡住他去路说道:“马车珍贵,乃是我家主人宝贝,不许靠的太近,还请谅解。” 徐大冲上来伸手推开汉子,道:“我家七爷还是我们全听天监的宝贝呢,也不许你靠的太近!” 他给王七麟扫了扫衣裳并冲汉子横了一眼。 汉子面无表情。 王七麟没在乎这汉子的态度,马车是人家的私人财产,人家不允许自己靠近也正常。 他踮起脚尖看向车窗,强悍的透光性和光滑的质地让他难以置信的说道:“这真的是玻璃?难道有人穿越来了,竟然烧出了玻璃?” 徐大低声道:“七爷,不就是一块透明点的琉璃吗?你干嘛这么吃惊?这有点跌份啊,这马车的主人是来撬你墙角的,你现在这幅姿态不是先输一场吗?” 王七麟摇头道:“徐爷你不懂,这车窗上的不是琉璃,而是一种叫玻璃的东西,它可以像烧制瓷器那样烧制出来,可以像瓷器一样量产,可以家家户户用上这样的东西来做窗户!” 徐大哂笑:“这不裤裆里拴绳子扯蛋吗?这等宝贝可以被人烧制出来?可以让家家户户都用上?” “不错,这样的宝贝怎么会是人能烧制出来的呢?”一个好听的男声响起,有人笑吟吟的从第五味门口走了出来。 他的眼睛看着王七麟的脸,嘴角含笑,目光含春。 王七麟看到这位公子哥后心里顿时警惕。 那日他与绥绥上山踏青,回来路上在路口见到过对方,只是对方当时风尘仆仆,所以只是看起来俊美,却是看不出竟然有如此美貌。 徐大说的对,这人很美。 对方人美但不倨傲,伸手冲王七麟抱拳说道:“这位兄台,我们如今又见面了。” 王七麟装傻:“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贵公子没有具体解释,而是微笑道:“或许是梦里?总之我感觉你面善。”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又问玻璃道:“这东西是不是人造出来的?” 贵公子点头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紧接着说道:“用沙子烧出来的?” 贵公子哈哈大笑:“公子真是有趣,这等琉璃物怎么会是沙子那般浊物烧制而成?我说它是人造出来的,是说它是被人切割打磨而成,而不是说它被人烧制而成。” 说到这里他还是摇头,低声道:“盛名之下,不过尔尔。” 王七麟皱眉思索了一下,又问道:“它不是咱们九洲所产,而是海洋深处的物件,对不对?” 贵公子的笑容被诧异取而代之,他不动声色的扫了扫王七麟全身,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说道:“这是海玻璃,我曾经在一本海外游行志上见过。” 贵公子笑了笑说道:“哦,这东西是叫海波璃吗?这名字倒是不错,它确实来自深海,是疍民采珠的时候发现的,远远比珍珠更为罕见,历经多年发现的数目也没有超过十块。” 王七麟沉默的点点头,走进第五味。 贵公子拉开车门从中拎出个箱子,有护卫上来拦住他低声道:“世子,这东西是王爷给武大人准备的,你如今在这里拿出来是何意?” 徐大耳朵很灵,他听到这话后膝盖一软,走起路来两腿开始摇晃。 王七麟扶住他低声喝道:“起来,不准跪,没人值得咱们跪,我也不值得你跪。” 徐大很委屈:“七爷你这话说的,大爷只要不在床上从来不跪,更没想跪你,你这样的大爷就是到了床上也不跪!” 贵公子端着个盒子意气风发的走进来,正在嗑瓜子的绥绥娘子扔掉瓜子皮说道:“关门,歇业!” 胡涂懒洋洋的过来拉上门,冲贵公子挤挤眼睛说道:“爷您走好,咱们回见!” 贵公子急声道:“且慢,本公子有话说。” 然后门关上了。 贵公子还是坚持着说道:“本公子此次过来,是要亲手给王七麟王大人送上一张请帖,你们这茶楼也太霸道了吧?竟然把王大人给锁在了里面不让我们相见?” 绥绥娘子听到这话便笑了,说道:“这人有点意思。” 王七麟立马说道:“他没有意思,八喵有意思,九六有意思,我也有意思。” 他开门走出去,贵公子将一张鎏金请帖递给他,微笑道:“这张请帖本来是武大人要托人送给你,但本公子恰好要来你驿所附近,所以便帮他给捎带过来。” 王七麟抱拳道:“多谢,您费心了。” 贵公子伸手拍向他肩膀,他身姿一摇避开了伸来的手。 见此贵公子收回手臂笑道:“王大人客气,其实后面还需要您费心呢,过些日子我家有事要找您帮忙,到时候还请大人不吝所能帮一把。” 他冲王七麟点点头后又冲徐大点点头,道:“徐大人明日见,本公子素闻大人乃是英雄豪杰,真男人、自风流,明日一定备好美人等您赏光。” 徐大沉声道:“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本官不近女色。” 贵公子哈哈大笑,大踏步走回去进入马车,车夫灵巧的打了个鞭花,两匹高大骏马拉车而去。 看着马车背影徐大挺不爽的,说道:“搞屁啊,真骚包,竟然用金丝编了个马鞭,有本事你用金丝给大爷编个腰带呀,你要是能做到,大爷就认为你真牛逼。” 王七麟打开请帖,上面又是一堆之乎者也。 徐大要伸手接过去给他翻译,王七麟摇头道:“最近我天天夜里挑灯读书,知识量今非昔比,正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他看完全篇之后将请帖递给徐大:“还是你来读吧。” 徐大扫了一眼后眼皮顿时吊了起来,压抑着惊骇低声说道:“吾草,七爷,刚才那小子是桓王世子刘稳!” 王七麟冷哼道:“没看出他哪里稳。” 徐大咳嗽一声,道:“你别管他稳不稳,你得看他老子,他老子的地位很稳!七爷,他老子是桓王!他是小桓王,西南王啊!” 王七麟诧异的问道:“桓王?武德、武功第一的桓王?” 他所说的武功不是功夫和修为,而是功劳,桓王刘尧是太祖皇帝十二子中最能征善战的一位,少年时代便随大将军黄化极北击蒙元、屡立奇功。 中原与蒙元余孽议和之后,桓王又被派去了西南边疆,随即统帅大军连吞三国,将新汉朝版图扩大许多。 不过朝廷百官对此颇有微词,因为中原西南一带山峦无数、路难行、人性野,新汉朝占领这些地方后没有获得多少良田,所以不但没有产出,反而要往里砸钱砸人砸粮食。 只是桓王战功卓绝、势力庞大、身份尊崇,文武百官不敢在明面上说什么,顶多在暗地里腹诽一番。 徐大点头道:“肯定是他,纵数咱中原历代王朝又有几个能叫的上名号的桓王?” 朝廷官署立柱曰桓,威武之姿曰桓,大者曰桓,能被赐以桓王之号,足见这位刘尧王爷的武功之盛。 说完后徐大为难了,他嘀咕道:“七爷,要是小桓王看中了绥绥……” 王七麟道:“那说明他眼光不错。” “可他要是想把绥绥收入后宫呢?”徐大问道。 王七麟说道:“那我就剁了他,然后带绥绥去啸傲山林!” 他琢磨了一下,又说道:“要不然我加入阿黄的队伍去造反!他娘的,老子给朝廷流泪流汗又流血,朝廷到头来想抢我媳妇儿?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公道吗?这还有王法吗?” 徐大也琢磨起来,说道:“那大爷得赶紧跟家里断绝关系了,嘿,幸亏大爷没有媳妇,你看,有了女人就是麻烦,没有女人多痛快。” 421.让玄猫签字画押(假期第八天,想念大家) 桓王世子刘稳的到来对上原府来说是一件大事。 武翰林招呼世子在皇家别苑住下,并派遣骑兵与步兵协同保护,听天监这边也得派人去做护卫,太霸找了王七麟。 他这是想给王七麟一些好处,能与桓王世子搭上关系可是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美事,所以对于官员们来说去守卫桓王世子是美差。 王七麟对此并不感冒,不过他也不会拒绝领导的安排,当天亲自带上马明、辰微月和向培虎几个得力手下去了别苑。 向培虎此人不愧是身负摩诃华泥犁手的猛人,他得知刘稳对绥绥娘子有心思后,立马私下里偷偷找来王七麟低声说道:“七爷,卑职用乱神香做了他?” 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且放心,卑职的乱神香世间只此一家,即使皇家派人来调查,也查不到咱的头上。” 顿了顿,他再度补充一句:“顶多能查到卑职头上,卑职愿意一己顶罪,只求七爷能将卑职婆娘从九幽拉出来,让卑职能再见她一眼。” 这份痴情真是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王七麟听到后感动不已,然后无奈的告诉他道:“虎爷,我真的没办法从九幽找到人并拉出来,我要是骗你,让……” 向培虎伸手捂住他的嘴巴:“别说了,七爷,别发毒誓。” 王七麟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呸!” 他们两人在别苑外头嘀嘀咕咕,刘稳得知众人到来后特意带着手下提了一壶暖茶出来进行慰问。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玩弄着一只小兽,这小兽形如老鼠,却有一对长耳朵、蓬松毛尾巴,生的娇憨可爱、姿态优雅,并且满身雪白细毛,乃是世间罕见的异兽。 此外小兽脖子上还挂着一条金链子,上面有个小金牌横竖各有几个字。 小兽看起来精神不佳,在刘稳手掌上眯着眼睛打瞌睡,八喵和九六看到它后顿时站了起来。 王七麟给它们一个犀利的眼色,八喵和九六立马又蹲坐在地。 刘稳将小**给身边跟随的侍童,指挥护卫给听天监众人倒上热茶,然后举杯道:“感谢诸位大人为不才守卫安危,不才无以为报,以茶为酒敬诸位一杯,以表谢意!” 他很有上位者的风度,小口抿了抿。 王七麟等人尴尬了。 这茶滚烫。 马明是实诚人,举起茶杯就要干。 王七麟拦住他,他在寒风中将听天监职责翻来覆去说了两遍,然后又极尽溢美之词去各种拍桓王马屁、表达对桓王敬意,然后他足足说了半柱香时间,这才施施然的一挥手: 茶水温热,正好一口干掉。 刘稳笑了笑,又将准备好的礼包挨个送了出去,不止听天监,这东西来守卫别苑的每个兵将都有,不过将领们的礼包大一些,兵士们的礼包小一些。 众人自然都对世子感激涕零,唯独王七麟收起礼包看也没看,直接叮嘱麾下道:“小心点,这次的守卫任务不一定好办。” 马明低声问道:“七爷可是得到了什么机密信息?卑职在军中曾经听说桓王为人耿直忠正,却又手腕酷烈,所以不论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有敌人。” 王七麟摇头道:“这些消息我倒是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位世子爷对我观感不佳,他在针对我。” 马明看向辰微月和向培虎等人,大家伙摇摇头,都表示没有发现。 但世子去第五味求见美艳老板娘的消息已经在上原府传遍了,马明便问道:“是不是因为绥绥娘子?” 王七麟道:“还不清楚,不过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敌视,所以大家伙小心点,他可能会找咱们的事。” 他这番话说的很没有底气,毕竟没有证据,这只是他的一种感觉。 超出预料,刘稳后面再没有出现,更没有找他们麻烦。 晚上就是武翰林的宴席,他包下了整个玉液楼来请客,并郡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个七七八八。 王七麟肩负防卫重任,本来想要拒绝进厅赴宴,但太霸说今夜来的高手不少,如果有人能成功进宴会厅刺杀刘稳,那他和手下这些人守卫在外头也没什么用。 实际上刘稳此次出行带着一群高手,这些人已经占据了玉液楼的高处,将整个宴会大厅守卫的水泄不通、滴水不漏,听天监和官府衙门的护卫只是明面上的摆设,仅仅用来展示桓王世子的威风。 既然太霸邀请他了,王七麟不好拒绝,就正了正衣冠跟着进入正厅。 世子随身管家出来说道:“王大人麾下诸将守卫有功,且自从加入听天监屡立奇功,都是国之栋梁,我家世子对王大人的麾下极为钦佩,所以此次宴会场地大、桌椅多,不如让大家伙都进去吧。” 王七麟连连拒绝:“入宴会厅的是并郡高官名将和各地豪族,在下能手下多是粗人,让他们进入宴会厅成何体统?” 管家说道:“那王大人带几位心腹一起进来吧,我家世子自小在军旅中长大,最是仰慕天下英雄,王大人和麾下众将是当之无愧的英雄豪杰,我家世子有心结交,还望大人勿要推辞了。” 王七麟看向太霸,太霸点点头道:“既然是世子的心意,那就接受吧。” 管家低头看向正在抬起后腿挠痒痒的九六笑道:“老奴听说王大人身边有两大灵兽相助,这应该是灵兽之中的天狗吧?今日一见果然不凡,也请王大人带进去让我家世子开开眼界。实不相瞒,我家世子最喜欢猫猫狗狗,他此次远离京城来上原府,便带了一只花狐貂。”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敢问今日世子以茶水慰问我手下兄弟时候所带的白色小兽,可是花狐貂?” 管家含笑点头:“正是花狐貂。” 花狐貂与玄猫、天狗都是灵兽,不过它这一族不产于九洲,而是天竺的原生灵兽。 这是一种很有趣也很厉害的灵兽,它们童年时像白色老鼠,随着长大体型会快速膨胀,成年后能大如白象,浑身皮毛水火不侵,上火山下深海、上阵搏杀都不在话下。 成年的花狐貂比成年的玄猫和天狗更厉害,可是它们这一族要长到成年很难,绝大多数在童年时代就会夭折。 王七麟赞叹几声,点了马明、徐大、谢蛤蟆进入宴会厅。 宴会厅占据玉液楼整个第二层,有上百张桌子环绕一圈,中间留有舞台,此时已经有乐师进入,正在吹拉弹唱。 王七麟找了自己桌子领几人坐下,他盘腿坐下,将八喵和九六拉进来摁倒,它们两个便乖巧的搂在一起开睡。 官员们纷纷到来,最后是武翰林陪同刘稳和一名面相阴柔的中年美男子进入大厅。 众官员起身行礼,刘稳含笑回礼,回应的一丝不苟、有礼有节。 玉液楼的小二们手脚麻利的上茶上果脯果干,茶水壶中有淼淼水雾飘起,顿时半个大厅里都是茶香。 武翰林将一众官员介绍给刘稳,刘稳一一应和,到了王七麟的时候他笑着伸手轻拍王七麟肩头,道:“王大人便不必介绍了,我们已经相遇多次,是老熟人了。” 周围不管是官员还是豪门族长,见此都露出艳羡之色。 刘稳对他们可是只有一句问候,顶多会点点头示好,结果到了王七麟这里直接上手拍他的肩膀了。 这是一种态度,代表皇室友谊的态度。 入座之后上原府知府下令开席,一道道精美菜肴和一坛坛的精装酒水送上。 同时上来的还有一队舞姬,这些人胸辣么大、腰辣么细、腿辣么长,大冷的天却只穿着一点绫罗纱巾,王七麟看得挺不忍心,徐大却瞪眼看得仔细。 王七麟用肘子凿了他一下,低声道:“少看两眼,你也能看得下去,这些姑娘都是父母的女儿、都是兄弟的姐妹,咱以己度人,要是自己的闺女姐妹大冷的天穿成这样给男人取乐,于心何忍?” 徐大说道:“七爷你这话说的对,她们这舞跳的让人心疼,所以咱不能浪费她们的心血,得好好欣赏——嘿哟,这腰真软!” 马明倒是看得开,淡淡的说道:“七爷有所不知,咱们为她们抛头露面感到不忍,但她们是乐在其中。你以为她们是被逼来的吗?不,为了能在这样的场子里跳舞,她们内部争得能打破头!” “她们也不是来跳舞,她们是来展示自己,寻找能嫁入豪门的机会。就这屋子里的所有人,她们嫁给任何一个都算是跳上枝头做凤凰。” 王七麟看看只差流口水的徐大,道:“嫁给徐爷也是跳上枝头做凤凰?” 马明点点头:“当然,没毛的凤凰也是凤凰嘛。” 徐大不理睬他们,只顾自己看的热闹。 酒酣耳热,舞娘们下去休息,这时候刘稳站起来举杯敬了众人一杯。 等到大家伙坐下他又说道:“既然没有舞蹈可看,那不如由本世子给诸位大人展示一只灵兽,此兽在我九洲之地可不多见,诸位不妨猜猜它的身份。” 他的话音落下,随身管家从门外走进来,袖子一摊放出一只雪白的小兽。 王七麟打眼一看,正是花狐貂。 花狐貂落地,众人跟公鸡一样伸长脖子看去。 说时迟那时快,八喵和九六猛的从王七麟怀里站了起来,它们迷茫的甩甩头,争先恐后奔向花狐貂。 花狐貂发出一声与体型不符的嘶吼,带着脖子上的金牌子往刘稳方向狂奔。 王七麟见此大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玄猫和天狗素来乖巧,随着他去了不少场合,这还是第一次突然发狂! 特别是玄猫,它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快速,像一道黑光闪到了花狐貂跟前,中途拦住它一爪子拍了上去。 满场哗然! 刘稳大叫道:“怎么回事?” 太霸挥手放出一只冥鸦,那冥鸦箭一般飞窜上去,可是终究动手速度慢了一分,八喵已经将花狐貂摁住了,撕扯着它便在场地上翻了个跟头。 王七麟拍桌飞起,脚尖一点地窜过去。 刘稳身边也有护卫出手,两名面无表情的汉子如左右护法般乘风杀到,一个挥出铁链一个甩出飞剑从两边绞杀八喵。 王七麟捏剑诀喝道:“剑出!” 迦楼罗闪电般飞出,瞬间用爪子抓住飞剑撞向铁链,直到此时它的声音才传进王七麟耳朵中:“请剑!” 不过它速度虽然快但力量不是强项,只是将铁链撞开一点,不过还好此时铁链与八喵之间还有段距离,失之毫厘谬以千里,铁链最终砸在地板上,直接将地板腐蚀出一条沟。 王七麟伸手抓住八喵怒道:“你干什么?” 九六与他同时跑到,张开嘴凶残的咬向花狐貂。 这就很反常了! 王七麟拦住它们两个扔了回去,谢蛤蟆跳起大袖一卷,将八喵和九六给卷了起来。 宴会现场顿时乱七八糟。 刘稳急匆匆跑来,王七麟小心的捧起花狐貂,小东西背上出现一道伤口,鲜血流出染红了它的白毛。 它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两只眼睛半开半合,鼻翼不见翕动、胸腹没有起伏,已经没什么气了。 王七麟头皮发麻。 接着他看到了花狐貂脖子上的小金牌,上面横着的一行字是:太上天子;下面竖着一列字:祥瑞御赐! 这八个字可不是随便能写的,看到它们王七麟的头皮直接炸了。 倒霉了。 御赐金牌! 果然,刘稳捧起小花狐貂后便急声大叫,最终小花狐貂眼皮缓缓闭上。 刘稳踉跄着倒退一步,花容惨淡:“这是圣上御赐给我爹的灵兽,这是圣上的恩宠啊!” 王七麟半跪在地行礼想要请罪,不经意间往四周一扫却注意到世子的随身管家在冷冷的盯着自己。 接着,一系列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 先前随身管家特意让他带八喵和九六进宴会厅…… 早先时候刘稳带出花狐貂的时候这小兽精神萎靡…… 而典籍记载花狐貂幼年易早夭,难以成年…… 这花狐貂是皇帝御赐给桓王的礼品…… 突然反常的八喵和九六…… 王七麟迅速将这些线索串了起来:如果是皇帝赐给自己一只容易夭折的灵兽会怎么做?自己肯定会好生保护起来,绝不会在它状态不佳的时候还带到宴会厅来给上百人观摩玩弄。 因为皇帝的赏赐是圣恩,保护不当是要被问罪的。 那问题来了,刘稳可是桓王世子,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些隐情,那他为什么在花狐貂精神不佳的时候强行带到宴会厅来呢? 会不会是这花狐貂已经要死掉了,他想推卸责任,而他知道玄猫和天狗与花狐貂天性不对付,恰好自己有玄猫和天狗在身,便让自己带玄猫天狗进宴会厅,并突然放出花狐貂吸引玄猫天狗对它发起攻击。 但玄猫和天狗天性与花狐貂不对付吗? 他从没有听说过这回事,白天时候八喵和九六看到过花狐貂,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接着他又联想到世子随身管家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 一个更可怕的猜测瞬间出现: 刘稳是冲自己出手。 他可能给花狐貂服用了什么或者在它身上涂抹了什么,是这些东西导致八喵和九六盲目的攻击了花狐貂。 而自己作为它们的主人,应当负连带责任! 他正要习惯性认罪,但话要出口的时候脑海中分析出这些信息,便改口道:“世子殿下恕罪,卑职所豢养的玄猫野性难驯,竟然伤害到世子殿下心爱的花狐貂,它实在是罪该万死!” 刘稳厉声道:“伤害本世子心爱之物没什么,可它伤害的是圣上御赐的灵兽!这是圣上所赐!你看它脖子上挂的金牌,这是御赐金牌,上面写的明明白白!” 王七麟道:“卑职清楚,卑职不敢包庇它!” 说到这里他对徐大说道:“徐大人,去写一张状纸,历数这只玄猫罪过,让它看完后签字画押,按照我新汉刑律来惩治!” 刘稳皱眉道:“你这玄猫认字?” 王七麟道:“回禀世子,卑职的玄猫不认字。” 刘稳下意识问道:“这玄猫不认字,你让它怎么签字画押?” 这时候武翰林已经明白王七麟的意思,便走过来温和的说道:“世子殿下,这玄猫既然不认字,那它又怎么知道这花狐貂是圣上所赐之物?” 说着他摘下花狐貂脖子上所挂的金牌,道:“诚然,这金牌上写明了此兽乃是圣上所赐,可玄猫不认字,它不知道这金牌写的什么,只是粗略一看,怕是将花狐貂认作了老鼠。” “猫捕鼠乃是天性,它在天性之下狩猎了花狐貂,这该怎么治罪?” “若是传进百姓耳朵里,三人成虎,怕是百姓们会盛传说有官家的猫因为抓了圣上御赐的老鼠而被处死,这样传下去,百姓们还怎么敢养猫?他们不识字更没有见识,可不知道哪只老鼠有身份、有来头。” 太霸也说道:“而且,世子殿下,有件事古怪的很,这花狐貂本官有所了解,乃是天竺灵兽,怎么会被玄猫一爪子就给抓死?玄猫没有这般本领吧?” 刘稳叹了口气,说道:“三位大人所言甚是,本世子刚才一时慌了阵脚,没有想这么多。唉,此事本世子也有罪责,若不是本世子拿它出来炫耀,又怎么会被王大人的灵兽所害死?” “而且花狐貂确实形如老鼠,猫捕鼠乃是天性,这般事情着实不便治罪,待本世子将详情写明禀报圣上,还请二位大人同发奏折佐证此事。” 武翰林和太霸拱手,一起应声。 刘稳将花狐貂递给随身管家,道:“好生收好,日后寻一块风水宝地将它厚葬,这是圣上御赐灵兽,万万不能轻待它。” 有官员听到这话抢着上前说道:“世子明鉴,下官祖坟风水甚好,愿将祖坟核心地带建起一坟来安葬此灵兽!” 其他官员反应过来,跟着开始抢。 王七麟顺势回到席位上,谢蛤蟆举起袖子遮住嘴巴道:“怨不得八喵和九六,它们被人算计了。” “老道士闻过了,八喵爪子上有祝馀的味道。应当是有人在花狐貂身上抹了祝馀草汁,祝馀对灵兽妖怪来说有着难以抵御的魅力,所以它们以为这花狐貂是食物,跑去想狩猎它。” 王七麟点头道:“我明白,这是世子的阴谋,花狐貂本来就要死了,世子承担不起养死圣上御赐灵兽的罪责,于是想找人来做替死鬼。” “我这个替死鬼最合适,不光可以帮他顶罪,还能让绥绥失去男人,哼哼,一箭双雕,好算计!” 徐大捏了捏拳头低声道:“做了他?” 王七麟道:“你去?” 徐大松开拳头说道:“此事当三思而后行。” 422.铜尉与战斗小组(起点才是正版!) 宴会持续到最后要散了,这时候武翰林站起来拍了拍手。 闹哄哄的大厅里头顿时安静下来。 不过有官员喝多了,这会正在吆三喝四的耍酒疯,于是旁边官员立马上去抓他衣领左右开弓给了他几个大嘴巴子让他清醒过来。 醉酒官员看着站起来的武翰林大惊失色,赶紧冲抽自己巴掌的官员道谢,灰溜溜的缩着脖子坐下了。 武翰林说道:“诸位,酒足饭饱,本官在此再为诸位引荐一位朋友。” 坐在他下首那面相阴柔的俊美中年人站起来向众人见礼。 武翰林继续说道:“这位乃是我朝吏部令史王之郡王大人,王大人生性淡薄,不好溢美之词,也不好成为目光焦点,所以先前未让本官做特殊介绍。” 得知众人身份,满屋子官员纷纷精神抖擞,就跟看到小母鸡的一群公斗鸡似的。 这可是吏部高官! 从隋唐开始,吏部便被列为尚书省六部之首,下设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等,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 也就是说,在座所有人日后是高升还是下贬虽然主要靠皇帝的旨意,可是皇帝要对他们的升迁做出判断肯定要听相关报告,谁来做报告?吏部!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吏部有人好做官,吏部令使纵然不是什么高官,可是作为吏部尚书的身边人,他们能量却很大。 只要他们时不时在吏部尚书耳朵边上提一提自己的名字,让上头记住有自己这么个人,那关键时刻就会起到大作用。 王之郡确实如武翰林说的那样低调,他向众官员行礼,然后便含笑退了回去。 武翰林抚须笑道:“王大人此次与世子殿下结伴来咱上原府,一是要考察咱们百官功过,二是要代天子宣读一项任命。” 说着他伸手道:“王大人,请。” 王之郡从袖子中抽出一封圣旨,沉声道:“听天监上原府铁尉王七麟,出列听旨!” 武翰林和太霸一右一左站在他两侧。 王七麟挺身而出跪下行礼:“下官王七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之郡打开圣旨抑扬顿挫的念道:“昊天有命,皇王受之!” “邦国安宁,盖出听天监;朝廷纲纪,尽归于能才……” 王七麟依稀觉得这番话有点耳熟,他还是没听懂到底什么意思,不过听到了一个关键词‘铜尉’! 圣旨读完,王之郡一句‘请接旨’,将这封圣旨交给他了。 王七麟谢皇恩,小心的收起圣旨。 得了,传家宝又多了一样。 王之郡含笑道:“恭贺王大人荣升铜尉,太霸大人,这王大人是听天监内升职最快的人了吧?并郡能有如此人才,真是羡煞其他郡城。” 太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王大人精明强干、忠君爱国,不光是我并郡人才,更是我大汉的人才。” 王七麟能说什么?他只能诚惶诚恐的表示你们说的对。 刘稳也过来敬了他一杯酒,这次他整个酒席上第一次主动敬酒。 满屋子官员看的眼睛发红。 他们忍不住的想,自己像这小子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 然后想来想去发现不是在苦读圣贤书就是在各种小地方熬资历,没有王七麟这般官运也就罢了,他们悲哀的发现自己那时候还没有他这般的帅气。 这群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官老爷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感,他们遭遇了降维打击! 宣读圣旨算是给这场晚宴收了个漂亮的尾巴,武翰林宣布宴会结束,王七麟便被人包围了。 官员们纷纷向他卖好,照例又进入了介绍对象的环节: “听说王铜尉还是独身郎君?我有个女儿姿容甚美,王铜尉要不要去我府上看看?” “王铜尉这般奇男子娶妻可不止看容貌,还要看本领。王大人,实不相瞒呀,本官的妹妹与你一样都是修行之人,而且她修为不错,刚刚进入五品境……” “宋大人今年是六十九岁对吧?那敢问宋大人的妹妹今年高寿?” “曾大人好多嘴,正所谓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金砖压死,年龄大点有什么关系。倒是曾大人你家中没有待字闺中的女儿也没有未出嫁的妹妹,那凑上来做什么?” “我家中有个有出息的儿子!” 王七麟呆住了。 曾大人急忙补充:“谁说只能给王大人介绍媳妇了?本官想给王大人介绍个知己,吾儿文武双全,提笔能作书、仗剑走天涯,王大人若是见了一定相交恨晚,二人必然能成交金兰之交。” “怎么交?” 所有官员的话被堵住了,他们互相惊恐对视,有人已经在嘀咕‘有辱斯文’了。 王七麟却是闻出来最后这话是徐大说的。 他并没有被这些溢美之词冲昏头脑,这会他其实还在疑惑,上头说他做了铜尉,那他做哪里的铜尉? 一个郡两个铜尉,并郡的铜尉编制已经满额了,分别是赵霖和祝渊,那么是哪个人要调走还是自己要去外地做铜尉? 他希望自己别再被调走了,虽然他很想仗剑走天涯看看这世界的繁华,可是走的太快也不行,走马观花眼睛看花了。 宴席结束,最终官吏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王七麟还是不知道自己具体要去哪里。 他去问王之郡,结果王之郡也不清楚,就是让他尽快起身去京城,圣上对他另有安排,具体怎么安排要到了京城再听圣旨。 这样他浑浑噩噩的回到第五味,发现第五味已经关门了,毕竟此时是下半夜了。 于是他浑浑噩噩的等到第二天,第五味开门后他直接去瘫倒在绥绥娘子的怀里。 宽广高耸又柔软的胸怀。 他正在享受,发现有什么东西在推自己小腿,他低头一看八喵站起来用前爪推他,并冲他挤眉弄眼:爹,你快点,轮到崽了。 王七麟没踢飞它,就证明了他对这崽子充满了真诚的爱。 绥绥娘子柔声问他道:“七郎这是怎么了?为何情绪如此低沉?” 王七麟柔弱的说道:“我需要av啊不,安慰,娘子,郎君我需要安慰。” “到底怎么了?”绥绥娘子问道。 王七麟说道:“我今晚去参加了一场晚宴,是接待桓王世子的晚宴,你知道桓王世子来到咱上原府了,对吧?就是那个跑来找你的龟孙子。” 绥绥娘子恍然,她给王七麟捋了捋短毛说道:“他在宴会上找你麻烦来着?他是不是还在私下里警告你,让你离开奴家?” 王七麟说道:“他想害我。” 绥绥娘子莞尔一笑,兴致勃勃的说道:“那咱们两个今夜联手去刺杀他怎么样?然后远走高飞,奴家知道许多地方,这人间的皇帝权势再显赫,他也休想找到咱们!” “不至于不至于,”王七麟摆摆手,“咱现在不能跑,因为郎君我又升官了。” 绥绥娘子愣了愣,默默的推开他走向后厨。 王七麟问道:“你去干啥?” 绥绥娘子头也不回的说道:“去跟包大他们说一声,打包东西准备走。” 王七麟追上去,看到后院有个老头鬼鬼祟祟的跟着个食客进了厕所。 他想自己是碰到了小偷还是变态?于是便悄无声息的跟过去在厕所外偷听。 然后听到一个压低嗓子的声音:“这位兄台,老夫精通天下剑术九十九,奈何前些日子一时失身欠了人钱被人给困于此地。如今要脱困需要十个金铢,望兄台能仗义援手,只要兄台帮老夫脱困,老夫事后保你成为上原府第一剑客!” “滚!” “你听我说,嘿,你不听就算了,怎么还用尿呲人呢?咦,你的尿味不对,怎么甜滋滋的?” 王七麟听到后都懵了,这里面干啥呢? 他等候在厕所外,很快那鬼鬼祟祟的老人出来了。 看清他的样子王七麟乐了:“嘿,白猿公?” 老猿木然的抬起头,说道:“别叫我白猿公了,我侮辱了这个名字,我现在改名了,叫白干!” “白干?” “白干八年。” 王七麟吃惊:“哟呵,挺时髦,还取了个四字名字?复姓白干,名叫八年?” 老猿猴嘀咕道:“你爱说啥就是啥吧,反正爷的猿生已经失去光明,只剩下一片黑暗。” 他说完这话就走,拿起个大扫帚开始扫地。 王七麟觉得这货太活宝了,他哈哈笑道:“咱俩别打哑谜了,你坦诚的说,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白干八年?” 白猿公将大扫帚立起来,倚在上面惆怅的看向蓝天:“这话说来可就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哦,简单来说我欠了老板娘十个金铢,老板娘让我在店里白干八年才能再获自由。” 王七麟道:“你可是剑术大师,弄上十个金铢还不简单?” 白猿公垂头丧气的说道:“不简单,因为老板娘不许我离开这店铺,我只能找食客要十个金铢。可这些人有眼不识泰山,他们不信我的话,不管我怎么说,他们都不信,都不借给我!” “不借你就抢呀!” 白猿公摇头道:“抢掠他人会道心有亏,此生修为难入大道,为了十枚金铢亏损道心?这是亏本买卖,爷不干!” 王七麟说道:“那你向这些人展示自己的本领,让他们知道你的厉害,这样他们不就借你十枚金铢了?” 白猿公又摇头道:“老板娘说我要是敢在店铺里头施展修为,就一筷子戳死我!” 他以为王七麟不知道绥绥的厉害,还特意压低嗓门补充了一句:“这老板娘是个厉害角色,修为很高,比我要高!” 王七麟道:“比你高就是厉害角色了?你修为又没有多高。” 听到这话白猿公气的要死:你这个鸡脖人说的实话好伤人! 王七麟斜睨他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不如这样,我借你十枚金铢逃脱老板娘的束缚,怎么样?” 白猿公高兴的说道:“好呀。” 但他随即警惕起来:“你肯定有条件?是不是?你王七麟可不是个好人。” 王七麟叹气道:“我就是个好人,否则就凭你刚才这句话,我就要用筷子在你身上戳个洞。” “那你愿意无条件借给我十个金铢吗?”白猿公重新高兴起来。 “不愿意,”王七麟说道,“有条件的,你得给我去打工,不过不是白干,一个月有二十个银铢呢。” 白猿公吐了口唾沫,抱着扫帚去扫地了。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我给你收入提升二十倍呀。” 白猿公回头冲他呲牙咧嘴的笑:“你当老猿我傻吗?给你干活的危险度比在这里扫地高二百倍!老猿我精明着呢!” 王七麟说道:“这样,咱们的生意好商量,我给你开多少钱的薪水,你愿意跟我干?” 白猿公转了转眼珠子,狡黠一笑:“一个月十枚金铢!” 王七麟摇头道:“做梦呢!那你在这里白干八年吧,说不准用不了八年你就会死掉,这样还能提前解脱。” 白猿公傲然道:“我乃是一名伴剑猿,寿命以五百年计,如今百年未过,再等八年又如何?” 王七麟好奇问道:“伴剑猿?也是灵兽吗?那你怎么会这么弱?” 白猿公不理他了,这实话又伤人了。 王七麟说道:“不如这样,咱们各后退一步,我给你一个月一个金铢的俸禄,怎么样?你在我手下干十个月就可以解脱了。” 白猿公摇头,继续干活。 王七麟叹气道:“八年呀,以后等你再入江湖,与老友相聚,到时候他们问你,说这八年没见到你,你怎么过的呀?” “你怎么回答?八年,你知道这八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天天给人扫地!” “这话传到江湖上,那可就有意思了。” 白猿公站起来说道:“一枚金铢不行,一个月五枚金铢!” 王七麟说道:“好,那我先借给你十枚金铢,然后你分两个月还我,行吗?” 白猿公说道:“可以。” “但是有利息,”王七麟掏出一个铜铢展示了一下,“十枚金铢的利息是,第一天给我一枚铜铢,第二天两枚,第三天四枚,以此往后每天翻一倍。” 白猿公愉快的说道:“妥了,老猿我敞亮,一天一枚铜铢算什么利息?我一天给你一枚银铢!” 王七麟说道:“不是一天一枚铜铢,而是第一天一枚铜铢,往后每天都要在前一天基础上翻倍!” 白猿公不耐的说道:“对,我知道,我又不是个白痴,我给你银铢,我不欺负你!” 王七麟只好答应他的条件。 他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要求,这是嫌自己被坑的太轻了吗? 从今往后,他手下多了一只剑术高手的猿精。 白猿公找他要了十枚金铢,气势猛的一变,由老头变成个坏老头。 他冲进厨房将钱拍给绥绥娘子吼道:“钱给你,老子不干了!哼哼,过去几天的工钱就当老子施舍给你的!” 绥绥娘子阴沉沉的抬起头,眼睛中有雷电在酝酿。 白猿公果断越过她的身影看向前面的胡涂说道:“我冲你说话呢,你没听到呀?” 绥绥娘子收起金铢问道:“你哪里来的钱?” 王七麟走进来愉快的说道:“我给的,我跟他做了个协议……” 他把协议说了出来,绥绥娘子妩媚的脸蛋上露出一丝呆滞。 她仔细打量白猿公,叹气道:“难怪我妖族明明寿命长、修为高,却无论如何都斗不过人族,看到你我算是明白原因了。” 白猿公狐疑的问她道:“你什么意思?” 绥绥娘子说道:“前些天奴家强迫你留在这里干活,是奴家的错,奴家不该欺负傻子。以后第五味就是你娘家,你在外面不论是被人还是被妖魔鬼怪欺负了,都可以回来找娘家人主持公道。” 白猿公无债一身轻,背着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摇头:“傻老娘们嘚吧嘚说啥呢?老猿我是傻子?我是百年来我伴剑猿一族最聪明的那个!” 绥绥娘子开始琢磨,要不要去坑一群伴剑猿回来给自己打工? 她琢磨了一会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念头,欺负傻子会被老天爷惩罚的。 王七麟带白猿公回到驿所,说道:“咱们队伍今天又来了一位新人,大家呱唧呱唧。” 白猿公得意洋洋的摆手道:“老猿我与你们这些鹰爪孙不是一回事,不会一直委身给朝廷,只会在这里干俩月,所以你们就把我当一个过客好了,两个月后我就会像一阵风一样从你们身边吹过。” 他吹了口气,一阵罡风掠过:“就像这样,风过了无痕。” 想到两个月后自由自在的生活,他欣喜的雀跃欢呼。 王七麟笑而不语。 他将自己荣升铜尉的消息告诉王六五,王六五:“哦,好的。” 老泥腿子压根理解不了铜尉的身份,他知道铁尉是比县老爷还要大的官儿,铜尉也是比县老爷还要大的官儿,那二者应该差不多。 按照吏部令使王之郡的意思,他还要去京师赴任。 这是统一流程,到了这个级别的官员就要在皇帝和青龙王面前刷一下存在感了。 但是王七麟在上原府还有不少的事没做,首当其冲的是祖先生被害之事,这事应当与将军府有关。 其次还有金虚子担任金山派掌门人这回事,他相信金虚子正是不留行的人,通过他可以顺藤摸瓜将不留行给摸出来。 不留行的事更复杂,他决定先去把祖先生被害一事给解决掉。 还好朝廷留给了他时间,他得等上原府新任铁尉到任才能走。 既然官职到了铜尉这个级别,王七麟就得整合手中资源了,他要组织起一支强有力的战队,一支分工明确的战队。 正月二十四,他将手下人召集起来开了个会,会上将自己多日来的设想说了出来: 他、徐大、谢蛤蟆是战队的刀锋,他们三个要打游击战,哪里危险去哪里,是冲锋组。吞口作为他的持剑人,也被编入这个组,得知这消息后,忠勇耿直的吞口流下了高兴的眼泪。 马明头脑清晰、为人有威严能服众,且他修为有限只能对付鬼物,所以可以留下坐镇总部。沉一将是他的助手,因为只有他能镇得住这憨和尚。 此外总部里还有武大三等二把刀。 沈三有钱,而且他的神通是本命金钱,心思活络会生财,所以他将统帅后勤组。 辰微月实力强、速度快,好战善战,他将带领舒宇、白猿公组成支援组。 巫巫是金蛊女,知药理、懂毒术,她来统帅医疗组,向培虎给她做副手,同时护卫她安全。丙师傅是仵作,也粗通药理,所以被分入这个组里。 王七麟现在有了两只冥鸦,所以他分出了迅雷来专门用来沟通各方信息,这是信息组。 另外还得需要一个文职小组,正好徐小大没事干,王七麟就把他给分了过去,当然他是光杆司令…… 而此次去将军府探查祖先生被害一案,将是他们分组之后的首战! 王七麟意气风发,说道:“就咱们这个分工,绝对的科学也绝对的玄学,以后不管什么案子,都不在话下,出发!” 八喵站起来张开俩爪挡住他的去路,指了指九六。 王七麟搓了搓它的脑袋瓜,笑道:“你和九六当然跟爹是一组的,我们是幸福一家人!” 八喵满意的点点头。 吞口胆颤心惊的说道:“七爷,我一个小小妖怪,仅仅是因为给你带剑,然后就能加入冲锋组,这是不是有点侮辱了冲锋组?” 王七麟说道:“你不光给我带剑,你还要给我们把风呢。总之存在即合理,哪怕是一张手纸也有它的用途,你不要自怨自艾,相信自己,你会成为冲锋组中有用一员的。” 吞口露出一个狰狞表情。 王七麟满意的点头:“这才对嘛,就是要凶狠!就是要霸道!” 吞口:我这不是在苦笑吗? 徐大搓了搓它脑门说道:“你这样子就能吓退不少人,再不济你关键时刻可以给我们挡刀嘛。” 423.大院深处(开工第一天,想念大家) 徐大先去打探市井消息。 半天时间足够他得到想要的消息,关于将军府的近况被送到了王七麟面前。 拿着调查到的资料,徐大向他汇报道:“郑不世确实是翩翩佳公子,风流俏郎君,他以前是青楼常客,在城内姑娘们口中大有才名,自号小三变……” “阿弥陀佛,等等,哪三鞭?”沉一好奇的问道。 王七麟皱眉道:“别插嘴,他说的是小三变,这是学了柳永柳三变,自诩是风流才子呢。” 沉一说道:“那么问题来了,柳三鞭……” “马爷,不管管你下属吗?”王七麟不耐的吼道。 马明急慌慌的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脱衣服,沉一吓得缩了缩头,一个箭步冲到窗前推开窗户纵身跃出。 让沉一打了个岔,徐大也没兴趣正经汇报了,他说道:“反正郑不世婚后没怎么去青楼,不过也有人猜测他是没钱了,这将军府表面上富丽堂皇,实际上那是真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银样镴枪头。”王七麟点点头。 他最近跟黑豆一起夜读书,变得有文化了。 徐大说道:“对,但是转过年来这二十来天,郑不世又开始在青楼里混了,而且出手阔绰,据说已经赢得了花前宴新头牌红倌的赏识,两人双宿双飞,已经成了上原府文人圈子里的美谈。” 王七麟不屑的吐了口口水:“啊tui!恶心,你们这些文人真是恶心,嫖女人当美谈?恶俗!” 徐大说道:“七爷你说话声音小点,不用这么吼,咱这里隔着第五味还远呢,再说有好几道墙隔着呢。” 王七麟暗道你懂个屁,我媳妇是狐狸精,有顺风耳呢。 谢蛤蟆沉吟道:“无量天尊,七爷,还记得老道士当时说的话吗?” “郑不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为何非要娶柳家姑娘?哪怕他知道这姑娘是个女鬼,却依然要坚持与她在一起,难道他们是真爱吗?” 他笑着摇头:“老道早就看穿这一切了。” 王七麟道:“郑不世贪图的是柳家财富,他为了得到这些钱所以一直克制本性,与妻子演举案齐眉、夫妻双双把家还的好戏,现在应当是已经拿到这些钱了,所以开始肆无忌惮的恢复本性?” 谢蛤蟆道:“不错,他现在肆无忌惮,而且老道猜测不错的话,他不光是肆无忌惮的恢复本性,还要肆无忌惮的去除掉柳氏娇娘,祖先生就是他请去的!” 一条线完整的捋直了: 郑不世得知柳青漪身躯中的鬼是柳金德前妻柳氏娇娘后,却依然坚持娶她,便是为了获得柳家的财富。 他本身从少年时便流连花丛,见多了美色,自然不会对柳青漪的身躯迷恋,也不会对柳氏娇娘的魂魄有兴趣,于是目的达到他露出真面目,开始冷落妻子重新回归声色犬马的日子。 并且他知道柳氏娇娘是鬼,担心自己算计人家遭到报复,于是找了祖先生来报仇,结果祖先生修为不及柳氏娇娘,却反被柳氏娇娘给算计了,最终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王七麟做出猜测,随即带领冲锋组出击,他们直接上了将军府大门。 上一次来到将军府,宅邸大门红漆斑驳,园中花草长势凌乱,一些角落里堆积着残雪,雪中有腐烂枯叶,环境乱糟糟。 如今大门焕然一新,府内的丫鬟奴仆数量多了,园子各处包括角落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苗圃花园做了重新整理,移植了一些梅花、小青松之类的植被,将院子点缀的色彩缤纷。 得知王七麟上门,将军府的家主郑板英急急忙忙前来迎接,并带他们去了客厅上了茶。 这次的茶叶泡在水中色泽碧绿、大小匀称,茶水如碧玉,绿的清澈,水汽萦绕中,清香扑鼻。 比上次来喝的茶水可要高端多了。 王七麟坐下后兴致勃勃的说道:“郑先生府中收拾的真好,应当花了不少钱吧?” 郑板英含笑道:“王大人谬赞,这算得上什么好?还是让大人见笑了。” 王七麟问道:“令公子夫妻呢?本官今日来找其实是有些话想问问他们。” 郑板英道:“哦,犬子去赴同窗之宴了,请大人海涵,现在没出正月,而犬子朋友多、同窗多,所以难免招待就要多一些。至于我那儿媳,她最近身体不适,一直深居后院中养病。” 王七麟笑了笑道:“郑公子去赴宴了?是去哪家勾栏院赴宴吗?” 郑板英尴尬的一笑,打着哈哈说道:“士子风流、士子风流嘛,这是他们学生之间的事,我是素来不管的。” 王七麟掏了掏耳朵说道:“行吧,看来他们都不方便见本官?” 郑板英满怀歉意的说道:“实在对不住,王大人,您看您是要问什么事吗?不如与我诉说几句?我想我或许能帮上大人你的忙。” 王七麟道:“也好,元宵节那两天,有个叫祖先生的来过你们府里,是吧?” 郑板英坦然说道:“不错,上元节驱邪,那位祖先生乃是绿波县有名的修士,经我儿媳介绍,我请他来府里施法来着。” 王七麟歪头打量他,笑道:“将军府门口有神工坊的瑞兽石雕镇守,你儿媳妇本身便是鬼,然后你还要去请一名方士来施法?施法干什么?驱鬼吗?驱逐你媳妇吗?” 郑板英眼皮子跳了跳,勉强的说道:“王大人这是什么话……” 王七麟打断了他的话,诚恳的说道:“郑先生,请你相信本官,本官对守卫边疆的军士们有着发自心底的敬重,绝不想伤害军士和他们的后人,所以如果你们一家没有犯罪,本官绝不会找你们麻烦。” 听到这话,郑板英松了口气,脸上急忙露出感激的笑容。 但王七麟还有下半句:“本官对朝廷律法和天地间的公道更有着发自心底的尊崇,任何人只要敢做伤天害理的事,本官哪怕拼着得罪皇家、丢了官帽,也要让他付出该有的代价!” 这番话他说的认真。 掷地有声! 郑板英刚露出的笑容凝滞了。 王七麟不说话,直直的盯着他看,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郑板英并不是个老油子,他没什么出息,所以老爹留下的偌大家业在他手中败落。 他守不住家业,他也没有守住家业的魄力。 对此徐大也调查过,郑板英的父亲郑老将军曾经官居二品,以沙场起家,总共有五个儿子,但四个儿子先后随他征战沙场,陨在沙场。 于是到了最小的郑板英出生,郑氏再也不许丈夫带儿子出疆,而是小心保护在了后房之内,不过保护有些过度,导致郑板英从小到大缺乏主见、缺乏独立性。 这也是郑老将军失宠之后果断携妻子返回上原府老家的缘故:继续留在京城,一旦他没了,郑板英会被京城里的豺狼虎豹吞的骨头剩不下一根。 王七麟以目光压制郑板英,他还真低下了头,嗫嚅道:“王大人、王大人秉公执法,在下自然是佩服的。这是,嗯,百姓之福,朝廷之福……” 他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车轱辘话。 王七麟听完后说道:“带本官去见你家儿媳,或者你直接告诉我,是谁害死的姚家口祖先生。” 郑板英干咽一口唾沫,说道:“大人,我说实话,我告诉你实情。” “其实、其实其实是这样的,唉,本来在下想在上元节驱邪迎福,可是没有告诉祖先生家中儿媳是鬼这件事。” “请大人谅解,虽然犬子与、与娇娘情投意合,但你知道的,这事它终究是个家丑,对不对?家丑不可外扬,所以在下严令知情人不准将消息透露出去。” “这祖先生就是个外人,在下肯定不能把真相告诉他,结果这坏事了!” 他说到这里露出个哭一样的笑容:“祖先生来了后又是焚香又是烧纸,起初一切弄的确实很好,纸灰飞起竟然是龙凤呈祥的图形,让人看得啧啧称奇。” “然后他施展更厉害的法术,一切就失控了,他发现了我家儿媳身上的鬼魂,以为她被鬼所害,直接以法术攻击了她。我家儿媳迫于自保,与他进行了一场大战!” 郑板英无奈的说道:“可是大人您明鉴,都是误会,这一切全是误会呀!” 王七麟笑道:“原来都是误会,那你带我去见你家儿媳,我看看她怎么样了,我家道长神通广大,或许可以帮你儿媳一把。” 谢蛤蟆稽首唱喏:“无量天尊!” 他们都知道郑板英这番话是假的,王七麟尤其确定。 他第一次透露出祖先生被害死这件事,正常来说,郑板英的第一反应应当是震惊。 然而并没有,他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一个所谓的真相。 其次之前二十八宿所扮演的‘程福波’曾经告诉他,说祖先生离开他们家的时候自称是被人请去伏魔捉鬼,可不是去什么祈福。 所以郑板英在说谎! 将军府内房屋鳞次栉比,柳氏娇娘住在深沉后院中,她的住所是一座小木屋,前面有一座三层楼,两边有大梧桐树,所以即使这会太阳老高,可是却依然没有什么光亮。 阴风阵阵。 不过将军府曾经确实辉煌过,即使是这么一座小屋修建的也精致秀美,如今更是收拾的干干净净。 徐大点点头说道:“嗯,这地方的环境倒是符合女鬼的气质。” 郑板英苦笑道:“请大人们明鉴,这正是我家儿媳自己挑选的地方。” 谢蛤蟆看看周围环境点头道:“无量天尊,徐爷你可看错了,这地方貌似阴沉,却是宅子的一处水口,郑先生不知道吗?这里是你家宅邸中风水眼,简单来说就是风水最好的地方。” 王七麟吃惊,这不是糊弄人吧? 谢蛤蟆一手抚须一手指向小屋划了一圈,道:“我们道家讲,阴为形,形有阴,所以老道不想装高深莫测,你们看到这屋子阴气浓郁,它确实是阴气浓郁。” “可是,阴气从哪里来的呢?” 他接着指向三层高楼和两侧大梧桐树:“正所谓阴阳相生,放诸天地中,这山属阳,越是高山越属大阳,大阳生大阴,所以山顶这极阳之点会放出阴气。” “从山上喷发出来以后顺着山势向四下流淌。一般情况下,有山就有水,阴气在流淌过程中,一旦在低凹处遇到水,就溶于水里,停止前进,这就叫‘界水则止’。” “放到这宅院之中,这座高楼和两棵大树便是大阳,它们顶上会缓缓流出阴气,那么阴气往哪里流淌呢?涉水而入、逢低而去,这座小屋恰好地势低,阴气正是汇聚于此。” 随着谢蛤蟆指点王七麟仔细观摩,看到这小屋的地势确实低,周围是将军府的一个低洼处。 谢蛤蟆说道:“这里的风水有个讲究,叫做干流水,干流下来的水,所以咱们看不见水,另外风水家讲高一寸为山、低一寸为水,其实这些说的便是阴气。” 王七麟道:“看来这地方还是个福地。” 谢蛤蟆冲着郑板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是啊,这是个福地,郑先生作为一家之主竟然不知道?” 郑板英惶恐摇头道:“在下不知道,在下还以为这是个养鬼地呢,所以、所以平时不太过来。” 他上去敲敲门,问道:“娇娘,你可在里面,听天监的王大人要来看看你。” 短暂的静默之后,一个纤细柔弱的声音响起:“请公公大人和诸位大人稍候,容奴家换一身衣裳来见客。” 一炷香的时间门口打开,王七麟见过的柳氏娇娘露面,将他们迎接进去。 她的样子确实不太好,面色苍白、眼神黯淡,王七麟能看到身躯上有隐隐约约的黑气在左右摇曳。 这是鬼魂固体不稳的样子。 郑板英急忙叫丫鬟进来服侍她,并生气的叱责丫鬟,问她为什么离开房间。 丫鬟唯唯诺诺,柳氏娇娘轻轻摆手道:“公公勿怒,是奴家让她出去歇歇的,这地方终归阴冷,一个女儿家长时间呆在这里是待不住的。” 郑板英心疼的说道:“唉,可是你现在身体不好,时时刻刻需要人照顾。” 柳氏娇娘轻笑道:“无关紧要,奴家只要躺着歇息,平时不需要人来照顾。” 王七麟冷眼旁观,看着两人的神态、听着两人的话,他感觉一切倒是正常。 郑板英很关心柳氏娇娘,柳氏娇娘对他也是彬彬有礼。 好一个父慈媳贤的场面。 但这不对! 王七麟还记得郑板英得知柳氏娇娘是鬼而郑不世要娶她时候的样子,那时候郑板英差点没晕过去。 郑板英问候了柳氏娇娘几句,然后将王七麟等人的来意说了出来。 得知祖先生死了的消息,柳氏娇娘震惊的重新站起:“他死了?不可能呀,奴家当日与他交锋,他还占了上风呢,怎么会突然死掉了?” 看着她的样子,王七麟回想起了当时姚家口族老说的一段话:祖先生说他这次去府城结了个善缘,对他修为大有裨益,他得先修炼…… 于是心里出现一个猜测,说道:“祖先生是被你害死的,他在临死前写下一封书信,上面说他被你们郑家给坑害了,他以为自己修为可以精进一步,哪知在他修炼的时候,却被害掉了性命!” 他凝视向柳氏娇娘,慢慢说道:“本官当时曾经与你约法三章,你若是害人,那我听天监就不能再放任你留在人间,所以对不住了,你得随本官去听天监!” 柳氏娇娘身躯一震,她惶恐的看向郑板英说道:“奴家没有害死他,大人明鉴,您不能冤枉好人!” 郑板英正要说话,王七麟猛的喝道:“你不是柳氏娇娘!刚才本官的话是在诈你罢了,本官并未与柳氏娇娘有这样约法三章!你是谁?柳氏娇娘何在?给本官拿下它!” 徐大从怀中的须弥芥子龙形佩中抽出燃木神刀,然后这一幕将郑板英给看直了眼: 一个男人从胸口拔出来一把偃月大刀! 偃月刀挥舞,刀刃上有火焰隐现! 看到这火焰柳氏娇娘大惊,她赶紧退往墙角叫道:“大人饶命,不关奴家的事,奴家没有害过人,大人饶命!” 郑板英着急的说道:“王大人,你明明确实与娇娘做过这样的约法三章,你说过不许她害人然后就不会找她麻烦,你说过呀!” 王七麟说道:“对呀,本官刚才已经明说了,本官在诈她!现在有没有约法三章已经不重要了,它不是柳氏娇娘!” 郑板英面色大变,他的身躯摇晃了两下,踉跄一步瘫在了椅子上,叫道:“王大人明鉴,它确实不是柳氏娇娘,但柳氏娇娘不知道哪里去了,它离开我们府里!” “真的,王大人,您可以细查,我没有骗您,娇娘在上元节之前忽然离开了我家!” “我都交代、我说实话,我们家可没有害她呀,我们家都是凡夫俗子,怎么能害得了一个修为有成的女鬼?说实话,我们家里人反而害怕它!” “但是我们家又得依靠它,因为府里账上亏空,我们家还需要它们柳家的钱财资产。” “也是这个缘故,所以我得知娇娘忽然不见只留下这么一具胴体后,便生出了再找一个女鬼进入这具胴体之中,来替换掉娇娘鬼魂的念头。” “可是大人明鉴,我们家真的没有害娇娘,也没有害那祖先生,因为我家找祖先生来确实不是想让他祈福驱邪,而是想让他来给柳青漪这身躯安魂固鬼!” 谢蛤蟆冷笑道:“无量天尊,这话糊弄谁呢?你以为这鬼要附到人身上是很简单的事情吗?非也非也,这是非常难的事情!” “你说你们发现柳青漪身躯里头没了鬼后,再去找个方士来往这身体中换一个鬼?这不可能,之间耽误的时间太久,尸首血脉会冷却、身躯会僵硬,这样压根无法再为其他鬼所用!” 郑板英哭丧着脸说道:“谢大人所说没错,可是我家是发现柳青漪身躯中没了鬼后,第一时间就把一个鬼给送了进去!” “实不相瞒,我们家里这些年一直供着一个鬼,这身躯里头的是我阿姐郑女英的鬼魂!” 这条信息真是出乎王七麟的预料了。 郑板英继续说道:“大人们应当知道,当初我爹从京城回来除了带了金银细软还不远千里带了两个笨重的大石狮子,为何?因为这两个石兽乃是神工坊所出的神物,有驱鬼驱邪的功效,被我爹用来护着我阿姐的鬼魂,防止她引来其他妖魔鬼怪被欺负!” 缩在墙角的姑娘怯怯的点点头:“大人明鉴,奴家确实是郑宏将军之女,名为郑女英,您若不信奴家可以将生平所知一一讲给您听,里面牵扯许多几十年前旧事,您托人去京城打听,一定知道奴家并未胡说。” 郑板英说道:“大人,我家供奉阿姐鬼魂多年,从未曾想过害人让她去上人家的身。我郑家满门忠烈呀,从不敢做这般坏事。” “这次是娇娘忽然离去,这尸首若是不用也就没用了,只能葬掉,所以我就让我阿姐附身了上去。” 424.火焰身樽者(感谢大家支持) 这一番话说的没有漏洞,姐弟二人情感恳切。 可是王七麟不相信! 见他不屑的冷笑,郑板英咬咬牙道:“我承认,让我姐姐的鬼魂上柳青涟身躯也有想趁机占柳家财产的目的,但是我家确实没有害死祖先生!” 他怕王七麟等人还是不信自己的话,便索性一股脑将所有的事说了出来: “从过年开始,娇娘情况就不太对,总是闭门不出,所以我们一家人很是关注她,因为它是个鬼,我们担心它身上出什么岔子。” “中元节的傍晚,娇娘忽然不见踪影,柳青漪的身躯变成无主物,于是我们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将一直供奉的我姐鬼魂请出来,让她附身到柳青漪身上。” “可是我姐姐无法固魂其上,无奈之下,我只好在上元节后请来了祖先生,让他帮忙来给我姐固魂。” “他到来后我领着他去见我姐姐,然后……” 说到这里他突然欣喜起来,叫道:“我想起一件事,祖先生帮我姐姐稳了鬼魂,并且还很热情的帮我家做了个驱邪的上元傩戏,但他没要钱,他要走了在我家翻找出来的一个黑色弹丸。” 谢蛤蟆立马问道:“黑色弹丸?多大?什么样子?” 郑板英想了想说道:“什么样子?就是黑色的个小球,比我拳头还要小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拿到后他就问我能不能把这东西给他,说对他修炼有裨益。” 谢蛤蟆若有所思的点头,他低声对王七麟说道:“九阴舍利!” 王七麟诧异。 将军府里怎么会有九阴舍利? 这东西在听天监的诡事录上有相关记述,高僧圆寂后火化能得到舍利,而鬼死后消散也能得到舍利,这就是九阴舍利。 舍利难得,九阴舍利亦难得,正如舍利是修为有成、六尘不染的高僧所出,九阴舍利的诞生也有讲究,得是作恶多端、大凶大恶且修为高深的鬼死后所化。 王七麟杀鬼这么多,却从未见过九阴舍利! 当然这也与他杀了鬼后造化炉就出来打扫战场有关,而且当前来看,他还没有没杀过修为很高深的鬼。 不过从这点足以能看出,这九阴舍利多么罕见。 王七麟心里思索,并疑惑的看向谢蛤蟆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柳氏娇娘到底哪里去了?祖先生又是怎么死的?” 谢蛤蟆给他一个眼色后作苦苦沉思状,他问郑板英道:“郑先生,令郎娶了柳氏娇娘后,是不是依然去勾栏院寻欢作乐?” 郑板英争辩道:“文人仕子去勾栏院,怎么能叫寻欢作乐?” 谢蛤蟆怒视他一眼喝道:“无量天尊,这对女人来说都一样,你正面回答老道,他是不是依然这么做?” 郑板英悻悻的说道:“年前没怎么去,年后确实去的比较多。” 谢蛤蟆正色道:“真相应当明了,王大人,老道士猜测是娇娘曾经受过男人的伤害,所以她对男人本来就没有信心。但郑公子才华出众、俊采星驰,娇娘被他迷住了,进而嫁给了他。” “可是正月开始,郑公子频频出入烟花场所,这又把娇娘给刺激到了,于是她伤心之下放弃了这具躯壳,离开将军府去寻找她自己的归途了。” 王七麟狐疑道:“是吗?郑公子在勾栏院的名声很大,她跟随郑公子之前难道没有做好这准备?” 谢蛤蟆轻叹道:“无量天尊,当时郑公子或许向她做出过一些承诺,再者对于妖魔鬼怪来说,正月的日子非同一般,九州内外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这对妖魔鬼怪是很大的折磨。” “这种情况下,自家男人没有留在家里安慰惊恐的自己,反而去勾栏院寻欢作乐,娇娘应当是忍受不了这件事。” 王七麟恍然:“我明白了,正月对于妖魔鬼怪来说,就像怀孕对于寻常女人,这段时日它们是非常敏感的。” 他想到元宵节当天的事,那天他看到过郑不世跑去花前宴喝酒,而且左拥右抱喝的腰子估计都软了,娇娘恐怕也是在那天彻底心死了。 他又想到绥绥娘子,自己也在元宵节当天跑去勾栏院喝酒来着,不过还好那是公务招待没办法的事,而且自己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所以绥绥娘子只是把自己拒之门外。 但从这点可以反映出娇娘当时的绝望孤苦,好脾气如绥绥都受不了自己在元宵节当夜去勾栏院进行公务招待,何况脾气不好的娇娘?何况郑不世可不是像自己一样去勾栏院做公务招待,他是真去搞娘们! 搞清楚娇娘心情和去向后,王七麟只剩下一个疑问:“那祖先生是怎么死的?” 谢蛤蟆说道:“他得到了一枚九阴舍利,于是回到姚家口后便想吸收这九阴舍利来增进修为,结果他不知道这东西的邪性,最终吸收了九阴舍利的不是他,而是他背上的那群小鬼。” “小鬼修为精进,最终祖先生压制不住它们,遭到反噬,被它们给吃掉了精血,横死当场!” 王七麟迟疑问道:“会是这样?” 谢蛤蟆郑重其事的点头:“无量天尊,老道的推测应当不会错。” 得到这答案王七麟叹了口气,祖先生死的挺可惜。 既然查清楚了案情,那便没有必要继续留下了,他向郑板英抱拳告辞,摇头离开。 郑板英恭送他们离去,然后正常的回到家里晒太阳喝茶。 等到下午时分,他抬头看看西斜的日头,这才又去了后院推开小门。 他摒弃丫鬟,看向床上女子:“阿姐,一切还好吧?” 女子叹气道:“你谨慎了半辈子,为何今日忽然走漏风声?” 郑板英烦躁的在屋子里转了一圈,问道:“咱们在这里说话安全吗?会不会隔墙有耳?” 女子失笑道:“这时候倒是来了你的谨慎劲!隔墙有耳?听天监还能在这里布置下密探?” 郑板英道:“你别小看他们,那个王七麟可不好对付呀,他有一个灵兽是玄猫,若玄猫藏在这里偷听咱们的谈话怎么办?” 女子慵懒的伸出手臂打了个哈欠,道:“放心,宅子里头没有外人了,这屋子里肯定没有玄猫,我刚才都仔细搜查过了,有任何生灵绝比不过我的耳目。” 郑板英见她说的笃定,便放心的坐了下来。 但他坐不安稳,坐下后转了转屁股又站起来,道:“阿姐,我也没有办法,这王七麟太难缠了,他认定祖先生的死与咱们有关,要是不给他一个交代,他肯定不会撒手。” “那你就说出九阴舍利的消息?”女子不悦的说道。 被她这么一责备,郑板英顿时生气了:“你告诉我,那时候我能怎么办?要不是你演不好柳氏娇娘那女鬼,事情岂会这么麻烦?” 女子反驳道:“我对柳氏娇娘才有多少了解?那王七麟对她又有多少了解?如果不是故意露出马脚而是让他抓到痛脚,你以为他还会信咱们的话?” “再说,让他知道柳氏娇娘烟消云散又能如何?那只是一个女鬼罢了,你为何非得暴露出九阴舍利的消息?” 郑板英不耐的说道:“我当时想不到其他能用来解释祖先生死亡的借口,早知道留他一命。” 女子冷冷的说道:“他给我固魂的时候,发现了我的秘密,就从这一点来说便不能留他性命。” 郑板英叹气:“也是,谁能想到一个村角旮旯里的方士之死,竟然还能惊动听天监?既然他能惊动听天监,那死的他确实比活的他更安全。” 女子又柔声说道:“算了,老幺,事情已经解决了,别发愁了。” 郑板英凝重的说道:“不,事情没有解决,那个道士,你没有觉得他很反常吗?” “哪里反常?” “他最后在为我们说好话!王七麟依然在怀疑我们,是他想方设法圆了这桩案子,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郑板英越说越是惶恐:“他会不会猜到我们手中有火焰身樽者?” 女子断然道:“绝不可能,此物非中原之物,是爹爹自西域所得。存入咱们家里已经有五十年之久,以至于现在在塞外都打听不到它的消息了,甚至连拜圣火教都放弃寻找它了,一个铁尉的跟班道士,怎么能知道它的存在?” 郑板英道:“铜尉。” “什么?” “王七麟现在是铜尉,”郑板英叹气,“这小子升的很快,很厉害,唉,为什么他不是我儿子?他若是我儿子,我便将这火焰身樽者传给他,他一定能与爹一样,用这东西闯出一番天地。” 听到这话女子猛的坐了起来,叱道:“凭什么?这火焰身樽者是我的。幺哥,我如今已重新为人,等我魂魄稳定下来,我便去西域做拜圣火教的圣女,到时候权柄在握,给你一国国师当当,怎么样?” 郑板英苦笑道:“我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只想把爹留下的基业给守好。” 女子翻了个白眼:“老幺,你真是丢郑家的脸,还是与以前一样没有出息。” 郑板英敷衍道:“对对对,我没有出息,咱的哥哥们和你有出息。” 女子不悦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爹与哥哥们虽然没有了身躯,但只要时机一到,他们依然能回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生气了:“你为何偏偏提早把我给叫出来?我的修为还太差,所以才无法融合进这具身躯中。而且这身躯也太差了吧?” 郑板英无奈道:“阿姐,你不清楚情况,现在咱家没钱了,都快要断粮了,你那外甥又没有出息,花起钱来大手大脚,我怕他一旦没钱花了会把宅子给卖掉。” “所以你这具身体很重要,她家里还有许多财富,咱将她家财富接引过来,家里日子才能过的下去。” 女子不屑道:“你真是没有出息。” 郑板英点头:“对对对,你最有出息。” 姐弟二人交谈一番,互相倾泻了担忧,心里好受一些。 入夜之后郑不世还没有回来,倒是他的小厮回来传了个口信:“老爷,少爷说他今日碰到了一名知己,酒逢知己千杯少,他在花前宴喝多了,今夜就在那里宿下了,不回来了。” 郑板英没好气的挥挥手说道:“让他死在那里吧,不好好读书,好不容易有点功名,现在这般作践自己,真是可恨!” 小厮讪笑一声离开。 郑板英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转,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连连叹气。 最终他取了三支香点燃插进大堂北墙下的一尊方形香炉,又抬头看向面前的画卷,口中喃喃有词:“爹、诸位兄长,你们何时才能修炼有成再回世间来?” 画卷上的道君捻须微笑,座下童子娇憨可爱。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大堂,一道乌云遮住了月光,一道黑墨般的身影灵巧的离开他的影子,钻进了柱子阴影中。 一直到第二天入夜,郑不世才懒洋洋的回来。 他一看就是纵情酒色精力透支,满身的酒气,走起路来脚步踉跄,眼袋青黑、一脸倦色。 郑板英叫他,他也不答应,就是低着头摇摇晃晃的往屋子里走。 小厮要上去扶住他,结果伸手后倒吸一口凉气:“呀,好凉,公子爷您是不是得了风寒?” 看着儿子的样子、听着小厮的话,郑板英心里一跳,他急忙快步走过来喝道:“逆子,没听到爹在叫你吗?” 郑不世推开小厮懒洋洋的说道:“听到了,我很困……我要回去睡觉……” 短短一句话,拉了两个长音,声调中气不足。 郑板英伸手握住郑不世手腕,他的表情顿时阴翳起来,一把掐住儿子的脖子将他推到了红灯笼下。 灯光照耀,郑不世身后有两个影子! 郑板英厉声问小厮道:“少爷这两天到底去哪里了?” 小厮吓得一哆嗦,道:“回禀老爷,他一直待在花前宴——哦,昨天夜里公子爷和他的新老朋友喝酒到很晚,然后他们要试胆,好像去了趟金风玉露的旧址。” 金风玉露也是一家勾栏院,曾经艳名满上原,但多年前一个被拐进院里的姑娘不甘受辱,一把火将它给烧了,烧死不少花娘和客人,所以如今只剩下个旧址。 据说那地方闹鬼,曾有不止一个外地人说他们曾经在那旧址上见到过一个热闹的勾栏院。 郑板英闻言大怒,他生气的跺了跺脚道:“少爷整天沉迷酒色,你还敢让他去那种地方?就他这点阳气,去了不是铁定会撞鬼吗?还不快去听天监请……” 小厮急忙转身往外走,郑板英又猛的喝住他叫道:“算了,不用了,你回去歇息吧,这两天你也辛苦了。” “啊?不去听天监请大人来给少爷驱鬼吗?”小厮纳闷。 郑板英阴翳的说道:“不必,老爷我刚才看错了,少爷没事,你下去吧。” 小厮离开。 郑板英推着儿子进入大厅,随即将门窗全给关闭起来。 他又去点燃三支香插入方形香炉中,回头冲郑不世喝道:“还不过来跪下?” 郑不世打着哈欠道:“爹,你搞什么?我很累了,我要回去睡觉。” 郑板英上去将他给拖了过来,一脚踢在他膝弯上将他踢得跪倒在地:“闭嘴,老老实实给列祖列宗磕头!” 郑不世开始磕头,他伸手在方形香炉上扭动抽插一番,随即巨大的香炉脱落下一些铜片,露出一个粗大的金身佛像。 但这佛像没有头颅,肩膀开始中空,正是如香炉一样,此时里面还燃烧着三支香。 一阵寒风忽然吹了进来。 郑板英心里一沉:不好! 他赶忙抱起金身佛像香炉指向风来处,结果听到一个声音:“无量天尊,郑先生还是收起法宝吧,这火焰身樽者一开,怕是先收走你儿子的阴魂!” 一扇窗户打开,一个老道士漂了进来。 郑板英顿时面色颓然:“谢大人好心机,我就猜到你昨天突然变化的态度有问题,但没想到你这么有耐心,昨天没有出手,而是选在今天出手,且是拿我儿子为幌子。” 谢蛤蟆抚须微笑:“老道从来不以人子威胁人父。” 他猛的一伸手喝道:“过来!” 跪在地上的郑不世飘飘荡荡的被他吸走,谢蛤蟆在他额头上一点又在他双肩拍了拍,他手中的人顿时变成了纸人。 郑板英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如生纸人?!” 谢蛤蟆笑而不答,问道:“无量天尊,郑先生是自己交出这火焰身樽者还是让老道去抢夺?” 郑板英更颓废了,他叹气道:“唉,果然没避开你的眼睛,你知道火焰身樽者?” 谢蛤蟆说道:“九阴舍利何其难得?柳氏娇娘的鬼魂岂能化出九阴舍利?除非有这火焰身樽者为烘炉炼它!” 说着他也叹了口气:“郑先生,你们真狠啊,竟然用火焰身樽者炼了你家儿媳妇的魂魄!” 郑板英叫道:“别把我说成十恶不赦之辈!你以为那个鬼是好东西吗?” “她进入我家家门不过是想借我家的手对付柳金德!柳金德被惩处后她就不守妇道了,我儿子只是去喝个花酒玩个女人,她竟然要害死我们一家!” 说到这里他看向纸人,然后猛的横下心来:“我知道犬子在你们手里,但你想以此威胁我交出火焰身樽者绝不可能!” 又是一扇窗户打开,郑女英俏脸含煞随风飘进:“谁想夺我家传家宝?姑奶奶在此,任何人休想……” 她的身影吸引了郑板英的眼神,就在这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供桌上贡品阴影中窜出,爪子挥出就是一记喵喵拳! 迅雷不及掩耳! 郑板英吃痛松开手臂,金身佛落下但没有摔在地上,黑猫凌空飞出俩圆球似的小尾巴垫在了金身佛下,它追着金身佛落地,然后站起来用前爪推着金身佛以俩小尾巴做轮子,跟推小车似的一路推着飞奔而去。 两条腿跑的也怪快! 郑女英厉声道:“孽畜敢尔!” 她袖子一挥一条绫罗锦缎如长蛇般飞出,接着一声‘剑出’,一把利剑瞬间出现在绫罗锦缎上,像钉子一样将它给钉在地上。 迦楼罗御剑,就是个快! 王七麟随后跟着从窗口窜进来,不等落下双手在地上一撑接着向前跳起,兔起鹘落出现在八喵跟前,将金身佛一把给捞在了手里。 见此郑女英气的娇躯乱颤,她愤怒的看向谢蛤蟆又看向王七麟,最终目光定在郑板英身上,咬着牙说道:“你真是没有出息!竟然让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两个人,哼哼,姑奶奶不怕!” 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还有个粗糙大嗓门吼道:“谁说两个人?不把大爷当人吗?吞口哥,你跑快点,吞口哥你行不行?” 还有个声音幽幽的响起:“徐爷,我在墙外,我把风的。” 425.魔画再现:野狖孤坟图(大家有推荐票吗) 大门推开,一张套在头盔下的虬须大脸露出。 徐大奇怪的说道:“你们有修为的人都是什么爱好?大门不走走窗户?” 一听这话郑女英眼睛眯起,身躯流星赶月,一个移形换位出现在徐大身后,伸出手就去抓他脖子。 可是他脖子被头盔保护起来,这样她一伸手捏住了头盔。 接着她的身躯猛然震动,脸上露出惶恐之色。 “先天一气,万法不灭!” “破!” 一声娇叱,大厅空气中猛的波动起来,郑女英放开手踉跄一步往后退去。 徐大回身就是一记老狗撩蹄,一脚踢在郑女英胸口然后被反作用力给震得后退两三步。 “好俊的马步。”徐大站稳身躯后喝道。 他从怀里抽出大宝刀,抓着刀往地上一杵做怒目金刚状:“诸位且后退,让大爷试试它的成色,大爷倒是要看看它到底有什么本领!” 王七麟看不下去了,说道:“徐爷,它没扎马步。” 徐大狐疑道:“是吗?那么它修的是什么邪术?竟然能让它身躯稳如一座山?” 郑女英忌惮的看着他叫道:“你身上什么鬼?刚才那是把姑奶奶带去哪里了?” 这点王七麟也好奇,他一直没搞懂这虎豹胄有什么作用,毕竟是青色烈焰炼出来的法宝,应当作用很强大吧? 徐大一甩燃木神刀摆好架势,喝道:“你要战,大爷便战,唧唧歪歪做什么?”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原来这货也不了解虎豹胄的作用,否则他肯定要借此装逼的。 三人以品字形站立,如一枚箭头般对准了郑板英,郑板英便苦笑一声,问道:“王大人,你以为吃定我家了?” 王七麟冷着脸道:“郑先生,本官昨天与你说过,本官很敬重保家卫国的将士后人,可是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违反国法、枉顾公道,那本官一定会追究他到底!” “祖先生是个善良的方士,你们利用他就罢了,为何还要害死他?” “还有柳氏娇娘,本官当日劝说过令公子,让他放弃与柳氏娇娘的姻缘,可你们家垂涎人家财产,非要欺骗人家、利用人家。” 说到这里王七麟摇头:“难怪你们家里不怕鬼妻呢,原来是有这样一件法宝。柳氏娇娘真是瞎了眼,两辈子看中两个男人,一个男人害死了她,一个让它灰飞烟灭。” 郑板英的嘴角抽了抽,面色黯然的低下了头。 郑女英喝道:“幺哥,传家宝不能在咱们手中丢失!” 郑板英猛的抬起头来看向王七麟,表情凝重:“王大人,请你放过我们一家,我们不是什么坏人……” “我侵吞人家财产、我害死自家儿媳、我害死来帮我的方士,然后我是个好人?”王七麟打断他的话冷笑道。 郑板英苦苦哀求道:“王大人,我是不得已的,这一切都是不得已的。唉,也是柳氏娇娘想要利用我家在前,她当初想让柳金德夫妻身败名裂、命丧黄泉,所以才接近我儿子、嫁进我将军府,这一切都是它搞得鬼!” “王大人,它死不足惜,害了祖先生是我的错,我以后可以去给他修整坟墓甚至给他守墓来赔罪——不,我愿意下辈子给他做牛做马……” “最虚伪的报恩,就是下辈子给你做牛做马。”王七麟不耐的打断他的话。 徐大耍了个刀花将偃月刀倒置在地,他说道:“老郑,你今天不如老老实实认罪伏法,这就当大爷欠你人情了。等咱都到了下辈子,那时候你会做牛做马,大爷会亲自割草给你吃,以此报答你,如何?” 郑板英叫道:“莫要开玩笑了,王大人,你已经是铜尉了,前途无量、鹏程万里,为何一定非要逼我们?就当你没有接触过我家案子行吗?” 王七麟干脆利索的说道:“不行,别说傻话了,郑先生,随我去听天监吧。” 郑板英苦笑一声,说道:“随你去听天监?你以为你们吃定我家了?” 徐大不屑道:“大爷一个人就能吃定你们姐弟两个!” 郑板英缓缓的说道:“我们不是姐弟两个,而是姐弟六个,我们还有四个哥哥。再者我们家里也不只是姐弟六个,我们还有个父亲!”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话音落下猛的拉了挂在北墙的道君画一把。 道君降落,露出后面遮蔽着的另一幅画。 画卷上下纵横,以小见大,画的是一片萧瑟破败的园林,有一半的画卷是草木在乱七八糟的生长,有一半画卷中是几个老农在辛勤耕种。 草木与农田之间的地头上耸立着一座坟头,一群长尾巴黑猴围绕在坟头四周,手拉手肩并肩直勾勾的看向耕种的老农们。 粗看之下这幅画普普通通,画的就是春夏季节草木茂盛,有几个老农在开垦一座废弃园林,园林中有一座坟头,一些猴子围着坟头看农人耕种。 这没什么古怪的。 可若是细看就不一样了。 明明是春夏时节草木生长繁茂,可是画卷中却没有郁郁葱葱、朝气蓬勃的感觉,反而有一片阴冷萧然的颓败。 王七麟细看一眼后,一股熟悉的恍惚感出现在他心头。 他依稀感觉天亮了,身边出现一片林木…… 这是一幅魔画! 他曾经在鬼市中见识过魔画的厉害并有了接触经验,所以类似的感觉一出现,他立马捏外狮子印默诵金刚萨埵法身咒,这是‘斗’字真言。 一经施展,王七麟热血沸腾、斗志冲霄! 他的耳边响起刺耳的尖叫声,对此他闻之不动,手指变幻转为不动明王印并默诵金刚萨埵心咒施展‘临’字真言。 泰山崩于前不动容,邪魔环绕而意志不动不惑! 最终手印转内狮子印并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者’字真言施展,他控制自己精神和身躯,强行将自己从魔画之中给拔了出来! 这时候谢蛤蟆正要冲他伸手,看到他猛然睁开眼睛,老道士哈哈大笑:“无量天尊,七爷真是个举一反三的好学生!” 他一步迈到徐大跟前,挥手在他额头一拍厉声道:“无上真意,拔除真魔,定!” 徐大闷哼一声倒退两步,却还是一动不动。 谢蛤蟆冲王七麟说道:“七爷,老道得进去将徐爷带出来,外面交给你了。” 王七麟点头。 谢蛤蟆一个箭步冲向北墙,身躯迅速缩小钻进了画中。 面露微笑准备看好戏的郑女英呆住了,她跟变脸似的由微笑变为惊骇,叫道:“你竟然能从魔画中逃出来?那道士竟然能以真身入魔画?这绝不可能!” 郑板英哀求道:“王大人,住手吧,你们不是我家对手!我不想得罪你和听天监,咱们做一笔交易行吗?你只要放过我家当柳氏娇娘和祖先生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王七麟说道:“让你去听天监认罪伏法,你也愿意?” 郑板英悲愤的说道:“王大人,何必欺人太甚?” 王七麟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他厉声道:“你侵占柳家财产、害死柳氏娇娘的时候,有想过欺人太甚吗?你坑死祖先生的时候,有想过欺人太甚吗?” 郑板英还要说话,郑女英一甩长袖厉声道:“老幺,何须与他废话?不就是听天监一个铜尉么?做掉他!” 王七麟不屑的说道:“我杀过前朝监谤卫四圣之一的白虎圣,我下九幽力战并挫败过阴差,我身上背有两千英魂的誓言,你一介女流却说要做掉我?!” “吞口,支援组!” 外面一声鸣镝飞向夜空。 郑板英大恨,她以为王七麟把自己说的这么牛逼要与她来一番血战,结果是叫支援? 她身影一晃飞向王七麟,长袖挥舞有如巨蟒猎物,口中同时大喝:“老幺,动手!” 郑板英想要去抢徐大手中的燃木神刀,结果一个小小的身影站起来伸出一支前爪指向他。 八喵:你它喵的敢动弹,喵爷今晚整不死你那以后喵爷的姓倒着写! 破风声呼啸而来,恍若长江大河流水滔滔。 郑女英浑身衣衫罡气鼓荡,一头秀发炸开,整个人猛的扩大一圈半,黑发翻飞,恍若女修罗。 她怒视王七麟下了杀招,袖中伸出的手掌上有通红血痕——方才她不是在看戏,而是偷偷在袖子中用指甲划破肌肤画了血符! 王七麟一动不动,岿然如山。 九六窜出来冲她咆哮:“六六六!六六六!” 空气中波纹荡漾,狂飞而来的女魔头就跟被海浪拍在了身上似的,因罡风而鼓起的衣衫顿时落下、群蛇乱舞的黑发也垂了下来,身躯落地双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九六一边吼叫一边往前冲,尾巴死死的夹着,已经打好谱了待会咬一口就赶紧往回跑。 郑女英的鬼魂还没有完全融入到这具身躯中,所以十成实力发挥不出五成来。 她落地踉跄一步抬腿踢出想直踢九六狗头,但狗的眼睛太好使了,九六看准她的脚腕咬了上去。 一枚黑球跟炮弹似的腾空而来砸在她脚上,八喵时刻注意保护九六。 看到八喵回头,郑板英急忙去抢夺徐大手中偃月刀,结果他刚碰到偃月刀刀柄,便感觉面前一黑: 八喵像黑色闪电般踩着徐大跳起,先是前爪拉开拳架从头往下一套喵喵拳。 落地之后转过屁股甩尾巴当链子锤,将郑板英两只脚各砸了一下! 郑板英又是捂脸又是抱脚,躺在地上蜷缩身躯嗷嗷的嚎叫。 见此郑女英面色狰狞,陡然身上黑影扭动,它从柳青漪的身躯中倒飞出来。 双脚一踩窗台,它以风驰电掣之势扑向王七麟。 王七麟依然面色傲然,岿然如山。 “轰隆!” 屋顶破开一个洞,飞僵来了个超人式俯冲,挥拳砸下,空气撕裂带出尖锐嘶鸣声—— 音速神拳! 女鬼急忙仰头开拳。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飞僵倒飞、女鬼跪地,它的身影在地上翻滚一圈腾身跳向王七麟,一扇窗户被撞开,白猿公拎着利剑窜进来叫道:“问君能有几多愁!” 长剑挥出,剑光摇曳之中恍若流淌出一汪清澈皎洁的碧水。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女鬼闪电般接了两剑,可是剑势如流水越来越快、滔滔不绝,它只能后退暂避锋芒。 偏离快剑之后它再施杀招,一个冷漠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我的了!” 两把鬼头刀不分先后劈来,女鬼凄厉一笑身躯转动双臂如风车挥舞,拍在鬼头刀上将两把刀一下子拍飞了。 然后露出锋锐无匹、纤薄如纸的刀刃。 一把刀身上趴着一个鬼,出现后便向前窜出,抓到女鬼伸出利爪死命撕扯。 见此郑板英绝望的叫道:“好,那就一起死!” 他伸手抓向墙上魔画,八喵一尾巴抽在他手臂上,将他手臂给抽成了双节棍…… 郑板英双眼猛的睁大,张开嘴咬破舌尖冲魔画吐出一口血水。 这才是他真正目的! 然后他看到黑球似的猫尾巴变成了一张圆形小毛毯,跟盾牌似的挡住了他的舌尖血。 郑板英跪地惨叫,这次他是真绝望了。 王七麟怕再有人去看这幅魔画,便跳起来摘下画卷带到旁边将它给铺在了桌子上。 辰微月、白猿公、舒宇三者围攻女鬼,女鬼被打得身形摇晃、惨叫连连。 郑板英大叫道:“阿姐快回去!” 女鬼抓住三人合击的漏洞转向魔画,一把剑出现在它的面前并越来越大: “轰隆!” 闷雷响过,女鬼身影被打得淡薄起来,接着四把利剑从前后左右穿刺而过。 女鬼顿时化作一道青色烟柱。 造化炉飞出,将它给吸走了。 看到这一幕郑板英跪地痛哭,以头抢地,再无指望。 王七麟冷漠的看着他。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画卷震动,一个小黑影出现,见此白猿公挥剑扫荡叫道:“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身影迅速变大,谢蛤蟆甩动道袍长袖拍在剑上,将白猿公的剑招给拍到了一边。 王七麟细心的注意到,白猿公的胡子剧烈抖动了一下,只见他顺势往旁边挥剑,喊道:“道爷,白爷我给你来一段剑舞,你怎么不看还把我推开呀?” 谢蛤蟆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落地后冲向徐大又是一巴掌拍在他额头上,他正要念一句道家法诀,徐大闷哼道:“能不能温柔点?” 王七麟松了口气,问道:“徐爷还好吧?” 徐大说道:“好的不得了!先前大爷不知道怎么进了那幅画里,一群长尾巴傻猴子来咬大爷,哼哼,大爷身上有金缕玉衣岂会怕它们的爪牙?” “那你怎么对付它们的?”王七麟关心的问道。 徐大说道:“大爷才不跟一群扁毛畜生交手,那多丢份?大爷转身就跑!” 谢蛤蟆钦佩的说道:“徐爷跑的可快了,而且脑子真好使,他一边跑一边大叫郑将军你孙子搞大了我妹妹的肚子你儿子让我来问问你这婚事怎么办!” 支援组一方听到这话顿时竖起了四根大拇指,其中白猿公竖起了两根。 徐大悻悻道:“大爷有什么办法?这鬼画很古怪,大爷的法宝一样没带进去!” 谢蛤蟆说道:“所以面对魔画不能过于依仗身外物。” 王七麟沉思了一下忽然问道:“等等,徐爷你什么都带不进去,那衣服裤子呢?你难道是光着身子进去的?” “你是光着进去的,那道爷呢?你们俩如果都是光着进去的……” 谢蛤蟆叫道:“无量天尊,七爷休要乱说,道爷我乃是以真身入魔画,衣服法宝都能带进去!” 徐大面如土色。 答案不言自喻。 白猿公幸灾乐祸的笑:“难怪徐爷要跑,那种情况下谁不跑?万一遭遇猴子偷桃怎么办?他就俩毛桃,他遇到的猴子可是一群。” “那不是猴子,是狖。”谢蛤蟆说道。 他示意王七麟收起这幅画卷,说道:“野狖穴孤坟,农人耕废苑……” 白猿公身躯一震,惊骇道:“七大魔图,野狖孤坟图!” 谢蛤蟆点头。 白猿公立马对徐大说道:“徐爷,刚才有所调侃,还望海涵。没想到你能从七大魔图中活着出来,佩服佩服!” 徐大说道:“要不是大爷法宝没带进去,大爷不光自己活着出来,还能给你们弄出来几个野狖吃猴脑,你信不信?” 王七麟没敢再看魔画,他卷起来说道:“行了行了,别吹牛逼了,把郑板英带走,给他疗疗伤,终究是将门后人,咱们怎么着也得给他父亲和兄长们一个面子。” 郑家一门四烈,他其实打心眼里钦佩,可惜郑板英竟然谋财害命的事都给干了,他必须得执法。 王七麟收起魔画和火焰身樽者返回驿所,并问谢蛤蟆:“这火焰身樽者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白天那么含含糊糊?” 提到这个法宝,谢蛤蟆的面色顿时凝重:“火焰身樽者,你看到了,它是一口金樽,实际上它的名字来源于佛家的火焰身尊者,这位尊者你了解吧?” 王七麟点头,火焰身尊者,密号常住金刚。 尊者保护佛法,功德具足,虽然早就已经在大日如来莲花台前成佛,但他誓作大日如来的童仆,供大日如来役使,所以又称之为不动使者。 而他又是佛教五大明王之主尊,乃是明王之一,所以他另一重身份出现了: 他就是佛教中的不动明王! 王七麟所修习的临字真言中所用手印为不动明王印,那正是火焰身尊者流传于信徒的佛家印。 谢蛤蟆继续说道:“火焰身尊者能自出猛火,降伏异端,什么是异端?妖魔鬼怪就是异端。” “这法宝乃是西域三十六国的国宝,更是西域第一大教拜圣火教的传教之宝甚至是教主信物,已经在江湖失去音信四五十年,没想到原来是落在了郑家手中。” 王七麟道:“郑将军曾经在西域作战,或许是他在西域偶得。” 谢蛤蟆点头道:“无量天尊,应当如此。这火焰身樽者有许多功用,其中之一便是能引鬼入内而焚鬼出九阴舍利,对于鬼修来说,这东西简直是至宝!” “另外若是引妖怪入内,又能烧出其他东西来,比如咱们把八喵塞进去……” 八喵猛的瞪大眼睛,九六张开嘴要去咬他。 谢蛤蟆继续说道:“它可炼不了,因为咱们八喵是灵兽,而且是一心为民的清官灵兽。” 八喵严肃的点点头,暗下决心以后只做清官,妈了个喵的这世界太危险,做坏妖怪不保险。 谢蛤蟆说道:“据说这火焰身樽者里头还有关于拜圣火教的一桩大秘密,七爷你可以在没有将它上交之前参悟一下,或许能参透它。” 王七麟翻来覆去的看这火焰身樽者,问道:“能不能给个提示?” 谢蛤蟆摇头:“无量天尊,火焰身樽者乃是拜圣火教的圣物,他们为了避免被人觊觎,一直对之讳莫如深,将它的秘密保存的很好,老道士能知道它的存在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王七麟瞥了他一眼道:“道爷你真是客气,我觉得天底下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谢蛤蟆抚须道:“那你可就说错了,比如老道士就不知道徐爷接下来想使什么坏。” 正在抓耳挠腮研究郑板英的徐大急忙挺直腰杆子:“大爷能使什么坏?大爷两袖清风!” 王七麟一看徐大那骚样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他直截了当的说道:“咱们不能给将军府抄家,这事你想都别想。” 徐大说道:“大爷没想,不过大爷在琢磨,你看这柳家等于是绝户了,没人了,那他们家的财产怎么办?给朝廷?嘿嘿,七爷你可是知道朝廷里头那群贪官污吏的样子,到时候朝廷屁都得不到!” “到了咱手里呢?咱可以还给那些吃不上饭的老百姓啊!” 王七麟说道:“这钱咱不能碰,这是贪污,跟前朝余孽的反动资金不一样。” 徐大掏出个账本给他看:“可是七爷你自己看,麒麟大圣年前年后一直在显圣,总供给六千八百户人家送过米面粮油和钱财,这一共花费出去近一千金铢。” “而这只是不到俩月时间的开支,咱继续显圣下去,以后一年就是六千金铢……” 王七麟坚定的说道:“柳家的钱别碰,这情况不一样,容易被人抓到把柄!” 现在他做事就一个原则,三十六计,苟为上计。 不管做好事还是做坏事,都得小心翼翼。 算计柳家钱财的不只是他们一方,要支援贫苦百姓可以从别的地方搞钱,柳家的钱不能碰,否则他与郑家有什么区别? 回到驿所后王七麟想审讯郑板英写案情,他进了小牢,郑板英抱着刚包扎好的断臂猛的站起来说道:“王大人,做个交易吧,对咱们双方都好的交易!” 426.上原府之春(起点,起点,起点) 王七麟哂笑道:“本官与你有什么交易可做?” 郑板英苦笑一声道:“呵呵,这是一笔双赢的大交易。你不要将案件扩大化,且要帮忙保住我将军府的名声和柳家的财富,谋害祖先生的罪责我自己来担,按朝廷律法,任打任杀。” 王七麟哼笑。 玛德智障。 郑板英又说道:“作为条件,我不会交代出火焰身樽者和野狖孤坟魔画的消息,不管是被送入衙门还是被你们听天监收押,我都不会再与任何人透露它们的消息。” 他顿了顿,再度苦笑:“这两样东西,我们郑家送给你了!” 王七麟心里一动,但他果断摇头。 这两样法宝是宝贝,可是他有造化炉这个大宝贝,并不想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境地,免得泄露出关于造化炉的踪迹。 谢蛤蟆给他使眼色。 他知道这两样法宝的珍贵性! 郑板英之父曾经是领兵将军,而‘领兵将军’是个武将官职,并不是说他领过兵的意思。 领兵将军是禁军总统帅,官职正二品,这放在地方上就是一方大员、封疆大吏,所以才能攒到这两样东西,否则不管是江湖门派还是什么豪族,想要得到任何一件都是难如登天的事。 王七麟注意到他的眼色,坦诚的说道:“道爷,这两样东西咱不能碰,郑先生以后肯定要被下大狱的,到时候他只要透露出我拿了火焰身樽者和野狖孤坟魔图这两件事,朝廷就会让咱吃不了兜着走!” 郑板英急忙说道:“王大人多虑了,我不会说出它们的存在,因为我不想再给我儿子、给我家找麻烦了!” 说到这里他颓然的抱住了脑袋喃喃道:“我一辈子,只想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只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可是我爹却遗留下这么两样东西让我看守,我当时就知道,它们会给我家带来灭顶之灾!” “所以算了吧,该我背的罪我背上,不要牵连到我将军府和我儿子,让他好好过日子吧,有柳家的财产,足够他这辈子活的安安稳稳。” “这就够了!” 谢蛤蟆嘲讽的笑:“无量天尊,你确实不敢将这两样法宝的消息传出去,一旦让拜圣火教知道是你家夺走了人家的镇教法宝,他们会将你家杀到灭族!” 郑板英面如土色。 这才是他想要与王七麟做交易的真正目的,不是双赢,而是单单为了自己。 他不能让火焰身樽者和野狖孤坟图的真正主人知道他们郑家过去的所作所为,否则肯定要遭受残酷报复! 所以他不敢冒着这个风险,将这两样法宝的消息透露出去,哪怕是透露给听天监也不行。 这种情况下对郑家来说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这两样法宝交给别人,对郑家而言这是祸水东引。 徐大凑到王七麟耳畔说道:“七爷,这交易可以做,你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朝廷对你有啥好处?万一以后桓王家那小子真相仗势欺人强娶绥绥,你还得跟朝廷反目成仇,到时候把这些法宝交给朝廷,等着让朝廷用这些东西来灭咱?” 王七麟心里一动。 这个倒是问题。 他又想到当初在吉祥县鹦鹉洲外赵霖给他的叮嘱:朝廷有意打压听天监,要想保住自己拥有的一切,就得想方设法去拥有更多! 念头一转,王七麟猛的反应过来。 他已经决定接受这笔交易,但不会这么轻易接收他的条件。 于是他做犹豫样子说道:“你现在可以与我做交易,以后你见到了太霸大人,你又会卖掉我与太霸大人做交易,到头来……” “王大人多虑了,我怎么敢这么做?”郑板英苦涩一笑,“先说这两样法宝如今都在你的手里,以后即使我与太霸大人做交易,又有什么依据,他又怎么会信我?” “再说,我的目的仅仅是保住将军府与犬子,何必非得得罪你一个朝廷当红才俊?我怎么能冒着犬子被你报复的风险,再去胡乱折腾?” “而且我若是将火焰身樽者与魔画的消息透露出去,岂不是给我府上找麻烦?这消息一旦扩散,肯定会有人以为我府上还藏有其他法宝,到时候犬子怕是命都保不住!” 王七麟皱起眉头,做依然很犹豫的表情。 郑板英起身哀求道:“王大人,请你看在我兄长为国捐躯于沙场、看在我家乃是忠良之后的份上,给我家保全颜面,给我家保留一条血脉!” 话到这份上,王七麟点头道:“好,这交易我做了。” 郑板英得到他的承诺后欣慰一笑,失魂落魄的坐回牢房床上,蜷起双腿将脑袋夹在膝盖之间。 三人离开驿所牢房,徐大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七爷,高还是你高,明明是篡夺人家的传家宝,结果还得人家来求你。” 王七麟纠结的说道:“这两样东西我才不放在眼里。” 他这点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担心以后可能会与朝廷发生矛盾,他不会贪图火焰身樽者和魔画。 现在来看,他怕是会得罪朝廷,不仅仅是刘稳对绥绥娘子有贼心这件事,更重要的是他要查倒悬军两千英魂之死的真相! 倒悬军的被害肯定是朝廷旨意,到时候他无论如何要给这两千英魂讨个公道。 他又想到了郑不世和柳氏娇娘的婚姻,这两人当日在驿所里表现的情投意合、相濡以沫,可是最终却是如此残酷的下场…… 想了一通后,他忍不住感叹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啊。” 徐大也感叹:“七爷,让你这么一说,大爷想做个盗墓贼。” 王七麟告诫他道:“朝廷有律法,盗墓贼一概处斩。” 徐大咂咂嘴琢磨一番,觉得还是狗命要紧。 听天监从外地调了一名铁尉来上原府任职,名字叫做谭胜勇,据说修炼的是腿上功夫,江湖诨号天残脚,一脚劈出,金石为开。 他在工作上的座右铭就是:没有妖魔鬼怪是一脚不能踢死的,若是一脚踢不死,那就再来一脚。 谢蛤蟆知道后说他应当是北地谭腿一脉,腿上请有鬼神,功夫凶猛精悍,一腿踢出势不可挡,素有‘谭腿四只手,神怕鬼见愁’的江湖传奇。 最厉害的是谭家最高修炼法门叫踢天弄井,修炼有成单靠一只脚能上飞九天下入九幽! 谭胜勇还没有赶到,但上原府的铁尉等于是换任了,于是太霸将王七麟从皇家别苑守卫处给调走了,这样一旦谭胜勇赶到,他可以随时去京城赴任。 得知他离开,世子刘稳表现的很友好,还特意出来给他送了一份厚礼:一把寒光闪烁的长柄苗刀。 他说得知王七麟以长刀出道,但在与白虎圣对战时候兵刃被毁,于是特意将自己早年收藏的一把军中苗刀送出做替换礼物。 王七麟对他充满警惕,这货曾经坑过自己,而且相信以后还会再来坑自己! 不过该收的礼物得收下,他要是拒绝世子的礼物那就是打桓王的脸。 于是他微笑道谢,将长刀收下交给徐大。 徐大抽出苗刀,刀身上是细腻自然的云纹,阳光之下,银辉照耀能闪瞎狗眼。 而当徐大挥舞苗刀,这把刀劈开空气后竟然发出如泣如诉的诡异声音,让人听了下意识的精神恍惚。 这点很神奇! “好刀。”王七麟不得不给出公道的评价。 接替他护卫工作的是太霸手下另一位铁尉,叫做戴冒,完成交接后他让徐大等人先行回驿所,自己则带上绥绥娘子在上原府城内溜达。 他在这里上任不过两个月,甚至还没有将这座府城给转完,然后就要离开了。 仔细回想加入听天监后的日子,王七麟苦笑道:“从乡里开始一直到郡府,我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的岗位都没有三个月,这算什么?走马观花。” 绥绥娘子笑嘻嘻的说道:“这算你高升的快呀。” 王七麟摇头道:“你可能不信,我对权力并没有很强烈的欲望,只是我觉得我拥有一些适合保护百姓安宁生活的能力,这些能力不应当被浪费……” 他顿了顿,握着绥绥娘子的手说道:“我还是希望带你和八喵、九六、十咦一起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然后雇上他四十个五十个佣人,过看他们劈柴担水、种田牧羊的日子。” 绥绥娘子笑道:“奴家还以为七郎你要自己去劈柴担水、种田牧羊。” 王七麟摆手道:“我不行我不行,我做官以前一直干这些活,实在对这些活不感兴趣。不过咱可以雇佣黑豆,黑豆喜欢干活,到时候给他弄一群猪,让他去放猪,然后咱想吃猪肉了就宰一头吃。” 绥绥娘子轻声说道:“黑豆有你这个舅舅,真是太幸福了。” 王七麟放声大笑,但笑着笑着又郁闷起来:“这次我去京城不能带上你们了,你和爹他们先在这里暂住一些日子,等我定下去哪里赴任后,把你们接过去。” 绥绥娘子点头。 王七麟说着发愁起来:“升迁太快也是烦人事,唉,总是换地方,也不能好好的过日子。这次铜尉不知道要做多久,也不知道要在哪里能停留多少日子,如果以后还是隔两三个月换一个地方该咋整?” 有老汉扛着个糖葫芦架子走过,绥绥娘子赶上去问他糖葫芦价钱,给他几个铜铢买了两支糖葫芦。 回来后她递给王七麟一支,说道:“别发愁啦,开心点,别被‘以后怎么办’给吓到,以后那么长,它不是想出来的,是过出来的。” 她含住糖葫芦轻轻咬了一口。 红唇比糖葫芦还要娇艳。 王七麟想要咬一口。 然后他咬了一口糖葫芦。 沿着文略大街,两人从西边走到东边,又从东边出发往北走,绕着上原府走了一圈。 上原府南面是城墙,这是城防重地,自然不许寻常百姓上去。 还好王七麟不是寻常百姓。 这一刻他又感觉其实当官挺好的。 特别是上了城墙后领兵的校尉看到他后急忙行礼,乌压压一支队伍全半跪在地。 王七麟还礼请他们起来,低调的摆手笑道:“我就是来溜达一下子。” 校尉抱拳道:“请大人随意溜达!” 站的高望的远。 站在城墙往外看,城外大河如碧玉宽腰带环绕这座城池。 年后一直没有雨雪全是大日头,气温竟然升的挺快,曾经覆盖着冰层能跑马车的大河融化了。 不过融化还不彻底,流淌的河水席卷着大大小小的冰块缓缓的向东流动,水道中有小船随波荡漾。 这是春季打鱼人。 春鱼瘦,但是滋味鲜美,它们一个冬天被困在河底,不能吃喝,鱼肠都清理的干干净净了,这时候最适合捞来炖汤喝。 王七麟提议道:“咱们也去捞几条鱼回去炖汤吧?” 绥绥娘子欣然点头:“好呀,最好是鲫鱼,春鲫炖汤不光鲜美还很有营养。” 他们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出城门,到了城外一股风吹来,王七麟嗅到了清新的味道。 土地上已经长出了草芽,一些老树也稍微的有了些绿色。 春季真的来了。 王七麟挺诧异的:“今年草木发芽的怎么这么早?” 人群里有老汉接话道:“去年雪大,雪融化了水大,把草芽子灌的好,所以长出来的就早。” 王七麟笑道:“那地里庄稼岂不是发芽的也早?” 老汉叹气说道:“早呀。” 王七麟听到他语气不对劲,纳闷道:“庄稼发芽早不是好事吗?老先生为何这么愁闷?” 老汉瞅了他两眼说道:“一看你这娃就没种过地。” 旁边又有人笑道:“他年纪轻轻,即使种过地也不知道里面的说道。” 这人讲解道:“庄稼发芽早可不都是好事,春季缺水,春雨贵如油嘛,可是苗子不管这些,它们往外长就要喝水,没有水喝那就长不好。” “而且今年正月快过去了,老天爷一滴雨都没落下,唉,草木发芽又早,这恐怕是个旱年。” 老头垂头丧气的说道:“我们乡里有先生算过了,今年是九龙治水,恐怕是大旱天。” 这句话王七麟倒是懂。 人世间降水靠龙行云散雨,对它们来说下雨是干活,于是九龙治水就会出现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的道理,九龙互相指望,各个偷懒,最终结果就是各地都没有水吃。 众人行走着很快分开,王七麟冲绥绥娘子无奈一笑,说道:“今年各地少不得龙蛇作祟,你看着吧,我们听天监今年要忙了。” 河边许多顽童在玩闹,老实点的擎着鱼竿在钓鱼,闹腾点的拿着石头打水花,能折腾的竟然跑去玩跳冰棱的游戏。 这游戏很危险,顽童们要往河中流淌的大冰块上跳,谁跳的冰块多、谁跳出去的远谁就牛逼。 王七麟看到七八个孩童站在河边指着冰块嚷嚷,便赶紧警告他们道:“别往上跳,这很危险的,你们看看现在这河水多冷,掉下去会淹死的。” 一个胖嘟嘟的男孩吼道:“别吓唬人,我们都会游泳。” 旁边的孩童挺起胸膛说道:“对,我们力哥号称水库浪子,每到夏天他就要去西边的闻涞水库抓鱼摸虾,能摸许多呢。” 胖嘟嘟的男孩傲然一笑,指向河里的冰块说道:“今天哥能跳八块!” 孩童们纷纷惊呼:“卧槽!”“牛逼!” 男孩扭头看看绥绥娘子,说道:“好看姨姨,你别跟这个小胆子的人,他不是个男人,我才是男人,你跟我吧。” 绥绥娘子失声笑,蛾眉曼睩翩若惊鸿,八百姻娇百媚生。 她腰肢轻扭向男孩走去,男孩激动坏了,脸色涨得通红,一时手忙脚乱。 王七麟摇头,原来是个小叼丝。 绥绥娘子走到他跟前俯下身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以后要叫姐姐哦,再叫姨姨就把你扔到冰水里去!” 她伸手拎起男孩就像拎起个水壶,走到河边伸出手臂晃了晃,又把他给放回地上,最后还帮他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衫。 男孩呆若木鸡。 其他小孩可不害怕绥绥娘子,或者说他们不害怕这样漂亮妩媚的一个大姑娘。 孩童们早熟,一个个吆三喝四、人五人六的还要继续跳冰凌,王七麟一看这是一群熊孩子,于是他便将听雷神剑准备了出来。 当先孩童跳上最近一个冰块,王七麟捏剑诀,听雷撞上冰块,冰块就炸了。 孩童落在水中,冰凉的水顿时没过小腿。 王七麟喝道:“你们爹娘把你们养到这么大不容易,别让他们伤心,赶紧滚回家去帮爹娘干活。” 但是孩童们正是叛逆时期,压根不听他的话,他们知道得罪不过这个成年人,于是跑去别的地方还要跳冰凌。 见此王七麟不管了。 旁边垂钓的老汉摇头笑道:“这是河里有水鬼要找替身,这帮孩子鬼迷心窍了,你怎么劝都没用。” 王七麟笑道:“这河里还有水鬼吗?” 老汉说道:“哪条河里没有个水鬼?” 王七麟与他攀谈几句,看他带了两根钓竿想买一根去钓鱼。 老汉摇头拒绝,说他擅长双手钓,左手一根右手一根正合适。 王七麟劝说道:“钓鱼要多不在鱼竿,真正的好手不用鱼竿一样能钓上鱼来。” 老汉说道:“老头子钓鱼五十年,从没见过不用鱼竿也能钓上鱼的。” 王七麟将八喵拖了出来,说道:“喵爷,给他开开眼界!” 八喵懒洋洋的在河里找了块石头跳上去,然后将尾巴伸入水里开始勾搭过往鱼虾。 老汉惊讶:“你这只猫会钓鱼?” 王七麟笑而不答。 短短半柱香时间,八喵小屁股一扭,水下跟炸了个水雷似的,一道水柱腾空飚起! 一条大鲤鱼赫然在水柱中。 八喵屁股再扭,尾巴跟鞭子一样甩过,抽在鲤鱼头上将它给抽到了岸上。 直接给杀掉了。 一条龙服务。 王七麟捡起大鲤鱼冲老头笑:“开冰鲤,怎么样,大爷,换一条钓竿行不行?” 427.温柔乡本是英雄冢(起点订阅哟!) 开冰鲤比较珍贵,可是老头还是不乐意用一根钓竿换。 他野心更大:“我换你那只猫行不行?” 王七麟惊呆了。 老头说出条件后自己都心虚,嘀咕道:“要不然这样,我用两根钓竿换你的猫?” 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大爷,你得亏运气好,今天碰上一个正直的我,要不然你这两根钓竿就没了,知道吗?” 老头被这话给说纳闷了:“啥意思?” 王七麟对八喵招招手,八喵站在石头上一跃,跟一支离弦箭般窜到了他手掌上。 “很简单,我要是心术不正就答应你的条件了,然后这只猫被你带走后还会回来,到时候你白白损失两根钓竿。” 老头有点不信。 王七麟说道:“我这猫是个小妖怪!” 他将八喵放到肩膀上蹲着,拉着绥绥娘子的手优哉游哉的走了。 路上有挑着担子去城里卖烧饼的人,王七麟买了一个烧饼带绥绥娘子沿着河道走。 期间他又看到了那些跳冰棱的孩童,一个不少,他们在冰块上蹦蹦跳跳竟然没有落水。 王七麟感叹,这些孩子命大,因为命小的活不到现在。 他去找到一段人少的水域,选了冰块跳上去,蹲在冰块上揉碎烧饼撒入河面上。 烧饼碎逐渐落下,一些鱼闻讯而来。 绥绥娘子也站在一块冰上,不见她有动作,冰块像个小筏子似的漂到了王七麟跟前。 她好奇的问道:“你喂鱼吗?” 王七麟摇头道:“不,我捕鱼。” 绥绥娘子纳闷了,问道:“你用什么来捕鱼?” 王七麟看着被烧饼引出来的鱼比较多了,便一捏剑诀喝道:“剑出!” 听雷剑直冲云霄又倒插回来,跟东风快递似的,笔直入水。 王七麟跳着冰棱跑了。 “轰!” 一条巨大的水柱炸起。 绥绥娘子没来得及跑,不过浇向她的河水并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像碰到了一个透明墙壁,笔直的落回水里。 河面上飘荡着好些鱼。 绥绥娘子问道:“你就这么捕鱼?” 王七麟冲绥绥娘子说道:“是的,娘子,世道变了。” 引来的鱼全被听雷震晕了,飘荡上来几十条鲫鱼,最大的跟王七麟的巴掌似的,这可不小了。 王七麟让八喵将鱼全给捞上来,自己去找柳树撕扯了两条纤细的树枝,然后将鱼给串了起来。 他们带着鲫鱼高高兴兴的回家,一起跑去后厨忙活。 王七麟帮她将小鱼给剔膛开肚收拾干净,绥绥娘子在炉子上坐了一个小锅看他进来便想下油,结果接过鱼一看忍不住摇头:“不干净。” 一听这话王七麟怒了:“我从小在村后的河里捞鱼处理鱼,这鱼捯饬的不干净?” 绥绥娘子接过来拿了把小剪子,挑开鱼鳃利索的去掉内腮,又仔细的挑掉了几颗残存的鱼鳞片,最后修建了一下鱼翅和鱼尾,这才下油烧锅。 王七麟嘀咕道:“干嘛这么细致?” 绥绥娘子横了他一眼,往油里撒了几粒花椒和几片姜,将一尾尾鱼下锅。 她用筷子翻鱼,一双长筷子在她手中玩的比剑在白猿公手里还要好,一条条小鱼炸出黄色便翻转,最后倒掉多余的油,她将天天炖的大棒骨汤浇入锅子里,这样汤汁顿时变成浓白色。 热气弥漫中,王七麟倚在门口出神的看。 炉子矮,绥绥娘子要做菜就得弯腰,她的腰肢纤细而柔韧,后背挺直,弯下后像一座流水小桥。 王七麟想过桥。 春鱼实在是鲜美,漫漫蒸汽中,鲜美的滋味传了出来。 鱼汤沸腾,绥绥娘子控制火候。 炉子火候可不好控制,绥绥娘子一手端起锅子一手在火炉上点了点说道:“火小点,四成文火。” 熊熊燃烧的炉火顿时开始收敛。 王七麟的眼珠子暴突。 文火炖了一刻钟,浓白的汤汁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将木头锅盖顶的砰砰响。 绥绥娘子拉开小锅盖,锅子里像是藏了个泉眼。 她翻了翻汤水,抓了一把小葱花和芫荽碎撒下去,随即将锅子端下:“好啦,准备喝鱼汤。” 门口冒出半张胖脸。 王七麟吃惊的看过去,黑豆又默默的收回了那半张脸。 这小子怎么来的?难道他也有修为,隔着一条街好几座墙也能听见绥绥娘子的话或者闻见鱼香味? 他叫道:“黑豆,你出来。” 黑豆重新冒出头来。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你闻见鱼汤的滋味了?” 黑豆摇摇头。 “那我们正要喝鱼汤呢,你怎么出现了?” 黑豆说道:“豆听见姨姨刚才说,准备喝鱼汤。” 王七麟震惊:“你怎么听到的?” 黑豆说道:“就是听到了呀,豆耳朵贴在门上,所以能听到。” 王七麟指着他扒拉的门板问道:“你贴在这门上听到的?那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炖鱼?” 黑豆说道:“豆遛猪的时候,看见你们拎着一些鱼回来了,于是就来了。” 王七麟暗骂,这小子要是看书读文章有这个机灵劲,自己以后说不准能成为状元郎的舅舅。 绥绥娘子舀了一碗鱼汤对他招手:“来,豆来喝汤。” 黑豆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跑来。 王七麟中途悄悄伸出一只脚。 黑豆跟踩到翘起石头的企鹅一样被绊倒,但他穿得多,所以摔的不疼,他利索的爬起来怒视王七麟一眼,又继续兴高采烈的抱起碗小心翼翼的去门口坐下喝汤。 王七麟说道:“你知道舅舅刚才为什么要绊倒你吗?” 黑豆点点头。 王七麟觉得他没有这么机灵,问道:“为什么?” 黑豆说道:“豆不说,说了你会打豆。” 王七麟笑道:“你说,舅舅肯定不打你,舅舅什么时候打过你?” 黑豆想了想确实,都是娘打他的。 于是他高兴的说道:“因为你坏!你是坏舅舅!” 王七麟忍不住举起手要给他脑瓜上来一巴掌,黑豆指着他叫道:“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 这句话有点深奥了,王七麟顶多知道一个‘人无信不立’,并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但这话既然是子曰的,那肯定有深奥道理。 他被黑豆的出口成章给震慑到了,改成在他脑袋瓜上摸了摸,说道:“舅舅刚才绊你是要惩罚你,你说错话了,以后不能叫绥绥为姨姨了,要叫舅娘。” 黑豆问道:“舅娘?舅的娘吗?” 王七麟说道:“舅的娘是你姥姥,舅娘是舅舅的老婆!” 黑豆歪着头疑惑的问道:“舅的娘是姥姥,那你是我舅舅,奶奶是你娘,我要你娘叫姥姥还是奶奶?” 王七麟说道:“你现在不是叫奶奶吗?其实叫姥姥也行。” 黑豆问道:“那为什么叫奶奶也行,叫姥姥也行?” 王七麟还要解释,绥绥娘子过来拍了他一下说道:“笨蛋郎君,你被黑豆给玩弄了知道吗?你以为他真不懂舅娘的称呼吗?” 她坐下帮黑豆吹了吹滚烫的鱼汤,柔声问道:“豆不想让我做你舅舅的老婆吗?” 黑豆偷偷看了眼王七麟,飞快凑到绥绥娘子耳畔低声道:“你吃亏了!” 王七麟耳朵灵敏,叫道:“你说什么?舅舅我白疼你了!今晚回去就把你的猪做成烤乳猪!” 黑豆咬咬嘴唇,困难的抉择了一番后说道:“姨姨比猪重要!豆要保护她!” 绥绥娘子顿时眉开眼笑,搂着他小脸亲了一口说道:“算舅娘没白疼你,来,喝鱼汤,喝完了舅娘再给你舀一碗。” 王七麟问黑豆道:“舅舅不好吗?” 黑豆摸了摸屁股说道:“好,舅舅好。” 王七麟道:“那为什么你说舅娘给舅舅做老婆,就是亏了?” 黑豆讷讷的说道:“舅娘更好。” 王七麟一口真气提到了拳头上,八喵和九六赶紧上来架住他胳膊:爹,这是个孩子,还是个孩子。 绥绥娘子眼波流转的瞪了他一眼,又笑吟吟的问黑豆:“如果舅娘不给你舅舅做老婆,那给谁做老婆?” 黑豆抱着碗仔细想了想,说道:“给舅舅吧。” 王七麟顿时卸掉了这口真气。 原来自己是这崽子心里最好的男人。 绥绥娘子给他也舀了一碗鱼汤,于是黑豆小碗他是大碗,黑豆碗里一条鱼,他的碗里两条鱼。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大一小两个碗,他们并排坐在厨房门槛上,中间还蹲着一只黑猫和一条白狗,然后一起看着院子吹着风,呲溜呲溜的喝鱼汤。 香,那是真香。 爽,也是真爽。 更爽的是,绥绥娘子递给他一碗酒,然后给他飞了一个媚眼。 王七麟不想喝这碗酒了。 他想告诉绥绥娘子,情人的媚眼是男人最好的补药。 然后他又想,如果自己不去做什么铜尉了,不去查什么案子了,就这样每天与绥绥娘子一起去钓个鱼抓个鸡,然后回来和崽子喝汤吃肉吹风,这样的日子是不是也很好呢? 他琢磨了一下,然后决定了,以后将该做的事情做完,该平的事平掉,然后他就不做官了,回来带媳妇儿去找个有水的地方,天天摇船钓鱼喝鱼汤! 做出这决定后他又忍不住感叹:娘来,温柔乡本是英雄冢,老祖宗诚不欺我! 想到这里他又暗暗的笑,还好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也不想当英雄。 黑豆注意到他又是摇头又是感叹又是自己笑,然后偷偷的往旁边挪了挪:好像喝醉了,要隔着醉酒的男人远一点,以前爹就是这样,喝醉酒会打自己和娘。 王七麟没管他的小动作,他就一直坐在了这门槛上,坐了许久,一直坐到了月上中天、满城静默。 正月底,太霸给他送信,谭胜勇不日到达。 收到信后王七麟让手下人开始收拾,他则和谢蛤蟆、徐大一起去侯门找天眼侯赵扩。 赵扩明白他的来意,见他到来便施了一礼,然后将一本册子递给他道:“王大人委托在下查询的信息,在下已经整理在册。”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说道:“王大人,您若是看了册中信息后不满意,还请谅解。” “倒悬军之事不是那么好查的,事情关乎太祖皇帝和朝廷秘史,所以在下查到的资料不太多,只是找到了一些还在世的相关人员。” “而金山派的消息更是不好查,事情太久远了,江湖上乱七八糟的传闻又多,在下只能将所有消息都登记在内,虽然做了归整,但是很多消息都是流言蜚语,还望您能耐心去看。” 王七麟抱拳道:“多谢侯爷鼎力相助。” 赵扩摆手道:“王大人太过客气,在下并没有帮到您太多忙,可是在下可以向您承诺,这册中信息是我侯门竭尽全力整理所得,绝没有一个信息是想要轻待您甚至欺骗您,还望您能明鉴。” 王七麟成为铜尉后,他的态度迥然不同。 先低调客气了几句,赵扩提出了一件事:“关于金耀子与金辉子师兄弟的纠缠在下还查到这么一件事。” “大约四十年前江湖上曾经流传过一个消息,说师兄弟二人在一座山谷中落难,有人掩护他们二人逃跑,可是逃跑最后关头金辉子急于逃命,将跑在他前面挡住路的金耀子给打倒在地。” 王七麟精神一振,这不是不忘仇所说出的他父亲阿痴之经历? 赵扩继续说道:“这消息是四十年前马帮一位长老传出来的,那位长老德高望重,而且他自称这消息绝对真实。” “那时候金辉子已经荣登金山派掌门人宝座,所以门派上下得知这消息后勃然大怒,声称要找那马帮长老对质。” “可是马帮长老在几日后一次出货途中遭到暗害,这个传闻便压了下来,因为当时金辉子在闭关,而且马帮最终查到了暗害长老的凶手,证明长老被害与金辉子确实无关。” “而根据我侯门对这位马帮长老的记录,说此人性情刚直、襟怀坦白,一生之中谨言慎行,他的话应当是有参考价值的。” 王七麟说道:“你的意思是,你倾向于这个说法是真的?” 赵扩抱拳说道:“不,王大人,在下也知道不忘仇在金山派门前说的往事,这两个人、一番话,在下认为是有可信度的。” “可是金辉真人德厚流光、怀瑾握瑜,在下认为他临死之言也是有可信度的。” 徐大撇撇嘴道:“侯爷你可真鸡贼。” 赵扩笑了笑说道:“徐大人请耐心听在下说完,在下通过这件事又联想起一件江湖旧事。” “那件事发生的不算久远,是在八年前,有两个好友结伴闯荡江湖。然后有一天他们遇到了一户人家盖楼房上梁,并被热情款待。” “这两个好友中有一位叫鲁青灰,是鲁班术传人,他在吃席期间发现这户人家的楼房被人使了手脚,风水有些问题。这样他既然吃了人家酒菜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要去给主人家解决问题。” “可是使了手脚的幕后黑手竟然很有本事,鲁青灰一动风水这人竟然出现了,双方难免动手,结果鲁青灰和好友联手也只是与他打了个平手。” “让鲁青灰生气的是,他这好友一看不是对手便自己逃跑了,后来鲁青灰全仗大机缘使用了祖师爷留下的一桩秘术才逃出生天。” “发生这种事,两个好友自然割席断交!” “但主动割席断交的确实鲁青灰的好友,他这好友身受重伤,曾经委托我侯门帮忙寻找过几味很珍贵的药材,可惜最终伤重不治,在他临死之前我曾经去看他,他向我说出了他们当日去上梁人家吃席时候遇到的另一个真相。” “他们当时在席上遇到了一群饿死鬼,两人联手御敌,关键时候鲁青灰偷袭他抢走了他一件家传法宝并逃亡,而他最终虽然逃出生天,却身受致命创伤,最终不治身亡。”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你认为他们两个说的都是真话?” 赵扩郑重的说道:“这两人都是在下好友,在下很了解他们的脾气,在下认为他们不是会说谎的人。可是当时发生这件事后,在下没有多想,也以为他们两人中有一人说谎了。” “所以这次受到大人委托调查金耀子与金辉子师兄弟往事的时候,在下忽然想到了这桩八年前的旧事,于是忍不住的想,如果这两件事中,四个人都没有说谎呢?” 赵扩说到这里迷茫的摇头:“当然这只是在下一个不成熟的猜测,不过这终归有可能的,是吧?或许是他们都陷入幻境中了呢?所以都有一段自己认可的经历,这样是不是说的过去?”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却见谢蛤蟆皱眉陷入沉思。 他记下了鲁青灰这名字,并向赵扩道谢。 无论如何人家确实给他提出了一个寻找真相的新方向。 他们带上册子回到驿所,王七麟先简单翻阅了一下册子,发现自己若要去京城会途经陇东地区,而有一位倒悬军老兵的老家便在陇东北部,他到时候只要稍微一绕道,就能去这老兵的家中转一转。 见此他便拿出地图重新画了条路线,他得去这位老兵家里瞧瞧。 驿所收拾的差不多了,王六五和王巧娘等人将行李全搬去了第五味,他们暂时不入京,按照王六五的意思他们想回老家去住,这样跟着王七麟四处奔波太费劲了。 王七麟将自己行李收拾了一下,搂着八喵和九六、揣着十咦倒头就睡。 午夜时分突然有巨响传进耳朵,接着地面震动! 他赶紧推开窗户往外窜。 整个上原府突然陷入动荡之中! 漆黑的夜色中,火光冲霄! 王七麟飞上楼顶看去,发现着火的地方应该是皇家别苑。 徐大顾不上穿外衣,裹着被子飞奔了出去,过了不久后他又飞奔了回来,叫道:“七爷,是不稳世子他们那里出事了,满城兵将都在增援,你打算怎么增援?” 王七麟喝道:“还能怎么增援,肯定是全体出动!” 听到这话徐大便甩出一枚唤兵符。 王七麟继续说道:“全体出动去增援攻打别苑的一方,娘的,让那世子坑老子,老子今夜要趁乱干他!” 428.世子遇袭(大家保重身体) 话是这么说,王七麟毕竟是朝廷命官,有人偷袭皇家别苑这就是造反,他得去平叛……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猛的一惊,叫道:“全体出动全体出动,奶奶滴,是不是阿黄那傻子惹的事?” 黄君子可不能出事,他还挺喜欢这傻逼的,而且他制定了全新的战斗队伍,黄君子那队人马也被他算计在内的。 他需要有藏在民间的卧底,没有比黄君子一行人更合适的人选了。 听天监驿所火速出击,这下子不管是什么组,全体都给出动了! 别苑之中火光四起,两个人影在冲天火焰中对轰,燃烧的火焰正是从其中一个人手中飞出来的。 王七麟隔着老远一看以为这人身上扛着火焰喷射器,烈焰一道一道往外飞,简直不要钱! 相比之下觜火猴的本事就不够看了,他能与觜火猴面对面硬扛几招,可是面向别苑上空对轰的这两人则毫无战斗信念: 他们太强了,交锋中身影闪烁,他甚至看不清两人的大概形象! 现在别苑内外乱七八糟,四处有叫声:“桓王已反!桓王已反!桓王已反!” “黄泉监奉命擒拿桓王世子,阻拦者以谋逆论处!” “捉拿反贼!捉拿武翰林,桓王世子此次来上原府便是密谋武翰林举兵造反!” “武氏已反,平阳府已反!” 最先冲来的一群骑兵被这番话给冲懵了,领兵大将惊恐,副将大叫道:“主帅,怎么办?” 大将吼道:“随本帅杀!” 马蹄声轰鸣,他们围着别苑开始跑圈,不管是跑出来的人还是跑进来的人,只要没有对自己一方动手,他们不管不顾,就低着头骑着马一个劲的跑。 桓王号称西南王。 平阳绰号武平阳。 不管朝廷还是民间都有许多关于他们二者造反的传闻。 听天监这边来的更快,王七麟看到了戴冒,他正操纵一具浑身雪白的骷髅骨架在堵门。 戴冒也看到了王七麟,叫道:“王大人,速速增援天子庭,逆贼正在天子庭!” 王七麟大吃一惊又欣喜若狂:“桓王真他娘造反了?弟兄们随我冲啊,抓逆贼、立大功!” “停停停!”戴冒大叫道,“王大人你乱说什么?桓王乃是我大汉之柱国,他正领兵在西南与骠国的巨兽军血战,怎么可能谋逆造反?是有人在制造假消息!” 王七麟顿时失望:“那逆贼是谁?” 戴冒叫道:“卑职也不知道,他奶奶个腿,卑职也是刚来,今夜不是卑职当差!” “那太霸大人呢?” 戴冒一脸苦色:“金相府出现大诡事,太霸大人于今日午时离开了上原府,这伙反贼应当正是发现了大人不在所以才敢动手!” 王七麟说道:“可你怎么知道这些人是反贼?万一真是黄泉监的人怎么办?” 戴冒凑上来低声道:“是黄泉监的正好宰了!” 王七麟又问道:“可是桓王到底有没有造反?平阳府有没有造反?” 戴冒迟疑,其实他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声音响起,喝道:“当然没有!这些人不是黄泉监的,就是有反贼作乱!” 王七麟和戴冒一起回头,看到一个瘦削汉子如大鸟般飞下来。 这汉子只有一条腿,双手拄着双拐,一身玄色劲装,赫然是一名听天监铁尉。 徐大挡住他问道:“来将是谁,报上姓名!” “谭胜勇!”汉子沉声说道。 戴冒和王七麟都有些吃惊,问道:“你真是谭胜勇?” 上原府新任铁尉! 汉子不说话,拐杖一撑猛的一只脚虚空劈出。 一道寒冬生铁般的劲气从他腿中飞出,有鬼狰狞的从劲气中隐现,旁边一株足有人腰粗的杨树在他一腿之下居中断裂! 谢蛤蟆道:“出马一条鞭,九条鬼踢断!确实是北地谭腿的招式!” 王七麟问谭胜勇道:“谭大人什么时候来的上原府?” 谭胜勇冷着脸说道:“王大人此时形势紧急我们待会再说,现在有叛贼作乱,我等须赶紧去平乱!” 王七麟说道:“现在形势一片混乱,什么叛贼?哪里来的叛贼?这些人自称是黄泉监的人……” 谭胜勇坚定的说道:“他们不是黄泉监的人!他们在假借黄泉监之名作乱!” 戴冒立马问道:“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猛的反应过来,怒喝道:“娘的你个叛徒!你是黄泉监的人?” 听天监与黄泉监势成水火,双方一旦逮到彼此落单的人几乎都会下死手。 谭胜勇焦急的往院子里看了一眼,说道:“当然不是,但卑职知道这上原府没有黄泉监的人,这是米金将告诉卑职的消息,绝对无误!” “唉!两位大人还在犹豫什么?保护世子要紧,世子若是在上原府出事,我等全得掉脑袋!” 戴冒怀疑的看向谭胜勇,又看向王七麟拱手施礼:“大人请指挥!” 王七麟这时候意识到,听天监在上原府的武力空前薄弱,铜尉祝渊远在其他府城,太霸为了解决大诡事带走了麾下的心腹爱将,如今整个上原府中他是最高领导了。 不过听天监的战斗力有所削减,但上原府终究是一座战争要塞,这里兵多将广,骑兵之后各处兵营又有精兵到来,这些人可是带着武翰林的命令来的,一边跑一边吼: “郡守令!事关桓王与平阳府皆为谣言!” “此处乃是前朝余孽造反!杀!” “保护世子,挡者格杀勿论!” 王七麟跳上一棵大树往四周看去,围绕别苑全是火龙:至少几千精兵被调动了! 他看到庭院中有人群混战,便喝道:“听天监随我上!” 徐大老树盘根了山公幽浮,说道:“兄弟你今晚别给大爷整劈叉了中不中?你就让大爷来一场恶仗吧!” 山公幽浮一拳劈开墙垣冲入其中,张开嘴疯狂嘶吼。 很凶猛! 王七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于是他冲下去的时候一拳砸出将一座亭子给砸倒,口中吼道:“听天监铜尉王七麟在此,谁敢与我一战?谁来领死?” 一道黑雾飘荡而来。 王七麟一看这它娘绝对的妖魔鬼怪了,干他! “剑出!” 黑雾之中传出一个压低嗓子的声音:“别动手,是我!” “你它酿是谁?” 黑雾之中伸出一条手臂,有拳头直冲夜空:“为民除害!” 王七麟心里叫糟,这么正义的话却被做出这么傻的样子,除了黄君子还能是谁? 他赶紧四处出拳,拳风呼啸,阴阳二气三百六十度扫射,将周围要凑上来的人全给赶开。 一边追赶着黄君子出招他一边低声问道:“你们今晚上做什么?草,净给老子惹麻烦!” 黄君子低声道:“本公子得知这个世子在宴会上坑过你,想要你命来着。而且他还想占你的女人,气不过啊,所以就带弟兄们今晚过来给他点颜色瞧瞧!” 王七麟被这一番话给整感动了,他已经看出来浑身覆盖着黑雾的就是黄君子一方,于是看到不远处有个侍卫要以一团圆月似的法宝斩入一团黑雾中,便御剑给一剑劈了上去。 侍卫大惊赶紧后退,王七麟厉声道:“你去协助他人,这里交给本官!” 其他三把剑赶到,围绕着黑雾开始上下翻飞。 王七麟冲黄君子说道:“弄死那货了吗?” 黄君子道:“没有,他身边高手竟然那么多!” 王七麟顿时知道糟糕了,说道:“那你们赶紧跑路,快快快,再晚跑不掉了!” 黄君子自信的说道:“但本公子还有个大背景没出动,她一出动嘿嘿,就是皇帝……” “你它酿的死到临头别吹牛逼了,快点跑路!”王七麟声音落下,挥拳冲他砸出。 这次可是实打实的出拳! 黄君子反应也快,立马钻入地里就跑。 他的身影在几丈外冒出,甩手往空中扔出一个东西,这东西被风一吹顿时炸开,有浓密黄雾冒出。 夜风继续吹,黄雾随之弥漫,它并没有被吹散,而是像在复制一样,雾气笼罩范围越来越广也越来越黄。 黄君子再度钻入地下想走,说时迟那时快,虚空之中一声霹雳,狂风席卷,一个鬼头从风中冒出—— “咣当!” 地面震动,鬼头钻入地下。 谭胜勇寒着脸杀到,冷笑道:“哪里跑!” 鬼头入地追赶,黄君子不得不重新窜出地面,谭胜勇双拐拄地抬起腿来甩了甩,腿抽在夜空中像是一把长鞭。 他冲黄君子狞笑道:“本官一直盯着王七麟呢,哼哼,他刚才与你缠斗半晌竟然没能拿下你,你们之间有鬼!是不是?” “是。” 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四把利剑穿破黄雾刺来! 谭胜勇听到了声音从身后传来,急忙一甩腿往四周劈出。 “唰唰唰!” 他的四周顿时全是腿影! 王七麟阴沉着脸走了出来:“谭大人,抱歉了,今夜本官看来不得不对你出手,若是有所得罪,那便有所得罪!” 谭胜勇出腿如风挡住四把飞剑。 王七麟捏剑诀喝道:“剑出!” 地下草影中钻出来一个叼着剑的猫头,猫甩头剑飞出。 鸡飞蛋打! 谭胜勇闷哼一声一挥拐杖腾身飞起,竟然并没有被听雷剑给重创! 这不对。 哪怕强如觜火猴,当初被王七麟用听雷剑给阴了之后都痛苦的往外鼓眼珠子来着。 所以只有一个答案—— “你是阉货!你真是黄泉监的人?”王七麟惊怒,迦楼罗御剑如闪电直上直下刺入谭胜勇脑门。 而且这货在查自己! 联想刚才他对黄君子说的话,王七麟顿时反应过来。 谭胜勇被逼只好落下,他叫道:“王七麟是反……” “六六六六六六!”响亮急促的犬吠声出现,将他剩下的声音全给压住了。 王七麟使出全力冲上去,谭胜勇看他冲的急便抬腿劈出,一腿落下直冲他脑袋而来! 太岳不摧护体神功! 劲风劈落恍然开山大斧,但它开不了天地间的五岳神山! 王七麟被劈的身躯一震,护体青石色泽微退,有鬼搂住他脖子张口大啃却崩的怀疑鬼生。 也仅仅如此罢了,他成功硬扛住了这一击,瞬间迈步冲到谭胜勇跟前捏剑印捅向他的胸口。 谭胜勇面色大惊拄拐后退,他的速度倒是快,可是刚要拔起拐来却发现拐被地里一只手给拉住了…… 他心里就一个想法:草率了! 剑印透体而过,谭胜勇使劲全身力气抬腿踢出,王七麟以轮钴印接应这一击并同时御五剑杀来。 谭胜勇狂吼一声一拍双拐,两个拐杖顿时有金光闪耀,这竟然是一件法宝! 金光往里照耀笼罩他全身将他给护住了,往外照出却像无数金针铺天盖地。 王七麟浑然不惧,冲上近前开始卖力挥拳。 太阴真气、太阳真气轮番招待,二牛之力凝聚于一拳之上…… 谭胜勇身上金光黯然,他跺地想跑。 一股烟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他吸进这股烟气后,浑身顿时有些松软。 接着又有靡靡之音传入他耳朵中,他的精神顿时恍惚。 一时之间他没有再逃命,王七麟抓住机会接连开拳,金光一丝丝黯然最终变成昏黄光芒。 小阿修罗御剑而至,一剑刺入他的太阳穴! 昏黄光芒挡住了剑尖。 小阿修罗翻身后跃跳到了剑柄之后,一拳顶在剑柄上! 昏暗的光芒摇曳了一下,终于黯然消亡。 剑芒穿过了谭胜勇的脑袋,他的身躯顿时一软。 此时黄雾更浓,王七麟看向周围,三步之内看不清人影,这让他心里松了口气。 黄君子窜出来抓起谭胜勇尸体道:“我给你处理掉。” 他将谭胜勇身上衣物靴子快速扒掉,王七麟低声道:“你做什么?” 黄君子道:“本公子有熔金水,能融掉人的骨肉皮,但对衣物靴子这些东西没用,这些你去处理,快快快!” 王七麟骂道:“你今夜乱七八糟发起这么一桩攻势,害得我残害同僚!” 他心里暗自庆幸,幸亏这谭胜勇是黄泉监安插在听天监的细作,否则自己还真没法下手! 不过这谭胜勇是怎么混进听天监的,而且还官至上原府铁尉? 听天监被黄泉监渗透了? 黄君子将衣服鞋子扔给他,无奈的说道:“阿七,本公子是为你出气。而且本公子也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动手,奈何背后有人安排,本公子不得不听从命令,你体谅一下好吗?” 他说着话掏出来一个小瓷瓶,往伤口上倒了几滴水,整个尸体如汤沃雪,迅速的消融。 可是最后地面却还落下了一样东西。 黄君子用布包住手将这东西给拎了起来,满脸呆滞:“阿七,你们听天监好危险哦。” 人皮面具! 但熔金水能消融人的骨肉皮,这面具没被消融掉,说明它不是人皮所成,不知道是什么做成。 王七麟拿起面皮一看顿时脸色铁青。 这个谭胜勇是假货! 他杀人还真是杀对了,真正的谭胜勇已经死了,被人取而代之了! 这让他暗暗懊恼,可惜自己江湖经验不够,否则看出他戴着人皮面具干嘛还用毁尸灭迹?直接拎着这具尸体去找李长歌,说不准还能立个功呢! 黄雾一起,黄君子带来的人就知道要撤退了,纷纷趁着雾气遮掩逃跑。 黄君子不能过多停留,跟跳水似的一头钻进土里没了踪影。 等到黄雾消弭,夜空中混战的两人中一人长笑一声往下冲,后面一名老者追逐,但前面人直接钻入一股火焰中消失。 老者一掌劈下,罡风如阴风,汹涌的火焰直接灭掉! 王七麟举着一把捡来的长刀喝道:“都不要慌张,两人一组、三组一队,互相防备、互相支援!世子殿下呢?去找世子殿下!” 护卫统领掠风而来,道:“诸位放心,世子殿下安然无恙,王大人,请您速速带人追击来犯之贼,不能让他们跑掉!” “好!”王七麟转身要走,老人一个瞬移冲到他跟前,愤怒的抬手就是一巴掌。 说时迟那时快,王七麟来不及躲开,索性运行太岳不摧神功不守反攻:“剑出!” 老人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迦楼罗快剑也一剑刺在他胸口。 可惜迦楼罗运剑只是快,杀伤力却是不足。 这一剑撕开了他胸口衣衫,老人体内肌肤上有古朴神纹流转,剑尖刺上被一道神纹给挡开了。 王七麟勃然大怒。 不远处的徐大更是恼怒,他挥刀向前吼道:“王大人遇刺了,这里有个老逼养的刺客没走!” 飞僵腾身掠下,吞口张嘴开喷,向培虎怒喝一声双手十指间夹起八炷香扔出,巫巫甩袖放出一群蛊虫,白猿公仗剑而来,舒宇抽刀、谢蛤蟆怒喝…… 战事再起! 王七麟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抽过巴掌,他爹娘都没这么做过,今天竟然被一个老人给抽了一下子! 没说的,干! 四把飞剑环绕穿梭,听雷神剑轰然炸响! 王七麟一拳打出,老者要飞起但辰微月已经导弹般降落一拳劈来,侧方又有几十支短箭跟飞蝗似的扑来,漫天蛊虫像过境蝗虫,嗡嗡响着将老人包裹! 老者冷笑挥拳击出,头顶之上罡风呼啸,一只隐形大拳与辰微月相撞发出轰鸣。 辰微月手臂上的袖子顿时炸碎,青白色肌肤上隐隐有血线鼓起! 飞僵倒飞,但凶戾的一咬牙又凌空扑下。 老者挥袖将飞来的短箭与蛊虫给拍开,一拳再出攻击辰微月,一手劈出砸向正前方的王七麟。 谢蛤蟆的身影鬼魅飘到,双手连出有指甲盖大小的符箓像雨点飞出,抓住老者手臂一个横移掠到他身后,沉声道:“跪下!” 老者面上冷笑被惊骇取代,他没料到会有强敌所以没用全力来对付王七麟而仅仅是随便出手,此时被人打了个突袭,双膝遭到重击小腿一软跪在地上。 王七麟见此变拳为掌,拉开手臂跟开弓一样,狠狠一巴掌抽了上去! 辰微月铁拳轰落,砸在老者头顶将他膝盖硬生生砸进土中,白猿公长剑劈下、舒宇鬼刀落下,一群人迅速围上来对他展开拳打脚踢。 向培虎低喝道:“抓住他!” 猛然双手拍在他两边太阳穴上。 一道红雾从他手中缠住了老者头颅。 护卫统领眼前一晃形势大乱,他看着被围在中间群殴的老者叫道:“自己人自己人!这是世子的不离卫!是桓王给世子的不离卫!” 谢蛤蟆说道:“行了,走!” 徐大的声音传来:“都让开,大爷来也!” 谢蛤蟆一挥长袖,四周的人全被他带走,老者双眼血红的跳了起来,看到一条大汉骑着个山公幽浮举着一把偃月大刀飞奔而来…… 429.鸾分凤离(大家注意健康) 老者抽上来的这一巴掌激怒了王七麟,也给了他搅和全局的理由。 桓王世子的护卫们纷纷赶来,他们以护卫统领为核心,环绕老者成半圈。 王七麟这边与他们对峙,他这边人更多,除了他手下战队的人,戴冒也领着银将驿所的人站到了他身后。 老者被打得很惨,与一名九品境高手的激战不过让他受了轻伤,可是被王七麟一方一顿群殴,他变成了重伤! 光是老血就吐出来两口! 有护卫看他受伤激动向前,老者伸出手拦住了他。 看行谢蛤蟆的目光中满满的都是忌惮! 老猎人们有句谚语,山林里能伤到猛虎的唯有猛虎,兔子再多也是送菜。 谢蛤蟆站在人群最外,老脸上毫无表情,夜风吹的他头发和道袍猎猎作响,整个人像一把蓄势待发的利箭。 护卫统领忍怒道:“听天监这是要做什么?要造反么?” “谁要造反?”武翰林飞身而来,手握一柄银枪,颔下长须风中飘动,面目不怒而威,尽管身穿便服,却如一名纵横疆场的武将。 护卫统领看到他后怒气顿时迸射开来,他指向王七麟喝道:“武大人来的正好,有逆贼围攻世子,听天监不但不去追击他们,还对我世子不离卫动手……” 双方要开始骂战了,听天监这边不动声色的让开一条路,徐大从山公幽浮肩膀上跳下去吼道: “你真是吊死鬼卖屁股,死不要脸!守着郡守的面还敢搬弄是非?这是吃雷公屙电闪,胆大包天呀?刚才我家铜尉大人要带我们追击逆贼,你们这不离卫对他突然动手且挥手抽他的脸,是也不是?” “他为什么抽我家铜尉的脸?而且他抽的是我家铜尉的脸吗?不!我家铜尉如今是这里听天监的总指挥,你们这是在抽我们听天监的脸!” “我家铜尉升职不过数日,皇威浩荡,尚未停歇,你们就敢抽他的脸?我们听天监乃是天子近卫,天威煌煌,你们敢抽听天监的脸?啊呸,你们这是抽陛下的脸!” “老狗裆下拖着俩鹅蛋,好大的狗蛋子!是谁给你们桓王世子不离卫的胆量,让他去抽陛下亲赐铜尉的脸、去抽我听天监的脸?” “还敢说是我们不去追击逆贼搅乱大局,这它娘的明明是你们率先动手突袭我家铜尉缠住我们追击他们的脚步,依我看是你们与这伙逆贼勾结,怕我们抓到这些逆贼透露自己身份!” 护卫统领不善言辞,被徐大一顿强词给气的握紧腰刀要砍人。 徐大一步上去昂着头拉开衣领指着脖子叫道:“朝这里看!有种你就剁我的头!” 护卫统领面色狰狞,老者伸手摁住他肩膀沉声道:“老夫先前出手并非要攻击王大人,而是怒他救援不及时且毫无战功……” “谁裤裆没夹紧把你露出来了?”徐大哈哈大笑,“你算什么东西可以抽我家铜尉的脸?你是什么官职?你是什么身份?你凭什么可以抽我们听天监铜尉的脸?” 老者傲然道:“老夫乃是桓王亲赐的世子不离卫首座……” “狗屁的不离卫首座!”徐大接着开喷,“王大人乃是当今陛下亲自拔擢的铜尉,辰大人快快回去请圣旨!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全天下官员都是陛下臣民,都得是陛下亲赐,你桓王竟然也能给人赐官?好大的胆子!难道桓王也是朝廷之主?” 护卫们纷纷色变。 王七麟一边撸袖子要开打:“先前黄泉监送来命令,桓王在西南造反,这消息莫非是真的?” 护卫统领喝道:“王大人好没道理,这明明是反贼阴谋,他们还喊平阳府武氏造反作乱呢!” 徐大摇头道:“这个我没听见,你们听见了吗?” 他问王七麟等人,众人纷纷摇头:“没听见。” 徐大又去问赶进来的官兵:“你们听见黄泉监说平阳武氏造反了吗?” 官兵们看看面沉如水的武翰林后更是摇头:“回禀大人,没有听见!” 不管骑兵还是步卒都明白一个道理:桓王地位高权势重,这点没错,他其实是军中兵将们的偶像。 可是偶像不能当饭吃,他们又不是桓王麾下的将士,他们是武翰林的手下,而且听天监在上原府可是设有两个衙门,桓王世子却在上原府待不了几天就走,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敢去跟听天监顶头干? 见此徐大得意洋洋的双手叉腰吼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在西南小朝廷里作威作福惯了,竟然以为在上原府、在武大人的治下也能作威作福、颠倒黑白……” “够了!”武翰林猛的一跺脚,地面震动,“逆贼尚未远去,你们竟然就开始内讧?这是成何体统?都给本官赶紧出动,去抓逆贼,快去!” 王七麟狠辣的看了老者一眼,冲他微微一笑:“这一掌之赐,本官记下了!” 老者眼睑低垂,恍若老僧。 听天监一行人走出门去,徐大问道:“七爷,这伙乱贼现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咱怎么找?” 王七麟轻蔑一笑:“找?找个屁,回去睡觉!” 隔着别苑远了,向培虎凑上来低声问道:“七爷,就这么算了?那老不死的可是抽了咱一巴掌。” 谢蛤蟆叹气道:“无量天尊,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将他给重伤了,也算是一报还一报。总不能人家抽咱一巴掌,咱就得要人家的命吧?” 向培虎道:“对啊。” 谢蛤蟆一怔:“什么对啊?” 向培虎说:“他抽咱一巴掌侮辱了咱们,咱就得要他的命,正所谓欠债还钱、辱人偿命,多公道的事!” 谢蛤蟆惊骇:“无量天尊,你一个做香的,好大的杀性!” 向培虎咧嘴憨笑:“要是没人死,那谁还来买香?” 王七麟说道:“这事不算完,但今晚上咱不能动手了,都回去歇着,不用管什么乱贼乱党,反正又不是冲咱听天监来的。” “至于这老头,嘿嘿,老子就不信以后不会再相见!下次再见,往死里下手!” 老头终究修为高强,刚才他们一波流没弄死这货,就注定今夜不可能继续动手,就像谢蛤蟆说的,对方打了一巴掌他们非得要人家的命?桓王和武翰林都不能答应。 他回到驿所,八喵已经在窗台上等着他了,看他进门将藏在床下的衣衫鞋袜全给拖了出来。 王七麟收拾了一下,衣服鞋子之类肯定要烧掉,剩下有一个荷包、一块磁铁印、一本功法秘籍。 荷包里头是一些金铢银铢,面额最小的也是银铢,竟然没有铜铢。 王七麟收下这些钱,这个替换了谭胜勇的混蛋即使在听天监做了官,也是个贪官! 功法秘籍上面左右两列各有四个字,分别是‘断江流、踢破天’,他打开看了看,这应该是北地谭腿家的秘籍。 这东西他用不上,因为秘籍里头的图谱都是一只脚,王七麟要炼这功法还得剁掉一只脚。 但他想到了杨大眼,这老爷子正好一条腿,平时也老是拄着拐,或许可以练这功法试试。 老爷子当门房任劳任怨,而且江湖经验丰富,只要身手跟得上,能给王七麟大帮助。 王七麟又想,如果自己用造化炉练一下这个功法再给杨大眼,不知道他能不能用? 一直以来炼出来的秘籍他都是自己用掉了,这次他决定做个试验,就把秘籍放入怀里收了起来。 磁铁印是铁尉印,上面的谭胜勇的名字和听天监标识,这东西挺不好处理的,他把徐大叫来将铁尉印扔过去,让他给收入须弥芥子龙形佩中先给存起来。 徐大看到这铁尉印顿时变了脸色:“七爷,不是吧?” 稳如泰山做道爷姿态的谢蛤蟆也瞪大眼睛:“无量天尊,七爷,不是吧?” 王七麟说道:“我没杀谭胜勇,杀的是一个冒牌货……” 他对徐大两人没什么好瞒着的,就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他们两人。 得知谭胜勇的真身是黄泉监的太监,徐大说道:“那杀得好,黄泉监祸国殃民,而且敢害咱听天监的官员,该杀!” 谢蛤蟆沉吟道:“事情不妙,这个假货明显已经来到上原府了,却没有来接手工作,他肯定是在暗处监视咱们,现在黄泉监显然已经盯上咱七爷了。” 王七麟轻松的说道:“不出意外的事,他爱盯着就盯着吧。” 他又惋惜的说:“可惜知道他是假货知道的太晚,我江湖经验不足,如果是道爷与他交手就好了,说不准能提前认出他有问题,到时候咱直接抓他去黄泉监问罪。” 谢蛤蟆摇头道:“既然黄泉监敢让他来来听天监当细作,那要查破他的身份就很难。” 接下来上原府开始严查乱党,连远在金相府的太霸都被惊动赶了回来。 并且王七麟第二次见到了金将钟无期,这事把金将同样给惊动了。 太霸回来后就找王七麟,他先问了谭胜勇,说谭胜勇不是来了吗,怎么没见到他人? 王七麟能说什么?他也茫然的问:“是啊,谭大人当夜追着乱党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直到今天没出现,卑职托人在城内城外找过他,什么也没找到。” 太霸脸色难看起来:“不会吧,谭胜勇难道贸然追杀乱党,结果遭遇反杀?” 王七麟沉重的叹气。 钟无期无愧他祖安之字,到来后将太霸、王七麟两伙人给叫了过去,指着就开始骂。 先骂他们修为差、又骂他们没脑子,骂的口沫横飞,足足一个时辰。 王七麟起初很愤怒,但他很快改了想法,他当自己在看孙狗的直播,而且钟无期骂起来比梦中那些主播要厉害的多,他修为高深气息悠长嗓门大,很过瘾。 钟无期骂完了去喝水,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这些废物都它娘站在老子面前干啥?装死尸啊?这里不是有好几个死尸吗?” “喏,那个飞僵,你看老子作甚?老子刚才那话并不是说你,而是说这里所有御尸派的,你们都是废物!” 他问戴冒:“你是不是废物?” 戴冒无奈的说道:“大人,卑职不是御尸派的,卑职炼化的是一座寒玉骷髅……” “那你就是个废物,连御尸的本事都没有。祝渊,你是不是废物?” 祝渊更无奈:“大人,卑职这次没参战,没在上原府。” “那你更是个废物,这么重要的时候你不在别苑护卫世子你它酿去哪里了?” 钟无期又看向王七麟,王七麟坦然:“祖安大人,卑职是个废物。” “你倒不是废物,”钟无期突然嘿嘿笑,“老子听说了,世子的不离卫抽你巴掌结果被你带人给殴打成重伤,这点可比其他人厉害多了,其他人估计左脸被抽了还会把右脸迎上去。” 看他脾气缓和了,太霸将谭胜勇失踪的消息说了出来。 钟无期脸色重新变得严厉,又指着他开始喷:“手下来上原府了你不知道?手下来上原府失踪了你还是不知道?我真是日您的嘴,你说你这个银将还能干点啥?你说你能干点啥?” 太霸被他喷习惯了,直接脸一抬躺平,你要日就日吧。 王七麟小心翼翼的说道:“钟大人,卑职有紧要消息汇报给您。” “放!” “这个谭胜勇,很可能与黄泉监有关!”王七麟将当晚他到来后的场景给重新演绎了一遍。 戴冒疯狂点头:“他绝对与黄泉监有关,大人你没看到他来时候的样子,一来先给黄泉监说好话,一副老子很懂黄泉监的样子!” 钟无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马后炮耍的挺溜啊。” 他挥手下去,说道:“联系衙门,给老子查老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七麟在心里说了一声抱歉,钟老大这次是见不到人更见不到尸体了。 世子遇袭是大事,他们迅速收拾行李要离开上原府。 武翰林劝阻,说乱贼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当日打了就撤,并没有纠缠战局,更没有不惜一切代价去追杀世子,这说明他们当夜可能是佯攻,目的就是将世子一行人给逼出上原府,而他们应当埋伏在城外。 世子方面接受这个说法但是不害怕,他们想让钟无期给当护卫,送去京城。 钟无期得到消息后直接去了别苑开喷,王七麟不想错过好戏,就跑去看热闹。 他这个决定是正确的,钟无期可不是个窝里横的人,他喷听天监内的下属都那么猛,更何况喷起外人来? 王七麟又看了两个时辰的单口相声,钟无期真是胆子大,他连桓王都敢喷。 有好几个护卫恼怒冲他出手,却被他一拳一个小朋友全给砸的昏迷过去。 这把王七麟给看乐了,他面色肃然垂手而立,然后心里一个劲的喊:加油,加油,继续干啊,祖安老大你不要因为他们是一朵娇花就怜惜他们,狠狠的蹂躏他们啊! 钟无期没有让他失望,把人揍了以后还要喷:“老武说的一点没错,乱贼上次只是佯攻,否则刘稳你小子还能活到现在?你看看你这些手下,都是些什么货色?你爹手下好歹有几个宗师,就没派一个宗师过来保护你?” “你还是暂时老老实实待在这上原府吧,要是执意出城,那老子先给你联系好棺材铺子,免得到时候曝尸荒野!” 王七麟在心里给他疯狂打Call:砂仁还要猪心?果然是老祖安了。 被钟无期骂了一通,世子一方停止了折腾。 他们以为事情结束了,钟无期又说道:“王老七,你出来,谁抽过你?” 王七麟迈步向前,桓王世子脸色都变了,他显然知道这位金将是什么脾气。 他赶紧去冲王七麟稽首:“王大人,昨夜的事小王也是刚刚得知,我家首座也是关心则乱,误会与你。小王愿意替他向你道歉,还望王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等您去了长安,小王必正式设宴致歉。” 武翰林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王七麟对桓王世子微笑,连说世子客气了,此事已经揭过,大家伙不必放在心上。 他没让钟无期给自己出头,用不着,这老头欠自己的东西,他会自己拿回来! 双方已经结下仇了,他们把老头打的也够呛,桓王一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王七麟与首座对视一眼,双方一起笑了笑。 一起冷笑。 这下子世子一方彻底老实了,不过安全起见他们转移住进了衙门,武翰林和钟无期都不许世子出门,以防止再生事端。 钟无期要亲自坐镇上原府,王七麟这个前任铁尉就可以正式卸任了,至于没了谭胜勇换成谁来做铁尉,这就不是他能考虑的事了。 王七麟将上原府内的诡事解决的井井有条,钟无期看过工作记录后很满意,让他上马离开。 同日王六五也赶了一辆马车带着家人和绥绥娘子一行人离开,他们要去平阳府。 这是王六五夫妻的意思,他们知道世子对自家儿媳妇有觊觎之心,所以王七麟要离开上原府他们也得离开,否则世子来强抢民女,他们老两口怎么能挡得住? 双方在城外分开,绥绥娘子将好几个包裹塞给王七麟,仔细叮嘱他什么时候该吃什么、该喝什么,这全是她亲手准备的食材酒水。 特别是酒水很珍贵,王七麟打开后有一股药味往外冲! 徐大在旁边说道:“古有孟母三迁,今有七娘三迁,百年之后这应当又是一件美事。” 他还向绥绥娘子拍胸膛:“娘子你放心,七爷若是去了京城那花花之地敢乱来,大爷绝不会与他客气,一定会给你出气!七爷若是敢在京城当赘婿攀高枝……” “用不着你,他小子能走到今天全靠我王氏祖坟冒青烟,所以若敢在京城乱来,我就去掘了我王氏的祖坟,看他没了祖宗保佑,还能怎么蹦跶!”王六五接话道。 这番话把王七麟一行人全给吓着了。 王巧娘柔声道:“爹,你别乱说,咱怎么能干挖祖坟的事?” 王六五哼道:“那小七在京城找其他女人甚至去给那些大官做上门赘婿,你能怎么办?” 王巧娘说道:“小七不是这样的人,他从小不喜欢拈花惹草。” 王六五叹气说道:“你爹我是怕京城里的小姐公主们去招惹他。” 王巧娘看看王七麟那英俊到过分的样貌和硬挺蓬勃到惊人的气质,一时无话可说。 王七麟说道:“大姐你别跟咱爹一样胡闹,如果我有朝一日真做了负心人,那你也有办法收拾我。” 他指向正抱着一个烤地瓜啃得呲牙咧嘴的黑豆说:“我最疼黑豆了,你到时候就使劲揍他,让我心疼。” 黑豆听到这话后猛的抬起头:热气腾腾的烤地瓜一下子不香了。 王七麟哈哈大笑,他对绥绥娘子点点头,又挥了挥手,骑上马一声大喝:“驾,走了!” 黑豆从牛车上站起来喊道:“舅舅舅舅,你早点回来,豆给你背《论语》、背《千字文》,豆要做状元!” 王七麟回头冲他摆摆手,看到稚童泪流满面哇哇的哭。 黑豆又不傻,谁对他好他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他聪明的小脑瓜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作为孩子有时候适时的装傻才能吃到更多好吃的,因为大家伙都喜欢逗傻小孩玩。 430.喊魂唤魄(起点,正版!) 上原府在帝都长安的东北方向。 从上原府到帝都长安有好几条路线,条条大路通长安。 其中最主要的是两条线,一条线是先南下,大约到了怀庆府后往西走,直着走能直奔帝都。 王七麟起初选的就是这条线路。 第二条线是先西进,途经陇东一带再南下,这样也能到达帝都,但是这条路线比较枯燥,一路上少有人烟,不像前一条路线那么热闹,前一条路线中要途经好几座大城。 但他现在要去找一名倒悬军退役的刀斧手,这人老家在陇东土龙县一个叫二水合乡的地方,名为刘有福,乡里人称呼为老刘头,这样他们就得走西进路线了。 上路之后造化炉就把他从假货谭胜勇手中得到的武学秘籍给炼出来了,这秘籍变得古朴厚实许多,封面上还是分列左右各有一排字,但这些字要更为遒劲有力,写在书页上真是笔走龙蛇,有一股凶气压抑不住的往外长杨。 这些字分别是:馗星踢髑,劈断鳌足。 他将秘籍交给杨大眼,问道:“凑巧下得到的一个东西,你看看能不能看懂?” 杨大眼擦擦手接过秘籍翻阅开来,越看眼睛越大,翻看到最后他激动的点头道:“七爷,这是昔年馗帮的绝学,馗星踢!” 他早年闯荡过江湖,见识也很广泛,于是给王七麟说了一段往事。 老百姓都知道魁星,这是天上主宰文运的大神,在儒士学子心目中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与之相仿还有个馗星,因为读音一样,许多人就以为馗星也是魁星,二者是一回事,其实并非如此。 馗星与道家和儒家都有很深的关系,因为它是道家大神、儒家巨子钟馗所化。 馗帮便是一个供奉钟馗为祖师爷的门派,他们曾经在江湖上声名响亮,专司伏鬼、护佑各路百姓家宅平安。 但不知道为何,这个门派逐渐就消失了,只留下一些传说,而现在他们得到的这本写了‘馗星踢髑、劈断鳌足’的秘籍,便是馗帮曾经的镇派神功,馗踢! 馗星踢髑说的是这一秘技的攻击窍门,髑是人头骨的意思,这秘技就是要出脚便踢人的脑袋,专门人头上踢。 鳌是归墟大鱼,大不可言,洪荒时代天裂,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便曾经断鳌足以立四极足撑起天空,而‘劈断鳌足’这四个字说的就是这秘技一旦施展,连撑起天的神柱都能劈断! 王七麟将秘籍交给了杨大眼,让他好好揣摩学习,这把杨大眼兴奋坏了,他要是能炼成馗踢,那真是全天下最强守门人了。 从上原府一路赶往陇东,路上走来多是荒野,难见水流更难见城池。 倒是他们碰到了几伙拦路贼,这些拦路贼成了他们唯一的消遣,后来他们抓到了拦路贼都不舍得直接敲掉,而是要想方设法演个戏陪他们好好玩玩以打发无聊。 急赶慢赶,他们终于进入陇东,又打听着到了土龙县。 好不容易进了城,他们先在城里好好休息了一晚上。 可惜这城里条件不行,很缺水,所以县名才叫‘土龙’,哪怕他们有钱,客栈也不愿意让他们爽快洗澡,而是给两人分配了一桶洗澡水让他们擦擦身上过过瘾。 巫巫是小姑娘,这一路把她给苦坏了,路上不能洗澡弄的她身上有味道,把蛊虫都熏跑了。 这样王七麟无论如何得让人家姑娘洗个澡。 再就是徐大,他得好好洗洗脚。 最后一次抓到一伙拦路贼,他们让徐大脱了靴子拿这些拦路贼的衣裳擦脚汗来着,然后拦路贼们吐的很惨,有一个倒霉的吐着吐着引发了心梗,竟然吐死了! 于是这么一分配只剩下一桶水,王七麟他们开始争执,争执一会回过头,看到九六正在桶里四仰八叉的眯着眼叹气。 八喵这种讨厌水的也下去了。 王七麟顿时红了眼:我们连个脸都洗不好,你俩它娘的在这里洗鸳鸯浴? 他果断说道:“去拿木柴给我烧了,晚上直接炖狗肉猫肉吃!” 八喵不管了,继续在里面泡水:死猫不怕开水烫,正好喵爷想洗个热水澡…… 一行人在县里歇了一晚上,然后第二天一早打听了二水合乡,拍马赶去。 他们上路之后起雾了。 这很古怪。 本来雾气都是晚上起早上消散,可是今天却是晚上没起雾,大白天的变得雾蒙蒙。 而且古怪的是雾气不是铺天盖地,它们就悬在地表皮上一丈高,王七麟骑马抬头往上看好像头顶全是云彩什么也看不清,可低下头,又是一望无际,让人感觉很别扭。 其他人也奇怪:“这是什么雾?怎么从来没见过?”“是不是有什么妖邪在这里吞云吐雾?” 谢蛤蟆抚须道:“不,这不是雾,这是龙王爷出殡。” 他给众人讲解,说这是四海九江里不知道哪位龙王爷去西天觐见佛祖了,龙子龙孙就在半空给他老人家送行。 龙这东西和其他神仙不一样,不能随意让人看见,因为他们怕被有心人给蹭了龙气。 身上占有龙气的人以后即使当不了皇帝,也能位极人臣,于是其他龙王就联手布下浓雾。 可按照天规,哪天下雨哪天起雾都是有数的,就算龙王也没有资格随意更改天气,这样龙王们就投机取巧,把雾气升腾到半空,地面不沾染一点雾水。 这样一来既不算下雾,又遮住了天空,让人抬头什么看不见。 徐大听后哈哈笑,说道:“龙子龙孙们还挺鸡贼呀,话说这样的话是不是穿过这层雾就能看到龙的真身了?看到龙能当皇帝当大官,那七爷你御剑飞上去找龙蹭它们龙气。” 王七麟也笑,指了指他说道:“你呀,总是能给我玩出点新花样。” 龙这东西隔着他们太远了,一行人没把谢蛤蟆的话当回事,都以为他是说玩笑话或者编故事给他们打发时间,毕竟之前一路无聊,谢蛤蟆讲了许多江湖趣事。 陇东地硬,即便是寻常土路也有官道的味道,所以他们一路快马加鞭迅速赶到了二水合乡。 这乡本来是个热闹地方,有两条河流在此交汇,养育了众多人家。 可惜河流逐渐干枯,现在就剩下一点小水洼子,许多人家搬走了,乡里变得凋敝起来。 他们赶到乡里后看到的便是一幅破败景象,许多房屋东倒西歪,不少人蓬头垢面。 徐大去找人打听老刘头,那人懒洋洋的伸出手说道:“给我两个铜铢,我带你们去找他。” 见此徐大冷笑一声,掏出五个铜铢对周围说道:“谁带我们去找当过兵的刘有福老刘头,这钱就是谁的!” 晒太阳的一群人全站了起来,有人喊道:“你说的老刘头是不是个残疾,只有一条手臂?我们这里就这一个刘有福,但不知道他当没当过兵,倒是听说他以前给人走过镖,然后掉了一只手。” 王七麟道:“就是他。” 这些人开始争抢,先前说话那人喊道:“老刘头家孙子撞邪了,你们谁敢去招邪?” 听到这话众人有些犹豫,他抓住机会跑过来拉住了徐大的马缰媚笑道:“大爷,我带你们去,我不怕撞邪,咱从小命硬!” 王七麟感兴趣的问道:“你说老刘头的孙子撞邪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一边走一边说道:“老刘头一辈子没老婆没孩子,但捡了个人家不要的娃娃,这娃是个男娃,但命不行,早产的,被人不要了扔了,他捡到的时候本来是个死娃娃,结果他想要做好事去埋了这娃娃,让他抱着一颠这娃娃又顺了口气活了过来。” “老刘头给这娃起了个名叫锁柱,这是个苦命娃,三岁以前体弱多病,动不动就快要死了,三四岁的时候还跟个奶娃子一样又瘦又小。” “还好老刘头平日里就心善,乡里人都愿意帮他,于是乡里郎中使劲加上七家八户生了娃的婆姨们借奶,老刘头一把屎一把尿、求爷爷告奶奶总算把他拉扯起来。” “这娃倒是懂事,他虽然不是老刘头亲孙子,但可心疼这个爷爷了,刚会下路走就跟着老刘头下地,平时很少和其他孩子一样疯玩,有空要么去地头捡柴火要么去路上捡牛粪拾掇给家里的地。” “结果今天早上出事了,锁柱这孩子勤快呀,每天早上没出日头他就起来挎个小簸箕去大路上捡牛粪驴粪。今天天上雾气浓,看不到太阳不知道时辰,锁柱怕牛粪被别人捡走,就起得早。” “后来他一直没回家,有起来上地赶工的人看见他一头栽倒在路边一堆草垛里,就赶紧喊人给老刘头送了回去,发现那会还好,但送屋里不久锁柱就断气了。” 或许是想顺利拿到徐大手里五枚铜铢,这汉子把前因后果说的很是仔细。 王七麟又问道:“可你说他是撞邪了?” 汉子哆嗦了一下说道:“可不是撞邪了怎么着?这娃子被发现的时候闭着眼睛叽里咕噜的说话,谁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像模像样,说完以后就死了,这不是撞邪是咋了,对不对?”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乡北头的一处巷子口,巷子里头一座破旧泥坯房外聚集着不少人,他们刚走进巷子,一阵嚎啕大哭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耳朵里。 王七麟下马推开门,嘶哑的哭声让人心里发酸:“……是我害了锁柱哇,早些年算命先生就说我这一辈子只能自己过,我非要拉扯个锁柱。哎呀呀,我害死了我爹娘我哥嫂害死了倒悬军里头那么些弟兄,现在又害了这好孩子呀……” 自从加入听天监,王七麟听过许多人哭泣,但这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绝望的哭声。 他进屋去看,看到一个高大但干瘦的黑脸膛老头搂着个小孩在哭嚎。 老头漆黑的脸膛散发出异样的潮红,两只眼睛不是哭的发红而是发青,哭的那么厉害,却没有泪水流淌。 谢蛤蟆看到后抽出一张红色符箓塞进老头嘴里,低声道:“治人忧愁悲思感慕,急急如律令!” 王七麟认出这张符箓是解悲思符,能很快缓解人的悲伤。 结果老头吃下这符箓,猛然老泪纵横:“锁住呀锁住,我孙儿哟……”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问道:“又翻车了?” 谢蛤蟆翻白眼:“无量天尊,寻常人伤心会流泪会哭出声来,这也是一种发泄悲思的路子。可老先生刚才没有发泄悲思,而是用肺气在哭,正所谓怒伤肝恐伤肾悲伤肺,等他哭完了肺气也就泄完了,人会死的!” 王七麟对老刘头说道:“你先别哭了,我们帮你看看怎么回事。” 老刘头沉浸在自己的悲思中,对外界压根没有反应。 谢蛤蟆摇摇头,招手指向老刘头怀里的孩子说道:“七爷,你来看这个。” 王七麟上去一看,发现孩童的小脸黑里透青,而且还挂着笑意! 他闭着的眼睛眼角往下垂嘴角使劲往上挑,竟然在很开心的笑! 沉一上来凑热闹,看了一眼悄声说:“七爷,这苦命孩子在笑啥?阿弥陀佛,他爷哭成这样,也太不懂事了吧?” 王七麟皱着眉头仔细看这孩子,发现他两只拳头使劲握着,好像握着什么宝贝。 他伸手去掰这孩子的手,但小手攥的很紧,王七麟怕掰断他的手指不敢太使劲。 八喵突然凑上来伸出尾巴在孩童腋下挠了挠,孩童顿时张开了拳头。 他的手掌心里有两撮通体金黄但毛尖纯白的毛。 看到这些毛,王七麟的眉头开始啪啪的跳。 谢蛤蟆道:“山精水怪,勾魂引魄,诡事!” 所谓勾魂引魄是山精水怪的一些法门,它们用东西幻化成宝贝,吸引人去上钩,然后钓走人的三魂七魄。 这样人死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死了,还以为捡到宝贝了会一直满脸微笑。 另外没有三魂七魄和死不是一回事,虽然人都没得呼吸没得心跳,但后者尸体僵硬,而前者身子还软。 王七麟上去摸了一下锁柱的身子,果然是软的。 还有刚才八喵用尾巴去搔这孩子的腋下,他便张开了手,这也说明他还没有死。 丢了三魂七魄的人陷入的是假死状态,只要尽快找回这三魂七魄,这人还能活回来。 这个发现让王七麟心花怒放,他使劲一拍大腿叫道:“别哭了,你孙子没死!” 一直痛哭的老刘头倒是听到这话有反应了,他瞪大眼睛仰头看王七麟,王七麟看谢蛤蟆。 喊魂唤魄这种事他不在行,但谢蛤蟆肯定懂。 道爷无所不知!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施主,我们之间有缘分,你孙子命不该绝……” 老刘头跪下用一只手撑地,咣咣咣磕头,砸的土地面起飞尘。 见此谢蛤蟆无语了,他本想跟老刘头做个交易,让老刘头说出他知道的关于倒悬军的所有事然后再给孩童施救,如今受了人家好几拜,他不好意思再耍心眼了。 于是他说道:“抱起孩子,今早上是在哪里发现锁柱昏迷的?带上烧纸香烛瓜果快带老道过去。” 老刘头也不知道锁柱最早在哪里被发现,但这事好打听,他一只手抱起孙子冲出门外问了两句,便有一个青年火急火燎的往外走:“刘师傅你随我来,我都记着呢。” 谢蛤蟆对围观的百姓说道:“谁家有现成的香烛祭品拿出来,待会我等会以两倍价钱补偿。” 这话就很有劲了,一半百姓往家里跑。 很快有人拿来一些黄纸和香烛,谢蛤蟆从中挑了一张折叠起来在手中一搓。 只见纸屑翻飞,一个小人剪纸出现在他的手中。 小纸人没有五官,但是脑袋与身躯四肢等比例却跟锁住一样,围观乡民看到后啧啧称奇。 不管是谁都能一眼认出来这纸人就是锁柱。 一连十个小人做了出来。 谢蛤蟆拿起孩童一只手挑破他的手指,捏着指肚将一滴血滴在了小纸人身上。 见此乡民们也高兴起来:“锁柱没事,他没死,谁说他死了?死人的手还能流血吗?” 又有人争辩:“可是我试过他鼻子和心跳,没有气也没有心跳了!” 谢蛤蟆轮换手指往外滴血,一个小人沾一滴血珠,位置从额头到下阴不一而同。 香烛点燃,贡品上桌,谢蛤蟆堆起一些金元宝,甩手一挥袖子。 只见一阵风吹过,金元宝呼呼的燃烧起来。 附近乡民齐刷刷的矮了半截:“活神仙,这是活神仙来了!” 谢蛤蟆面色不动,冲王七麟使了个眼色。 王七麟上去小声问道:“不是吧,这会翻车?” 谢蛤蟆瞪了他一眼道:“道爷怎么会翻车?就是刚才忘记拿一样东西,你回去找一个锁柱用过的碗,快点!” 老刘头家里一贫如洗,这些年来不知道饿死几窝耗子,真是外面的耗子满怀期待进来,抹着眼泪出去。 他家中一共两个碗,一大一小,倒是免了王七麟猜测,他直接把小碗拿了过来。 谢蛤蟆叮嘱老刘头一番,然后把血珠沾在额头顶的那个小人放到锁柱平常吃饭用的小碗里放进燃烧的金元宝和纸钱火堆,悠悠然高声唱道:“稚童锁柱,胎光归位!” 早被叮嘱过的老刘头跟在他身后,扯着嗓子用最大的力气喊:“我娃锁柱,胎光归位!” 一阵风突然刮过,火焰抖了抖。 一开始小人是躺在海碗里,外面火烧并且有火苗绕过碗口舔进来,可是小纸人却没有被引燃。 风吹火焰抖动,在众人注视中,小人突然烧了起来,接着燃烧殆尽的小人灰烬站了起来。 磕头声更响亮了,跪地的老百姓高喊:“活神仙!” 有门!王七麟心里一喜,对谢蛤蟆竖起大拇指。 其他人有样学样,连八喵和九六都站起来冲他伸出爪爪。 谢蛤蟆把血滴在下巴的小人放到了海碗里,喝道:“稚童锁柱,幽精归位!” 老刘头跟着喊,小人也烧着站了起来。 谢蛤蟆又喊:“稚童锁柱,爽灵归位!” 他们喊完,海碗里的小人却静静的躺着,它偶尔抽动一下,却就是站不起来。 见此谢蛤蟆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老刘头惶恐的问道:“大师不是,神仙,这是这是怎么了?” 谢蛤蟆一甩袖子展现仙风道骨,说道:“无量天尊,施主勿怕,这都是基本操作,没问题的,贫道先歇一口气。” 王七麟知道肯定是出问题了,他这下子不敢贫嘴了,问谢蛤蟆道:“道爷,这是怎么了?这个魂回不来?要不要再喊一遍?” 谢蛤蟆沉声道:“不,这个魂有问题。” “会不会是道爷你有问题?”徐大问道。 谢蛤蟆不屑的说道:“想什么呢?当然不是,这种喊魂唤魄的小方术对老道来说就是三指捏田螺,手到擒来!” 他砸了咂嘴,将喊魂唤魄的道理给他们讲了讲,告诉他们为什么说是锁柱的魂有问题而不是自己修为有问题。 人要死时是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而要把三魂七魄唤回来,顺序就相反了,是先找三魂再找七魄,而这三魂中命魂是最难找回来的。 胎光主太清阳和之气,是天魂,妖邪鬼怪是不敢私自扣留的。因为这是老天爷在管着,天师喊话要叫回去,这话是先传给老天爷的。 要是人死了,天魂就是被老天爷收走,谁喊也没用。 要是人没死,老天爷一查自己没收这天魂啊,那谁这么大胆敢动老子的东西?妖邪鬼怪扣着不发,老天爷是要发火的。 同样道理,幽精是地魂,地魂为阴,当家老大更狠,是地藏王菩萨。 这个天师一喊,有地藏王罩着,谁敢扣留?得罪了老天爷只不过等鬼怪渡天劫的时候遭些罪,要是得罪了地藏王,那真是藏地里也没用。 最难的是爽灵,爽灵是命魂,这是自己的玩意儿,老天爷和地藏王菩萨都不插手,这个东西最软也最硬。 一般说一个人命硬,说的就是这命魂,命硬的人命魂比地藏王管的幽精还强势,而命不够硬的人,那就麻烦了。 谢蛤蟆说道:“喊魂唤魄的方术能否成功由三方面决定,一是施术者的修为,这点老道肯定没问题;二是布下的回命阵,这阵是老道布下的,香烛祭品没问题,碗是锁柱用过的也没问题;所以有问题的就是第三点……” “这个碗不是锁柱用的。” 老刘头忽然说道。 谢蛤蟆猛的回头:“什么?” 老刘头急忙说道:“这个碗是老头我用的,不是我孙子用的,我孙子平常吃饭用一个大碗,他长身体要吃的多,我给他用大碗。” 谢蛤蟆怒视王七麟:“七爷,就这么点小事你做不好?” 王七麟御剑回去换碗。 谢蛤蟆意气风发,他冲徐大等人说道:“你们现在知道老道的修为有多精湛了吗?老道用一个不沾丢魂者人气的碗就能把他的天魂和地魂给唤回来!” 徐大陪笑道:“知道知道,道爷老牛逼了!” 王七麟将大碗给拿了回来,谢蛤蟆将火中小碗拿出换了小纸人,袖子一甩高声喝道:“仙佑锁柱,爽灵归位!” 这声音一响起,海碗里的小人‘呼’的烧了起来,随即站起身。 三魂归位,已经停止呼吸的锁柱猛然间吐了口气,乌黑铁青的脸色开始变化,稍微有点红润出现。 眼巴巴看着谢蛤蟆施法的周围乡亲欢欣鼓舞,有人激动的吹口哨、有人喊:“好!”“厉害!”“老神仙!” 431.求仁得仁,死得其所(爱你们哟) 万众瞩目。 气氛起来了。 源源不断有百姓赶来,赶来后就冲谢蛤蟆下跪,乡路很快被堵住,王七麟放眼看去,看到一堆的后脑勺。 其中有一个后脑勺又小又黑,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八喵。 八喵混在人群里,也给傻乎乎的跪下了。 王七麟上去将给拎出来,指着谢蛤蟆道:“你看他们跪的是谁?你跟着他们学啥呀?” 八喵挣扎:放开我,我还能跪! 谢蛤蟆傲立,一阵阵的风掠过,他那宽广的大袖不断飞舞、花白的胡须不断摇摆,从发丝到芒鞋,尽是仙风道骨的派头,举手投足之间更有羽衣蹁跹的味道。 招魂结束,开始唤魄。 “仙佑锁柱,尸狗归位!” 第四个黄纸小人迅速的烧了。 接着是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一切进展顺利。 直到最后一个黄纸小人。 随着谢蛤蟆一声‘仙佑锁柱,非毒归位’,第十个黄纸小人却静静的躺在碗里,怎么着也没站起来燃烧。 谢蛤蟆往左右看了看,又是一声厉喝:“仙佑锁柱,非毒归位!” 听到这话,王七麟莫名的感觉心里一凉,不对劲了,老道士这声音和刚才不一样。 从开始喊魂唤魄开始,谢蛤蟆的声音都是高亢激昂洞金裂石,可是喊到这一句声音虽然依旧拔的很高,却是没有了之前那种能洞穿三山五岳的味道。 徐大也听出问题,问道:“道爷是不是嗓子哑了?快快快,拿一壶水给道爷润润嗓子。” 沉一笑道:“阿弥陀佛,喷僧去给他找一壶刚烧开的。” 王七麟正要呵斥两人不要胡扯,这时候干巴瘦的孩童忽然睁开眼睛,他迷茫的看看周围,很利索的爬起来问老刘头道:“爷爷,你咋个哭成这样?” 正心焦看向谢蛤蟆的老刘头猛的呆住了,他缓缓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一把将他搂到怀里,老泪纵横。 锁柱不知道怎么这么多人围着自己又是烧香又是上供,不过看爷爷哭,他就懂事的用小手给爷爷擦眼。 王七麟依旧在盯着海碗,剩下那个小人也依旧静静的躺在碗里,一点没烧。 逐渐的,其他小人燃烧产生的纸屑变成了碳沫,把这小人盖了起来。 乡亲们都在庆祝锁柱被救回来,没人注意剩下这个没烧的小人,就算有人注意也没上心,锁柱已经完完好好的救回来了,他们根本不懂剩下小人没烧是怎么回事。 他们试探的让锁柱说说话走走路,看见他有影子、脸上有红光后,这些人是真服了,对着谢蛤蟆行跪拜大礼。 谢蛤蟆凝神看向锁柱,王七麟走上去问道:“最后一魄喊不回来了?” “或许是天意。”谢蛤蟆叹了口气。 “不过未必是坏事,”他又补充,“这个孩子的命格非同一般,被大妖收走一魄,未必是坏事!” 有人要去看锁柱,他摇摇头让王七麟抽出妖刀交给锁柱,让他拿着妖刀走一走。 锁柱是个孩子,魂魄本来就不牢固,加上现在刚刚被喊回魂,三魂六魄更是摇摇欲坠,回魂的时候要是没把魂魄定住定稳,那以后这孩子还是容易被鬼怪勾搭了魂去。 妖刀本就煞气惊人,又随王七麟四方征战,斩杀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锁柱现在拿到它可以压住魂魄,也可以震慑妖邪。 剩下那个小人没烧,谢蛤蟆也没有扔掉,他把小人折起来用红布连同那两撮金根白尖的毛包了挂在锁柱的脖子上。 这个小人代表的是非毒一魄,非毒主散邪气淤积,没了这个魄,生命智慧不会受影响,但以后一旦在邪气凝聚的地方待的久了就容易生病,而且还容易生大病。 围在四周的老百姓不关心这点,他们围上来冲谢蛤蟆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各种哀求: “老神仙请救命,我家小子早年走夜路被鬼勾了魂,请老神仙去给看看。” “老神仙救我二水合乡呀,这乡里旱了好几年,去年冬天据说好些地方大雪,有些地方都雪灾了,可我们这里只飘了一层霜呀。” “对对对,求老神仙去找龙王爷问问,是不是他老人家在下雨的时候,忘掉了我们这里?” “老神仙给我看看姻缘,我媳妇在哪里呀?怎么我老找不到媳妇。” 谢蛤蟆摆摆手说道:“诸位莫要着急,都站起来说话,都把腰板挺直了。无量天尊,大家伙现在把路给堵住了,这不好,咱们先回去,回去慢慢说话。” 王七麟倒是关心锁柱的魂魄怎么会丢掉,这可是三魂七魄全没了,一般来说碰到妖魔鬼怪不会如此做,它们要么抢走一个魂魄要么直接害死人,很少会是只抢走三魂七魄。 老刘头领他们回家,慌忙去邻家借了茶杯给他们泡茶。 茶杯里头不见茶叶,只有几条草根,水壶里倒出来的水有些浑浊,王七麟笑了笑端起来小口抿着喝。 谢蛤蟆被乡民们给带出去了,他们缠上了这位活神仙,动不动就跪下磕头,老道士没辙只好去帮他们解决问题。 老刘头搂住锁柱,然后锁柱开始讲他怎么会丢了魂魄。 如路上领他们到来的那汉子所说,锁柱是个勤快孩子,今天凌晨天没亮他就挎着小簸箕出去捡牛粪柴火什么的。 可是天太黑,什么看不清,他就有些沮丧。结果正在他打算回去的时候,忽然看见一队车马从大路上走来。 “这一队车马可气派着呢,光是高头大马就有二十多匹,此外还有驮货拉车的骡子老牛几十匹,箱子袋子驮的满满的,好像搬家一样。” 锁柱忍不住惊叹起来。 老刘头却脸色难看。 锁柱接着说道:“而且你们没看见,车队里头每一辆车上都挂着气死风灯,照的路面亮堂堂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挂这么些灯的人家,就好像他们灯里烧的不是灯油……” 这个气派场景先是震撼到了他,然后又让他大为惊喜。 他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人小胆气大,压根没去想天还没有亮呢这是从哪来了一支车队,光想这么多的牛马能拉多少粪、自己又能捡多少粪,于是他就美滋滋的跟上了车队。 后来天要亮了,天上出现一层雾气,这雾气慢慢往下降,路面便被浓密的大雾罩住了。 车队渐渐看不清楚,锁柱只能勉强看清车上挂的那些气死风灯在雾里闪烁着绿幽幽的光。 尽管他胆子不小,可这时候也有点害怕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光看到前面模模糊糊有绿色的灯光在晃悠,慌张之下他就想回去。 可又有一件让他欣喜若狂的事发生了,车队消失在雾气中后他看见前面路上趴着一个浑身濡湿的小牛犊,好像是哪里的母牛走到这里下崽了。 车队里有牛,他猜测是不是车队里丢的牛崽,于是便喊了起来。 但是没有回音。 一头牛崽子对他们这样的家庭帮助有多大,锁柱很清楚。 可老刘头平日里对他教导有方,他没想也不敢去占人家牛犊这么大的便宜,于是就守着牛犊在路边等,想着要是前头车队的人发现不对劲回来找牛犊再给人家。 然后他等了不知道多久,没人回来,倒是天上传来打雷一样的喊声喊他回家。 他听出是爷爷的声音,可他想要往回走,却发现找不到路,周围白茫茫都是大雾哪有路? 这时候爷爷的喊声一下子停了,然后有个穿着黄衣服的小孩儿就嘻嘻笑着从雾里跑了出来,拉着他的手说锁柱你怎么还不赶紧回家,边说边把他拉着小牛犊的手给掰开,将他拉走了。 “我走着走着就感觉好累好困,不想走只想睡觉,结果来的黄衣裳小孩多了,一起拉着我走,最后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迷糊了,就是突然睁开眼睛看见了爷爷。” 稚童说到这里把所有的话都给说清楚了。 王七麟忍不住摸了摸他脑瓜,对老刘头道:“这孩子多大了?” 老刘头说道:“刚过的年,他刚六岁。” 王七麟轻叹道:“六岁的娃这么懂事、有这么强的逻辑,简直是天才。” 锁柱不贪心救了自己一命,幸好他只是待在原地看守那‘牛犊’,而没有在捡到后便据为己有并妄图将它给带回家中藏起来。 他若是没猜错,那‘牛犊’是妖怪设下的迷魂饵,谁咬中饵后想把饵带回家,一旦动弹就会被迷失魂魄,自动去投入妖怪手中。 反而锁柱站在原地没动,等于是魂魄离体却没有被妖怪给收走,所以谢蛤蟆给他喊魂唤魄的时候轻松成功。 这就是天作孽犹可活,这也是天不救人人自救。 老刘头听到他夸自己的娃娃顿时咧嘴笑,皱皱巴巴的老核桃脸上几乎冒出油光,他骄傲的说道:“大侠,我家这娃哪是啥天才?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年,他确实懂事的早。” 听着他们的话,锁柱脸上又露出犹豫的表情。 欲言又止。 王七麟正要问话,一个穿着老旧玄衣的汉子急匆匆走来,问道:“刘叔,我听说咱乡里来了神仙?怎么回事?别让人给骗了!” 这是本地听天监的小印来了。 老刘头跟他很熟,骂他一句别乱说,然后给王七麟道歉:“我这个侄子心直口快,他在听天监当差,见过许多坏事,所以防人之心很重,诸位大侠莫要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王七麟莞尔一笑,掏出王之郡给他的铜尉印递给大汉。 大汉随意拿过铜尉印,打眼一看眼睛立马瞪大了。 这一个细节就让王七麟看出来,他没有见过世面,起码没有见过铜尉印。 大汉也不识字,看到赤铜印后便跪下了:“卑职二水合乡小印乔志年拜见铜尉大人!” 王七麟扶起他道:“不必多礼,乔大人请起。” 乔志年小心翼翼的站起来,又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道大人是什么名讳?请恕卑职眼拙,未能认出大人身份。” 王七麟道:“我不在你们陇东陇西一带当差,你认不出我来也正常,我叫王七麟……” 乔志年直接呆住了:“天下第一小印的王七麟大人?” 王七麟失笑道:“什么天下第一小印?这是什么称呼?” 乔志年跟见到偶像一样握住他的手腕叫道:“王大人可是在听天监所有小印的榜样,一年之内从小印一路做到铜尉,这简直是脚踏青云!” 徐大咧嘴笑:“是从游星开始做起!” 王七麟摆摆手,没必要装逼。 他感兴趣的看向老刘头,老爷子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忽然缄默不语,并下意识将孙子挪到身前。 这是一个戒备的姿势。 王七麟隐约知道自己找人找对了,但他没有直接跟老刘头交谈,而是由锁柱做缺口:“小柱子,你刚才有什么话要与我和爷爷说,对不对?你想说什么?” 锁柱嗫嚅道:“没、没啥,可能是我看错了。就是、就是我被一群黄衣裳的小孩拉着走,还有一个黄衣裳小孩跟着我们,可是他一直在哭,一直在我后头哭……” 老刘头显然知道这些所谓的黄衣裳小孩是怎么回事,听到这里他嘴唇哆嗦起来。 他想到了碗里最后没有燃烧的那黄纸小人。 王七麟更知道那哭啼小孩的身份,那其实就可以说是锁柱的非毒之魄。 老刘头也猜到这点,他搂住孙子颤颤巍巍的要冲王七麟跪下,王七麟扶住了他对左右说道:“我有事要问一下刘老爷子,你们其他人都出去。” 徐大把锁柱也带走了,他用一包香喷喷的油渣轻易获取了干巴孩童的友谊。 屋门关闭,阳光被挡住,小土屋里头变得昏昏沉沉。 一道阴影落在老刘头身上,让苍老悲苦的他看上去恍若一座破败的泥塑像。 年代久远,饱受风吹雨淋的泥塑像。 王七麟问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老刘头缓缓的说道:“老头子出身卑贱,在家乡的时候卑贱,回到家乡后也是卑贱,就像一根烂了半截的麦秸秆一样,人见了恨不得一脚踢开,怎么会有人关心呢?” “所以,大人要问的事,显然与老头子不在家乡时候的经历相关。” 王七麟道:“不错,我要问你关于倒悬军的事!” 老刘头抿着嘴低下了头。 屋子里一时静默。 外面突然响起锁柱的欢笑声,不知道徐大怎么逗他,他在笑个不停。 老刘头叹了口气道:“老头子离开军中回到家乡,绝口不提军中往事,这辈子都不想再提。” “但大人是我孙子的救命恩人,大人有所问,老头子若是不回答,那说不过去。”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直视向王七麟,说道:“可是请恕老头子白眼狼,你们今天来了老头子这孙子也出事了,又恰好被大人的手下道长给救了,这未免太巧了吧?” 一听这话王七麟郁闷了。 确实是太巧了。 这不怪人家怀疑,老刘头前前后后在乡里几十年没发生诡事,偏偏他要来问事之前碰到了这种事,难免让人不会多想。 王七麟无可奈何,只能坦诚的说道:“你这怀疑于情于理都说的通,但此事与我等无关,你可以去打听我们是昨天才来到你们县城,锁柱出事时候我们还没有出县城。” “而且,我王七麟一辈子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从未做过亏心之事!” 这一句话他说的坦荡荡。 老刘头轻叹了口气,道:“大人莫要恼火,老头子相信你。你是铜尉,手下人又有百般本领,要从老头子嘴里问几句话,哪用得着动这么多脑筋?” “老头子刚才那么说,无非是想找个让自己能不做回答的借口罢了。” 他伸手搓了搓脸,又说道:“倒悬军,救民于水火,解民于倒悬。其实大人若是不说这回子事,老头子有时候都忘记了也曾经挺直腰杆像真汉子一样硬气的活过一些年岁。” “倒悬军,倒悬军啊。”老刘头说着说着凄苦的笑了起来,“可是如今哪有倒悬军?” 王七麟道:“倒悬军一直都在,你活着,倒悬军在你心里,我活着,倒悬军在我心里。若是将倒悬军的名声传扬出去,那只要有一个知道这支铁军的人活着,那倒悬军的名号就不会被埋没!” 老刘头并没有被他一番话打动,他苦笑道:“大人有许多事不清楚,所以才敢这么说。” 王七麟道:“那你就给我说清楚。” 老刘头问道:“可是大人你问倒悬军做什么?朝廷不提倒悬军已经二十载,你为何突然过问这支行伍?” 王七麟说道:“倒悬军两千精锐冤屈的死在上原府,他们已经化作英魂,我见过他们,并且立下大宏愿一定要还他们以公道,绝不会让他们死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老刘头吃惊的看向他。 王七麟郑重的点头道:“不错,倒悬军为民为国血战四方,最终却落得含冤而死,我要还他们以公道!” 老刘头的身躯轻轻的颤栗起来,忽然问道:“你是为谁在查倒悬军的事?为朝廷、为圣上?为听天监、为倒悬军、为黄大将军、为……为谁?” 王七麟说道:“不,我是为公道查!” 老刘头猛的笑了一声,一个劲的苦笑:“王大人,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王七麟不悦道:“什么意思?” 老刘头一下子跪下了,朝着他重重的磕头。 王七麟感觉莫名其妙,赶紧扶起他道:“你不必行如此大礼,我给倒悬军寻回清白是理所当然,你若是感谢我就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而不必向我行礼。” 老刘头道:“王大人,老头子给您磕头是感谢您救了锁柱、救了我这条老命。我这条老命不值钱,可锁柱是个孩子,他还没有见过世面,他不该就这么没了。” “老头子给您磕头也是感谢世上还有您这样的好官,但唯独不是为了倒悬军!” “王大人,倒悬军的事你别查了,老头子不敢瞒着您这样的大恩人,我确实知道一些事,可是这些事比我和锁柱的命都要紧!我不能说呀,我现在撞死也不能说,这是、这是……” 他抬头深深的凝视了王七麟一眼:“这是圣旨!” 王七麟道:“圣旨又如何?倒悬军两千英魂死的冤枉,我无论如何都要查出真相,任何阻力都挡不住我!” “你是个好汉子,顶天立地的好汉子!”老刘头急忙打断他的话,“王大人你敢说出这句话来,老头子就敬佩您!但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要管!” 他咬咬牙握紧剩下的一只手,最终下了决定:“王大人,倒悬军的两千将士死得其所!” 这话还真是够有爆炸性的! 王七麟惊讶的看向他问道:“你知道死得其所是什么意思吗?” 老刘头说道:“他们是求仁得仁!王大人,你是我大恩人,我有些事宁死不能说,有些事我可以告诉你。” “倒悬军本有八千人,两千人那么少怎么能称得上是‘军’?可是如你所知,死在上原府的却是两千人,那剩下六千人哪里去了?” “王大人,这件事事关重大,您万万不要再查了,不过您有生之年一定会知道答案。” “实际上用不了那么久,”他算计了一下又说道:“快了,真相快要揭晓了,王大人您最多再等上两三年,一定能知道真相!” 王七麟记下了他这些话,又重复问道:“你说倒悬军两千将士,死得其所?” 老刘头重重的点头:“他们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432.煌煌长安(求推荐票哟) 谢蛤蟆手腕高超,在乡里随便转了转解决了乡民们不少难题。 有些人确实遇上了诡事但没有大诡事,比如有人家说儿子被鬼勾走魂,结果他去了一看只是被小妖迷了魂,于是一张上清震心魄符贴上去,人立马清醒许多。 但更多人家遇到的事都是心理作用,谢蛤蟆去了随手写个安神符、镇宅符之类给他们贴上去,然后乡民们就欢天喜地的说家里一下子不一样了…… 在乡里转过一圈,谢蛤蟆神清气爽的来找王七麟,见面之后就稽首唱喏:“无量天尊!” 王七麟没好气的摆摆手道:“你入戏还挺深,真当自己得道高人了?” 谢蛤蟆抠了抠屁股怒道:“贫道本来就是得道高人!” 沉一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想上来笑话他,谢蛤蟆随手在他僧衣上抹了抹问王七麟道:“七爷,你的消息打听的怎么样了?” 王七麟将老刘头的话重复一遍,谢蛤蟆听后跟他反应一样:“这两千倒悬军是死得其所?他们是求仁得仁?什么意思?自杀的?引颈待戮?” “谁知道呢?让他仔细说,他就要自尽,说倒悬军的秘密比自己的命重要更多。”王七麟无奈,“这倒悬军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他们如果没有委屈,那听天监为什么要镇压这两千英魂?” 谢蛤蟆目光一缩:“无量天尊,很简单,听天监镇压倒悬军英魂并非是因为他们心怀委屈要作祟!” 王七麟问道:“你的意思是倒悬军两千英魂并非是被屠杀后心有不甘而成,而是他们主动或者有人欺骗了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变为英魂?” 这就是他分析了老刘头的话后所得到的结论。 可他觉得这结论说不过去,两千倒悬军若是自尽而亡,那它们死后为何留在上原府而不入地府? 谢蛤蟆轻声道:“应当是这样。” 王七麟说道:“那问题来了,谁能做到这点?目的又是什么?老刘头倒是提过是圣旨,难道是圣上将他们赐死,他们便老老实实的死?甚至死的没有冤屈?” 谢蛤蟆道:“若他们犯了错呢?犯了大错,所以圣旨要赐死他们。” 王七麟又问道:“犯了大错的倒悬军,死后还能化作英魂?” 谢蛤蟆沉重的说道:“对朝廷、对圣上来说是大错,可对于百姓、对于社稷未必如此,这样他们反而更容易成为英魂!” 他挥手在四方画了个圈,用更沉重的语气说道:“七爷你应当明白,这天下是帝王的天下!这盛世是帝王的盛世!” 王七麟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 他说道:“我觉得这些分析不对,你想想,当日要不是我与徐爷他们一起立下大宏愿,说要给倒悬军洗清冤屈、恢复名声,那一队英魂怎么会心甘情愿离开?” “我的大宏愿一定打动了他们,他们确实有冤屈或者想要恢复名声,所以才接受我的大宏愿。” 谢蛤蟆说道:“这不冲突,倒悬军为民做了什么事激怒朝廷,圣上赐死,他们死后不甘心,想要恢复名声……” “不可能,道爷。”马明摇头,“道爷您未在军中当过差,不了解精锐之师中军汉们的心思,大家伙忠君爱国,君要臣死臣心甘情愿而死,绝不会被圣旨赐死而不甘心。” 王七麟听到这话就笑了,这便是所谓的愚忠。 不过对于任何朝代来说,这才是朝廷的追求。 他王某人不可能这样去效忠朝廷,否则梦里的马列主义白学了? 但马明确实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除非倒悬军要谋反,否则圣旨对他们就是天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是倒悬军会谋反吗? 王七麟否认了这个想法。 谢蛤蟆揉了揉鼻子说道:“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解释,老刘头给咱的消息不对。” 王七麟也否认了这个说法,老头看起来是实诚人,不至于对他撒谎,否则何必跟他故弄玄虚?直接编个关于倒悬军的谎言出来就是,反正他离开军中有二十年,这些时间够他编一个弥天大谎了。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中午头到了。 乔志年兴致勃勃跑来请他们去吃饭,说全听天监小印们最仰慕的王大人来了他的地头,他无论如何要招待一场。 徐大一听这话也是兴致勃勃,问道:“拿啥招待?” 乔志年说道:“我们土龙县有句俗话说的好,要暖和,吃土锅,嘿嘿,卑职今天就要请你们去吃个土锅。” “什么是土锅?”王七麟好奇问道。 乔志年笑:“大人随卑职来,绝对好吃!” 锁柱悄悄的吞了口唾沫,很懂事的跑去找老刘头,徐大冲他招手:“柱子跟大爷走,叫上你爷爷一起去吃土锅。” 孩童笑道:“谢谢大爷赏赐,但柱子家有吃食,你们去吃席吧,柱子和爷爷今天中午也有好饭吃。” 王七麟说道:“跟你爷爷一起来吧,我有个外甥比你小一些,可是跟你一样都是天才,看到你我就想起了他,我很愿意与你待在一起。” 他还真挺想念黑豆的。 没了黑豆他就没了能折腾的对象——折腾八喵和九六是不成的,这俩小东西机灵的很了,一看到风头不对立马跑路。 乔志年也招呼,见此锁柱看向老刘头,后者笑眯眯的搓搓手说道:“成,你跟着大人们去吃一口吧,唉,去年收成不好,过年也没让你吃上个地锅。” 锁柱立马摇头:“我不去,爷爷我不爱吃地锅,地锅有啥好,不如高粱饭养人。” 王七麟说道:“你不去你爷爷可要去了,马爷,去把老爷子带上。” 马明过去行军礼,亮出了山林猛军先登营的身份。 山林猛军名声同样很响亮,先登营内皆为猛士,老刘头得知他身份后露出钦佩之色,连连向他卑躬屈膝。 他想尽力保持倒悬军的威严,可是二十年乡村老农的生活早就压弯了他的腰、压断了他的骨气,二十年前他面对军中大将也能挺直腰杆,如今他面对当官的只能胁肩谄笑。 马明看的心酸,在遇到王七麟之前他其实也是这样了。 再勇猛的军中汉子,离开行伍进入街头后也得向一斗米、一把钱铢去低头。 何况老刘头最近七八年里为了养活锁柱,更是三天两头就要去求人,他的身上已经没有多少强兵悍卒的气息了。 二水合乡是当之无愧的穷乡恶水,这乡里连个饭馆都没有,所以他们要吃饭就得去驿所。 乔志年已经找人准备好了土锅,这所谓土锅确实很土气,就是在地上用石头用土块撑起个土灶,上面放一个锅,锅里煮上大骨汤,再继续煮上豆腐、粉条、肉片、卤下水、萝卜、白菜等东西,跟王七麟做的火锅类似。 不过这个锅很讲究,用的是铜锅。 铜锅个头不小,里面伸出好几根牛棒骨,汤汁已经煮的浓白,他们一进门就有风吹着牛骨汤的香气往他们身上飘。 锁柱肚子顿时响了起来。 吃土锅有佐料,韭花酱、芝麻酱、香油、酱油调制出来的一碗酱放在土灶台上,谁吃谁就轻轻蘸一下。 徐大身上常备酒菜,王七麟看了他一眼,他开始往外拾掇: 烧鸡、酱肘子、卤肉、红烧肉等等,他直接给收拾出一个大席。 一行人下入肉菜开始炖,一人一个碗,谁吃谁就去捞,捞出来后围着土灶暖暖和和的吃。 王七麟捞了一碗粉条,这东西炖熟了他比较喜欢,在汤汁中泡软后有着纯粹的肉汤香味,呲溜呲溜吃起来很有滋味。 乔志年以为他喜欢吃半流食,于是让人送来一些手擀面,笑道:“王大人,卑职请你吃哨子面。” 王七麟一边吹着滚烫的粉条一边问道:“为啥要叫哨子面?能像哨子一样响吗?” 谢蛤蟆笑道:“是因为土锅的汤煮出来的面条太烫,可是多数人家寻常吃不上这样一顿饭,所以有的吃了就得快点吃,要快点吹面条,这吹快了便会发出哨声。” 面条熟得快,乔志年对锁柱说道:“柱子,给大人们演示一下哨子面。” 锁柱夹了一碗面蹲下使劲吹、很快的吹,结果嘬着嘴巴一吹就跟吹口哨一样响了起来:“嘘嘘、嘘嘘。” 王七麟笑,也挑了一碗面条混着带淡黄油汁的牛骨汤一起吃。 他入乡随俗的冲面条吹口哨,吹出来一首《九九艳阳天》。 徐大听后点头赞叹:“好口活!” 他吹了一首《十八摸》。 乔志年举杯敬谢蛤蟆,说道:“道长是老神仙,见多识广,连我们这小地方的哨子面都知道,了不起。” 谢蛤蟆抿了口酒笑道:“早些年游历大江南北,来过这陇东一带,吃过几次哨子面。” 乔志年感兴趣的问道:“道长去的都是哪里?有来过我们这土龙县吗?唉,说来让人难过,我们这县也不知道怎么了,旱了好几年,老百姓吃水都困难,还怎么种地?” 谢蛤蟆道:“老道先前听老百姓说过,你们这里已经好几年没下过雨了?” 乔志年摇头道:“说好几年没下过雨倒是夸张了,但说好几年没有正经下过雨就没问题了。别说雨,连雪也没有,以前我们这乡里有两条河,你们去看,现在哪有河?都干了!” 王七麟问道:“是不是出了旱魃?” 谢蛤蟆断然摇头:“无量天尊,绝不可能!旱魃一出,赤地千里,流民无数,岂会让乡里人还能勉勉强强的过活?” 徐大啃着猪脚说道:“说不准这里的旱魃是个二把刀呢?” 谢蛤蟆不屑的说道:“你还不如说是这土龙县里藏的土龙离开了,成了龙王爷不管的地方,所以才断水断雨。”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忽然问锁柱:“你说你天黑那会看到一支车队搬家,这车队什么样子?” 正在猛吹口哨吃面的锁柱赶紧放下碗擦擦嘴说道:“回禀老神仙,那个车队很大,很黑,就是全部是黑的,车子哪里都是黑的,嗯,看不见人,能闻见香味和一股臊味……” 他绞尽脑汁的思索一阵,但并没有思索出太多关键信息。 可是对谢蛤蟆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谢蛤蟆的眉头顿时皱巴的更紧了,就好像在双眉之间划了三条杠,那皱巴的老皮能夹死个黑蚊子或者绿头大苍蝇。 王七麟看他,他说道:“按照我道家五行的说法,水在五色之中为黑,利下。这车队以全黑色而去,是水走的意思。” “另外你注意到锁柱手里抓着的那一撮毛吗?” “那是黄鼠狼的尾巴尖毛!”说到这里他看向乔志年和老刘头等人问道,“你们当地有没有黄鼠狼精怪的传说?” 乔志年点头道:“有,看往年的诡事录记述,说这乡里头多次有人见过黄鼠狼讨封。还有关于稳婆给黄鼠狼妇人接生的事,确实有一群黄鼠狼精怪。” 谢蛤蟆沉沉的说道:“以后没有了,它们搬走了。” 王七麟心里一动问他道:“二水合乡要出事?” 谢蛤蟆抿了口酒叹道:“恐怕不只是二水合乡要出事,乔大人,速速将此事往上反馈,反正这乡里多年干旱百姓没有水种地了,留在这里迟早是个死,你号召你们当地的百姓赶紧去投奔外地亲友,各自去再谋活路。” 乔志年惊骇道:“道长,有这么厉害吗?” 谢蛤蟆认真的说道:“相信老道,这地方快要出大事了,想办法把乡民都迁走救出去吧。” 他对老刘头说道:“无量天尊,刘英雄,你也赶紧走吧。” 老刘头迟疑,乡情难断,家乡难离! 王七麟喝道:“道爷的本事你见过了,还犹豫什么?他能骗你吗?你这孙子好不容易救回来,难道你要让他再死掉?” 锁柱是老刘头的软肋,一听这话他咬牙道:“好,反正老头子在这乡里只剩下几亩干涸的废田,走就走。” 王七麟让徐大去写了个条子,他将父母在平阳府的住址留给老刘头,说道:“你带锁柱去投奔我爹娘吧,正好我有个外甥比锁柱小点但也是个天才,他们应当能成为好伙伴。” 听到要回并郡,老刘头又是犹豫起来。 王七麟知道该怎么说动他:“锁柱是聪明孩子,以后读书肯定能考取功名,可你有办法让他上学念书吗?去找我爹娘吧,我娘子也在,让他与我外甥一起去念书,将来一起为百姓谋福祉。” 锁柱听说能念书,抬起头看老刘头。 他知道念书才是改变命运的出路。 老刘头搂着他脑袋瓜叹了口气,锁柱立马懂事的说道:“我我不想念书,我跟爷爷哪里也不去。” 这话是个好助攻。 老刘头说道:“好,王大人,老头这两天把爹娘坟地收拾一下,就去平阳府!” 乔志年着急的问道:“王大人,卑职知道您有通天之能,您能不能帮我们这地方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会连年干旱……” “乔大人,我不是你们陇东的铜尉,我若是在你这里做事,这是越界了!”王七麟轻叹道。 不管听天监还是衙门,都很忌讳跨界办案。 特别是王七麟升得快,虽然底层官吏们以他为榜样、对他印象很好,可是中高层官员们并不是这样的念头。 他们对王七麟这种坐着二踢脚升职的经历很不满,肯定对他忌惮又嫉恨。 乔志年明白这点,眼神又黯然起来。 王七麟沉吟一声,说道:“相逢就是有缘,不如这样,我给你批一张条子,你若是能说动百姓们迁移,那就去并郡,找并郡的郡守武大人,他会将你们这些人给妥善安置的。” 而且他知道武翰林会把老百姓给安置去平阳府。 老百姓才是第一生产力,武氏很明白这道理。 乔志年感激道:“那多谢王大人了。” 路程耽误颇多,王七麟没敢在二水合乡过多停留,他给老刘头留下足够用的盘缠,然后再度打马上路。 到了陇东再转道南下,直接就能与帝都长安进行对接。 一行人体会了一把官方待遇,他们碰到朝廷驿站就可以进去好吃好喝一顿,还能将筋疲力尽的坐骑换成精力充沛的军马,一站换一次,速度加快了。 不过等他们进入长安府地界,天气还是到了二月中旬。 他们从北方入长安,在靠近这座辉煌都城之前,他们首先要穿过渭河岸的五座陵邑,分别叫长陵邑、安陵邑、阳陵邑、茂陵邑和平陵邑。 大唐之乱后,长安城遭到乱贼焚毁,周围一带遭到恐怖的洗劫,五座陵邑被破坏的比长安城还彻底。 等到太祖皇帝荣登大宝,他开始修复刘氏王庭,将长安城在旧有基础上进行了重建,顺便将周围的五座陵邑也全给建设起来。 其中修建长安城和五座陵邑期间累死、病死劳工数万人,但是无人认为太祖皇帝残暴,因为修建城池的劳工全是蒙古人! 前朝时代,蒙古人是人上人,可以肆意欺凌汉人,于是太祖皇帝抓到蒙古俘虏后,不管男女一概送来做劳工,特别是皇族和贵族,更是要做最苦最累的活。 坊间相传,没有一个前朝贵族可以活着看到长安城建起。 大兴土木之后,一座全新的城池出现。 一行人从杜陵邑过渭河,这座城池规模庞大,王七麟靠近后看它的城墙,估计正面城墙长度有十几里之远! 城墙是五花土夯筑,坚不可摧,城上全天候驻扎弓弩手,这些弓弩手所用的弓都有一人之高,非常夸张。 帝都就是帝都,白天时候车水马龙,而且不乏豪车。 马车风格多样,有常见的中原四方式马车,也有西域粗犷的敞篷马车,还有一些马车带有华盖,里面的座客满身绫罗,怀中或抱猫或架鸟,极尽奢华,非富即贵。 王七麟还看到了一些做生意用的驴车,也是敞篷车,车身上有分格,有的格子里放着瓜果,有的格子里是热气腾腾的汤,有的格子是小蒸屉…… 见此他惊呆了: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这弟兄太有生意头脑了,还可以这么做生意的吗? 来来往往人多,城市的活力扑面而来,糊了众人一眼。 城外有大片桃林,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世界,粉色与白色随暖风摇曳,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王七麟忍不住赞叹道:“此情此景,我忍不住想要赋诗一首呀。” 徐大哈哈笑道:“七爷你这首诗大爷已经想到了。” 王七麟冷笑道:“你想到个屁,我说的是原创诗词,不是什么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 他还能不了解徐大这骚货面对五陵邑时候能想到什么? 徐大愣了愣,果断说道:“大爷还是想到了!” 王七麟一扯马缰绳到旁边让开c位,伸手说道:“来,你来表演。” 徐大牵马走过来说道:“以七爷的文化水平,这首诗应该是这样。一个两个三四个,五个六个七八个,五陵邑前人好多,加我一个人更多!” 433.天朝上京(天气降温啦,大家记得投票) “滚蛋!” 王七麟御剑去炸他,徐大不服的说道:“那你能做出什么诗词?” “让你开开眼!” 王七麟轻蔑的看他一眼,牵马走到路边看向四处的桃花缓缓沉吟:“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到了最后他牵马回身,意气风发:“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王七麟准备迎接众人的惊叹和敬仰的目光,结果徐大说道:“七爷,这绝对不是你的诗!” 徐小大使劲点头:“这次我不得不承认,我哥说了句人话,七爷这不是你的诗!” 其他人纷纷笑,辰微月拱手佯装仰慕:“厉害厉害,敢问先生是哪一年的状元郎?” 王七麟气死了。 他本想来一首这世界上还没有的好诗词装个逼,结果压根装不成! 还是崽子们懂事,八喵站在马头上瞪大眼睛张开嘴,收拢飞机耳指着他做出目瞪喵呆的样子。 被挂在马鞍上的九六也配合的点头,十一对着王七麟瞪大眼睛喊‘咦咦咦’。 这稍微的安慰了一下王七麟这颗受伤的心。 倒是路外一辆马车上响起一声长叹:“自从建安来,绮丽不足珍。好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车夫拉开车门,有一名老人走下车来冲王七麟的方向鞠躬一拜。 老人身穿青衿、头戴纶巾,面容清癯,举手投足自有风流气度。 王七麟看到老人后下意识生出敬畏之心,下马后冲老人回礼。 徐大好奇的探头看去,问道:“七爷你中邪了还是入戏太深了?这是要冲桃花行礼?咋地,待会说这是桃花送你一首诗?” 老人行礼后上了车,王七麟看向马车说道:“你刚才没有听到他回应我的诗?” 徐大摇头。 王七麟肃然起敬:“帝都就是帝都,藏龙卧虎,这随便出来一个老人也有传音入密的修为!” 沉一不屑的笑道:“阿弥陀佛,七爷你这是啥话?徐爷听不到那老头的话,你就以为是传音入密啦?你怎么不问问大家伙能不能听到?” 王七麟诧异,徐大又不耳聋,如果老人的话不是传音入密,那他怎么会听不到? 他问沉一道:“你听见他说什么了?” 沉一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喷僧没听到。” 王七麟真是够了。 自己带的这都是什么东西? 他们穿过热闹的杜陵邑来到渭河渡河口,庞大的长安城像一座蛰伏千年鳌鱼老龟,匍匐在渭河之畔的苍茫大地上虎视八方。 整座城池分内外二城,单单从河畔遥望,只能感觉它规模宏伟,布局严谨,高墙耸立,当真汤池铁城! 外城是宽阔厚重的城墙,四面各有三个城门,王七麟开了目神窍,视力出众,他站在河畔极目远眺,能穿过城门和后面笔挺阔绰的大街,看到洋洋洒洒的行人。 他看到的这条大街,就是在中华历史上留下过浓墨重笔的朱雀大街! 一行人牵马上大船过渭河,船老大吆喝道:“坐稳喽都坐稳喽,小心掉下去,近些日子有好几条河都吞了人和牲口,咱这条渭河可是大河,它的胃口也大,诸位客官一定小心!” 船上有小姑娘兜售茶水点心,王七麟一行人坐在一起,又是和尚又是道士又是书生,吓得小姑娘没敢过来推销业务。 过河,踏上官道,庞大的帝都清清楚楚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近距离的、毫无保留的接触。 王七麟牵马从兵将们身前走过,他看了这些身材魁梧、士气昂扬的兵士们一眼,入城后诧异的说道:“帝都的卫兵竟然不是修士?只是普通士兵?”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帝都有真龙蛰伏,一个门口何必得安置修士?这么做可就过于小家子气,怎么能展示我大汉天威?” 他指向两侧厚重古朴的城墙又说道:“这里所用的石头乃是九洲山石雕琢所成,门顶的石头更是五月山巅的大阳石,妖魔鬼怪见之如今天神,他们胆敢入内造次?” 吞口瑟瑟发抖,将听天监发给他的令牌挂在脑门上。 王七麟这次真是乡下孩子进了国际大都市,他好奇的左右张望,特别去关注帝都的结构。 朱雀桥大街是一条标准的中轴线,它衔接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把长安城分成了东西对称的两部分,东部是万年县,西部是长安县,东、西两部各有一个商业区,称为东市和西市。 城内南北共有十一条大街,东西则有十四条大街,这样把居民住宅区划分成了整整齐齐的一百一十坊,形状近似一个围棋盘。 长安城的城门宽大,可以容四辆牛车并列出入。相对应的,进城之后,每条大道也由水沟分为三股道路。 这三条道路中左右两条走的是行人,车马走的是中间一条道,谢蛤蟆说这是驰道,在上古汉朝是专门供皇帝车骑行驶所用,若非皇帝特许,其余人等不可行走,甚至不能直接穿越地道。 “不过到了本朝时期,这规矩便被废弃了,太祖皇帝说天下的道路是给天下人走的,皇家一年到头能走几次驰道?于是他下令允许百姓可以走驰道,不过时间久了形成了秩序,驰道成了牲口和牛马车所用。” 没人听他的介绍,众人都在震惊的抬头看天空,连八喵和九六也在抬头看。 远处的前方有一座庞大的宫殿,宫殿外头的空中竟然有一条条坚固廊桥! 这样的廊桥整个帝都怕得超过十条,将一座座大型宫殿给连接起来。 王七麟下意识的想到了梦中的高架桥。 天堑变通途! 谢蛤蟆见怪不怪,笑道:“这就是悬空桥,不要看了,是给皇家所用。你们看到了,这长安城中有许多宫殿,在以前这城里可不是给老百姓住的,而是各种宫殿所在。能住城里的非富即贵,寻常百姓要住在咱们刚经过的五陵邑。” “不过到了李唐王朝开始,这规矩有所改变,大唐盛世到来,唐太宗帝重新规划了长安城,规划出了一百一十坊给百姓居住,到了本朝太祖皇帝更是体恤百姓,将一百一十坊规划的格外大,将宫殿再次精简归整。” “现在除了未央宫和长乐宫,其他宫殿只保留了核心区域,其他区域都让给了百姓居住。” “可是皇族经常要去长乐宫见太后、去未央宫见圣上,圣上也要去见太后,而他们每次上街出行都需要卫官填街、骑士塞路,不准百姓行走,麻烦还费时,于是就有了这悬空桥。” 徐大好奇的问道:“道爷你上过这悬空桥吗?” 谢蛤蟆一怔,哈哈笑道:“没上过,凡夫俗子怎么能上的去?非皇家中人要上悬空桥只能是国之重臣着急给圣上汇报消息的时候,老道可没有什么重要消息汇报给圣上。” 长安城中确实宫殿多,除了未央宫、长乐宫之外,还先后修筑了北宫、桂宫、明光宫、官署、府寺庙、各国使馆等建筑。 王七麟一行人赶路赶的风尘仆仆,一看就是外地人,于是当他们走在城内大道上的时候,诸多供旅行者歇脚住宿的客舍便来拉客了: “客官来我家店打尖,有庭院、有浓荫、有艳阳高照也有大胸的姑娘,来嘛。” “看诸位客官是江湖豪客,我们精英客栈专门招待江湖道上的英雄豪杰,选我们没错,我们那里姑娘更多。” “诸位爷住我家呀,东边高楼西边水,黄鹤落下是我家,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徐大抓了王七麟一把说道:“住黄鹤家,住黄鹤家,我要去看黄鹤。” “我看你是要去搞黄色!”王七麟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 他有些郁闷的对谢蛤蟆说道:“道爷,这长安城可是咱大汉的京城,怎么这些客栈如此低俗?” 谢蛤蟆抚须笑道:“不低俗,男人会去住吗?” 沉一一拍屁股说道:“精辟!” “我看你是个屁精!”王七麟瞪了他一眼,“都老老实实的,咱们是朝廷命官,因公事入京不需要花钱住宿,有地方招待咱们!” 他们要住的地方叫招待寺,名字很直白,就是招待地方官的。 这地方就在未央宫旁,建筑布局简洁明了,从朝南大门进去是个东西走向的长条形小花园,过花园是一座内门,穿过内门才算是正式进入招待寺。 进入后是片很开阔的地界,左右两侧各有两排小楼,分别叫做西附和东附,中间是一座浩瀚高楼,这叫做中堂,往北边有北堂,它们四个主要建筑构成了招待寺的主体。 主体西边还有一片广阔空间,分别是马厩和杂房,东边则是一片更广阔的的空间,这是东堂和大花园。 王七麟将圣旨和自己的铜尉印交给守门官看,验证了他们身份后,守门官很客气的说道:“王大人,请您与这位贴身奴婢去中堂,其他大人去北堂,奴仆们去杂院。” 巫巫听到他的话反手指向自己问道:“你说的贴身奴婢,不会是我吧?” 守门官一愣,一行人穿的都是便服,他做出这判断是靠经验,入京的地方官都会带一个奴婢,一是解决生活需要,二是解决生理需要。 见他如此反应,巫巫大怒:“哈,你个扑街……” 王七麟说道:“这位姑娘乃是本官麾下大将,这些人全是本官麾下的精兵悍将,本官此次赴京并没有带奴仆。” 守门官茫然,这爷们做事不走寻常路。 他知道自己刚才一时口误得罪了人,虽然他不怕地方官,可却不想平白无故得罪人,于是当机立断说道:“那下官将诸位大人一同安置于中堂吧。” 犹豫了一下,他又赔笑道:“正月刚过,入京的官员们大多已经返回辖地,现在东堂有空缺,下官做个主,把诸位大人安置于东堂去,请随下官来。” 巫巫还有些生气,谢蛤蟆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她冷静。 中堂是招待寺的主区域,这座楼房最是高大宽广,房间众多,入京的地方官多安置在这里。 紫气东来,东堂临近未央宫,推开窗户外面就是广袤的花园,乃是招待寺中的核心之地,能住进这地方的至少得是正四品往上。 也就是说,连王七麟都没资格住东堂。 换个说法,这官员为了表达歉意确实是下了血本,谢蛤蟆觉得人家态度已经表现出来了,不宜追究太过。 东堂楼房富丽堂皇,巫巫和王七麟一人一间,其他人是两人一间,分房间的时候众人赶紧拉帮结派,生怕跟徐大分到一间房去。 谢蛤蟆和沉一这对佛道冤家宁可放弃信仰上的分歧住一起,也不愿意去跟徐大同住。 徐小大跟舒宇住在了一起,向培虎和白猿公住在一起,沈三和马明住在一起,武大三赶紧拉住了辰微月的手。 吞口往左右看看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自己,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 马明是实在人,对吞口说道:“吞哥你不是习惯打地铺吗?那与我们住一起吧。” 徐大美滋滋的说道:“大爷又自己住一屋?” 守门官摇头说道:“抱歉了,大人,如果您没人搭伙,那下官只能将您安置进其他房间。请诸位大人放心,东堂房间阔绰,住三人绰绰有余。” 众人哗然。 马明为难的看向吞口,沉一心直口快:“要不然让飞哥去跟徐爷住一起,反正飞哥什么味道也闻不见。” 辰微月脸上罕见的露出恚怒之色:你说这话是着急去西天见佛祖吗? 王七麟使了个眼色,道:“徐二你跟你哥住一屋。” 徐小大要不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那这安排能让他造反! 他们各自回了房间,守门官将门牌和钥匙发放给他们,然后笑吟吟的后退着下楼。 回到招待寺门口,守门官推开门房顶上一扇小窗户,不多会后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守门官下跪行礼:“下官凌大宝见过董大人……” 来人似乎很享受被人跪拜的感觉,他等凌大宝行了大礼之后又过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这才说道:“什么事?” 凌大宝急忙说道:“回禀大人,上原府王七麟已经入京,下官按照您的吩咐,将他们一行送入了东堂。” 董大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他从偏门进入未央宫,穿过重重门廊抵达一座小院,直接在院外跪下磕头:“奴才董琏叩见万公公。” 足足半柱香的时间,小院门口才缓缓打开。 董大人面色一喜,爬起来低着头、弯着腰急匆匆走进去。 小院的门又缓缓关闭了。 这是一座普通院子,四周墙壁各有房屋,庭院颇大,养鸡养鸭,有前后两间堂室,侧边是耳房,房门上挂着灯笼,与寻常的农家小院很像。 万公公坐在正屋里头,他的左手边是个面容清净白皙的青年,右手边是个笑眯眯的肥胖中年人。 董大人抬头扫了一眼,正好与中年人对视,他的身躯顿时不可抑制的哆嗦了一下。 “说。”青年冷冷的开口。 董大人舔了舔嘴唇将王七麟等人的行踪说了一遍,万公公听后掏出一枚金铢扔出去,道:“你的腿脚很勤快,这是咱家赏你的。” “谢公公,公公万寿无疆!”董大人激动的说道。 万公公嘴角一挑露出无声的笑,青年不见腿脚发力,身躯带着椅子横挪到了董大人跟前,甩手给他一巴掌:“把你的话吞回去!别为了巴结公公什么话都敢说!” 董大人被抽的翻倒在地上,他顾不上叫疼,爬起来跪地连连磕头:“公公饶命、公公恕罪,奴才刚才一时感恩公公赐金大恩,竟然随口放屁了。” 一开口连着血吐出几颗牙齿。 万公公慈眉善目的上去扶起他,帮他拍了拍衣衫上的土微笑道:“你呀你,不要一时高兴就管不住自己的嘴,祸从口出呀!这未央宫里只有陛下才能万寿无疆,别人怎么敢万寿无疆?你说是不是?” 董大人惊惶道:“万公公说的是。” 万公公又皱眉看了眼冷漠青年,不满的说道:“小鹤你也是的,为何出手这么狠辣?小董子就是说错句话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以后收收脾气,否则哪里还有人心甘情愿给咱干活?” 董大人双膝一软又跪在地上:“奴才不敢,鹤爷教训的对,奴才这张臭嘴就是欠收拾了!” 说着他吞了口血唾沫,猛的给自己掌嘴,一边死了命的抽一边骂:“让你这臭东西乱说!” 万公公拉起他来说道:“行啦,还要演戏给咱家看?咱家又不是什么嗜血嗜杀的边疆屠夫。你知道错在何处便好,喏,这瓶药给你,抹在脸上、含在嘴里能消肿止痛。” 他交给董大人一个瓷瓶,董大人跪在地上激动的发抖:“奴才因祸得福,奴才谢万公公赏赐!” 说到最后都带上哭腔了。 主要是嘴疼,可以趁这机会哭出声来。 万公公摆摆手让他离开,等到大门关上他微微笑了起来:“咱们这位王大人,终于来京城喽。” 小鹤面无表情的说道:“奴才晚上去会会他。” 万公公摆手:“不,你不是他的对手,他也不是咱们的对手,反而他有恩于咱,要不是他离开上原府,那上原府铁尉的位子怎么能落在他手中?” 小鹤说道:“杨右死在他手中!恐怕东西也在他手中!” 万公公斜睨他一眼道:“有证据么?” 小鹤不说话了。 万公公又说道:“谭胜宇去了上原府,有他调查,杨右的真相应当没人藏得住。对了,阿蛮,谭胜宇最近有没有回消息?” 肥胖中年人笑呵呵的说道:“回禀公公,他最后一次发来消息已经有半个月,当时他便说他到了上原府,然后再没有回消息。” 小鹤面露狰狞之色:“不会是死了吧?” 阿蛮摇头笑道:“谭胜宇披着谭胜勇的脸,他兄弟二人从小生活在一起,身形一致,只要谭胜宇不主动暴露身份,没人能看出谭胜勇被人掉包了。” 小鹤道:“谭胜勇也能被人杀死!” 阿蛮笑道:“可是谁会杀他?他已经活着进了上原府,有听天监保护,他又不会露馅,谁会杀害他?” 小鹤不耐道:“半个月了!” 万公公沉吟道:“是呀,半个月来他一直没有消息,不如这样,你们去接触王七麟一下,从他口中探探谭胜勇的消息。” “注意,必须小心,他很机灵很谨慎,别让他察觉到谭胜勇与咱有关!这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 434.一场脚臭引发的重案(上一章说错了,大家记得保暖) 如今大汉盛世,国泰民安,海清河晏。 长安城不设宵禁,入夜之后百姓依然可以随意出行、自由活动。 不过为了防止有不轨者作乱,多数宫殿和官署等重要区域在夜间被封锁起来,未经许可不准百姓靠近,违令者重罚。 现在长安城内有东西两大市,太阳落山还有夜市,夜市规模比东西两市还要大,它在东西两个城区之间。 王七麟在房间里洗澡,准备换一身干净整洁的衣裳去逛夜市——他还没有逛过夜市呢,到时候说不准会有许多姐姐妹妹偷偷看自己,所以肯定得好好捯饬。 东堂洗浴室中有大澡盆,他倚在澡盆一边,八喵和九六倚在另一边,十咦趴在九六脑门上,他们四个泡的轮流发出舒坦的叹息声: “嘶……哦豁。” “喵喵喵。” “六六六。” “咦咦咦。” 然后他们正舒舒服服泡澡,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喊:“都出来、都快出来,是不是哪个房间死人了?怎么有一股腐臭味?” 八喵转身趴在澡盆壁上往外看,它的毛紧贴在它身上,让它看起来跟个大水耗子一样。 听到有人说死人了,外面走廊顿时热闹起来。 八喵着急的甩毛,想要出去看热闹。 王七麟懒洋洋的说道:“死个屁的人,是你徐大爷那个臭脚丫子的味道传出去了!” 八喵立马钻回了水里,连嘴巴和鼻子都没入水面下,只露出咕噜圆的眼睛惊恐的往外看。 王七麟稳坐钓鱼台,外面随便乱,老子才不管。 他的房间朝东,推开窗户便是花园。 可惜如今是早春时节,尽管长安城北临渭水、芳草萋萋,南接终南、古木蔽天,但是城内草木还没有绿,整个花园中只有一些桃树和迎春花绽放了。 比较无聊。 有人敲响他的门叫道:“里面是哪位大人?请出来一见,这层楼上有死尸……” “不在我房间里!”王七麟懒洋洋的说道:“本官隶属听天监,天天与死尸打交道,若房间内有尸首,绝对瞒不过本官。” 外面敲门声落下,但接着又在下一个屋响起。 其中敲到一个屋的时候,屋子里响起一声咆哮:“本官乃是鄂郡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何人在外吵闹?” “镇西将军管剑南!”一个沉稳略嘶哑的声音响起。 接着王七麟听到好几个屋子里扑棱扑棱的乱了起来,几个呼吸之后便有人开门下跪:“下官鄂郡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魏步建拜见镇西将军!” 新汉朝在官制上着重参考了大汉时期,又借鉴唐宋等朝代形成了一套独特的官制,其中军制方面沿袭大汉制度,以大将军为首、骠骑将军等其次,往下是车骑将军和卫将军,再然后便是四征将军、四镇将军。 镇西将军是二品大员,而且新汉朝东西南北四方以北方战事最广,镇北将军地位最高,其次便是主管西域的镇西将军。 以前镇南将军地位也很高,毕竟南方多有动荡,南国边疆不稳,但桓王领兵去了西南一带后,镇南将军就成了吉祥物,麾下能兵悍将全让桓王给搜刮走了。 现在镇南将军算是皇帝监视桓王的耳目,也算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却没有什么实权。 其他门板推开,纷纷有人抢出跪拜管剑南。 王七麟是个正直的、有追求的年轻人,他不喜欢去拍人马屁,于是继续美滋滋的泡自己的温水浴。 不过既然徐大的脚臭味都惊动镇西将军了,他估计自己也会被牵连,便加快了泡澡速度。 他开始搓澡。 但是房间里没有搓澡巾,于是他抓起八喵在腋下喇了起来…… 八喵两个小尾巴跟球似的在水面上飘荡,它们眨着眼睛看爹被蹂躏,毫无办法。 因为蹂躏它们爹的是它们的爷爷。 王七麟搓着澡看向九六,九六游过来,默默的在他背后用狗爪踩了起来。 徐大房间也被打开,王七麟听到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人有点没数,敢在徐大门口倒吸气,这不是嫌吸进鼻子里的脚气太少? 果然,接着又响起咳嗽声。 管剑南的声音变得闷闷的:“好一条精壮的汉子,好一双铁脚板。” 王七麟以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结果他们还在敲门。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将军,这屋子里没有动静,但有尸气冒出。” 管剑南道:“开门看看。” “门从里面反锁了。” “让开,大爷啊不,让卑职来把它踹开。”徐大谄媚积极的说道。 一声闷响,管剑南称赞道:“果然是一条铁脚板,咳咳。” “都别进去,先别进去,将军,这间屋子里有一具尸体!” “不是吧,真死人了?” “这味道不是脚臭味吗?” “阿弥陀佛,喷僧还以为你们说的尸臭味是我家二喷子的脚臭味,原来真有尸臭味。”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接着有人使劲拍王七麟的门,向培虎声音响起:“七爷!七爷!七爷你还好吗?” 王七麟回应一声,胡乱搓了搓身上擦干后穿衣服去拉开门。 看到他出来,向培虎松了口气:“还好,七爷没事。” 王七麟挺感动的:“还是虎哥关心我啊。” 向培虎憨笑道:“没办法,我最怕七爷你出事,你要是死了,谁去阴间把我媳妇给带回来?”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道:“实话就别它娘的说了。” 沉一风风火火的跑过来说道:“七爷死了不是正好去阴间找你媳妇吗?” 向培虎一下子愣住了。 王七麟炸毛了:“别动歪心思,我要是死了去阴间,一定赶紧找到你媳妇让她投胎或者怎么着,总之不让她回来!” 向培虎讪笑道:“明白、明白,七爷你放心,我怎么能对你生出二心?” 王七麟往外走,总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他回头看向培虎,看到这货正在若有所思的打量自己脖子…… “我造!你是不是不死心啊?” “不能,七爷你误会我了,我向培虎对你向来忠心。” 招待寺四大堂都是仿客舍客栈布局,不过房间面积和装潢规格有差距。 东堂豪华,一层楼两侧合计起来大约是十二个房间,每个房间至少有两间卧室和一间客厅。 住在此处的人不少,光是出现在走廊里的便有二十多人,这些人围在了拐角处一间房门口正伸着脖子冲里面看。 八喵和九六溜达着跑过去,它们从人胯下挤进去也伸着脖子好奇的看。 八喵个头小脖子短看的视野不够大,着急下它在门外站了起来,用爪子扒拉着门使劲往里探头,张着嘴巴看的很努力。 人群正中是一名须发花白、满脸风霜的老人,屋子里有一名军汉在核验尸首,尸首倒在了桌子上,桌面摆满酒菜。 王七麟看了一眼,只有一副餐具。 军汉仔细核验后走出来,向老人行军礼:“回禀将军,人还温乎着……” “蹬蹬蹬!” 几个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三四个人快速的冲上楼来。 其中一个俊逸青年粗鲁伸手推开挡在门口看热闹的一行人窜进屋里,壮汉眉头一皱正要阻拦他,跟在后面的一名文士惶恐的说道:“这位公子是我家大人的侄子!” 王七麟跟过去细看,趴在桌子上的尸体应该是个中年人,年纪大约四十到五十之间,面色青黑,鼻子下有血迹,应当是中毒而死。 俊逸青年进屋后伸手去试他的鼻息,猛的往后趔趄两步并大叫一声:“啊,我大爹死了,我大爹被人杀害了!快通知京兆府、快报案!” 京兆府动作很快,几个打扮整齐的精悍衙役火速赶到,直接封锁了整个东堂。 有官员正要外出,他抖了抖身上的锦缎长袍冷声道:“此案与本官无关,本官约了都察院御使共进晚宴,时间已经快到了,莫要耽误本官行程。” 官威很大。 京兆府上下见多了地方官,并没有因为这官员说出了都察院御使这一官名而受到影响。 一名差役行礼后说道:“请大人谅解一二,蜀郡提刑按察使司副使在天子脚下被害,此乃重案,需要东堂之内所有大人配合参与调查。” 这官员冷酷的说道:“你们查案,与本官何干?莫非是怀疑此案是本官做的?再说,本官与好友已经约好共赴晚宴,若是错过良辰被人误会,这后果你能担得起?” 差役微笑道:“那请大人留下您的姓名和身份,我等需将此案详详细细的写下来交给大理寺、御史台与刑部,应当还要呈给圣上看……” “行了行了,本官回去便是,你们最好速速破案,否则误了本官大事,小心本官拿你是问!”官员一听‘圣上’俩字立马萎了,呵斥两声怏怏回身。 立马有差役盯上了他,并不忌惮他的官职。 四品以上的官员放在地方上是一方大吏,如同土皇帝,可是在长安城不够看,这里有真皇帝! 王七麟他们这一层楼上的人全被带进了隔壁房间,后面又有官员到来,这次来的人身份可就厉害了,京城三辅中的京兆伊和右扶风联袂而至。 差役来调查众人,京兆伊冲众人先见礼,然后严肃的说道:“将军、诸位大人,死者乃是蜀郡提刑按察使司副使俞大荣大人,根据大威将军所言,他们发现俞大人尸首的时候,他的尸首还是温热的,凶手应当没有远去,所以诸位请恕本官说话难听,诸位如今都有嫌疑。” 镇西将军管剑南慢慢的说道:“大人无需客气,事情关乎人命,我等既然身有嫌疑自然应当配合京兆府的调查,你需要怎么问,那就问吧,从老夫开始便是。” 这话是给京兆伊面子,镇西将军是这里官职最高、权力最大的人,他都老老实实接受调查,其他人自然更没有抗拒的资格。 京兆伊明白这点,他冲管剑南鞠躬行礼,道:“多谢将军体谅。” 为了防止串供,众人全被送回各自房间,京兆府安排差役前去询问案情。 案子很不好办,受害人是从四品高官,而怀疑人也全是官员,这样京兆府方面为难了。 对于众多怀疑人来说事情一样不好办,他们当时都自己待在房间里歇息,然后不在场证据全是同房的同僚提供的,京兆府不可能接受这样的证据。 王七麟这边尤其惨,其他人好歹有个同僚作证,他这边就自己和一只猫一只狗一只虫子…… 来给他做笔录的是一名书生,他进门后先确定王七麟身份,然后将他来到长安城和招待寺后的一举一动都给详细的记述下来。 书生离开,不一会后有人敲门:“王大人,在下是长安府右扶风罗太英,请问能否见面一谈?” 王七麟开门道:“右扶风大人实在客气,门没有关,您直接进来便是。” 事情紧急,罗太英没有太多客套,他先谢了两句王七麟,然后直入主题:“王大人之名在下早有耳闻,歌帅乃是在下好友,他对大人赞不绝口,说大人心思缜密、破案如神。如今恰好在这里遇到你,在下想请你帮忙共查本案。” 王七麟苦笑道:“歌帅厚爱、罗大人谬赞,先不说下官有没有这本领,但说现在下官处境,下官可是嫌疑人哪!” 罗太英摇头道:“王大人绝不可能是案犯,你与俞大人素不相识,并且你们今天才住进这东堂,恐怕连俞大人是谁都不知道,怎么会出手杀他?” “俞大人是中毒而死,以王大人之本领,即使要杀害他也会换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怎么会在招待寺里用这等草率、简陋的方式去杀人?” 两个反问,王七麟的嫌疑就洗清了。 但这是有代价的,京兆府要他去协同办案。 所以王七麟倒是希望自己没有被洗脱,他才不想掺和进这起案件中。 死的可是个提刑按察使司副使! 提刑按察使司是前朝署名的衙门,本朝进行了沿用,主掌一省司法事务和刑名按劾之事,兼具司法和监察职能。 这衙门是独立的,主管官员叫按察使,为正三品,按察使的副手便是副使,为正四品,另外它的内部设有三大机构,经历司、照磨所、司狱司。 经历司掌收纳文书与勘察刑名之事,置经历、知事各一人。 照磨所掌照刷案卷,置照磨、检校各一人。 司狱司,掌检察监狱事务,置司狱一人。 用王七麟梦里的见识来说,提刑按察使司是一省的法院,死的是副院长,这种人的死可是很耐人寻味的。 提刑按察使司是个权力很大但是人情很复杂的机构,没有多少按察使和副使能善始善终。 可是如今京兆府算是求上门来了,他要是不管不问说不过去。 而且这事责任大、影响力大,对京兆府来说是个难题,他要是能帮上忙,那京兆府可就真欠他一份大人情了。 王七麟沉吟了一下,说道:“那下官就跟着去看看,希望能帮上点忙。” 右扶风顿时展颜微笑:“王大人请随本官来。” 他们直接去了俞大荣的房间,俞大荣赴京带来的亲信也在房间里,除了他的侄子外,另外的人都是他手下的经历和知事,全属于他的心腹,升官发财都靠他。 如今俞大荣身死,几个人真是如丧考妣。 王七麟进屋后不多会,谢蛤蟆和徐大也来了。 显然京兆府的信息搜集能力做的不错,对他有些了解,知道他的铁三角情况。 随后半个时辰的时间里,京兆府让他见识到了更可怕的信息搜集能力。 京兆尹与右扶风出去一趟,回来后脸色一沉说道:“俞飞祖出来。” 俊逸青年满头雾水的走出来。 右扶风罗太英沉声说道:“俞飞祖,你欠了你们当地金钱帮一百枚金铢,是否如此?” 俊逸青年舔了舔嘴唇说道:“是是的,大人说的没错,小人确实……” 罗太英继续说道:“俞大人妻子早逝,他用情专一,此后未娶,没有后人,所以认你这个侄子做半儿,他曾经多次对外讲述,等到自己百年之后,他的家产都归你所有,是否?” 俞飞祖讷讷道:“是,是有这事,但是……” “但是你等不及他百年,你欠金钱帮的钱财太多,金钱帮屡次找你讨要金钱不得,已经对外放出口风,说你要是还不还钱,他们就不要这笔钱了,改成要你的命!”罗太英加重语气说道。 “于是你为了能还上钱,就决定杀死你的大伯,来获取他的家产为自己还债!” 俞飞祖惊呆了,他叫道:“当然不是,大人冤枉呀,大爹视我如己出,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何况金钱帮虽然威胁过我多次,可我大爹是蜀郡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副使,他们怎么敢真杀害我?” 罗太英冷漠的说道:“据我们调查所知,金钱帮的人素来胆大妄为,他们已经请好了杀手,而且就在你们出发来京城前一日,你相好的被人刺死在屋子里。” “此事必然是金钱帮所为,他们既然敢杀你相好的,自然也敢杀你!根据本官所知的消息,俞大人此次赴京本来没计划带上你,是你央求后他才决定带你一起来!” 俞飞祖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叫道:“可是这案子确实不是本官所为,我怎么能杀害我大爹?我大爹没了,我我我以后还怎么作威作福?” 他猛的指向身后的文士,道:“焦尧,焦尧才有问题!大人我要检举一件事,我大爹、我大爹在我大娘死后迟迟不娶不是他对我大娘用情至深,而是他不喜欢女人!” “他喜欢男人?”京兆尹忍不住问道。 俞飞祖顿时点头如捣蒜:“不错,他喜欢男人,而且、而且他最近就喜欢上了焦尧!” 一名文士打扮的清秀知事露出愤怒之色:“小郎君你这是什么话?休要血口喷人!” 俞飞祖冲他喊道:“你别狡辩,就是你杀害了我大爹,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知道,什么都知道,我大爹提拔做伯知事就是因为垂涎你的美色!” 徐大抠了抠耳朵并侧耳倾听,以图不会错过一个字节。 俞飞祖继续说道:“大人你们可以去查,焦尧最近一定请辞过,我知道这事。” “而且你们去花小楼找个叫牡丹的姑娘问问,那是他相好的,他有一次跟牡丹说过,说我大爹再逼他那他就杀了我大爹,然后带牡丹私奔。” 说到这里他激动的指向焦尧道:“焦尧你这傻子,这么大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你把欢场娘们真当红颜知己吗?她们能信得过吗?你与她们交心,她们却只想与你**!” 一群人看向焦尧,焦尧面色惨白、表情慌张,显然俞飞祖说的是事实。 罗太英挥挥手,有衙役准备上去拿人。 焦尧一下子跪下了,道:“大人请明鉴,下官确实受到过俞大人逼迫,下官也对牡丹说过那番话,可那是酒后的气话,当时下官是喝醉了呀。” “别听他狡辩,就是他杀了我大爹,绝对是他!”俞飞祖愤怒的冲上去要殴打焦尧。 王七麟一步上前挡住他,对京兆尹和右扶风说道:“二位大人,下官却觉得这俞飞祖更有嫌疑。” 京兆尹客气的说道:“王大人但说无妨,说说你的看法。” 王七麟道:“首先,案发时下官正在门口,俞飞祖等人到来后只有他一人着急冲进去,而且进去后他试了试俞大人的鼻息就喊着说‘俞大人被人害了’。” “第一个问题来了,俞大人是中毒身死,有可能是自杀吧?他为什么能笃定说俞大人被人害了?” “其次,从动机上说如果说焦尧大人想要害了俞大人,那他应该想办法将俞大人引到一个无人之处偷偷害死,让人越晚发现俞大人已经死了越好,因为这样才能尽量降低他遭到怀疑的可能。” “俞飞祖不一样,他害死俞大人是为了获得家产,所以得让俞大人的尸首摆出来,得让外界尽早确定俞大人的死讯,这样他才能获得大人的家产。” “第二个问题来了,我们该怀疑谁?” 435.突如其来的刺杀(求推荐票哇!) 绝大多数人看向俞飞祖。 京兆尹和右扶风则看向王七麟,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俞飞祖嘴唇哆嗦了一下,嘀咕道:“不、不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右扶风罗太英厉喝道:“俞飞祖,你还说你没有杀人?” 俞飞祖还要说什么,可是想了想后最终没说话,只是苦笑一声垮在了地上。 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去将他拖起来,京兆尹冷冷的说道:“带回去,下牢!” 清秀文士焦尧感激的冲王七麟行礼,道:“多谢大人为下官证取清白,下官无以为报,只能请大人吃个晚宴。” 王七麟摆摆手客气的拒绝。 罗太英笑道:“要请王大人吃饭的话,焦大人得等等的,我们京兆府还要请他呢。” 焦尧拱手道:“无妨无妨,下官等得及。” 王七麟将罗太英两人拉到一间屋子里,他小声说道:“二位大人,凶手未必是俞飞祖,咱们不能乐观的太早!” 罗太英轻松的说道:“怎么不是他?刚才他被揭了底后直接崩溃了,都没有狡辩。” 王七麟摇头:“罗大人没有关注一个细节,俞大人死前屋子里门窗反锁,要么是妖魔鬼怪作祟,要么是有人懂神通,所以能在密闭环境下杀害俞大人。” “但妖魔鬼怪应该不敢在帝都作祟,帝都有真龙镇守,妖魔鬼怪都不敢入城,更何况在城里杀害朝廷命官?这朝廷命官可是也有龙气庇佑的!” “如果不是妖魔作祟,那就是有人以神通害人,俞飞祖哪有这本领?” 王七麟继续分析:“而且俞飞祖其实也没有杀害俞大人的动机,他说的对,他全靠俞大人罩着才能在蜀地作威作福,为了区区几百个金铢就要杀害一位四品官的长辈?这可不是杀鸡取卵,这是杀鸡取鸡屎!” “或许他就是如此短视呢?”京兆尹说道,“王大人你说的这番话有道理,可是你不要忽视一点,有些人当真是短视,他们的思维不能以常理而论之。” 王七麟皱眉道:“大人所言极是,但本官还是觉得本案很多诡谲之处。” 罗太英说道:“王大人的建议,我们肯定会考虑。此案涉及四品大员,不是铁案我们不会轻易结案,这个你放心,此事一定震动朝野,我们京兆府必须找到真相。” 京兆府的三辅都是精明人,他们没有因为抓到了所谓的凶手便小看此案。 东堂当夜被京兆府给管控起来,任何人不得擅离京城,任何人进出招待寺都得做严格登记。 王七麟他们便是做了登记才出门,此时正是月上中天好时间,夜市开的正热闹。 从朱雀门直至龙津桥,很长一段道路都是夜市。 他们在高处向四周看,整个长安城灯火辉煌,无数灯笼在风中摇曳,即使是元宵节的上原府之夜都没有这么热闹。 快半夜了,可是街道依然有许多人往来,大家伙挑着灯笼悠然自得的走向朱雀门,隔着挺远一阵风吹来,便能闻见饭香味。 夜市顶头上有一家当街水饭,写的是‘百年老字号’,一碗水饭只要二十个铜铢,不算贵,里面熝肉和干脯,有软有硬,又香又甜。 夜市中美食实在是多,各种野味摆在街头上,什么獾子、野狐、野鸡、野兔还有秋季捕捉的大雁,一个摊子有十几种肉。 这样更少不了鸡鸭鱼鹅兔,什么鸡心、鸡肝、鸡皮、鸡腰、鸡碎,诸多小东西也被利用起来,经过煎炸烹煮配上调料,用油纸包裹着吃,这些东西叫杂嚼,一路走一路嚼。 王七麟买了一份烤鸡腰,绥绥娘子给他养成了进补的好习惯,现在他会主动的补一补。 不能总让娘子动弹,他也得配合。 后面还有烤羊腰,一群高鼻深目的西域人在吆喝着卖烤羊肉串和烤羊腰子,王七麟买了一串烤羊腰试了试,上面撒了安息茴香和红彤彤的辣椒粉,烤的一个劲往外冒油花,一口下去又骚又辣! 沉一闻见辣椒味后下意识夹紧腿:“阿弥陀佛,这长安城怎么样也有辣子?” 王七麟道:“西域的佐料肯定是先传进长安城,你看当地人已经习惯吃辣了,估计都传进来好些年了。” 徐大叫道:“伙计,再来十串烤羊腰子,越骚越好,不骚不带劲。” “补骚补摇签。”一个头发发黄发卷的高大汉子用并不流利的汉语笑着回应。 他的相貌与中原人完全不同,眼眶很深,且是褐色,胡须和头发一个颜色,皮肤很白。 徐大好奇的看他,问道:“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汉子挠挠头,旁边他的同胞说道:“我们是乌孙国人,这是我的表弟,他叫阿里巴巴。” 王七麟肃然起敬:“阿里巴巴?好名字。” 徐大道:“这算什么好名字?” 王七麟不屑:“你懂个屁,这名字有大讲究,富贵如云,以后必然财源滚滚。” 另一个乌孙国人好奇说道:“您说的是真的吗?我还想给表弟起个中原人名字呢。” 王七麟说道:“这个不用起,老天爷已经给他准备好名字了,叫马云!” “马、云?”乌孙国汉子高兴的笑了,“好名字,我们乌孙国男人以马为财富,而云朵高高挂在天上,这真是个好名字。” 阿里巴巴却是疑惑:“时吗?这时嚎明子?” 谢蛤蟆抚须道:“当然,让老道给你解一下这名字。” “你看,马云二字,马是实的,是咱们都见过的大牲口。云是虚的,看得见,摸不着。一虚一实,一阴一阳,此即为道。” “再者,我道家讲究在天成象、在地成形。马云二字,马在地上,成形,云在天上,成象,一个名字包含了天地,你说它好不好?” “好,好的不得了。”乌孙国汉子激动了,“太感谢你们了,太感谢道长了,道长绝对是高人?对不对?他绝对是高人!这十串羊腰子不要钱了,感谢你们给我弟赐名!” 王七麟点点头,对阿里巴巴竖起大拇指:“马云,加油!” 他们分了十串羊腰子往下走,旁边也是个西域人的烤肉铺,那老板拦住他们使了个眼色:“高人,你们也给我取个中原名字,我送你们烤羊拐棒吃!” 这一家烤肉店用的是馕坑来烤,老板娴熟的一甩铁钩,从里面勾出来一串羊拐棒。 他抬手往上撒了佐料,油脂顿时呲呲的响了起来,辣椒红与烤肉黄交映,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徐大一口答应:“好呀!” 老板说道:“我在家乡的名字叫……” “你不用说你的家乡名字,中原名字老天爷给你准备好了,”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马化腾!” 老板嘀咕两句,问道:“高人们,这个名字有什么讲究吗?” 王七麟说道:“马上化龙,腾飞万里,听懂掌声!” 徐大带头鼓掌。 老板却不是傻子,他不好糊弄,挠挠头道:“好像比不上你们刚才取的那个名字。” 王七麟摇摇头:“错了,此言差矣,这个名字绝对贵不可言!” 老板看他说的笃定,说道:“好吧,马上化龙,腾飞万里,这个讲究也不错。” 他分给众人一人一根羊拐棒,上面肉不多,但是油脂烤的肥美,一口下去满嘴香。 徐大幸福的说道:“哎娘来,要不然大家伙都愿意来京城,这京城就是好,七爷就咱这个本事,哪怕不当官在京城也能混的有吃有喝呀!” 只说吃喝,京城确实琳琅满目。 他们在夜市上转了转,大开眼界:麻腐、鸡皮麻饮、细粉素签、砂糖冰雪冷元子、水晶皂儿、生淹水木瓜、砂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荔枝膏…… 这些东西压根没见过! 王七麟买了一些烤猪皮,他第一次知道猪皮还能这么做,很香! 黑豆那头猪又多了一个新吃法。 人群拥挤,有人推搡,一个身躯单薄的老人没站稳险些被撞倒。 王七麟眼疾手快扶住了他,老人踉跄一步站起来,收了收单薄的衣裳感激的说道:“多谢郎君仗义援手,老头子上年纪了,腿脚没力气了,跟个废人一样,只会给人添乱。” 这话挺让人心酸的,王七麟温和的笑道:“老人家怎么能这么想?老是一种福气,不是每个人都会老,是有福气的人才会活到老。” 他看老人逛了夜市却什么都没买,便将徐大刚买的一包煎肉丸递给老人,说道:“老先生趁热吃。” 老人讪笑道:“多谢郎君好心,无需赐实,其实老头子对吃食没有啥念想,平日里只喜欢抿两口小酒。” 王七麟哈哈笑,他又从徐大腰上摘下小酒壶递上去。 见此徐大急眼了,他上来从王七麟怀里掏出一包酱牛肉给老汉:“来,老丈再拿上这个,酱牛肉下酒,神仙醉一宿。” 王七麟冷笑:“看老丈没有冬衣穿的多单薄,我看的真是心里难受,来,老丈把衣裳披上。” 徐大一看自己衣服被扒拉了,他把王七麟荷包摸了出来:“给啥呀,直接给钱便是,老丈把钱收下,想买点啥买点啥。” 老头子捧着酒菜衣服激动的热泪盈眶:“老汉没想到出来打发个时间,竟然碰上您二位大善人,善有善报,老天爷一定保佑您二位顺风顺水,顺顺利利。” 他千恩万谢的离开,王七麟和徐大彼此怒视。 徐大抱着双臂叫道:“是你先挑事的,干啥把大爷的菜和酒都拿走?” 他们只好先去给徐大买衣裳,夜市上不缺衣食住行的东西,徐大心满意足的搞了一件大氅,披在身上跟某地的杀猪首富一样。 这时候又有人一个趔趄撞了上来。 王七麟琢磨着难道有人注意到了刚才他们对穷困老人仗义援手的一幕然后过来有样学样?结果他抬头仔细一看,看到却是个熟悉面孔: 黄君子。 现在王七麟把黄君子也给改编了,他怕这货惹事,所以离开上原府的时候就跟黄君子说,让他去长安城与自己汇合,没想到自己今天刚来还没有主动找他,他已经找到自己了。 黄君子带着陆师和憨二贼眉鼠眼的混了过来,他们戴着个毡帽,一直把帽檐拉的老低,本意是想隐蔽面容,但这幅装扮在自信大方的长安城里太独特,反而变得吸睛。 王七麟一把拍掉了黄君子的帽子,道:“你能不能别这么戏精?这是我中原帝都,这里谁认识你吗?谁会在意你是什么鸟什么人?” 黄君子怒道:“阿七,不要侮辱人!本公子毕竟是、是那啥,还是要小心为上!”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你们能不能正常点?不是不让你们小心,可你们这是小心吗?陆师,你能不能劝劝你们家公子?” 陆师叹气不说话,背后是深深的寂寥。 王七麟说道:“算了,你今夜能主动找到我,算你有心了,走,七爷我请你去吃烤羊肉,你们塞外人不是最喜欢吃烤羊肉吗?” 黄君子怒道:“不吃。” 王七麟笑了,说道:“哎哟喂,你看你这小暴脾气,还跟我耍上小性子了?” 黄君子道:“谁耍小性子?这里的羊肉烤的不好吃,我宁愿不吃。” 徐大啃着羊拐棒说道:“你要是烤的好吃,你来夜市摆摊卖烤肉呀,大爷来支援你生意。” 黄君子严词拒绝:“不干!” 憨二说道:“干干干,为啥不干?公子爷咱已经没啥钱了,有买卖能赚钱,怎么能不干?” 黄君子说道:“你也知道咱们没啥钱了,没钱怎么启动生意?” 王七麟翻了个白眼挥挥手,徐大将一个荷包扔给黄君子:“你背后的靠山不靠谱啊,这么穷?” 黄君子不服气的说道:“是本公子迟迟没有做出一番事业,所以王庭不给……” 陆师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惶恐的看向周围,发现周围的人更惶恐的远离他们。 他们头上的毡帽让他们看上去像傻逼。 王七麟不知道自己要在长安城内待多久,所以他与黄君子将夜市选做接头点。 明天开始黄君子置办行头卖烤肉,他们再有事就是烤肉摊子联系了。 在夜市吃了个撑肠拄腹,一行人滚瓜肚圆的往回走。 队伍里不知道谁打了个饱嗝,一股子烤羊腰子味! 王七麟回到屋子里头没事干,脱了衣服换上睡衣后清洗一番,便将火焰身樽者和野狖孤坟图给拿了出来。 这两样东西他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处理。 听谢蛤蟆的意思,火焰身樽者乃是西域大教派的圣物,他留着或许以后会有用。 造化炉炼化了火焰身樽者能够让它成为更强的法宝,可是却无法号令传说中的拜圣火教了。 野狖孤坟图倒是可以炼化,可里面有郑家父子五口人,这五口人都算是国之栋梁,特别是郑家四个儿子,这跟郑板英那种怂货可不是一回事,人家是一门四烈,真为国战死在沙场上了。 王七麟估计造化炉一旦炼化这魔图,这五位的阴魂也就被炼没了。 他正在思索,外面突兀的响起敲门声,有谄媚的声音响起:“王大人,王大人可是睡下了?下官是京兆府衙役,受到右扶风大人所托来找您问点事。” 王七麟收起两样法宝去拉开门,说道:“请进,罗大人要问什么事?” 走进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王七麟对他有印象,之前查案的时候他们见过。 汉子进门后点头哈腰的打招呼,然后一拍额头道:“忘记给大人见礼了。” 说着他弯腰鞠躬。 数道寒芒闪过。 随后枪出如龙! 王七麟的新袍子顿时被撕碎,但他的肌肤已经亮出青石色泽,射来的短箭撞在他身上发出叮当脆响又被纷纷弹开。 壮汉拧腰出短枪,枪头顿时猩红。 王七麟心里告警,他没有硬扛这一枪,而是改成御剑出击:“剑出!” 迦楼罗照例第一! 可是小东西飞出来懵了:剑呢?没有剑老子请什么? 随后踊跃杀出的小阿修罗就干脆利索的多,他飞向王七麟身后的桌子,那桌子轰然碎裂,一条桌腿瞬间扫到了壮汉脸上。 没有剑,则万物为剑! 在此之前王七麟以身克敌,听雷神剑出现在他手中,他反握神剑做盾牌挡开了迅疾刺来的红枪头。 枪头从他面前扫过,一阵腥风沁入他鼻子中。 头脑为之一沉,地板似乎变得颠簸起来…… 香神乾达婆猛的凑上去张开嘴巴猛吸,同时有恬淡香气灌入他身体中。 九六嘶吼、八喵甩尾,两个小尾巴跟两个流星锤一样飞去,壮汉拧腰避开抢上一步,红枪回扫作势要刺入他额头。 王七麟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一道红光迎面而来。 想要毁我的容?! 他不去躲避而是迈步向前,一个跨步冲到壮汉跟前挥拳砸出! 阴阳之气并和一处从他拳锋钻出,如两条大蟒绞动奔行,真气撞击空气发出一声音爆,王七麟的铁拳接着挫到了壮汉胸前! 面对他的奇袭壮汉不惊反喜,猛然张开嘴巴一声吼:“哈!” 一道音波迎面而来,破开阴阳二气拍在了王七麟身上,简直像是有猛兽袭来,这股音波冲力之强恍若实质,它以摧枯拉朽之气势撞在他身上将他给撞的倒退。 红枪头再次杀到。 形势危急,王七麟知道红枪头的诡谲,他捏内狮子印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 万物之灵力,任我接洽! 者字真言发动! 几乎要刺到他面前的红枪头像是被一只看不到的手给抓住拍了一下,枪头生生掠开,一条桌子腿撞到了他眼睛上。 这条桌子腿速度太快,壮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打了个正着,正要趁胜追击的他闷哼一声后退,接着又有三只桌腿迎面而来。 壮汉张开嘴又是一声吼:“哈!” 三只桌腿顿时爆裂! 但小阿修罗极其彪悍,踢开桌腿飞出,破开音浪冲入壮汉口前一拳夯了上去。 壮汉的一颗门牙被夯掉了! 下一个呼吸中王七麟已经纵身飞来,他扔掉听雷神剑捏火焰印拍出,双手火焰熊熊,大手印拍出有高温扑面而去。 壮汉连退两步避开锋芒,再整战阵挥枪而出,王七麟抓住机会步步紧逼,挥出的大手印不光有火焰,还带有大雪山白牛的二牛之力,虎虎生罡风、猎猎含煞气! 见此壮汉知道自己再退将无路可退,他张开嘴又要施展神通喷王七麟。 结果就在他的身影下,一把黑色短剑无声无息竖了起来。 “剑出!” 八喵放手,听雷滚滚! 轰隆一声响。 壮汉张开的嘴巴没有出声反而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歪了歪头:前列腺不对劲! 趁你病要你命! 王七麟一掌拍在他胸前顿时火焰滚滚。 壮汉竭尽全力横枪阻挡,火焰印拍在了他的银枪上被挡住去势,王七麟接着俯身如蛮牛撞出。 推金山倒玉柱! 这次轮到壮汉被猛兽撞上了,二牛之力不光能耕田,还能撞人! 壮汉直接飞了出去。 干脆利索。 王七麟追身杀上,壮汉身躯撞上门板竟然没有撞开门,而是反弹了回来。 见此他便明白了,自己的房间出问题了,所以外面的人应当听不到里面的打斗声。 有方士以十方结界罩住了他的房间,将内外进行了隔绝! 壮汉反弹回来横枪拧腰,整个人像陀螺般在空中侧身飞旋,速度极快,枪头乱转如红旋风。 王七麟不得不后退,他本以为对方设下结界肯定要与自己做生死血战,便在后退中凝神做好了全力一战的准备。 哪知这壮汉逼开他后在落地时猛的挥臂砸下,以臂肘开地板,砸开一个大洞顿时跳了下去,兔起鹘落往外逃命。 下面屋子里顿时响起女人的尖叫声。 王七麟追逐下去,两个只穿薄纱的貌美姑娘被人从床上推了下来直冲他而来。 他挥手抓过旁边桌子挡住两个姑娘,床上一名矮壮结实的汉子捞起一个金瓜小槌便起身跳在半空:“哪里来的刺客?好大狗胆,吃本将军一锤!” 王七麟翩若游龙游走在侧,他一拳击出将汉子打的倒退,喝道:“我乃是听天监铜尉,刚才跳下来的人才是刺客!” 他怒视大汉一眼,然后无奈的扭过头去。 汉子身上是一丝不挂! 没想到他个头不大,补的不错。 地板撞破声巨大,这次终于有人发现不对,楼上楼下嘈杂起来,汉子一看情况不妙赶紧上床去用被褥裹住身躯。 两个美娇娘抢不到被褥只好横臂去遮挡春光,汉子骂道:“娘个比的没脑子,捂脸呀,你们娘们下头都一样,露出去也没人能认出你俩身份!” 王七麟扭头往四周看,却发现那刺杀他的壮汉消失不见。 436.天听寺(起点,正版!弹壳,爱你们!) 呼啦啦一堆人赶来,外面有人拍门大叫:“丰按察、丰按察,你在里面吗?发生什么事了?” “这里面住的是谁?怎么还有女人的声音?” “湘郡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丰大人!估计大人在嫖呢。” “啊?又是按察使?快快快进去看看,傍晚时候已经死了一个按察使副使了!” 外面的喧闹声此起彼伏,接着有人撞开门冲了进来。 王七麟本来想纵身飞回楼上去,可是他正要跳起有人却抢先叫道:“有刺客!刺客想跑!” 听到这话他不能走了,只好退到墙根喝道:“本官是听天监铜尉王七麟,住在楼上的房客,不是刺客!” 一堆人挤进来,然后他们的眼神就比较诡异了。 屋子里有两个男人。 屋子里还有两个女人。 有一个男人光着身子。 有一个男人衣衫不整。 有两个女人只披着一件轻纱。 看清这场景后前头的人恍然大悟,纷纷转身往外赶人:“误会了误会了。” “没有刺客,都出去都出去,赶紧出去!” “两位大人继续,请务必尽兴!” 王七麟很后悔自己没有捂着脸。 他向手持小金锤的五短汉子说道:“丰大人,一切都是误会,刚才有刺客刺杀本官不成逃跑,他逃进了你房间,这你应当看到了吧?” 丰大人气的胡子哆嗦:“老子看见个屁,老子当时上头羔羊吸奶下头老汉推车,结果突然之间屋顶碎了你出现了,老子就看见一个你,在你前面还有别人?” 王七麟指向虚掩的窗户道:“大人请看,下官出现后便与您交手了,并未接近窗户,可是这扇窗户却是开着的,他就是从这窗户逃出去的。” 丰大人叫道:“那窗户是老子开的!还有你们看什么看?有个鸡儿好看的?还不赶紧滚蛋!” 后半句话他自然是冲门口的人喊的。 然后门口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句:“就是在看鸡儿呀,不过鸡儿不好看,这俩娘们挺好看的。” 丰大人作势甩出金锤,屋子里的人慌慌张张赶紧往外走。 他们显然知道此人的金锤有多厉害。 可是外面的人还没有看到热闹,他们又是翘脚又是抻脖子又是往里挤,门口挺乱的。 顿时,这间屋子成了一座围城,里面的人想出来,外面的人想进去。 王七麟一看形势不好,他开窗去看也看不到刺客的身影了,便只好纵身回到房间。 这下子东堂里头热闹了,大半夜的诸位官老爷也不瞌睡了,他们改成嗑瓜子:“三楼的湘郡提刑按察司按察使丰指北大人嫖姑娘了。” “嫖姑娘有什么奇怪的?自古英雄多风流……” “可他是双飞!” “双飞有什么奇怪的?双燕双飞绕画梁,罗帷翠被郁金香嘛。” “可能我没有说清楚,他不是自己飞,他当时房间里还有个男人,是听天监的铜尉。” “嘿,有点意思,仔细说说。” 王七麟听到这些话后生气,却无法辩解,八卦是人的天性,流言蜚语止于时间,他要是出去辩解反而会助力流言蜚语的传播。 他周围房间的人也听见了动静,等他回去后谢蛤蟆等人已经都来了。 八喵带着九六正在给他们表演,它去门外用尾巴敲门,九六站起来拉开门,然后八喵进来弯腰,再然后它跟九六开始翻滚厮打。 沉一看的一个劲摸光头:“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徐大却是看懂了:“你蠢吗?有人敲门,七爷去开门,对方佯装鞠躬却偷袭了七爷,七爷便跟他一顿怼。” 沉一狐疑的说道:“阿弥陀佛,可喷僧刚才在外面听到的消息不是这样。” “你听到的是什么样?” 沉一乐呵呵的笑道:“喷僧听到有人说七爷耳朵好使听到楼下丰大人在双飞,于是他性急顾不上去走楼梯,直接剁碎地板冲了下去……咦,七爷,你飞回来了?” “滚蛋!”王七麟气的破口大骂,“你们能不能上点心?我是被人给刺杀了!” “他为什么刺杀你?” “我怎么知道?” 这次刺杀出现的莫名其妙,王七麟满头雾水。 他将刺客的手段告诉众人,谢蛤蟆听后悚然一惊:“无量天尊,七爷,你这次碰到了高手!他确实用了结界,而且恐怕是用在自己身上,他自身带着结界,所以不光在你们交战时候隔绝于外界,后头他逃跑的时候也将自己与外界做了隔绝。” 王七麟皱眉:“还有这法子?” 谢蛤蟆点点头道:“少见,但确实有,所以老道说你这次碰到高手了,他为什么来刺杀你?” 王七麟无奈道:“我都说了许多遍了,我不知道!”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怀疑过他与楼下那位是一伙的,刺客冲下楼他没有起来挡人,我下去了他倒是挡的怪积极。” 徐大说道:“七爷刚才大爷倒是听了那位大人的话,他说起初他在羔羊吸奶,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能确实一时反应不过来。” 沉一好奇问道:“啥叫……” “别问,对佛门中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东西。”王七麟打断他的话给马明使了个眼色,马明将沉一拖走了。 夜色已深,没有结果众人就散了。 然后沉一又鬼鬼祟祟的回来了。 王七麟无奈的说道:“你是个和尚,六根清净,能不能别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感兴趣?” 沉一道:“不是啊,楼下大门有人写了一副对联挂在了门口。” “门口挂对联跟我有什么关系?滚蛋,回去老老实实睡觉,别整天那么多事!” 王七麟赶走他,招待寺的值班护卫长找来,找他询问了刺客的样子,又给他换了一个房间。 他能看出来,招待寺上下对他的遇刺之事不以为然,他们不信有人敢在皇宫旁边刺杀朝廷命官。 特别是如今的招待寺守卫紧密、固若金汤,自从俞大荣被害,御林军还调集了一支卫戍营支援过来。 更遑论寺里住的都是各地高官,他们身边各有高手护卫。 可是不管是守卫还是官员们的护卫都没有察觉刺客的痕迹,这种情况下难免会让人怀疑他的话。 第二天有人送早餐进门,王七麟选的是羊肉泡。 二月份虽然已经入春,可终究春寒料峭,大清早推开门窗还是寒意挺重的。 这时候上来一个大碗,里头是满满当当的羊汤和半数羊肉片,淡白的羊汤上还撒着绿色的芫荽叶和小葱碎,旁边配月牙饼,好看又好吃。 凛凛晨风中,掐碎月牙饼放入汤里泡一泡,然后连肉带饼加汤一起下肚,顿时浑身冒汗暖呼呼。 招待寺的主厨乃是御厨调拨过来的大师傅,一碗羊肉泡烹制精美,料重味醇,特别是肉烂糊汤香浓,王七麟吃的很带劲。 寻常人吃饭喜欢吃肉,因为肉香,可是招待寺的羊肉泡更出众的是月牙饼,这饼烤制过了,筋而韧、硬而香,入热汤一泡就是粘而滑,有滋有味。 王七麟吃一口馍配一块肉,嚼烂下肚再抿一口汤,浑身上下从里往外的热乎。 吃过早餐他得带人先去皇宫外递交名帖,让皇帝知道自己来了,然后要去找青龙王拜山头。 一行人打着饱嗝往下走,走到门口看到有人在大厅指点门柱连连赞叹。 王七麟出现,这些人顿时分成两溜站到了一边,面含微笑、双手抄袖,摆好了看热闹的架势。 沉一指着门柱说道:“看,对联!” 徐大朗诵:“戊戌共体,腹中只欠一点;王丰同笔,头足正好双飞!” “吾草!这是讽刺的咱七爷,对吧?” 王七麟现在已经比较有文化了,他看到这对联心头的火就烧了起来,怒视四周厉声问道:“谁写的?” 但看热闹这些人没一个官位品阶比他低,他们压根不怕他发火,反而因为他发火一个个的更开心了。 看热闹嘛,从来不嫌事大。 沉一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你发什么火?”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你个呆瓜,七爷我被人嘲讽了,我不发火难道我开心?” 沉一说道:“可是昨晚我去通知你这幅对联的事,你让我滚蛋,说与你没关系呀。” 徐大说道:“不过这对联有些水平,王丰同笔,头足正好双飞。呵,这句简直绝了!” 王七麟一听这话差点气歪了喉结。 接着徐大又问周围的人:“这么工整的对联是谁写的?这没才华的人可写不出来。” 有人低声笑道:“当然有才华,这是本朝十二年的状元郎李瑁所做。” 徐大看向王七麟:七爷,人我给你查出来了,你自己看着办。 王七麟虎着脸上去扯下对联。 他想直接撕掉,但琢磨了一下收拾起来,对左右说道:“准备个礼物,回头咱们去拜访一下状元爷。” 一行人出门,王七麟问向左右:“这个状元郎什么来路?很嚣张啊,一次讽刺两个高官。” 众人摇头,他们对京城的消息不够了解。 在皇宫留下名帖,王七麟直奔天听寺而去。 这是听天监的大本营,圣地。 天听寺也是一座宫殿,但建筑风格普通平庸,就是外墙上雕刻的一连串玉像很惹人眼红。 碧玉、红玉、黄玉、和田玉等等,墙壁上镶嵌有各种各样的玉石,而且墙壁的基础也是玉,汉白玉! 王七麟看到这面墙后忍不住走了过去,八喵动作更快,冲上去开跪开磕! 这是听天监的镇监至宝,山海墙! 墙壁名字来源于《山海经》,墙壁上每一块玉石雕刻的便是天底下出现过的一种妖魔鬼怪。 名义上来说这墙壁上的雕像涵盖了天下所有妖魔,当然这里说的所有是所有已经发现的,若有新妖魔鬼怪出现,听天监会选合适美玉将形象和习性雕琢出来放到墙壁上,还会在玉石反面雕刻上发现者的名字。 谢蛤蟆指向山海墙道:“听天监历代有些本事的人,都能在这里找到他们的名字。” 王七麟:“真的吗?我不信。” 徐大帮腔道:“就是,上面有七爷的名字吗?难道七爷不是个有本事的人?” 王七麟去拎八喵,握住八喵一根前爪要拖走它,它站立起来用另一根前爪指向墙壁喵喵叫。 它指的是一只九尾狐。 王七麟问道:“看见你娘了?” 八喵摇摇头。 徐大绕着墙壁看了看,说道:“七爷,这墙有点眼熟吧?当初咱走阴的时候,是不是就见过这一面墙?” 王七麟回忆了一下,摇头道:“不一样,那面墙壁的前头是瑞兽,后面全是鬼,山海墙还有妖魔怪呢。” 他们绕着天听寺转了一圈,将这面墙壁走马观花的看了看,也算是在网红景点打卡了。 转回正门王七麟将自己的铜尉印交给卫兵统领。 这果然的听天监大本营,卫兵统领便是一名银将。 看到铜尉印上的名字,银将大吃一惊:“王七麟王大人?” “正是卑职。”王七麟抱拳行礼。 银将很客气的回礼,先与他寒暄一番,又对徐大和谢蛤蟆说道:“这二位应当是徐大人和谢道长,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疼不疼?”沉一关心的问道。 银将没反应过来:“什么疼?” 沉一问道:“雷贯耳的时候疼不疼?” 银将苦笑道:“阁下应当是明镜台的新任主持沉一高僧吧?您的师傅无风长老前些日子来过,还点拨过在下,在下今天见到高僧忍不住又想起了无风长老的教诲,善哉善哉。” 沉一顿时宝相庄严的双手合十唱了个喏:“阿弥陀佛,施主所言极是。” 王七麟诧异的看了眼沉一,这货是明镜台的主持?另外无风长老没死? 他怒视沉一低声道:“你不是跟我说过无风长老已经死了吗?” 沉一也低声道:“对喷僧来说他就是死了,当初他赶喷僧下山的时候说,‘徒儿呀,以后你得靠自己不能在靠为师了,你就当为师死了,滚蛋,赶紧滚’。” 王七麟:“干!” 难怪沉一跟他快一年了,也不见他祭拜无风长老。 银将名叫邓功福,他其实也是个和尚,出自佛教名门大悲禅院,一手大摔碑手、真如觉掌出神入化,一掌超度两掌超生三掌超神。 邓功福知道王七麟的目的,亲自带他们去见青龙王。谢蛤蟆中途跑路,说一时腹痛,要去如厕。 天听寺中古树常青,四处道路都有人急急忙忙的来来往往,这些人手中要么捧着诡事录要么带着法宝,没一个空闲的。 青龙王在正殿中审阅一些重案,邓功福在外通报:“启禀青龙王,前上原府铁尉王七麟携部属求见。”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出来:“见。” 邓功福伸手示意他们进屋。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冠,迈步入门。 跟进洞房似的,有些紧张,也有些期盼。 他想了想自己可以把这段经历当做进洞房的演练,然后他就不紧张了。 大厅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全是书本,来自九洲各地的诡事录全汇聚于此。 有一个老人坐在诸多书架之中的案桌后笔走龙蛇,他并没有因为王七麟一行人的到来而抬头,还是在认真书写。 王七麟等人夹着菊花迈着小碎步走过去,各种恭谨、各种低调、各种谄媚。 直到他们走到跟前老人才抬头。 双方一对视,众人突然激动了。 徐大一把拉住王七麟叫道:“夜市的老丈!” 正是昨晚他们在夜市给过许多东西的老先生! 王七麟惊喜的要流眼泪。 原来大佬们喜欢扮猪吃虎,昨晚青龙王是去考验过自己了,幸亏自己素来仁慈大方,这个习惯在不经意间帮了他大忙! 他敢保证,没有人能在昨晚那种情况下表现的比自己更好。 这一瞬间,诸多名人教诲出现在他心头: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凡人为善,不自誉而人誉之,为恶,不自毁而人毁之;积德虽无人见、行善自有天知;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片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古人诚不欺我! 青龙王看到他们后露出笑容,一下子站了起来:“原来是诸位恩公,我们真是有缘,昨夜刚见今夜竟然又见到了。” 王七麟正要点头,但品味了一下这番话觉得不对劲。 这不像是青龙王能说出的话! 青龙王能称呼他们为‘恩公’? 而且声音也不对,这不是刚才那个威严沉稳的声音! 徐大已经帮他将疑问提出来了,他做胆颤心惊的样子:“您是青龙王大人吗?” 老人笑道:“卑职怎么会是青龙王?卑职是天听寺的一名抄书公。” 游星和力士并非是听天监各级官吏中地位最低下的存在,抄书公才是。 他们是专门抄写听天监诡事录或者各家案卷案宗的文人,往往由落魄书生担任…… 抄书公笑着扭头看向一堆书架中,道:“青龙王大人,有人找您。” 威严沉稳的声音再起:“让他们等一等。” 抄书公从一处书架后抱出一堆的蒲团分给他们,热情的说道:“坐一坐、坐一坐,你们耐心的等一下吧。” 王七麟客气道:“先生不要为我们而忙碌,你先忙工作吧,我们站着等等就好。” 抄书公笑道:“没关系,你们坐下等,青龙王大人一看案宗就要沉思,有时候会思考一个上午呢,你们站着多累?坐吧,大人不会介意的。” 王七麟道谢落座。 若有所失。 心里发空。 原来自己昨晚帮到的不是青龙王…… 不过他很快又高兴起来:好人有好报,自己终究给青龙王身边人留下了一个好印象,看,好报立马来了,起码自己一行人有蒲团可以坐。 他又想,古人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自己昨夜帮助抄书公的时候可没有想要他的回报,所以刚才那股子高兴劲是不对的。 他胡乱的思前想后,青龙王一时确实没有出现。 春日的阳光透过门窗照进来,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然后八喵和九六搂在一起晒着太阳打瞌睡,而沉一就生猛多了,他直接打呼噜…… 王七麟偷偷的踢了他一脚,他赶紧站起来双手合十的说道:“阿弥陀佛,师傅,徒儿可没有在你传功的时候睡觉,咦,我师傅呢?” “你师傅去昆仑山了,今年怕是回不来,所以你今年要小心,别随便惹事,否则万一让人给打死,你师傅恐怕得不到消息没法给你报仇。” 青龙王的声音接着他的话响起,脚步声靠近,他从书架后走了出来。 437.缘来是你(烦请投一下推荐票) 走出来的老人干干瘦瘦、清清爽爽,他头上扎了个发髻,以一根寻常细树枝贯穿,身穿青蓝色长袍,脚上踩着一双芒鞋。 从形象到打扮都普普通通。 只有表情不普通,正颜厉色,不怒而威,不恶而严。 王七麟看到他的样貌后惊呆了,旁边徐大再次帮他试探了对方的身份:“干,易老头?” 九六的颈后毛忽然炸了,张开口咆哮:“六六六,六六六!” 这也是一张熟悉面孔! 当初他在平阳府查书生失踪案,得知诸多书生都是靠换命邪术才取得的功名,而背后主使是当时并郡的郡守刘博。 他扳倒了刘博,本来还要追查换命书生们的下落和此案详情,但被上头给下令制止了。 这事曾经让他纳闷过一段时间,毕竟几十名书生失踪可是重案,扳倒刘博后书生并没有把他们找回来,对朝廷来说这案子应当不算完,还要继续追查才对。 起码要追查到放羊的神人之后易老头,也就是噎鸣后人噎书。 但案子却中途戛然而止,听天监不查了,朝廷也不问了,各方的眼光都盯着刘博那倒霉孩子去了。 这毫无疑问不正常,只是当时王七麟官职还低,既然上头说案子结束他只能听从安排。 另外还有一点特别奇怪,刘博最早去吉祥县找他的时候跟他说过,书生失踪是朝廷的重案,听天监和衙门特别重视。 可是他查案时候发现虽然铜尉和银将都出来转了转,但并没有很认真去调查此案,反而全靠他这个区区的铁尉。 那么问题来了,听天监对待朝廷重案就是这个态度?都没有个银将金将过来牵头弄个专案组?这不对吧? 现在,答案出现了: 听天监确实很重视这案子,青龙王亲自出面了! 事实上案子就是青龙王做下的,书生们是青龙王给变成羊的,这样听天监怎么还会让他继续查失踪的书生呢?没必要了! 他再往深处想,那案子其实就是青龙王主导的。 他在柳诫所办起的无类义塾中听到过老先生骂天骂地的声音,也听到了噎书的誓言。 那誓言恐怕是青龙王所发。 青龙王将涉案所有书生都给变成了羊,应当也查到了背后的主使人刘博。 只是刘博为皇亲国戚,听天监现在遭到皇帝忌惮,于是他没有亲自出手去动刘博,而是在平阳府内监视案件进展,确保案线针对刘博。 最终王七麟动手的时候想找他去帮忙,之所以他会被沈三找到、被王七麟逮去吃羊肉,这也是他自己的安排,他要看看王七麟是不是查到了真相,是不是要对付刘博。 但知道王七麟查到真相并且决定联系武氏对刘博出手后他便跑路了—— 那时候他已经没有留下的必要,他也不能再留下并且露面:因为武翰林认识他,刘博应当也认识他…… 想通这件事,王七麟心里叹服。 他一直以为对手在第一层,自己在第二层,所以自己总能打败对手,原来高手们都在第五层,人家不跟他交手…… 他自己在心思电转、不动如山,这边却是风云涌动。 听到徐大的话,青龙王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 一股威压从他身上往四周涌动。 天塌了。 或者说一座山压了下来。 王七麟顿时感觉呼吸困难。 徐大更是面色发白。 八喵和九六却瞪眼往前迈步。 青龙王再次问道:“徐大人,你刚才说什么?你刚才是在称呼本王吗?” 王七麟捏外狮子印、默诵金刚萨埵法身咒,行‘斗’字诀,压力越大、斗志越强! 天大的压力当前,他提气迈步。 这一步迈出的很难,但他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徐大身前,沉声道:“卑职等见过青龙王!” “请青龙王明鉴,您与卑职等认识的一位老友很像,或许被卑职等错认了身份!” 青龙王问道:“喔?与你们一位老友很像?哪位老友?” 随着他说话,音浪如惊涛骇浪,一个字传来便是一道巨浪拍来。 卷起千堆雪! 拍碎铁打汉! 王七麟硬顶住了这股压力,说道:“他有两个称呼,一个是噎鸣神的后人噎书,一个是易老头的自称。” 青龙王又问:“那你们是什么样的朋友关系?” 王七麟答道:“一起吃过肉,一起喝过酒。” 青龙王猛的笑了:“肉还不错,酒很好,还有酒吗?” 压力陡然烟消云散! 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王七麟深吸一口气笑道:“老朋友若是他乡相逢,这是人生四大喜,当然有好酒相待。” 青龙王用手指点着他继续笑:“老朋友?哈哈,聪明人就是聪明人,把酒拿出来。” 徐大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酒坛子。 这是绥绥娘子临行之前给王七麟准备的补酒。 青龙王一伸手,一个蒲团飞到了他的手里,他将蒲团扔出接着跳起坐了上去,蒲团缓缓的带着他坐到了众人跟前:“坐坐坐,老友他乡相遇,为什么要站着呢?” 徐大坦诚的说道:“青龙王大人,坐就免了吧,裤裆湿了,坐下的话恐怕会脏了您的蒲团。” 他很委屈,满屋子一堆人就他没有修为,刚才青龙王外放罡气为威压来压人,其他人可以用修为来硬撑,他一个普通人怎么撑? 裤裆只是湿了没有沉了,这已经算他勇猛可嘉了! 青龙王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他仰头看了看徐大,干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你没有修为的对吧?哎,本王忘记这茬子事了,没关系,不就是裤子湿了吗?” 袖子一甩,一股强风穿过徐大下身。 裤子又干了。 徐大懵了:这也行? 抄书公上来招呼他道:“这位大人随卑职且来,卑职带你去换一身衣裳。” 两人往外走,武大三哭丧着脸说:“也给我换一条吧。” 他有修为,可修为太低,在青龙王面前跟个尿片子没有区别。 王七麟坐下将酒坛递给青龙王,道:“请大人品酒。” 青龙王抱着坛子探头上前拉开塞子,然后一股酒气冲的他往后连连仰头:“这里面都加了什么?劲头太足了吧?你们里头有人羊痿么?怎么会喝这样的猛酒?” 王七麟给他往徐大背影上使眼色,疯狂暗示。 青龙王怜悯的看向徐大,摇头道:“好一条威猛的汉子,可惜可惜,银样镴枪头了。” 王七麟叹气道:“谁说不是?” 九六瞪着眼睛看向青龙王,又扑上来张开嘴巴咆哮:“六六六,六六六!” 八喵赶紧上来站起身拉住它:宝宝你别叫了,这个咱打不过,不能招惹他。 九六盯着青龙王歪歪头,又猛的叫了起来:“六六六,六六六!” 青龙王狐疑的问道:“王大人,你这条狗在冲我叫什么?莫非它认为本王是个妖邪?” 王七麟拉住九六安抚道:“六崽别叫了,安静点,回去,不要叫了,这是老朋友。” 九六最听话,被他安抚后确实不叫了,然后它冲王七麟开始蹦蹦跳跳、摇头晃脑,脚上好像踩着鼓点,竟然很有韵律感。 就像舞狮一样,蹦跳的还挺有节奏。 这样王七麟就茫然了,怎么个意思? 他只能对外解释:“请大人喝酒,我家狗子在狮舞为咱们酒局助兴。” 青龙王却没有理他,而是对九六哈哈笑了起来:“原来你还记得我做了什么,没想到你的小脑瓜还挺好使,好吧,我当时只是借你那东西看一看罢了,现在再次相见,那我还给你。” 他手往外一抛,一枚小铃铛飞了出来。 王七麟目瞪口呆。 原来这玩意儿被青龙王给拿走了! 这东西是绥绥娘子见到九六第一面的时候送给它的,但平时没有任何用,只有上次走阴去了阴间,这小铃铛才发出声音。 后来结束走阴那一段日子他忙着查案手头事很多,没有注意这小铃铛的取出。 再后来他空闲下来发现了小铃铛没了,他当时以为是九六不小心丢在哪里了,又或者是这玩意儿是一次性用品,一次走阴之后便没用了。 无论如何他没有想到,他们当初走阴上来后的第二天碰到了当时以牧羊人打扮的青龙王,青龙王将这小铃铛给悄无声息顺走了。 可怜九六那时候还没有开启灵智不懂事,它发现了也记住了是青龙王从自己身上带走了小铃铛,却不知道怎么向王七麟表述,于是这件事便被他们给揭过了…… 所以难怪它今天第一面见到青龙王就开始叫唤,作为一条狗子,看到了偷走自己小玩具的人能不叫吗? 王七麟将小铃铛给它系回去,又好奇的问青龙王:“敢问大人为何会借走这个东西?” “不告而拿即为贼,偷就是偷,你不必把话说的那么委婉。”青龙王笑,“你不知道这铃铛是什么吗?那这铃铛是你的小狗从哪里得到的?” 王七麟说道:“一个朋友送它的。” 青龙王说道:“你这个朋友神通广大,这是一枚通阴铃,我有一个老朋友家中曾经有过这样一枚铃铛,后来他家遭遇很大的变故,这铃铛丢失了,所以我在你家小狗身上见到后,便不问自取偷走了,我带铃铛去给他看来着,想知道这枚铃铛是不是他家所有。” 说着他摇摇头:“不是。” 抄书公带着徐大和武大三回来,同时端回来一摞的酒碗,他分给众人,青龙王很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上酒一口干掉。 “果然好酒!” 青龙王感叹一声,他对王七麟点点头道:“你一直以来做的很好,听天监去年能收入你这样一个人才真是不错。可惜石周山被你给宰了,否则就凭他发掘了你这个人才,本王就要重重赏他!” 王七麟愣了愣。 虽然确实是这么回事,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不像是一句好话? 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大人,您是准备怎么赏赐卑职呢?” 青龙王笑道:“赏你一个大宝贝!” 八喵赶紧钻到王七麟腿上展示存在感:大宝贝在这里! 王七麟将它塞进了胯下埋了起来,这会没有你的事! 他瞪大眼睛期待的看向青龙王。 青龙王又喝了一口酒,笑道:“你练了八部天龙剑阵?” 王七麟点头,身躯轻微的颤抖。 太激动了。 青龙王问道:“那你现在已经拥有哪几部天龙众?” 王七麟说道:“香神乾达婆,战神阿修罗,歌神紧那罗,金翅鸟迦楼罗。” 青龙王诧异:“你竟然已经拥有了四部天龙?” 他又点点头说道:“那你应当能猜到我要给你的赏赐,是么?” 王七麟压抑住心底的激动之情,紧握拳头缓慢的点头。 青龙王问道:“你猜我要送你什么?” 王七麟用缓慢的语气说道:“您是青龙王,卑职猜测您要送出与龙神相关的赏赐。” 青龙王哈哈大笑,然后猛的停下笑声面无表情的说道:“你猜错了。” “是这个!” 他往外伸手,袖子猛的收了回去,露出手中一件仿若是金色鳞片所编织而成的皮衣。 王七麟接过这皮衣讷讷的问道:“这是?” 青龙王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你拿它回去给你家谢道爷看,他一眼就能认出这东西来。” 其实王七麟心中有所猜测,他拿到皮衣后轻轻抖擞,皮衣伸展开后足有四五丈之巨大:上头裂开,下头是蛇尾。 古怪的是它居中却是人的身躯样式。 “大蟒神摩呼罗迦褪掉的皮?”他问道。 大蟒神,梵文名为摩呼罗迦,佛教传说中八部天龙之一,人身而蛇头蛇尾,又称作地龙。 《维摩经略疏》有云,‘摩侯罗伽,此是蟒神,无足腹行神,即世间庙神,受人酒肉悉入蟒腹。毁戒邪谄,多嗔少施,贪嗜酒肉,戒缓堕鬼神,多嗔虫入其身而唼食之’。 该神原本是大蟒,智力低下而无知,它的一生除了捕食外不作杀孽不存孽障,于是听到佛祖讲经后反而能得道挽回前因,摆脱了蛇虫的命运,脱胎换骨成为神祇。 它成为八部众之后依然智力相对低,却因此而保存着天性中的强大直觉,所以它又被称为预知众、不惑众、天眼众。 简单来说它能趋吉避凶,更深点来说它能看透世间万般虚幻且不受万法迷惑! 王七麟收起大蟒神的皮蜕而行礼道谢:“多谢大人赏赐!” 青龙王笑道:“你不必着急谢我,你先回去感悟它吧,希望你能从中得到感悟,炼成八部神剑中的摩呼罗迦。” 他知道修习八部天龙剑阵的艰难,这套剑阵被夸张的称作仙人剑,原因便是在正统剑阵中御剑者皆为八部众真身。 可是人间哪能见到八部众真身显灵?即使他们偶然显灵,凡人也不可能驾驭他们为自己御剑。 事实上只要能驾驭的了八部众真身那不必再练什么剑阵了,八部众可是佛家的护教八神,任何一个在人间界都可以横着走! 所以现在练这剑阵就得用王七麟起初以听雷神剑练剑阵时候的法子,得去参悟,观摩八部众的遗留在人世间的痕迹,从中参悟出八部众的神意,以神意御剑。 这对人的悟性要求极大! 绝大多数人即使接触到八部天龙剑阵的剑谱也没法修炼,因为还得需要八部众真身所留下的痕迹,寻找这些东西是很难的事。 而找到这些痕迹还要开悟,绝大多数人中的绝大多数穷极一生也练不出一把剑。 正常来说以王七麟的悟性,他一辈子也练不出两把剑,奈何他有作弊器…… 他将大蟒蛇之蜕收了起来,继续眼巴巴的看青龙王。 不能就给这一样赏赐吧? 青龙王佯装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他看向了徐大,道:“徐爷也是居功甚伟,本王听说你乃是王大人的左膀右臂,那你是他的左膀还是右臂?” 徐大讪笑道:“考虑到我家七爷习惯用右手,那我应该是他左膀子,右臂是我家道爷。” 青龙王道:“你想要什么赏赐?” 徐大摸了摸后脑勺憨笑道:“大人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不贪图功劳……” “很好,你不要赏赐。”青龙王立马接他的话说道,“我很欣赏你的为人,一切所为全为百姓、为圣上社稷,从不为己,这是一种多么让人钦佩的高尚品行啊!” 徐大急忙说道:“大人真乃神人也,一眼看透了卑职的真面目,卑职真是不贪图赏赐也不求升官发财,卑职为人传统,这辈子只想保家卫民顺便老婆孩子热炕头。” “所以卑职的意思是,大人你有没有孙女?能不能给卑职赐个婚?” 倒吸凉气的声音开始响起,好像窗户漏风了一样。 正在笑着喝酒的青龙王凝滞了笑意,他默默的放下酒碗指向自己头发说道:“你看到了什么?” 徐大试探的说道:“头发?” 青龙王点点头道:“对,确切来说是发型,那你继续看,能不能看懂本王这发型是什么?” 徐大陪笑道:“卑职不敢说。” “这有什么不敢说的,说,本王这发型叫什么?” 徐大看着他插在发髻上的枯枝试探的问道:“我、我爱一条柴?” 青龙王气的连灌了三碗酒,他叫道:“这是阴阳髻!十念十愿阴阳髻!” 十念十愿阴阳髻,道家天师发髻。 徐大震惊:“大人您是一名道士?” 青龙王没好气的点头:“不错,你们都不知道吗?李长歌与钟无期没有向你们介绍过本王吗?本王是道士,无妻无妾、无儿无女,当然更无孙子孙女!” 徐大赶紧道歉,使劲摇头:“对不住大人,卑职愚钝,张开一张破嘴就会瞎说,那啥,卑职不求您赐婚了,卑职不求任何赏赐,只求大人您息怒。” 青龙王摆摆手道:“行了行了,不必在本王面前玩这一套,本王既然答应给你赏赐,当然会给你,说吧,你心里想要什么?” 徐大耿直的说道:“老婆孩子热炕头,要不大人您看看您有没有合适的女徒弟、女徒孙?” 青龙王怒道:“没有你娘的女人!” 徐大点头哈腰、鞠躬道歉,姿态很低。 王七麟赶忙劝说道:“大人喝酒,我给大人倒酒——全喝光了啊?” 他端起坛子才发现,大半坛子酒全没了! 青龙王当没听到这话,他用手指在腿上敲了敲,说道:“别说本王慢待有功之臣,你没有修为,那本王也给你一个大宝贝。” “上茅神打术!” 徐大愕然道:“大人,卑职练不了法术。” 青龙王扔给他一粒小豆子,道:“不用练,本王赏你茅山至宝金甲豆,你只要将它含在嘴里,便能请神上身为你所用。” “但是记住,你每日饭前都要诚心给它上供,逢年过节还要祭祀它。使用的时候只含在嘴里别吞下,再就是这神打术每天只能起效一次,你要是对他心不诚,也可能十天半个月才能起效一次。” 徐大惊喜,他拿着小豆子在手里转着看,原来这不是一枚豆子,而是一个圆滚滚的小金人,只有黄豆大小,不知道怎么雕琢而成,倒是纤毫毕露、活灵活现。 青龙王又给其他人一一赏赐,赏赐之后他拍拍手道:“好了,你们滚蛋吧,本王还有要事处理。” 王七麟等人道谢跑路,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青龙王笑了起来:“老龙,你怎么看?” 抄书公收拾起蒲团笑道:“是个好孩子,很好的孩子。” 他一边说话一边乐呵呵的拿起酒坛晃了晃,坛子中突然又出现酒水晃荡的声音。 青龙王轻声道:“可惜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天机道长选中的孩子,总归没有什么好下场。” 抄书公笑道:“所以你得多出去转转、看看、找找,如果你能抢在天机道长之前找到这孩子,那他的命途不就是由你来主宰了么?” 青龙王无奈的摇头:“无量他个天尊,这点不服不行,比看人整个大汉朝没人能比得上天机道长,他是真的能参破天机啊!” “所以他被选去做守门人,你若是能参破天机,那就是让你去做守门人了,你愿意么?” “我宁愿去死!” 438.天工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回到招待寺。 谢蛤蟆提前回来了,这会正在东堂门外躺椅上晒日头,躺椅摇摇晃晃,日头暖暖和和,他整个人被晒的五迷三道。 王七麟走过去忽然说道:“徐爷你干嘛?别脱鞋呀。” 谢蛤蟆猛的坐了起来:“徐爷你别作死啊!” 徐大今天收获颇大,不在意王七麟冲他泼脏水,他美滋滋的说道:“道爷你今天干啥不跟我们进天听寺?青龙王可大方了,而且你知道他是谁吗?你肯定猜不出他是谁!” “他是谁?”谢蛤蟆狐疑的问道。 徐大说道:“给你个提示,咱们不久前遇到过他,一个老头,大爷和七爷请他吃过东西,他当时表现的很普通,但其实很厉害,把咱几个都给糊弄过去了。” 谢蛤蟆问道:“昨夜夜市碰到的那个老人?” 徐大得意的摇头:“昨夜那老头不厉害,大爷都说了青龙王很厉害。” 谢蛤蟆冷笑一声,又猜测道:“老头、不久前遇到过、请他吃饭、表现普通但实际上很厉害,难道是老刘头?” 徐大继续摇头,更得意了:“你永远都猜不到他是谁!” 谢蛤蟆问道:“那他是谁?” 王七麟冷眼旁观,他现在看徐大就跟看个傻子。 徐大以为自己在逗着谢蛤蟆玩,其实是谢蛤蟆在逗他玩,就像老人逗孙子那样逗他,只要他开心就好…… 最终徐大揭晓了答案:“是那个放羊的易老头!咱请他吃过炖羊肉的,记得不?” 谢蛤蟆震惊:“无量天尊!竟然是他?他是青龙王?这怎么可能!” 徐大哈哈大笑。 王七麟跟着笑,这二逼青年真是欢乐多。 皇帝没有召见他,他就只能等着。 这时候就看出宫里有人的好处了,皇帝很忙,日理万机,这时候要是有人给他提点一句,那皇帝知道他已经来到京城,说不准会很快召见他。 如果没人提点,那他就得排队等待了,皇帝要召见的人可不少,特别是今年是两年一次的各郡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和按察副使进京面圣工作汇报大会,皇帝要见按察使们,召见王七麟的事更得往后排。 王七麟等了两天什么也没等到,倒是把大蟒神先给炼了出来:一条长着人身躯的小蛇。 这小蛇个头与小阿修罗等差不多,但要更长,它长着蛇头蛇尾,唯独身躯与人一样,但满身金黄色鳞片。 大蟒神不会说话,王七麟让十咦钻进他身躯中冒充同类,结果大蟒神的眼睛能看透虚假,冲他不屑的吐舌头。 十拿九稳的一招竟然失败了! 于是王七麟只好把其他四众给喊了出来,对大蟒神说道:“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路是心甘情愿留下给我御剑,一条路是我让他们一起揍你,揍到你愿意留下给我御剑。” 歌神紧那罗露出狞笑,一边防备小阿修罗一边猛捏拳头,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大蟒神冲他们眨眨眼,果断决定低头服软。 紧那罗很生气,他鼓励大蟒神说道:“硬气点,兄弟,你要硬啊!” 大蟒神眨眨眼。 紧那罗指着他叫道:“他不服气,弟兄们上啊,揍他啊,冲啊!” 一只大巴掌将他给攥住了,王七麟无奈的说道:“紧爷,您能不能消停点,咱是自己人,你这不是耗子耍大刀窝里横么?” 紧那罗不甘心的说道:“都是自己人,为什么只有我待遇不一样?为什么只有我被揍的那么狠?” 王七麟道:“你看我对你的称呼也是最不一样的,只叫你为爷,是吧紧爷?” 紧那罗想了想眉开眼笑,但还是不愿意成为唯一被揍过的自己人。 小阿修罗不耐烦了,冲他吼道:“再唧唧歪歪老子就砸断你头上的鸡儿!” 接下来王七麟开始劝架…… 他又等待一天,未央宫里头还是没有信。 这样他不想浪费时间,对徐大说道:“徐爷,你不是朋友满天下吗?你不是有朋友在宫里吗?那能不能让你朋友给咱使使劲?” 徐大心虚的回忆了一番,然后理直气壮的说道:“大爷哪说过有朋友在宫里?” 王七麟道:“你说你曾经有个朋友练了铁裆功!” 徐大说道:“对呀,可是大爷那朋友不是进宫了,而是被一个公主给看上了——等等,七爷,咱们来那天晚上写对联讽刺你的是谁?状元郎李瑁?” 王七麟道:“对呀,怎么了?” 徐大倒吸一口凉气:“七爷,你恐怕跟着大爷倒霉了,李瑁可能是知道了大爷的身份,连带着恨你讽刺你。” “什么意思?” “你不记得了?大爷跟你说过呀,大爷曾经有个朋友练过铁裆功,然后被永安公主给看上了,这永安公主的男人是个状元郎,好像就是李瑁!” 王七麟眨眨眼,问道:“那你这个朋友,是不是你啊?” 徐大说道:“不是,但我这个朋友嘴巴不靠谱,他恐怕在公主府里提过大爷的名字,让状元郎听到了,所以这次才会讽刺你,否则他何必写个对联来得罪你?” 王七麟想了想,冲他骂道:“我真是跟你倒了霉,你自己想想怎么赔偿我吧,现在那对联已经传遍京城了你知道不知道?七爷我被伤害的很深!” 徐大一听这话放下心来,横了他一眼道:“怎么补偿你?大爷今晚去给你侍寝要不要?” 谢蛤蟆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说道:“七爷,既然圣上不召见咱们,咱还是别在这寺里苦等了,出去转转得了。” 王七麟道:“好,我正好要去找一位神工重修妖刀,歌帅给我留了地址,那今日我先去修刀,道爷你留在这里,要是圣上传旨见我,你便放迅雷去找我们。” 谢蛤蟆这口茶水演不下去了:“无量天尊,老道也要出去呀。” “你明天再出去,咱轮着出去。”王七麟将断成两截的妖刀给缠了起来,带上徐大急匆匆出门。 长安城内有一百一十坊,每个坊就是个小城,里面有酒楼客栈市场甚至书院,自然也有铁匠铺。 王七麟要去的是地方叫常乐坊,他在城中最东边区域,临近东市,穿过东市便是这座坊。 于是他们两人便穿市而过,正好去逛逛市场。 长安城民风开放,许多年轻男女在白天结伴逛东西二市,于是徐大不太乐意了:“七爷下次咱能不能带上个娘们来逛市场?咱俩大老爷们在一起这算什么事?” 王七麟更不乐意:“咋了,你跟我一起逛市场还感觉吃亏了?你去找个水洼照照自己的样子,你再看看我的样貌,跟我这样的帅哥逛市场是你的荣幸!” 徐大冷笑:“呵,够自恋的。” 他又琢磨了一下问道:“七爷,你喜欢你自己的样貌?” 王七麟说道:“当然了!” 徐大说道:“那你作为一个男人喜欢一个男人的样貌,这算不算有断袖癖?” 这是个问题了。 东市广阔而热闹,里面卖的东西很繁杂,甚至还有江湖人士开设的法宝店面,王七麟进去看了看,店里不光有法宝还有丹药和武学秘籍,报价高昂,都是以金铢起步。 穷文富武。 王七麟转了一圈没有看中的东西,倒是掌柜的很有眼力劲,一直盯着他背在身后的包袱看。 妖刀藏在里面。 掌柜的与他攀谈两句,谨慎的提出想看看包袱中长刀的请求,王七麟便将刀给展示出来。 虎死不倒架。 妖刀虽断,却不挡锋寒。 掌柜的净手拿起刀来观摩一遍,惊叹道:“这难道是提颅刀王扬名西域的斩马长刀?敢问阁下怎么称呼?与提颅刀王是什么关系?” 王七麟坦诚道:“在下偶然之间得到的此刀,并不知道提颅刀王是什么人。” 掌柜的问道:“那你这把刀可愿意割爱?小老儿愿出高价!” 王七麟摇头说道:“这把刀随我走过许多地方,杀过许多妖魔鬼怪,我不能将它出售,实在抱歉。” 掌柜的还不甘心,他说道:“这把刀已经断裂了,请恕小老儿无礼,天底下能修复这把刀的人可不多,它留在你手里没什么用了吧?这样小老儿可以给你一把锋利无匹的新刀,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王七麟还是摇头,“在下倒是对你说的那位提颅刀王有些兴趣,这位刀王是什么人?” 掌柜的说道:“提颅刀王是西域人,但早年参军曾给咱大汉征战,所以他习惯使用苗刀。” “相传他在沙场作战时候最喜欢以步兵对骑兵,且对阵时候先斩马首再砍人头,一手拎马首一手拎人头,所以在军中就得了个提颅刀的绰号。” 徐大听后惊叹:“猛人!” 掌柜的点头:“确实很猛,他在军中服役多年,参悟一手砍头刀法,后来以精铁混水铁打造出一把名刀,就是郎君手中这把斩马刀。” 他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前提是郎君手中这斩马刀得传承于提颅刀王才是这身份,如果这刀只是起名叫斩马,而不是提颅刀王的佩刀,那小老儿可就不知道它的来历了。”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头。 他曾经奇怪于造化炉中丹药、功法和法宝的来路,因为造化炉炼出的许多东西都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特别是丹药和功法,他都可以在现实中查到。 例外的是武器和法宝,天王轮回钟、阴阳鱼玉佩、斩马刀还有听雷神剑,这些东西明明很厉害却没有什么名气,这点与丹药和功法的情形相悖。 所以他怀疑,造化炉并不能凭空炼出什么东西,而是将现实中存在的物品给他具化。 可以这么猜测:造化炉可能是个神偷,将一样东西放入其中,以鬼怪死后能量为动力,它就能偷来一种高配货。 王七麟最终也没有卖出妖刀,但他们并没有让掌柜的白白说出关于提颅刀王的消息,徐大花钱买了一本秘籍。 具体什么秘籍他不肯说,反正花了两枚金铢。 当然他不说王七麟也能猜到:“肯定是壮阳的法门,或者是房中术!” 徐大生气了:“你凭什么侮辱人?” 王七麟问道:“我怎么侮辱人了?” 徐大理直气壮的说道:“你说出了大爷买的书,这不就是侮辱人吗?” 王七麟从他怀里抢出这本书一看,书名是: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这书名把他给震到了:这是何等虎狼之书? 书中一共分四大篇章,为铁腰桥、拔断筋、龙戏珠、展龟法! 徐大信心十足:“大爷已经身怀狗拳,再加上这个心法,嘿嘿,内外双修,床笫无敌!” 王七麟将书扔给他,翻白眼:“你迟早死在女人身上。” “那总比死在男人身上要好吧?”徐大反驳。 王七麟一时无言以对。 他只好问道:“那你希望你死后人家说,‘听说了吗,那个徐大死在女人肚皮上了’,你希望这种事发生吗?” 徐大琢磨了一下摇摇头。 王七麟微微笑:“就是嘛……” “大爷希望人们说,‘听说了吗,那个徐大死在女人肚皮上了,然后刚搬进棺材又活过来了’……”徐大高兴的说道。 他们穿过东市的时候又看到了黄君子,他带着一伙大汉在卖烤肉串。 这伙人没有租赁到店面,他们找了个街头摆摊做买卖,这街头上人流量很可观,他们生意做的还不错。 王七麟过去要了两串羊肉吃,烤的确实很好,外层焦而里层嫩,油脂均匀、滋味通透。 徐大一边吃一边问道:“阿黄,这位置可以啊,怎么能轮到你们占下?以前没人在这里卖东西吗?” 正在摇晃蒲扇的黄君子高兴的说道:“有呀,被本公子带人打跑了!” 王七麟说道:“过江龙不惹地头蛇,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别做这样固定摊位的生意。” “你弄个小推车,把车子改造一下,一边放上肉串、羊腰、羊腿、羊拐棒之类展示,一边放上烤炉,这样随时走随时停,哪里有买卖去哪里。” 黄君子想了想,发现这条路可行,他立马安排人去做小车了。 王七麟和徐大捏着一把羊肉串离开,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憨二骂了一声:“草他娘,狗官!” “阿七和阿大是咱自己人,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黄君子瞪了憨二一眼。 憨二不满的说道:“他们买串不给钱。” 黄君子怒道:“草他娘,狗官!你刚才怎么不说?” 憨二嘀咕道:“反正这摊子又不是我的,我干啥要说?说了会挨打的,那俩狗官都很能打。” 徐大打听着消息一路找到了常乐坊中一条街道,初春的天,这街道内外热气腾腾、热火朝天——不长的一条街道分布着满满当当的铁匠铺。 其中有个铁匠铺叫石人落泪,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面色黝黑的汉子、身材魁梧的汉子和一个面色更黝黑、身材更魁梧的少年。 这铁匠铺与其他铺子没有区别,内外漆黑、热气蒸腾,门口一块老大的磨刀石,墙上挂着一条线,上面有菜刀、柴刀、剪刀、锄头等生活常用工具,内屋一座火炉烧的通红,空气几乎都被烧到扭曲。 王七麟进去后又出来,他往街道两边看了看,感觉要不是李长歌给自己的纸条上写的地址确实是这里,他都要怀疑自己找错地方了。 这不就是个普通打铁铺吗? 少年安静的看着他们,徐大问道:“蒲航大师在吗?我们是李长歌歌帅的人,想找你们做个生意。” 汉子还在闷着头打铁,少年迎上来伸手冲他们做了简单的比划。 徐大也比划起来。 但他不懂手语,比划的乱七八糟,少年歪头露出狐疑之色。 徐大仰头琢磨了一下,他重新比划,一边做动作一边说道:“我们两个,听天监玉帅李长歌的手下,李长歌让我们来找你们,帮忙修一把刀。” 少年恍然的点点头,伸出手示意他们拿出刀来。 徐大兴奋的抽了王七麟肩头一巴掌,笑道:“咱还真是找对地方了,七爷,大爷的本事怎么样?嘿嘿,别看大爷没学过打手语,可大爷脑袋瓜子好使。” 这点王七麟不得不服,他打开包袱将妖刀递上去,徐大又开始比划起来: “这把刀,很重要,你们能不能将它给修的跟以前一样?” 王七麟补充道:“徐爷你告诉他,这把刀里可能有刀灵之类的东西存在,反正它是有灵性的,我不光想修复好刀,主要是还要将刀灵留存住。” 徐大一顿比划,少年沉思了一下去找大汉,又对大汉比划了几下。 大汉拿起刀来看了看,转头问两人道:“李长歌让你们来的?” 王七麟道:“是的,我是听天监的铜尉,这把刀在我斩杀一名强敌的时候被打断了……” “李长歌欠我铺子里头十枚金铢,你们帮他付?”大汉打断他的话问道。 王七麟一听这话郁闷了,听天监里面有坏人呐。 他有心想修好妖刀,咬牙道:“好,我们付,修好这把刀要多少钱?” 大汉说道:“也是五枚金铢。” 王七麟答应下来,他又补充道:“我这刀里有刀灵……” “我知道,不会伤它的。其实这不是刀灵,只是妖鬼死后形成的残念,残念交融,最终拥有了一点模糊的意识。” 大汉说着看了看他怀里的八喵:“还没有你这只玄猫刚出生时候的意识更清晰。” 八喵一听这话不愿意了,它跳下来用尾巴撑住屁股拉开了拳架。 王七麟帮它做了翻译:“它觉得你这是侮辱玄猫一族了。” 大汉瞥了它一眼道:“那就侮辱了吧。” 他拎起铁锤砸向一块铁石砧板,猛然之间,地动山摇! 王七麟身影一阵摇晃,他下意识喝道:“剑出!” 金翅鸟迦楼罗打头,小阿修罗奋勇争先,香神乾达婆潇洒飞出,歌神紧那罗磨磨蹭蹭,大蟒神推开他第一次出现。 就在大蟒神出现瞬间,王七麟眼前一花发现自己身边变幻了环境。 店铺里出现一片焦黑的山地! 地上开了口大井,有岩浆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烟雾飘渺中,硫磺味刺鼻。 而在旁边则是一口寒潭,水质森冷,寒气逼人。 看着这一幕王七麟惊呆了:“这是、这是洞天福地?” 天工蒲航吃惊的看向他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王七麟迅速猜出怎么回事。 他现在看到的才是天工铁匠铺的真身,他之前看到的那座店铺可能只是一个阵势,天工在这片土地上设置了一座大阵,掩盖了这片土地的真实情况。 但大蟒神有看透一切虚幻之能力,所以他出现后便看穿了一切,并将这一幕反馈给了王七麟。 王七麟算是跟他沾光了。 地面上插着刀枪剑戟十八班兵器,其中有一块石板上面摆放着一溜的匕首。 有匕首做成剑型,剑身上满布云纹,云纹衔接紧密而自然,他拿起来甩了甩,剑刃抖动中,仿若云朵飘荡。 一把好剑! 他注视到这把剑的瞬间,这把短剑也飞了起来。 金翅鸟抓着这短剑在飞。 接着又有其他剑跟着飞。 天龙众们可以御使这里的剑! 他心里大喜,但也疑惑。 八部天龙众显然是可以御使宝剑的,那为什么不能御使听雷神剑? 他问蒲航道:“大师,你这里的剑什么价钱?” 蒲航脸色一沉露出忌惮之色,沉声道:“出去!” 王七麟坦诚的说道:“请天工大师放心……” “要么你自己出去,要么带着你的断刀出去,”蒲航好心的给了他两条路,“自己选吧。” 439.八门剑(爱你们哟) 王七麟知道自己恐怕碰到了天工的逆鳞,便赶紧收回天龙众鞠躬行礼以示歉意,然后干脆利索的转身走出店铺。 八喵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天工一开锤它就跑了,跑出去在门外只冒出半张脸偷偷往里看。 徐大则在茫然中,他问道:“七爷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之间有好几把剑凭空出现了?吾草,这地方不会还闹鬼呢吧?” 蒲航喝道:“闭嘴,在这里看到的一切,不许说出去!” 徐大更茫然了,他叫道:“大师你这是说的哪跟哪?大爷看到什么了?什么不许说出去?” 蒲航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道:“大师脾气也太蛮横了吧?你开门做生意,并没有禁止人进入,更没有与客人约法三章说进入你店铺后看到的一切都不准说出去。” 蒲航深深的凝视了他一眼,说道:“我免费帮你补刀,你看到的一切不要说出去。”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在下不知道大师有什么事不能传出去,根据在下猜测,歌帅等人应当知道你这店铺里的机密,他既然让在下来拜访您,自然是信任在下不会将您的存在乱说出去。” “所以,大师如果信任歌帅那也应当信任歌帅所信任的在下,无需任何条件,大师的任何信息在下都不会对外透露。” 蒲航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有点意思。” 王七麟道:“修刀的金铢,在下会一点不少的交给大师,但另外有个不情之请……” “你看到的武器不卖,只用来做交换。”蒲航当然明白他想说什么,干脆利索掐灭他的念头,“你若有东西可以与我交换,那咱就谈谈。” 王七麟想了想道:“我有一样宝贝,一幅画。” 蒲航漫不经心的问道:“是吴道子的还是阎立本的?” “不清楚画师身份,我只知道它是一幅魔画,野狖孤坟图!” “你有野狖孤坟图?” “对,看来咱们可以谈谈了?” 蒲航擦擦手走了出来,他临出门的时候伸手一抓出现一个箱子,拎出来后一扯,这箱子变成两张凳子。 他扔给王七麟一张凳子在街上坐下,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从哪里得到的野狖孤坟图?” 王七麟道:“你屋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你问我的秘密,那我也问你的秘密! 蒲航岂能不明白此话道理?所以他听后哈哈大笑:“好,你要换哪一把剑?” 王七麟伸出两只手:“不是哪一把,我有十柄剑!” 蒲航笑的更厉害了,摇头道:“生意没得谈了,你要十柄剑不该来我这里,而是该去其他店铺,这条街上的其他店铺。” 王七麟道:“你的每一柄剑都是你的心血,可是你的心血能再生,可以再锻剑,而野狖孤坟图天下只有一幅。” “五柄剑!” “九!” 蒲航摇头笑:“咱们是在做生意,但不是在东市做生意,不能讨价还价!” “八!” “我说过了,不能讨价还价。” “我说出的数字意思是,你还有七个呼吸的时间来考虑要不要完成这交易。七大魔画,每一幅都是独一无二,你只能在我这里得到,而出众的宝剑,我却可以再多家能得到!” “六!” “五!” 蒲航哑然失笑,悠然的倚靠在椅子上看他数数。 “二!” “一!”“等等!” 蒲航终于急了:“四和三呢?” 王七麟狡黠一笑:“我刚才呼吸的节奏快了一点。” 蒲航叹气道:“世道变了,现在的年轻人已经变得如此狡猾了,这个世界越来越危险了。” 他感叹一番正视向王七麟:“你练的是八部天龙剑阵,对吗?你需要的是八柄剑,十柄剑给你是多余,而我恰好曾经锻造过一套宝剑叫做八门剑,现在用这八柄剑换你的魔图!” 王七麟估计这是底限了,他加了个条件:“但你得帮我打造八柄剑鞘,这些剑鞘要做成一个架子让我可以轻松的背在身上。” 靠吞口给自己带剑不靠谱,威风倒是威风,可他不能时时刻刻与吞口待在一起。 蒲航点头:“成交。” 王七麟冲徐大点点头,徐大从怀里拽出魔画递给蒲航。 蒲航打开魔画欣赏,脸上露出微笑:“很好,正是我之所需,给你八门剑!” 他吹了声口哨,八柄颜色各异的短剑‘嗖嗖嗖’的飞了出来。 开、休、生、死、惊、伤、杜、景,八门八剑! 其中开休生三门主吉,三柄剑带着温和之气。 死惊伤三门主大凶,三柄剑带着惨烈的杀伐之气。 杜门、景门中平,剑的气质也是平稳安定,不急不躁。 王七麟喝道:“剑出!” 开剑立马像闪电般腾空,金翅鸟的声音随后才响起:“请剑!” 小阿修罗扑向死剑,香神选了休剑,歌神选了生剑,大蟒蛇则选了景剑。 王七麟将另外三柄剑收了起来,惊、伤二剑入他手后触感冰凉,让他下意识生出一股不忿怒火。 从这点能看出天工着实是高人,锻造的宝剑拥有灵性,且他没有糊弄王七麟这个晚辈,给他的这套剑确实是宝贝,合计起来用来换一幅魔图也算是合情合理。 不过他还要试试八门剑的锋锐,便将座下铁椅子扔了出去。 生剑永远速度最快,一马当前椅子断成两截,这时候蒲航的声音才传进他耳朵里:“我的椅子!” 他一步迈前缩地而过,伸手将断开的椅子给抢到手里,小阿修罗等御剑奔椅子而来,他一挥手将其他四把剑给拍的摇摇晃晃。 四剑合一,不是他一击之敌! 王七麟惊骇,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小看了天工的厉害。 小阿修罗斗志汹涌如大江大浪,他不信邪,还要御剑再杀上去,王七麟怕他被人给做了,赶紧将他们收了起来,将所有的剑也给收到了一起。 蒲航怒视他一眼,指着椅子叫道:“这套椅子是我拜师时候所做,随我已经快有百年光阴,你竟然给我毁了它?” 王七麟讪笑道:“对不住了,大师,我愿意赔偿,您说个数吧,一个金铢?” 蒲航怒道:“你听不懂我的话吗?这椅子伴随我有百年之久!” “五个金铢!” “十个金铢,难道我百年光阴不值钱吗?”蒲航不满的说道。 徐大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你真是个败家子。 蒲航收起东西进屋,最后留下一句话:“十日后来取刀与剑鞘。” 王七麟吓一跳:“这么久?” 蒲航冷漠的说道:“想快?可以,得加钱,一个金铢快一天。” 徐大劝说道:“别加钱了,七爷,咱估计在京城至少要待上十天的,耐心等等便是,反正不管妖刀还是剑鞘都不着急用。再说慢工出细活,大师的本领可能是有上限的,他要完美的修好妖刀就得需要十天时间。” 蒲航回头道:“你不必拿话激我,这一套我十岁时候就不管用了,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本领超出你们的想象,七天后过来吧,我给你七天之内修好。” 徐大给王七麟使了个眼色,满脸坏笑。 省了三个金铢。 他又问天工道:“大师呀,请问你那套八门剑要是往外卖,那得多少钱?” “多少钱也不卖!” “那非得说个数呢?” 天工傲然道:“青莲剑宗掌教曾经要买我一柄与八门剑品质差不多的飞剑,他愿意给出二百枚金铢!” 徐大露出惊骇之色:“一把剑二百枚金铢,八柄剑不得一千八百枚金铢?八柄剑凑成一套剑这肯定价格更贵,怎么着也得两千枚金铢吧?” 天工不知道他的算学跟哪个厨师学的,反正对方算出来的数字让他的剑更值钱了,这样他感觉自己地位更高了,便更傲然的点点头。 徐大惊叹道:“我的个苍天啊,大师,那刚才咱不知不觉之间,做成一笔两千个金铢的大生意?” 天工道:“不错。” 徐大说道:“你看咱都做了两千个金铢的大买卖了,像修刀这种小钱咱就别计较了。您可是天工大师,您说您要计较这几个鸡零狗碎,传到江湖上容易让人耻笑!” 天工皱眉:“你什么意思?” “修刀那五个金铢别要了,大师,真的,对您这身份、这身价的人来说,计较这种蝇头小利不好看。”徐大诚恳的说道,“当然歌帅欠您那十个金铢我们肯定得还,这您放心,该是我们给的钱我们不会拖欠。” 天工懒得多费唇舌,摆摆手道:“行吧,你们别在这里碍事了,走。” 徐大道:“这样我兄弟不小心毁了你凳子,这确实是他的错,这点毫无疑问、这个我们肯定认,但不知者不罪对不对?大师您看那十个金铢的赔偿……” “行行行,不要了,你们赶紧滚蛋。”天工终于不耐烦了,“把李长歌欠的钱给我掏了,滚蛋!” 壮硕少年走出来伸出手,徐大吱吱呜呜、磨磨唧唧,他还想跟老天工再斗智斗勇一下,看看能不能再省下点钱。 这可是金铢! 少年不耐烦了,说道:“赶紧给钱!” 徐大愣住了:“你会说话?你不是哑巴?” 少年不耐烦的招招手,示意他赶紧掏钱结账。 徐大只好悻悻的掏出七个金铢递给少年。 少年说道:“李长歌欠我们十个金铢!” 徐大说道:“对,没错,歌帅欠你们十个金铢,刚才我七爷坏你家大师的凳子要陪七个金铢,修刀要五个金铢,合计起来二十二个金铢,对不对?” “对。”少年点点头。 “然后大师自己说,凳子钱本来是赔十个金铢,现在不要了,对不对?” “对。” “在下又与大师协商,修刀的金铢不要了,对不对?” “对!” 徐大说道:“那在下给你算一算,本来要赔二十二个金铢,修刀的五个金铢不赔了剩下十七个,这十七个里本来有赔的损坏椅子的十个金铢,可是大师自己说不用陪了,这样不就剩下七个金铢了,对不对?” 少年使劲挤了挤眼睛,迟疑的说道:“对哈?” 徐大道:“没错,喏,七个金铢给你们付了,再见。” 他给钱后转身就走,步履生风。 少年看着小蒲扇也似的大手中孤零零七颗金铢陷入沉思。 天工问道:“你在想什么?还不过来烧火。” 少年道:“不是,师傅,这账不对吧?算了算去那小子劈了您的椅子,咱还得给他们三个金铢?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工反应过来,骂道:“现在的年轻人太没有礼貌了,竟然连老人家的钱也敢骗,追啊!” 他们两个上街头一看,人影全无。 徐大跑的飞快,他钻进巷子中偷偷往后看,发现天工师徒没有追来便笑了:“七爷,刚才大爷的算学玩的怎么样?不但可以白白修刀,还能赚他们三个金铢。” “厉害!但你算错了一点,注定满盘皆输。”王七麟淡定的说道。 徐大不服:“哪点算错了?” 王七麟叹气道:“这不是一锤子买卖,十天后我还要去取妖刀和剑鞘,到时候人家肯定会反应过来,那三个金铢还是得给补上!” 徐大一怔,随后颓然:“草率了!” 不过即使补上那三个金铢也没事,这是李长歌的人情,本来就是十个金铢。 徐大做到了让他白白修刀且不必赔偿破坏人家椅子的损失,这已经是大功劳了。 王七麟很高兴,去黄君子那里又拿了一把烤肉串给徐大做奖励。 黄君子叫道:“阿七,你们就这么走了?” 王七麟回头说道:“不走干什么?你这里又没有椅子桌子,我们也不能在这里站着吃吧。” “不是,钱!” “钱怎么了,哦,你要把我之前借给你的启动资金还回来?” 黄君子悻悻的说道:“不是,本公子想叮嘱你们一句,这东市小偷多,你们小心荷包里的钱。” 王七麟心里一动,掏出鼓鼓囊囊的荷包晃了晃说道:“放心,好好的藏在怀里呢。” 他和徐大美滋滋的吃着羊肉串往回走,又是穿街又是过巷,摇摇晃晃跟两只村口大鹅似的。 然后他们走到一户民房跟前的时候忽然有几个姑娘挡住路,伸手抓到两人就开始撕撕扯扯: “大爷,进来玩嘛。” “二位爷好生俊俏,呀,这位爷好生猛,来干奴家呀。” “别走嘛,让妹妹们陪您好好玩。” 徐大左拥右抱开始双手,乐得一个劲打饱嗝,那羊肉味好像尾气似的往外喷。 王七麟努力推开她们,自己可是有娘子的人了,虽然没有办婚礼,可两人早就两情相悦,他得给绥绥守贞。 有汉子出来喝道:“喂,你们做什么?哪有这样强行拉客的?真是丢咱长安的脸!” 姑娘们不管,继续纠缠王七麟,有的已经开始猴子偷土豆了。 汉子勃然大怒,上来帮助王七麟推开几个姑娘,有姑娘指着他骂道:“休要多管闲事!” “不知廉耻的娼妇!”汉子轻蔑的吐了口唾沫。 这种野鸡欺软怕硬,见汉子不怕自己只能整理一下衣裳悻悻离去。 汉子羞愧的冲两人拱手行礼:“让二位外乡朋友见笑了,林子大了,难免什么样的鸟都有,其实我长安府民风淳朴、钟灵毓秀,并非只有这样的妖人。” 徐大嘀咕道:“大爷就喜欢妖人。” “你咋不喜欢人妖?”王七麟堵了他一句,然后冲汉子道谢,拉着他离开。 徐大感叹道:“没想到这长安府还有如此大善人。” 王七麟冷笑一声:“大善人,摸摸你的袖袋,荷包还在吗?” 徐大从怀里掏出荷包。 王七麟:“我擦,他没有偷到你的荷包?” 徐大恍然大悟,嘿嘿笑道:“大爷的荷包平时放在须弥芥子玉佩之中,而玉佩被大爷结结实实的绑在了脖子上,谁也别想偷走!” 刚才那汉子与野鸡们是一伙的,野鸡纠缠他们,汉子作势上来赶人,三方最终撕扯到一起,汉子便趁机来偷荷包。 王七麟如今是一条大船了,他岂会在阴沟里翻船? 但他任凭汉子将自己的荷包摸走,反正钱都在徐大身上,他的荷包里也就只有几个零用钱罢了。 用零用钱钓一条大肥鱼,这买卖值当。 回去后王七麟问谢蛤蟆有没有事,谢蛤蟆懒洋洋的说道:“哪能那么巧,你们出去一趟未央宫里就传出信来?没有任何消息,咱就在这招待寺里老老实实待着吧。” 白猿公高兴的说道:“老老实实的待着好,再待上一个半月,老猿我就要远走高飞了。” 王七麟笑而不语。 沉一摸着光头打哈欠:“阿弥陀佛,这整天闲着算什么事?喷僧的屁股都闲的痒痒了。” 王七麟道:“别急,今晚咱就有事可以忙活了。” 沉一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咋回事,七爷,你们发现什么鬼了?” 王七麟笑道:“没发现鬼,而是发现了一个发财良机,今夜咱去发财。” 听到这话沉一又摸起了光头,他失望的说道:“既然没有发现鬼,那喷僧先走了,我那师傅还在梦里等着喷僧呢。” 之前青龙王送他们礼物,其中送给沉一的便是他当时坐的蒲团,那蒲团有他师傅留下一缕神念,不知道用了什么佛家神通,可以在梦里给他传功。 王七麟耐心等待夜晚到来,结果下午时候有人急匆匆找来,来人是京兆府的一名捕头,到来后便给他行礼:“王大人,我家汪大人和罗大人有请,有紧急消息要与您通气。” 汪大人是京兆尹汪泉,罗大人则是右扶风罗太英,这时候两人要找他商谈紧急消息,肯定与被害的蜀郡提刑按察使司副使俞大荣有关。 于是他与谢蛤蟆、徐大跟上捕头去了京兆府,这衙门修建的恢弘大气,它也是在一座宫殿里头,那气派是王七麟以往见过的所有建筑比不了的。 哪怕是天听寺也比不了。 汪泉、罗太英都在一间房屋里头等着他,此外还有一名面容富态、头发花白的老人,汪泉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原来此人是京兆府三巨头中的左冯翊荆郁南。 罗太英先把谢蛤蟆和徐大叫了出去,名义上说是要带他们去拿点东西,其实大家伙都知道,这是要留下隐私空间给王七麟和荆郁南、汪泉三人。 果然,他们一离开汪泉便说道:“王大人,这次我们叫你来是有个机密消息告知于你。但这消息很重要,影响很大,本官不得不叮嘱你一句,除了你知道之外,万万不要让别人知道!” 王七麟坦然说道:“下官知道的消息,代表徐大人和谢大人也会知道,而且我希望二位大人相信下官,他们两人值得信赖。” 荆郁南断然道:“不成,这消息不能告知他们两个,否则也不能……” “事急从权,顾不上那么多了。”汪泉打断他的话说道,“王大人既然认为徐大人和谢大人值得信任,那你可以在必要的情况下将消息告诉他们。” 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请你记住这个界限,一定要在必要的情况下才能告知他们这一消息!” “否则出了事,你得全权负责!”荆郁南阴嗖嗖的补充道。 听到这里王七麟就不耐烦了,草了,你们京兆府的事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你一个左冯翊官职比我铜尉高没错,可我是听天监的,咱不是一个体系的,你管不着我! 他索性抱拳请辞:“对不住了,二位大人,看来你们知道一个天大的消息,下官自认位卑言轻能力薄弱,恐怕不配知道这消息,那下官就不做掺和了,请让下官回去等候圣上召见!” 440.唐门祯王(大家伙周末愉快) 汪泉拦住他,轻声道:“王大人的能力有目共睹、名闻京师衙门与听天监。但这事确实事关重大,他涉及到藩王!” 说实话,王七麟有点兴趣了。 是不是涉及到桓王呀? 汪泉又叹了口气,他说道:“衙门的仵作和药针监来查过俞大人的死因,但是在汇报上无法进行体现,他们发现俞大人是死于醉酒。” 荆郁南阴沉着脸点点头:“找不到其他死因,只能以醉酒来解释。” 王七麟惊奇,这不可能! 汪泉说道:“王大人知道,当夜咱们检查过的,俞大人是死于中毒,他当时面色泛黑、口中有血渍、鼻子中流出血液,双手紧紧捂在小腹上,显然是死时候很痛苦。” “对,镇西将军的下属也曾经做过检查,他同样认可是中毒而死。”王七麟点头。 他也认为俞大荣死于中毒,而且看起来像是死于砒霜急性中毒。 汪泉说道:“正是如此,当夜咱们已经断定俞大人是中毒而死,可是进入我们衙门后并不是这样。” 荆郁南闷闷的说道:“本官特意请了药针监的人来确诊俞大人死因,可药针监检查一通后没有什么发现,只发现他嘴里有浓郁酒味,猜他是饮酒过量。” 汪泉道:“这就古怪了,是吗?俞大人面色恢复了寻常,连手捂肚子的姿势都做了改变,以至于药针监详情检查却一无所得。” “为什么会这样?” 王七麟心思急转,眉头皱起。 老子怎么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荆郁南和汪泉都在盯着他看,王七麟明白他们的目的:两人想看看自己的本事。 这是在考校他。 王七麟暗骂这不是傻逼吗?都什么情况了这俩人还有心考校自己? 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中:“蜀中唐门秘药,过眼云烟!” 性感道长,永不掉线! 王七麟很快明白了谢蛤蟆的意思,他沉吟道:“这种情况着实罕见,但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蜀中唐门有一味秘药叫做过眼云烟,二位大人可是了解?” 过眼云烟具体什么玩意儿他压根不知道,所以把问题抛了回去。 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汪泉激动的一拍手掌说道:“不错,过眼云烟!药针监在综合了我们的话后也说了这味毒药,这是唐门的看家毒药之一,配方外人不可知晓,它的毒性很普通,因为它是要靠砒霜、断肠草、雷公藤、鹤顶红、牵机药等毒药来发挥毒性杀人。” “它厉害的在于后面一点,人一旦死亡,一个时辰之内体内的毒物就会消失殆尽,甚至连中毒症状都会消失!” “所以它名为过眼云烟!” 谢蛤蟆的声音再度响起:“过眼云烟的名字并不仅仅因为这点,还因为人死后体内毒物被分解完全,人的七窍会喷出云烟也似的东西,所以七窍流出的血液也会消失。” “其实这过眼云烟本身不是毒药,而是一味解毒药……算了,这点不要告诉他们。” 我家道长超腻害! 道长教课或许会迟到,但绝不缺席! 王七麟将前半截话说出来,汪泉和荆郁南一起震惊的看向他,荆郁南下意识问道:“你怎么会知道?” “多看书,多听人言。”王七麟淡淡的说道。 装了个**。 汪泉说道:“难怪后来仵作尸检的时候却没有从俞大荣口腔和鼻子里发现残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又不动声色的看向荆郁南,面露得意之色:“怎么样,荆大人,本官说过这王大人乃是听天监高足,请他来共商此案,一定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荆郁南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他深深的凝视了王七麟一眼,在无人注意中轻轻摇头。 汪泉面色凝重的说道:“王大人现在你应当明白了,俞大荣之死肯定与蜀中唐门有关,而王大人您对蜀中唐门有多少了解?” 王七麟道:“毒,药,机关,暗器,这是唐门四大看家本领。” 汪泉问道:“这四样东西都是能搅动天下安危的凶物,你说朝廷为何允许他们钻营此道?” 王七麟很烦,这汪泉是官场老油子,说话做事都是官场那一套,话说一半让你猜。 勾栏院那些仙女们正是被官场老油子们调教的多了,说话做事才会养成如此风格,她们一旦迷住一个客人,那就会用这一招来对付客人,动不动就你猜呀,猜对了喜笑颜开,猜不对就是你不懂我。 很讨厌。 王七麟索性摇头,老子又不是皇帝,怎么知道会允许唐门研究毒药机关暗器? 汪泉最终还是说出了答案:“那是祯王的封地,唐门中人是祯王的心腹。” 王七麟道:“此事牵扯到了祯王?” 汪泉苦涩一笑:“之前找不到死因的确切证据,得到圣上许可后,太子、青龙王、刑部尚书监场、衙门仵作解剖了俞大荣的尸身,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俞大荣后背肚子上的皮肤有问题,他在肚子上贴了一层假皮肤,揭开后竟然是一张状纸!” “状子是要递交给圣上的,里面历数祯王在蜀地的十二样罪责,每一样都是大罪!” “等等,”王七麟说道:“汪大人请稍等,此事确实事关重大,可是与下官没有关系吧?” 皇家的事,自己一个小小铜尉怎么能插得进手? 汪泉用低沉的嗓音说道:“根据俞大荣侄子俞飞祖所言,他们当天本来要外出赴宴,但是临行前俞大荣忽然说他身体不舒服,让侄子和下属代自己去赴宴。” “古怪的是俞飞祖下楼不多久,刚汇合了被安置在中堂的几位同行人,然后听说东堂四楼有人死了,他们急急忙忙赶回来,那时候俞大荣已经死掉了。” “可是根据俞飞祖所说,从他下楼到回去,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王七麟说道:“凶手好算计,他趁着俞飞祖和俞大荣下属去赴晚宴的时候下手,一场晚宴至少两个时辰,等俞飞祖等人回来,那时候俞大荣体内毒素已经消失不见。” “杀人于无形啊。”荆郁南喃喃说道。 汪泉说道:“还有一个疑点,王大人应当记得当时俞大荣的屋子里有一桌酒菜,他说他身体不好,可为什么还会布置一桌酒菜?” “根据俞飞祖所言,他离开的时候屋子里头什么都没有,可仅仅半柱香的时间回来,屋里竟然有了一桌丰盛酒菜?本官问询了招待寺后厨,后厨并没有给俞大人做菜,东堂的守卫也没有见到有外面酒肆的人进来送菜送酒。” “那么这一桌酒菜是哪来的?” 王七麟问道:“那些酒菜还保存着吗?” 汪泉说道:“被放入冰窑里进行了封存,原样不动的进行了封存。” 王七麟问道:“那有没有查过酒菜的问题?” 汪泉摇头道:“酒菜没有问题,都没有毒。” 王七麟果断说道:“既然这样,那下官想不到别的问题了,此事牵扯重大,诸位大人不应当找我,而是应当去将消息汇报给圣上,由圣上定夺。” 汪泉道:“此案确实重大,早就已经通报圣上,俞大荣贴在身上的状纸也已经给圣上过目了,圣上要求彻查此事,要么给俞大人一个交代,要么给祯王一个清白。” “这事涉及到酒席的部分很是古怪,恐怕涉及方术,所以圣上要求听天监配合查案,如有所需可主导本案。” “另外圣上得知王大人已经赴京,他特意提到了您的名字,说听天监可以由大人来配合本案的调查,此举赢得青龙王的赞同,所以本官今日又特意将你找来,将案情详细告知于你。” 听到这里王七麟明白了,原来皇帝已经知道他来到京城,不过不召见他,而是直接给他派了活。 很显然皇帝是想要考验一下他,只是皇帝给他设下的考题太大,竟然要让他去查祯王…… 王七麟抹了把脸,情况不大妙。 更不妙的事在后面: “之前王大人认为俞大荣的侄子俞飞祖很有作案嫌疑,理由是俞飞祖欠当地帮派金钱帮大笔钱财,且俞大荣曾经公开表示过,一旦自己过世,家财交由亲侄子俞飞祖继承。” “蜀郡对此作了调查,昨日送来调查的信息,俞飞祖所欠的钱财在他们出发之前便由俞大荣给还上了。” “还有,你记得俞大荣遇刺当日本官曾经说过一条消息,便是金钱帮放话说俞飞祖再不还钱就要他的命,而在俞大荣等前往京城的时候,俞飞祖的相好被人刺死在闺房中?” 王七麟点头道:“记得。” 汪泉摆摆手说道:“根据蜀郡送来的消息,俞大荣还钱给金钱帮的一个条件便是要他们帮忙做掉俞飞祖那相好的。原来他那相好的是当地一家大赌坊的托,专门吊着俞飞祖让他去赌钱。” “案件涉及百枚金铢,俞大荣出身贫苦,当官后这些年的俸禄合计起来也不过才两百枚金铢上下,可他这些年要吃穿要买田置地还买了宅子,那肯定攒不下百枚金铢的存钱。” “这样他怎么得到的百枚金铢?这不说咱们也能想到,贪污!” “贪污受贿,雇凶杀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按理说俞大荣犯下这些罪一旦东窗事发也是个死,所以他死的倒是不可惜。但是他偏偏是被人害死的,还是在状告祯王的时候被人害死,这问题就大了!” 王七麟回忆当时俞飞祖的言行举止,说道:“下官要提审俞飞祖,他恐怕不是凶手。” 汪泉道:“在这里提审他吗?还是去牢里?他现在被独自关在一座牢房中,自从被带回来他就有些疯癫了,而且总是说要面见圣上。” 荆郁南闷哼一声:“圣上岂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王七麟说道:“那他有没有说自己是被冤枉的?” 汪泉回忆了一下,说道:“咱们还是去牢里直接问他吧,京兆府中的事情实在太多,其实本官抓他回来后除了提审他两次,其他时候都没有管他,所以并不清楚他都说过什么。” “提审他的时候他没有说自己是冤枉的吗?”王七麟一边走一边问。 汪泉说道:“没有,他只说自己要面圣。” 一名衙役引路,他们去了京兆府的牢房。 京兆府的条件很好,牢房修建的比听天监的小牢还要牢靠,卫生环境很好。 八喵进来后小耳朵抖了抖,胖嘟嘟的圆脸上眼睛一眯、嘴角一撇,露出一丝狐疑之色。 王七麟看向它,知道它这是有所发现了。 可是八喵在牢门口转了转,几次做出腿软的架势,但最终摇摇头站直了身躯。 喵爷从今天起站起来了! 俞飞祖住在牢房最里头一间,有些阴冷,汪泉解释了一下:“这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要住最里面,把他放在其他房间他就哀嚎折腾,所以本官才说他有些疯疯癫癫,一直在喊报应报应。” 看到衙门里头的三巨头来了两巨,牢头急忙带路,道:“这位公子爷真是能折腾,要么喊自己要面圣,要么喊有鬼来害他,要么收是报应,要么说冷说饿,让我们去给他送草垫子送吃的。” 另一名狱卒抱怨道:“不错,他当自己还在蜀郡呢,还以为进了咱们这里能作威作福……” “他有没有说自己的被冤枉的?”王七麟问道。 牢头笑道:“进咱这里的哪一个不说自己被冤枉的?可是证据一拿出来,一个个又老实了。” 旁边的狱卒回忆了一下,讷讷道:“庄头,这小子好像与其他犯人不一样,他并没有喊冤。” 汪泉问道:“王大人为什么一直问这个……” 王七麟嗅到一股阴冷气息,他快步跑到最后一间牢房往里一看,俞飞祖披着棉被瞪大眼睛倒在地上。 瞳孔已经扩散了! 看到这一幕牢头和狱卒惊呆了,反应过来后两人顿时吓得跪下:“大人,这不可能,刚才他还折腾来着。” “大人明察,我等并没有玩忽职守,一直兢兢业业的把持牢门,怎么会这样?” 王七麟厉喝道:“开门!” 狱卒踉踉跄跄的扑到牢门上,掏出一串钥匙要捅入锁眼里,结果手哆嗦的厉害,捅来捅去的捅不进去。 荆郁南没好气的说道:“慌什么慌?第一次吗?扶住它,对准了,一下子到底!” 王七麟摇摇头上去接过钥匙拧开锁,他推开门进去一看。 俞飞祖死的很惨。 他死前似乎很冷,身上披着两件被子,此外房间里头只有一张床一个便桶,其他的干干净净。 但是俞飞祖的肚子却鼓鼓囊囊,脖子老粗,嘴里也很鼓,他捏开下巴一看,里面塞着一些茅草。 荆郁南扶了扶大肚子说道:“本官说哪里不对劲呢,这牢房里头的茅草呢?怎么没了?难道全让他给吃下去啦?” 汪泉问道:“他是死于吃茅草被噎死?” 王七麟摸了摸他的肚子,硬邦邦的,应该不只是茅草。 他对牢头说道:“你快去找右扶风大人,与他随行的还有一名道士和一个壮汉,让他们一起过来。” 这次荆郁南没有再叽叽歪歪,他赶紧拂袖说道:“去,快去!” 王七麟扫视牢房,问道:“这里可是够干净的,京城的牢房里没有茅草垫吗?” 冬季森寒,牢房尤其阴冷,为了避免冻死囚犯,牢房都会准备一些保暖用品的,最常见的是茅草垫。 王七麟从吉祥县到上原府,见过的牢房不多,可是也算经历了郡府、府城、县城三级地区,这些地方的牢房有许多共同之处,其中之一就是都有茅草垫。 茅草垫便宜又耐用,穷苦人家买不起被褥会多铺两床茅草垫,但问题是这玩意儿保暖能力不行,而且容易滋生跳蚤、臭虫…… 剩下的狱卒面如土色的说道:“不是,诸位大人明察,我们这里是有茅草垫的,这里有的,本来是有的。不信你们去其他牢房看,肯定是有的,都有呀。” 但是这间牢房里面并没有。 狱卒知道这是一名重要罪犯,看到对方莫名其妙死在自己管辖下他的心态已经崩了,努力的进行辩解: “汪大人、荆大人,他的死真的跟小的无关,小的对他很好,有求必应,他说饿了我们给吃的,他说冷要草垫子我们还给他提升了规格,给了他被褥,后来他就安静下来,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死了!” 王七麟说道:“他说冷,想要的并不是被褥,而是这茅草垫。” 谢蛤蟆与徐大急匆匆走进来,看到俞飞祖的尸体后两人的脸色变得很严肃。 王七麟将情况给谢蛤蟆说了说,然后问道:“饿死鬼附体,他用茅草把自己撑死了?” 牢房里的场景太容易让人联想到饿死鬼了,俞飞祖被饿死鬼缠上,惊恐之下他钻进了被褥中躲避,后面饿死鬼缠身,于是他吃下饭后不饱,又把茅草垫给吃掉了。 茅草垫最终撑死了他。 谢蛤蟆没有急于下结论,他看了看光洁溜溜的便桶问牢头和狱卒:“你们给他清理过便桶?” 狱卒急忙摇头:“没有,今天还没有,我们这里便桶都是两天清理一次,有专门的人中黄客来收拾便桶。” 人中黄是一味中药材。 谢蛤蟆捏开俞飞祖的嘴巴将八喵给拖了过来,八喵在嘴上一闻顿时挣扎着跑掉了,一路跑到牢房门口:“呕!”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不是吧?他把便桶里的东西给吃掉了?” 谢蛤蟆沉声道:“对,这应当不是饿死鬼所为,饿死鬼不会吃掉污秽。” 汪泉走上来指着牢顶说道:“不错,而且王大人或许不知道,本府大牢乃是一座虎头牢,不应当有鬼来作祟吧?” 虎头牢是世间有龙九子中的狴犴所镇守的大牢,妖魔不能侵,百鬼不敢入。 王七麟顺着他的指示抬头看去,牢顶之上黑森森,有一股凛然威风在镇守。 八喵站起来仰头看,胖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赶紧爬上个高台开始跪…… 它刚才在牢门口就察觉到了神兽威仪,但几次搜寻没有发现神兽痕迹,所以一直没能跪成,直到这一刻它才明白,原来是自己个头太小、经验太少,竟然不知道大佬一直在头顶俯瞰自己。 明白这点,它就虔诚的开跪了…… 小喵拜大喵。 狴犴形如猛虎,也就是形如大猫。 感知到神兽的威仪,王七麟揉了揉额头露出一丝迷茫:“奇哉怪哉,那到底怎么回事?俞飞祖为什么会死?他是死于巧合还是被杀人灭口了?” 441.百川东入海,金发巾帼来 谢蛤蟆抚须沉吟道:“无量天尊,俞飞祖之死绝对不是出自巧合,汪大人所言极是,这里是虎头牢,不会凑巧有妖魔鬼怪在这牢里作祟。” “不过,虎头牢不是天牢,并非不能进入妖魔鬼怪,只要有东西可以获得狴犴认可或者许可,它便能入内动手。” 罗太英说道:“谢道长这话没错,虎头牢中确实可以有妖魔鬼怪进入,但只能是妖魔鬼怪前来复仇。” “前些日子有一名东瀛疯子在京城杀人满门、欺人太甚,本府将他缉拿归案后,他最终在牢里被满门冤魂给撕成了碎片。这种人往往是死有余辜,不值得怜悯。” 徐大问道:“那按照罗大人的意思,俞飞祖也是死有余辜?” 罗太英不屑的说道:“这就是个二世祖,他在蜀郡仗着俞大荣的权力没少为非作歹,所犯罪行早就够杀他十次,他如今被鬼害命当然是死有余辜!” 王七麟道:“俞飞祖死有余辜,这点下官并无意见。但是他一个二世祖,怎么会招惹到饿死鬼?” “会不会是有人得罪过他,被他抓起来故意饿死?死者变为饿死鬼,然后一路追随他来到京城,等他下大牢后,出现将他给害死了?”罗太英问道。 王七麟摇头:“不应该吧?蜀郡一个饿死鬼,怎么能进入真龙所在的长安城内?” “这样真相出现了,”汪泉作为三巨头第一巨出来做了总结,“俞飞祖在蜀郡害死人变成饿死鬼,或许是有人想主持公道、或许是有人盯上了他,总之跟着他们进入长安城。” “招待寺内有高手护卫,长安城有真龙之气,更是高手如云,他无法在外面放出饿死鬼来找俞飞祖复仇,于是等到他被下入我京兆府的虎头牢,这人放出了饿死鬼进来行凶杀人。” 王七麟正要反驳,话到口中猛然改了:“原来如此,汪大人真是明察秋毫。” 荆郁南和罗太英也跟着称赞。 徐大更是施展口活天赋,用一张嘴巴将汪泉伺候的很舒服。 汪泉高兴了没多久,他很快明白了当前处境,忍不住跺了跺脚说道:“可是俞飞祖是俞大荣被刺案中的重要线索人,他如今死在咱们京兆府,圣上难免会生气。” 罗太英看向王七麟说道:“圣上岂会关注一个二世祖的死活?咱们只要能破解俞大荣被害一案,此事不就完结了?” 王七麟菊花一紧,这帮鸟人要耍什么幺蛾子! 果然,罗太英给汪泉和荆郁南使了个眼色,三人凑到一起去低声几句。 他们声音很低,王七麟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但看到一直乖巧的九六抖了抖耳朵瞪大眼睛作势呲牙。 果然没好事!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为难的摇头,表示自己听不到三人的声音。 然后他想到了天龙八部众,寻常人可看不到他们的身影,王七麟便用舌尖叩了叩一颗门牙,金翅鸟瞬间飞了出来。 王七麟低声吩咐一句,金翅鸟瞬间飞到了三人头顶。 随后不多会金翅鸟飞回,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他们在商量怎么结案,说根据你的推断,是俞飞祖被人收买杀害了俞大荣,如今下牢后畏罪自杀。” 王七麟勃然大怒,朝廷里面有坏人啊! 他没想到三人如此草菅人命,自己地盘上有朝廷大员被害、有案件相关证人被杀,他们不想着怎么破案竟然想着怎么结案。 而且还把他给拉下水! 岂有此理! 三人很快商议结束,然后各自整理衣冠微笑走回来。 王七麟抢先说道:“圣上既然要咱们联手破解俞大人被害一案,咱们就得尽心尽力给圣上一个交代。” “这俞飞祖明摆着与俞大人被害相关,如今他已经死了,那害死他的人或许也与俞大人被害相关。” “所以只要找出害死俞飞祖的人,咱们就能进一步接触到俞大人被害之事的真相。” 罗太英迟疑道:“呃,王大人,无需如此麻烦吧?你看,虎头牢内无冤魂,这个俞飞祖肯定是死的不冤屈。根据本官所知,这小子自从被下牢后一直在喊‘报应’,并且还声称要面圣。” “根据王大人当日在招待寺东堂的推断,俞大荣应当是俞飞祖所害。俞飞祖下狱后意识到自己的歹毒行径东窗事发,压力之下他想要面圣认罪,可狱卒告诉他,他的身份不可能见到圣上,于是绝望之下他决定自杀,死前他也明白了这都是报应。” 牢头和狱卒对视一眼,齐齐的露出钦佩之色:“原来如此,罗大人当真神人也!”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三位大人是不是忘记一件事?圣上让我们查俞大荣被害一案,这是仅仅要查一位地方官的死因吗?” “不,他要知道俞大荣状告祯王的真相!” 罗太英给他使眼色。 王七麟道:“这案子透露着许多蹊跷,三位大人,我们若是草草结案,一旦惹得圣上不快,咱们怕是要前途无亮,所以若想交差,就得拿出点干货。” “怎么拿出干货?”荆郁南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 王七麟说道:“钓鱼!去渭河钓鱼!” “将俞飞祖尸体送去渭河一条船上去,对外散布消息,就说今夜有异人给他在河上招魂。” 三个官油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荆郁南呵呵笑道:“王大人好计谋,那就按照他说的做,本官去联系船只,你们二位想办法把消息递出去。” 汪泉和罗太英只能点点头。 王七麟离开京兆府去找吃的,徐大路上嘀咕道:“七七爷,这案子与咱没什么关系呀,京兆府愿意结案那就让他们结案,咱何必非得插一手?” “你错了,这案子与咱们有关系,陛下钦点我代表听天监参与本案,恐怕是想要看看我的本事。” 王七麟摇摇头:“真他娘倒霉,铜尉这个位子不好坐,还是待在乡里有意思,饿了吃一碗焖羊肉,渴了打一壶井水,农忙时节去帮乡里人抢收,冬天咱就找个火炕去猫冬。” 谢蛤蟆悠悠的说道:“那七爷你可以婉拒升职回到牌坊乡或者伏龙乡,以你现在的修为,护佑乡村安危是很轻松的事。” 王七麟叹气说道:“是啊,以我现在的身手确实如此,我现在修为太高,正所谓修为越高,责任越大。老天爷不会平白无故让我拥有如今这般修为,他是给我准备了一些任务的,我得去完成这些任务。” 谢蛤蟆抚须大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无量天尊!” 钓鱼要到岛上钓,不到岛上钓不到。 渭河宽阔,但却没有岛,所以王七麟租了船飘荡在水面上,等待着夜晚到来,进行夜钓。 二月春风似剪刀,一刀一刀催人老。 大河上的风更是寒冷,它带着水汽,温度降低到一定程度后水汽飘在风中像是凝结了,然后割在人的脸上当真如一把尖刀一样。 王七麟不惧寒风,站在船头任凭衣衫猎猎。 渭河的水面超出他预料中的宽阔。 他曾经在梦里见过渭河,一条不算很壮阔的江流而已,远远比不上他如今所在的地方。 现在他脚下的渭河是一条大江,江水奔流,哪怕是寒冬腊月都不会断流,开春之后河水翻滚,更是湍急。 王七麟站在船头出神。 他至今没有搞懂梦中的一切,那个现代化的世界拥有许多与他所处的世界一样的东西,历史、地理、民俗、文化,但更多的是不一样。 就拿这条渭河来说,他所见的渭河恐怕比梦中所知的中原第一大江长江也要磅礴。 一条小河养活不了长安城! 长安城历经千年历史,一直是九州四海第一城,如此一座巨大城池,自然也需要一条巨大江流来养育。 不光是饮水和灌溉所需,还有货运。 现在的渭河中便飘荡着诸多船只,最小的是舢板或者竹排,他们多数会在起风的时候挂一张帆,上面写着‘排鼓橹祖师在上’七个字,谢蛤蟆介绍说这是排教所属。 大的则是艨艟巨舰,这种船只能在河流中央行驶,也只有大河中央的深水区才能承载的住它。 此外还有一种船不能不提,那就是飘荡着粉红灯笼的画舫。 画舫在江上来回荡漾,船头时不时有姑娘走出来说说笑笑,每到这时候徐大就会推开王七麟占据船头位置打拳来展示自己彪悍的身板。 同样每到这时候王七麟就会喊:“哟呵,公狗顶胯!”“嘿哟,狗急跳墙!”“哇塞,老狗扑屎!” 谢蛤蟆弄了个小茶壶美滋滋的咬着茶壶嘴喝茶,听到王七麟讲解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徐大悻悻的收拳对他说:“道爷,你刚才含着茶壶嘴的姿势很专业。” 谢蛤蟆阴沉着脸改成了用小茶杯来喝茶。 渭河是连通五陵邑与长安城的过道,河流太广阔,要承担航运业务,所以在河上广建石桥是不靠谱的事,只有北面修了一座高脚木桥,往南都是浮桥。 一座座浮桥别出心裁的以空心木箱链接而成,它们头接头、尾靠尾的浮在江面上,不管大风还是激流都不影响它们的稳定性。 百姓过桥,如履平地。 谢蛤蟆说道:“这些浮桥木箱在水下的一面以南海鳌血写了石龙镇水神咒,祛风避水,所以能当桥用。如果有船要经过,那只要将它们拉开就行,等船过完了再拉起来让百姓过河。” 王七麟点头道:“这就是水上红绿灯。” 谢蛤蟆愣了愣:“红绿灯是什么?” 王七麟反问道:“是啊,红绿灯是什么?” 他们一边在河流中游荡一边聊天,身后船老大忽然高声欢呼一句:“是百川门的翻云船队回来啦!” 一支船队的身影出现在远处大河河面上,船只不算多高大,一艘接一艘的样式却很统一,全是漕船,船为木质、船身呈柳叶形,前后有铁索衔接,横行大江之上恍若一条大蜈蚣。 前面的漕船大约七八丈的长度,并没有货物,只站着一些人,船上有一张帆,帆上写着‘百川东入海,翻云归长安’十个大字。 船帆鼓荡,船前水面上有浪花像一把把长刀般翻出水面,王七麟眼神好,依稀看到水下藏有大鱼。 谢蛤蟆像是看透他的想法,说道:“是水中狼。” “水中狼?这是什么东西?”王七麟一直在了解九州的妖魔鬼怪,却没有听说过水中狼的称呼。 谢蛤蟆正要讲解这水兽的来历,一个女子忽然从船舱走了出来。 水上讨生活的人不喜欢高个子,因为船行颠簸,个子太高的人吃不住船的摇晃劲,哪怕有修为在身能扎马步,那混迹海上也比不上矮个子吃香。 所以横行大江海上的水泊好手多数长得矮壮结实,就拿百川门旗舰上的一群男子,他们便是这个体型,一个个的估计也就王七麟肩膀高,他们站在船头齐刷刷的跟有人放了一堆冬瓜似的。 可是现在出来的姑娘却有着高大的身躯,过于高大了。 这姑娘肯定比王七麟还要高,她身上穿着一件不知道是鱼皮还是什么做成的水靠,这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从脖子开始一直到脚脖子,火辣大方的勾勒出一道凹凸有致的线条。 最神奇的是寻常吃水上饭的人都是浑身漆黑,被阳光把皮肤晒的漆黑。 这姑娘的肤色确实白色的,透露着红色的白色,而她的头发则是金黄色。 中原从未有过的金黄色。 看到这姑娘露面,河道上就沸腾了,许多假道学一边骂姑娘穿着伤风败俗一边瞪大眼睛死死的看。 更多的人则吹响哨声,冲着船头姑娘一个劲的挥手。 徐大看到后勃然大怒,吼道:“都闭嘴,让大爷仔细看看,这都是谁在冲大爷的媳妇耍流氓呢?” 就在大家伙注意力被百川门船队吸引住的时候,一条筏子悄无声息的横了过来。 王七麟想提醒船老大,可船老大常年在河上跑船,眼睛被风吹坏了,他又站在船尾摇橹,而飘过来的筏子又低矮,于是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咣当!” 一声闷响,他们的船撞上了筏子。 筏子上有妇女在哄着稚童,两船相撞她一时没有抓住这稚童,身躯晃荡没稳住,连通怀里稚童一起掉入湍流之中。 王七麟一跺船头要飞下去救人,这时候筏子上站起来几个汉子,这些汉子全是剃了光头,满脸横肉、横眉怒目,大冷的天他们只穿着麻衣,此时他们将衣襟撕开,顿时露出了鼓鼓囊囊的胸口。 他们胸前雕龙画虎。 彪悍的杀气透体而出。 徐大见此顿时笑了,说道:“哟呵,原来是碰瓷啊?” 一个汉子挺起胸膛凶狠的喝道:“日你两,你说什么?刚才是哪个不开眼的划船撞到了我们?我儿子被你们撞到河里淹死了,赔钱!” 徐大蹲在船头一伸手,正好抓在了汉子胸膛上,他捏了捏笑道:“兄弟你这胸肌挺浮夸啊,奶过孩子啦?” 汉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不过他们反应很快,立马围上来准备动手。 百川门的船队正好从旁边驶过,看到这一幕金发姑娘用赤足在脚板上一踩,高大的身躯凭空拔起一丈高,她踩着水花便飞掠过来,四五仗的距离稍纵即逝! 金发姑娘重重的落在筏子上,那别住了船只的筏子跟跷跷板似的一下子在水面上翘了起来,几个汉子慌张大叫,他们没站稳纷纷掉入水中。 一个汉子两条腿,噗通噗通跳下水。 四个汉子九条腿,噗通噗通跳下水。 其中最前面的一个汉子眼看也要掉入水中,但徐大扶住了他,不过手可能扶的不是地方,抓住了他胸口的凸起。 因为他过分使劲,汉子的脸色当场扭曲了。 徐大解释了一句:“兄弟你忍着点,大爷不使点劲还真扶不住你。” 残留在船上的汉子赶紧气沉丹田去将筏子踩住,这时候蹲在筏子边缘哭着找孩子的少妇面色一变,厉声道:“鬼婆子,你敢来坏我好事?” 金发姑娘拥有与中原女子完全不同的风姿,她眼睛大而嘴唇厚,颧骨高、鼻梁挺,眼窝深陷,脸上带有几个雀斑,除了雀斑是扁平的,她的五官立体感都极强,当真如同有雕刻师特意用雕刀雕琢过一般。 英姿勃勃,巾帼不让须眉! 姑娘气质硬挺,出手更是毫不留情,她压根不说话,健美高大的身躯如大鱼出水,扭腰抬胯之中一脚抽出,那大长腿真是笔直修长、力道惊人! 空气抖动,河面大风被这一腿抽到撕裂! ‘哗啦’! 少妇直接被她给抽碎了! 王七麟吓一跳,接着看清少妇碎掉的只是衣服,她的身躯成了冰块,碎裂后乱七八糟的砸在筏子上、船上、河水中,接着不远处又有一条筏子飘来,少妇出现在了那筏子上。 面目阴翳。 河中猛的炸起一道水柱,先前掉入水中的稚童踏水而起,冲金发巾帼便是一掌劈出。 水花翻涌,反射着异样的太阳光。 这水花之中有暗器,而且是飞针。 金发姑娘毫不畏惧,双臂并起如拳击手防守一样庇护住面门,转瞬之间抬脚踏在筏子上将筏子踩的在水中翻转。 飞针刺入她的水靠后停在上面,翻转的筏子如同巨大盾牌在河面上矗立起来,稚童一掌劈开筏子,金发姑娘抬脚踹破筏子,她的腿比稚童身高还要夸张,后发先至一脚逼得稚童后退。 筏子上的少妇打了个呼哨,稚童转身就走。 徐大喝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以为大爷这船是公厕吗?” 他将站在肩膀上打瞌睡的迅雷给抓了下来,手臂往后拉准备扔出去。 迅雷的鸟毛顿时炸了! 王七麟伸手摁住了徐大的肩膀,低声道:“晚上还有要事,有人可能在盯着咱们。” 谢蛤蟆沉着的点头,将手中的符箓收回袖子中。 筏子飘荡过来,少妇咬牙切齿的说道:“鬼婆子,你竟敢坏我大事?” 金发姑娘灿烂一笑,说道:“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在我百川门的面前想要欺负人?绝不可能!” 听到这话王七麟肃然起敬:“好一个金发天国——啊不,金发巾帼!” 少妇厉声道:“现在这片河道是我排教地盘,你们百川门惹了人却不自知,哼!让你嚣张吧,你迟早会在老娘手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金发巾帼快活的冲她勾手:“别废话呀,现在就来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徐大凑到她身边说道:“这种事让小生来,小生擅长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流很快,筏子越飘越远。 少妇没有再说话,只是用怨毒凶狠的眼神看着金发巾帼。 金发巾帼毫不在意的冲她做了个鬼脸,又回过头来对徐大说道:“别耍嘴皮子啦,我若是你现在就赶紧离得这条河远远的,你知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徐大说道:“管他们是什么人呢,反正他们已经被女英雄打跑了。多谢女英雄救命之恩,小生无以为报……” “那就别报了。”金发巾帼妩媚一笑,大长腿一甩跟一条大鱼般潇洒入水,披荆斩浪追向船队。 一条大美人鱼! 徐大喃喃道:“大爷痴了。” “痴呆了?”王七麟问道。 “滚!” 442.马无夜草不肥(大家来起点订阅呀!) 渭河之水,急湍激荡。 百川门的船队如水上长蛇,逆流蜿蜒而去。 徐大站在船尾遥望着船队消失的踪影,怅然若失:“七爷,大爷找到媳妇了。” 王七麟站在他身边深吸一口气然后御气长歌:“滚滚大江东逝水,浪花淘尽渋赑,美人枯骨转头空,单身依然在,几度双手红……” 徐大气的去掐他脖子:“七爷我是认真的,大爷是认真的!” 王七麟推开他说道:“我知道你是认真的,你对待哪个姑娘不认真?可你认真有什么用?你认真她们就会爱你吗?就会嫁你吗?” 徐大颓然。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兄弟,是你的姻缘谁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姻缘你无论如何也留不住,就比如绥绥吧……” “比如绥绥,她现在嫁给你了么?你们洞房了么?”谢蛤蟆喝着茶水接话问道。 王七麟看看徐大,两兄弟在一起抱头痛哭。 入夜,长安城再度变成不夜城。 他们去夜市找黄君子,黄君子一行人忙活的厉害,不断有肉串烤出来送出去。 憨二扯着嗓子在喊:“塞北烤羊肉,童叟无欺,独家秘方,好吃的紧……” “好吃的紧,能有多紧?”王七麟听到后摇头,他走过去兑憨二说道:“你这么喊不行,这算什么广告词?来,我教你一套话术。” 憨二愣愣的问道:“什么话术?” 王七麟想了想吆喝起来:“大家都来看大家都来看,我们是塞外羊倌,我家掌柜的跑路了,这个王八蛋他带着小姨子跑路了,欠我们俸禄不给了,我们只能拿他的羊来卖羊肉串抵债呀!”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正统的塞外肥羊正统的塞外烤肉技术正统的塞外味道,让你们在长安城就能吃到大草原的味道!”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瞧都来看,塞外肥羊开卖喽,一串不卖一个金铢一串不卖一个银铢,一串只卖一个铜铢!” “哎,一个铜铢买不着吃亏买不着上当,买到就是赚到,这是塞外羊肉串,男人吃了硬邦邦,女人吃了水汪汪哇,快来尝尝看……” 憨二目瞪口呆,他让开位置给王七麟:你这么优秀,我把工作让给你。 王七麟怎么可能干这活,他拍了一把憨二说道:“好好学,你也能学会这些话。” 憨二自卑的说道:“我学不会,我没念过学。” “你以为七爷就念过了?”徐大不屑。 憨二惊愕:“都是文盲,为啥你就这么优秀?” 王七麟很烦,老子天天上夜大,怎么就是个文盲了? 他是来黄君子的,拉走人后他在帐篷后面低声说道:“今晚有活,去发财。” 黄君子给手里的羊肉串撒着调料,一脸的漫不经心:“本公子现在就在发财。” 王七麟说道:“你这能赚几个钱?正所谓马无野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要想富……” “等等,你是不是要去打劫?”黄君子警惕的问道。 王七麟笑道:“没错,这不是你的老本行吗?” 黄君子叫道:“别胡说,本公子可没有干过抢劫的事,本公子只是想造反……” “尼玛闭嘴!”王七麟吓一跳,“这是京城,你在京城喊造反?你自己想死就去上吊,别带上我和那么多弟兄。” 黄君子小声说道:“反正本公子不去干抢掠这等事,以后传出去,不好!” 王七麟说道:“咱抢的是坏人,杀富济贫!” 黄君子哂笑道:“说什么杀富济贫?还不都是给自己抢掠找理由?还不都是自己安慰自己?抢掠就是抢掠,犯法就是犯法!” 王七麟一听这货还嘲讽自己,他冷笑道:“那你造反就不是犯法啦?” 黄君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本公子又不是你们中原人,遵行的不是你们中原律法,造刘氏的反是违了你们中原的法,可没有违我们塞外的法。” “抢掠不一样,不管哪里的律法都不让人抢掠。” 王七麟一听竟然没话说,还真是挺有道理。 但他脑子转的也很快,说道:“哈,搞笑了,那有人违法犯罪欺负良善百姓,我去治他还不应该了?那还没人能治的了他们了?” “官府呀。” “那本官不就是官府中人吗?” 黄君子愣了愣,道:“也是哈。但本公子还是不去,不好。” “滚蛋吧你个完蛋玩意儿。” 王七麟今晚要去钓害死俞飞祖的凶手,一时无暇去找上午偷他钱袋的那一伙贼人的麻烦,本想让黄君子代劳,结果这货掉链子。 既然这样,他就得赶赶工了。 八喵带路,他们回到常乐坊——上午他让八喵跟着那汉子去找过他们老巢,如今轻车熟路。 到了晚上,偷钱的小贼们已经停工了,现在这时候家家户户闭门,只有夜市人多。 可是夜市里头有禁军巡逻,抓到小偷往往要先打个半死,这是太祖的谕旨,目的是维持夜市治安。 毕竟长安夜市是本朝强盛开放的一个窗口,不管是西域还是海外的人来长安都要逛夜市,朝廷并不希望这里变成贼窝,否则太损害新汉形象。 这伙贼的老巢在一片寻常大院里,院子东西两边是厢房,房间里都亮着灯。 向南的门口上有个门楼子,一个精干的汉子坐在上面警惕的扫视四周。 王七麟一看这里还有看门狗,于是他给八喵使了个眼色:“解决他!” 每一只玄猫都是优秀的刺客。 八喵的身影消失在暗影中,它下一次出现,就出现在这汉子背影中了。 尾巴翘起来抡了抡,最前面的小尾巴主动变成了毛球。 小八飞喵! 一个小尾巴跟圆锤似的飞上去砸在了精干汉子的后脑勺上。 汉子软绵绵的倒下了。 王七麟挥挥手,沉一凑上来低声道:“七爷,咱费这些劲干什么?冲进去直接抢不就完事了吗?他们还能打得过咱们还是咋了?” “技术,要有技术!”王七麟给了他一肘子,“别逼逼叨叨了,都小心点,上屋顶!” 谢蛤蟆一马当前飞了上去,然后冲他们摆摆手示意小心点,他往屋顶指了指,王七麟仔细一看才发现屋顶上拉了鱼线,鱼线绷紧,死死的绑着铃铛。 鱼线纤细,不受风力,而铃铛又被鱼线给绑了个结实,并不怕风吹,所以除非是有人碰到鱼线,否则铃铛不会出声。 很巧妙的陷阱。 可惜今晚来的都是高手。 谢蛤蟆袖子一扫,鱼线连同铃铛都被收了起来。 几个人上了屋顶,各自找了个地方拉开瓦片小心的往下看。 王七麟所在这间房子里是两个汉子在推杯换盏,炖的大鸡腿、小葱炒鸡蛋,还有一盘金黄的炸蚕蛹,他们连吃带喝把他给整馋了。 白猿公那边响起一声鸟鸣,旁边的徐大凑上去看了看,然后两人头对头盯着空当看了起来。 后面向培虎也过去了,摇摇头又走了。 王七麟估计这俩耂渋赑又没好事,于是他也过去看了看。 果然,这间房子里头也有人在喝酒,已经喝到最后了,一个面目发红的汉子喝晕乎了,正趴在桌子上打呼噜,而桌子另一边站着个俏丽风骚的小娘子,有个贼眉鼠眼的青年在后面扶着她的腰摇晃。 徐大在他耳畔以极低的声音说道:“他娘的,勾引二嫂!” 王七麟很生气,夫前凌辱,只有梦里才能看到的场景竟然出现在现实中。 真是道德败坏,人性沉沦! 沈三也发出一声鸟叫,王七麟看过去,看到他冲自己招手。 这是找到正题了。 他踩着瓦片凑过去一看,灯光下一个风韵犹存的熟妇在数钱,白天时候他见过的汉子在她身后给她捏肩。 熟妇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中:“最近日子里进账怎么少了许多?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汉子沮丧的说道:“没办法,凤娘,咱现在人手不够,就六个仙女、七个佛爷,花子死的死、跑的跑,本来咱们就主要靠花子发财,这没了花子——哎!” 熟妇抓了一把金铢在手上把玩,一枚枚金黄色的钱币像穿花蝴蝶般穿梭于她葱白般的手指之间,随着她手势变动,金铢们的流动路线也在不停变动,很绚丽。 从这点能看出她有修为,很显然她能统帅这伙盗贼靠的并不是美色,而是实力! 她一边把玩金铢一边不悦的说道:“难道就找不到货了吗?排帮没有货源就去找其他帮派,咱中原帮派比山头还多,老娘舅不信再找不到那些花子。” “实在不行,”她脸上露出狠厉之色,“那咱就自己弄点货!” 汉子胆颤心惊:“别别别,凤娘,这不行的,咱这是天子脚下,养私娼和小偷还能说得过去,这拐人残害了做花子——唉,这一旦东窗事发咱会被五马分尸的!” 凤娘冷哼道:“五马分尸也比饿死要强,你看看咱现在的状况,咱能赚到钱的时候,手下这是一群人,咱赚不到钱了,手下这是一群嘴!” “他们要吃东西的,咱没东西喂他们,就会被他们吃掉!” 汉子叹气道:“我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可是拐人残害了做花子真的罪孽太大。唉,都怪听天监,就是他们把刑天祭给剿了,否则咱通过排帮进货就行。” 王七麟一怔。 运气这么好吗?本来只是想收拾一伙贼人,没想到还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消息。 他又想到了下午时候在渭河上碰瓷的人,根据金发巾帼的称呼可知他们正是排帮中人,难道这些人是想给刑天祭报仇来着? 但他很快抛弃了这想法,如果排帮是想为刑天祭报仇而找自己麻烦,那他们首先得知道自己的身份。 听天监铜尉! 排帮敢为了刑天祭找听天监的麻烦?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渭河河面上? 这是给他们胆子了! 不过排帮下午肯定是冲着他来的,他正没理由对付排帮,现在这伙贼人给了他一个机会。 王七麟心里拟定了一个计划,他将沈三拉到跟前低语了几句,然后拉下面罩抽出准备好的短枪来了个气沉丹田。 力透屋顶,哗啦一声响他整个人掉落了下去。 屋子里的两个人反应很快,熟妇厉喝一声挥手甩出手中金铢。 但见昏黄色的灯光中金铢摇曳出金黄色光芒,十几枚金铢冲他飞来,恍若夜空中绽放了一朵黄金之花。 王七麟不管不顾,他运行太岳不摧神功跳了下来,手中短枪化作数点寒芒—— 顿时有好几条小银蛇电闪而至! 其他屋子发出呼喊声,院子里瞬间窜出来好几条大汉。 武大三拎着棒子跳了下去,他美滋滋的说道:“今夜总算轮到大爷来发威啦!” 大屋中喝酒的人也纷纷扔掉酒杯往外冲,徐大踢碎屋顶跳下去,落地之后他挥舞大刀嚎叫一声:“日丽娘!” 震到脚了! 贼眉鼠眼的青年急忙系腰带,俏少妇则花容失色的放下裙子往墙角钻去。 青年抽出一把小刀,却看见对面的大汉举起了一把青龙偃月刀! 见此青年惊呆了:至于吗?混街头的你整个关二爷的装备? 熟妇有些修为,但对王七麟来说屁都算不上,他手中银枪快速甩动将袭来金铢全给点到了地上摞在一起,收枪的时候他顺势一抽将扑来的贼汉子给抽翻在地。 见此熟妇便知道自己遇到高手了,她看到王七麟挥枪指向自己,果断拉开衣襟叫道:“英雄饶命!” ‘命’字落下,短枪已经到了她额头上。 生铁铸成的枪尖带着森然寒气袭来,吹的她额头上秀发往两边吹。 王七麟怒视她喝道:“穿上衣服,老子劫色啊不,劫财!把钱都给老子拿出来!” 熟妇绝对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身处危局她并没有慌乱,而是轻轻一抖衣服露半边酥肩作羞涩姿态:“英雄冷静,奴家此生最是敬佩英雄,愿意一生侍奉英雄,这里无论财色都是英雄您的。” 王七麟用短枪将她衣襟给归拢起来,冷笑道:“就凭你也配馋老子的身子?老子一生痴情,只痴爱二八年华的少女,你是年芳二八?狗屁!你已经有好几个二八了吧?” 熟妇听到这话勃然大怒,她下意识叫道:“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在虎行帮的地头撒野?” 王七麟傲然道:“老子法外狂徒!别废话,把钱都给老子拿出来,否则如同此桌!” 他转身一脚踢在桌子上,桌子轰然化作碎片。 熟妇面色一变,当机立断将钱箱打开。 王七麟看了看很失望:“只有这么点?这有一百个金铢吗?” 熟妇委屈的说道:“英雄明鉴,这长安城生活不易,奴家要养活许多张嘴巴,去年还刚刚凑钱买了这幢院子,如今手头上还有这些钱已经……”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犯罪分子做到你们这个份上不嫌丢人!”王七麟卷起钱箱一脚踢晕了白天时候往自己怀里掏过的贼汉子,抬脚又跳上屋顶。 徐大逮着贼眉鼠眼的青年一顿揍:“勾引二嫂!让你勾引二嫂!这是江湖大忌知道不?老子今天要替天行道废了你!” 青年惨叫道:“大哥饶命,小弟没有勾引二嫂,小弟哪有二嫂!” 武大三一个呼哨,徐大给青年胯下来了一记永远贤者脚,推开窗户跳出去跑了。 惨叫声顿时凄厉的响起。 熟妇麻木的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她抬头看,又看到一片朗朗夜空。 一个汉子捂着膀子踉踉跄跄的冲进来叫道:“凤娘,谁干的?” 凤娘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她尖叫道:“老娘管他是谁干的,老娘要让他们死!报官、快去报官,快给我报官!” 汉子一愣,问道:“咱们去报官?咱们主动去衙门?” 凤娘怒道:“你是耳朵聋了还是脑子坏了?老娘一年十几个金铢养着衙门那群豺狼,如今被人欺负了不去报官去做什么?” 汉子唯唯诺诺的答应,又抱着膀子往外跑。 没多会后他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身穿玄衣劲装的汉子:“怎么回事?” 凤娘看着这些玄衣有些吃惊,问道:“听天监?” 当头的是个腆着大肚腩的中年胖子,他喝道:“不错,我等是听天监大印。” 汉子向凤娘解释道:“我跑出巷子正好撞上了巡逻的大人们,大人……” “本官看他慌慌张张、鬼鬼祟祟,肯定是没干好事,所以将他给拦住了,说,你们这里是怎么回事?”胖大印打断汉子的话冷冷说道。 汉子急忙道:“大人,小人真没干坏事,我们家让人给抢了,让一伙法外狂徒给抢了。” “抢了什么?” “抢了钱!” 胖大印皱眉道:“抢了多少钱?” 凤娘说道:“整整一百个金铢啊不,是一百一十二个金铢!” 胖大印狐疑的看向她问道:“一百一十二个金铢?你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凤娘低眉顺目的说道:“回禀大人,都是奴家丈夫死后留下的家产。” 胖大印道:“那你的家产都被抢了吗?” 凤娘犹豫了一下,胖大印脸色一板喝道:“你磕磕绊绊的什么意思?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官还是不信任本官?” 见他发怒,凤娘不甘的说道:“奴家倒是还有一些家产……” 胖大印皱眉道:“那你到底被抢了多少钱?你给的这个数目到底准不准?” 凤娘赔笑道:“官爷放心,当然是准的。” 胖大印说道:“你还是仔细清点一遍为好,这里是天子脚下,涉及到劫掠之事就是重案,一点不能错,你把你的家里财产都清点一遍,给本官一个准数。” 听到这话,凤娘便更是犹豫了,她隐隐觉得不对劲! 但对面的胖官很快的喝道:“大胆刁民,你是不是刚才杜撰了一个被抢金额来想要多得赔偿?” “当然没有,奴家不敢……” “那本官让你清点家产你为何犹豫?哦,难道你以为你展示出你家财产后,本官还能去侵吞它不成?”胖大印说着面色阴沉起来,“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岂能在天子脚下干私吞民产的事?” 说着他扔出一方印,凤娘快速扫了一眼,确实是听天监的大印。 见此她心里安定许多,冒充朝廷命官是必死大罪,冒充听天监罪加一等! 只要确实是朝廷官员就好,长安城还没有哪个官敢公然侵吞百姓家产。 于是她坦然道:“奴家当然信任大人,刚才奴家犹豫,那是奴家在思索家中还有多少财产。” 她将屋子的立柱打开,从里面又掏出来一节节的粗竹,每一个竹子打开,里面都是一些金铢。 看到这些金铢她松了口气,然后听到胖大印喝道:“大胆虎行帮,竟敢伙同刑天祭拐卖销售孩童,来人呐,给本官拿下,一个不剩,全下大牢!” 凤娘顿时懵了。 胖大印将所有竹节收了起来,道:“这些赃款没收了,计入听天监公账。” 443.惨绿画舫(求推荐票呀) 王七麟现在没时间收拾虎行帮这伙人,今晚牛仔很忙,他要去钓鱼了。 夜色深沉,白天忙忙碌碌的渭河之上变得空荡起来,风吹的格外顺畅,呼啸不止。 货运船和客运船都已经停了,如今只剩下一些挑着红灯笼的画舫。 京兆府准备了一张大筏子,他们待在筏子上。 王七麟坐前面,谢蛤蟆和徐大坐两边,八喵和九六盘在后面,吞口在最后面,中间则用白布盖着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恍若死尸。 当然,它实际上就是死尸。 一弯上弦月挂在夜空,星辰繁多,月光不甚亮堂,它们共同投在了渭河上,波澜起伏的河面上出现了无数闪亮光辉。 徐大寂寥的看着斑斓的河面,喃喃道:“梦里不知身是客,满船春梦压星河。” 繁华落尽都是平淡,喧闹之后只剩宁静。 念完一句诗后,徐大坐在筏子上摊手托腮看着滚滚而去的河水开始发呆。 王七麟看到他对不远处的画舫视若不见,顿时头疼起来。 这证明徐爷对金发巾帼动真格了。 他们傍晚时候打听过了,这金发巾帼是百川门门主洛英雄的义女,是他早年随海上大船队行走西洋时候捡到的一个孤儿,看她可怜收养了起来,并给她取名为洛水。 这洛水确实堪称女中豪杰,王七麟给她取外号为金发巾帼属实不错。 她自小随着干爹在海上长大,见惯了大海她的胸襟变得无比开阔——这点下午时候他们都在水靠勾勒下见识过了。 另外洛水自小修炼刻苦,如今颇有修为,乃是百川门十大水将之一。 自打她成年,每次门派船队远航她都会随队护卫,主打了多场针对百川门的恶仗。 这点在长安府中都是赫赫有名,喜欢寻欢作乐、欺压良家妇女的浪荡子们对她是望而生畏,见她如鼠见猫。 最让王七麟钦佩的是这姑娘极有侠心,她平日里赚到的钱都被买了米面分给长安城内外的贫民,如果有不平事被她碰上,她一定会仗义出手。 所以如果徐大能娶到这姑娘,那真是徐家祖坟里修了个烟囱——烟雾滚滚。 可惜他娶不到,洛水已经有心上人了,乃是长安府内醇儒朱桢长孙朱怀瑾。 朱怀瑾是长安府四大才子之一,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据传他对洛水也颇有好感,奈何朱家是传承千年的儒家豪门,朱怀瑾作为长孙不可能娶一名金发碧眼的姑娘为妻。 无他,儒家有一句话被朱家视作金玉良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看着徐大呆呆的坐在筏子上,王七麟走过去递给他一个酒囊说道:“来一口?” 徐大摇摇头,目光落寞。 王七麟叹气道:“你不会真对金发巾帼动心了吧?听我说,徐爷,这世上好女人多的是,真男人要做的是人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徐大问道:“那七爷你为何要沾上绥绥这片叶子而且还视若珍宝?” 王七麟道:“可能我不是个真男人吧,你看我不是天天进补吗?像徐爷这样的真男人哪用得着天天进补?” 徐大摇头:“七爷,别说这些了,没用,大爷是真的喜欢洛水,这姑娘给大爷的感觉不一样。” 他想了想,长叹一口气:“英雄救美最能打动人心,大爷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俗人,结果到头来还是不能免俗。” 王七麟道:“什么意思?你准备用英雄救美的方式去接近金发巾帼?” 徐大苦涩一笑,道:“我们已经这样接近过了。” 王七麟愕然道:“什么时候?你救过她?” 徐大白了他一眼道:“她救过我!这次她是英雄,我是美人。” 王七麟张了张嘴,实在不好打击他。 旁边就有水,咱能不能照一下去认清现实? 他又说了许多话,但是没用。 徐大这次真是铁了心,他不光被洛水给惊艳到了,更重要的是洛水在一群要欺凌他的恶人面前救了他。 这点很要命。 心动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王七麟看向吞口,吞口小心的低下头,心里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这掉链子的货,王七麟只好去看谢蛤蟆,还是得老将出马。 谢蛤蟆接过酒囊喝了一口,悠然道:“无量天尊,徐爷,你信任老道士吗?” 徐大说道:“你若是说大爷与洛水是天生一对,那大爷就信你;你若是说大爷与洛水不合适,那大爷不信你。” 谢蛤蟆无奈道:“可是你听老道一句话,你们两人八字相冲……” 徐大道:“那大爷改八字。” “这他娘的!无量天尊,无量天尊!”谢蛤蟆下意识骂了一句,赶紧稽首向道祖道歉。 徐大说道:“再说,你都不知道我俩八字,怎么知道我们不合?” 谢蛤蟆冷哼道:“老道一看你们面相就能知道,还用看你们八字?” 徐大愉快的说道:“那这更简单了,大爷易容,按照与洛水最合的样子去易容。道爷,你到时候要给大爷提供技术支持呀,这得靠你。” 谢蛤蟆无话可说,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你还是自己来吧,老道道行不够,解决不了这事。” 王七麟劝说道:“道爷你行行好,你看佛家喜欢渡人,你们道家不能落后于人家,也得去渡人呀。” 谢蛤蟆稽首道:“无量天尊,不错,我道家的确会渡人,但我们不渡傻逼呀。” 徐大顿时怒了,他站起来叫道:“大爷只是喜欢个姑娘,你们干啥都反对?” 一语中的! 王七麟也猛的站了起来,他对谢蛤蟆说道:“不错,道爷,徐爷要是能找到一生挚爱,那咱应该鼎力支持才对,为什么今夜咱们一起在反对他?” 谢蛤蟆面色肃穆,他说道:“第一,一直以来只是七爷你在反对这桩姻缘,老道是听你吩咐才去阻拦徐爷,之前七爷你反对的那么激烈,老道还以为你不希望徐爷有女人,你想与徐爷在一起呢。” 八喵和九六一听这话抖擞精神,它们俩瞪大眼睛坐起来津津有味的看向王七麟和徐大: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王七麟恼怒:“别瞎说,这怎么可能?” 谢蛤蟆道:“所以老道要说第二点,嘿嘿,洛水这姑娘身上附有诅咒呀,看来有人诅咒这姑娘一生不得如意郎君。” 听到这话王七麟立马想到了打听到的话:洛水心仪朱怀瑾,但朱家上下全数反对他们的感情! 仔细想一下,他刚才不也在反对徐大追求这段感情吗? 这两件事是不是一样? 夜风吹拂河面哗啦啦的响,王七麟忽然感觉身上很冷。 徐大震惊:“道爷你认真的?我娘子中了诅咒?有人诅咒她一生不得嫁给大爷?” 王七麟和谢蛤蟆也很震惊,这话什么逻辑?蹭鼻子上脸也没有这么上的吧?这是蹬鼻子上天、蹬鼻子登月!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确实有这样的诅咒,但洛水姑娘是不是中了这诅咒就不好说了,老道只是下午与她打了个照面罢了,若要查清此事,还得与她详谈才行。” 徐大道:“那明天咱去找她仔细谈谈。” 王七麟摆摆手道:“徐爷你别乱了方寸,这事重要,但不能这么着急,算了你听我的吧,这方面的事我擅长。” “七爷徐爷,你们先别聊女人了,河上起雾了,这雾有些怪。”吞口弱弱的说道。 王七麟放首左右,发现就在他们畅聊中,夜色越来越浓,气温越来越冷。 本来河面上水汽就重,这样随着气温降低,河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泛起了水雾。 雾气很快变得比夜色还浓,逐渐的,原本飘荡在河上的画舫红灯笼开始变得朦胧起来。 朦胧变为模糊,模糊变为黯淡,最终灯笼不见了。 王七麟抬头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和星星也不见了。 只剩下筏子上三个人、一个妖怪、一只猫、一只狗、一条虫子、一具尸首……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七爷,情况不妙,咱们先靠岸吧。” 王七麟说道:“好,徐爷撑船,咱们先靠岸,这水里终究危险。” 陆地才是他们的主场。 茫茫大雾辨不清方向,徐大根据水流撑船横移,筏子随着水流往下流淌也同时往旁边移动。 过了一会后还是茫茫白雾,还是不见陆地。 见此谢蛤蟆说道:“停下,不对劲,这雾气有问题。” 王七麟说道:“会是幻境吗?” 他如今大蟒神在身边,不怕任何幻境。 谢蛤蟆摇头道:“应当不是,无量天尊,老道士没有发现致幻痕迹。” 王七麟断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道爷给俞飞祖喊魂,我要看看是谁在作祟——等等,什么声音?!” ‘哒哒哒、哒哒哒……’ 他们顺着声音看去,看到了吞口尴尬而又不失勇气的微笑。 王七麟怒道:“你怎么这么胆小?大年初一你跟随枨枨入城刺杀我的时候,胆子怎么那么大?” 吞口争辩道:“七爷,我胆子不小,再说当时我去刺杀你也不知道你那么厉害,我哪知道铁尉可以厉害到你这水平?” “而且那时候我误会了你的为人,一心想为上原府内的妖怪们除掉你这祸害,所以做好了必死决心,所以什么都不怕。” 徐大问它:“那你这次也做好必死决心不就行了?” 吞口气的想骂人:这是人话吗?蝼蚁尚且贪生,我老大的一个吞口就不贪生了? 王七麟居中调解道:“行了,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吞口你别怕,咱们这里高手如云呢。” 吞口说道:“七爷我不怕,我刚才不是害怕,就是有点怂了。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你这是有点怂了?”谢蛤蟆忍不住调侃他。 吞口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的看向前方。 八喵站了起来伸出一条爪子也指向前方。 王七麟猛然回头。 浓密的雾气被冲开,河上悄无声息的飘出来一条船。 这也是一条画舫。 但船上挂的灯笼却是绿色的。 整条船与寻常画舫一样,围了一圈的灯笼,所以它外面一圈都是绿油油的。 一条惨绿的船。 八喵三步并作两步跳到了王七麟肩膀上,它站在他肩膀上狐疑的看这艘船:你怎么回事?你不对劲! 刚才他们都在回头看吞口,一时没有注意竟然突然冒出来这么一艘画舫。 吞口的嘴巴又开始发信号:“哒哒哒,哒哒哒……” 徐大抽出燃木神刀喝道:“你能不能别那么怂?不就是一条破船吗?顶多是个鬼船……” “不是啊徐爷,道爷是不是给俞飞祖喊魂来着?” “当然没有。” “那他的手怎么在动啊?”吞口说这话的时候都快哭了,自己当初真不该一时贪心修炼而答应加入听天监,这是妖怪过的日子? 王七麟用余光一看,筏子上的白布下果然伸出一条手来。 这条手的袖子是绫罗绸缎,它伸出来后便在筏子上摸索。 正是俞飞祖的衣袖,这也是俞飞祖的手臂! 谢蛤蟆一甩袖子,白布顿时飞起,露出下面面色惨白的尸首。 尸首双手抱在小腹上一动不动,死的情绪很稳定。 但它整体在轻微的摇晃,在筏子上四处摸索的手臂来自它的身下! 八喵后腿一夹差点尿了:喵爷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呀,这是河里有水鬼把手伸出筏子跟喵爷打招呼吗?不对呀,怎么这伸出来的手臂也套着俞飞祖的衣袖? 九六就很大胆了,它龇牙咧嘴夹着尾巴小心翼翼的上去作势嘶咬这条手臂,但四个爪子往外翻,随时做好跑路准备。 谢蛤蟆一甩袖子,闭着眼睛的尸体轻飘飘的飞了起来,被他一把甩向越来越近的绿色画舫。 尸体飞起后露出一扇用干竹做成的门,这个门有一根竹子被掰断了,手臂正是从这里伸出来的。 它在竹排上摸索,其实是在找门把手打开这扇门。 王七麟脸色一沉踏步向前:“装神弄鬼!先解决掉你,再解决掉船!” 他一脚踏出,竹门碎裂,顿时有一具尸体又冒了出来。 肚子鼓鼓囊囊、脖子胀大,又是一具俞飞祖的尸首。 刚才那一具其实是如生纸人,也就是王七麟想用来钓鬼的鱼饵。 真正的俞飞祖尸首被他们藏在了筏子下头! 俞飞祖的阴魂早就魂归九幽了,谢蛤蟆没有能耐再把它喊回来,所以就得做一个如生纸人。 按照计划他们本来想让谢蛤蟆将如生纸人唤醒,这样凶手若是在旁偷看,不论是为了避免暴露自己还是为了让他彻底的死,都会再次出手害他。 计划不如变化快。 凶手身影没出现,倒是俞飞祖真的活过来了! 它缓缓的爬出来,然后好像筋疲力尽一样翻身躺在了筏子上,鼓鼓囊囊的大肚子一跳一跳,好像里面藏着个大蛤蟆似的。 王七麟不知道它现在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要搞什么鬼,便一边盯着它一边防备靠近的绿色画舫。 绿色画舫逆流而上,直冲着他们筏子而来。 它就那么悄无声息而坚定的出现在筏子正面,就像一个攻城车撞开城门一样撞开了浓雾! 王七麟喝道:“剑出!” 吞口赶紧张开嘴巴,接着一柄利剑出现在他头顶。 金翅鸟永远都那么快! 徐大双手紧握燃木神刀做好开劈准备。 谢蛤蟆的身影逐渐的飞了起来,筏子在少了一个人压阵的情况下却变得稳定。 因为翻滚的河面变得安静如镜面。 画舫眼看要撞上来,它出现在了近前,展示出了它的全状态样子。 很优雅很奢华的一栋画舫,装饰华丽,船身上四处雕花,其中船头有个撞角似的东西,那是一朵绽放的莲花。 看着画舫靠近,王七麟喝道:“都稳住,要撞上了!” 他的声音刚落下,在筏子上挣扎的俞飞祖猛的化作了离弦之箭! 这东西四肢并用就像一只豹子,嗖嗖嗖在筏子上踏出几下子腾身而起,伸手在画舫船头的木莲花上点了一下整个身躯窜入画舫中消失不见。 王七麟一时没反应过来,俞飞祖的尸首刚才一直表现的很挣扎,谁也没有想到它会突然拥有这样的速度和爆发力! 就在尸首钻进画舫后,画舫不再往前行进,而是顺着水流往下快速的飘荡。 见此王七麟大急,他顾不上询问谢蛤蟆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赶紧一踩筏子御听雷神剑飞了上去。 而在他飞起的时候这画舫也开始加速,它本来逆流而上时候的速度就颇快,如今画舫顺着河水向前行驶,这速度顿时更快了! 王七麟踩着听雷神剑一个翻身跳到了船上,他回头往后看,看到一片浓雾。 “六六六六六六!”九六疯狂的咆哮声随风而至,很有穿透力。 但它的身影已经没了。 画舫与筏子之间的距离迅速拉远,而河上的雾气太浓了,筏子上又没有光源,很快筏子就在他视野中消失了。 还好,听雷在他脚下,八部众也御剑跟上来了,五把飞剑环绕在他身边。 利剑纷飞斩破空气,愣是制造出了立体环绕声的感觉。 另外八喵也在,九六没跟上来,王七麟只能听到它的声音越来越小。 情况有些不妙了。 因为画舫中出现了人影。 摇摇晃晃的绿色灯光中,窗户上出现摇曳的身影,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声音,拨弦转轴、轻拢慢揽的声音,清唱小曲、婉转呻吟的声音…… 诸多声音隐隐约约的响了起来。 王七麟警惕的看向四周,他身后是船的护栏,护栏很古怪,它像是白玉雕成。 他肯定遇到了诡事,但现在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所以他要小心行事。 “可是七爷艺高人胆大,不管碰到什么鬼,都能将它劈落马下!”王七麟自言自语,“很快七爷还有八喵在身边,咦,八喵呢?” 八喵听到呼唤声从船头莲花后露出脑袋,莲花巨大,直径足有一丈,而它雕刻的是莲花盛开的样子,所以有大片的花瓣,八喵就藏在了一个花瓣的阴影中。 夜隐技能发动后,玄猫藏在里面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八喵认为自己已经稳了,起码藏在船上无人知晓。 但王七麟让它不稳,看到它露面,王七麟将它拎出来放到了肩头:“八喵是大灵兽,胆子很大,什么都不怕。” 八喵使劲摇头:爹你听崽说,你可能对崽子的胆量存在什么误会。 王七麟说道:“待会顶多遇到一船鬼罢了,那咱就斩鬼,咱爷俩联手,那就是来个阎王爷也不怕,对不对?” 八喵化作拨浪鼓喵,小脑袋摇晃的都要颈椎脱臼了。 王七麟将天王轮回钟挂到顺手的地方,又把阴阳鱼玉佩紧了紧,他让八部众们御剑插进自己腰带在背后的位置,将听雷神剑倒扣在手中藏进袖子里,然后义无反顾的走向画舫大门。 八喵赶紧在他脸上舔了舔,看向他怀里给了他一个眼神。 如果不能让喵爷藏在阴影中,那就让喵爷藏在你的怀里吧。 可是八喵现在也长了一些,怀里藏不下它了,王七麟想了想,将它脑袋和前半截身子塞了进去,就像把它挂在胸襟里头一样。 八喵还以为自己全进去了,高兴的摇晃尾巴…… 喵爷安全了! 444.古怪的世界(求支持呀) 对于画舫门后的世界,王七麟做过许多猜测。 比如看到一群死尸在行走。 比如看到一群鬼在摇晃。 比如看到一些正常人在饮酒作乐。 但他就是猜测自己打开门后什么都没看见。 里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地上铺着地毯,墙上挂着水墨画和彩色画,房间里头有桌椅,外头有瓷器和一些雕塑。 可是没有人! 门后的世界像是一个刚完工的新画舫,一切已经备好,就缺姑娘和客人上船。 这就不对劲了。 刚才在外面的时候,他明明看到窗棱纸上映出了一些人的影子。 也听到了推杯换盏、鼓瑟和鸣的声音。 他倒退着走出去,然后看到窗户上又出现了人影,而且他记忆力出众,能够感觉到这些人影数量出现变化,比如说最靠外的那个房间之气有六个人影,此时只剩下四个。 就在此时,身后有一阵风掠过。 就像有人快速的从他身后飞过。 王七麟微微回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对金翅鸟说道:“你往后看,我往前看,你看到什么告诉我。” 金翅鸟说道:“什么也没有看到。” 大蟒神似乎发现了什么,可是他无法张开嘴巴说话,只是吐了吐舌头。 王七麟叹气:“这时候就别卖萌了吧,有话就说,要不然以后你去学个手语吧。” 又是一股古怪的感觉传进他的心里,好像有许多人或者许多东西在看自己。 不少视线聚集在他的身上。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具体什么样说不上来,但他知道这是真的。 他回头往前看去,发现窗户后的影子都不动了,它们摆出了相同的姿势。 贴在了窗户后面。 就好像趴在上面透过窗户缝或者窗棱纸碎口在偷偷的看他。 王七麟忍不住捏听雷神剑要开干,但他念头一转想到了十咦,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十咦,进爹的眼睛!” 十咦:“咦咦咦!” 它钻出来伸了伸小身躯像是伸了个懒腰,然后跟跳水似的钻进了他身体中。 一股热乎乎的感觉游走到了眼眶位置。 王七麟眼前的一切变了。 就像有人在给他勾勒一幅画,他看到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出现了两个人。 在他左手边很近的地方也出现了两个人,右手边有一个人,接着门口出现了两个身披纱裙的妩媚姑娘…… 一个崭新的世界出现在他面前,大蟒神不为所动,他看到的这些并不是幻觉。 他知道自己又碰上了与当初在地眼中一样的遭遇。 在他的身后也有鬼,好几个鬼几乎贴在他身后歪头打量他。 王七麟回头冲它们微微一笑。 他希望自己的笑容很倾城。 见此后面的鬼冲他发出声音,速度极快,语调简短,可是王七麟什么也听不懂。 他拿出了老办法来应对:面露悲苦之色,两手胡乱比划,嘴里发出‘阿巴阿巴’的声音…… 我是个哑巴,你们能不能可怜一下我! 甲板上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繁杂起来,出现的群鬼纷纷开口,而且看向他的目光确实颇有同情之色。 王七麟能猜到它们心中的想法:多帅多精壮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是个哑巴呢? 他流下了泪水。 群鬼没有再管他,而是纷纷回到画舫中,原本趴在窗户偷看他的影子也摇晃起来,推杯换盏的声音再度响起。 这时候有身披彩衣的姑娘从门口走出。 她长得格外美貌,瓜子脸、大眼睛,面色雪白唇红如血,另外她似乎有些西域人血统,瞳孔并不是黑色的而是淡黄色的,额头点了个朱砂火焰痣,三个红点像一簇火。 她走出来后用贝齿咬了咬下唇,然后眼波左右流转,像是没有在看他,而双手则背在身后,迈着轻巧的脚步慢慢的走到了他跟前,抬头对他轻微一笑。 王七麟也对它笑,它轻轻伸了伸舌尖、挑动了一下娥眉赶紧低下头。 虽然知道对方是鬼,可王七麟的心跳还是慢了半拍。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他忽然明白了画舫船头为何会雕琢一座盛开的莲花。 这里有一位莲花般的姑娘。 或者是曾经有这么一位姑娘。 姑娘上来拉他的手,他怕露出马脚,便只给出一个袖子,姑娘又冲他咬嘴唇,他做出羞涩状。 见此姑娘掩唇轻笑,轻踩莲步带着他进入画舫大门。 这次画舫里头就不一样了。 很热闹。 有人搂着姑娘在对墙上的字画点评;有人追逐着姑娘互相灌酒;有人抱着桌子上的瓷瓶往里吐;有人拉着姑娘淫笑着往楼上跑…… 王七麟牢记使命,他进来后便睁大眼睛往包厢里面看,寻找俞飞祖的身影。 奈何包厢里头姑娘太多但穿得太少,一个劲的影响他的目光,弄的他不能聚精会神、全神贯注的找人了! 牵拉着他手的姑娘回过头来笑吟吟的说了句什么,王七麟不知道她是问自己要什么套餐还是说想玩什么项目,反正他就做出羞涩状。 一副情窦初开的菜鸟样。 结果彩衣姑娘看着他这样子似乎动心了,举起袖子遮住嘴巴给他一个欲说还休的轻笑,摇摆着纤腰翘臀拉着他的袖子把他往里头拽。 又有两个姑娘走来,它们穿的是薄纱群,走来后惊奇的看向王七麟,忽然伸手要去拉他。 这把他吓一跳,赶紧后退。 彩衣姑娘拍开它们伸出来的手臂,嗔怒的作势要打它们,口中说话语调格外的快。 而两个薄纱姑娘听着它的话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还冲他做鬼脸。 见此彩衣姑娘跺了跺脚,一副小女儿鬼的姿态,把王七麟整的热血沸腾。 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呀。 有一个穿着百币衫的富态中年人摇摇晃晃走来,他看到彩衣姑娘后露出耂渋赑的笑容,伸手要去搂姑娘,嘴里叽叽歪歪不知道说什么。 彩衣姑娘轻巧的伸手抱住他的手臂但避开了它的怀抱,娇嗔几句后它拉了把身边的薄纱姑娘,将其中一个推给了富态中年鬼。 富态鬼揉捏着薄纱姑娘并与彩衣姑娘调笑,它瞪眼看向王七麟,脸上露出阴冷的笑意。 一直作谦卑姿态的王七麟猛然抬头与它对视,他手捏外狮子印并默诵金刚萨埵法身咒。 斗字真言发动! 滔天斗志在他心头翻滚,一股煞气走奇经八脉往外喷涌,而眼睛成了喷涌的渠道,他心中的煞气全通过眼神传递给了富态鬼。 富态鬼哀嚎一声竟然踉跄后退,一下子跌坐在地呆住了。 他撞开了一扇房门,里面正在喝酒的鬼吃惊的看他,明白怎么回事后哈哈大笑。 彩衣姑娘急忙上去扶起他来,使了个眼色让两个薄纱姑娘将它给带走了。 王七麟记住了它的样子,特别是它嘴角那颗长了三根毛的大痦子,待会要是必须开打,他先整死这个鬼玩意儿。 彩衣姑娘要领着他上楼,但他摇摇头拒绝了,用袖子拉着姑娘继续在过道里走,并各种往房间里窥探。 有鬼发现他的意图后很不满,便愤怒的要上来找他麻烦,这时候彩衣姑娘会笑吟吟的上去安抚这些鬼,八面圆滑的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七麟感觉自己在吃软饭,他全靠这彩衣姑娘给护着了。 一趟过道走下来,没有俞飞祖的尸首,这样他便有些着急了。 彩衣姑娘带他去二楼,他这次顺从的往二楼走去。 可是这画舫有三层,彩衣姑娘是想带他上三楼,但他必须要搜索出俞飞祖的尸首,于是到了二层他又不依了,强行拉着姑娘的手从门缝往里看。 里面正在真刀实枪的演练! 姑娘生气了,冲他皱眉跺脚。 王七麟更生气,一甩手臂将袖子拉了出来:老子今天要软饭硬吃! 见此姑娘委屈的嘟嘟嘴,又小心翼翼的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像个小媳妇似的跟在他身后。 他挨个房间去看了看,依然没有发现俞飞祖的尸体,这样他就纳了闷,难道俞飞祖的尸体被藏在了三楼? 彩衣姑娘带他上了三楼,这三楼的房间简单,其实它整个就是大包厢,里面有小厮有侍女,还有一个满身珠宝的风韵熟妇在焦急踱步。 看到彩衣姑娘回来,熟妇气急败坏的上来伸手指点她额头,嘴里慢慢的说着什么。 王七麟诧异的看着这一幕:熟妇明明很生气,可是说话的语速却很慢,而彩衣姑娘明明心虚,说话语速却很快。 熟妇应当是这艘画舫上的老鸨,她扭着肥臀绕着彩衣姑娘转圈的骂,转了两圈看向王七麟,又虎着脸冲王七麟骂了起来。 王七麟一直找不到俞飞祖的尸首已经很不耐烦了,他在犹豫要不要直接在这鬼船上开干。 所以老鸨冲他恶言恶语的骂了起来,他决定动手:老子堂堂的听天监铜尉,还能被你个老母鬼给欺负了? 反正他有底牌,既然船上全是鬼,那天王轮回钟在手他就不必害怕,大不了最后直接敲钟送它们去轮回! 做出决定后他反手将听雷神剑给夹在了指缝之间,这时候彩衣姑娘猛的伸手握住他手腕冲老鸨发怒了,老鸨被她喷的下意识倒退两步,最后生气的跺了跺脚与她展开对骂。 一个姑娘忽然急匆匆的从楼梯口跑出来,她快速的说话,这时候平稳行驶的船身震了震,船上嘈杂的叫喊声顿时响起。 船尾翘起,画舫失去平衡,三楼的桌椅花瓶等东西全摇晃着滑动起来。 老鸨愤怒的去推开窗户,王七麟也推开窗户往后看,雾气更浓,已经飘上船来。 船上的绿灯笼被雾气所吞噬,只剩下一点模糊的绿光,摇摇晃晃的像老坟地里飘荡的鬼火。 王七麟凝神细看,隐约之间能看到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藏在船尾,它在江水中缓慢的起伏,好像是要钻到船下。 因为这东西的身躯是四周低矮中间高,像一座小丘陵似的,于是随着它身躯往船下钻,画舫便被它给慢慢的撑了起来,如同千斤顶撑起车子。 船上的人顾不上喝酒,纷纷冲到船尾。 这些人奔跑中冲散了雾气,王七麟偶然一瞥看到了船尾下巨物的真身:一头大鼋! 大鼋身躯庞大,甲壳漆黑而高高鼓起,上头老甲一层层分隔,就像背着个巨大的九宫阵。 在甲壳上似乎还站着人,可惜雾气很快聚拢,他具体没有看清甲壳上的情况。 老鸨和三楼的小厮侍女纷纷跑下楼去,彩衣姑娘也想下去,但是跑了两步回头看到王七麟,为难的咬了咬嘴唇慢慢的走了回来。 王七麟冲她挥手让她赶紧去忙,彩衣姑娘轻轻的跺了跺脚,提起裙摆往下跑去。 三楼没人,王七麟赶紧将八喵给拖了出来说道:“快点去给我找俞飞祖的尸体,你能找到它是不是?” 八喵看看周围没有任何诡异顿时胆子大了,它傲然的点头,王七麟将它扔了出去:“那赶紧给我去找它,找到它咱赶紧撤,这地方有诡异!” 船尾的吆喝声越来越响亮,王七麟站在窗户口盯着看。 他想看看这船上的人有什么本领。 就在他仔细往下看的时候,身后有阴凉的感觉侵袭而来,还有东西悄悄地走向他…… 他猛的转头,看到老鸨出现在他身后伸手作势要推搡他,王七麟捏听雷神剑劈出,老鸨惶恐后退,指着窗户外慢慢的大叫。 她露出又愤怒又焦急的样子,跳着脚指着窗外喊叫,王七麟心烦,犹豫要不要直接斩杀它。 这时候浓密的雾气中忽然传来‘六六六’的声音,九六来了! 雾气抖动起来,船上有些人惊恐的坐在地上,还有的人冲到船尾张开嘴,顿时有黑气喷出。 王七麟纳闷了,这难道是一群墨鱼鬼啊? 熟妇听到九六的叫声后脸色变得跟擦了面粉一样白,连嘴唇也惨白。 她瞪大眼睛喘着粗气对王七麟摇摇头,忽然推开窗户窜了出去。 一个小毛球‘墩儿墩儿’的蹦跳上来,王七麟一看是八喵的小尾巴,知道这是八喵让它来找自己,便赶紧跟了上去。 小毛球在台阶上墩儿墩儿的跳动,一次能跳下一个台阶,竟然速度还挺快! 不过它一个不小心没跳稳,顿时化作滚地葫芦。 速度更快了。 王七麟追着它一路下到一楼,画舫里面鬼影全无,好像所有的鬼都去船尾了。 小毛球从三楼一直滚下来,连摔带晃弄的它小眼睛都花了,这时候一扇房门忽然打开,王七麟正要仗剑杀过去,结果八喵猫猫祟祟的露出个小黑脸。 它倚在门上温柔的看向王七麟,用尾巴冲他勾了勾,身躯好像水一样柔滑—— 王七麟上去拎起它来给它屁股上来了一下子:“跟谁学的发骚?” 他关上这间房屋,这是一间杂屋,先前他开门看过,里面没有俞飞祖的身影。 八喵钻进一张桌子下,王七麟定睛看去,在它提示下才发现地板上有一扇门。 他恍然大悟,第一次坐大船,竟然忘记船有下舱这回事了! 门板方方正正,他打开后里面有一股阴冷的气息冒出来,下面漆黑,什么光线都没有。 八喵冲他点点头。 王七麟下意识想掏出火折子点燃了扔下去照明,但琢磨了一下他换了个主意,去旁边房间里拿了一支燃烧着绿光的蜡烛走下去。 绿光照耀,他依稀看到一张绿油油的脸在旁边正对着自己! 他赶紧将烛台转过去,确实是一个人。 确切来说是个人像。 它的皮肤光滑惨白,脸色也光滑惨白,反光能力很强,所以当烛光照过去,这人像反射回绿色光影,让它看起来成了绿色。 王七麟判断这人像应当是陶瓷的,只有陶瓷像才会这么白这么光滑。 他举起烛台看向旁边。 旁边也是这样一个陶瓷人。 与正常人一样高,与正常人有一样的五官,只是没有表情,它们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立在四周。 四周全是陶瓷人。 整个船底都是陶瓷人! 这种环境下忽然碰到一堆的陶瓷人,王七麟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寂静黑暗的船底传来一阵摩梭声,像是有东西在撕扯什么,八喵爬到他肩膀上伸出一个前爪往声音响起的地方指了指,耳朵往后收拢摆出飞机耳架势。 这是战斗准备。 王七麟小心翼翼的从陶瓷人身边穿过,忽然之间一个声音在他后面飘乎乎的响起:“王七麟?” 这是个陌生声音。 他想要转身,可是微微扭头后看到八喵警惕但并不异常的蹲在他肩膀上。 它似乎并没有听到这异常声音。 王七麟索性不管,继续顺着摩挲声往前走,绿色烛火照耀四周,依然是一群白瓷人。 叫声追在他身后:“王七麟……” “王七麟……” 叫你马币叫,叫死人吗?王七麟在心里暗骂。 然后他赶紧换了念头,刚才那想法不对。 就在他小心翼翼中,他终于穿过了白瓷人群,然后船底出现一块空当,一具尸体在抖动。 他总算找到了俞飞祖的尸首! 俞飞祖死的时候肚子鼓鼓囊囊,嘴里塞满了干茅草,所以他们推测它是被饿死鬼缠身所以拼命吃污秽、吃干茅草把自己给撑死了。 但他们的推测是错的。 肚子鼓鼓囊囊的不一定是胖子,还有孕妇! 俞飞祖的肚子被撕开了,有两只白惨惨的小手从里面往外伸出,还在一点点的撕扯它的肚皮,努力的往外钻。 王七麟先前听到的摩挲声,就是小手撕开肚皮的声音。 不知道是这小手没力气还是俞飞祖的肚皮过于结实,这小手撕扯的很费劲。 然后这一幕把王七麟给看呆了。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代孕…… 他扭头看向八喵,八喵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它要怀疑猫生了。 445.逃出生天(求一下推荐票哈) 虽然不知道俞飞祖肚子中这小鬼是什么来路,但王七麟知道它不会是好东西。 他看到的时候小鬼已经将肚皮撕开一块,伸出一条手臂探出了肩膀,眼看就要连同脑袋一起钻出来。 王七麟索性御剑杀了上去,他以听雷神剑劈下! “轰隆!” 老子要将你扼杀在你娘的肚皮里头! 一声雷响,画舫摇晃,舱底的白瓷人也纷纷摇晃,就好像是要行走。 腹中伸出的惨白手臂顿时焦黑,一声凄厉的婴儿啼哭从腹中传出。 声音入耳,刺的人耳膜生疼! 王七麟不管不顾御剑开始狂轰乱炸,婴儿撕开的肚皮破口正好给了听雷发起攻击的通道,雷鸣声接连不断。 画舫摇晃的更加厉害。 凄厉的啼哭声越来越响,听雷剑对鬼婴轰击了好几下,可是它藏在了俞飞祖腹中,听雷剑只能勉强碰到它,并没有办法正面对它展开猛攻! 鬼婴手臂冒出,焦黑的小拳头握起来竟然能与听雷神剑展开对轰! 见此王七麟大吃一惊,这小东西够厉害的! 大鬼小鬼听雷剑都能一下轰死,这鬼婴被轰了得有五六下,结果只是皮肤焦黑,竟然还有余力发起攻击! 很不妙的是听雷剑虽然尽量顺着鬼婴撕开的伤口轰击进去,可是它威力大,终究连带着轰击到了俞飞祖的肚皮。 这样肚皮破口越来越大,鬼婴半边肩膀已经完全露出。 它也找到了反击法门,听雷剑要想飞入俞飞祖腹中攻击鬼婴本体就得竖直往下飞,所以它只要挥起小小的拳头直上直下的出拳就能挡住听雷! 这小鬼很牛逼。 但是天子脚下不允许这么牛逼的鬼存在! 王七麟看到它琢磨出了攻击路途,他也琢磨出了反击路途:天王轮回钟再次派上用场。 他看准了鬼婴小拳头向上挥舞的路径,听雷再次降落的时候他御剑停留,眼疾手快的将天王轮回钟给放到了拳头挥出的路径上…… 于是小拳头又是一记凶猛凌厉的挥拳,正好挥在天王轮回钟上的撞钟基座上…… “当!” 一声轻响。 夜半,钟声,到鬼船。 整个画舫疯狂的颠簸,俞飞祖腹中冒出来一道青色烟柱,造化炉顿时飞出来将之收走。 堕胎工作完成。 王七麟脱下衣服将俞飞祖的死尸给包裹起来,扛在肩膀上往外跑。 画舫颠簸的厉害,船舱里头这些白瓷人摇晃的也很厉害,砰砰砰砰的脆响传进他耳中,大珠小珠落玉盘。 白瓷人撞到了一起。 八喵神上黑毛全炸了,就跟个黑刺猬似的,它在王七麟肩膀上拼命的跺脚脚:爹快跑! 王七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按照他的猜测,这天王轮回钟一响,应当是船上鬼魂被强行超度,现在来看好像并非如此。 白瓷人身上出现裂痕,有的白瓷人摇摇晃晃中挡住他的去路,被他全给一脚踢开。 这下子白瓷人相撞的更厉害,有的化作碎片。 他只有一个放出朦胧绿光的蜡烛,看不清船舱具体情况,只能用余光看到碎裂的白瓷人中似乎有东西冒出来。 挣扎着脱离白瓷束缚。 王七麟顾不上仔细去看怎么回事,他扛着一具尸体钻上来,一脚将小门踢开。 外面走廊没有时间,嘈杂声依然在船舱外面,不过这次声音好像不是聚集在船尾,而是从船尾船头和两侧船舷都有传来。 听到声音在外面他松了口气,看来群鬼并没有发现自己在船底的小动作。 他顺手拉开门,门外聚集着一群面色惨白、双眼漆黑的东西…… 它们聚集在走廊里,瞪大眼睛盯着房门,王七麟一冒头跟它们打了个照面,其中最近的一个就在他面前,这样他一抬头,双方险些亲上了。 初吻差点没了! 王七麟大惊,这些东西怎么出现的悄无声息?而且它们为什么不进屋呢? 双方对撞,群鬼哀嚎,整个走廊里顿时阴风惨淡。 险些夺走王七麟初吻的是个富态胖鬼,嘴角大痦子上还长了三根鬼毛。 这鬼王七麟有印象,没说的,双方肯定不能事了,干他娘的! “剑出!” 八喵甩头,被它叼在嘴里的听雷神剑导弹般飞出,破开富态鬼吐出的黑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他了个口腔大爆炸! 他的头颅顿时没了。 但是却没有红色或者青色雾气冒出,造化炉也没有出现。 王七麟心头纳闷却无暇思索,他以听雷神剑为前锋,以天龙众护卫四方,扛着尸体往门外横冲直撞。 群鬼出动,黑雾萦绕,一条条黑色烟索像锁链般飞来,它们交叉在一起变成巨型蜘蛛网,迅速将走廊给封闭起来。 听雷神剑义无反顾、破空出击,可是强弩之末不能穿缟素,王七麟御剑向前,听雷神剑一次次撞开黑索,却有更多黑索又凝聚而来,神剑逐渐失去冲击力。 说时迟那时快,王七麟收回听雷神剑全力撞向旁边几条黑索。 黑索断裂,他以迦楼罗之剑开门,另外四把剑断后,整个人一记箭步钻进房间,腾身跳起后伸手抓住两扇窗户推开,外面顿时有浓浓雾气和阴冷江风迎面而来。 窗户外头是船舷,船舷上有个姑娘,姑娘扭过头来,她的眼睛嘴巴鼻孔等五官里头竟然都在往外冒出水草! 这样当它扭头,水草像长鞭又像毒蛇,嗤嗤拉拉的便甩了过来。 王七麟反应快,脚踩窗台往外跳出,一手固定尸首一手御气劈出大手印,一团烈焰在他手中呼啸。 至阳至刚火焰印! 火焰正好克制水草,火焰印扫过,湿润腥臭的水草顿时干枯燃烧,姑娘发出惨烈的嚎叫,有更多人从船头船尾两边赶来。 其中就有彩衣姑娘。 姑娘速度最快,掠过来后看到是他露面,俏脸上顿时露出惊愕之色。 王七麟此时身在半空不便发力,一旦对方出招难以应付,于是情急之下他来了个头脑风暴想出了个新招式:他灭掉火焰印伸手在嘴唇上贴了一下,然后冲彩衣姑娘甩臂抛出一记飞吻! 彩衣姑娘愣了愣,转过身来挡住了随后掠来的鬼影。 利用女人不是英雄好汉,利用女鬼应该就没问题了。 王七麟心里还是有些惭愧,他只能记住这姑娘的样子,回去打听一下她的身份,以后去她坟上多烧两箱纸钱。 逃到船舷他依然迷茫,该怎么逃离这艘船? 这时候他的头顶有一道赤红火光掠过,一条火龙在空中纵横捭阖,龙嘴张开发出一个他熟悉的声音:“王七麟!” 刚才他在船舱底听到过这声音! 他当时以为这是什么鬼祟的手段,现在才直到这应该是谢蛤蟆在喊他。 这条火龙他有印象,谢蛤蟆经常在对敌的时候放出它来。 他猜出火龙是谢蛤蟆来支援他的,既然火龙一直在喊他名字,他便抬脚在船舷玉栏杆上一点翻身跳上画舫楼顶。 但是这一下却差点闪了他的腰! 漂亮的玉栏杆竟然森冷惊人,他脚上穿着鞋仅仅在上面点了一下,却有一股至阴至寒的冰冷气息顺着他脚尖迅猛的传遍他全身。 沸腾的气血都要冰冻起来了! 被他贴在脖子下肌肤上的阴阳鱼玉佩迅速的转动,寒气到了他脖子位置被玉佩吸走,又迅速的转化为热气传入他体内。 舒服了! 王七麟气血被冻有一瞬间不能发力,险些从空中掉落下来,还好玉佩发威快,他伸手抓住画舫顶上的屋檐斗栱,手臂发力蛮腰一拧,整个人借助卷腹的力量翻上了屋顶。 整个过程说来复杂,其实就是一瞬间的事。 也就是他反应快,否则这会要掉落在船舷上的。 而船头掠来的鬼已经到了他打开窗子的船舷旁边,也有鬼追着飞剑从窗户里爬了上来。 所以他刚才要是落下去,那恐怕就要满身大汉了。 火龙在雾气中游动,如同吞云吐雾,端的是威风凛凛,神威莫测。 但它每转一圈身上火焰便缩小一些,在威风外表下,它已经灯干油枯,身形摇摇欲坠。 “王七麟!”它再次发出一声干巴巴的呼唤。 王七麟叫道:“我在这里,你看不到我吗?” 他的声音响起,火龙猛然从雾中钻出向他俯冲,中途又掉头,一头钻进冰冷的河水中。 这一幕把他给弄懵了:什么意思?让自己跟着它跳入水中?可这河水有问题吧? 刚才老鸨偷偷回来就想将他给推入河中,被他发现这诡计后,老鸨气急败坏的指着他叫骂,也曾经比划手势让他去河里。 按照他的猜测,老鸨的意思应当是不许他纠缠彩衣姑娘,这姑娘明显是画舫的头牌,所以看到姑娘与他亲昵在一起,老鸨想害死他,而手段就是把他推入河中。 这样来看,这河流很危险才对。 可是火龙为什么得到他的回应后主动窜入水中? 说时迟那时快,疑惑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他选择相信谢蛤蟆! 于是他对紧紧抓着自己肩膀的八喵喊道:“八崽,闭眼闭气!咱们走水路!” 他收起天龙众跳向河里。 八喵吃惊的瞪大眼睛:坑崽呀!给个反应时间好不好? 它急忙举起前爪去捂住鼻孔,结果慌张之下伸展用力,前爪举起后覆盖在了它的眼睛上…… 冰冷的河水包裹住了王七麟全身,画舫还在飞快的往前游荡,一只大鼋几乎钻到了它的船下,顶的画舫与河面几乎形成了六十度的锐角…… 河面上忽然火焰四起,一座筏子冲破雾气慢慢悠悠的出现在后方。 徐大在卖力的摇橹,吞口趴在筏子前头小声的喊:“七爷!道爷!狗爷!猫爷!” 谢蛤蟆扛着九六从火焰中钻出来,脚下芒鞋在水面上轻点几下掠到了筏子上。 王七麟冒头出来猛吹口哨,徐大‘嘿咻嘿咻’的驱动筏子赶过来,吞口伸出一条爪子让他抓住,跟九六齐心合力把他给拉到了筏子上。 八喵小肚子鼓鼓的,九六利索的将它翻了个身,跳起来一爪子摁上了。 玄猫眼珠子都被摁的鼓出来了! 吞口将人拖上筏子,然后松了口气:“好重啊。” 王七麟将卷在衣服里的俞飞祖尸首扔到它面前,道:“这么大一具尸体,能不重吗?” 吞口忌惮的对着尸首张开嘴,徐大问道:“你要吃了它吗?” “我是在防御!”吞口往后挪了两步说道。 徐大不屑:“你说你怎么这么怂?以前不知道你是这样子呀,早知道这样何必把你带到冲锋组?” 吞口争辩道:“徐爷你这是瞧不起人了,咱不是怂,咱是谨慎!” “面对一具尸体你谨慎个屁!” “这具尸体刚才动了,它肚子里还伸出来一条手臂来着!” 看着徐大和吞口一本正经的争论起来,王七麟傻眼了:就没人关心一下老子吗?平时七爷七爷叫的欢,到了关键时候没人疼啊。 还是九六最贴心,它跑过来用后爪撑地站起身,然后用前爪抱住王七麟并将脑袋贴在他腰上,用身体来温暖他冰冷的心。 王七麟给它一个爱的亲亲。 谢蛤蟆松了口气:“无量天尊,总算有惊无险。” 王七麟道:“道爷,这什么玩意儿?一艘鬼船?” 谢蛤蟆问道:“你上船之后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群鬼。”王七麟下意识说道,然后他又摇头,“不对,可能不是鬼,我杀死了其中一个,可是、可是发现它并不是鬼。” 他差点说出造化炉的秘密!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你把你在船上见到的情形都说给老道听一听。” 吞口说道:“咳咳,七爷、道爷,卑职先解释一下,卑职并不是害怕,然后卑职想说,这河里的雾气好怪,咱们是不是得先离开它回到招待寺或者去京兆府,喝着热茶慢慢聊?” 它关心的看向王七麟,又说道:“你看七爷现在一身冰水,卑职看着就心疼。” 谢蛤蟆道:“咱们走不出去,这不是寻常雾气,咱现在也不是在渭河上,而是在江流上。” “啥意思?渭河不是江流?”王七麟和徐大也没有听懂这话的意思。 谢蛤蟆沉吟了一下,道:“江流,这个江流只是老道自己给它的名字,西域人叫它为活海,南荒叫它为走水,老道称呼它为江流,并且认为这名字才贴切。” “因为有一句诗说的好,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谢蛤蟆指向四面八方继续说道:“咱们现在并不是在渭河上,而是在天地之外,至于在哪里就谁也不好说了。” 王七麟震惊了。 谢蛤蟆说道:“别怕,江流之上并无危险,咱们只好不招惹是非、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那等到渭河在长安城外的水域上见到太阳,咱们就能出去了。” “现在,七爷你把你在画舫上见到的事再说一遍。” 王七麟将事情从头到尾重复一遍。 谢蛤蟆一边听一边点头,听完之后他说道:“没错了,我们就是在江流中,船上那些东西不是鬼但也可以说是鬼,具体来收它们是跳出三界外的鬼。” “那为什么斩杀它们后,感觉不像是鬼?”王七麟疑惑的问道。 谢蛤蟆说道:“你斩杀的是船上一名寻欢客,对么?不是上面的女人,对么?” “对。” 谢蛤蟆点点头说道:“上面的女人才是鬼,那些寻欢客,只是人彷,它们是被困在了水彷徨上的东西,算不上是鬼,你不是在船底看到许多陶瓷人吗?如果你有机会仔细看应该能发现,这些陶瓷人与寻欢客能一一对上号。” “实际上那些女人也不是鬼,它们是妓婗!” “妓婗?”徐大重复了一遍这称呼,“妓婗又是什么?” 王七麟说道:“这个我知道,我在《天启文录》里见到过它的介绍。” “要说妓婗得先说‘婗’,这个字很有意思,它既有妩媚的意思,又有丑陋的意思,可以用它来称呼美人,也可以用它来称呼无盐丑女,是不是很怪?” “所以婗在诡事中专门只一种诡异的存在,它们生前都是美人,可是死的时候却极惨,变得极丑,这样的鬼叫做婗。” “如果婗是风尘女子所成,那又会被称作妓婗。因为妓婗爱美,它们会保持着生前最美时候的样子,所以江湖上有句话,叫做妓婗太美!” 谢蛤蟆愣了愣,问道:“江湖上有这句话吗?” 王七麟干笑道:“有吧?反正有人这么说过,还编成了一首小曲——妓婗太美,妓婗实在是太美……” 徐大狐疑的看着他问道:“跟大爷坦白,你是不是在胡编乱造?” 谢蛤蟆说道:“七爷说的大致没问题,妓婗正是这样一桩东西,根据老道猜测,七爷所撞上的妓婗,应当都是画舫上的风尘女子,它们本是名贯南国的美人,可是最终却被一场古怪大火烧死。” “这火当时将画舫也给烧掉了,将画舫化作了水彷徨,送到了江流中。” “这水彷徨又是什么?”徐大下意识问道。 王七麟说道:“水彷徨指的是死物却有了魂灵,它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自己属阴属阳,所以它只能彷徨的徘徊在阴阳之间,所以就叫水彷徨。” 他一边说一边用不满的眼神看徐大。 徐大感觉自己成了白痴,这让他暗下决心,这次回去一定要学七爷秉烛夜读。 谢蛤蟆满意的抚须点头,看向王七麟的目光有着老父亲的欣慰。 王七麟现在积攒的知识和身手都足够了,但他经验太少,所以虽然上了水彷徨并见到了妓婗,却没有认出它们身份。 这也是他奇怪的地方,画舫和上面的男女都像是寻常的鬼,为何谢蛤蟆仅仅听他介绍就能认出其身份?并且还能推测出它们被火焚烧过的经历? 他问谢蛤蟆原因,谢蛤蟆轻飘飘的说道:“因为老道听说过这艘水彷徨。” “七爷,咱们今夜使命完成了,已经查到了俞飞祖死亡真相的方向。” “这艘水彷徨应当是叫做朱颜在,它的船头有一朵绽放的九尺碧莲,里面那彩衣姑娘是画舫的头牌红倌人,叫做彩女,它曾经是南国最有名的画舫之一!” 说到这里谢蛤蟆忽然改了话题,问道:“七爷,今日在京兆府,老道士曾经传音告知过你一样东西叫过眼云烟,你了解这东西吗?” 王七麟摇头道:“不了解。” 谢蛤蟆笑了笑说道:“它是蜀中唐门的镇门秘药,知道的人很少很少,唐门很少会用它们去杀人,或者即使用过最终却没能被人发现。” “老道先给你讲讲这秘药,这药物本来不是毒药,恰恰相反,它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解毒药!乃是赵宋王朝时代,唐门最有才华的一名药师唐起行走南荒十年才配出来的神药!” “这药的配料很是复杂,有草药有金石也有蛊虫,草药和金石等配料用来养活蛊虫,里面的蛊虫很奇特,喜欢吃掉毒素,但是吃掉毒素后一段时间它们也会死掉,最终化作白烟从人的七窍冒出。” 听到这里王七麟惊叹道:“那唐门岂不是牛大了?有这等无残留的解毒神药,唐门可以赚钱赚到手软吧?” 谢蛤蟆笑了一声,道:“可惜的是,这花费了唐门天才无数心血和时间所配出来的解毒药并不是能解天下所有毒,而是只能解砒霜等几味毒。” “但它还是可以用来赚大钱,对吗?” 王七麟反应过来:“先给人吃下毒药将人毒死,再给人吃下过眼云烟,最终人体内没有毒药残留,验尸也验不出任何痕迹。” 说到这里他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唐门要隐藏这味秘药,一旦将它消息流传出来,那唐门可就惨了,这样不管是谁死了,只要仵作验尸验不出结果,都可以猜测是中了过眼云烟!” 谢蛤蟆点头笑道:“不错,七爷你说的太对了,不过你还是说错了一点,这药不必等人死后再给服下。” “唐门将当时得到的解毒药做了改良,将它与毒药混合。老道已经说过了,这解毒药靠的是一种蛊虫,那么毒药会先发作,这时候蛊虫活性被遏制。” “等到毒药发作结束,人死了,遏制蛊虫活性的药物也失效了,这时候蛊虫复苏开始吞吃毒素,最终蛊虫死掉,一切不知不觉、神鬼莫测,如同过眼云烟般不可捉摸!” 吞口下意识的说道:“俺的娘,你们人族太可怕了,怎么还有这样害人不留痕迹的东西?” 王七麟道:“所以徐爷的脚臭味立功了。” 本来俞大荣应该死的悄无声息,可是徐大的脚臭味引出了管剑南老将军。 老将军麾下的大威将军有闻死气的本领,他挨个房间询问的时候闻到了俞大荣房间里冒出来的死气,他们迅速开门,发现了刚死不久的俞大荣,让凶手完善的计划落空。 那时候俞大荣确实刚死不久,人的尸首都热乎着,鼻子上嘴角还有血液,显然过眼云烟还没有起效。 而这点太重要了,唐门是祯王麾下的头号战力,俞大荣又是来上京给祯王告御状的,所以他死于过眼云烟成为针对祯王的重要指证。 徐大得意洋洋的看了看自己的脚,他作势要脱下靴子:“让你们一说大爷才想起这脚臭味,正好这里有水,咱又出不去,那大爷先洗洗脚。” 谢蛤蟆赶紧拦住他:“无量天尊,你想害死我们?老道刚才说了,咱不招惹江流,江流也不会害咱们,现在你去洗脚?嘿哟喂,就你那脚,一旦伸进水里,咱几个谁都活不了。” 吞口立马摁住了他的手臂:“徐爷冷静,卑职大道未成,不想死啊。” 446.内八监露面(再求一下推荐票哈) 坐在竹筏上缓慢的漂流,王七麟闭上眼睛思索俞大荣和俞飞祖叔侄受害案。 事情与祯王有关,这是肯定的了。 可是俞飞祖怎么死的? 起初他们猜测是被饿死鬼附身迫害而死。 显然不是,俞飞祖鼓起的肚子里不是因为吃下的茅草,而是里面躲了一个鬼婴。 京兆府的虎头牢有狴犴魂灵镇守,寻常来说鬼婴进不去,不可能被无缘无故的害死。 谢蛤蟆曾经猜测说可能是俞飞祖害死的人化作鬼进入虎头牢复仇,狴犴没有拦截。 当时他们对此的疑惑是俞飞祖堂堂的官二代、二世祖,怎么会与饿死鬼扯上关系? 现在案情出现转折,他应当是被鬼婴害死的,并且鬼婴还要借它尸首孵化。 这样就说的过去了,俞飞祖好赌好色,或许他曾经贪图美色害过一个姑娘,害的她怀胎而死。 姑娘不甘心,用不知道什么方式追着他来到京城还进去了虎头牢,最终将鬼婴种入他的腹中,让他来产下孩子。 也或许是有人将鬼婴送进来的,甚至这人就是京兆府的人,所以狴犴没有拦住他也没有对付他拿出的鬼婴。 因为俞飞祖死的太巧了,就在王七麟要去提审他之前死的,根据当时他残留体温来推断,他应当是恰好在京兆府找人请王七麟来共同查案的时候死的。 就像是有人知道,一旦王七麟到来肯定会提审俞飞祖,一旦提审他一定会得到一些消息。 所以就提前弄死了他。 从这点来看,更像是京兆府中的内鬼作案。 那内鬼是谁呢? 很简单,找他进京兆府的具体时间是汪泉等三巨头定下的,这事挺机密的,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就只有去招待寺通知他的衙役知道。 衙役不必怀疑,虽然他被衙役刺杀过,但京兆府当夜就调查过了,那衙役是有人冒充的。 所以要怀疑的就是京兆尹汪泉、荆郁南、右扶风罗太英三人…… 这人选择杀俞飞祖,是一记昏招。 王七麟认为自己的猜测没问题,但三巨头他没有证据的话不能去调查,这太得罪人了。 他现在应该去查鬼婴。 这鬼婴就是俞飞祖的种,而且怨气深重,所以非得从俞飞祖体内繁衍出世,所以它一出世就是恶鬼修为。 再想想俞飞祖临死前在牢里一个劲的喊‘报应’,很可能是他见到了自己害死的怀孕姑娘,他才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之余临死之前他拼命的喊饿、拼命的吃东西,以至于连自己的粪便和茅草垫都吃掉了,这也与鬼婴有关。 鬼婴出世,需要诸多养分。 但这鬼婴与朱颜在画舫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害死那姑娘就是朱颜在的一名风尘女子? 他的心里有许多疑惑,也逐渐的出现了一些答案。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这地方安静的诡异,但只要不害怕,那就真的很适合思索。 他们在雾气之中飘荡了不知道多久,反正王七麟不感觉冷,在八喵和九六吱吱哇哇的呼噜声中,一缕阳光从东方绽放。 雾气被阳光驱散。 王七麟徐徐睁开眼睛,看到徐大端正姿势朝东下跪,双手举过头顶,弯腰磕头。 老虔诚了。 这把他吓一跳,小心的走过去试探的叫道:“徐爷?” 徐大回过头来也吓了一跳:“七爷你啥意思?你捏着一把剑站在大爷身后干什么?偷袭大爷啊?” 王七麟道:“你跪在这里磕头做什么?我以为你中邪了,或者八喵附体了。” 听到爹说出自己名字,八喵懒洋洋的站起来打了个哈欠,它面朝东方往前伸爪往后沉屁屁,然后使劲的拉了个懒腰。 身躯比平时能长出小一半来! 八喵结束拉伸,身躯立马缩小许多,这把徐大看的一愣一愣:“怎、怎么回事?” 王七麟冷静的说道:“众所周知,猫是皮筋做的。到时徐爷你怎么回事?” 八喵也看到了面朝东方跪下的徐大,它甩甩头振奋精神,狐疑的跑过去盯着他看:你不对劲。 徐大没好气的说道:“大爷在供奉我家金甲神将呢,你别打扰我。” 他打开手心给王七麟看,里面是一枚金豆似的小神将。 王七麟恍然,这是青龙王赐给他的上茅宗神打法宝。 徐大继续向东磕头。 八喵不明所以,歪着头在这里看,看了一阵它决定也跟着磕头。 不管有没有用处,反正不能错过磕头良机! 有一杆子没一杆子都得捅一下子,万一能打到枣子呢? 今天阳光很好,很快驱散了河上的雾气,然后一座座船只出现在渭河上。 有大船有小船,有的拖着网有的顶上站着人,早起捉鱼的飞鸟贴着河面飞翔,河里时不时有鲤鱼破开水面跳出来。 阳光洒在鲤鱼身上,金红的颜色很灿烂。 王七麟想到了他家里的风水鱼,也不知道那小东西修炼的怎么样,他其实挺喜欢那个鱼鱼祟祟的小东西,可惜它得生活在水里,自己总不能打架的时候扛着个鱼缸吧?所以一直与它分离。 筏子旁边一艘船的船顶上站着个人,这人看到他们后便在船上又蹦又跳使劲挥手:“王大人?王大人是你吗?” 王七麟也笑着挥手招呼他:“老乡你好,本官确实是一个王大人,哈哈,今天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 “王大人找着了,王大人在这里!他没死,别在河里捞尸了,把网子都收起来吧,王大人活着,他活的好好的呢。”这渔夫打扮的汉子激动的叫道。 王七麟顿时反应过来:大清早的这河道上这么多船,原来都是找他们的? 辰微月跟超人似的从天而降,他落在筏子上罕见的露出笑意,道:“七爷,活着呢。” 王七麟叹气道:“活着,你也活着?” 辰微月愣了愣,道:“算是活着吧?我不大清楚。” 徐大站起来笑道:“哟,飞哥今天怎么开了金口?哎,大爷老是以为你是哑巴,其实你话说的也挺溜的,以后多说话。” 辰微月说道:“我们都以为徐爷你死了。” “行了你闭嘴吧,当个哑巴也挺好。”徐大果断打断他的话。 一艘快舟如离弦之箭在宽阔的河面上飘荡,巫巫开心的挥手:“七爷徐爷道爷,他们都说你们死了,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死,你们肯定活着。” 后面的徐小大眼含热泪:“哥,你活着太好了。” 吞口也眼含热泪:“我不配被人关心吗?” 京兆府来了许多人,汪泉、荆郁南、罗太英三人都来了。 筏子上岸,一脸疲惫的罗太英握住王七麟的手高兴的说道:“王大人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昨夜得知你们在河上失去身影,这可把我们几个给急坏了!” 相比荆郁南和汪泉,他与王七麟认识的最早,且王七麟帮过他忙,所以他是三人中对王七麟最有感情的一个。 荆郁南打了个哈欠,道:“王大人身手不凡,本官就说他没出任何事,你们这半夜瞎折腾个什么劲?” 他摇摇头,一脸的生无可恋。 罗太英悄悄的在王七麟耳畔说道:“别在乎荆大人的态度,荆大人生平两大爱好,美食和美觉。” “在他眼里没有比错过美食和不能好好睡觉更重要的事了,昨夜他也陪同着在河道上转了半夜,这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王七麟笑着连说不敢。 武大三吱吱哇哇的在说昨晚的事:“本来一切正常,可是河上起雾以后就找不到你们踪影了,我们关心你们呀,久久得不到你们消息,于是就驾船去河里找你们,结果什么都没有找到……”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们说气人不气人?”白猿公悻悻的说道。 王七麟冷飕飕的说:“你生气的是死不见尸吧?如果见到尸体,你就可以离开听天监去自由翱翔了,对吧?” 白猿公嘿嘿傻笑,然后猛的叫道:“胡说什么呢?老猿我是那样的猴吗?我肯定是希望你们平平安安,我在听天监就剩下一个月的刑期啊不对,就剩下一个月的日子,怎么可能为了提前这点日子离开听天监而希望你们死呢?” “这太恶毒了,这不是我老猿的作风。”他说着摇头。 王七麟哈哈笑,沈三玩弄着手中的本命金钱怜悯的看向白猿公。 这傻子,好可怜。 罗太英和汪泉去看了看俞飞祖的尸首,看到它腹部狰狞的大伤口后便反应过来,问道:“它肚子里有东西?” 王七麟道:“一个鬼婴从里面爬了出来。” 双方现在是一个专案组的,所以得互通有无,他便将昨夜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当然,没有对谢蛤蟆说的那么详细。 当他说出这艘画舫的具体样子后,汪泉下意识的倒吸一口凉气:“是朱颜在?!” 罗太英愣了愣,问道:“南国红粉朱颜在?” 汪泉道:“船头有大约一丈的绿色莲花,四周是白玉雕琢的栏杆——玉砌雕栏应犹在,只是朱颜改,这不正是朱颜在吗?” 罗太英犹豫了一下,道:“本官没有去见识过这艘享誉南国的画舫,不过用玉石雕琢栏杆的画舫确实罕见,船头又有九尺青莲,这两点确实是朱颜在的标志性特征。” “那这案子真的与祯王相关?”汪泉眼神飘忽的问道,“朱颜在这画舫是祯王得到蜀郡封地后,蜀郡四大世家联袂送他的礼物,画舫上的姑娘则是朝廷从教坊司精挑细选的大家闺秀,对吧?” 罗太英讪笑道:“本官家中有母老虎一头,所以对这些事委实不太熟悉。” 他又愁眉苦脸的换了话题:“可是这朱颜在不是被一场天火给烧了个干干净净吗?怎么又会出现在咱们渭河上?” “还有从年后开始周边河里不断有人失踪,这是不是也与朱颜在相关?” 王七麟问道:“长安城从年后开始,不断有人丢失在河里?” 他记起刚来长安城过渭河的时候,船老大就曾经提到过这话,说是最近河里老是吞人,让大家伙都老实待在船上。 但当时他没往心里去,因为那会船上有些孩子很闹腾,他以为这是船老大在故意吓唬孩子。 罗太英将他拉到一个僻静地方说道:“这事有些怪异,最早是大年初一,霸陵邑旁的霸河出事了,有几个孩童天不亮带着鞭炮去炸冰,然后消失了。” “当时人们以为他们调皮捣蛋用鞭炮炸开了河冰,导致掉入河水中被冲走了——人们找孩子的时候,发现河面冰层中出现一条水道。” “三日之后,长陵邑也出事了,有人家里夜间走火,周围邻舍帮忙去小长水破冰打水灭火,最后火倒是灭了,可是帮忙灭火的人里少了五个!” “这五个人大家伙都有印象,他们确实也曾经帮忙打水灭火来着,可是天亮后却不见了,去河里找,发现河里又出现一条水道,但人们也不确定是不是破冰时候砸开的。” “从那开始,周围城邑隔三差五有人失踪,百姓起初传说河里来了许多水鬼找替身,但听天监插手调查了,并没有找到水鬼,所以这说法不了了之。” “再后来人们又说,这河里来了大海狼,有人出海见过大海狼,它们横行水上的时候便是将背上鱼翅伸出水面,那鱼翅就像一把大刀大斧,能把铁皮船切开,更何况破开一层冰?” 听到这里王七麟摇头:“海狼我知道,它们很厉害没错,可是它们只生活在海里,因为海水是咸的,它们在河里活不了,再说能用鱼翅破开冰层形成水道的海狼得多大?它们在普通河流里是没法游动的。” 罗太英笑道:“你这话与百川门洛门主说的一般无二,青龙王也如此辟谣来着,说周围河流里丢的人与海狼无关,但老百姓都这么传。” “所以昨夜你的属下着急忙慌找来说你们不见了,我们当时就很担心你们是被海狼或者什么东西给拖走了,于是赶紧调动了百川门、排帮的船只来找你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问道:“王大人,你说昨夜你们碰上了朱颜在这艘本来已经烧没了的船,可是不对吧,这艘画舫我知道,它很大的,为什么我们昨夜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王七麟含糊的笑道:“这我不清楚,可能昨夜的雾太大了。” 江流的存在他现在不想说出来,因为谢蛤蟆告诉他,江流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它的出现需要钥匙,这次应当就是俞飞祖充当了钥匙的身份。 他们后面还要调查这一点,俞飞祖身上一定有秘密。 罗太英不好糊弄,毕竟能做到右扶风的人不会傻。 但他也没有过于追究,他笑了笑接话道:“是呀,昨夜的雾气太大了,你说既然你们碰到了朱颜在,而且还差点被朱颜在给收走,那么前些日子丢失的人,会不会便是被朱颜在这鬼船给弄走了?” 王七麟摇头道:“不好说,但应当无关,因为朱颜在很大,它肯定上不了小长水这种地方。” 罗太英道:“可它是鬼船,鬼船难道与寻常船只一样,也得按部就班走合适的水路?” 这话没毛病,朱颜在确实可以当做一个怀疑方向。 他们聊完了乡里人口丢失这件事,忽然之间罗太英又问了一句:“王大人与河海监的兰大有兰公公是什么关系?昨夜得知大人失踪,兰公公也调集了宫内管辖的官船来找你呢。” 王七麟琢磨道:“兰大有兰公公?实不相瞒,下官还是今日第一次听到这位公公的大名。” 河海监是内八监之一,而内八监是当今圣上设下的小朝廷,也叫无权衙门。 之所以说是无权衙门,是因为太狩皇帝虽然选用读过书、识字懂算学的太监和宫女设置内八监,但严禁他们干涉朝政,他们模仿各衙门运行,却没有一点衙门的权力。 太狩皇帝设置内八监的目的是从宫内监视各级衙门,每年各地财政、粮收账本送到京师,他就会交给内八监来进行盘查。 内八监会根据黄泉监送来的各地衙门全年度工作开展情况进行工作模拟,以此来大约合计出这个衙门一年的开支和收益,然后与送来的账本核算。 这样内八监虽然没有一点权力,但也有很大能量: 如果他们在工作模拟时候严谨一些,可能地方的开支账目就会变得难看许多,就要有人倒霉。 如果他们在工作模拟时候宽松一些,可能某个地方的账目就能瞒天过海,本来该丢帽子的人就可以缓一缓。 不过太狩皇帝是精明人,他只以内八监的复盘结果当做参考,这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内八监的能量。 另外太狩皇帝严禁内八监与地方衙门有任何关联,一旦发现双方之间存在联系,哪怕没有交易,他也会重罚双方。 所以内八监的存在是个忌讳,地方官都想跟他们搭上关系,但又害怕与他们有关系。 王七麟听说过这个传说中的小朝廷,但他确实与之没有任何关系,他对小朝廷的了解也仅仅是跟一些官员聚会时候听人家八卦。 在这件事上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所以坦然的说他不知道河海监为什么会来帮忙。 罗太英也只是好奇,他看王七麟回复的坦荡便没有多想,转而叮嘱他小心点,说内八监尽量不要碰。 他们正在谈着内八监的事,一些快船出现在下游河道上。 它们各地河流上最常见的小木船相仿,前后不过一丈的长度,狭窄而深,里面总共有六人,其中却足足有四名桨手,这些桨手都是皮肤黝黑、肌肉结实的中年壮汉,只见这些人信手操桨,小木船便在水上飞快奔袭。 船头翘起于水面,船头船尾各有一名披坚执锐的兵士,他们武器分别是长枪和短枪,长枪近战、短枪远射,杀伤力很强。 太祖是以水师起家,王七麟听说过新汉朝水师世间无双,连一些水中妖族都害怕朝廷的水师。 另外从太祖时代新汉朝的海水师便不断驾驭大船往海外扩张,他们已经在海外占据下许多岛屿,征服了许多小国成为属国。 王七麟看着这些简直是在水面上飞行的快船赞叹道:“这就是水师中的轻步兵飞舸,对吗?” 罗太英笑道:“对,这就是飞舸,不过什么是轻步兵?” 王七麟赶忙露出羞赧笑容:“下官自己给军队兵种取的名字,以便于分辨他们的职责,让大人见笑了。” 罗太英道:“王大人客气,你真是才华横溢,这轻步兵之名不甚雅观,但确实极为形象。” 飞舸如同快箭袭来,比奔马速度还要快。 王七麟知道这是船上贴了辟水符的缘故,否则逆水行舟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不过辟水符是有时效的,在寻常日子里一旦使用,这符箓也就废了。 也就是说为了找他,河海监浪费了好几张辟水符,这东西属于战略物资,还是挺珍贵的。 难怪罗太英会好奇他与内八监的关系,寻常铜尉出事而且还只是不确定死没死,内八监绝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帮忙。 飞舸可以直接冲上河岸,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从当前一艘船上跳下。 龙行虎步、气势昂扬,若不是颔下无须,真是没人会以为他是个太监。 太监能练到这么猛,此人也算是个奇才了。 罗太英介绍道:“这位就是河海监的总监兰大有公公,七品境的高手!” 王七麟一听这话忍不住腹诽一句,靠,这比自己还能打? 447.从虎行帮开始(求票啊求票) 除了颔下无须,兰大有没有一点像是宫内的人。 龙行虎步,声音洪亮,豪气干云。 王七麟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对他非常客气。 毕竟兰大有先跟他说了,河海监之所以会动用戍卫京师的战舰来搜寻他是圣上下旨了。 他们在渭河上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圣上耳中了。 由此可见太狩皇帝对京师的把控有多紧密。 寒暄客套之后,兰大有随意问了一句话,这句话立马让王七麟警惕起来: “王大人是从上原府走马来长安府的,那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您的继任者谭胜勇谭大人?”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 内监,谭胜勇,黄泉监。 一条线立马连了起来。 他微笑道:“见过,元月时候桓王世子遇刺,本官曾经与谭大人共同御敌于外,当时打退了这伙逆贼后,谭大人便继续去追击,后来就没有消息了,怎么了?” 兰大有忧愁的叹了口气,道:“谭大人乃是在下的师傅之一,他曾经传授在下北地谭腿,所以我俩颇有感情,向来联系紧密。可是自从他去上原府走马上任后,在下就再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实在是担心的紧。” 他能这么说首先可以证明出来的一点便是两人关系确实很好,刚才罗太英刚说了,当今圣上严禁内监与地方官员结交,发现后便会严惩。 兰大有却能在此时毫不顾忌的说出‘我俩向来联系紧密’这句话,由此能看出一些端倪。 不过兰大有也是聪明人,他又补充了一下:“王大人应当知道,圣上很讨厌我们内监的人与地方官员交往,但谭大人之前一直在京内任职,所以我俩走动频繁一些,并没有犯了圣上的忌讳。” “如今谭大人走马赴任上原府,在下已经打定主意与他减少联系,可是他却很久没有消息,这就难免让人担心了!” 王七麟安慰他道:“吉人自有天相,我与谭大人见过面,他长的不是一张短命的脸,或许他——他会不会被围攻世子殿下的逆贼给绑了?说起来他好像确实当时露面一次后就不见了,这很古怪。”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皱眉挠头,一副想不通的样子。 兰大有言语之间试探他几次,都被他滴水不漏的给应付过去。 他就一个态度:离开上原府后没再回头联系什么人,所以不太了解现在听天监在上原府的情况。 当然人家兰大有熬夜来搜寻他,这是人情,他得记在心里。 于是他对兰大有承诺,今天就联系上原府的听天监,打听谭胜勇的近况。 兰大有道谢离开,王七麟招招手,也要带队回去补觉。 睡了一上午他精力充沛的起床,准备去叫醒徐大办正事。 徐大没睡觉,他一拉开门就是徐大那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这把他吓一跳,以为自己碰到了个兔子精:“你不睡觉在我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昨晚不是在筏子上睡过了吗?”徐大说道,“再说这有要事在心头,大爷怎么能睡得着?” 王七麟诧异的看他,笑道:“不错,你现在有长进了,心里头有事了。走,咱们去办事。” 徐大顿时大喜,道:“走,但七爷咱怎么办啊?” 王七麟说道:“放心,七爷心里有谱,咱的目标是排教,而排教是长安城里的地头蛇,所以咱们要对付他们,必须得扯虎皮做大旗,得有强龙坐镇才行!” “长安城里龙很多,咱可以用的却只有一条——” 他看向徐大,等待着徐大的捧哏。 徐大琢磨了一下说道:“七爷你想玩一条龙?恩,那肯定得去找青龙王了。” 王七麟打了个响指:“说的对,出发!” 徐大威风凛然的喝道:“出发,在京办案,七爷牛逼!” 谢蛤蟆不见听天监高层,所以他索性没有去找,转成带沈三出门。 沈三在神都洛阳做过官,他来应付京城官场的一些程序要更为得心应手。 出门之后他们去往京兆府,徐大愣了愣问道:“七爷不对吧?这不是天听寺方向呀。” 王七麟道:“咱不是先去天听寺,得先去京兆府提人。” 徐大满头雾水:“提人?要提人也得去百川门的道场吗?怎么去京兆府?” 他这么一说就轮到王七麟满头雾水了:“关百川门什么事?咱昨天上半夜不是抓了虎行帮的人吗?哦,你当时在看活春宫没听到重点,虎行帮通过排教跟刑天祭有联系,咱得以此为突破口。” “等等,七爷,咱得把事捋一捋,你这做的不对呀。”徐大拦住他,“七爷你今天目的是什么?” “抓排教。” “好,那抓排教的目的呢?” 王七麟道:“他们是刑天祭在各地的爪牙,咱们当然得把这些爪牙给斩断敲碎。然后昨天下午排教不是有人想要对咱出手吗?肯定得查查是谁在背后指挥的他们呀。” 听完之后徐大问:“就这些?” 王七麟不耐道:“当然就这些,还有哪些?” 徐大的心态崩了,他叫道:“我媳妇儿呀,我媳妇儿身上有诅咒,肯定是排教给她下的诅咒,咱对付排教,不应该是为了给她解除诅咒吗?” 王七麟说道:“哦,对,这件事咱也得办,不过徐爷你真的看上洛水了?” 徐大叫道:“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一听这话王七麟郁闷了,这货宁愿用一个有侮辱意味歇后语来形容自己的决心,由此可见他是真的铁了心。 但他还是忍不住劝说道:“徐爷,你一看金发巾帼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个很要强的那种女人,可能还是个女拳师,我的意思是,你与她在一起可就没有自由了。” 徐大坚定的说道:“不与她在一起,再自由又有什么意思呢?” 王七麟还要劝阻,徐大叫道:“你看她身上这诅咒多厉害,咱是不是得先赶紧给她破了诅咒?” 情不自禁中,王七麟又受到影响。 他坚定意志说道:“行,肯定得给她破诅咒,但这事不能着急,第一咱现在跟百川门没有任何关系,贸然上门去找人家门主的义女不合适。” “第二咱要破解金发巾帼的诅咒也得徐徐图之,因为她现在爱的是那个四大才子,如果诅咒破除他家人愿意接受金发巾帼嫁入朱家怎么办?” 徐大苦涩一笑:“那我只能祝福她。” 王七麟呆若木鸡。 有朝一日他竟然从徐大嘴里听到了这句话? 喜欢是放肆,而爱是克制。 徐大能克制住这段感情,那还真是爱了。 待了一阵,他忍不住感叹道:“往日只有徐爷去敲寡妇门,没想到如今爱情来敲了他的门。” 他又正色道:“徐爷,你冷茎呀,你听我说,这事真得从长计议。你看咱们这么着,我有计划了。” “排教与百川门是死对头,咱们先办了排教,然后再迂回一下去接触百川门,这样百川门肯定把咱们奉若上宾,到时候咱再去接近金发巾帼——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徐大琢磨了一下,眼巴巴的说道:“那七爷咱得快点,看着我媳妇身上背着个诅咒,大爷心里难受啊,就跟你在伏龙乡遭了诅咒时候一样。” 王七麟轻轻拍他的手背,道:“好好好,咱马上去办了排教,去接触百川门。” 等到两人达成协议,沈三忽然问道:“徐爷,我心里有个疑问。” “三爷你说。” “如果以后有朝一日,七爷和洛水姑娘都掉入河里,那你救谁?”沈三奸笑。 徐大说道:“当然让洛水去救七爷!” 沈三一愣,赶忙道:“举错例子了,如果七爷和洛水姑娘都要掉入一座火海中,你救谁?” “大爷救谁不敢确定,但杀了谁却能确定。” “杀了谁?”沈三精神一振想要看热闹。 徐大冷飕飕的说道:“谁举这些傻逼例子,大爷就杀谁!” 沈三赔笑:“徐爷咱这不是没事干逗个乐吗?成成成,咱赶紧去京兆府。” 虎行帮一行十五个人全被弄进了牢狱里头,王七麟将熟妇和贼汉子给提了出来,沈三走手续,走完后他们押着这两人直奔天听寺。 熟妇看到沈三就开始大叫:“狗官,你还老娘钱来……” “你想被灭口吗?”王七麟面无表情的说道。 熟妇悲愤的叫道:“这是天子脚下,难道没有公道可言了吗?你们可以谋害我,我可以死,我死后不会闭眼,我会睁着眼睛看圣上查你们!” 王七麟道:“当你从刑天祭中购买采生折割的被拐孩童来做乞丐为自己谋利的时候,公道就离你而去了。” 徐大冷笑道:“你死后不会闭眼?嘿嘿,你还是先祈祷死后不会被小鬼给抠掉眼珠子吧。” 听到这番话熟妇惊呆了,她喃喃说道:“没没有,你们乱说,你们污蔑人,这是污蔑人的清白。” 王七麟狞笑道:“等你下了天听寺的诡狱之后,我看你还怎么抵赖。” 徐大继续捧哏:“别怪官爷们没有提点你俩,你俩应当听说过我诡狱的名头吧?嘿嘿,你们若是问心无愧,进入诡狱就跟寻常监狱一样,顶多冷一点,没什么事。” “可你们要是身背罪孽,特别是害死过人,那等着死者化作的鬼来找你们复仇吧!” 小偷往往没有很大胆量,胆量大的小偷都去干抢劫杀人这种大勾当了。 所以在下九流行当里头,小偷瞧不上干抢劫的,觉得没有技术含量;干抢劫的瞧不上小偷,觉得他们没有胆量。 贼汉子听到‘诡狱’这俩字后双腿开始发软,最后是被徐大拖着走的。 一行人直奔天听寺而去。 熟妇凤娘和贼汉子都是有些见识的人,他们看到天听寺牌匾后便懵了,先前两人以为王七麟拿话吓唬他们呢,毕竟天听寺是国家级的衙门,哪能说进就进? 在他们看来,自己从事的买卖顶多是欺男霸女、盗窃市井,这怎么可能进天听寺? 现在棺材摆在面前了,两人才开始落泪。 门前护卫是一名陌生面孔的铜尉,王七麟过去见礼并禀明来意。 得知他是来汇报紧急案情的,铜尉没有过多询问,立马亲自带他进入天听寺去找青龙王。 徐大还是有点怂顶头老大的,他对铜尉说道:“大人不必着急,青龙王若是有要务要忙那便请他老人家先忙,我们在外面等候一下即可。” 王七麟也说道:“对对对,大人,我们的事情不着急。” 铜尉肃然道:“二位大人客气了,青龙王曾经叮嘱我等,说大人们正在负责一起重案,若是上门来找他,那不管他在忙什么,都要赶紧通知他。” 王七麟讪笑。 他知道青龙王这话指的是什么,青龙王的意思是他们要来汇报与俞大荣相关的案情则不能耽误。 可他们这次是来谋虎皮扯大旗的,而且是为了一己私利来谋的虎皮,要是为此耽误了青龙王的事,估计他们仨的下场都会很惨。 沈三也明白这道理,所以他果断留在门外不进去:“卑职肚子不舒服,王大人、徐大人,您二位先去觐见青龙王,卑职待会在这里等候你们。” 徐大急忙道:“三爷你客气了,你看你是大印,卑职是力士,卑职地位低呀,还是卑职在外面候着吧,你陪七爷进去。” 铜尉很疑惑。 对于听天监上下来说,有机会面见青龙王可是大好事,许多人想办法跟着蹭着都要见见他,这会青龙王愿意见三人,可三人中为何有两人竟然不想见青龙王? 这么桀骜不驯的吗? 最终还是三人全去了,王七麟和徐大先行面见青龙王,沈三在外面看人。 青龙王得知王七麟到来,很给面子的让他们直接进去。 这次老头可就不跟他们嘻嘻哈哈、说说笑笑了,他端坐上首案桌之后威严的问道:“王大人,你有什么案情要汇报?” 王七麟点头哈腰:“大人,是这样的,卑职此次来觐见您是为了两个案子,第一个案子是俞大荣案……” 他将昨夜所见所闻和自己推测全说了出来。 然后他提到了真实目的:“第二件案子是钟无期金将督办的刑天祭一案,卑职来到长安府发现这京城里头有刑天祭余孽残留,他们曾经把爪牙伸进了京城!” 青龙王颇感兴趣,问道:“喔?何出此言?” 王七麟将虎行帮和排教的勾当详细的、添油加醋的说了出来,然后指向外面说道:“虎行帮两名骨干此时就在门外,他们本身便是证据!” 青龙王平静的颔首说道:“此案本王会转交出去,你们俩报案有功,也是有心了,不过你们接下来的重点当在俞大荣叔侄被害案上,别的案子不要管。” 徐大着急,赶紧在后面偷偷的伸手捅王七麟屁股。 王七麟硬着头皮道:“回禀青龙王,卑职认为两件案子应当有关联,排帮毕竟是地头蛇,所以卑职认为他们或许知道一些相关内情,咱们可以从他们身上破阵!” 青龙王淡淡的说道:“你既知道他们是地头蛇,应当知道案子一旦牵扯上他们,将会变得更复杂吧?” 王七麟说道:“本案注定复杂,卑职只是想要寻求突破口!” 青龙王不说话了。 在旁边案桌上抄写诡实录的抄书老汉笑道:“王大人,你可知九州水域比人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还要复杂,每一条大河里都有一个排帮,天下排帮是一家?” 王七麟道:“略有耳闻。” 抄书老汉又问道:“你如今要对排帮动手,那你知道怎么对付他们吗?”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卑职会联系京兆府去捉拿他们,排帮虽大,可是难道能大的过朝廷律法?” 抄书老汉说道:“那你可是知道,渭河的大威排帮帮主叫徐裝,而当今朝廷礼部有一名侍郎叫做徐楙?” 王七麟额头青筋跳了跳,但坚持说道:“卑职不管他背后是谁,反正这大威排帮助纣为虐,竟然协助刑天祭对外售卖遭到他们采生和折割的孩童,那卑职绝不会放过他们!” “一直以来刑天祭被朝廷和江湖正道绞杀的厉害,若不是有人帮助他们拐孩子和卖出孩子,他们岂能在朝廷与江湖的双重绞杀下存活至今?” “所以刑天祭罪恶滔天,大威排帮也罪无可恕!” 抄书老汉笑道:“王大人,刚则易断,柔者长存啊!” 王七麟正色道:“雪压枝头低,虽低不着泥;一朝红日出,依旧与天齐!” 听到这首诗青龙王猛然睁开了眼睛,他诧异的要开口,但最终只是笑了笑而没有出声。 抄书老汉也笑,他笑着摇头:“话说的很漂亮,可是等你真正出手你会知道,没那么容易的。” 王七麟知道青龙王要自己给出一个方案,于是他没有继续用漂亮话来装逼,而是说道:“大威排帮横行水上,恰好如今长安城周边的河流频频吃人,本官可以以此要求大威排帮进行协助查案。” “到时候先控制他们一些骨干,由他们做突破口,查出他们与刑天祭的勾当,到时候拿到证据,那大威排帮不管有什么保护伞都没用!” 青龙王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过了一会他抬起头说道:“准。” 王七麟心花怒放。 他们正要转身离开,青龙王低声一笑,道:“等。” 王七麟愕然。 抄书老汉又开口道:“你既然要以查周边河流吃人案为幌子接触大威排帮,那不如顺便将这案子也给查一查。而要查这案子,你们需要与水打交道。” “别小看大威排帮,你们修为不错,可是一旦入水未必能斗得过大威排帮,所以等一下,青龙王要给你们安排助手。” 没看到青龙王对外下令,很快有一名皮肤雪白到吓人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外:“卑职裘飞鱼,见过青龙王。” 青龙王轻声说道:“飞鱼乃是咱听天监内首屈一指的海河捞尸人,有他助你,那对付起排教来应当会轻松许多。” 448.水猴子????(本章说聊聊?) 裘飞鱼没有穿官服,他穿了一件雪白的衣服,这样从发丝到脚底全是雪白一片。 只有瞳孔和嘴唇不是白色的。 说实话突然看到这么个形象挺吓人的。 王七麟道谢,领命而去。 他出去后先客气的向裘飞鱼行礼,问道:“请问裘大人是什么官职?” 裘飞鱼冷淡的说道:“银将。” 王七麟顿时呆住了。 京城这么牛的吗?随便拎出一个人来官职就比自己高? 徐大惊叹:“难怪有人说在京城人群中随便撒一瓢水就能泼到五个!” 王七麟提了提肛,他隐约明白了青龙王的意思: 人家让裘飞鱼跟他在一起并不是给他打下手,而是来监视他,防止他在对付大威排帮的时候做的太过火。 他对裘飞鱼更是客气,裘飞鱼则总是冷冷淡淡的样子,这点与飞僵很像。 出了天听寺,王七麟带着青龙王手谕去京兆府见汪泉,将第一步计划说了出来:先联系大威排帮,要他们提供骨干去查京城外河流吞人的事。 京城之中人际关系复杂,彼此之间的联系就像一张大网,恐怕比九州河网还要密集。 汪泉说他立马安排人去通知大威排帮,让他们尽快安排出高手来帮忙。 得到这答复王七麟挺奇怪的,问道:“为什么不是咱们直接去大威排帮挑选人手,而是要让他们自己安排?” 汪泉干笑道:“排帮人多关系杂乱,与衙门之间每每有合作,内部都要进行一番争斗。如果这合作有利可图,那便是哪个派系赢了,哪个派系派人;如果这合作无利可图,呵呵,王大人都明白的。” 王七麟听后心里感叹,这京城就是不一样,自己在地方上的经验并不能用于这里。 他告诉汪泉道:“请汪大人告知大威排帮,只要此间事了,听天监欠他们一个人情。即使他们未能帮助听天监解决此案,以后也是我王七麟欠他们一个人情。” 犹豫了一下,他又补充了半句话:“烦请告诉大威排帮,下官很有可能会留在京城任职。” 他这话当然是胡扯的,但要想鱼上钩就得下重饵。 他一个外地铜尉在京城没有任何价值,所以如果仅凭他的一个人情怕是钓不到排帮的核心人物。 这件事急不得,王七麟走出京兆府对徐大说道:“看到没有?你还要直接上门去给金发巾帼解决诅咒,京城形势很复杂,咱们得步步为营。” 徐大怀疑的看着他问道:“七爷你行不行?对于排帮,咱们本来只要私下里抓那几个人拷问个结果就行,问问是谁委托他们来找咱碰瓷,现在让你一整,咱直接多了个案子!” “不对,合计上刑天祭这案子,咱多了俩案子!” 王七麟说道:“刑天祭这案子必须得接上,我曾经答应过钟无期金将,一定会在力所能及之下彻查此事。” 刑天祭没了,还有刑地祭、刑人祭之类的人贩子组织,这些组织并没有很大的能量,他们之所以难以拔除,主要是自古以来这行业已经形成产业链了。 有人拐孩子,有人卖孩子,有人买孩子,有人折腾孩子,要想断绝人口贩卖,光打击人贩子还不行,还要去打击他们的上下游渠道。 当王七麟通过虎行帮知道排帮与人贩子之间有生意往来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收拾排帮。 还是那句话,人贩子必须死! 他王七麟不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铁面青天,他管不了天底下所有的黑幕、所有的坏人、所有的恶事,但只要被他查到的或者与他相关的黑幕坏人恶事,那他肯定要管! 否则何必非得勇猛精进的修炼?否则何必费尽心思的带团队? 以他如今的修为、如今拥有的法宝和财富,回到家乡可以做十里八乡第一富家翁,连黄氏将军府都比不了他。 但这样的话,他何必拥有造化炉? 从发现造化炉的用处那一天开始,王七麟就是有使命感的,他相信这东西不会平白无故的属于他。 他的所作所为,得对得起造化炉! 也得对得起谢蛤蟆的追随,谢蛤蟆可不是因为他长得帅才庇佑他成长的,这点他心里很有b数。 当然他确实长得帅。 他又对徐大说道:“还有一点你想过没有,刑天祭罪大恶极,大威排帮与他们合作肯定是机密,能知道这事的自然是核心人员,咱们如果只针对坑咱的少妇等几个人,那能得到其中机密吗?” “如果得不到机密怎么办?咱们继续抓排帮的人吗?而这几个人怎么处理?杀了他们?可没有动手之前被你家金发巾帼给拦住了,他们没有对咱们做什么,咱们凭什么杀人?” “不杀他们?不杀他们让他们回去报告咱们的所作所为,到时候排帮发动人际关系对付咱们,咱们怎么应付?” 徐大说道:“可以囚禁他们。” 王七麟摇头道:“人生地不熟的,你竟然想要囚禁几个地头蛇?再说,排帮不是丐帮,人家管理很严格的,难道丢了几个人他们会不去查?” 沈三忍不住说道:“徐爷,七爷的安排没问题。” 徐大欣慰的说道:“是呀,七爷成熟了。” 王七麟冲他伸出中指。 徐大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用谢。” 听天监和王七麟的人情都是很值钱的。 毕竟王七麟升职速度极快,摆明是听天监当红辣子鸡,不管他会不会留在京城做铜尉,他的人情都一样值钱。 所有了解王七麟和听天监的人都能做出一个判断:王七麟迟早会在京城任职,且越迟在京任职那就越是高职。 大威排帮派来了精锐,他们没有帮主,老大叫总排头,下面设东南西北四个排,各有一个排头,分别是东排头、西排头等等,再往下则是小排头,负责带领排队。 这次来的是东排头和南排头两人,前者叫徐毅、后者叫孙元气,他们两人又各自带了几个小排头,个个都是精兵强将。 王七麟接待他们一行人,裘飞鱼自然跟随出来。 徐毅是个面相清秀的中年人,孙元气则是个精壮威猛的青年。 两人都不是凡夫俗子,各有一股精气神,可是当裘飞鱼出现后,两人纷纷收敛和气势、缩起了脖子。 毫无疑问,裘飞鱼是个狠角色。 王七麟当做没有发现他们前后态度变化,很客气的与众人打招呼。 寒暄之后,孙元气直入主题:“王大人,我孙某是个粗人,说话做事喜欢开门见山,所以如果有所得罪,那请大人海涵一二,我只是说话不中听,但我人不错。” 王七麟笑道:“孙排头客气了,王某生平最喜欢结交直来直去的好汉子,所以你有话大可直说。” 孙元气说道:“你们听天监把这个案子给你来做,不太地道,在下知道王大人,你是并郡的青年俊杰,来京城是履职的,所以为什么将这个案子交给你来做?” 王七麟笑道:“上头的安排,做下官的只要遵从就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这案子很难吗?” 徐毅摇头说道:“如果不难,怎么会拖延到现在?” 孙元气跟他似乎很不对付,听到这话立马反驳道:“这案子起初就不是听天监在管,现在才正式移交给听天监而已,能有多难?咱排帮不是早就有所猜测了吗?” 王七麟笑问道:“是什么猜测?” 孙元气面色凝重的说道:“应当是有水猴子作祟!” 徐大一听这话眼睛瞪老大,下意识反问一句:“啥?水水猴子?” 孙元气感觉他态度古怪,便反问一句:“不错,怎么了?” 王七麟也感觉这货态度古怪,他向来不怕鬼怪的,今天反应有些反常了。 正常来说,这货应该问:这水猴子是公是母? 徐大干笑一声,道:“大爷觉得有些奇怪,区区水猴子能在京师重地做下这么多乱子?” 各地都有水猴子的说法,有的把水鬼当做水猴子,有的把水虎当做水猴子,总之只要是能拖人下水害人命的妖魔鬼怪似乎都可以叫做水猴子。 孙元气冷冷的说道:“无知者无畏,你们以为水猴子很容易处理是不是?” 一个小排头忍不住说道:“你们不走水路不吃水上饭,所以不了解水猴子的可怕之处,这些东西神出鬼没,有的压根不知道它们什么形象,往往很是狡猾,很难办。” 孙元气傲然道:“不过王大人做对了一点,那便是找到了我们大威排帮的头上,我们大威排帮行走水上数十年,从我太爷爷创建这帮派至今,走南闯北怕是已经走过了几千万里的海路和水路,解决个水猴子危机,应当问题不大。” 裘飞鱼传音入密给王七麟:“大威排帮是孙元气的太爷爷所创建,后又历经他爷爷和他爹两代,徐裝与他爹是至交兄弟,他爹前些年过世,徐裝便做了排帮的大排头,为此孙元气一直很不服气。” “徐毅是徐裝的堂弟,是道门俗家弟子,有一手很漂亮的分水术,又擅长使毒使暗器,为人很有心计,他也是徐裝的心腹,与孙元气素来不对付,当然,明眼人都知道他对孙元气的不对付是替徐裝展示的。” 王七麟大概明白了。 现在大威排帮应该主要是两个派系,一个是追随着孙元气的元老派,还有一个是徐裝领衔的实力派。 这次两个派系都想获得听天监的人情,所以一起来给他帮忙,一起钻进他设下的陷阱中。 人手到齐就要开工。 王七麟没在这些人里看到昨日要碰瓷坑他的少妇等几人,当然他不着急找到这些人,先去解决所谓的水猴子问题。 孙元气和他都是年轻人,而且这人一来就说了,自己是粗人,快人快语。 这样孙元气的人设已经立起来了,他与王七麟的交流便更多一些,傍晚到了渭河后便一起在船上闲聊起来。 从接洽交谈来说,孙元气这个人像是直肠子,确实很好接触。 他带王七麟去捕鱼,笑道:“今晚给你做渭水炖开胃鱼,现在大地化冻万物复苏,正是吃开冰梭子的好时节。”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开春第一酌,铁锅开冰梭;春吃开凌梭,鲜得没法说。” “老道以前在鲁邑拜会老友的时候曾经吃过一锅,那鲜美的滋味至今难忘。不过这开冰梭不是海里鱼吗?渭水之中怎么会有开冰梭?” 孙元气笑道:“梭子鱼很能活,它们在海里能活,在河里也能活,在河海交界处一样能活。” “渭河之中确实没有梭子鱼,但是以前,从我爹开始在渭河里放了一批梭子鱼,其实这里也有,可是它们认人,只认我孙家人,因为我孙家才是它们主人!” 说到这里他冷笑着看向追随在徐毅身后几个人道:“有时候真是人不如鱼,连鱼都知道认主子,可是有些人却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见利忘义。” 徐毅身后的五个人面露不忿之色,其中一个闷哼一声跳入水中,往前方一艘小船游去。 孙元气拽掉衣服也跳入水中,他的身躯像一条大鱼似的跳出,露出后背上有一条鱼鳞似的银线。 橘红的夕阳光照在他背上,这条银线散发出暖暖的红光。 谢蛤蟆看到后惊异的说道:“行鲛?大威排帮的孙家有行鲛的血脉?” 孙元气跳入水中溅起很大的浪花,等到浪花落下,他的身影在水中消失了。 徐毅皱眉露出一道复杂的表情,说道:“行鲛血脉何其稀少?而且这血脉还不能传给子女。” 他这么莫名其妙的说出两句话,然后摇摇头不出声了。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 鲛人他知道,可是行鲛这血脉却不了解。 谢蛤蟆低声道:“就像徐毅说的,这血脉很罕见,鲛人是人身鱼尾,终生不能上岸,上岸也不能离水。而行鲛正好相反,他们是鱼的上半身和人的下半身!” 徐大震惊了:“那所谓的行鲛血脉……” 谢蛤蟆点点头道:“就是你想象中那样诞生的。” 徐大眼神直了,他看着孙元气消失的地方喃喃说道:“大爷有个朋友就够狠的了,只要是娘们就能整,所以我们兄弟抬爱,称他为色狼。可是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色狼之外还有色魔!” 王七麟问道:“徐爷你看这里没有外人,你说实话,你这个色狼朋友是不是指的你自己?” 徐大不悦道:“当然不是,大爷又不好色。” 王七麟笑了,谢蛤蟆笑了,八喵和九六也笑了。 人得多不要脸才能有勇气说出这样一句话? 大船沉稳的在渭河上缓慢飘荡,突然之间浪花翻涌,恍若有水兽在水下折腾。 徐毅哼笑道:“又来这一招,还是小孩吗?他还以为靠修为靠本事就能称霸江湖就能聚拢人心,幼稚!” 王七麟点点头道:“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 他在心底默默的补充了剩下半句话:妈了个巴子。 听到这话徐毅略有吃惊的扭头看他。 其实他刚才那番话就是说给王七麟听的,大家伙都知道在水下折腾的是孙元气,这是他在展示自己的本领。 此次孙元气在王七麟面前表现,是想赢得王七麟的友谊和支持,很显然,他不希望太爷爷、爷爷和父亲闯下的大威排帮落入外姓之手。 徐毅也很看好王七麟的能量和未来,所以他刚才说出那番话是想告诉王七麟,孙元气还是个幼稚的孩子,他或许有不俗的血统和厉害的修为,但他不可能统帅大威排帮这样一个偌大帮派。 结果王七麟的一番话倒是把他给震到了,他钦佩的拱拱手说道:“都说王大人是听天监的青年才俊,破案做官乃是双绝。但现在在下却是知道,王大人年纪虽轻,可是江湖经验却是丰富,让人叹服!” 王七麟笑着拱手:“徐排头客气了。” 翻涌的浪花之中,一条手臂忽然从水中冒出抠在了船上,接着手臂上青筋鼓起、肌肉紧绷,孙元气强壮的身躯带着大片的冰凉水花飞出水面。 裘飞鱼笑了起来:“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 孙元气另一条手臂的五根手指奋力张开,每一条手指上都勾着一条大梭鱼。 这鱼身躯细长,长得圆头圆脑圆滚滚,竟然有几分娇憨。 谢蛤蟆欣喜的说道:“竟然真是开冰梭!” 孙元气得意的说道:“不错,这梭子正是我爹养在渭河中的,当初养的不多,但它只有初春的时候可以吃,到了夏秋季节就不能吃了,所以这些年下来,它们繁衍了许多,待会王大人若是喜欢,我可以再捉一些给你带回去做礼物。” 徐大问道:“为啥只有初春能吃?” 孙元气笑道:“徐大人有所不知,正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淤泥,这梭子也是吃淤泥长大的。所以一旦它们吃了淤泥,体内就会有一股很重的泥腥味,没法下嘴,而它们只在春夏秋三季进食,到了冬天它们会冬眠,会把前三季吃进肚子里的淤泥都给消化掉。” “所以只有在它们冬眠刚醒的时候才适合吃,其他时候味道会很差。”谢蛤蟆眉开眼笑的接话道。 孙元气点头道:“一点没错,吃开冰梭是很讲究时节的,最好是在它们消化掉肚子里的泥沙后的瞬间开始吃。” “因为吃的太早,它们肚子里还有泥沙,鱼肉还有腥臭味。” “吃的晚了点,那它们就要消化肉来顶饥,这样就不肥了。” 说到这里他抬起手给王七麟看:“这五条鱼算是最肥的了,真正合适吃的时节是在龙抬头那一天,那天的开冰梭也要抬头,它们消化掉了肚子里的泥沙,开始想要进食了。” 一个肥胖的汉子接走鱼去准备开火,他不刮鳞也不破肚子,直接大刀砍下将鱼给切段。 鱼头被特意收拾起来,谢蛤蟆笑道:“宁丢车和牛,不丢梭鱼头,好活。” 王七麟揶揄道:“道爷这话一套一套的,怎么着,想要考秀才呀?” 徐大不屑的撇撇嘴:“道爷怕是没有那个才气,七爷你以为秀才很好考吗?这是需要天赋的!” 谢蛤蟆更不屑的撇嘴:“呵呵,秀才?” 胖汉子运刀如神,飞快的将五条鱼全给处理掉了,他将鱼头与鱼身鱼尾分开腌制,鱼头只用葱姜高粱酒,鱼肉和鱼尾则还用上了花椒八角等香辛料。 王七麟是用刀高手,看着胖汉子出刀的功夫,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小瞧敌人。 这汉子的刀功娴熟不比他差多少,而他的刀功是来自于造化炉作弊帮忙,直接练成了《太阴断魂刀》并且在招式上修为大成,这才有运刀如神的本领。 而这胖汉子也有差不多的本领。 大威排帮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果然是有底蕴的。 如果可以,王七麟不想招惹他们。 可惜他们与刑天祭勾结在一起,这样不管他们多强,王七麟都要拔除他们! 或者被他们拔除。 大船上有火炉,热锅凉油,胖汉子一把甩出,花椒大料如天女散花般落下。 王七麟对他又高看三分。 这人的暗器一定玩的很不错,这一手抛洒炉火纯青。 大料煸炒出香,他将鱼头入锅煎炒。 有人从河里抽上来一桶水,等到水沉淀后,胖汉子从中舀了一瓢加入铁锅中。 大火烧开,文火慢炖。 咕噜咕噜的声音中,白蒙蒙的热气往外冒出。 胖汉子擦着手露出憨笑:“得炖半个时辰,还要下豆腐呢。” 王七麟打了个哈哈道:“不着急,好饭不怕晚。” 一鱼两吃,鱼肉和鱼尾还在腌制。 炖鱼头快要出锅的时候,胖汉子再次展现精湛的暗器抛洒技术。 他将葱姜蒜、干辣椒、花椒抛入铁锅中爆锅,加入自家酿的老豆酱爆香,又加河水煮沸,放入老酒、酱油、醋、红糖等佐料,又放入鱼块开大火炖,开锅后转小火继续炖。 千滚豆腐万滚鱼,这个急不得。 王七麟坐在船头,风正好吹过来,炖鱼的香味往他鼻子里钻。 此时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夜幕降临了。 但他并不感觉冷清,炖鱼的香味让他对这个夜晚充满热情。 孙元气走过来坐在他旁边,说道:“吃饭之前,先给你讲一段故事?” 他怕王七麟不想听又补充了一句:“与水猴子有关的故事。” 王七麟微笑道:“洗耳恭听。” 他的态度让孙元气很满意。 孙元气咧嘴笑,抱着双膝坐在他对面:“那时候还没有大威排帮,只有一个排队,里面总共才二十来个汉子,排头叫什么都没人记得了,毕竟事情太久远了,那还是前朝时候的事……” 449.水路的讲究(求推荐票哈) 老话说,欺山不欺水。 风水上说,土属阳水属阴。 从远古时代开始,人族就是属于大地的,在地上生靠地上活在地上死,死后还要埋在地里。 河流海洋最早不是人的地盘,里面也有智慧生灵,人要引水灌溉、要靠水活命,这些过程中只是与水做短暂的接触,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所以也没有冲突。 直到后来人们开始靠船行走水路,要走水路运人,要走水路运货运粮,对于江河湖海里的生灵来说这就是越界了,它们有的要守卫地盘就会攻击船上的人。 也有的专门攻击人,因为它们发现人肉好吃,或者以食人来修炼。 水猴子就是后一种。 它们尤其喜欢攻击排客,因为排客们乘坐的都是筏子和竹排、木排这种小船,防护性很差,水猴子身形轻巧,它们可以耐心的躲在船下,等到有人来船边解手,它们便会发出迅疾一击,将人给拖入水中。 一旦被水猴子拖下水,那人十有八九就要没了。 另一个水猴子这东西行动迅疾又悄无声息,这样就引发出来一个问题: 它们是优秀的水中刺客,人在醒着的时候它们会躲在船下等人靠近水的时候再动手,而等到人睡着了,它们可就嚣张了,它们会直接翻上船来拖人。 这样就很折腾人了,排客们一旦上了水路往往是长途跋涉,期间他们吃喝拉撒睡都在筏子上,水猴子专门在人拉撒和睡觉的时候动手,防不胜防! 所以走水路会遇到许多可怕的事,水鬼拉人、水耗子迷魂、水妖作祟,但排客们最怕的却是水猴子。 当排头刘大柱知道排队里头有人悄无声息消失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下子,就立马想到了水猴子。 跟着他干活的排客们也猜到了这点,所以大家伙撑着筏子聚集在刘大柱身边的时候,脸上都挂着难以压制的恐惧。 刘大柱看着一张张惊恐的面容,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是个新排头,以前跟着一个排帮走水路过活,可是他们遇到了一个水猴子中的疯子,叫做水屠子,整个排帮被杀的差点灭绝。 还是刘大柱运气好,中途撑着自己的水排上了岸,这才逃过这水屠子的毒手。 他离开排帮之后回到家乡种地干苦力,可当时皇帝无德,赤地千里,百姓遭罪,压根种不成地,而苦力活不好干,干遭罪赚不到钱,养活一家老小都难。 乡里人知道他有水里的本事,一些同样养不活家的苦力汉子来找到他,说想跟着他吃水上饭,他们人少本事小,可以弄个小排队慢慢发展。 即使是小排队能赚到的钱,也要比在地里刨食能刨出来的多,养活一家老小好歹没问题。 刘大柱拒绝几次,最后家里实在吃不上饭了,他只能咬咬牙再回到了水上。 敢让他回到水上主要是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投奔他的苦力跟他家立下生死状,水路难走,不管谁死在水上都与刘大柱无关,不会来找刘家的麻烦。 第二个原因是水上吃饭的行当有个说法,那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从水屠子手下逃命的人都会有大富贵,水屠子是很罕见的东西,一个人这辈子碰上一次就很稀奇了,没人会遇上第二次。 也是这个原因让当地一些吃水饭的好手愿意加入他的排队,觉得跟着他这辈子起码不会遇上水屠子。 正是有了这些好手入队,刘大柱才敢再回到水上去,否则光凭一群穷乡亲他哪有底气去统帅一支排队走水路? 有了人还得有船。 可是他们这群人都是穷的活不下去才决定吃水路饭的,哪有钱去置办船只? 没办法,刘大柱只能兵行险着——他决定去当初排帮被水屠子击溃的地方去拖筏子! 当时水屠子下手狠辣而快,筏子都被冲进了一处河湾中,刘大柱记得那地方。 他带大家伙去河湾捡筏子也不光是为了省钱,还有一个目的很重要:他希望让手下人见识一下水路这碗饭多难吃,如果能吓退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也算是给队伍筛选人才了。 如他所愿,到了排帮陨没的河湾后,那残酷的场景吓到了一些人,他们默默地离开了排队。 剩下的人要么是赶来投奔刘大柱的排客,要么是被生活逼的无路可走的穷汉,他们加入排队的时候都说自己已经把脑袋别再裤腰上了,都说自己不怕死。 可是这一刻,当他们发现水猴子出现后,还是恐惧了! 排客中有个叫老烟杆子的老汉,他的老烟枪传了三代,是个宝贝,靠这根烟杆子他几次在水上死里逃生,是排客中的一根主心骨。 他抽着烟对刘大柱沉声说道:“排头,咱现在没必要太害怕,或许陈老五是不小心掉入水中的呢?他的排子在最后头,可能掉河里的时候呛水了,所以也没来得及发个声就没了。” 刘大柱凝肃的点头:“老烟哥说的对,这种情况下也是正常的,大家伙小心点,咱再往前走走看。另外,大家伙都用绳子把自己绑上,去哪里都要带上绳子。”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话只能用来稳定人心,万万不能信。 一支排队最重要的位子是排头,然后就是排尾,能给排队断后的都是好手,丢失的陈老五这人虽然不是老排客,可他膀大腰圆、水性好,不会出现掉入河中连个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没了的情况。 所以用话安慰过手下人后,刘大柱看了眼老烟杆子又说道:“老烟哥,陈老五不在了,能不能麻烦你去排队断后?” 老烟杆子吐出一口烟说道:“好,老头子去断后,诸位兄弟放心,老头子的本事还凑活,只要老头子在,那你们肯定没事。” 他一口烟吐出水面,烟雾像一把长刀一样捅进河水中,恰好一条鱼游过,烟刀从它身上掠过,直接将它分成了两截! 这一手本领大大的安慰了排客们。 重新安置了人手,刘大柱将一把用麻布包裹的短刀绑在了腰上,他自己撑了一条船在船队中前后巡视。 排队继续蜿蜒向前。 河水静静地流淌,两岸的老树枯草走马观花一样的从人眼中掠过,给人一种不真实的观感。 刘大柱撑船到了船尾,老烟杆子对他点点头低声道:“你说来的会是哪一类水猴子?” 水猴子这东西是分类的,主要有三类。 第一类水猴子叫菜水猴,这种水猴子没怎么吃过人,它们对人的执念不是很大,船上只要带着鸡鸭猪羊肉给它送下去,它吃饱了有可能会撒手离开。 还有的水猴子知道人肉的好,它们对鸡鸭猪羊肉毫无兴趣,这种水猴子的眼睛是红的,它们专门盯着人,要想从它们手中活命,只能用武力来赢过它,让它知难而退。 这是第二种水猴子,叫血水猴。 这两种水猴子都都还算好办,最难的是是第三类水猴子,也就是曾经险些将刘大柱所在排帮给灭绝的水屠子,一种曾经被人所伤害过的水猴子。 水猴子这东西心眼很小、心肠很毒,它们一旦吃过人的亏就会记一生,以后只要看到人就会进行屠杀,不杀个干干净净它不会罢手,所以叫做水屠子。 刘大柱阴沉着脸说道:“老烟哥,我跟你说实话,我心里觉得咱碰上的真不一定是水猴子。上次出航我遇上了水屠子,这次出航又碰上一只水猴子?难道我运气就这么糟糕?” 船队在水面上航行没两个时辰,有人忽然叫了起来:“排头排头,我哥没了!” 刘大柱大惊,赶紧划船过去。 一个青年哭哭啼啼的说道:“我哥刚才去屙屎,然后就没了。” 恰好一团阴云被吹来,太阳被挡住,排队众人感觉身子开始发冷。 刘大柱心里也乱了,可他知道自己现在是排头,自己不能乱,一旦自己怕了、乱了,那整个队伍真就完蛋了。 他握着腰间短刀问道:“你哥什么时候去屙屎的?什么时候没的?还有绳子呢?” 青年惊恐的拿起一段绳子。 绳子断掉了,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撕断的。 其中绳子断口上方湿漉漉的,刘大柱拿起绳子闻了闻,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水底淤泥的腥臭味! 这也是水猴子身上的味,因为平常时候它们喜欢钻到淤泥里头待着,这样可以隐藏身形,避免被猎物发现也避免被敌手发现。 到了这时候再说排队不是被水猴子给盯上就是自欺欺人了,刘大柱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他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坏,连续两次碰上水猴子! 扔掉绳子,他阴沉着脸说道:“开祭坛!” 这是对付菜水猴的法子,开一个祭坛,将鸡鸭猪羊肉当祭品扔下去喂饱它,若是菜水猴跟着人,一顿鸡鸭猪羊肉就能喂饱它,让它离开。 头船拉开供桌、摆上龙王爷神像,刘大柱焚香烧纸以后带人虔诚磕头,然后把准备好的鸡鸭猪羊肉给扔到水里。 一条汉子不甘的上来拦住他,道:“排头,咱弟兄早就不知道肉味是啥滋味了,这么些好肉扔水里喂鬼?留下吧,管他是水猴子还是水老虎,他娘的,弟兄们跟它干了!” 好几个人在悄悄地吞唾沫。 他们别说鸡鸭猪羊这些肉食,就是连高粱麦麸这种粗粮都吃不饱。 刘大柱摇摇头,说道:“大高,你退下去,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他看看周围盯着肉食一个劲干咽唾沫的兄弟难免心酸,又说道:“货送到了拿到钱,弟兄们一起吃炖鸡,吃到撑!” 鸡鸭猪羊都是是活的,解开绑腿后扔到水里它们立马开始扑棱,瞪大眼睛张开嘴巴,却没有声音发出。 其中鸭子是游泳的好手,鸡猪羊也会游泳,可是它们被扔到河里后却没有游走。 船队继续逆流而上,鸡鸭猪羊消失在原地。 无声无息。 见此刘大柱和一些老排客露出欣喜之色。 他们知道祭品这是被水猴子给吃掉了,从这点来看他们碰上了一个菜水猴,因为血水猴有人的时候只吃人,而水屠子防备着人,也不会去吃人扔下去的东西。 老烟杆子松了口气,吐了口烟说道:“这下子好了,好歹把余下人的命保住了。” 这话说的太早了,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可是劫难没有离去,排队的人开始断断续续的失踪,有的去船尾拉个尿没了,有的是在船舷打个水没了。 只要靠近水边,人就没了! 更可怕的是夜晚,每天天一亮刘大柱清点人数,就会发现队伍里丢了一个人。 每个人丢的都是悄无声息。 到了这里刘大柱明白了,这次他们碰到的不是个菜水猴,恐怕是个水屠子,因为他们一直在河上飘荡好几天,这水猴子一直跟着他们。 菜水猴和血水猴是不会追踪他们这么远的,毕竟水域之中也有地盘划分,水猴子也不敢去轻易跨越地盘。 但水屠子不一样,它们恨死人了,只要发现船队、只要自己没死,那它一定会杀光所有人,期间不会罢手…… 上一次刘大柱随着排帮碰到的水屠子就是这样,一路跟随他们,一路杀戮他们。 排队的人心已经崩了,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无时无刻都要担心自己没了,这种压力太大了。 压力更大的时候就是清点人手的时候,不知不觉某个人就没了。 没了的人反而被活着的人所羡慕,他们起码不用这样担惊受怕了。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就是等待死亡。 陈老五的弟弟陈六子第一个受不住这压力,他在筏子上冲着刘大柱下跪磕头:“大柱哥,算了,算了,咱不走水路了,咱上岸,赶紧上岸!水猴子上岸以后就没有本事了,咱上岸去!” 刘大柱喝道:“你胡说什么?咱上岸货怎么办?咱死在这里,顶多是咱们自己死了,要是咱活着回去结果货丢了,咱家里人都得死,这是排帮的规矩,懂吗?这就是规矩!” 身材魁梧、脾气火爆的大高吼道:“那跟水猴子拼了,咱这里还有二十几号人,连老虎也不怕,难道还拼不过一个水猴子?” 刘大柱嘴里满是苦涩的滋味,他知道答案,就凭他们这些人,真拼不过水屠子。 当时他们排帮里头有懂法术的高人,也有一把刀能砍断水中十丈长大蟒的刀客,可是被水屠子拉入水中后全没了。 这水屠子一直藏头露尾的躲在暗处放冷箭,并不是它没有本事屠戮了整个排队,而是在等待着逼疯众人。 水猴子都是变态,它们最喜欢将猎物折腾疯了以后再轻松的下手…… 但是坐以待毙也不行,在大高的呼喊下,众人振奋精神决定拼死一战。 反正都是个死,既然必须要死,那怎么着也得反抗,决不能引颈待戮! 水猴子是能听懂人话的,这是它们另一个厉害的地方。 排队上下决心与水屠子血战一场,刘大柱将作战总指挥的位子交给了老烟杆子,他走南闯北见识广,平日里修炼法术也有一些修为,众人都信服他。 他是排队所有人的心中一堵墙,能撑起天地的一堵墙! 然后就在老烟杆子布置与水屠子作战计划的时候,一团湿漉漉的水草出现在他所在的筏子上。 老烟杆子也算是有本事,说话中的他猛然回头一口烟喷出,浑浊的烟雾顿时扩大成一团,像一座牢笼似的将那团湿漉漉的东西给困了起来。 刘大柱见此就大叫了一声:“水屠子!弟兄们,上!” 可是下一瞬间,烟雾中猛的伸出一只大鸭掌一样的东西,与人一样有五指,但五指之间是鸭蹼似的皮膜,它的是后背和手心上都长着鳞片。 跟白鲢鱼似的鳞片! 怪爪子伸出速度极快,一把抓住了老烟杆子的手臂,老烟杆子眼疾手快则将烟枪拍像它肩膀头,接着筏子摇晃不休,一人一怪一起掉入水中…… 这事发生的太快,等到大家伙撑着筏子围上来的时候,河面已经平静下来,连浪花都没了。 老烟杆子也没了。 所有人的心态都崩了! 他们心里那堵坚实的墙倒塌了。 刘大柱当机立断,咬牙切齿的说道:“靠岸,都上岸,把船和货拖上去,拖上去再想办法!” 此时天色已经将近傍晚,一轮深红的太阳遥遥的挂在西天,那一刻刘大柱抬头看向夕阳,感觉自己看见的全是血。 天空染血,河水混血,入目所及无论天上还是地下,一片猩红! 他们选择的靠岸地是在一处水湾里头,看着手下人往岸上拖货拖船,刘大柱精神有些恍惚:他依稀想起来,上一趟他所在的排帮就是在一个水湾里被水屠子给屠戮了。 这一幕何其相像! 夕阳落下,夜幕降临。 排客们点燃篝火,刘大柱一咬牙,将排队的存粮全给拿出来让手下伙计给做了。 他有预感今晚将是一场血战,二十几个人恐怕都要死,既然要死那就做个饱死鬼,不能临死还饿着肚子。 夜风吹起,饭香味飘荡出去很远。 但排客们没有心思吃饭,死亡降临前的恐惧让他们毫无胃口。 也没人说话。 一时之间,只有河水汩汩流淌声和干柴燃烧的啪啦声响起。 这时候脚步声一出现就很明显了。 排客们听到脚步声后有的拿起刀枪棍棒准备拼死反击,有的腿脚一软跪在地上磕头,死亡当头,没人能心情平静的泰然处之。 但来的不是水猴子,而是相貌相近的中年两兄弟。 这两人衣衫褴褛看起来日子过的比他们还不如,完全就是被饭香味引来的,走近后不顾一行人又是怒目持棍又是磕头,他们两个先冲到一口锅子前挖了高粱饭往嘴里塞。 大高还存着一些勇气,他壮胆喊道:“你们什么人?” 两兄弟噎的翻白眼,其中一个说道:“我叫孙金海、我弟弟叫孙银海,我们兄弟两个是逃荒来贵宝地的,咳咳、咳,饿啊老弟,我兄弟两个太饿了。” 大高和刘大柱看两人不像是坏人,便上去询问两人来历。 结果就在排客们的注意力都被兄弟两个给引了过去的时候,有人偶然一回头看到一个人影摇摇晃晃的从河里爬了上来。 这人惊恐大叫,大家伙回过头来仔细看去,有人眼尖,抢先喊道:“是老烟叔,老烟叔没死,他还活着,他从水猴子手里逃出来了!” 有人更激动:“老烟叔把水猴子给杀了?是不是、是不是?老烟叔那么厉害,水猴子打不过他!” 欣喜之下好几个汉子冲老烟叔围上去,同样很高兴的刘大柱却发现了不对劲: 不管他们这边说什么喊什么,从河里走出来的老烟叔都没有声音,他就摇摇晃晃的往岸上走,姿势很不对劲…… 警惕之下他急忙叫道:“大家离着老烟哥远点,他不大对头,大家伙要小心!” 大家伙太高兴了,前面几个人格外激动,压根没听他的话,就那么肆无忌惮的冲到了老烟杆子跟前。 然后老烟杆子的身躯一下子碎了,一只鬼爪突兀伸出,一把捏住最近汉子的脖子,将他脖子直接捏爆,手一挥将脑袋给拍向了河里! 月光照在这鬼爪上银光闪闪,贴满了惨白的鳞片…… 水屠子上岸了! 它杀了老烟杆子并将他内脏和四肢骨头全给掏了出来,把他身躯给做成了一件皮囊,自己像人穿衣服一样将它穿在了身上。 水屠子动手速度很快,杀性大的吓人,它扔掉一颗脑袋后扑向后面一人,从老烟杆子胸口上、脖子下的位置又冒出一颗脑袋,抓住那人便张开嘴咬在了他脸上,一口就是撕掉了半边脸! 惊恐的尖叫声和绝望的哀嚎声迅速的将激动和欢乐声音取代,刘大柱看着手下兄弟被水屠子像杀鸡一样给宰掉,绝望之下从腰上抽出短刀扑了上去。 两个身影比他更快的扑向水屠子…… 450.夜行渭河(再求一下推荐票哈) “孙金海是我太爷爷,孙银海是我太二爷,那一战有多惨烈不好说,反正我太二爷死在河边,我太爷爷也受了重伤。” “但是幸不辱命,我太爷爷救下了排队其他人,整个排队后来好歹还剩下二十人。” “这样刘大柱为了感谢我太爷爷的救命之恩也为了能有个合适的人带领排队活命,他将排头之位让给了我太爷爷。” “我太爷爷带着剩下的排客将货物送去了目的地,赚到了第一笔钱,以这笔钱启动,逐渐的成立了大威排帮,而刘大柱就是第一任南排头。” 孙元气掷地有声的将故事讲完:“为了创建大威排帮,我太二爷丢掉了性命,我太爷爷、爷爷与父亲也为之奋斗一辈子,所以这排帮怎么能丢在我手里?怎么能交给外姓之人?” 此时已经是饭点,徐毅知道孙元气不会管自己吃开冰梭,他已经带人去了另一艘船,所以孙元气可以尽情发泄自己的情绪,不必藏着掖着。 不过王七麟觉得即使徐毅在这里,孙元气也不会藏着掖着,这家伙脾气很硬很爆。 他不知道大威排帮的现任总排头徐裝是什么样的人,但应当比孙元气更适合统领这个帮派。 孙元气这性子不适合当一派之主,他或许可以成为冲锋陷阵的猛将,如果让他挂帅,那对大威排帮而言不是好事。 可是对王七麟是好事。 他想办了这个大威排帮,所以大威排帮的总排头越草包越好。 想到这点他心里一动,将昨天要坑他的少妇那一伙人给描述了一下,问他知不知道这伙人的身份。 孙元气笑道:“怎么会不知道?你说的那个身体会变成冰块和水的娘们是西排头归墟的得力手下,名字叫做水泊娘,王大人怎么会知道她?” 王七麟避重就轻的说道:“本官曾经见过她与一名金发姑娘交手,看她的修为有些古怪,所以对她颇为好奇。” 孙元气道:“你说的金发姑娘是不是长得个头很高、两条腿很长?她一副蛮夷鬼样,不是我们中原人的样貌,而且身穿黑色水狼皮水靠,对么?” 徐大听到他对自己媳妇的外貌做出恶意评论,顿时捏起了拳头。 王七麟笑道:“正是,听当时的船老大说这姑娘叫洛水,乃是百川门门主的义女?” 对于这话孙元气嗤之以鼻:“什么义女,是他的炮机还差不多,百川门门主枉有英雄之名,其实是个伪君子、真小人,他早年曾经随船去过南洋和西洋,结果船被困在了罗刹岛,他在那岛上生活过一些日子,还娶了个罗刹媳妇。” “这老头玩罗刹娘们玩上瘾了,最后离开罗刹岛的时候还带了这么个小罗刹女,准备养来……” “徐大人是过来喊我们吃饭的吗?”王七麟打断他的话站起身,挥手拦住徐大推走,“徐大人太客气了,你喊上一声就行了,干嘛亲自过来叫我们?” 孙元气也说道:“不错,徐大人真是客气。” 徐大目光凛冽的横了他一眼。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徐大家的窗户在往外喷火。 胖厨子看到他们走来便打开锅盖,他抓了一把芫荽撒进锅里并颠勺,碧绿的芫荽混在炖好的鱼肉中,色泽更鲜艳。 另一个锅里炖的是鱼头,胖厨子往里撒了一点韭菜叶,同样的碧绿,不同的滋味,但同样的美味。 锅子里的鱼头已经炖的烂糊,鱼汤炖成乳白色,上面飘着一层油花。 随着咕噜咕噜的汤汁翻滚,油花在跳动中展现出漂亮的金色光泽。 王七麟很吃惊:“没看到做这菜的时候用了多少油,怎么做出来油花这么丰富?” 孙元气笑道:“开冰梭肉中就有油水,这是它跟其他鱼肉不一样的地方,不过我这厨子的手艺也非同一般,他能让汤中漂满油花,其他人哪怕是未央宫里的御厨,也未必有这般本事。” 胖厨师和气一笑,没有接话。 一锅鱼肉一锅鱼汤,王七麟先舀了一碗鱼肉掰碎一些面饼撒进去,连着面饼带鱼肉,面饼松软、肉质鲜嫩,一吃满嘴油。 老香了。 吃了鱼肉和饼子再来一口热乎乎的鱼汤,确实没有河鱼的腥味,只有鲜美滋味,从嘴巴里流淌到胃里,顿时整个胸口和肚子都暖暖和和的。 这顿饭吃的比较美。 王七麟很满意。 吃过晚饭就是月上柳梢头,这时候得准备干正事了。 孙元气傲然道:“王大人,在下刚才给你讲的那故事,可不只是单纯向你讲解本排帮与水猴子的纠葛,里面还有一个很重要、很反常的细节,不知道大人有没有注意到——” “寻常吃水路饭的人一辈子碰到一次水屠子就了不得了,很少有人会碰到第二次!” 徐大冷笑道:“这是肯定的,寻常人碰到一次水屠子就会丢了命,他哪有机会再第二次碰上水屠子?死后还有一劫?被水屠子盗墓啦?” 一听这话孙元气有点发懵,好像还真是这样。 他咳嗽一声道:“徐大人所言有理,但是刘大柱活着的时候连续两次碰到水屠子,这终归反常吧?” 王七麟配合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孙元气道:“也是我们大威排帮后来多次尝试,才发现了一个经验,水猴子会寻味,如果一艘船被水猴子特别是水屠子给攻击过,这艘船以后就会变得很容易招惹水猴子!”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了:“你们今晚带了一艘被水猴子攻击过的船?” 孙元气指了指他们脚下。 徐大忍不住骂了一句:“淦!” 谢蛤蟆摆摆手,示意他冷静,他低声道:“别怕,河流吞人的事,与水猴子无关。” 徐大嘀咕道:“区区水猴子而已,大爷有什么好怕的?” 王七麟问谢蛤蟆道:“那他们为什么会丢失?” 谢蛤蟆摇摇头道:“水猴子作祟并不是这个样子,如果七爷你真要破解这案子,那得去几条河流看看。” 王七麟说道:“我在地图上看过这几条河,它们都是渭河支流,所以我才决定今夜直接巡视渭河,如果确实有妖魔鬼怪作祟,那它平时应当待在渭河里头。” 寻常小河养不起厉害的妖魔鬼怪。 而且并没有哪一条河重复出现人员失踪的怪事,所以显然是有东西从渭河游荡进入支流去作祟。 徐大说道:“七爷说的有道理,但道爷的经验也没错,那是不是咱今晚对手不是水猴子,所以这条船并没有危险了?”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恰恰相反,今夜应当会有水猴子上咱这艘船。” 他往上游和下游指了指又说道:“渭河这么长,里头岂能没个水猴子?寻常时候水猴子或许不会出现,但今夜可是有钓饵出现,这东西的狡猾属于天性,它们其实没什么脑子,所以很容易上钩。” 徐大的脸色顿时变了,拉着长音说道:“不是吧——” 王七麟奇怪的看着他道:“你害怕水猴子?不对吧,这东西能有多可怕?它还能比白虎可怕?” 徐大露出一副假笑:“七爷你逗乐呢,大爷怎么可能害怕水猴子?” 王七麟道:“那待会水猴子露面,你给我打头阵,这次让你好好表现一下!” 徐大的面容扭曲了。 王七麟不耐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徐大叹了口气说道:“七爷我坦诚跟你说吧,大爷天不怕地不怕,还真是有点怕这个水猴子,因为大爷小时候见过它们害人,给大爷留下了挺深的印象。” 此时船只在河面上顺流而下,一时没有妖魔鬼怪出现,王七麟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催促徐大说说小时候的事。 徐大一脸不情愿:“大爷不想说。” “徐爷你快说吧,”王七麟催促道,“说说你小时候的拉稀表现,让我和道爷开心开心。” 徐大惊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大爷当时拉稀了?” 王七麟糊弄他道:“有一次你说梦话说到来着,快快快,别废话。” 徐大落落寡欢的说道:“没什么好说的,大爷的家乡也有一条河,那年我八岁,有一天我们族里年纪最大的叔公早上醒来说,他昨夜差点死了,他本来寿限到了,应当被阴差带走。” “可是阴差到了村后河里的时候遇到一点事,原来这河里有个水猴子,这水猴子缠住了阴差,跟他说为什么自己在这里困了多年不得自由。” “阴差被它缠住了,便没有带走他,而是先离开一趟又回来,告诉水猴子说他去打听了,哪里出了意外耽误了它,但今天可以拖一个姓徐女人的阴魂得解脱。这是那姓徐女人的命中一劫,所以它拖走这女人阴魂不算违背天意,也不算作孽,不会遭受天道惩罚。” “我们这叔公很有地位,他的话没人不信,于是村里就把姓徐的姑娘全给叫到一起——村里还姓徐的女人全是未出阁的姑娘,当天将她们关在了一座大院子里严令不准她们外出。” 谢蛤蟆怜悯的看着他道:“天意不可违,人要胜天太难了,你们徐家或许有些门道,但想从天道循环中夺出一条人命……” 剩下的话他没说,只是摇头。 徐大吞了口口水道:“唉,人算不如天算,村里姓徐的女人全看起来了,可是族老他们忘记一件事,村里嫁出去的姑娘指不定啥时候会回来探亲,而这些女人也姓徐呀!” “出事的就是我一个堂姑,她恰好那天回娘家,到了村前的小河就想去对着河面拾掇一下妆容,看看有没有被风吹乱了头发、吹歪了首饰,她想要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回娘家。” 王七麟推测说道:“结果你当时在河边玩,正好看到她被拖走了,然后吓到拉稀?” 徐大摇头:“你们听大爷说,别打岔。” “我们村里很谨慎,除了把姑娘们全给关起来,还找了人在河边巡逻,然后我这堂姑到了河边立马被叫住了。据说当时起了一阵怪风,河里翻起了水浪差点拍在我堂姑的腿上。” “还好巡逻队过来的快把她给拖走了,他们都看见了,水浪里头有许多水草缠在一起就跟一条条蛇似的想要缠住我堂姑。” 徐大说到这里,脸色有些泛白:“大家伙都以为我堂姑躲过一劫,于是晚上特意吃酒席庆祝,可是他娘的不知道哪道菜有问题,全村吃过酒席的都拉稀了!” “大爷家里人多,茅坑不够用,大爷机灵呀,压根没去抢家里茅坑,直接冲村里肥地用的粪池子而去……” “大爷去了正蹲了个痛快,我堂姑急急忙忙也来上茅房,然后她都没有开始蹲下,刚走到这粪池子旁边,一个也看不出什么样子的黑影扭曲着缠住了她,把她给拖进了粪池子里!” 王七麟能想象出那天晚上一个孩童的惊恐:本来他正舒舒服服的拉着屎,结果他拉屎的地方钻出来一个鬼拖走了他的亲人! 他将八喵递给徐大,安慰道:“事情都过去了,你撸猫吧,撸猫就那么害怕了。” 徐大有些惶恐的抱住八喵继续说道:“我当时大声叫,我想去拉住我姑,我都没有顾得上提裤子,等我磕磕绊绊跑过去,看见我姑掉进了粪坑的粪水里头。” “她一点点往下沉,但一直仰头看着我笑,七爷,她一直在笑——我真的害怕了,她不说话也吭声,没有什么动作,就是冲着我笑!” “一直笑到她的脸被粪水给没过去!” 王七麟上去给了徐大一个拥抱,他能想象到童年的徐大被这事给吓成什么样,这绝对得留下心理阴影。 也就是徐大胆子大,换成吞口这样的怂货,估计孩童时代碰到这种事能吓到这辈子不敢拉屎! 王七麟安慰了徐大一把,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要不然这样,徐爷,你今晚别跟我们一起行动了,你去支援组,我把白猿公调过来。” 徐大摇头道:“今夜大爷不能走,大爷要看看水猴子到底啥样,今夜好歹是个了断。” 孙元气说道:“水猴子长得一点不像猴子,更像是长了个鳖头的人,它们的胳膊腿很短,全身贴满了鳞片,力气大防护能力强,很不好对付。” “那为什么要叫它们做水猴子?”王七麟问。 孙元气道:“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它们很狡猾很精明,猴精猴精的。” 王七麟问道:“你们捕捉到过水猴子吗?” 孙元气说道:“捉到过死尸,活的水猴子心眼小且蛮横,它们宁死不降,即使你能有办法将它们打晕,它们也总有办法会死掉。” 王七麟又问:“你们四个排队,谁抓到的水猴子最多?是不是西排队?看样子你们西排头好像最厉害。” 孙元气冷笑道:“他吹牛的水平很厉害,拍马屁的能力也很厉害,但是本事嘛,哼哼,睡娘们的本事还算厉害。” 王七麟诧异的说道:“水泊娘看起来实力很强悍,却也只是西排头的手下,那西排头不得更厉害?” 孙元气还是一脸不屑:“水泊娘那本事也算厉害?西排头靠拍马屁成了我们总排头的心腹,这水泊娘则是靠肚脐下那三寸臭肉成了西排头的心腹,她要不是会张腿,以她的本领也就是我们大威排帮一个小排头罢了。” 说到这里他猛的看向王七麟:“王大人好像对水泊娘很感兴趣呀?” 王七麟笑着上去搂住他肩膀,低声道:“哈哈,让你看出来了,实不相瞒,孙排头,本官这次赴京没有带女眷,而你们那水泊娘就像是水做的,本官很喜欢这样的风情娘们。” 孙元气顿时明白他的意思,给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然后为难的说道:“可是水泊娘是归墟的女人,要将她交到王大人手中,这怕是不容易。” 王七麟拍拍他后背低声道:“你给兄弟把这婆娘弄到手,兄弟记你一个大人情。” 孙元气一听这话来劲了,道:“那这事就交给我,最迟明天晚上,我让她老老实实去你床上!” 王七麟又补充了一句:“与水泊娘的还有个很会使暗器的小子?” “你说的是水行孙?他是个侏儒,王大人你打听他做什么?”孙元气毕竟不是傻子,开始怀疑他的动机了。 王七麟偷偷指了指徐大,在他耳畔说道:“我那兄弟喜欢跟小男人击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孙元气瞪大眼睛要说话。 王七麟做了个嘘声的手势:“这事你得帮兄弟保密,不能流传出去,否则一旦让人知道他好这一口,那他恐怕要被逐出听天监!” 孙元气赶忙也压低声音说道:“可是大人,水行孙其实都五十岁了!他只是个子小,他是个侏儒!” “姜是老的辣,没听过这话吗?”王七麟冲他挤挤眼。 孙元气犹豫着说道:“水泊娘本身是个骚货,把她弄到大人的床上不是难事,可是这水行孙……” 他说着为难的摇摇头。 王七麟说道:“这事你不必费心,我那兄弟对男人很有一套,你把水行孙约出来,让他们两个私底下见个面就行。放心,我这兄弟不会用强,水行孙若是不愿意,那让我兄弟去过个眼瘾就得了。” 孙元气又犹豫一番,最终跺跺脚说道:“行,交给我吧!” 王七麟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孙排头,兄弟不会让你白白帮忙,你到时候只要把他们两个给我带出来,那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你们大威排帮的大秘密!” 孙元气下意识问道:“什么秘密?” 王七麟神秘一笑,道:“是我们听天监掌握的独家机密,事关你们大威排帮的生存!” 孙元气倒吸一口凉气:“当真?” “当真!” 船只在渭河里飘荡到午夜,迟迟没有诡事发生。 今天夜里还是降雾了,但不是昨夜那样冰冷而黏稠的浓雾,只是江上飘荡着淡淡的水雾。 两艘船一前一后行驶到了一处河段时候,又有一艘渡船出现。 这船是最简单的客船,有个壮汉站在船尾摇橹,船停靠在一侧岸边后这汉子喊道:“尊客请上船。” 声音落下,他摇着船往河对岸驶去。 随着船离开河边,上面逐渐出现了一股股黑色的阴影,王七麟诧异的看向小船,这船上运送的都是鬼。 他站在船上看鬼。 鬼也在船上看他。 相看两相厌。 不过鬼的胆量更大更蛮横,竟然有鬼发现他的目光后径直下船冲他走来。 徒步越水,河水没过它的腰,它在水中摇摇晃晃的行走,好像脚底踩着浪花。 孙元气冷笑道:“这鬼好大的胆子,是想要来咱们船上夺人性命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的用余光扫描王七麟。 王七麟知道他的意思,他这是想看看自己的本事。 他可以满足对方的心愿。 “剑出!” 声音落下,一把长剑流星赶月般劈开夜空在一瞬间劈在了这鬼身上。 长剑飞出速度太快,以至于孙元气甚至没有看到他是怎么出招、这剑是怎么行招的。 他只听到了两个字,然后一柄飞剑劈碎了一个鬼! 下意识的,孙元气惊叹道:“好快的飞剑!” 几个本来面色傲然的小排头纷纷收敛起脸上的傲意,点头哈腰规规矩矩。 前方行船上,徐毅一行人也是面色惊骇!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迅疾的飞剑! PS:最近真正的大神们又在纷纷推书,作为伪大神的弹壳偷偷的蹭一波热度,也推一本书,这是一位真大神的半幼苗好文——熊狼狗大佬的《旧日之箓》 简介我不放了,因为再加点字就是6000,这一章收钱就多了,但弹壳可以说,这本书弹壳在看,题材与咱挺相似的,而且里面也有猫…… 451.徐爷开淦了(大家伙有推荐票,记得投一下) 王七麟也没想到自己会装了这么个漂亮赑! 他确实想以最快速度斩杀这鬼,让大威排帮的人好好看看自己的厉害。 但他做好的准备是五把飞剑去纠缠这鬼,再以听雷神剑斩杀它。 没想到这个能涉水而过、看起来很牛逼的鬼,只是个寻常的小鬼。 即使攻击力最差的金翅鸟御剑,都能一剑劈死它! 明面上来说天时地利人和,他拥有速度无双的金翅鸟飞剑,对手又是个实力弱小的小鬼,所以才能以闪电之势,一击必杀。 在这件事的背后,是王七麟的成长。 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在伏龙乡祠堂里,被一个食气鬼追的要四处逃命的小帅哥了,他如今是身怀多项神功,能号令五个佛家护教神灵(伪)给自己御剑的大帅哥。 以前一个食气鬼就能打的他往内间逃窜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徐大的捧哏永不迟到,他击掌喝彩道:“七爷好剑法!就这鬼也敢来找七爷的麻烦?嘿,黄鼠狼拉磨,充啥大尾巴驴呀?” 王七麟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眉开眼笑,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继续吹。 徐大使出浑身解数:“就这小小鬼怪,七爷对付它还不是屎壳郎翻羊屎蛋,手到擒来!” 王七麟陷入沉思,这他娘还是吹自己吗? 不过他这一招确实吓到了大威排帮上下,也吓到了那一船小鬼,小鬼们规规矩矩待在船上,再没有敢动弹的。 他们的船顺流而下,小船飘荡着到了河对岸,遥遥声中,他们听到船家一声喊:“尊客请下船,娘子请留步。” 王七麟诧异的回头看,怎么还有娘子请留步这么一句话? 孙元气急忙给他解释道:“渭河有龙王,寻常小鬼不敢过河,于是这人就过河来送它们。而他之所以选择干这活,是因为他媳妇葬在河边来着,前些年渭河发大水把他媳妇的坟冲毁了,棺材冲入水里。” “后来有人说,他们夜间过河的时候见到过他媳妇,他媳妇没能投胎,被困在这渭河里头了,于是他就夜间给鬼渡河,想再见见媳妇的面。” 徐大轻叹道:“好一条痴情汉子。” 裘飞鱼听到这话失笑一声。 谢蛤蟆却皱起了眉头:“无量天尊,既然这汉子如此珍爱媳妇,为什么会把她给葬在河边?” “水属阴,又能生财,将她葬在河边不好吗?”王七麟问道。 他对风水特别是明宅风水没有研究。 谢蛤蟆道:“要是好的话,你见过谁人将祖坟安置在河边?” 王七麟想想也是,坟墓特别是祖坟一般都在山上,没有山的也会在个小土堆上。 谢蛤蟆又说道:“水属阴、能生财,这个不假,可是它是相对活人而言,对逝者可就不是这样了。最简单的道理,坟墓葬在河边容易进水,坟墓进水泡了棺材是风水大忌!” 孙元气讪笑道:“谢大人所言极是,其实这汉子的媳妇儿是被他自己给打死的,因为他媳妇红杏出墙,将他家财都捣鼓给了外人,还想药死他与奸夫亡命天涯。” “结果东窗事发,汉子一怒之下把他媳妇给打死了,他现在天天送鬼找他媳妇,就是想问问奸夫是谁,想知道自家的财产都被捣鼓给了谁!” 徐大被噎住了,他回头仔细看小船,良久才开口:“这么狠?” 孙元气说道:“确实狠,据说他这个人脑袋瓜子有点问题了,不过老爹攒了一辈子的家产、自己攒了二三十年的钱,一下子让人给卷走了,脑子能不出问题吗?有些人太欺负人了,必须得受到惩戒!” 他说到后面咬牙切齿,感同身受。 后面一个排头叹气说道:“脑袋瓜子正常的人,能干得出半夜在河上运鬼的事?”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这事倒是一件积功德的事。”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说道:“掉头,回去找这个人问点事。” “问啥?”孙元气满头雾水。 王七麟说道:“此人夜夜在渭河上运鬼,他一定知道一些夜间河上的诡事,或许能查到关于支流吞人的线索。” 孙元气道:“这有什么好问的?河流吞人肯定是水猴子作祟,至少是个血水猴,也有可能是个水屠子。” 王七麟道:“那就找他问问水猴子的事。” 两艘船冲破淡薄的雾气,劈风斩浪跟上了小船,船上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他只负责将鬼送上岸,其他的不管,自己坐在船头发呆。 群鬼悠悠的行走,有鬼在他身边摇晃,似乎想对他下手。 王七麟的身影出现后,它们赶紧跑路,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鬼还提着个水桶,它看到王七麟后提着水桶赶紧溜了。 提桶跑路。 谢蛤蟆说道:“这是个饲便鬼,手里拎着的是个便桶。” 徐大说道:“哟呵,这货还挺讲究,自己准备餐具?” 王七麟御剑落在小船上,他问发呆的青年道:“朋友你好,本官听天监铜尉,想要找你请教点事。” 青年确实脑子有毛病了,他一手托腮呆呆的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孙元气说道:“王大人,你这样跟他说话是没用的,你看我的。” 他用竹篙去戳青年,喝道:“秦呆子,我们有事问你,你若回答的让我们满意,我告诉你一个能尽快找到媳妇的法子。” 一听这话,青年缓缓地抬起了头,用缓慢干涩的声音说道:“你们要问什么?” 王七麟说道:“最近渭河有什么古怪吗?来了什么古怪东西吗?” 青年呵呵笑道:“渭河,这么大的一条河,它怎么会没有古怪?它古怪太多了,我给你说一晚上?” 王七麟道:“我想知道最近的古怪,从过年之后的古怪。” 青年说道:“过年之后啊?我没有媳妇了,我爹娘也死了,我哥哥姐姐都去外地了,现在我就剩下一个人了,一个人怎么过年?一个人过不了年。” 一个排头不耐道:“我们不是来关心你的,你平日里怎么过日子与我们无关,就说从过年时候开始算,渭河上有没有什么古怪?” 青年痴痴的一笑:“一个人不过年,这古怪不古怪?呵呵,我过不了年,一个人过年没意思,我媳妇要是在的话就好了,我俩一起过年,那就有个家了,一个人没有家……” “你他娘的消遣大爷……”排头勃然大怒。 徐大拦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撕成凉拌,他递给青年一半又给他一壶酒,说道:“要什么媳妇?有烧鸡有酒,这才是过年!你有了媳妇没有烧鸡没有酒,那算过年吗?” “说说吧兄弟,家家户户吃烧鸡、喝大酒的时候,这河里有什么变化?” 男人三大苦,撑船打铁做鸭子,青年干了半夜已经累了,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歇息。 饥肠辘辘下,烧鸡格外香。 他撕扯着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吃香馋的八喵和九六吞口水,它们俩抢走了徐大的那半片烧***喵把鸡腿给了九六,自己吃了个鸡屁股。 酒是男人的好朋友。 吃着烧鸡喝着酒,青年终于痛快的开口:“过年前两天夜里河上出现了一艘船,小船,叫啥乌篷船,我见到过,那是江南的大官坐着这样的船来见皇帝。” 孙元气皱眉道:“渭河上每天会多出几百艘船,你就给我们这样一个消息?” 青年咀嚼着鸡肉说道:“渭河上每天多出来的船,是水鬼最迫切接近的船,它们想从船上拉人。可是这个船上没有人,水鬼看见了跟看到了鬼一样,吓得四处乱窜。” “有一次我划船去对岸,这乌篷船出现了,然后船上的鬼下水就跑,就跟刚才见到他一样。” 他用下巴点了点王七麟。 这样王七麟便明白了,这伙计不傻。 “除此之外呢?” 青年咂着鸡骨头摇头:“其他的没啥了,就这乌篷船是过年时候刚出现的。” 王七麟说道:“好吧,我们走。” 青年问孙元气说道:“喂,你刚才说能给我一个尽快找到我媳妇的法子,这个法子是什么样?” 孙元气玩味的笑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给你一个尽快找到媳妇的法子,这个法子很简单,你找个媒婆,看中哪个姑娘让她去给你提亲。” 青年愣愣的问道:“呃,你这是在玩我吧?” 孙元气摊开手道:“你怎么说话的?我哪里玩你了?明明是你没听清我的话,这能怪我吗?哈哈。” 青年也笑了起来,他古怪的咧开嘴看向孙元气,低声喃喃说道:“你欺负我?那我也欺负你。” 王七麟不喜欢欺负人,他看了眼谢蛤蟆,谢蛤蟆给青年出了个主意:“你别这样空跑船,你媳妇喜欢什么?家里还有她什么东西?你把这些东西搬到船上来,用这些东西来吸引她。” “没用。”青年立马摇头。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你单纯拿到这些东西当然没用,老道士这里还有别的招教给你。” 他甩出一张符纸,符纸摇摇晃晃的飘到了船头挂在了上面,“这是我道家的月下老人解相思符,你将你娘子平日喜爱之物放到船上十有八九能将她引来,如果她不来,说明她不在此地了。” 青年点点头对谢蛤蟆招招手,他神秘兮兮的说道:“这艘船有问题,你们别坐他的船。” 王七麟明白他的意思,孙元气欺负人家,人家是准备报复了。 他对青年说道:“今夜你先别对这艘船出手,我有用处。” 青年咂咂嘴说道:“跟我无关,不过我愿意帮你们,你们给我烧鸡和酒也给我符咒,那么等你们变成鬼,我会把你们送到对岸去的。” 徐大钦佩的说道:“兄弟你可真讲义气。” 孙元气吆喝道:“王大人,赶紧走吧,你跟这傻子浪费什么时间?起锚!” 船只一动不动。 孙元气有些生气,他阴沉着脸走到船后头说道:“老毛,让你起锚你听不见么?” 老毛低着头倚在船栏杆上抽老烟杆子,一口口烟雾还在往外喷,但人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因为有烟雾冒出来,孙元气没有多想,他过去伸手抓向老毛。 谢蛤蟆和王七麟不约而同的厉声叫道:“小心!” 老烟杆子还在冒出雾气,可是却并非是从老毛口中吐出来的,而是从他怀里往外冒! 抽烟的不是老毛,而是藏在他怀里的什么东西! 他们的声音刚响起,老毛的粗布大袄顿时四分五裂,一杆烟枪迎面飞来,后头接着是一只长满鳞片的鬼爪。 水猴子上船了! 这一幕让王七麟大为吃惊,他没想到水猴子竟然这么厉害,在他们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摸上了船来并害死了一个人! 在他的家乡牌坊乡和吉祥县也有水猴子的传说,传说中水猴子只是能拖人下水,而且多是拖小孩下水,所以听起来好像本领不太强大。 前头孙元气虽然反复向他强调说这水猴子很厉害,可是王七麟没有亲身经历,他还是感觉水猴子可能就是跟寻常水鬼一样,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如今水猴子竟然悄无声息摸上了他们的船还杀了一个人,这点把他给震慑到了。 这东西很强! 老毛魁梧的身躯中猛的窜出一个踪影,月光照下在它身上,银光闪闪。 鬼爪伸出,幻影连连,像是人的胸膛里生出来一朵银花,竟然还很是漂亮! 孙元气以力破力、以强对强,浑身猛的肌肉贲起,人如猛牛踏步向前,劈拳砸下。 拳爪相接,轰然闷响。 一股劲风横向席卷四方,船上绳子被吹的像标枪一样笔直! 青年叼着鸡骨头放开小船,船橹被摇的飞快:“你们打吧,死了变成鬼不用怕,我送你们过河。溜了溜了。” 裘飞鱼见此纵身跳上小船,道:“别忙着溜,我找你打听一件事。” 小船载着两人,飞速而去。 徐大瞪眼了:“娘的,这银将大人跑的真快!” 王七麟没管这些事,他惊骇的看向正与众人激斗的水猴子下意识说道:“它很强,它是怎么上来的?九六竟然没有发现它?” 谢蛤蟆没回答,而是对徐大说道:“徐爷,今晚你表现机会来了,去船舱里头含上你的小金豆子。” 徐大紧张的瞪大眼睛狂吞口水,谢蛤蟆推了他一把道:“含上你的金豆子,准备请神上体,今日老道必去你心魔!” 鬼爪幻影从正面化开,孙元气挡了一爪却还有第二爪、第三爪,诸多鬼爪潮水般侵袭,刷刷刷几下子将孙元气浑身以上撕成了碎片。 孙元气内里也穿着水靠,一件黑色带琅纹的水靠,鬼爪撕扯在上面滑开,他抓住机会急忙往后退。 他不是这水猴子的对手! 水猴子身手,恐怖如斯! 其他排头从四面冲上,旁边的船上徐毅跺船板飞起,双手挥出有一片水洒了上去。 见此孙元气大叫:“弟兄们还在!” 徐毅喝道:“都有解药!” 船上一时热闹起来,有人手中甩出一条九节鞭,每一节鞭子上都有孔,好像一支支短笛。 九节鞭扫破空气,空气从孔中流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如同鬼啸。 还有人撕开衣服挺起胸膛,一个红毛黑鬼从他胸膛里爬出来,怪叫着往水猴子扑去。 人多势众,水猴子本事高强可是终究只有自己,它双拳难敌四手,身躯几次遭到攻击后它生出怯意,挥爪逼开正面的孙元气后转身往水中跑去。 王七麟一声剑出,五把飞剑孔雀开屏! 水猴子挥爪拍剑,继续往后退。 八喵出现在船尾阴影中,它一甩头扔出去叼在口中的听雷神剑,王七麟御剑来了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轰击! “咣!” 船尾滚过一道闷雷,水猴子如遭电击,银白的身躯剧烈的摇晃,两只猩红的眼睛都翻白了。 见此王七麟就明白了,这东西是公的。 它只有一瞬间的抽搐,可是五把飞剑抓住机会连劈带刺。 但水猴子防御力强悍,即使小阿修罗的剑芒也只是扫碎了它一排鳞片,像金翅鸟之剑甚至不能刺破它的防御。 徐毅又是一捧水撒到,这些水先前落在水猴子身上便滑掉了,这次落在它胸口被扫碎的鳞片上,鳞片伤口顿时刺啦刺啦的作响,并冒出道道白烟。 水猴子发出凄厉的尖叫,它双爪往船板一踩,整个身躯凭空消失。 船板碎裂,它要击穿这艘船逃入水中! 徐毅叫道:“不能放它走,它会变成水屠子!” 谢蛤蟆轻笑道:“无量天尊,哪里能走?有人已经在下面等着它了。” 他食指和中指并拢捏了个手印,口中一声厉喝:“金光现!” 船舱之中发出闷响,货船摇晃起来,刚刚钻入船舱中准备逃跑的水猴子又从船尾破洞中窜了出来。 一道金光跟随在后。 徐大变得很金。 他横眉怒目追在后头,浑身金光中包裹一层绿光,手中燃木神刀四处劈砍,刀刃扫过空气发出凄厉的呼啸声,整个刀身上燃烧着烈焰。 风涨火势,火助风威! 徐大腾身跳上甲板,手臂甩动偃月刀如游龙翻滚,刀身就是龙头,燃烧的火焰就是龙吐息! 徐毅面色微变,低声道:“外界盛传王七麟的跟班徐大是个老嫖油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唯独不精通作战,看来三人成虎,以后不能相信这些小道传闻!” 孙元气则震惊的看向王七麟:此子手下人才如云,必须交好。 徐大挥刀追杀水猴子,水猴子一时之间招架不住,它有一条手臂如同焦炭,应当是在船舱里被燃木神刀给劈了。 吃过亏后它对燃木神刀极为惧怕,四肢着地在船上疯狂逃窜,徐大亦步亦趋追在后面。 满身金光,煌煌如天神! 水猴子被逼的无路可走顺着桅杆嗖嗖嗖爬了上去,这倒真像一只猴子。 徐大一脚踢在桅杆上,桅杆咔嚓一声断裂。 水猴子发出惊恐的尖叫,如同婴孩啼哭,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它带着尖叫声往水中跳去,只要让它入水,那就是放虎归山! 一道金光流星赶月追随在后,偃月刀扫过半圈,便是一团火焰圈在水面乍现。 水猴子四肢碰水的瞬间火焰圈也到了它身后,它无暇继续下窜,改成四肢拍在河面上,带着一道巨浪翻身而起。 巨浪拍灭火焰圈,它则利索的一个后空翻飞在了空中,头下脚上要扎入水中。 一块金色陨石凌空落下,偃月刀瞬间劈落,森冷的水汽被火焰灼烧成白雾,烈焰贴着这血水猴闪过。 血水猴的脑袋已经窜入水中,它前肢疯狂挖水,一入水就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入水下好几丈。 速度快的惊人! 但逃窜的只有它上半身,它的下半身留在了水面上,断口处还有火焰燃烧,一股烤臭肉的味道随着河风吹进众人鼻子里。 徐大身躯落在河里,这一刻浪花翻涌、水波摇曳,他由金人变成了淦人! 徐毅和孙元气纷纷色变:“好厉害的身手,好锋利的刀!” “竟然能碾压水猴子,徐大人至少是七品境的身手!” “听天监果然藏龙卧虎!” 就在他们惊叹声中,风浪再起,一道巨浪陡然掀起,那被砍成两断的水猴子再现身! 半截血水猴的身躯穿破水浪向徐大扑去……1603425683 452.血战大河(爱大家) 血水猴被斩成两截竟然还能存活,还能号令水浪发起猛攻,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七麟忍不住叫道:“竟然这么强?”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正确认识血水猴的实力了,哪知道依然是小看了它! 见多识广的谢蛤蟆也很震惊:“不可能!” 淦徐大却毫不吃惊,这半截血水猴杀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唯独水中的他依然在戒备。 血水猴穿过水浪冲他扑来,他在水中翻身而起,浑身金光大盛,手中偃月刀如风火轮猛转一圈,锋利的刀刃带着一袭火焰斩向血水猴。 血水猴正面迎击! 燃木神刀斩落,这半截血水猴的身躯顿时居中化作两半。 淦徐大的反应真是迅疾又冷酷,王七麟看呆了,他再吃一惊:这还是那个他熟悉的耂渋赑吗? 吃惊如同水浪一般后浪拍前浪。 淦徐大一刀劈开了袭来的血水猴,在他身后溅起的浪花中,一只鳞片繁杂且细致的鬼爪突兀冒出,悄无声息而阴狠毒辣的刺向他的后心! 鬼爪离水伸出,四周鳞片逆转,如同爪上镶嵌了一片片惨白锋利的倒刺! 一击必中,鬼爪奋力撕扯,有鳞片崩裂迸射,灿烂的金光瞬间黯然。 玄衣劲装在鬼爪面前如汤沃雪,瞬间碎裂。 下面还有一身绿装…… 鬼爪撕扯在金缕玉衣上,崩掉鳞片的地方顿时冒起黑烟。 金缕玉衣上碧光流淌。 水中又窜出一只水猴子,这水猴子个头与先前那只血水猴个头相仿,可是身上的鳞片更加密集。 它在徐大身上吃了苦头,立马谨慎的钻入水中。 王七麟看到徐大身上金光消散,第一时间御剑飞过去,抓起徐大将他扔了起来:“起来!” 此时徐大危险,他用神打小金豆请来的神灵应当被那水猴子一击给打没了! 水猴子紧接着又飞出,挥爪依然攻击徐大,这次它想要掐徐大脖子。 还好王七麟这一招空中飞人来的及时,水猴子一爪捏空,顺势向他撕扯。 鬼爪劈落,呼啸的风声几乎断成两截,快刀般的手指瞬间切入王七麟胸膛。 好快的速度! 王七麟骇然! 他的衣服也被撕碎了,但他已经发动太岳不摧神功,衣衫之下是青石般的肌肤。 鬼爪抓在上面,发出铁椎凿击深山的声音。 青石肌肤上顿时出现几个爪印,但并未被破防。 这是王七麟修炼了太岳不摧神功之后第一次身上留下痕迹,他倒吸一口凉气御五把飞剑围攻水猴子,自身踏着听雷神剑往船上狂退。 此猴彪悍! 水战他怕是并非敌手! 他能驾驭飞剑,水猴子能驾驭河水浪花! 只见它踩着浪花左右横挡,金翅鸟飞剑刺向它眼睛,转瞬之间它成功闭眼,飞剑刺在了它的眼皮上竟然未能深入其中。 反而水猴子一挥手捏住了这飞剑,挥爪拍在上面一巴断剑! 王七麟一看不妙,捏剑诀御使飞剑归来。 水猴子踏浪而行,抓住飞在最后的大蟒神之剑的剑柄,竟然反手将剑塞进嘴里,张开大嘴露出钢锯也似的利齿,咔嚓咔嚓将飞剑给嚼碎吞了下去! 小阿修罗愤怒,御剑回归拉起大蟒神尾巴往肩膀上一扛,拖拽着它飞奔而去。 水猴子还要追剑,香雾弥漫、音律靡靡,这水猴子的精神恍惚了一下,但它没有给众人留下反击的机会,双脚分开水浪钻了下去,身躯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威排帮众人面色凝重:“水屠子!” 王七麟问道:“这就是水屠子?竟然如此厉害?” 孙元气说道:“按照中原武林的评估方法,我二太爷当年修为有六品境,而我太爷爷还要比他高出一筹,可是最终却是以我二太爷爷战死、我爷爷受伤为代价才斩杀那水屠子,你说它厉害不厉害?” “那你们后来斩杀过水屠子吗?”王七麟又问。 孙元气面色难看的摇摇头。 当年他爷爷斩杀了一个水屠子,以此创建了大威排帮,各地排帮对此心服口服。 那是大威排帮一直到今天所碰到的唯一一个水屠子。 由此可见水屠子的罕见和难缠。 当然他们有排队覆灭过,或许凶手就是水屠子,但这些排队没有幸存者,他们并没有查到凶手的身份,所以也只能是猜测。 孙元气和徐毅都没有想到今晚会碰到水屠子,否则他们会来给王七麟做帮手。 一个铜尉的面子,不值他们这么多条性命: 水屠子凶残强悍,他们很清楚其危险性,今夜他们能活着上岸就不错了,并不奢求能斩杀水屠子。 两艘船并在了一起,大威排帮的船都是统一设计的,船舷相接就能成为双体船。 之所以有这个设计就是为了走水路时候碰到什么难办的妖魔鬼怪时候可以并出一片陆地,对于人来说,终究是在岸上比在水里更稳妥。 徐毅惊骇的说道:“渭河之中怎么会有水屠子?从来没有过消息呀。” 谢蛤蟆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天上万里是晴空,水下三尺不见神,谁知道它里面都躲着什么?” 一个排头惊恐的说道:“这下子糟糕了,东爷,咱们还是快点撑船靠岸吧,就凭咱这些人在水里对付个水屠子,那不是痴人说梦么?” 孙元气反手甩了他一个巴掌,厉喝道:“大敌当头,休要扰乱人心!咱不能靠岸,只是一个水屠子而已,我太爷爷当年能斩杀它,今天我也能!” 一边说着,他一边躲了起来。 徐毅麾下的排头有些躁动,心眼活泛的也跟着躲藏。 这可是水屠子! 王七麟沉声道:“孙头的话没错,咱们不能靠岸,这水屠子明显是有灵智的,现在它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得小心,它肯定没有放过我们,而是躲在暗处准备偷袭。” “那它会躲在哪里?以它的狡猾,一定能猜到咱们想要靠岸,所以本官敢说,它现在躲在咱们必经之路上,等着咱们开船经过,它好发难!” 谢蛤蟆声援他,道:“无量天尊,我家七爷所言甚是,这水屠子极为狡猾聪明,你们发现没有?它刚才其实是设置了一个陷阱,那血水猴是诱饵,它本来想上船吸引咱们追杀它,而它设计的路线是打碎船底逃往水中。” “如果咱们中计,那此时至少要损失一半人手,水屠子便一直躲在水中,咱们一旦下水,肯定会有人瞬间被它狙杀!” “幸亏徐大人修为深厚、勇猛善战,竟然等候在船舱中堵住了它并以闪电之势将之击杀,否则咱们就要面对两只水猴子,而且还是组成了陷阱的两只水猴子,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众人以钦佩的目光看向徐大,谢蛤蟆没有夸张,这点他们清楚。 血水猴和水屠子都很厉害,但是更厉害的是二者的联手,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个被打破计划而恼羞成怒的水屠子,远远比面对血水猴和水屠子联手组成的陷阱更好办。 徐大享受着众人敬仰的目光,摆摆手说道:“本官也只是做了一点该做的事,这是小事,你们无须仰慕本官,事实上本官也只是个寻常人。” 王七麟钦佩的对他说道:“徐爷你可以啊,今夜立了大功,结果还这么谦逊,哎呀,士别三刻当刮目相看,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转性了。” 徐大哼了一声没说话。 大家伙都在小心翼翼的防备水中,这时候徐大悄悄走到王七麟跟前与他咬耳朵问道:“刚才大爷真宰了一个水猴子?还是个血水猴?” 王七麟惊愕的看向他。 徐大目光游移的说道:“这个请神小金豆,有点神奇。大爷含住它后,突然之间失去了意识,然后再恢复意识,就是被你给扔到了天上去。” 王七麟明白了,难怪这货刚才不装赑,原来是不知道该怎么装,他怕露馅! 九六将耳朵贴在船上仔细听,狗脸上表情很狐疑。 刚才它竟然没有发现血水猴杀上来,这真是很不应该。 王七麟防备的问道:“孙头,咱们老是这么待在这船上也不是个办法,万一那水屠子凿船怎么办?” 孙元气冒出个头来说道:“它不会这么做的,这东西奸诈残忍,最喜欢玩弄猎物,如果直接凿船,那它就不能看到我们被一步步逼进绝境的样子,它就无法满足。” 徐毅低声道:“可是,水屠子也要保命,如果它意识到自己不能在船上杀死咱们,那它还是会破坏船只,在水下猎杀我们。” “所以它下一次再露面,咱们必须缠住它,做了它!这是咱们今夜活命的唯一机会!” 水流涓涓,大河向东流。 今晚月色很好,可惜夜间大河上总是多多少少有些迷雾,导致皎洁的月光不能尽情放纵的照下来。 此时夜深,大河上的货船客船早就停下了,还是依然只有画舫在远处水面上飘荡。 这些画舫挂的都是红灯笼,古怪的江流并没有出现,朱颜在画舫也没有出现。 九六忽然冲着两船相接处的缝隙发出吼叫声,王七麟迅疾的打眼看过去,却看到缝隙处只有一片水渍和一些水草,并没有其他东西。 这样他扔掉听雷神剑使了个眼色,走过去抱住九六的脖子安抚它,说道:“六不要叫了,那里什么都——剑出!” 八喵的身影凭空出现在船舷阴影中,听雷神剑就在那滩水的旁边。 王七麟御使剑诀,神剑对着旁边的水渍和水草轰炸了上去:“咣隆!” 雷声爆响,水渍腾空而起,水屠子凶悍的从中冒了出来,冲着听雷神剑便一爪劈出。 王七麟瞬间明白,难怪以天狗之听力都没能发现血水猴害死老毛这件事,原来这东西可以藏身在水渍之中,而当时老毛就在船尾,有水渍从河中浸润到船尾,血水猴应当就是顺着这条路线杀上来的。 如今水屠子现身,众人立马拿出看家本领围攻它。 谢蛤蟆双手甩出一张符箓,这符箓一化三、三化九、九九无穷,迅速衔接起来将船给包裹住了,就像是形成了一道围墙。 徐大放出两个阴兵,他一挥偃月刀咆哮一声:“英魂不朽!弟兄们给大爷杀!” 王七麟喝道:“与这种外道妖魔谈什么江湖道义?大家伙并肩子上,弄死它!” 但只有他和徐大往前冲,大威排帮的人畏惧水屠子的威名,竟然纷纷往后退。 这样水屠子立马知道该去攻击谁。 柿子捏软的吃。 它身影极快,船上出现一连串残影,它先扑向徐毅,徐毅稳住心神甩动双袖,又是毒水又是毒砂又是毒箭,各种暗器和毒物接连往水屠子身上招呼。 水屠子却是虚晃一枪,它半途转身杀向旁边一个排头,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他身后。 这排头的双臂有龙鳞纹一闪而过,他眼神凄迷的低下头,看到半边身子被撕开了。 水屠子在他身后伸出毒蛇似的舌头舔了舔爪子上的鲜血,在船上开始四处飞窜,专门对着躲藏起来的排头们下手,出手狠辣无情! 一连好几个排头被杀,王七麟等人竟然追不上它! 水屠子似乎杀够了,它扭头讥讽凶残的看了众人一眼作势要扑击,但突然又转身往船下冲。 符箓光影好像虚幻,符纸飘荡好像随时能被风吹散。 可是水屠子撞上去却没能跳入水中,而是身影摇曳出现在了对面船舷上。 水屠子懵了,它看到旁边就是河水,下意识窜了过去,接着又出现在它先前落脚的船舷边上。 王七麟更早的反应过来,已经在等着它了。 它再次现身,三柄利剑从左右正前方三面刺来。 水屠子想要通过符箓光阵传送到对面,可是徐大挥舞燃木神刀在对面直接开劈:未雨绸缪! 它要是传送过去,估计正好撞在刀锋上。 所以它唯一选择是跳起来。 老狐狸总是斗不过老猎手。 听雷神剑竖直着混在符箓光阵之后,王七麟赌它不会注意光阵具体情形! 当水屠子跳起来,听雷神剑打横着展开轰击——它没有撞上刀锋,但撞上了剑尖。 又是一道天雷滚过。 水屠子被正中轰在了一只眼睛上,这次它依然闭眼及时,可这次袭来的不是速度快却杀伤力不足的金翅鸟飞剑,而是杀伤力最强的听雷! 雷鸣之后,水屠子嚎叫一声。 它的一只眼睛被炸焦了。 孙元气等人心里暗道不妙纷纷找地方后退躲避,水屠子狂性大发继续捏软柿子。 它迅速出现在一人身后撕扯碎这人的后心,并且很精明的来了个投石问路: 它将此人尸首扔下了船。 尸首穿过金光阵,见此它再次往船下冲去,可是一个黑毛锤呼啸而来。 这样它只能先挥爪劈开,结果黑毛锤后头还有个黑毛锤! 水屠子带着婴孩啼哭般的叫声在人群中穿梭,王七麟御使飞剑紧追在后,两个英魂组成队列,当水屠子从身边经过时候一人阻击一人出击。 配合默契。 水屠子张开嘴喷出一口黄水,两个英魂被喷的后退几步,但随即又硬顶回来。 旁边有躲闪的人被黄水溅在手臂上,突然生根发芽长出水草…… 谢蛤蟆闪身掠过去,拉起他的右臂一挥手,他的右臂从肩膀齐根而断! 断掉的手臂被扔在了船上,血肉被腐蚀很快枯萎,而附着在上面的水草却很快长大。 小阿修罗逮到机会御剑上前,剑芒重重扫过水屠子肩胛,扫的鳞片上一道黑色痕迹。 防御力强悍至极! 小香神放出魅惑香气、乐神御剑并奏出靡靡之音,转身要拍断阿修罗之剑的水屠子又有一瞬间的愣神。 王七麟杀到,双手捏火焰印重重拍在了它额头上。 火焰焚烧,水屠子哀嚎一声在船上翻滚,王七麟一脚踢出御气而行,一道至阳至刚的太阳真气喷出,踢在水屠子身上将它给踢飞到了符箓光阵中。 他接着转身御使听雷等候在对面位置。 水屠子瞬间出现,恰好与听雷面对面。 听雷又是一声轰鸣,水屠子及时甩头躲避,这一剑没有轰到它剩下的眼睛而是轰在了它鼻梁位置,几乎将它的脸给炸塌! 头部连续两次遭受雷击,强悍如水屠子也扛不住了,它顾不上再戏弄猎物将他们逼入绝境以满足自己的变态心理,赶紧抬脚跺开船板准备逃跑。 徐大见此立马往船舱里钻,凡有阻挡东西全被他偃月刀劈飞。 水屠子跺开船板落入船舱,一个满身红衣、面色惨白的女鬼立马从后面搂住了它的脖子。 徐大一早放出了鱼汕汕,但将它安置在了船舱中当做了后手。 关键时候,后手立功。 鱼汕汕并没有与水屠子大战,而是缠住它后将它往上扔了一下。 这一下便足够了。 王七麟正要御剑去底舱堵住水屠子,徐毅抢先一步拼命的往缺口中扔出暗器和各种毒物。 水屠子身上伤口顿时出现水泡,鱼汕汕也发出凄厉刺耳的哀嚎,浑身像是着火一样冒着红光和白烟。 徐大大怒,赶紧将鱼汕汕收回死玉扳指。 王七麟狠厉的扫了徐毅一眼跳入船舱中,水屠子看到他御使听雷神剑跟来,赶紧冲破船舱飞了出去。 九六飞奔而来张开嘴在它脚上啃了一口,甩头将它甩翻在地,脚腕上鳞片脱落,有紫红色液体从伤口往外流淌。 八喵上去一套喵喵拳安排在它头顶。 听雷神剑又从舱底轰然冒出,第三次打中了它,将它轰的在船上犯了个跟头。 穷途末路。 水屠子并不是一味的穷凶极恶,它也会害怕,此时就害怕了,张开嘴并嘴巴突兀变大,一具腐烂的尸体从它嘴里被吐了出来。 王七麟怀疑吞口跟它有亲戚。 一具尸体后是第二具尸体,接连有尸体吐出来,最终一共是五具尸体! 见此孙元气长笑道:“这水屠子怕了,它服软了,它把吃掉的人给吐出来了!” 王七麟扫了一眼摇头道:“这不是我们要找的百姓,这是它在水路吃掉的商旅。” 几具尸体衣衫犹在,都是打着绑腿、带着褡裢,这绝不是周围城邑乡村丢失在河里的人。 徐毅喝道:“这水屠子是个祸害,王大人且容在下为民除害……” 他一步上前从袖子中甩出一把小铁伞,伞面打开,如孔雀开屏,一道道机关启动,一支支色彩斑斓的断箭上了机括要飞出—— 就在一瞬间,看起来失去抵抗信念已经投降的水屠子以比离弦之箭更快的速度飞扑向他。 徐毅本想抢功,结果水屠子是假投降,它的服软也是陷阱! 鬼爪拍开小铁伞刺到了徐毅胸口,一把飞剑瞬移到了水屠子头顶。 金翅鸟再次御剑! 水屠子被打怕了,它不知道这把剑攻击力差,下意识抬爪先去拍开到头的利剑。 王七麟这时候抓住机会冲上前去,一把将听雷神剑灌入它口中:“剑出!” 听雷神剑轰鸣,硬生生掀掉了它半张脸! 小阿修罗和小香神御剑在后,刺入水屠子身上伤口将它刺穿,给钉在了船上。 水屠子的尸首跟触电似的摇晃,它还没有死掉,但也没有反手之力了。 王七麟赶忙扶住徐毅,叫道:“徐兄,你挺住、你不要睡,挺住啊!” 无人看到的地方,他的手掌狠狠拍在徐毅后脑勺上。 徐毅眼珠子一翻,当场脑袋落下了。 王七麟发出悲愤的大叫:“徐排头死了!孙排头你还不杀了那水屠子给他报仇?” 孙元气兴奋的身躯颤抖,双喜临门啊! 他咬牙切齿的将水屠子给砸成了碎块,一边出手一边咆哮:“毅哥你且去,小弟给你报仇啦!” 徐毅的手下悲愤欲绝:“怎么会这样?” 王七麟看向河面,他想找个东西吸引这些排头的注意力,好将徐毅藏起来。 徐毅对他来说有大用! 结果他的目光穿破淡薄的雾气,看到不远处有一艘乌篷船逆流而来…… 这艘船通体乌黑,不见有人在上面划船,也没有张开船帆,却能在渭河中逆流行驶。 王七麟将徐毅扔给谢蛤蟆,指向乌篷船叫道:“这是什么鬼船?” 乌篷船在河上自如的行驶着,乌黑的身形在雾气中时隐时现,颇为古怪。 谁都知道这船有问题,于是孙元气对那手持九节鞭的排头说道:“老腰,你去船上看看怎么回事!” 老腰迟疑,孙元气脸色一沉道:“忤逆排头指令,你应当知道家法!” 旁边的汉子给老腰使了个眼色,道:“咱们两个一起去看看。” 大威排帮的排头自然是浪里白条,两人游泳靠近乌篷船,互相鼓气之后翻身上船。 一阵雾恰好被河风吹的摇晃,王七麟没有看清当时乌篷船的情况,等他视野再清晰的时候,乌篷船依旧平静的逆流行驶,船上依旧没有人影。 见此孙元气面色凝重起来,道:“坏了,王大人,咱们这是碰到大暑船了!” 1603425850 453.渡忘船(周末快乐) 淡雾飘零,满天遮蔽,月亮躲躲闪闪。 河水浩瀚流淌,水浪前后推涌,时有夜风吹过,吹起浪花拍案,溅起大片雪白的水花。 水花在雾气中跳动,像是有人在坟前扔出纸钱。 乌篷船自顾自的沿江流淌,王七麟注意了一下它的船体,说道:“道爷徐爷你们看,这船身是不是大约有一丈宽?” 他们看过周边河流吞人案,每次河面冰层都会被破开形成水道,而这种水道便是大约一丈。 徐大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七爷是说,这船破开支流水域的冰层,吞了河边的人?” 王七麟点点头,对孙元气说道:“撑船去追它!” 孙元气面对这船却有些犹豫起来,他迟疑的说道:“王大人,这船,好像是一艘鬼船。” 王七麟皱眉看他道:“你们行走水上,还怕鬼船?” 孙元气道:“王大人你有所不知,寻常鬼船水鬼自然不可怕,可这是一艘大暑船,里面祭祀着五瘟神,咱们要是贸然上去被五瘟神缠身,那可怎么办?” 民间瘟神比较多,最厉害的当属瘟神之祖吕岳。 这位大佬来头厉害,相传他面如蓝靛、有三头六臂之能,自称截教门下第一人,曾经在上古时代参与封神大战,摆下了瘟煌阵,一度将姜子牙困于阵中百日。 吕岳下来就是五瘟神,分别是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仁贵、总管中瘟史文业。 其中吕岳大神虽然厉害,但终究在封神之战中得了个瘟癀昊天大帝之位,如今身份非凡,很少会为祸人间。 五瘟神不一样,九州内外经常有发现他们身影的说法,特别是南荒一带,气候湿热、瘴气横生,五瘟神更是经常会过去祸乱百姓。 当地人惹不起他们,便将他们请走,方法就是在大暑之日到来的那天,趁着天地之间阳气旺盛,人们会将五瘟神送上一艘船,将船送入河中,让它带着五瘟神离开。 王七麟知道这个说法,但他没见过五瘟神和五瘟船,这乌篷船看起来普普通通没什么古怪,他便问孙元气怎么看出这是一艘五瘟船。 孙元气用敬畏的目光看着乌篷船,道:“说来也是巧合,在下曾经碰到过这艘船,有一次我们大威排帮给湘郡送一批粮食,就在湘江上碰到了它。” “湘江开阔,水流湍急,货船不多,当时除了我们大威排帮还有大江排帮遇到了这船。王大人知道,大江排帮实力雄厚,兵多将广。” “这些人碰到五瘟船后并不忌讳,像我们退避三舍并焚香上供,恭送五瘟船离开,而大江排帮竟然上船去了一趟,后来那支排队全染上了瘟疫,没有城池敢让他们进程,两岸百姓甚至不许他们上岸。” “最终整个排队的人死在了江上,排队的筏子全给倒上火油烧掉了……” 说到这里孙元气脸上依然有惶恐之色,显然当日经历让他至今心有余悸。 “孙头说的没错,在下也亲身经历了此事,大江排帮那么多好汉子,可是最终却是尸骨无存!”胸口养了鬼的汉子唏嘘说道。 谢蛤蟆凝神远眺乌篷船,听完众人的话后他摇了摇头:“你们或许碰到了五瘟船,但这艘船不是五瘟船,追上去看看,这艘船有点邪。” 孙元气着急的说道:“谢大人,在下绝没有骗你们,在下在湘江碰上的五瘟船就是这个样子。” 谢蛤蟆平静的说道:“无量天尊,老道信你的话,可是老道这双招子还没有昏花,不会看错的,这不是五瘟船。” 孙元气只好挥挥手,两艘船分开,一前一后追向乌篷船。 乌篷船上黑咕隆咚,从头到尾不见有人驾驶,可是它却能顺畅的在渭河上逆流而上。 大威排帮两艘船开的速度很快了,古怪的是一直没有追上它,双方总是保持在一个相同的距离上。 王七麟喝道:“加速!” 孙元气一脸的生无可恋:“王大人,弟兄们都在卖命的摇橹,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叫支援组,拦截这艘船!” 徐大甩手扔出唤兵符,一声鸣镝之后,夜空中炸出一朵花。 他又快速写了一张纸放出冥鸦迅雷,迅雷叼着这张纸飞速消失。 不多会之后,上游江面上出现了两艘船,他们打开了一座浮桥,牵引以南海鳌血写下石龙镇水神咒的木箱打横放开,将水道给阻截了起来。 乌篷船不是飞船,它被浮桥堵住后,顿时又随着水流逆转行驶…… 王七麟觉得这艘船的生命力很旺盛。 因为生命在于运动。 乌篷船从旁边经过,他祭出五把飞剑护身,然后扔出一块木板在水上,以此借力往乌篷船飞去。 谢蛤蟆随在他身边,两人到了乌篷船旁边后纷纷扔出一条铁爪子,铁爪勾住船篷,他们踩着木板跟着船往下游流去。 近距离观看,王七麟看到乌篷船其实不是纯粹的黑色,上面有精美的雕痕,从船身到篷子,外层全是复杂的线条所组成的一幅幅画,只是船身太黑,所以除非近距离看,否则没法看清上面的图形。 这些画单看一幅很精致很逼真,他看到的是一幅人物像,小人皱眉歪嘴,活灵活现。 于是王七麟就猜想,周边城邑丢失在河流附近的百姓,会不会是被这艘船给吞掉了? 如果百姓们是消失于这艘船中,那么船上的画像是不是会与这些百姓有关? 心中生出这想法,他便仔细的去辨认船上的画像。 画像中确实有许多人,可是看起来与百姓们应该无关,他根本弄不明白这画像要表达的含义。画像太复杂了,只能看出上面有许多的小人,有的舞龙、有的骑马、有的坐堂、也有女人长发飘飘。 谢蛤蟆说道:“这不是五瘟船,五瘟船的船篷上雕刻的不是图画,而是用雕刀刻了字,刻的是《路经》,上面记述的是一条繁杂路径,目的是让五瘟船沿着这条路走,最终去往大海。” “另外五瘟船上有画不假,但一共应当只有八幅画,分别是一捧雪来王龙头、二重思义打登州、三仙角上梅花伏、四国齐来双珠球、五龙会来万里侯、六郎取宝闹幽州、七封书信全家福、八美空挂仁中楼。” “这八幅画的的下面接的则是送瘟歌——福主请问来到门,伺来相劝五瘟神……” 王七麟道:“这船上雕刻的全是画像,并没有字这又是什么船?它又有什么意思?” 谢蛤蟆皱眉说道:“老道好像曾经听人说过这艘船,但一时想不起它的来历……” 王七麟道:“那我小心点上去看看。” 谢蛤蟆叮嘱他道:“一定要小心!” 王七麟腾身跳起,放出听雷神剑踩了上去,稳稳的御剑飞到了船上。 按照习惯,他应当是直接跳上乌篷船,然后再仔细查看它的问题,就像前两天他飞上朱颜在画舫一样。 可是前面有两个排头上船莫名消失引发了他的警惕,所以他御剑飞上乌篷船后先低头看了下去。 这一看让他吃了一惊:船上没有甲板,可能也没有船舱,他直接看到了一汪水。 他的第一想法是这船没有船底,所以直接看到了河水。 可是他再看去,却发现船内的水是浑浊的淡黄色,这与清澈的渭河水完全不是一回事。 而且更重要的是,船内的水位要比河面高出一大截! 甚至这些黄水与船舷持平。 这样他没有贸然上船,因为一旦上船就会接触到满满当当的黄水,他先御剑飞了回去将情况给谢蛤蟆说了一下。 谢蛤蟆沉吟道:“无量天尊,船里头满满的都是黄水……是黄水是吗?” “嗯。”王七麟点头。 谢蛤蟆眼睛猛的睁大,张开嘴巴唱了起来:“天上洋洋地洋洋,说起汉朝关云长。过了五关斩六将,魂飞九天做伽蓝……” “石榴花开叶有青,叹起当初包文正。日在阳间治百姓,夜在阴间收凶星……” 他突然开口唱起民谣,曲调悠长,唱的苍茫低沉。 而随着民谣响起,乌篷船调转船头,忽然冲着他们就飘了过来。 王七麟御剑后退,吃惊的问道:“道爷,怎么回事?” 谢蛤蟆没有回答他,踏在木板上继续唱着曲调古老的歌谣,乌篷船像是活过来一样绕着他转悠。 起初转悠的挺快,逐渐的慢了下来,最终又停在了水面上。 “……道光镜照命元真,凶星惶惶吉星惊。九曜星君长主保,阴阳横行福寿增。”谢蛤蟆唱完最后一句歌词,向着乌篷船稽首行了个礼,“福生无量天尊!” 之后他才回过身来,对王七麟说道:“七爷,也说不上咱运气好还是运气坏,老道现在知道这船的身份了,这是一艘渡忘船。” 王七麟问道:“渡忘船?它是跟毒王有关还是跟赌王有关?” 谢蛤蟆笑道:“跟忘川有关,据说能渡过忘川河,所以叫渡忘船,这自然是取得渡忘川之谐音。” 忘川。 根据上古传说,人死之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抵达冥府,而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有一条河,那就是忘川河。 传闻有言,忘川河水是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 王七麟自然知道这些典故,他问谢蛤蟆道:“道爷,难道这船就是可以在忘川河上行驶的阴阳渡船?” 谢蛤蟆道:“二者有些关系,但并非是一样东西,阴阳渡船可以渡人魂魄过忘川河,这船则是要将活人送去忘川河。” “老道士曾经听一位长辈提到过这样一艘船,并学得了那一首歌诀。根据长辈所言,这艘船在人世间飘荡许多年了,没人知道它从哪里来,只知道它是有主人的,只有船主能驾驭此船。” “这艘船有个很厉害的本领,一旦有人上船,那生平最大罪孽或者亏心事就会被船主得知,船主要替天行道,若此人罪孽过于深重,船主就要将这人给杀死送去阴间。”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道:“那刚才两个排头难道是上船之后被杀死了?” 谢蛤蟆摇头道:“不,老道刚才说的那些话是针对有船主的情况下。这艘船没了船主,长安府人多阳气旺,它可能是来这里寻找主人的。” “你看到船上的黄水应当是汇聚了九州千万条江河中河水所成,里面还有一滴黄泉浊水,所以才会又黄又浊。” “如今它没有船主,需要寻找新的船主,怎么寻找呢?就是上这艘船去征服它,只有征服这艘船,能够驾驭这艘船,才能成为它的主人。” “如果不能征服它、不能驾驭它,那人就会毙命!” 王七麟道:“我明白了,简单来说这船就是一匹野马,驯服它就有了一匹日行千里的神驹,驯服不了就要死。” 谢蛤蟆点点头道:“对。” “刚才那俩排头,已经死了?” “估计人已经到奈何桥头排队了。” “那些失踪的百姓?” 谢蛤蟆摇摇头:“有可能是被这艘船给吞掉了,也有可能与它无关。不过与它有关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你想想若这艘船上没有主人,对于孩童和乡间百姓而言,他们碰到一艘无主船会怎么做?” 王七麟道:“老实的百姓顶多看两眼,顽童会爬上去嬉戏玩耍,乡间泼皮们则会上去看看能不能沾点便宜。” 谢蛤蟆道:“所以咱们回头去查查这些失踪者的性情和评价即可。”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说咱们碰上这艘船也说不上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坏。” 谢蛤蟆无奈道:“这艘船乃是罕见的法宝船,有这船在手,可横行天下江河。咱们运气好,所以能碰到它。但要想拥有这艘船就得成为它的主人,冒着身死道消的风险去尝试,你敢尝试吗?” 王七麟想了想后问道:“怎么驯服它?难道上船跟它打一架?” 谢蛤蟆摇头道:“无量天尊,老道不知道。毕竟驯服它的人不会说出驯服它的办法,无法驯服它的人也没机会说出与它交锋的情况,所以关于这船还有许多谜题,也算是江湖一大未解之谜。” 一听这话王七麟果断认怂:“那我不敢。” 他现在法宝众多,不差这一艘小船,干嘛拿命去冒险?他可不要让绥绥未过门就守寡。 谢蛤蟆说道:“老道也不敢,所以咱们碰上这件法宝又如何?只能眼馋罢了,这算不算运气糟糕?”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道:“要不然这样,咱让八喵、九六、十咦它们上去试试?” 蹲在他肩头的八喵转身跳入江里,四肢并用往大威排帮的船上游去。 十咦跑不掉,急的跟个豆虫似的团团乱转,最后钻进他皮肤下躲了起来。 王七麟哈哈大笑,对谢蛤蟆道:“算了,道爷,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这船或许与咱们无缘,咱奈何不了它,那先将它放在这渭河里,回去我将情况汇报给青龙王,看看青龙王能不能对付它。” 他们对渡忘船很有兴趣,这渡忘船对他们也很有兴趣,当两人返程,这船一直跟在身后,看样子想让他们上船。 王七麟落荒而逃。 他们上了大威排帮的船,用不着多说什么,误以为渡忘船是五瘟船的孙元气对它深怀恐惧,看到这鬼船冲自己飘来他赶紧亲自去摇橹,将船摇的飞起,直奔河岸,下船狂奔。 生怕被染上瘟疫。 他的手下不明所以,但既然他这个带头大哥怕成这样,其他人没有不害怕的道理,他们跟在后面跑。 这样倒是省了王七麟一番力气:他要将徐毅转移到天听寺,正好大威排帮的人都跑了,于是他让徐大扛起人,带上八喵九六换成辰微月等人租借来的船扬长而去。 渡忘船不死心,牢牢跟随在后。 见此王七麟断然道:“你们先走,我去引开它,不能将它引到码头去,码头上闲散人太多,肯定会有人贸然去上船,到时候会失踪许多人,容易制造出恐慌。” 谢蛤蟆道:“七爷你且随船而去,老道来想办法摆脱它的追踪。” 王七麟喝道:“不必,道爷你在这船上护住大家伙,这样我才能放心,因为它不一定会去追我,有可能还会继续追你们。” 说完他放出听雷神剑,一声剑出神剑飞起,他跳到短剑上,就跟踩着个迷你滑板似的飞了出去。 八喵毫不犹豫,踩着船头跳上他后背,扒拉着他衣服钻到了他肩头上。 义无反顾的选择与他共同面对未知的挑战。 九六也使劲一跳。 噗通一下子掉入水里…… 王七麟直奔渡忘船后拐弯,这艘船不知道是靠什么进行追踪,反正对他视而不见。 这样他便心里一动,学着谢蛤蟆的腔调唱起歌谣:“天上洋洋地洋洋,说起汉朝关云长。过了五关斩六将,魂飞九天做伽蓝……” 他没有谢蛤蟆的阅历,没有经过岁月洗礼,嗓音高亢嘹亮,不像谢蛤蟆那样苍凉低沉。 但是一样可以吸引渡忘船。 这艘船听到他唱出的歌谣,便转而开始追他。 王七麟御剑顺流而下,一直飘到两岸没有灯火、身后没有人,见此他看看左右御剑飞向河岸。 渡忘船跟着冲到了河边,然后搁浅似的停留下来。 王七麟小心翼翼的走到它跟前,问道:“嘿,里面有船灵吗?你出来,咱们谈一谈。” 乌篷船无声无息。 此时雾气更加淡薄了,月光穿过雾气照在船上,照耀的上面图案更加清晰。 现在王七麟已经明白了,这上面的雕图内容便是关二爷骑马征战、包拯夜审鬼神、钟馗挥剑斩鬼等事。 不知道这些人是否做过乌篷船的主人,反正每一个都是在阴阳两界都做出过惊天动地大事的人。 王七麟盯着乌篷船,看到它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便咬咬牙走了上去。 他让八喵转身,握住八喵尾巴说道:“待会你感觉情况不妙,就赶紧拉着爹往外跑,好不好?” 八喵伸出爪子扒拉住他,眼神恳切:爹,别作死好吗?活着不好吗? 王七麟安慰它道:“别怕,应该没事,爹就试一个法子,看看能不能搞到这艘船。我跟你说你别怕,应该没什么问题。” 八喵重重的叹气:我看你想搞掉咱俩的命! 王七麟一手抓住八喵尾巴一手摸了摸渡忘船的船身。 他这里还没有什么动作,八喵那边已经往前狂奔,玄猫力气不算大,但足够拽的他一个趔趄。 见此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你干嘛这么胆小?咱这不是没事吗?” 八喵扭扭捏捏的将小尾巴放出来,然后一脸严肃的盯着小尾巴看:你干嘛这么胆小?干嘛在后面推着我跑? 伸手摸到船板没问题,王七麟心里踏实起来。 他往手里吐了口唾沫,上去用肩膀顶住船头双臂张开扣住船板,喊着号子就要将这乌篷船给抱起来! 八喵目瞪喵呆:这是弄啥子?爷被你整懵了! 乌篷船在水中摇晃了一下,并没有被他给搬起来。 王七麟做了套第九套广播体操来热了热身,然后脱掉衣裳露出肌肉精悍的上身,他捏内狮子印并运行金刚萨埵降魔咒,施展者字真言—— 自在操控身躯力量,将全身力气汇聚于腰背双臂。 他汇聚二牛之力、疯狂运转丹田真气,浑身青筋暴起,一声闷吼硬生生将乌篷船给抱了起来: 你是爷的了! 乌篷船离开水面,然后造化炉将它给吞掉了…… 八喵眼睁睁看着老爹扛起一艘船:它以为爹发疯了! 然后眼睁睁看着这艘船没了:它以为自己发疯了! 它眨了眨眼睛又用爪子蹭了蹭眼睛,再瞪大眼睛看去,发现这艘船就是没了! 八喵在河边低头看向河水,皎洁月光照耀下,摇晃的水面上隐隐约约倒映出一张猫脸。 眼睛瞪大、嘴巴大张的猫脸:我的猫生观被改变了! 454.排帮,唐门,王爷(求推荐票啦) 造化炉中,一艘小船在飘荡。 天大地大,造化炉最大。 乌篷船在造化炉里跟一把剑的个头差不多,这时候的造化炉像个大鱼缸,乌篷船成了鱼缸里的一个小模型,它在里面老老实实,但船舱里的黄浊水摇摇晃晃,莫名其妙的王七麟就很爽了。 他感觉这艘船现在很慌。 可惜造化炉里已经没有火焰了,他已经有段日子没有斩鬼,本来斩杀妖怪也能吸收能量做火焰,但自从腾蛇进入造化炉中后,造化炉就不能吸收妖怪的能量了。 可能腾蛇是妖怪之王,造化炉得给它个面子。 带上八喵,他沿着河道往长安府方向行走,路上经过一个小村,他在村子里找了户人家借宿,这人家一看他衣衫碎裂、肩膀上蹲着一只黑猫,本能的要关门。 王七麟掏出荷包拿出一枚银铢给汉子:“我给钱。” 汉子看到银铢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是人吗?” 王七麟哈哈大笑:“大哥你放心,我就是个普通旅人,只是夜间赶路错过住宿的地方,所以就到你家来借宿。” 他指向不夜长安城,说道:“那是天子所在,这是天子脚下,难道还有人敢冒大不韪在天子脚下乱来?” 汉子挠挠头接过了银铢,他没有直接收下钱,而是先放进了一个水盆里。 这人倒是实诚,向王七麟坦然道:“我听老辈人讲过一个事,说是有人家夜里来了借宿的女人,女人也给了他一个银铢,然后他第二天醒来发现女人不见了,只剩下房间出现一个坟茔,而她给的银铢更是变成了一个纸钱。” 王七麟说道:“故事里说的是女人,而我是一个男人——等等,这个故事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 汉子说道:“这事得传了几十年了吧?反正我小时候就听过。” 王七麟叹了口气,说道:“你有没有想过真相是这样——那来借宿的确实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有钱的女人,她不该露富,当她露富后,她所借宿的那家人便动了歪心思将她给杀害了。” “杀人之后,这户人家害怕了,于是他们连夜处理了女人的尸体,并对外宣称昨夜来借宿的是个女鬼,这样就没人在意女人的失踪了。” 汉子被他的话吓到了:“这怎么可能?杀人抢钱是会被衙门砍头的!” 王七麟道:“相信我吧,这就是真相,如果是女鬼来借宿她干嘛给钱?她直接穿墙而入不就得了?而且女鬼还要在寻常人家里借宿吗?” 汉子手足失措。 王七麟安慰他道:“这事已经发生很久了,如今要查也无处可查,不过你以后做事多个心眼吧。” 汉子慌张的点头,他又说道:“我前些天听人说,现在长安城里住宿,一夜最少八十个铜铢,但那是城里的客栈,住的舒服所以贵,我们家里偏房破烂,那收一半的钱,四十个铜铢好不好?” 王七麟摆摆手道:“不必了,给你一个银铢。” 汉子坚持道:“这不成,我不能占你这么大便宜。” 他进屋后吹灭油灯忙活了一阵,最后带着六十个铜铢出来交给王七麟,而且是很仔细的一枚一枚点给他的,点完了才轻快的笑道:“咱没算错吧?” 王七麟笑着点头,他想起梦里听人说过的一句话: 普通人的一生像一把算盘,似乎无时无刻不在算计着什么,但实际上命运却是被人所拨弄着,它的算计根本与自己没有关系。 这一夜睡得很舒服,小村里偶尔有鸡鸣狗叫,让他少见的梦到了家乡小村和童年时代。 早上汉子蹲在门口喝热水,看见他出门后憨憨的问道:“老弟,家里会做油泼面,你要不要吃一碗油泼面?我老娘做的油泼面可香了,一碗十、十个铜铢。” 他似乎怕王七麟觉得这价格高,又补充了一句:“用的油是上好的麻油,平日里我家自己都舍不得吃呢。” 王七麟将他找回来的六十个铜铢全给摆了出去,道:“好啊,来六碗。” 汉子瞪大眼睛:“你能吃六碗?” 王七麟笑嘻嘻的说道:“只能吃两碗,剩下的请你们娘俩吃,让你们吃个饱。” 汉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那六碗不成,我跟我娘就能吃六碗。” 王七麟大笑:“那就来八碗!” 他讨厌小市民的算计和农民式的狡猾,可是这汉子老实的过分,他耍心眼的时候倒是不让人讨厌。 农家的油泼面着实做的不错,掺和了绿豆面的面条做的劲道,油亮菜绿,面的香、菜是鲜、汤的辣,味道饱满,一口而下,浑身通透。 王七麟吃完两碗面带着八喵继续往回走,到了城门就碰到了徐大。 城门口人来人往,大姑娘小媳妇不少,可徐大愣是没去看,一直焦躁的踱步往路上眺望。 九六更焦躁,坐立不安。 然后王七麟一出现它便疯狂摇尾巴,嗖嗖嗖跑了过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徐大顿时开始翻楞白眼:“七爷你真行,你昨天把船带下去多远?还是你昨夜迷路了?怎么一晚上不回来?知不知道大家伙多担心你,真是的,老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旁边经过的人纷纷用怪异眼神看向徐大,一个孩童的声音传进他们耳朵里:“我爹通宵不回家,早上回家的时候,我娘就这么说他!” 王七麟一怔,假装不认识徐大匆匆忙忙进门。 徐大看向小孩气的吹胡子瞪眼,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包蜂蜜炒栗子仁给孩童看,问道:“你猜它好吃不好吃?” 饱满的栗子仁被蜂蜜炒的金黄甜腻,糖汁粘在一起,看起来就让人流口水。 小孩急忙点头:“好吃,肯定好吃。” 徐大捏了一颗放进嘴里咂咂嘴说道:“确实好吃,那你猜我会不会给你吃?” 小孩迟疑道:“不会。” 徐大嘿嘿笑道:“你真聪明,猜对了。” 他转身就走,小孩馋哭了。 回到招待寺王七麟才知道,一行人昨夜睡得很好,现在个个精神饱满,只有徐大是真的担心一夜。 “呔,”王七麟怒喝一声,伸手挨个指点:“淡了,感情淡了!” 马明尴尬的说道:“七爷,不是弟兄们对你没有感情,是道爷反复的保证,他说他算过了,你此行无惊无险,绝不会出事,所以我们才敢去睡觉。” 沉一摸着光头说道:“是啊,飞哥还飞着去找过你,不过河上有雾,他最终也没有找到你,我们只好先睡觉。” 辰微月点点头。 王七麟说道:“行了行了,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谁对七爷我有真感情,昨晚上是看出来了。” 素来沉默寡言的舒宇咳嗽一声道:“这叫疾风知劲草,徐大知老王!” 徐大骂骂咧咧的说道:“日诸位祖宗的,你们昨晚上呼噜声一个比一个大,吃饱睡足现在可以在这里说闲话了?那你们自己说吧,大爷要去睡觉了。” 众人起身,低头垂手:“恭送徐爷入睡。” “都滚蛋!” 王七麟很惭愧,他昨夜睡得也很爽,估计呼噜声也很大。 他问谢蛤蟆道:“徐毅这人现在在哪里?” 谢蛤蟆冲马明点点头,马明低声道:“我们在外面找了个破旧老宅,宅子里有地窖,给他止血后塞进了地窖里头,现在老虎和老猿在看着他呢。” 王七麟冷笑一声,道:“走,去看看。” 马明做事稳妥,他选在了城外一处农田边缘的宅子来关押徐毅,这宅子可能是农忙时间当地农户来看粮食看蔬菜时候住的地方,条件很简陋,如今刚入春还没有人来。 王七麟进入宅子,向培虎指了指地窖:“人在里头,醒过来了。” 他提着一个灯笼下了地窖,徐毅伤的有些严重,倚靠在墙上奄奄一息。 见此谢蛤蟆打了个哈欠,道:“无量天尊,别装了,老道有朋友是你在唐门的前辈,你们唐门弟子药毒暗器三绝,仅仅是一点皮肉伤就让你快死了?唐门弟子现在这么不成器吗?” 徐毅大吃一惊,问道:“你与我唐门前辈是朋友?不知道大人你说的是哪位前辈?” 王七麟上去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说道:“你问谁呢?把你的位置摆正了,现在这里的官是我,提问的人也是我,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回话。” 徐毅冷静的说道:“请恕在下不明白大人的意思,大人,昨夜在下可是帮您办事呢,您如今怎么把在下给囚禁了起来?这是听天监的待客之道吗?” 王七麟说道:“别废话了,问你一件事,老老实实回答我就带你回长安府,你耍花招就直接把你埋在这里面。” 徐毅用倔强的眼神看他,面露冷笑:“剃头担子一头热,大人去我大威排帮求助,我大威排帮仗义援手,然后大人就用这样的手段来报道我们的援手?” 王七麟问道:“你们与刑天祭是怎么联系上的?” 徐毅一怔,说道:“大人什么意思?什么刑天祭?” 王七麟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的回答,看来你得吃点苦头才行了。” 徐毅叫道:“大人你把话说清楚,到底什么刑天祭?在下根本不明白你的意思!” 王七麟说道:“你们大威排帮走南闯北几十年,全靠消息来做买卖,现在来问我刑天祭是什么?你说你不明白我的话?嘿嘿,坟头烧厕纸,你糊弄鬼呢?” 跟在后头的沉一凑上来低声道:“七爷我有话要说。” 王七麟以为他有所发现,道:“说!” 沉一道:“七爷你刚才那话说的不对,阿弥陀佛,你说他糊弄鬼,岂不是说咱是一群鬼?” 王七麟愕然道:“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件事?” 沉一认真的点点头。 王七麟将他亲自送出了地窖。 地窖里头空气不多,他怕自己被气的岔了气。 徐毅面色难看,他现在已经发现自己露出马脚这回事,于是他选择缄默不语。 他不信王七麟真敢对自己做什么,毕竟他大伯乃是当朝礼部侍郎! 王七麟蹲在他面前说道:“看来你不了解当前情况,你以为你失踪了,然后大威排帮正在外面找你,是吗?” “你猜对了一半,大威排帮确实在大张旗鼓的找你,不过是在找你尸身,昨夜你已经‘死’在水屠子之手了。” 徐毅面色陡冷,道:“胡说!” 王七麟想起谢蛤蟆刚才提到的唐门,便心里一动,说道:“我现在杀了你,将你埋尸在这里,绝不会有人发现异常,你死也是白死!” “你看我的眼睛,你知道我没有说谎,对不对?” 他坦然的看着徐毅,与他对视在一起。 徐毅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也慢慢的低下了头。 王七麟继续说道:“俞大荣进京要状告祯王,但人却被古怪的杀死在招待寺,皇上下了圣旨,让我和京兆府一起负责此案,我已经查到了唐门和过眼云烟。” “还有人送来了秘信,说你们大威排帮与祯王有关系,要求我调查你们大威排帮。” “但也有人给我送来了口信,上头有人不希望我查你们与祯王的关系,所以我需要换个理由把你们送进听天监去,最好的理由就是你们与刑天祭的关系。” “大威排帮有祯王相助,你们背后还有当朝礼部侍郎,所以仅仅与刑天祭有关系,我听天监不会把你们大威排帮怎么样,顶多是关起来,到时候你们找几个替死鬼,然后事情就解决了。” “可如果你们不进听天监,而是继续待在京城里头,那我和京兆府就得查你们与唐门、与祯王的关系,到时候事情怕是会很难办呀。” 最好的谎言是九分事实一分虚假,而恰恰是这一分虚假能决定事情走向。 王七麟这番话是九分虚假一分事实,他用这些话来诈徐毅是很危险的,一旦里面有一个环节有问题,后面他就休想再从徐毅口中得到任何信息。 不过他不是太在意徐毅的口供,他还有另外一条线可以用。 所以他有资本在这里冒险。 徐毅缄默不语。 地窖里头陷入沉默。 这一沉默就到了中午,徐毅很有耐心的低着头什么话都不说。 王七麟叹了口气,问道:“你决定死撑到底?” 徐毅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一丝狡诈的笑容:“王大人,你在诈我!” 王七麟的眼角跳了跳。 徐毅的笑容越来越放肆,简直要哈哈大笑:“刚才你说的话太多了,以至于你暴露了一个逻辑错误,很大的逻辑错误!” “如果真是像你说的那样,你想用刑天祭的事将我们大威排帮投入听天监大牢是为了我们大威排帮、是为了祯王,那你应当去找我大哥来商讨此事,而不是找我。” “即使是找我,也不应当是把我囚禁起来,对我又是逼供又是诱供!” 王七麟咂咂嘴说道:“失算了。” 徐毅大笑。 王七麟指着他说道:“你失算了!” 徐毅的笑容凝滞了。 王七麟说道:“你说的话没错,确实是那样,我的话逻辑有问题。可你的话逻辑也有问题,你已经默认了你们大威排帮与祯王有关系!” “你们背后的礼部侍郎,显然也与祯王有关系!” 听到这话,徐毅脸上头一次露出的惶恐之色。 王七麟可怜的看着他说道:“你们与刑天祭有生意往来,其实这事真的伤不了你们大威排帮的根基,朝廷不会因此把你们给覆灭掉,毕竟你们背后有礼部侍郎有祯王。” “可是祯王如今身背十二条大罪,每一条放在寻常人身上都足以诛九族,特别是谋害朝廷命官,这更是重罪中的重罪!” “你仔细想想吧,我们肯定会查出一些真相,到时候圣上念及亲情或许不会对祯王做什么,可是对你们呢?你们这些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狐假虎威的蠢货,等着替祯王平民愤吧!” 徐毅算是聪明人,他不再说话,直接双臂抱着脑袋给缩起了身子。 以无声应拷问。 睡醒的徐大送来饭菜,他直接送来一头烤全羊:“阿黄那里拿来的,味道很好,都尝尝,真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有一手烤肉的好本事。” 关键是没花钱! 王七麟撕扯羊腿配着酒在徐毅跟前慢慢的吃,他说道:“徐头,我可比你更有耐心。” 徐大很是痛恨徐毅,鱼汕汕与水屠子交手都没出事,结果被他给弄成了重伤。 他揉着拳头过去问道:“七爷,这货还没有交代呢?要不要大爷打到他交代?” 王七麟摇摇头道:“别打人,打人不好,太粗鲁。” 徐大问道:“那怎么办?” 王七麟把马明叫下来,问道:“现在这种情况,你们当初在军中怎么对付不肯开口的俘虏?” 马明冷酷的说道:“给地窖换个好门,在下面放上木炭烧火,等到木炭熄灭里面的人会亲手把自己的脖子给抓烂,气管都会撕扯出来,但人死不了,起码不会立马死掉,他们会慢慢憋死。” “修为越高的人,憋死的越慢,遭受的痛苦越多!” 王七麟色变:“握草,歹毒,就这么来!” 徐毅倒是硬气,他直接闭着眼睛抬起头,引颈待戮。 见此徐大还挺惋惜的:“这么硬的一条汉子,就无声无息死在这个地方,可惜了。” 马明说道:“徐爷放心,他不会死的无声无息,等到炭火燃烧逐渐消耗掉地窖里头的清气,他没有清气呼吸,会不由自主的惨叫,那声音老激烈了!” 徐大击掌道:“好,就这么来!” 徐毅怒吼道:“王七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王七麟道:“你做鬼后若来找我们,那肯定会被我们多斩杀一次,这到底是谁不放过谁?” 他往外走,离开之前回头对徐毅挤了挤眼睛:“大威排帮与祯王的关系必然是机密,知道这事的人不会多。可是你们给刑天祭运送孩子,这种事瞒不过手下人,你不肯对我说实话,有的是人肯说实话。” “今晚孙元气会把你们西排头归墟手下的水泊娘和水行孙送给我,他们两人是西排头的心腹吧?你说他们知不知道你们与刑天祭的交往?你猜他们两个会不会像你一样意志坚定?” 徐毅怒道:“王七麟,你好歹毒!而且你恩将仇报,我大威排帮助你灭水屠子……” “闭嘴!”王七麟喝道,“一直懒得跟你争一时唇舌,你还上头了是吧?” “水猴子不是我的目标,我要查的就是你们大威排帮!这水猴子是你们大威排帮自作聪明给惹出来的,如果不是你们,昨夜我何须费那么多事?” “再说,水猴子露面你们帮我什么忙了?帮我倒忙差不多!杀死血水猴的是我们徐大人,打败水屠子的也是我们听天监,你们这伙人在水屠子露面后,除了会躲藏就是会拖后腿!” “特别是你!”徐大忍不住上去给了他一巴掌,“大爷本来已经吃定那水屠子了,就是你伤了大爷御使的鬼,娘的都把它毁容了,你个废物!” 听完这番话,徐毅有些颓了。 王七麟冰冷的说道:“不过我查你们大威排帮,还真不是为了祯王的事,而是为了刑天祭的事,我曾经发过誓的,凡是参与拐卖孩童并采生折割来毁掉他们一生的人,我一个不会放过!” 徐毅呆滞不语。 众人纷纷离开地窖,地窖关门的瞬间,徐毅叫道:“王七麟,你别管闲事!” 王七麟的声音从窑口传下来:“我就管、我就管!” 455.八门剑出(周末快乐) 徐毅为人,真无愧他名字中的‘毅’字,很坚毅、很顽固,很不好对付。 不过王七麟审讯他一通倒是得到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大威排帮与祯王有关系。 这样来看,俞大荣的死可以换个方向来调查:或许与大威排帮有关系。 他将自己猜测说了出来,轻松的说道:“徐爷,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徐大点头道:“是,一点没错。” 王七麟意气风发的问道:“这叫什么?” 徐大毫不犹豫的说道:“这叫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插柳成荫。” “不错,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马明问他道:“那七爷,咱们还要不要烧炭火吓唬这个货了?” 徐大道:“没什么用了,他很顽固,咱们的手段可能没用,知道他与祯王、可能与俞大荣被害案有关就够了,把他送去天听寺,到时候让青龙王对付他。” 王七麟摇头道:“不,我不信他一个靠家庭背景上位的黑帮小头目能视死如归。给我烧他,当然悠着点,别让他死,让他体会一下濒死的绝望感就行。” “我相信他最终会开口的,即使他不开口,那咱也不亏——就当给鱼汕汕报仇了,给徐爷出气了。” 一听这话,徐大热泪盈眶:“七爷你对大爷可真好,那咱什么时候去给我媳妇解除诅咒?” 王七麟道:“快了,咱们差不多可以与百川门接触一下了,既然百川门与大威排帮做了几十年的老对手,他们之间肯定握有彼此不少把柄。” 但不是今天。 今天有人给他送娘们。 他没有去招待寺,而是去了长安客栈,这是长安府内最大的几家客栈之一,孙元气给他定了两间上房,他到时候会把水泊娘和水行孙两人送进这房间里头。 为了互不干扰,两间上房分列楼层的前后两端,隔着有段距离,不管哪一方怎么折腾,另一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傍晚,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敲门声响起,有人在门外说道:“先生,人来了。” 王七麟说道:“送进来。” 房门推开,雪白的月光洒进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试探的走了进来问道:“请问是徐大人吗?” 紧接着,最里一间房的敲门声再响,有人推开门,一个少妇将衣领往下拉了拉,巧笑嫣然的走进去。 一股檀香味钻进她的鼻孔,这股味道怪好闻的,她估计是有催情作用,便使劲吸了两口。 上头让她来用身体招待一位高官,这种活她做的多了,有的高官实在不能看,这时候吸点催情香有助于发挥骚气。 吸着香气进门,然后她抬头一看懵了,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顿时吸进去好些香雾: 屋子里坐了一圈的大汉,当头的汉子虬须环眼、身材魁梧,如同杀猪的;旁边一个和尚长得俊逸,但眼神肆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还有个汉子面目冷酷,手中捏着一把香,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块烂猪肉…… 水泊娘顿时花容惨淡,她下意识的说道:“诸位大人,不、不是只有一位大人吗?怎么这么多人?” 和尚看到他后一乐,摸着光头笑道:“阿弥陀佛,七爷不是说咱今晚玩的是个小矮子吗?原来是个小娘皮。” 一听这话水泊娘转身要走。 这么多男人,会死的! 面目冷酷的汉子冷笑一声,手腕一抖,香烟如蛇出洞,迅速纠缠住了水泊娘,她吸入香气‘嘤咛’一声倒在门口。 却听汉子说道:“来都来了,还想走呢?往哪里走?” 接着有爆响声闷闷的传进他们耳朵中,楼板为之一震。 环目虬须的杀猪汉站起身喝道:“七爷平时不是老说他修为高深吗?他到底行不行啊?走,过去看看!” 楼层震动,隔壁屋子里有财主似的白胖汉子不满的推门走出:“弄甚呢弄甚呢?这是地牛翻身啦?” 他出门探头看,看到一群汉子扶着个浑身柔软的美艳少妇出门,见此他嘴馋的吞了口口水,嘀咕道:“哎呀这个京城就是不一样,真敢玩呀!” 带头的杀猪大汉一巴掌摁在他脸上将他推进屋子里,喝道:“大威排帮西排头做事,无关人等滚进去!” 白胖汉子被推了个趔趄,一个身娇体轻的婢女急忙来扶住他:“万老爷,您没事吧?” “老爷我刚来京城就叫人欺负咧,这像是木事的样子嘛!”汉子羞愤交加但又不敢去找回场子,只能在暗地里发狠: “好,大威排帮西排头是不是?你嚣张,你真是嚣张,等我跟我大伯爹说一声,让他在皇上面前通个气,一定好好治治你大威排帮!” 婢女迟疑道:“万老爷,奴婢听说皇宫里头是非多,为这种事惊扰舅老爷合适吗?” 白胖子说道:“这种事?这是小事吗?这他娘是大事!老爷我在咱乡里头横行了半辈子没让人给欺负了,如今来京城看望我大伯刚来就被欺负了,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王法吗?欺负外地人呀!” “再说大威排帮就是个帮派罢了,我大伯爹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平日里伺候皇上时间比娘娘们还多哩,让我大伯爹在皇上跟前提一提这帮派横行霸道,就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偷偷出门看,看到这群汉子进了走廊头上的房间。 这样他悄悄地下楼找了个小二,递给他一个银铢后低声问道:“小二哥,我住的那层楼上头一个房间,是谁订的?” 小二义正言辞的说道:“对不住客官,我们这客栈有规矩,不能透露房客的任何信息。” 白胖汉子又递给他一枚银铢。 小二低声道:“是大威排帮的房间,怎么了?” 白胖子冷笑一声道:“嘿嘿,木事木事,是大威排帮就好,我还怕有人栽赃他们呢,看来我是想多了!” 小二随口道:“什么栽赃?那就是大威排帮定下的房间,刚才上去两个人,一个漂亮娘子和一个咳咳,个头比较小的伟男子,他们两人是大威排帮西排头归墟手下的得力战将。” 白胖子狞笑一声:“大威排帮西排头,对,一点没错!” 人来人往、客进客出,天色渐晚,客栈里头渐渐热闹。 大威排帮确实有些人才,王七麟以为这水行孙只是在水上有些本事,没想到他的近战本领也不差,修为至少四品境。 刚才水行孙一进门看清他的样子就知道不对劲,直接一脚踢飞门口洗脸盆,一头扎进水里险些逃走。 还好王七麟御剑飞快,其中金翅鸟之剑速度尤其快,他以五把飞剑缠住了水行孙,又以太岳不摧神功硬抗他一拳,这才近身出手将他给打翻在地。 小心为上,他直接把水行孙打了个重伤,抓起来后直接卸掉了他的四肢,让他不能动弹。 这时候徐大等人推门进来,看着他屋子里又是水盆滚地又是满地热水,纷纷露出怀疑表情: “七爷你行不行?” “就这么个小东西你都干不了?” “七爷喷僧对你有点失望了。” 王七麟骂道:“滚蛋,少废话,抓人赶紧走,把他们给马爷送过去,今夜好好拷问他们,我要得到答案!” 一个大威排帮西排头的手下小排头就有四品境身手,王七麟对京城的形势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没有跟着徐大等人去往城外,而是先去常乐坊的铁匠一条街,找石人落泪店铺要八门剑。 晚上是长安城百姓休闲的时光,铁匠铺也不例外。 魁梧结实的铁匠师傅们坐在自家店铺门口互相吹牛,一个个嗓门嘹亮、语气强硬,寻常聊天愣是聊出了沙场骂战的氛围。 王七麟一眼看到了天工大师蒲航,大师成功融入了市井之间,他沉默寡言,所以没有参与吹牛,而是抱着一碗臊子面一边嘿嘿笑一边呲溜溜的吃。 他的面碗很大,堪比徐大的战盔虎豹胄。 王七麟施施然走来,蒲航视若不见,还在专心的吃着自己的臊子面、听着铁匠师傅们的吹牛。 倒是石人落泪店铺里头钻出来一个身影,天工的强壮学徒抱着个比师傅还大的碗伸出手:“给钱!” 王七麟装糊涂:“什么钱?” “那,三,个,金铢!”学徒咬着牙说。 王七麟问道:“我欠你三个金铢?” 学徒阴沉着脸道:“上次你那个杀猪匠朋友,欠了三个金铢。” 王七麟笑嘻嘻的说道:“孔子曰,冤有头债有主,他欠你三个金铢你得找他对不对?你不应该找我呀,你找我这算什么道理?” 少年握紧了铁锤。 八喵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预备——喵! 王七麟逗弄少年几声,还是将三个金铢塞给了少年。 少年喜笑颜开。 他进去拿出一个小马甲也似的东西,不过这东西正面没有护具,靠链条相接。背面分列一根根铁板,这就是剑鞘,并排八柄短剑插在里面,只露出剑柄和剑穗。 八柄剑八个穗子,八种颜色,他穿上马甲剑鞘的时候,八个剑穗摇曳,如同背上升起一道彩虹。 有一种飘然欲仙的美感。 八柄剑都很短,所以穿上马甲剑鞘之后,八柄剑的剑柄末端也顶多有他肩膀高,从正面来看压根看不出他后面藏着八柄剑。 而且这马甲是黑铁锻造,与听天监的玄衣劲装正好配色,甚至不仔细看都看不出他在外套外还有一样东西。 王七麟摸了摸入手坚硬的剑鞘,心里美滋滋:哥现在也有马甲了。 蒲航唏哩呼噜扒拉完了臊子面,仰头将臊子喝掉,抹抹嘴后放下碗,一脸的心满意足。 王七麟过去抱拳道谢,蒲航摆摆手说道:“公平交易罢了,这剑鞘衣是我在生铁中添加了黑金所造成,防御力应当很不错。不过黑金太贵,所以只有后面剑鞘里有所添加,正面要添加的话比较难……” 他斜睨王七麟,王七麟试探的问道:“得加钱?” 蒲航作无奈的样子:“都是生意嘛。” 王七麟愉快的笑道:“但我不需要什么黑金护甲,我这胸肌练得很好,防御力应当比你黑金护甲还要好。” 太岳不摧神功练到极致,身体如同山岳,这防御力岂是吹的? 蒲航愣了愣,他本想用这黑金剑鞘来做鱼饵钓王七麟,让他加价,结果王七麟不上钩。 他只好不甘心的说道:“剑鞘衣里头可是有黑金呀,你懂不懂什么是黑金?” 王七麟耐心的解释道:“我不需要黑金白金,我不需要战甲来防御自身,因为我不怕受伤,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蒲航沉默下来,在心里默默的吐出一句话:他娘的。 他只好补充道:“那你以后想要买兵器或者防具还可以来找我,只要你有合适的东西,我就可以给你打造出让你满意的法宝。” 王七麟感兴趣的问道:“比如呢?” 蒲航道:“我们天工一脉能锻造数不清的神兵利器,其中关于飞剑你拿到手的八门剑并不是最好的,还有一套八柄剑更厉害,叫做八卦剑!” “等等,你说什么?”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道,“你说八卦剑是更好的飞剑?” 蒲航说道:“当然,你练得不就是飞剑术吗?肯定是得需要厉害飞剑,不是吗?” 王七麟说道:“一点没错,但在下修为有限、功力低微,怕是御使不了八卦剑,所以以后等在下修为有成之后,咱们再来谈这笔交易吧。” 蒲航道:“没问题,我先把条件告知你。” “八卦剑异常珍贵,一幅魔画可以换一柄剑,正好世间有八大魔画,现在我手中有一幅,你若是能找到另外七幅交给我,我可以打个折扣将八卦剑交给你。” 王七麟默默的说了一声,真是想着好屁吃。 斩马妖刀还没有修好,他带上八门剑离开。 他直接出城赶赴荒废老宅,路上他感觉有人监视自己,便多了个心眼绕了绕路,并且还留下八喵在一处阴影中查看背后情况。 但是八喵什么都没有发现,他也再没有发现异常,便将疑惑压在心里赶去老宅。 老宅里头漆黑一片,王七麟打外面一看吓一跳,这他娘的怎么没人?难道大威排帮杀上门来把他们给灭门了? 他连蹦带跳的从后面摸进破宅子,一落地角落里响起一个声音:“谁?” 乌漆墨黑的老宅里头忽然出现声响,王七麟好悬没有直接一声剑出将人给宰了。 他听出是武大三的声音,没好气的说道:“谁?你七爷!怎么回事?这宅子里怎么没有一点光亮?” 武大三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咳,马爷说,嘿!马爷说荒野里头要是亮起灯光容易让人怀疑,嗯嗯!所以,嗯,下午他指挥我们挖了个大地窖,开了风口,然后把人都转移了,进去!” 王七麟皱眉道:“你哼哼哈嘿的干啥呢?” 武大三不好意思的说道:“来了长安城水土不服,我肚子不舒服。” 王七麟嫌弃的说道:“能不能讲个文明?能随地大小便吗?好歹找个便桶坐上去嘛。” 武大三嘿嘿笑道:“蹲着好使劲。” 趁着他还没有顺畅,王七麟赶紧跑路。 破宅子有个前院,现在这前院被挖空了,弄出老大一个地窖。 王七麟下去一看,地窖面积还挺大,高有一丈,所以即使魁梧如徐大下来后也不会觉得憋屈。 地窖顶上四方开了气道,初春时节夜里还是吹北风,丰沛的空气吹了进来一点不憋闷。 蜡烛、油灯、灯笼,整个地窖里头倒是光源多,竟然怪亮堂。 一行人全在下面,又是烧鸡又是酱肘子靠近风口的位置还点燃了一堆炭火在烤地瓜,王七麟一时搞不清楚他们是在这里临时驻扎还是来度假。 看到他下来,徐大递给他一串烤羊腰。 王七麟尝了一口满嘴油脂香,道:“啧啧,不错啊,这谁的手艺?跟阿黄有的一拼。” “就是阿黄的。”徐大说道,“晚上来之前大爷先去了一趟也是,让阿黄给咱准备了点肉串。” “给钱了吗?” “给钱?给个屁,嘿嘿!” 别看马明一只手,他撸起串来很顺溜,看到王七麟后他抹了把嘴巴,说道:“七爷,事妥了,这仨货把事情都交代了。” 王七麟挺诧异的:“喔?徐毅那硬骨头也比你啃下来了?” 马明不屑道:“硬骨头?哼,木炭扔下去刚点燃还没有消耗多少清气,他就在下面扯着嗓子开嚎了!” 王七麟倒是理解徐毅当时的心情,并不是他太软弱,而是等待死亡的过程真的太折磨人。 马明说道:“大威排帮确实帮刑天祭送过货,他们也送孩童也接天童——哦,被刑天祭那帮畜生害过的孩童就叫天童。他交代了长安府的几个客人,不知道真假,但……” 徐大咳嗽一声说道:“先说咱本来关心的事,那骚婆娘和那矮子为啥当时在渭河上想找咱碰瓷,七爷你肯定猜不到背后主使人是谁!” 王七麟看向马明说道:“你继续说。” 马明看向徐大。 徐大说道:“七爷,徐毅交代了一些购买过被残害孩童的人,可是咱不知道真假,你要凭他的话就去对付人家吗?退一步讲,你是一个铜尉,在上原府咱这样属于个头大的,在京城呢?” 王七麟道:“你怕呀?” 徐大翻了个白眼道:“大爷怕啥?大爷孤家寡人,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你呢?你手底下这么多弟兄,你爹娘你姐姐还有黑豆还有绥绥……” “升官发财请走别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王七麟看向众人。 马明喝道:“七爷,大丈夫正当如此!” 吞口重重点头:“七爷说的好。” 白猿公拄着剑咂咂嘴,嘀咕道:“老猿把钱和利息给你还清以后,还会多留下一个月帮帮你的。” 王七麟对众人说道:“我不是想说大道理,人活一辈子靠的是一口气不是靠大道理,这一口气没了,人也就没了。” “我这口气是路见不平去踩路,这是我的性子,并非是我特意要去追求什么正义公道,所以,我这辈子肯定会惹到许多人,惹上许多麻烦,但这就是我的本性,恐怕改不掉的本性。” 马明重重的点头:“卑职本性一样。” 吞口咳嗽一声道:“我、我也一样。” 其他人纷纷应和,徐大无奈道:“说的好像大爷贪生怕死一样,大爷只是不想——算了,大爷再说下去不够爷们了。行,七爷你要是愿意把这事查到底,那大爷肯定陪你到底,上刀山下油锅,一起!” 王七麟笑道:“用不着说的这么悲怆,大威排帮与刑天祭勾结这是大罪,采买天童的人又不是大罪,我顶多是按照律法上门去训诫他们一通罢了。” “再说我又不是傻子,我与罪恶势不两立,但不会为了公道去送死。如果咱们对手太强大,那我就等到修为更强的时候去对付他。” “如果对手地位太高,那我就使劲做官,做到青龙王再去对付他。” 徐大说道:“七爷,青龙王也不好使,你还是跟阿黄一起去造反吧。” 马明苦笑道:“徐毅说采买刑天祭天童最多的是皇宫,是后宫的娘娘和皇子皇女们在宫里无聊,买这些天童去解闷!” 妈了个巴子,王七麟暗骂一声后陷入沉思。 456.请求抓捕(求推荐票) 马明是个聪明人,看到王七麟陷入沉思之中,他便转移了话题: “七爷,我们审讯了水泊娘和水行孙两人,他们两人交代了那天在渭河上找你们碰瓷的原因,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们这么干的。” “指使者叫李瑁,曾经是本朝的状元郎,后娶了皇家的公主做了驸马爷。” 王七麟听到这话精神一振:“是李瑁指使的?” 他注意到了马明汇报中的称呼,‘指使者’。 李瑁是指使者而不是雇佣者,这说明他能指使的动水泊娘和水行孙二人。 这点很重要。 从徐毅处已经知道,大威排帮与祯王有关系,那么若李瑁能指使得动大威排帮高手,是不是意味着他与祯王也有关系? 王七麟接着往前推,发现俞大荣死亡当夜,有人冒充京兆府的人进入招待寺刺杀过他,但招待寺内外皆有高手坐镇,守卫力量森严,整个招待寺固若金汤,那么刺客是不是本身就在招待寺中? 李瑁当夜便在招待寺中。 而且这货还写了一副对联讽刺过他。 王七麟联想到俞大荣死时桌子上的一桌子菜,说道:“通知京兆府,让他们查查俞大荣与咱们的状元爷是不是旧相识。” 马明点头记下。 他又问道:“徐毅有没有交代说,大威排帮与祯王之间有没有什么关系?” 马明说道:“这点他咬死牙根不肯说,只承认了大威排帮与刑天祭的关系。” 王七麟摸了摸下巴说道:“好,咱不着急,他开口了就好,承认了大威排帮与刑天祭有关系就好,这样咱听天监岂不是就有理由对大威排帮动手了?” “只要把大威排帮的几个头脑给抓了,嘿嘿,不怕他们不吐出与祯王相关的事宜!” 那时候就用不着他们动手了,青龙王自会出手,王七麟不信大威排帮一群野狐禅能扛得住青龙王的讯问。 青龙王可不像他王七麟这么讲究。 听天监其实最喜欢粗暴执法,也最喜欢刑讯逼供,所以他的办案手段在听天监内被认为是别出一格,这也是能吸引李长歌对他高看一眼的原因。 李长歌终究是读书人出身,他其实挺看不上听天监内碰到妖魔鬼怪作祟就去诛杀妖魔鬼怪的做法。 粗鲁! 收效甚大,王七麟对马明的工作效率很是满意。 不过现在夜色已深,不能把人送去天听寺,于是王七麟准备等到天亮再去转移犯人。 根据他在梦中地球所见,一般这种情况下,当夜都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 比如犯人暴毙,比如反派忽然找到线索赶来救走人,比如自己人里忽然有人反水…… 于是在离开这破宅子的时候,王七麟想到了来时路上感觉到的追踪,他担心今夜出差错,便让谢蛤蟆亲自留在这里看守三个犯人。 有谢蛤蟆在,他就不信大威排帮的人有办法能救走人! 三十六拜到头了,不差最后一哆嗦! 另外他把九六也留下了,让九六看门。 临走之前他叮嘱九六:“六啊,你一定支愣起耳朵来,今晚你得支愣,支愣起来!” 九六俩三角形小耳朵笔直竖起。 王七麟满意的点头,又叮嘱道:“还有你记住了,不管谁给你东西,都不能吃呀,坏人会在给你的食物里下毒,你一旦中毒就会死掉!” 九六狐疑的歪歪头。 王七麟看向八喵,八喵瞪眼伸出舌头耷拉在嘴角,四肢笔直躺在地上。 连尾巴都是笔直的。 这就很形象了。 九六恍然大悟,它趴在地上将前腿搭在一起,把嘴巴子塞进了前腿里头:拒绝张嘴,从我做起。 王七麟满意的点头,他想了想最后叮嘱道:“六,要是晚上情况实在不好,你别在这里死撑,你要快点跑!” 徐大不耐道:“七爷,你留九六在这里没任何卵用。大爷有个朋友,他养了一匹马,准备以后上京赶考时候骑乘,结果后来有一天,他那匹马被偷了。” “我朋友很生气,他又养了一匹马并养了一条狗,还把这匹马和狗拴在一起用来防盗,然后……” “然后他的马和狗一起被偷了?”王七麟接话说道。 徐大面露悲愤之色:“不是啊,是他没有考上进士,连府试都没过,压根没有去京城赶考的资格,你说他这样养马有个屁用?” 徐小大嘀咕道:“你这个朋友他养的马是不是叫黑云?他养的狗是不是叫大尾巴?他是不是我亲哥?” 徐大一把推开他:“滚蛋。” 他转身冲王七麟说道:“七爷我举这个例子的意思是,你做的这些准备没有任何卵用,这地方在荒郊野外,大威排帮就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能查到这里来?” “你可闭嘴吧。”王七麟大惊失色,“你这张嘴我算是怕了,言出法随呀!” 谢蛤蟆认同的点点头:“无量天尊,本来老道觉得今晚没什么事,让你这么一说,那老道今晚熬个夜吧,还是别睡觉了。” 马明说道:“七爷,你要是不放心,那就也待在这里便是,咱们大家伙在一起更安全一些。” 王七麟摇头道:“算了,这里地方太小,咱人太多,住不下,我得带几个回去。” 马明笑道:“这还不简单?猿爷和高僧挖地的本领都非常厉害,让他们再挖出一个地窖便是,到时候让道爷再用火龙下去烤一烤,立马暖暖和和、舒舒服服!” 有修为在身的都是人形挖掘机,修为越高,马力越大,像王七麟这样的要是去耕地比十头牛都好使。 但是他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徐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威排帮白天时候忙着打捞,一个白天没有捞到人,今夜他们肯定会去招待寺找自己。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我得把徐爷送回去,咱总不能给徐爷单独弄个地窖吧?可要是不弄个单独地窖,那徐爷睡觉的时候一脱鞋,你们想被做成熏肉吗?” 众人老实了,赶紧乖巧的恭送王七麟带徐大离开。 一起离开的还有巫巫、杨大眼等人,他只留下了一半战斗力守卫三个人犯。 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带着一堆零食回到招待寺的时候,有人在门口拦住了他:“王大人,您好。” 王七麟眯着眼睛看向来者,这人国字脸、卧蚕眉,脸膛通红、颔下有乌黑的长须,如果头顶再戴上个绿色的玩意儿,那拖上徐大的偃月刀可以直接扮演关二爷了。 这是徐裝,大威排帮的总排头,与堂弟徐毅拥有完全不同面相和气质的一个人。 王七麟还是第一次见到徐裝,能确认他的身份一是靠打听到的消息,二是他看到孙元气老老实实跟在此人身后。 孙元气性情桀骜、为人孤傲,也只有徐裝能真正压住他。 王七麟没有装傻,他将零食递给徐大冲徐裝抱拳:“这位兄台请了,你莫不是大威排帮的总排头、享誉江湖的断江龙徐裝先生?” 徐裝客气的说道:“大人抬爱,在下哪是什么断江龙?只是一个带着一帮苦弟兄靠湖泊江湖混口饭吃的莽汉罢了,王大人才当得上享誉江湖。” 王七麟跟他客套几句,带他进入招待寺,问道:“总排头今夜来找本官,是不是为了徐毅先生?” 徐裝的红脸膛顿时阴沉下来,很难看。 王七麟轻叹一声,努力进入剧情中:“徐毅大哥昨夜帮了本官大忙,若不是他三番两次缠住那两只水猴子,我们昨夜恐怕都要折在渭河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袖子抹了抹眼睛,然后夹在袖子上的大葱叶在他眼皮子上涮了一圈。 灯光照耀下,他的眼睛红了。 情深意切! 孙元气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王大人你太给徐毅面子了吧?他昨夜除了抽冷子扔了几把毒砂放出几捧毒水还干了什么?是我、孙元气斩杀了水屠子!” 最后这话他说的豪气干云。 王七麟为他感觉丢脸。 哪来的脸说出这话?这货除了被血水猴给偷袭了一把还有什么好说的?水屠子到底是被谁斩杀的你没有点B数吗? 孙元气还真是个没有一点B数的人。 他压根没注意到徐裝如今的情绪,徐毅名义上可是已经死了,如今却遭到他的辱没,这样作为总排头和徐毅的堂哥,他怎么能稳得住? 徐裝身躯没动,影子猛然站起一把掐住孙元气肩膀,然后他头也没回但语气森然的说道:“孙排头,你现在不是个孩子了,别再做让人感觉幼稚的事,别再说让人嘲笑的话!” 与两人同行的还有一些人,全是大威排帮的核心成员。 孙元气若想夺回对大威排帮的控制权,那他就不能在徐裝的压迫下露怯。 他明白这道理,所以猛然向前一步侧身沉肩怒撞黑影将之逼开并喝道:“我说的是实话,你若不信就问铜锣,他昨夜也随我们对战水猴子,徐毅表现如何他一清二楚!” 见此八喵眼睛一亮,顿时尾巴撑地站直身躯,心里欢呼雀跃: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 徐裝面色一沉忍下了怒气。 手下人在外公然反抗总排头,这是打脸,也是挑衅,可是他不能真对孙元气出手,一是孙元气的身份,二是他要维持自己的形象。 作为一个大排帮的总排头,他需要有宽广的胸怀和包容天下的肚量。 孙元气也不是傻子,他见好就收,哼了一声后退两步。 王七麟见此便顺势逼进两步。 他伸手顶在孙元气胸膛上,低声道:“孙排头请冷静,有些事即使是真的也不能对外去说。” 孙元气闷哼一声,再看向徐裝的时候挑眉怒目,露出了不逊之色。 徐裝还是没有接受他的挑衅,而是问王七麟道:“王大人,孙排头等昨夜回来说,徐排头当场战死。” 王七麟黯然的低下头,道:“对不住,是我听天监未能护住他。” 徐裝面皮跳动了一下又问道:“那他的、他这个人呢?” 王七麟说道:“孙排头没有将情况给你清楚吗?昨夜很乱,我们先是碰到了一个血水猴,之后又有一个水屠子出现,而我们将之全数斩杀后,又有一艘怪船出现。” 孙元气硬邦邦的说道:“是五瘟船!” 王七麟说道:“京师重地,若是出现五瘟船可是大事,因为一个不小心就是瘟疫,这等罪孽的后果是任何人所不能承担的!” “于是本官想要靠近五瘟船查看它的具体情形,可是这五瘟船很诡异,它竟然盯上了本官,一直追逐本官。” “当时本官着急躲避,便于孙排头等人分开了,御剑飞走,将五瘟船也给引走了,对吧?” 这话他是问孙元气等人。 几个人对视一眼,无奈的点点头。 这是事实。 见此王七麟便一摊手表达了自己的茫然:“所以徐排头的尸首去了哪里,本官实在不清楚,因为当时本官无暇去关注他的情况,只顾着自己不被五瘟船缠住。” 徐裝慢慢的说道:“那能否麻烦王大人仔细回忆一下,徐排头能去哪里呢?我们的船上没有找到他的身影,今天白天我们排帮在渭河里顺流直下五十里,也没有找到他的身影。” “上游呢?”徐大忽然问道。 徐裝诧异的看他。 徐大分析道:“是这样的,总排头,昨晚我们起初以为渭河没有水猴子,毕竟这是天子脚下。结果很快却出现了一个血水猴,于是我们又以为这河里顶多有一只血水猴。” “结果再次出现一个水屠子!” “那会不会河里还有水猴子?这东西上船的时候悄无声息,如果它趁着我们注意力被五瘟船吸引走的时候,偷偷上船带走了徐排头的尸首……” 一个排头忍不住叫道:“不可能,这渭河乃是龙兴之源,有一两只水猴子已经是很难以让人置信的事了,怎么还会有第三只水猴子?” 王七麟不满的看向他道:“这位排头什么意思?很难以让人置信?你认为我们在说谎?” 徐裝道:“王大人息怒,我家这兄弟绝没有这个意思,但徐大人的话——” 他犹豫了一下,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王七麟道:“我觉得徐大人做出的假设不是没有可能,它要比尸首掉入河里被冲去下游更可靠,因为当时没人碰徐排头的尸首,它怎么会掉入河里?” “不过,”他话锋一转,“徐排头的尸首也有可能确实是掉入河中,渭河太大了,你们一天之内没有找到他的尸首,或许也是正常的吧?” 徐裝摇头道:“不正常,我们大威排帮的捞尸人都是强中手,徐毅尸首若在河中,他们一定能找到并捞上来。” “捞尸人?”王七麟反问一句。 徐裝说道:“不错,我大威排帮的捞尸人虽然比不上你们听天监裘飞鱼大人那般厉害,可也不是庸手,他们不至于连具尸首都找不到。” 王七麟这才知道裘飞鱼的具体身份,没想到这是个大河捞尸人。 湘郡赶尸人,大河捞尸人,这是九州旁门左道中与尸首关系最近的两帮人。 一帮人能驱尸翻山越岭,一帮人能在河中捞起沉尸。 难怪昨夜他们与水猴子血战的时候裘飞鱼一个劲躲避,他擅长的是水里干活,而不擅长陆地作战。 王七麟苦笑道:“不如这样,明天我去请裘飞鱼大人出手去河里找找看,怎么样?或许裘大人会有所发现?” 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徐裝很不甘心,但王七麟应付的滴水不漏,他也只能如此作罢。 他隐约感觉到王七麟有问题,可是没有证据,也想不到王七麟要对付自己的动机。 所以他最终只能不甘心的离开。 带着手下人出了招待寺,他对一个矮小的汉子吩咐道:“你带着几个可靠弟兄亲自盯梢,盯住王七麟,我信不过他。” 汉子沉默的点点头,他举起衣袖在脸上一甩,换成一张全新面庞走入阴影中。 王七麟在房间里美滋滋的泡了个热水澡,他想要搓澡的时候发现八喵跑了…… 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他在东堂花园里做了个热身活动,然后在招待寺里转悠。 日上三竿,有人进进出出,徐大走过来冲他挤挤眼道:“要出门的人里,最帅的那个就是状元爷。” 他自然明白王七麟的意图。 王七麟看向门口,十来个人说说笑笑正要走出去。 徐大没有直接指明李瑁的身份,而是用了一个‘最帅’的称呼,然后王七麟就知道了哪个是李瑁。 出门的十来人都是帅气的中年人,可是其中的青衫客尤为英俊,同行者皆绫罗,只有他一身粗布青衣。 寻常是潦倒学子所穿的青衣在他身上别有一番风度,这人五官俊逸非凡,面容沉静,一双剑眉之下是灿若星辰的美目,男人罕有的美目。 他没有说话,没有争夺话题做讨论的中心,可是他已经能吸引最多人的眼睛。 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王七麟凝视着他,他猛然扭头看了过来。 两个大帅B凌空对视。 一个目光凌厉霸道,一个目光温暖纯真。 很快两人目光又错开了,李瑁先出门,王七麟后面出门。 直奔天听寺。 今天进入天听寺的过程不太顺利,守门的铜尉先把他带去了一个偏殿等候,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喝了好几盏茶,才有人来把他带去见青龙王。 来带他去见青龙王的是裘飞鱼。 青龙王看到他后揉了揉太阳穴,慨然道:“你把事闹的还挺大。” 王七麟不接话,开门见山的说道:“大威排帮确实做了刑天祭帮凶,而且与祯王有关,俞大荣的死跟他们有关系。” 他还想抛出关于李瑁的猜测,但最终还是隐瞒了这点,终归没有证据,他还得再查这事。 青龙王轻轻的点头:“大威排帮与蜀郡的生意往来那么频繁,他们怎么会与祯王没有关系?” 王七麟说道:“卑职现在已经抓到了大威排帮的东派头徐毅,但他对祯王话题避而不谈,这恐怕需要大人亲自来查。” 青龙王点了点头,轻声道:“你很能干。” 王七麟试探的问道:“那么关于大威排帮……” 青龙王反问道:“你希望的结果?” 王七麟坦然道:“联合京兆府对大威排帮进行突袭抓捕,将他们核心成员一网打尽!” 青龙王对裘飞鱼点点头。 裘飞鱼说道:“大威排帮每日能往长安府运送稻米四千石、蔬菜肉食一千石,若是紧急调用,运力能翻倍。” 王七麟说道:“大威排帮的运力在于他们拥有的船和拥有的船夫,而不是在于他们核心,紧紧抽走他们核心人员,大威排帮骨架犹在,运力不会变化多少。” 裘飞鱼淡淡的说道:“王大人是不是小瞧了徐裝等人对排帮的掌控力,你以为他们会老老实实被抓?你以为他们被抓后,船夫们还会老老实实运粮?” “朝廷对大威排帮的依赖是商业性的,不能强制让他们帮长安府运粮运菜,如果排帮逃离长安府,这部分空缺谁来补上?” “若王大人汇报的案情属实,那大威排帮核心众犯下的乃是死罪,排帮帮众岂会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下入死牢?如果有人在运来的粮食和菜蔬中投毒怎么办?”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请裘大人知悉一件事,卑职只是查案人员,不是决策人员。” “其次,京城对大威排帮的依赖主要靠南方水路来运送粮食菜蔬,南排头孙元气可用。” “抓徐裝派系进行审讯,留下孙元气派系,大威排帮骨架犹在。” 裘飞鱼摇摇头说道:“你知道孙元气是南排头,主管对蜀郡粮草运输,那么岂会想不到他与祯王的关系?” 王七麟笑道:“孙元气此人,志高而才疏、自傲而智浅,祯王手下人才济济,应当看不上他的。” “大威排帮与祯王关系并非在明面上,所以南排头的身份很耐人寻味,卑职认为大威排帮出于避嫌,徐裝并没有安插亲信和心腹去与祯王接洽。” 青龙王又看裘飞鱼。 裘飞鱼默默不语。 最终青龙王笑了笑道:“明日有大朝会,等圣上裁断吧。” 457.朝堂乱(周一求推荐票) 天蒙蒙亮。 未央宫正殿中灯光辉煌,却没有烟火气,来自南海的夜明珠遍布大殿。 若是王七麟在这里,他一定能联想到梦中见到的低瓦数电灯泡。 正殿之中四处都有小电灯泡,每一枚价值都足够一户乡绅吃一辈子的小电灯泡。 满朝文武济济一堂,丞相和太尉各自带了一队人马,分列左右,遥遥相望。 身穿龙袍的太狩皇帝悠然的望着自己的臣子,忽然开口道:“今朝二月二十五,等闲触发千钧弩。一箭中红心,大地无寸土。” “四围上下绝遮栏,露出太白庵中主。去岁因丧本师归,未免声声叫冤苦。” “苦中乐,乐中苦。喝退慈明旧日婆,移凶就吉改坟墓。” “南溪流水青如螺,深居落花红似雨。” 悠悠然的念完这首诗,太狩皇帝笑吟吟的说道:“征北将军何在?” 一名长着络腮胡的粗犷壮汉出列走出,行礼后朗声道:“回禀陛下,末将吴破虏在此。” 太狩皇帝问道:“朕刚才的诗你可是听清楚了?” 吴破虏羞赧道:“听倒是听清楚了,可是请陛下恕罪,末将上阵砍人在行,这读书颂词不是强项。” 有人在队列里提醒他:“深居落花红似雨!” 吴破虏愕然的抬头看向皇帝。 “不错,昨日二月二十五,深居落花红似雨,”太狩皇帝笑道:“朕唤你出列可不是为了考校你诗词,而是听说将军昨日大婚,新娶一门美妾,所以想看看将军今日是否还能早起入朝参会,没想到将军还真是及时来了,是不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呀?” 吴破虏讪笑道:“末将知道今天有大朝会,所以歇息的还算早,睡足了三个时辰,所以这会精力充沛。” 武将行列中又有一名浑身披挂的汉子低声笑道:“昨夜咱们在你宅子里闹到了子时,你今天大朝会没有迟到,还睡足了三个时辰,嘿嘿,征北将军虽然久居长安,可还是保持着军中生活规范,真乃我辈楷模。” 太狩皇帝好奇的问道:“军中生活规范?文将军此言何意?” 说话的将领走出来,行礼后朗声道:“回禀陛下,军中战情紧急,指不定何时就有敌军来侵,所以我等在军中生活都讲究一个快字,吃饭要快、上茅房要快、脱衣穿衣也要快……” 大殿里头没有一个脑子转得慢的,一听这话笑声四起。 顿时,大殿里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吴破虏羞恼,叫道:“陛下明鉴,上军大将军在朝会之上污蔑末将,请陛下为末将主持公道。” 文将军笑吟吟的说道:“征北将军才是污蔑人,本将怎么污蔑你了?” 吴破虏无话可说。 笑声再起,太狩皇帝的笑容尤其愉快。 他压压手说道:“二位将军请回列,咱们今天朝会正式开始吧,诸位爱卿可有要事启奏?” 文官之首丞相郎之桓稳稳的走上去说道:“启禀陛下,蜀郡境内已经三月滴雨未下。时有妖人作祟,在民间宣称朝廷无德,苍天惩戒。” 太狩皇帝皱眉道:“直说便是,他们是说朕无德,是吧?” 郎之桓举着笏板鞠了一躬,沉默不语。 太狩皇帝不悦的说道:“蜀郡三个月未有雨水落下,朕心难安,思前想后不明白原因。朕自登基大宝、继承祖业,自认既未穷兵黩武,亦未穷奢极欲,更未沉湎淫逸、恋酒贪色,诸位爱卿放胆说话,朕是否无德?” 百官一起起身,声音嘹亮:“陛下圣明,万岁万万岁!” 太狩皇帝也站起身来,他摆摆手说道:“万岁万万岁?哼,朕还没有老糊涂,也还没有老到害怕死亡,所以这种奉词爱卿们以后少说。” “去年冬,北地大雪,多郡雪灾,这东北州更有雪弥勒作乱。今年一开春,又是多地大旱,素来雨水丰沛的蜀郡竟然接连三月不见水滴。” “诸位爱卿你们放胆说,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朕确实无德?是不是苍天在拿百姓惩戒朕?” 这话谁敢说?皇帝让他们放胆,他们要是真放胆了,估计明天全家的苦胆都要吐出来。 刑部尚书稳稳的踱步走出,沉声道:“天气反常,必有妖孽!陛下自然德康天下,治理九州海清河宴,此事断然与陛下毫无关系。” “但听丞相大人所言,这蜀郡民间有妖人妖言惑众,那依微臣之见,应当是这些妖人祸乱苍生,连带蜀郡民不聊生!” 立马有好几个官员走出来:“尚书大人所言极是。” “请陛下下旨蜀郡郡守大人严查民间妖人,一旦抓获,严惩不贷!” “陛下大德,苍生有幸,正如诸位大人所言,这蜀郡之难不在朝廷在刁民!” 太狩皇帝不悦的说道:“百姓民智未开,何处没有刁民?但百姓是江山社稷之根本,刁民也是百姓,也是江山社稷,天若爱民,不应当以他们的过错来惩戒全境百姓。” “朕若是传旨去蜀郡要严查民间,怕是整个蜀郡都要鸡飞狗跳,到时候被抓被治被下狱的当真是鼓动苍生的妖人?怕多数是无辜的百姓吧?” 说到这里太狩皇帝摇头:“不能这么做,朕若是真这么做了才是无德之君。” 郎之桓点头道:“陛下圣明。”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说道。 太狩皇帝摆手:“朕若当真圣明,苍天为什么要降罪责罚朕治下百姓?” 吴破虏说道:“陛下,会不会是这蜀郡的治理有异,有人想在蜀郡作乱,所以苍天才迁怒于全郡百姓?” 吏部尚书坚定的说道:“绝不可能,蜀郡郡守孔生非乃是圣人之后,本官对他为人和节操最是清楚不过,他或许为人清高、恃才傲物,但对朝廷忠心耿耿、对百姓爱民如子。” 也有人出列点头:“不错,诸位大人有所不知,孔大人自从去了蜀郡,俸禄所得皆换成良种和牛马救助给贫苦人家!” 吴破虏说道:“蜀郡又不是只有郡守治理,它还是祯王的封地呢。” “大胆!”太狩皇帝龙颜大怒,“征北将军此言何意?” 吴破虏立马跪下了,说道:“陛下息怒,末将没别的意思,末将就是想帮圣上分忧解难!” 太狩皇帝冷冷的说道:“祯王乃是朕的胞弟,你们清楚孔生非的人品,难道朕能不了解胞弟的人品?” 群官连声说不敢。 太狩皇帝生气,说道:“此事暂时搁置,丞相等朝会结束来见朕,蜀郡的事是大事,嗯,青龙王也来吧,说不准这蜀郡是有旱魃作祟。” 龙柱阴影中的青龙王走出来行礼:“臣领旨。” 太狩皇帝看到他走出来,笑道:“青龙王少见露出真容,你今日这么积极的走出来,是不是有事要启奏?” 青龙王道:“陛下神机妙算,微臣确实有一件事需要陛下定夺。” “说。” “长安城内大威排帮牵扯重案,如今证据确凿,罪大恶极,听天监欲捉拿其相关人员归案。” 一听这话百官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红脸膛老头身躯一震,抬头惊怒的看向他。 “大威排帮呀,”太狩皇帝伸手敲了敲龙椅的扶手问道:“他们犯下什么罪?” 青龙王说道:“伙同刑天祭从各地拐卖和售出孩童、妇女。” 红脸膛老人走出来说道:“启奏陛下,大威排帮与微臣有些关系,涉及到此帮派,微臣按理不该插嘴,但是微臣熟知此帮内情,所以忍不住想要说两句。” 太狩皇帝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说道:“徐侍郎且说。” 红脸膛老人正是礼部侍郎徐楙,他慷慨激昂的说道:“大威排帮从太祖起兵时便追随太祖,从龙有功,曾经受过太祖数次赞扬。” “但这排帮并未居功而傲,他们在太祖定都后随之赶来,从水路给京城运送粮食蔬菜等物资。京城需要什么,他们便运送什么,五十年来,从未出大纰漏。” “这种情况下,大威排帮背靠京城、借助水道生财有道,何必要触犯国法?” 吴破虏好奇的问道:“是呀,徐大人,他们为什么要触犯国法?” 徐楙愣了愣说道:“征北将军这是何意?微臣没说他们触犯了国法。” 吴破虏满含歉意的说道:“原来如此,末将对不住了。因为刚才青龙王说听天监已经有确凿证据了,徐大人你又说你很了解这个大威排帮,末将还以为你要出来揭露这大威排帮的不法之举。” 徐楙怒道:“大威排帮遵纪守法、效忠朝廷、忠心陛下,他们哪有什么不法之举?” 太狩皇帝说道:“可是青龙王说,听天监已经掌握了他们有不法之举的证据,这么来说,是听天监查案有误,是他们犯了错?” 徐楙急忙说道:“微臣不敢,微臣本意不是这样,而是说——这件事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礼部另一名侍郎周俊走出来说道:“是不是有误会,让听天监仔细查查不就清楚了?诸位大人,对不对?” 一名大学士走出来说道:“周大人此言差矣,大威排帮从龙有功,维持长安府百姓安宁亦是有功,对这等忠诚老实的有功之辈进行贸然查处,怕是不妥吧?” 另有一名监察御史迟疑的说道:“陛下明鉴,礼部侍郎徐大人刚才所言极是,这大威排帮坐拥天下水道轻易就能生财有道,他们怎么会为了一点钱去违反国法?” “可能不是为了钱?”周俊猜测道。 徐楙扭头怒视他,提着拳头想要上去锤他。 大威排帮是一个大帮派,涉及到的利益集团众多,但是天下排帮更多,给长安城供货可是个肥差,所以想要插手这笔生意的人也多。 大殿之上开始吵闹。 太狩皇帝饶有兴趣的听了一会,然后觉得烦了开始皱眉。 百官虽然在吵,可是每个人都在偷偷的观看皇帝,他一皱眉众人立马闭嘴。 这就是帝王之威。 太狩皇帝想了想说道:“万公公,你这人最喜欢小道消息,长安城内有个风吹草动、鸡飞狗跳都瞒不过你的耳目,所以在这件事上朕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一听这话,徐楙松了口气。 这波稳了。 万公公掌控的黄泉监与青龙王的听天监最是不对付,凡是听天监赞同的黄泉监就会反对,凡是听天监反对的黄泉监就会赞同,所以只要万公公开口,听天监肯定没法再查大威排帮。 这时候万公公从幕后走出来,规规矩矩的跪地叩头:“陛下明鉴,奴才起于市井之间,平日里确实会打听点小道消息,但那也只是给自己当个乐子,奴才的消息可不能登大雅之堂,更不能用来影响朝政。” 徐楙微微皱眉,这话不是很到头吧?啥意思? 太狩皇帝也奇怪,说道:“那你没有话说?” 万公公深吸一口气道:“奴才有话说。” 徐楙微笑,来喽来喽,黄泉监开怼听天监喽,看热闹,竖起耳朵看热闹。 万公公接着说道:“正如奴才先前所说,奴才出身于市井,最了解市井小民的喜怒哀乐。百姓们不怕穿不暖吃不饱,不怕生病无药治,他们最怕的是家破人亡。” “特别是孩子,陛下,奴才是个无后之人,但家里有个侄子,奴才这侄子脑袋瓜不是很灵,原因便是小时候曾经被人用蒙汗药给迷了心智拐走了。” “陛下不知当时我家里有多崩溃,我那弟弟为了找回孩子四处奔走、四处花钱磕头,最终好不容易才把他找回来,而就在寻找他的过程中,我们那家已经散了一半!” “所以奴才认为,事情涉及到拐骗孩童妇女对百姓来说乃是家破人亡的大事,不能姑息,若听天监已经掌握大威排帮犯罪证据,就应当让他们去查。”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而且,除恶务尽!” 徐楙呆住了。 他以为有热闹可以看,结果来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这热闹就是他家在家破人亡…… 太狩皇帝点点头道:“万公公这番话确实说到人心坎里了,青龙王听旨!” 青龙王上前行礼:“微臣接旨!” 太狩皇帝说道:“拐卖妇女孩童是历朝历代大罪,听天监若有所察,那便追查到底。但是,此案涉及我大汉功臣,务必要小心和严谨,决不能冤枉好人!” 青龙王说道:“臣领旨。” 他退入龙柱阴影中,看向万公公的目光充满迷惑。 满朝百官看向万公公的目光都充满迷惑。 这不是黄泉监的作风! 徐楙的红脸膛变成了白脸膛,他使劲的呼吸几口气,猛然身躯一软倒向旁边的周俊。 周俊赶紧让开…… 大殿里头有点乱了。 招待寺这会也有点乱,侍卫们成队的赶往大门,有人在喊‘抓到一个刺客’。 王七麟的窗户朝向后花园,他看不到大门口,于是改成去徐大房间。 推开门后他又改成去沉一他们的房间,沉一正坐在蒲团上参禅,双目紧闭、面容肃穆,真是一个俊秀和尚。 徐大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嗑着瓜子幸灾乐祸的笑:“哪里来的傻刺客敢到招待寺来行刺?” 王七麟抓走半把瓜子,道:“扯什么犊子?我不就在这地方被刺杀了?说的这里好像固若金汤一样。” 徐大说道:“现在加强了防护,确实固若金汤。” 楼下有小二急匆匆走过,一名官员拦住他问道:“小二哥,哪里来的刺客?” 小二说道:“回禀大人,小人不清楚,好像是从地里被揪出来的。” 正在嗑瓜子的王七麟和徐大愣住了,他们俩面面相觑: “不会是阿黄吧?” “阿黄来这地方干什么?不能,不能是他。” 话是这么说,王七麟翻身从窗口跳了下去,直奔招待寺大门而去。 招待寺大门口正是一场激战,一队侍卫列队出击,刀枪剑戟齐全。 旁边有人喊道:“大胆刺客,还不束手就擒?”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王七麟耳朵里:“本公子不是刺客,都与你们说过了,我是来找王七麟王大人的!听天监铜尉王大人!” 又有醇厚好听的声音响起:“这人是来刺杀王七麟大人的,不能让他跑掉,抓住他,拒捕则杀!” 一听这话王七麟跑的更快了,人未到先开口:“误会误会,这是本官一个朋友!” 侍卫们并没有因为他到场而放松警惕,又有一队卫兵赶来,他们双向包围了黄君子。 黄君子怒气冲冲,无能狂怒。 王七麟与侍卫长交谈,侍卫长很不高兴:“王大人您应当知道招待寺是什么地方,要进入这里,就得堂堂正正的从门走,该登记就要登记、该通报就要通报,这用遁术从地下钻算什么事?” 经过之前的刺杀事件,招待寺内布下了禁法大阵,像是结界和一些道法在这里就不能用了。 所以黄君子也是倒霉,他的五行遁术这次遇到了天敌,钻到墙边就让人给发现了,差点没让人给宰了。 王七麟向侍卫道歉,拉着黄君子的胳膊说道:“我这手下是乡下人,从小地方来的,第一次来长安府,所以犯下大错,还请大人谅解。” 看到他认错态度好、姿态低,侍卫长没有再为难他们,挥挥手带兵撤走。 王七麟看向周围,先前那醇厚好听的声音有问题,这人故意曲解黄君子的话,如果侍卫们被他的话误导了,那估计如今他就要给黄君子收尸了。 黄君子阴沉着脸说道:“没想到本公子与你们汉朝禁军的第一次交手,竟然是在毫无敌意下展开,哼哼,也就本公子此时对他们没有敌意,否则……” “否则你早死了。”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大白天的你跑来干什么?” 黄君子争辩道:“但是本公子起码没有输,更没有投降,而是与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要不是你来的快,本公子还要与他们血战三百回合。” 王七麟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来的路上,看到禁军的神臂营被调动了,用不着三个回合,他们能在你身上插上三百支箭!” 神臂营是新汉禁军中的神射手,所用的弓弩叫做神臂弓,所以他们被称为神臂营。 塞外各族没少吃神臂弓的苦头,听到神臂营名头,黄君子终于老实了。 王七麟问道:“你大白天来这里找我做什么?” 黄君子凑近他低声道:“找你求助!” 王七麟心里一紧:“你娘!这可是帝都,你们别在这里搞事,会死许多人的!” 黄君子委屈的说道:“我们没搞事,是有人搞我们,不对,是有鬼搞我们!” “鬼!” 黄君子郑重的点头:“对,我们有兄弟被鬼给缠上了!” 458.大蟒阴影(大家有推荐票给投一下呀!) 反正大威排帮的问题交给青龙王了,王七麟一时没事,这样听黄君子说他们的人遇到鬼了,他便来了兴趣。 他将黄君子带回房间,除了看守徐毅三人的谢蛤蟆等人,其他人闻讯而来,纷纷挤在一起嗑着瓜子喝着茶水围观黄君子。 这一刻,黄君子感受到了来自社会的巨大恶意。 王七麟问道:“你说你们遇到鬼了,来,把事情仔细说说。” “正好给大爷解个闷。”徐大乐呵呵的说道。 王七麟横了他一眼,黄君子更是对他怒目而视。 徐大讪笑道:“大爷这不是说出了大家伙的心里话吗?” 王七麟道:“心里话就要憋在心里,你把它说出来还能叫做心里话吗?” 黄君子又对他怒目而视。 王七麟白了他一眼道:“你生什么气?大家伙开个玩笑罢了,来,你们遇到了什么麻烦直接说,这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就是阎罗王来了也得客客气气,所以你压根不必紧张,不会出事的。” 黄君子道:“不是你的兄弟出事,你当然不必紧张。” 王七麟反驳道:“你看你现在倒是讲义气了,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我们听天监也杀了你们不少人,那怎么没见你很生气?” 黄君子笑了,说道:“那些并不是本公子的人,只是本公子雇佣了中州第一刺客背棺老人,王庭让本公子去助拳,所以你没看当你们听天监占据上风后,本公子就溜了吗?” 王七麟好奇问道:“那当时来对付我的是什么人?” 黄君子眼神闪烁,勉强的说道:“本公子先说一下这次遇上的诡事,你帮我琢磨琢磨怎么解决。” 王七麟说道:“最简单的事,如果你们撞鬼了,那就直接找到这个鬼去斩杀它。” 黄君子叹气道:“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事情是这样的,最近本公子不是带着弟兄们在卖烤肉吗?生意很好,赚钱也很多。特别是在夜市的时候,赚的钱更多,老多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眉飞色舞:“原来卖烤肉这么赚钱?” “要不然你们别造反了,去卖烤肉吧。”王七麟顺口说道。 黄君子还真犹豫起来。 一个敢说,一个敢想。 他最终不情愿的说道:“造反的事,其实并非是本公子所愿,而是有人要本公子这么做。” “谁?” 黄君子不悦的说道:“阿七你有个很大的缺点你知道吗?你总是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这个习惯不好,特别是以后你有了媳妇儿,你如果一味的去打听她的隐私,这会很影响你们夫妻感情的!” 王七麟问道:“是吗?” “当然了,”黄君子理所当然的说道,“这是本公子的经验之谈。”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结婚了吗?” “没有。” “那你哪来的经验?” 黄君子愣了愣,很快的微笑起来:“别人传授本公子的。再说,本公子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已经有未婚妻了。” 所有人都来兴趣了:“你未婚妻什么样子?” 黄君子甜蜜的笑道:“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都有跟阿七一样的缺点,怎么这么喜欢打听人家隐私?” 徐大扔掉瓜子皮不屑的说道:“不用问大爷也知道你未婚妻什么样,你未婚妻肯定是个塞外的姑娘,从小牧羊,皮肤晒的黝黑,然后宰羊杀牛比吃饭喝水还利索。” “胳膊跟大爷一样粗,力气跟大爷一样大,还很会摔跤,结婚后你若是敢忤逆她的心思,她就会一把掐住你脖子把你摔个瘫痪。即使没摔个瘫痪你也别想跑,当你跑的时候她拿起祖传的弓箭,然后你屁股就会被一个又长又硬又黑的东西插进去!” 他说的来了兴致,还站起来模仿了一下。 所有人都在笑。 黄君子也在笑,冷笑:“用你们中原一句谚语来应付你这样的人,吃不着葡萄皮说葡萄皮酸!” 徐大道:“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谚语?” 黄君子自顾自的说道:“阿大,你这个人很没有见识,你妹见过我们塞外的姑娘,所以这一切都是你凭着别人口口相传瞎编的。我们塞外姑娘比你们中原姑娘要更好看,她们更高,胸也更大!” “这么大!”他比划了一下。 王七麟说道:“你到底是来斗嘴的,还是来找我们帮你解决什么诡事的?或者是来探讨姑娘胸襟的?” 黄君子急忙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本公子找你要解决一件诡事,这牵扯到我手下那个兄弟憨二!” “那个傻大个子?”王七麟问道。 黄君子恼怒道:“别这么侮辱人,他确实有点傻,他个子也很大,但他不是个傻大个子!” “那他是个什么?”王七麟又问。 黄君子不接他的话题了,直接进主题:“我们现在卖烤肉,白天时候在东市,晚上则去夜市,因为本公子配料出色、弟兄们烤肉火候掌控的也出色,所以生意很好。” “但阿七不是给我们出了个主意吗?让我们做烤肉小推车,我们做了这样的推车去做买卖,这样生意更好了,而且不限于一个地方,可以不断去新的地方卖给新的客人。” “这叫开发空白市场。”王七麟点点头。 黄君子没听懂这句话,他以为王七麟又要用话挤兑自己,便不接对方的话头,继续说自己的: “我们的生意好,引来的客人多,于是有些卖其他东西的会跟着我们,我们卖肉他们卖汤,我们吃肉他们喝汤。” “可是就在前天晚上出了点事,不知道哪里来了一对兄弟,他们两个也跟随我们的摊子——而他们卖的是蛇肉、蛇汤、蛇胆、蛇蜕这些东西!” 徐大说道:“蛇肉好东西呀,特别娇嫩,炖一炖吃进嘴里,啧啧,美味!” “但老百姓害怕蛇。”黄君子说道,“这两个兄弟推着摊子跟着我们后,弄的我们生意变得很差,老百姓不敢来我们摊子上买烤肉了。” “于是本公子烦不胜烦,便去告诫兄弟两人不得再跟随我们。” “他们不听,他们非要跟着我们!本公子没有办法,只有让手下弟兄去赶走他们,兄弟两个很有脾气,最后是憨二将他们两个给打跑了!” “然后他们两个报复你们了?”王七麟问。 蛇是五毒之一,敢玩蛇卖蛇的都是狠角色,手头上自然有几分本事。 另外蛇属阴,是活物之中少见属阴的生灵,它们身上阴气足,往往容易通鬼,有些鬼与蛇伴生,招惹了那些蛇就等于招惹了鬼,这样来说,能抓蛇卖蛇肉自然更有本事。 黄君子叹气说道:“本公子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反正憨二开始嗜睡,并且总是做奇怪的梦。” “他不敢闭眼,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昏昏欲睡,睡着之后便会做同样一个梦。” “梦里他抱着个木箱子在踽踽独行,很快会有一条大蟒阴影缠住他,要他打开箱子把里面东西交出来,然后离开长安府。” 王七麟静待下文,但说到这里黄君子停下了。 徐大问:“完了?” 黄君子回答:“完了。” 王七麟说道:“这事没头没尾的,什么箱子?什么巨蟒?憨二除了嗜睡和做这个梦之外,他还有没有变化?” 黄君子说道:“憨二当然有变化,这两天来他总是睡觉,不管干什么,只要他闭一下眼睛,立马陷入沉睡,把他叫醒后他便会讲解出这个梦来。” “至于箱子,憨二确实带了个箱子进长安城,这箱子是他从小带在身边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谁也不让碰,谁也不让开,里面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王七麟问道:“都这时候了,你们没有打开看看?” 黄君子又是叹气:“他不让开呀,你不了解他,这小子脾气很倔强。” 徐大说道:“这个大爷了解,傻子脾气都很倔强。” 说着他搂住沉一肩膀拍了拍。 沉一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这样,你带我去见见憨二,我当面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另外关于那两个卖蛇人,你们没有再去找他们吗?如果是他们捣鬼,你们收拾他们两个不就得了?” 黄君子苦笑道:“那两兄弟不是长安府的人,我们打听过了,京城里头没人认识他们两个,所以本公子才来找你,你终究是个官,或许能打听到他们俩的身份。” 他们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出门后往东转,目标是东市。 王七麟惊呆了:“不是吧,这种情况了,你们还有心做生意?” 黄君子不好意思的说道:“这生意太火爆了,还挺赚钱的,所以弟兄们不想浪费这发财机会。” “而且憨二不能在安静的地方待着,”他又赶紧补充一句,以证明自己并不是见利忘义的人,“他在市场还能勉强打起精神,如果他在屋子里待着,那会整天整夜的昏睡。” 东市依旧热闹,高楼大院、鳞次栉比,客商行人、摩肩擦踵。 隔着挺远王七麟就听到了有人在喊:“塞外烤肉,掌柜的跟小姨子跑路,我们卖烤肉串,男人吃了硬邦邦,女人吃了水汪汪,都来吃呀!” 喊话的是陆师,他用扇子捂住了半边脸,显然这些话让饱受圣贤书熏陶的他感觉丢人。 看见一行人到来,陆师赶紧收起铁扇子跑来迎接他们:“公子回来了,王大人、徐大人你们都来了?咦,谢道长呢?他怎么没来?” “谢道长有事没来。” 听到这话,陆师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失望。 王七麟一看他这样子便不乐意了:“我说你是什么表情?不就是憨二被一条蛇灵给缠住了吗?看今天我给你们来个斩白蛇表演……” “你也要造反?”黄君子很高兴的问道。 王七麟怒视他一眼:“憨二是被蛇灵给缠住了,我要斩的是蛇灵!” 黄君子无视了他的情绪,自顾自的说道:“好,斩蛇灵起义,有创意!” 憨二在烤炉后头懒洋洋的晒太阳,他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有人将他叫醒。 想睡不能睡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王七麟说道:“你们让他睡便是,干嘛总是吵醒他?” 陆师愁眉苦脸的说道:“我们谁都不知道他梦见的大蛇是什么意思,万一那大蛇在他梦境中对他不利怎么办?万一会吃掉他魂魄怎么办?” 王七麟坐到了憨二跟前,憨二挤着眼睛打哈欠,精神萎靡:“哟,阿七你来了?” “阿七是你叫的吗?”徐大不悦的说道。 “那叫什么?叫小七么?”憨二问道。 “叫七爷!” 憨二嗤之以鼻:“我七爷早死了,我要是这么叫阿七,岂不是咒他?” 王七麟说道:“行行行,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我问你,梦里那条蛇灵问你要一个木箱子,那木箱子里有什么?” 憨二摇头道:“我知道呀,我爹从小不让我打开,他被衙门害死之前都没有叫我给他报仇,而是让我一定要保护好箱子,但不准打开!” 王七麟说道:“你把箱子拿出来给我看看。” 憨二倒是痛快,从一辆装载了肉和佐料的车子里头抠出一个木盒子。 这盒子是用一片片木头钉制而成,这些木头不是来自一棵树,色泽纹路完全不一样。 王七麟拿到手试了试,箱子挺沉的,里面不知道塞了什么,他轻轻摇了摇,里头传来很轻微的沙沙声,竟然有些动听。 他问道:“我打开看看怎么样?” 憨二急忙摆手:“那不行,绝对不行,我爹说这个箱子一旦打开,我就会大祸临头!” “那这个箱子从来没有打开过?”他问道。 憨二说道:“在我记忆里从来没有打开过。” 这是个傻人,无比倔强,王七麟不管说什么他都不肯打开箱子,而且担心王七麟会私自开箱,他很快又把箱子给抢走抱在了怀里。 对于这件诡事,憨二这边无从入手,王七麟只好将线索寄期望于那两个卖蛇的兄弟。 他问黄君子要了两人的相貌特征,去京兆府找罗太英打听消息。 罗太英对他很热情,安排了管户籍的官员给他帮忙,可是这些人平时只是统计文字信息,除非是江洋大盗、通缉要犯之流,否则与人的样貌没有接触。 王七麟形容了一下两兄弟的样貌,官员们为难的摇头。 这倒也不是毫无收获,起码能确定一点,便是这两兄弟不是违法乱纪之徒。 他从京兆府出来,一名铁尉纵马而来,下马之后举起一个令牌喊道:“圣上令、青龙王令,京兆尹何在?左冯翊与右扶风何在?” 罗太英、荆郁南联袂而出,前者说道:“京兆尹参加今日大朝会去了。” 铁尉说道:“圣上令、青龙王令,大威排帮涉嫌大案,京兆府需协助听天监抓捕涉案要犯并稳定排帮货运秩序!” 罗太英与荆郁南大惊,京城这又是出什么大事了? 王七麟明白一切,他顾不上去查憨二的案子,赶紧拉了铁尉的战马往城外跑去。 黄君子追上他叫道:“你有头绪了?你知道那两个兄弟的身份了?” 王七麟道:“我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要办,你且等等,我去找谢道长,到时候我们一起来查这件事。” 陆师拉住黄君子说道:“公子莫慌,只要谢道长出面,憨二这事就算解决了!” 快马加鞭,王七麟赶到了城外农田旁边的破宅,隔着老远九六就跑出来摇头摆尾冲他眯眼咧嘴笑。 破宅内外一切如常,谢蛤蟆、白猿公、辰微月等留守的人出来,一个不少。 王七麟问道:“昨夜没有人来偷袭此地?” 谢蛤蟆抚须道:“连一只鸟都没有,无量天尊,七爷你小心的过分了。” 王七麟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这个买卖还是要小心为妙。不过现在不用小心了,青龙王已经发布抓捕令,大威排帮的核心成员一个跑不掉,这三个人可以送去天听寺了。” 九六耳朵抖了抖,忽然冲着一道残留雪水的土渠发出咆哮声。 辰微月立马飞起,王七麟眼睛凌厉的凝视土渠厉声道:“剑出!” 就好像背着个火箭弹发射单元一样,八门剑中的生门剑嗖一声飞出,接着其他四柄剑先后冲销而起。 生门剑瞬间轰到了土渠中,雪水伴随着大片淤泥四处飞,一扇半透明大门在上方若隐若现,其他四柄剑就跟瞬移一样,同样像生门剑一样,瞬间从此门中穿出…… 正所谓千里马靠腿、骚娘们靠嘴,八部天龙剑阵也需要宝剑才能发挥更强威力。 水渠中窜出来一个身材瘦削的汉子,他叫道:“饶命!” 王七麟御剑回撤,但小阿修罗杀性大、冲的急,已经穿透汉子肩膀将他给带的往后飞去。 又有一扇门若隐若现,它出现在汉子身后,汉子漆黑的头发迅速出现几根华发…… 辰微月从空中俯冲降落,一把捏着汉子的肩膀将他拖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王七麟喝问道。 汉子难忍痛楚呻吟着叫道:“大人误会了,嘶嘶,啊!在下是京兆府暗探,特意来找大人传达本府古捕头一句话……” 王七麟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将他看的心里一哆嗦。 但他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王七麟看着他头上新增的华发和一点没变的面容肌肤,上去伸手在他脸上撕扯起来。 但并没有撕扯下预料中的人皮面具。 他以为自己猜错了,这时候谢蛤蟆冷笑一声道:“七爷,老道教你一个找出人皮面具的简单法子。” “你用刀在他脸上划一道再搓揉,若是脸上有人皮面具,那伤口处会有痕迹,若是脸上没有人皮面具,那他的伤口就会与正常受伤一样。” 白猿公说道:“用什么刀呀?用剑,老猿这把剑可快了。” 看着他举起三尺青锋,这汉子果断认怂:“大人饶命,请饶命,我自己将人皮面具摘下来。” 一张精细的人皮面具脱落,王七麟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汉子苦笑道:“回禀大人,在下是大威排帮秘事堂堂主庄静德,在城门凑巧看到大人骑马往外飞奔,出于好奇……” “废话不用多说了。”王七麟打断他的话,“拿下,送入大牢!” 庄静德大惊,叫道:“王大人,在下不过是跟随你罢了,你凭什么要将在下送入大牢?” 王七麟说道:“因为圣上下旨了,要彻查你们大威排帮与刑天祭之间的勾结,你们大威排帮的高层全都要下入大牢,你先去,很快你们总排头会去见你。” 459.洞天釜(大佬们能不能投一下推荐票) 查案的事,归王七麟管。 但审讯的事就与他无关了。 大威排帮的高层一日之内全数被抓,礼部侍郎徐楙开始疯狂活动,据说他去找了丞相郎之桓,还在大朝会结束后跪在未央宫外叩见圣上。 可惜他没见到太狩皇帝,被几个小太监给叉走了…… 然后京城里开始传,说徐楙得罪了未央宫红人万公公。 但徐楙想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哪里得罪了万公公? 王七麟移交了徐毅、水泊娘和水行孙三人,谢蛤蟆照例不愿意去天听寺,这样只能王七麟自己带队。 移交犯人的过程很顺利,他想去找青龙王问问后续事情怎么办,结果青龙王不在,倒是碰到了抄书公。 抄书公还承着他的人情,见到他后抱起拳头呵呵笑道:“这不是王铜尉吗?王铜尉是来找青龙王的?他今天还没有回来,你若是有事不妨告知老汉,老汉在青龙王面前还能说两句话,到时候帮你转达一番。” 王七麟摇摇头道:“没什么,我是想找大人问问下一步工作怎么展开,俞大荣遇刺一案实在是缺少痕迹……” 说到这里他摇头的更厉害了。 抄书公无奈道:“那老汉可就帮不上你什么忙了。” 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老爷子谦虚了,其实您还真可以帮我一个忙,我想找您打听两个人。” 抄书公年纪大,在天听寺内抄写诡事录多年,肯定了解京城内外的奇人异事。 卖蛇兄弟肯定属于奇人之二,他想抄书公或许对两人有些印象。 于是他把卖蛇兄弟两人的形象给描述了一下,询问老人对这两人有没有印象。 抄书公沉吟一声道:“还真别说,老汉心里却是有这么一对兄弟作为人选,他们兄弟住在长陵邑外尺子坊,名字叫做、叫做,嗯,大哥叫常伯元,弟弟叫常仲元,两兄弟跟随父亲从江南水乡迁来,很会抓蛇。” “而长安周边多有水系也多有水蛇,两兄弟便去抓水蛇,然后大约十天前兄弟两个莫名其妙暴毙于路边。” “老汉之所以记得他们两个兄弟,就是因为他们两兄弟死时有大蛇身影出现,而且地面有大蛇留下的痕迹,尺子坊上报了听天监,咱们派人去查过,发现他们两兄弟死于灵蛇报复。” 王七麟一听惊呆了,兄弟两个已经死掉了?而且是死于蛇灵报复? 但老汉不能确定这两兄弟是不是憨二碰到的两个人,他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曾经往书本上登记过,具体这两兄弟长什么样他就不清楚了。 王七麟道谢离开,走了几步又回来:“老爷子你这次可是帮我大忙,小子无以为报,但有朋友很会烤肉,等我忙完这两天,晚上请你去喝好酒吃烤肉可好?” 抄书公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有酒有肉当然是人生快事,可是王铜尉,您或许以为老头子给青龙王大人抄写诡事录所以能在青龙王面前有面子,以后能帮上你忙,其实并非如此……” “老先生误会我的意思了,”王七麟笑着打断他的话,“我不是个官痴,对于官场晋升我并无执念,不管您信不信,小子我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天下再无妖魔鬼怪,哪怕因此而导致听天监刀枪入库、马放南山。” “小子只希望世间百姓能安安稳稳的谋生,到时候我带上兄弟回家乡,买上几十亩地,娶上心爱的女人,生他个十几二十个孩子,哈哈,到时候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大雨冬有雪,那才是我所期待的日子。” 抄书公见他言谈举止坦荡,便笑着点头:“我信大人的话,不过大人你生个十几二十个孩子,这是不是有点多?” 王七麟道:“你不知道我未婚妻有多能生,我倒是希望她少生几个孩子,但估计不行。” 他说的十几二十个孩子也是往少里说。 这年头老百姓都很能生,不是因为他们喜欢生,而是晚上没有娱乐活动也没有避孕手段,男人女人在一起能做什么?只能生孩子。 就像他爹娘当年为啥能生七个孩子?还不是这原因? 而狐狸一胎最少也得五个崽子,王七麟自觉被补得好,那他精力肯定比他老子要充沛的多,绥绥生上四五胎是最少了,这样一算就是二十个崽子打底了。 另外他这是往少里说,狐狸很能生,很多都是一胎十个崽子,到时候放到他家里就是: 一胎十宝:高官爹地哪里跑…… 他带着消息回到东市,看到一群人也不烤肉了,都紧张的聚集在一起。 谢蛤蟆带着徐大坐在对面,木箱子就在他们跟前放着,而谢蛤蟆正要打开箱子。 王七麟赶紧跑过去,他惊讶的问道:“憨二呢?他怎么会让你们开箱?” 黄君子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让,憨二不让开的,然后道道爷就把他、把他给打晕了!”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你们也是傻,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你们让他这样扛着不怕他身体出事?既然他睡着的时候会做梦,那就改成打晕他,打晕他以后他不会做梦的,这样身体依然可以休息,对不对?” 陆师头一个点头:“道爷说的一点没错,七爷你真是幸福,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谢蛤蟆打开了箱子,但立马又合上了。 徐大脸色顿时变了,他惊骇的指向箱子。 谢蛤蟆斜睨他一眼,他勉强吞下要说出口的话,改成用干涩的声音说道:“怎么会是这么个东西?” 王七麟正要开口,一群人已经异口同声的开问了:“什么东西?” 徐大皱起眉头还捂住了嘴巴,一幅‘小女子好怕怕’的样子。 见此王七麟就知道,这骚货在装赑呢。 谢蛤蟆没说话,他沉吟道:“没想到这个憨二手里会有这东西,阿黄,你了解憨二吗?” 黄君子谨慎的问道:“道爷你说的了解,是哪方面的了解?如果你问他爱吃什么、作息规律,这些本公子挺了解的,但你若是想知道……” “行了,老道知道你不了解了。”谢蛤蟆打断他的话。 王七麟问道:“这里面到底什么东西?” 谢蛤蟆递给他,示意他自己打开看。 王七麟问道:“憨二不是说,打开这个东西他就会大祸临头吗?” 谢蛤蟆说道:“现在不打开,他也已经大祸临头,所以开不开没什么关系了。不过还是小心点,你悄悄看看就行了。” 王七麟纳了闷,还得悄悄看?这里面到底什么东西? 他打开箱子露出一条缝,眯着眼睛往里一看——八喵和九六从他身体两边扒拉着他胳膊掂着脚、吊着眼跟着往里看,然后它们俩一个大吃喵惊一个目瞪狗呆: 里面是一个骨殖罐,很大号的白瓷骨殖罐! 骨殖罐是圆形的,外面填充着许多柔软细小的木屑,所以之前王七麟摇晃的时候听到了沙沙声,那是木屑摩挲的声音。 他吃惊的问谢蛤蟆道:“憨二带着这么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黄君子等人又异口同声的问:“什么东西呀?” 王七麟横了他们一眼说道:“跟你们无关,别瞎起哄。” 一行人挺不乐意的,黄君子嘀咕道:“凭什么瞒着我们?” 谢蛤蟆沉声说道:“无量天尊,因为这里面放了一个大宝贝,老道现在暂时不能让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宝贝,等憨二醒来,他若是愿意让你们知道,就让他告诉你们。” 他又看向王七麟问道:“七爷你刚才兴冲冲跑来,是有什么发现吗?” 王七麟说道:“对,我可能查到那两个卖蛇的兄弟了。” 黄君子喜出望外:“阿七我就知道你可以的,那两个兄弟是哪里人?咱们赶紧去找他们吧。” 王七麟摇头道:“要找你自己去找,我不去,也去不了。” 黄君子立马反应过来:“他们俩不会死了吧?现在在阴曹地府?” 王七麟从这点就能看出来,黄君子人不傻,就是很天真,好像一朵温室花朵。 谢蛤蟆说道:“他们两个已经死了?那这一切可能就说的通了,不过七爷你打听到他们两个的具体住处了吗?或者家里是否还有家人?我们去看看也好。” 王七麟道:“知道他们住处和姓名了,应该很容易找到他们,但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不是阿黄他们碰到的那两个兄弟。” 这只能去上门询问了。 谢蛤蟆让陆师带着黄君子的手下们在这里照看憨二,又把木箱放下并反复叮嘱:“老道不回来,你们千万不能打开它!” 黄君子凝视一行人说道:“都别给本公子找死!” 他们四个人出发去往长陵邑。 诗王白居易曾经写过一首很有名的诗,叫‘琵琶行’,其中有一句流传千年,五陵年少争缠头。 诗里的五陵年少就是长安城外这些陵邑的富N代和官N代们。 陵邑是县级行政单位,早在秦始皇在骊山下修建陵墓时,就在陵墓东北十里左右设置了第一个陵邑——丽邑。 通常说汉承秦制,实际上就是这样,汉代很多东西都是学习的秦代。 秦始皇开创陵邑的做法,也为西汉王朝所承袭并完善,等到本朝建立,太祖痛心于前朝对中原文化的毁坏,于是发誓要重现大汉荣光,他将许多汉代的官制和生活模式又给搬了回来。 现在的五陵邑便是如此,太祖皇帝按照史书记载,派遣前朝贵族和兵丁在渭河以北重建了汉代的陵邑,自东向西分布着阳陵邑、长陵邑、安陵邑、平陵邑、茂陵邑等等。 这五陵邑是其中规模最大的,实际上还有许多小陵邑。 启用陵邑制度也不只是因为太祖皇帝要效仿祖制,还因为这制度对于稳定天下有很多作用。 最初,汉高祖刘邦决定建起陵邑是为了消除东方的不稳定因素,他大量迁徙关东豪强到关中地区,住在长陵邑附近,以便于监视和管控。 到了本朝时期,当初举兵起义的可不只有太祖,前朝无德,各地义军四起,一时之间,豪强无数。 太祖一统天下、荣登大宝,为了避免豪强们的家族势力再起波澜,就把这些家族从各地全给迁移过来,这也形成了五陵邑如今人口多、口音杂、饮食和文化风俗迥然多样的特点。 五陵邑之中,长陵邑规模最大,这里住的全是江南大族,徐大的情敌朱怀瑾所在朱家便世居此处。 长陵邑是个县,尺子坊则是个乡,它围绕在长陵邑外面,是江南望族迁移到此地之后,望族们的远亲前来投奔所聚居的结果,住在这地方的多是穷苦人家。 不过京城终归是大地方,乡村地区也很繁荣,尺子坊住户有两千,这在西北边地足够是一座县城规模了。 王七麟到了尺子坊后便打听常伯元和常仲元兄弟俩,面对他的讯问,老百姓们回以满脸茫然。 徐大换了个问法:“有俩抓蛇的兄弟,前些天被蛇灵报复给弄死了,他们家在哪里?” 听到这话老百姓纷纷恍然:“蛇哥蛇弟呀。”“跟我走吧。”“他们家现在早就没有人了,还是去他们坟地看看吧。” 在坊间转了一会,他们走到一处茅草屋前,带队的妇女指着门说道:“这就是他们家,让官府给封了,但据说这里还是断断续续会有蛇出现,所以周围的人家都搬走了。” 徐大像妇女道谢,把路上顺手买的一摞小盆送个妇女,妇女欢天喜地的走了,走时还跟他们说:“奴家叫风小婆,这坊子里的人都知道奴家,你们有事就去找我。” 等他离开后,王七麟一个箭步越过墙头进入茅草屋。 院子里头搭建了一圈的简陋相仿,他抽了抽鼻子,修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腥气。 他去推开一间偏房看,里面黑咕隆咚的挖了个地窖,里面很湿润,应当是为了让水蛇生存而设计的。 接着他又去推开对面的偏房,门一开,跟在他身后的八喵立马窜了上去,身在半空爪子凌空挥舞,将一道长长的身影一下子给拍在了地上。 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蛇! 这蛇不知道什么品种,身上纹路狰狞、披红挂绿,三角形的脑袋、黑漆漆的眼睛,蛇信子往丝丝的吐,很凶残。 然后它就收起脑袋盘起身躯乖巧的看向八喵。 八喵舔了舔爪子准备开干,见此它郁闷了,上去挥爪就拍蛇头。 大蛇不动弹,被拍之后便趴在了地上。 八喵漫不经心的转过身往回走,这大蛇猛的窜了起来。 王七麟下意识的要让八喵小心,结果大蛇窜起来后玩命的往地窖里钻,下面有小坑,它想要钻进小坑里。 八喵后空翻落地,正好落在地窖坑洞门口,摁住了大蛇尾巴。 只差一点,这大蛇就可以逃命了,但就是这一点,它逃不了。 黄君子从王七麟身后冒出头来,问道:“你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王七麟让开身并从后面推了他一把,黄君子一个不稳掉入地窖中。 突变陡生! 地窖四周很快冒出来许多三角形脑袋,整个地窖一圈怕不是有几百条蛇! 黄君子呆住了。 王七麟急忙说道:“赶紧土遁呀!” 群蛇吞吐舌头,嘶嘶声像是浓密的春雨泼洒在竹叶上。 八喵抬起爪子站起来发出一声叫唤,嘶嘶声戛然而止,这些蛇眨着眼睛看了看八喵,突然之间又消失在坑道中。 猫是蛇的天敌。 八喵是猫中之霸玄猫。 黄君子被吓了个失魂落魄,王七麟不得不下去将他给拖上来,八喵对此不屑一顾,看黄君子的目光充满轻蔑。 回到院子后黄君子就爆发了,他对王七麟吼道:“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阿七,本公子拿你当真朋友的,你为何要害死本公子?” 王七麟尴尬的解释道:“我不知道那地窖竟然是个蛇窝,话说这听天监也真是,他们不是来查过这地方了吗?怎么没发现这里成了蛇窝?” 正在爬墙的徐大好奇问道:“阿黄你害怕蛇?” 黄君子情绪低沉的说道:“本公子小时候被一条大蟒给缠住过,它好几次去找我,好像缠上了我,后来——后来好不容易才摆脱掉它,从那以后我就害怕蛇。” 徐大从墙头跳下,结果墙根也有坑洞,他落地不稳往前踉跄好几步差点摔倒。 不过他反应快,直奔黄君子而去顺势搂住了他,说道:“没事,现在有大爷在这里,你不用怕蛇,大爷最喜欢蛇了,大爷身上就有一条大蟒蛇。” 谢蛤蟆站在墙头俯瞰整个院子,他踩着墙头走上屋顶,走到烟囱旁边将手臂伸入其中,再抽出手臂的时候手里抓着一根绳子。 看着这绳子他喃喃说道:“果然如此,还好、还好。” 王七麟问道:“道爷,你别打哑谜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蛤蟆正色说道:“无量天尊,老道不是要打哑谜,而是一直在思索发生在他身上的事。” “木箱里那个东西,那是一件很厉害的法宝,叫做洞天釜!” “洞天福地?”王七麟骇然。 谢蛤蟆摇头道:“不是,是洞天釜,破釜沉舟之釜,不过它确实与洞天福地有些关系,据说它是上古时代见过洞天福地的仙人所制造,它与须弥芥子很像,里面都别有空间。” “不同的是须弥芥子很小,而洞天釜个头大,须弥芥子空间也小,洞天釜空间大。并且,须弥芥子中不能存放活物,洞天釜却可以!” 王七麟一听还是感到吃惊,这东西确实是个宝贝! 他下意识的说道:“我还以为里面是个骨殖罐呢。” “说是个骨殖罐也没错。”谢蛤蟆缓缓地说道,“现在,那洞天釜里头怕是有不少死人。” PS:再次推一本书哈,弹壳最近好像被许多大佬误会了,以为弹壳也是大佬,来找弹壳推书。这次推的是另一位真大佬的书,大佬名为姬叉,江湖人称巴爷,大家伙应当都知道他,他这本新书如今风头很旺,牛逼的跟个火箭一样,确实写的很好——《这是我的星球》。 大家可以轻移莲步去看看这本书,很好而且很骚,到时候你们看了他的书就会知道,弹壳是个多纯情的小伙子。 460.王冠蛇王(感谢大家支持哟) 话音落下,谢蛤蟆从屋顶跳了下来,他推开一扇门走进草屋,看着里面墙壁说道:“无量天尊,果然没错!” “什么没错?”王七麟跟着往里看,这时候才注意到其实修有蛇窖的茅草屋墙壁上写着许多字。 只是写的很浅,又不是中原字,所以他刚才没注意到。 谢蛤蟆显然认识这些字,他对着墙壁念道: “体中漫蛇毒,药草能消除。心中生忿恚,比丘须调伏。共舍彼此岸,如蛇蜕旧皮。池中生莲华,子等潜入折。比丘须弃断,爱欲尽无余。共舍彼此岸,如蛇蜕旧皮……” 他念了好一会,这像是一首古怪的佛偈。 念完之后谢蛤蟆拉上房门又飞上了屋顶,而且他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洞天釜中,说道:“七爷、徐爷、阿黄,你们有所不知,那洞天福地养人养妖养神养鬼,洞天釜也有类似本领,只是没有那么强大罢了。” “它能养人,也能养鬼!” “按照老道的推断,这件事应当是这样,常家兄弟不知道怎么发现了憨二手中有洞天釜,他们两人修炼《比丘蛇经》遇上了麻烦,应当有什么东西要对付两人,于是他们便想要借助洞天釜来躲避。” “两人如今已经死亡,寻常人死后为鬼,修炼《蛇经》的人死后为阴灵,你猜测他在梦中遇到的是巨蟒是蛇灵,这猜测没错。” “这两兄弟想要以蛇灵之身躲入洞天釜中,以此来躲避佛家高僧的追杀。” 王七麟茫然问道:“《比丘蛇经》?这又是什么东西?你怎么知道他们修炼了这《蛇经》?” 谢蛤蟆将烟囱中的绳子慢慢收了出来,最后绳子下半部竟然出现了许多黑肉块。 风一吹有熏肉的香味传进他们鼻子中。 徐大眼睛一亮:“嘿哟,道爷你鼻子够灵呀,这家里的熏肉藏得这么严实还是让你给发现了,怎么着,这个算咱听天监的战利品?” 谢蛤蟆似笑非笑的一撇嘴看了他一眼,说道:“无量天尊,徐爷,你是打算吃这肉吗?” 徐大说道:“总不能浪费了吧?咱听天监的规矩,收获了吃的不必上缴,留下给弟兄们分着吃就行。” 听天监的作风近乎于土匪,各级官员们钱财物资没少贪墨,朝廷对此不管不问。 原因很简单,在听天监当差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裆上的,时时刻刻要与妖魔鬼怪交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有的死都死不顺畅。 这样之所以源源不断有人愿意加入听天监,就是为了获得更好的物质享受,若想行侠仗义、保护百姓,那何必要加入听天监? 谢蛤蟆笑了起来,说道:“这些肉都是人肉,你确定你要留下吃?” 徐大的脸色有些变了:“不是吧?道爷,这玩笑不能开呀。” 谢蛤蟆将绳子一抛,一块块风干肉挂在了屋檐上。 他淡淡的说道:“你仔细看看,这些东西像是什么?” 徐大凑上去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王七麟也看出这些东西的真面貌了,一块块风干肉有胳膊有腿、有脑袋有身子—— 这赫然是一具具婴儿的尸首! 谢蛤蟆说道:“《比丘蛇经》是天竺的一部功法,以养育蛇虫来修炼,一旦修成能御使天下大小蛇虫,非常厉害。” “不过这《蛇经》很难修炼,天竺一国修炼者众多,但多数仅仅能入门。听说天竺的集市上有许多人表演奏乐蛇舞,这些人就是修炼了《蛇经》。” “本来修炼《比丘蛇经》不是什么邪事,但在闹市之中修炼《蛇经》就不一样了,肯定是歪门邪道。” “为什么?”徐大问道。 谢蛤蟆说道:“蛇喜欢什么样的环境?最讨厌什么东西?” 徐大说道:“蛇喜欢温暖湿润的洞穴,蟒蛇尤其喜欢……” 王七麟盯着他,总觉得这货嘴里说出的不是好话。 但谢蛤蟆点头了。 徐大又说道:“蛇讨厌什么?讨厌雄黄?” 谢蛤蟆说道:“讨厌雄黄,更讨厌烟熏火烤!” “可是你们看这闹市之中多少灶台、多少烟囱?蛇怎么能在这种地方住的习惯?而且这院子里头虽然修了蛇窖,可是旁边的屋子里也有灶台和烟囱,平日里常家兄弟肯定要开火做饭,这样岂不是会影响到蛇的正常生活?” “那么怎么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压住烟熏火烤的气息,让蛇感觉不到这些气息,那自然就能自如生活了。” 王七麟心头浮现出一个歹毒的法子,他问道:“不会吧?常家兄弟敢做这种事?” 谢蛤蟆沉重的说道:“他们胆大妄为,已经这么做了!” 黄君子问道:“你们还能不能好了?别卖关子,直接说事!” 王七麟说道:“我愿意说,你未必愿意听,天干之中,壬、癸属水;地支之中,子属水。所以论阴阳五行,天干之壬属阳之水,地支之子属阳之水,比例和好,在这种日子里出生的孩子是上水之命。” “玄术之中有一个歪门邪道,就是将有上水之命的婴儿制作成婴灵,这样的婴灵命格依然属水,但属的是阴之水,可以压住阳世间的烟火气……” 听到这里黄君子已经面色惨淡:“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这些全是上水之命的婴孩?” 答案不言而喻。 谢蛤蟆说道:“常家兄弟为了修炼《比丘蛇经》,竟然做出这等天怒人怨的恶事,肯定会有报应的。但他们两人很谨慎,不知道怎么提前有所发觉,并且恰好发现了憨二手中的洞天釜,于是想缠死憨二获取他的洞天釜……” 王七麟听到这里摇头:“道爷,我觉得你推断的不对,不是他们发现了憨二手中有洞天釜,而是他们或许有本领,能在死后去寻找洞天釜。” 黄君子小鸡啄米:“没错,憨二平日里虽然只要去外地就会带上这木头箱子,可是大家伙谁没有行李箱?我们压根不知道这箱子里藏着什么洞天釜,憨二也从来不提,所以你看,连我们都不知道洞天釜的存在,这两个混账兄弟怎么会知道?” 谢蛤蟆抚须说道:“无量天尊,七爷心细如发,应当正是如此。” 徐大叫道:“但大爷我就搞不懂了,修炼这《比丘蛇经》要作下这么大的孽,目的就是为了能控制蛇虫?这他娘的算什么玩意儿?他们想要去做鸭相公吗?否则干啥这么痴迷控制蛇?” 谢蛤蟆说道:“徐爷,螣蛇也是蛇,蛟未成龙之前,也是蛇!” “甚至龙也是蛇!” 徐大瞪大眼睛问道:“难道修炼这《比丘蛇经》大成之后还能控制的了龙不成?”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 他面色变得肃然,双眼看向远处,老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 似乎想到了什么让他不安的往事。 院子里其他三人没有说话,只有八喵不知道从哪里又拖出一条蛇,那倒霉蛇本来挺蛮横的,可是冲着八喵吐了吐蛇信子之后老实了,一度身躯扭曲还装死。 屋门打开,又有一条蛇出现了。 这条蛇很漂亮,通体血红。 它有王七麟手腕粗细,体长得有一丈,古怪的是它脑袋上长着几个竖起的鳞片,这些鳞片可以活动,当它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如同尖角,当它们展开的时候如同一顶王冠。 王冠正中还有一朵肉冠。 这条蛇出现后冲着八喵竖起了头吞吐舌头,两只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八喵,明显的摆出蓄势待发的架势。 但它张开嘴发出的声音却是:“咕咕咕,咕咕咕。” 八喵见此来了兴趣,它将玩弄的那条蛇一巴掌给拍了出去,那蛇装死一会爬一会、装死一会爬一会,胆颤心惊又争分夺秒的往蛇窖里钻。 王七麟吃惊的问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鸡冠蛇?这常家兄弟好厉害,竟然能养出鸡冠蛇?” 他一直以为鸡冠蛇只存在于民间传说中,相传这种蛇通体血红,长有类似公鸡的肉冠,身长尺余,围可数寸,体色不一,可直立上身。 该蛇剧毒无比,且攻击手段多样,牙齿剧毒、能喷毒液,甚至能放出毒雾。 巫巫跟他说过这种传闻,说他们南荒很多山里多有瘴气,这瘴气就是山里雾气混合了鸡冠蛇吐出的毒雾而成。 现在出现的这条蛇是不是鸡冠蛇不好说,毕竟王七麟没听说过鸡冠蛇还长了王冠也似的鳞片。 但这条蛇肯定很厉害。 厉害的生灵总是有共性的,这个共性就是勇于向强者发起挑战。 八喵毫无疑问也是很厉害的,它看到这条蛇后立马拉开了拳架并发出喵喵喵的叫声。 按照王七麟的理解,它这是在放嘲讽技能加做好战斗准备。 怪蛇上身仰起、蜿蜒前行,它的脑袋不是毒蛇那种三角形,而是圆滚滚的颇为憨厚讨喜。 可是看它那斑斓鳞片就知道这个形象是有欺骗性的,这是一条很毒的蛇。 八喵并没有小看它,它也盯紧了这条毒蛇,准备全神贯注与它来一场大战。 大战提前展开了。 风乍起,吹动一片树叶落下。 九六忽然冲毒蛇冲去,很彪悍的张开嘴要去咬毒蛇的脖子! 毒蛇的突袭速度超出常人预料中的快,王七麟如今修为如此高深,可是却也只看到斑斓的色泽一闪,然后这毒蛇就把九六给缠起来了。 同时黑影一闪,八喵窜了上去,用两只前爪使劲摁住毒蛇的脑袋防止它去咬九六。 现场顿时尴尬了。 九六被蛇给缠住了,所以它动弹不得。 蛇的身子在缠着九六、脑袋被八喵摁住了,所以它也动弹不得。 玄猫力气不是强项,八喵使出浑身力气也只摁住了蛇头,而一旦它控制不住蛇头那毒蛇回头就会去咬九六,所以它也动弹不得。 还好它们这边还有四个人。 王七麟一捏剑诀准备切掉这条蛇的脑袋,谢蛤蟆喝道:“七爷,不要!” “怎么了?”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说道:“这不是什么鸡冠蛇,这是一条蛇中异种,整个九州可能只有这样一条异种,莫要杀害它,这样的蛇恐怕已经有灵性了,杀了它是罪孽。” 大蛇被八喵奋力摁在地上,张开嘴巴又发出‘咕咕咕’的叫声,翻愣着眼皮子像是在一个劲的瞅王七麟。 王七麟将十咦唤入皮肤下,然后问这条大蛇道:“你瞅啥?” 大蛇挤挤眼睛,冲他叫的更激烈了,但声音不再尖锐,而是缓和许多。 十咦的能力再立奇功。 谢蛤蟆沉吟着说道:“这条蛇显然是这里的王蛇,咱们来时听那个大嫂子说,自从常家兄弟死后,这房子周围便有蛇出没,可是却没有伤人的事出现。” “七爷你刚才看到了,这里蛇窖中还存活着许多蛇,很显然这些蛇已经从冬眠中醒来,却没有四处乱跑更没有出去伤人,这绝对是因为有东西在管着它们。” 王七麟指着大蛇道:“是它在管着蛇群?”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应当是它的功劳,而且我们刚才进入这院子后,并没有蛇出来攻击我们,还是八喵抓了人家一条蛇后,这大蛇才出来要与八喵拼命。” 黄君子说道:“这条蛇竟然还挺仗义的,本公子很欣赏它。” 这蛇确实通灵了,听到他们的话放弃了抵抗,将缠在九六身上的身躯放开了。 见此王七麟猜到了,这条蛇应当已经活了许多年岁了,所以才能修出灵性。 而蛇虫这东西一旦修出灵性就有点仙味了,只要不作孽是不能杀死它们的,因为老天爷都愿意放它们一码,人怎么能为难它们? 以前有个叫法海的和尚就为难过一只佛祖都放过的蜘蛛,结果这倒霉和尚就走火入魔了。 还有一个叫法海的和尚为难过一条小白蛇,后来小白蛇变成大白蛇,带着一家三口跟他干。 王七麟上去拎起八喵问大蛇道:“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行不行?” 大蛇人立而起,与他对视,八喵在王七麟手里张开双爪做出张牙舞爪的架势:你别靠近,你敢靠近喵爷挠你。 王七麟伸手像摸一摸蛇头,但碰到它身躯后,只感觉触手冰冷、鳞片粗糙,没有撸狗和撸猫舒服,于是他放弃了搓蛇头的打算。 他改成对徐大说道:“徐爷,你那双手天天摸蛇,肯定对于撸蛇这种事有经验,你过来撸一下它。” 徐大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问道:“干啥?” 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王七麟说道:“向它表达咱们的善意呀。” 徐大犹豫了一下,说道:“大爷不是怂了,而是大爷平日里摸的都是蟒蛇,这样的毒蛇,大爷不是很有经验,我看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谢蛤蟆凌空掠下,伸手在怪蛇面前晃了晃,说道:“无量天尊,老道明白你的心意,你想要我们将困在这里头的蛇,都给带出去,是么?” 怪蛇吞吐舌头发出独特的声音:“咕咕,咕咕咕。” 谢蛤蟆道:“放心好了,老道士会将所有蛇都送去野外的,你要去哪里?不如跟随老道如何?老道带你修炼。” 怪蛇绕着他游动了两圈,顺着他的腿钻进了他的道袍里。 黄君子下意识叫道:“这怪东西要去哪里?道爷你小心裤裆!” 谢蛤蟆没好气的说道:“它藏在了老道的道袍里而已,不用大惊小怪,这蛇可是蛇中异种,懂人言、通人性、有智慧,与玄猫天狗一样都是得天地造化的生灵,你们三人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不知道收留下它!” 王七麟摇头道:“我有八喵了,八喵跟蛇不对付。” 徐大认可的点头:“对,男不养猫,女不养狗。” 王七麟问他道:“那你为啥不养这条蛇?” 徐大叹气道:“一山不容二虎呀,七爷,一个男人怎么能养两条大蛇?” 黄君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然后问王七麟道:“阿大今天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 王七麟说道:“你别管他,你要做一个正直纯洁的好青年,所以少听徐爷的话,也少与交流。”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曾经他何尝不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如同一块美玉的好青年?结果老天爷让他认识了徐大这块料。 近朱者赤,近徐大者骚,古人诚不欺我! 谢蛤蟆说道:“事情大概清楚怎么回事了,咱们想办法将缠着憨二的蛇灵找出来,然后将它们给除掉即可。至于这里的蛇,嗯,咱们得想个办法将它们带出去。” 王七麟说道:“它们为什么不自己离开?你那条王冠蛇有智慧,它可以等到晚上带着蛇群悄悄跑路呀。” 长安城中水沟无数,长安城下水道也多,蛇群只要进入水道中,那逃离出城还不简单? 谢蛤蟆说道:“这些房屋里头有《比丘蛇经》,蛇畏《蛇经》如人畏鬼。” 他甩袖飞开厢房木门,纵身而入再甩袖子,墙上的字迹哗啦啦掉落。 黄君子看的一愣一愣的:“阿七,蛤蟆爷这么厉害的吗?” 王七麟指了指他说道:“老厉害了,天下第一高手!” 黄君子顿时嗤之以鼻。 将这么多蛇运出长安城还是挺费劲的,王七麟只好联系京兆府,让他们找了大棚车,开了出城令,这才将满满当当一车蛇给运出去。 群蛇纠缠在一起,这场景多少有些惊世骇俗,王七麟看了一眼后望而生畏。 最可怜的是守城兵将,他们看到牲口车捂得严严实实,按照规矩必须得开车查验,于是当车门打开后,那虎虎生威的将领顿时萎靡了。 一张黑脸膛顿时变成小白脸。 该走动的不走西,最终水蛇走水道,旱蛇钻旱道,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王冠蛇跟随了谢蛤蟆。 徐大琢磨了一下,最终跟谢蛤蟆谈了谈,接受了这条王冠蛇,决定亲自收养这条蛇。 大蛇盘起来很巨大,徐大让它盘在了腰上,这样他腰腹间看起来就比较臃肿了。 他们回到市场,一行人顿时发现徐大腰肢臃肿这回事,纷纷问他怎么了。 徐大叹气说道:“大爷有一条大蛇,没地方可以放呀,只好把它缠在腰上。” 一行汉子顿时笑了:“徐爷真会吹牛。” 徐大较真了,指着说话的汉子道:“你过来,大爷给你看看。” 这汉子变了脸色,连连摆手:“我我不看,徐爷放过我,我不看这玩意儿。” 其他汉子嘀咕‘徐爷够豪放’、‘原来徐爷喜欢爷们’,然后用眼神瞄王七麟。 王七麟恼了,抓了一个人过来摁住他脖子让他看。 徐大拉开衣襟,这汉子吓得惨叫一声:“好大的蛇!” 461.那是一条龙 徐大腰上盘着一条大蛇在四处耀武扬威,谢蛤蟆看众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便悄悄将王七麟拉到了一边。 王七麟立马意识到,有事! 谢蛤蟆小声说道:“无量天尊,先前老道在那蛇宅子里头的话是编的!” “全是编的?”王七麟傻眼了。 谢蛤蟆摇摇头说道:“不,并非都是编的,有一部分是编的,关于常家兄弟的话是编的。” 他用眼神示意黄君子,“刚才他在,老道有些话不能实说。” “常家兄弟确实是死了,前两天夜里,他们遇到的正是常家兄弟的鬼魂,这俩兄弟没有化作蛇灵,也没有纠缠憨二。” “老道推测不错的话,他们俩是在卖蛇羹蛇肉的时候死掉的,所以前两天是他们俩的回魂夜,他们下意识的去走了临死前的一段路,与黄君子这些人发生了交集。” 王七麟点点头道:“根据我在天听寺查到的信息看,他们确实死了十天左右,算算时间,那前两天算是他们回魂夜。” 谢蛤蟆说道:“不错,这两人罪大恶极,他们懂一些奸邪方术但并不懂《蛇经》,两人修炼《比丘蛇经》竟然还敢杀蛇且卖蛇赚钱,这肯定会遭到惩治,而且正是被王冠蛇所杀死。” “这种人怎么可能逃脱阴差抓捕、留在阳世逍遥法外?再说这是哪里?长安城!王朝都城!这里龙气冲霄,即使两人化作鬼逃脱了阴间制裁,又岂能在王朝之中肆虐?它们若敢在城中作祟,肯定会被龙气给冲散的!” “所以老道说他们俩化为蛇灵缠住憨二,是在糊弄黄君子,实际上缠住憨二的不是蛇灵!” 王七麟问道:“那是什么?为什么要糊弄黄君子?” 谢蛤蟆轻声说道:“缠住憨二的,是一条龙影!” 王七麟眼睛瞪大了。 谢蛤蟆确认的点头:“对,缠住他的是一条龙之影,只是龙影模糊,被憨二误以为是大蛇了!” 他继续说道:“憨二身上确实有秘密,他家世不普通,等他醒来问问就知道了,告诉黄君子,让他们准备一下,他们要想保住憨二的命和洞天釜,那就得赶紧离开长安城了。” 看看天色,他去给憨二揉了揉脖后,憨二慢慢的醒了过来。 他迷茫的问道:“我好像被人打了?” 众人看向谢蛤蟆,谢蛤蟆面色如常:“无量天尊,一点没错,刚才有人来闹事,抽冷子把你给打晕了。好了这件事结束了,老道问你点事,你一定如实回答。” 憨二愤怒起身:“谁来闹事?谁敢来咱摊子上闹事?” 谢蛤蟆说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老道要问你一件事,你需如实回答!” 憨二叫道:“你先告诉我,是谁来闹事?” 谢蛤蟆无奈的闭上眼睛,这是个轴人啊! 黄君子说道:“是管市场的人,他们说我们不交市税,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你先回答蛤蟆爷的话。” 憨二愤愤的说道:“原来是朝廷的狗官!哎,一群狗官,有的狗官拿我们的烤肉不给钱,有的狗官却来找我们要钱,百姓苦……” 陆师赶忙捂他的嘴巴,然后疯狂暗示:这里还有狗官在呢! 王七麟看向徐大说道:“他说的是咱们,对吧?” 徐大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是吧?咱没拿他烤肉,咱拿的都是烤羊腰子和烤羊腿。” “那给钱了吗?” “他们还欠咱们的钱,咱给什么钱?他们的启动资金还上了吗?” 王七麟一想还真是这样,他对黄君子说道:“你平时最好管管你的手下,他刚才污蔑我们朝廷命官。” 黄君子听到了两人对话,他抹了抹额头说道:“我这兄弟脑袋瓜有点问题,你们别跟他一般见识。而且他没说你们,他说的不是你们。” 启动资金他一直没有还上,这导致他面对王七麟和徐大的白吃白喝一直没有底气去应付。 谢蛤蟆喝道:“好了,别说这些无关紧要的,无量天尊!老道士问你,你从小到大,家里是不是总是搬迁?” 憨二愣了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谢蛤蟆又问道:“你仔细想想,你们家里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事?” 憨二琢磨了一下说道:“有什么反常的事?没有反常的事。” 谢蛤蟆叹气道:“仔细想想,比如你想一想,你们家频繁搬家,每到一个地方,你家里人是不是不让你在当地结交朋友?总是让你独处?” 憨二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问着问着他高兴起来:“啊,你是不是我们熟人?咱们做过同乡吗?” 谢蛤蟆闭上眼睛仰头做出一个便秘多日的表情。 他握了握拳头说道:“你不是说你们家没有反常吗?你看,你们家频繁搬家、不让在当地结交朋友,这不都是反常吗?” 憨二点点头道:“对呀。” 谢蛤蟆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憨二理所当然的说道:“因为你这不是都知道吗?” 谢蛤蟆怔住了,他扭头对黄君子一行说道:“你们平时跟这么个人在一起,也真够不容易的。” 一行人急忙点头,陆师露出个哭一样的表情。 委屈,心酸,绝望。 徐大道:“这货比沉一还傻呀。” 谢蛤蟆又问憨二道:“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家里的墙壁有没有问题?” 憨二歪头想了想,忽然露出个兴奋表情:“有有有,我家可是个大门大户,我家的墙壁都贴着白瓷,可好看了,连苍蝇在上面都站不住!” 谢蛤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如果你想保住你祖传的宝贝,那就赶紧离开长安府吧。” 憨二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 谢蛤蟆说道:“你现在不是只要一闭眼就会睡着、一睡着就会被一条大蟒蛇给缠住吗?只要你离开长安府就没事了。” 憨二挠挠头道:“可是我不想离开长安府呀。” “那你就把箱子里的东西交给我们。”谢蛤蟆淡淡的说道。 憨二立马抱住木箱子说道:“这绝对不行,我爹说这是我们家的宝贝,即使我丢了这宝贝都不能丢了。” 谢蛤蟆道:“那你就赶紧离开长安府。” 憨二又说道:“可是我不想离开长安府呀。” 谢蛤蟆捂着胸口闭上眼睛一个劲的念:“无量救苦太乙天尊!无量救苦太乙天尊!不行了,草他娘的,压不住了!” 黄君子是个明白人,他只是为人天真罢了,所以听懂谢蛤蟆的话后他担心的问道:“蛤蟆爷,你不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吗?就两个蛇灵缠着我这弟兄而已,你解决不了它们吗?” 他又看向王七麟:“你们连蛇灵都解决不了?可你们连白虎都杀得了!蛇灵还能比白虎更厉害?” 王七麟含糊的说道:“这不是比白虎更厉害的问题,这是一个、一个别的问题。” 徐大不知道憨二梦中碰到的是一条龙,他一拍胸口豪气万丈的说道:“别怕,大爷在这里呢……” 王七麟急忙给他递了个眼色。 于是徐大改口道:“大爷在这里呢,不过大爷也不好使!” 谢蛤蟆对黄君子说道:“长安府不是久留之地,你们最好快点离开,否则会出问题。” 黄君子道:“蛤蟆爷请把事情说清楚,否则本公子怎么做决定?” 他指向众人,又指向烧烤摊子:“我们家大业大,在长安府刚置办下家伙事准备大干一场,然后你说要我们离开,我们就得离开?” 谢蛤蟆将他拉走,说道:“你们若是不走,那朝廷会来对付你们的,一切根源就是憨二的箱子,你已经清楚里面有什么,里面东西快要吸引到朝廷的注意力了。” 黄君子心里毛了:“不至于吧?不是两个蛇灵吗?” 谢蛤蟆摇摇头道:“两个蛇灵不算什么,它们很好解决,可是它们的出现代表了一件事,那就是憨二的洞天釜已经被外界察觉了,先有蛇灵后有其他妖魔鬼怪,最终朝廷也会发现它的存在。” 黄君子为难的问道:“没有解决办法吗?” “有,将这洞天釜给我们。” “告辞!” 他去喊上一行人,要求收拾家伙事赶紧出城。 众人唉声叹气,有人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喃喃说道:“多好的买卖,就这么放弃了。” 憨二涨红脸叫道:“为啥要走?为啥要走?不就是梦里会有一条大蟒蛇吗?我不怕它,让它来好了!” 黄君子拍拍他肩膀道:“你不怕,本公子怕,这长安府本来就不是咱的久留之地,走吧。” 憨二怒道:“公子你这是胡说,你们都想留在这里,在这里又能赚钱又有许多好吃的好喝的,陆师他们说这里勾栏院中的姑娘都要比别处更美三分……” 徐大看向陆师,满脸鄙夷:“呵,好色之徒!” 陆师的脸色也涨红了,他说道:“我没说,你胡说,别乱扯!” 他又对徐大怒道:“徐爷你有脸这么说我吗?你说我是好色之徒?你呢?” 徐大傲然道:“大爷如今有了心上人,绝不会再去那些烟花之地!以前大爷那是放荡不羁,没办法,老话说的好,不在放荡中变坏,就在沉默中变态,大爷可不想变态!” “但大爷现在改了,大爷已经有心上人了,找到了要互相陪伴一生的女人,那以后为人绝对会改变,决不去拈花惹草!” 谢蛤蟆抚须微笑道:“浪子回头金不换。” 王七麟也点头道:“放下淫枪,立地成君子。” 有人指着憨二说道:“咱们不是在讨论我家二的事吗?你们怎么又讨论起女人来了?” 几个人心虚的对视一眼,是啊,为什么话题忽然变成了美色?难道咱们都是耂渋赑? 憨二最终咬咬牙,他举起箱子说道:“大不了把这东西交给阿七他们!” 黄君子一把摁住箱子厉声道:“这是你的传家宝,你爹让你保护好,你就得给本公子保护好了!行了,都不要废话,推上车子,撤!” 他又向众人说道:“诸位弟兄无需遗憾,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有这一收烤羊肉的本领去哪里赚不到钱?反正咱又不是靠门店做买卖,咱有烧烤车,天下之大,任我横行!” 众人被他说的意气风发了。 黄君子说道:“长安城很大,人很多,可是天下更大、人更多,咱只看到了长安城的飞檐斗拱,但天下还有西域的妖娆多姿、江南的小桥流水、东海的波澜壮阔、塞北的风沙如雪,男子汉大丈夫固守一地有什么意思?去走遍大江南北,那才叫爽快!” “不错。”陆师真臂高呼,“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众多汉子跟着激动的吼叫起来。 有行人经过,诧异的看着他们说道:“一群卖烤肉的做个生意而已,怎么弄的跟要起义了似的?” 王七麟也很诧异的看向这个行人:你眼光还挺好。 黄君子一行离开,徐大还在满头雾水:“这到底怎么回事?” 谢蛤蟆将前因后果说给他听,最后说道:“憨二的家庭绝不是普通家庭,能御使洞天釜的怎么会是普通人?” “他们遇到常家兄弟的鬼魂应当是巧合,憨二与他们进行接触的时候应当也巧合的带着洞天釜,他身上缠上了阴气,洞天釜有所反应,所以被长安府中的真龙给察觉到了。” 说到这里他咂了咂嘴:“洞天釜是好东西呀,连真龙都想得到它。” 王七麟问道:“那真龙为什么不去出手抢夺?” 谢蛤蟆笑道:“七爷,洞天釜那样的宝贝,你想不想得到?” 王七麟坦诚的说道:“略想。” “那你为什么不出手抢夺?”谢蛤蟆问道。 王七麟点了点头。 谢蛤蟆看向黄君子一行的背影,脸上浮现出悠然的神色:“洞天釜这法宝是好东西,可是拥有好东西未必就是好事。” “憨二一家为什么频频搬家?他的家人为何从不许他结交朋友?” 王七麟说道:“因为他们住的就是洞天釜,常在一个地方居住会暴露行踪?” 谢蛤蟆道:“或许会被妖魔鬼怪和修士们有所发现的几率很小,可是他们家里不敢冒险啊,一旦被人发现,他们就要被杀死夺走法宝。” “还有憨二为什么会有些痴傻?他的家人住在洞天釜中是有原因的,除了他和他爹,其他亲人应该都是鬼,憨二从小与鬼在一起,魂魄难免受损,所以才会头脑混乱、变得痴傻。” “所谓憨二者,不正是憨儿吗?” 黄君子一行人推着车子离开,三人一起转身走向招待寺。 到了招待寺门口,突然有人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 王七麟下意识做好动手准备,结果看到一张熟悉面孔:孙元气! 孙元气看到他后颇为激动,双手抱拳后拳头微微颤抖:“在下拜见王大人。” 王七麟点点头:“孙排头你好,有什么事吗?” 他是明知故问,现在大威排帮经历大地震,以前的核心遭到清洗,孙元气被留下用来暂时代管排帮以维持帮派的正常运输工作。 但孙元气应当误会了这结果,以为是他主导了抓捕徐裝等核心人物的工作,这是来找他拜码头了。 果然,孙元气随后压低声音说道:“在下以往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王大人乃是如此才俊,过去若有得罪,还请大人能原谅一二。” 王七麟笑道:“孙排头客气了,本官算什么才俊?只是听天监一名小小的铜尉罢了,至于你口中的得罪?这本官就不懂了,你非但没有得罪本官,反而还请本官吃过开凌梭,这是本官欠你人情吧?” 孙元气急忙赔笑:“不敢不敢,大人客气,实在客气,这样,你看天色已晚,今晚在下宴请王大人去吃一顿便饭如何?在下在飞仙阁准备了薄酒和美人……” 他看了眼徐大又补充一句:“还准备了一名小郎君,很辣。” 徐大莫名其妙,这是个傻子吗?说话怎么乱七八糟、让人不能理解? 王七麟婉拒了:“孙排头客气,你们大威排帮今日应当发生许多事,你手头上也有许多事,不如先去忙,等你将排帮的工作捋顺了,我们到时候再把酒言欢,如何?” 孙元气推辞一番,王七麟拒绝的很坚定。 他不知道这货有没有牵连到刑天祭的罪刑中,也不知道他与祯王私下里是不是有关系,所以还是避讳一些为好。 孙元气可能以为听天监和朝廷放过他一马,让他来掌控大威排帮,但王七麟知道真相:朝廷只是需要有人暂时稳住大威排帮继续维持漕运工作的正常而已。 若孙元气牵连进刑天祭与祯王事宜中,他最终逃不脱牢狱之灾。 故而王七麟不想与他之间有什么联系。 丑人才想四处占便宜,而真的帅哥从不立危墙之下。 不过办了大威排帮,对于王七麟手头上的工作帮助不大。 他的首要任务是查出俞大荣被害真相! 这事摆明与祯王有关,可是祯王身份独特,太狩皇帝明显不想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祯王动手。 天下藩王可不止一个祯王,太狩皇帝一旦动了祯王,容易引起其他藩王的异动。 历朝历代,藩王们最怕的都是削藩,为此他们可能会造反! 王七麟回到房间与谢蛤蟆、徐大商量这件事:“俞大荣被害一案,咱们实在缺乏线索,所以这事很不好办。但我思前想后,想到一个人有些可疑。” “李瑁?”徐大下意识问道。 王七麟看向他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李瑁?” 徐大说道:“这混账总是针对你,这肯定有原因的吧?” 王七麟摇头道:“我被李瑁针对是跟着你和你的朋友倒霉了,要是让我怀疑,我怀疑的是……” 他伸手往楼下指了指。 湘郡提刑按察使司的按察使丰指北。 他当时追击刺客追的很紧,刺客明明从丰指北房间逃脱,可是对方却说自己没有注意到任何异常,并且还把追击路上的他给拦住了。 这件事或许丰指北不是主谋,但一定相关! 王七麟目光炯炯的看向徐大,说道:“我有预感,咱们从丰指北身上下手,应当会有收获。” 徐大拉了拉衣裳露出一丝假笑:“七爷你的预感向来没问题,大爷赞成你的看法,可你看大爷这目光怎么有点让人害怕呢?你是不是在算计大爷?” 王七麟皱眉道:“徐爷,你这么说可就伤咱的感情了!我能算计你吗?” 徐大耐心的等待他下半句。 果然,王七麟接着说道:“只不过这件事上要徐爷你出马呀。” 徐大警惕的问道:“你让我出马干嘛?” 王七麟说道:“丰指北有一个跟你相同的爱好!” “读书?”徐大问道。 王七麟笑了,谢蛤蟆笑了,八喵和九六也笑了。 房间里的氛围不是一般的快活。 462.二代们的宴会(求推荐票噻) 徐大的好日子到来了。 丰指北喜欢嫖娼。 于是王七麟让徐大从这一点上去接近他,嫖资走听天监官方账户。 但公家的钱不能白花,他希望徐大能与丰指北成为人生四大铁中:先一起嫖过娼,再一起亮过枪,然后一起同过床,最终一起分过赃。 这样只要丰指北身上有关于赃案的信息,王七麟就能推进案情。 他想要一心一意的破案,可是现实总是难以让人如意。 徐大得知他的意思后毛了:“这活你爱找谁干找是干,反正大爷不干!大爷刚跟你们说了,以后不会再拈花惹草……” “你去了让他嫖就得了,你别嫖呀。”王七麟说道,“主要是咱这里能办这事的除了你没有其他合适人选了。” 满屋子人,徐大看向沉一,沉一摇头道:“阿弥陀佛,喷僧再也不去勾栏院了,那里女人的嘴巴会喷火。” 他看向马明,马明说道:“徐爷,我答应过木兮的,而且我背上有个佛,他不让我去。” 向培虎冷冷的说道:“别看我,我怕到时候在那里制造出血案。” 白猿公积极的挺起了胸膛。 王七麟友情提示他:“人家不招待猴子。” 白猿公不甘的问道:“加钱呢?” 王七麟说道:“你有钱可以加吗?” 白猿公叫道:“不是公家出钱吗?” 王七麟解释道:“额外加的钱得自己出。” 白猿公咬咬牙说道:“那我再欠你几个钱?” 沈三把他拖走了:“老猿,你是准备把你孙子也卖给七爷吗?” 徐大看向舒宇。 舒宇一脸的性冷淡:“我不喜欢女人。” 满屋子大汉开始提臀,满脸震惊。 舒宇不悦的瞪了他们一眼说道:“也不喜欢男人!” 八喵和九六顿时依偎在一起:夭寿啦! 舒宇怒道:“我喜欢的是刀!” 徐大没办法,最终只能自己出马跑去勾搭丰指北。 王七麟以为自己空闲下来,结果几日后也有人上门来勾搭他了。 来人身份一亮,招待寺里头钻出来几十个官员点头哈腰去打招呼: “世子您来啦?” 世子来了。 桓王世子刘稳终于来到长安城。 他倒是给王七麟面子,进城拜见过太狩皇帝和太后等一干皇亲国戚之后,接着来到招待寺找王七麟。 王七麟本来要帮助徐大去查金发巾帼洛水身上背负的诅咒,可是百川门生意很忙,特别是大威排帮动荡,许多商家把买卖转移到了百川门身上,他们生意更忙了。 于是尽管洛水才跟随船队完成了一趟生意,可是接着又出行了,这样他们上门也没意义,王七麟只能待在招待寺里思考案情。 这样世子上门,正好把他给堵住了。 他当时听到喧哗声后推开窗户往外看,看到这生着一双狐媚眼的俏世子出现,心里下意识的出现不妙的感觉。 不会是来找自己的吧? 他总觉得这世子对自己不怀好意,总想干掉自己然后去娶绥绥。 这种敌意来自于当初他与绥绥第一次约会回城的时候,当时有人设计了绥绥,用烧祝馀来吸引她拉开了马车的帘子,然后因此而被世子看到了她的样子。 背后的黑手没有露面,但王七麟知道警惕世子这把刀就对了。 很可惜,世子就是来找他。 今天刘稳穿的比在上原府时候还要骚,那一身大红衣裳如同火焰,将他小纤腰束的很紧,宽敞的衣袖如同鸟翼,背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庞大凤鸟。 凤鸟展开的双翼,正是衣裳的袖子。 招待寺东堂住的都是高官,刘稳客气的点头相见,然后来到王七麟门口敲了敲门:“王大人,故人求见。” 王七麟胡乱撕扯了一下衣裳装作刚睡醒的样子,他揉着眼睛拉开门问道:“谁呀?” 然后他注意到自己拉开的胸膛有不规矩的目光在放肆的游荡。 他急忙放下手向前看去,看到刘稳微微一笑:“王大人,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我们如今又在长安相遇,幸甚幸甚。” 王七麟假装惊喜的叫道:“世子大人?您来了?快快快,快请进,徐爷,看茶!” 沉一从门口探出头说道:“二喷子昨晚出去一直没回来。” 八喵用尾巴卷起小茶壶充当了侍女的角色。 刘稳到来后说的都是不咸不淡的话,无非是聊聊上原府的风俗、长安城的繁华。 喝了几杯茶、聊了一会天,他抛出一个话题:“得知本世子来到长安城,一些旧时伙伴无论如何要为我接风洗尘,王大人一起来吧。” 王七麟有心拒绝,便说道:“多谢世子好意,但是……” 刘稳微微笑道:“本世子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八喵歪头看他。 这骚包有点欠捶哦。 王七麟也微微笑,说道:“实在是让世子失望了,本官身负圣上钦点的重案,时间紧迫,恐怕无暇去赴宴呀。” 刘稳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道:“王大人以为在京城破案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缜密的思维?是敏锐的洞察力?是下苦功夫的调查?” 他说着摇头:“不对,是人脉,你在京城没有人脉,那任何大事都是寸步难行。” “今夜给本世子接风洗尘的人乃是长安城内青年俊杰,出身非富即贵,王大人若能与他们打上交代,那你一定能得到许多意料之外的消息。” 这点王七麟相信,他快速的想了想,便对刘稳道谢。 刘稳起身说道:“走吧,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王七麟诧异:“现在不过是刚到申时,然后就要去参加晚宴吗?” 刘稳莞尔一笑,眉眼低垂、红唇微挑,竟然别有一番风情: “傻瓜,你不会以为本世子穿这身衣服去赴宴吧?你也不会以为你就这身打扮跟随本世子去赴宴吧?跟本世子走,我们都需要好好装扮一番才行。” 王七麟听着他的话,头皮有点发麻。 他忽然意识到一点,看这世子的相貌气质,他会不会误会了对方的情爱取向? 一直以来他以为世子是对绥绥感兴趣,如果不是呢? 他想到当日自己与绥绥从约会的山下归城,经过路口茶肆的时候第一次碰到了刘稳一行人,当时确实是绥绥拉开窗帘后,刘稳突然站了起来。 可是他是被绥绥吸引站起来的吗?会不会是绥绥的惊世容颜令茶肆里的客人吃惊,这刘稳跟随客人目光看来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所以才站起来的? 王七麟觉得这猜测有点骚情,但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古人云,男在外,慎自保。 因为女孩子在外丢的只是贞操,男孩子却可能会丢掉健康! 参加官二代、富二代们的宴会自然不方便带猫带狗,王七麟让刘稳稍等,他将九六留在房间里,它不会孤单,徐大去勾栏院不能带真蛇,王冠蛇现在也被留在他房间里。 他带上了八喵,这样万一他在宴会上被灌多了酒,那会不会被人捡尸可就全靠八喵了。 结果出门见到刘稳,刘稳委婉的表示这场合带宠物不合适,王七麟只好把八喵留下了。 他心里有点虚,这样今晚他要是被人捡了尸可就没人能救了。 桓王在京城有自己的宫殿,刘稳带王七麟回宫后直接给他安排了好几个妇人,这些人拎着尺子、绫罗绸缎就来了,先麻利的给他量尺寸,然后开始飞针走线。 还有妇人给他化妆,又是修眉又是剃须,还给他做了个鬓角,脸上更是上了不少脂粉。 王七麟惊呆了。 一身衣裳做好,竟是一件宽大的华服,主色玄黑,两袖和衣襟有淡金边。 金黄乃是皇家配色,但太祖皇帝仁慈宽厚,只取大金色为皇家所用,寻常人家也可以用淡金色和各种黄色来点缀衣衫,但为了为此皇家威严,他也规定百姓不准穿全黄色的衣衫。 有侍女帮他换上衣服,又给他拿来鞋子,这是一双镶嵌珍珠的丝履,穿在脚上软踏踏的,王七麟一点不喜欢。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点缀的花姑娘。 刘稳走来看他的装扮,然后满意的点头:“不错,王大人果然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可惜你头发很短,否则配上一顶玉冠,那今夜你足以与怀瑾握瑜朱家兄弟争辉。” 听到这话王七麟心里一动,怀瑾握瑜朱家兄弟?这说的应当是醇儒朱家这一辈最出色的两个年轻人朱怀瑾和朱握瑜吧? 他们出门有车辇相送,护卫是王七麟的老熟人,世子的什么不离卫首座。 两人相遇,对视一眼。 纷纷给彼此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王七麟对于这不离卫也有个预感,两人以后会有一场血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希望两人如果必须死一人,那死的是不离卫首座。 刘稳对这位首座很是信任和尊敬,他称呼老人为郎先生,他的车辇就是老人在负责。 接风洗尘宴席也在一座宫殿中,尽管太祖皇帝在主持长安城妇建时候大量削减了宫殿以将土地还归民用,可是城里的宫殿还是多。 这座宫殿属于国子监,刘稳站在门口看向大大的牌匾忍不住叹了口气:“时间好快,本世子离开这里都已经有五年之久。” 牌匾上国子监三字写的含蓄而气力十足,王七麟凝视这三个字,依稀看到有一团色白柔和的气息在顺着笔画流淌,如同江河的流水。 看起来柔弱无力,可是水滴石穿、无可断流,它的柔弱背后是万物不可比的韧性。 这样他便下意识的赞叹道:“好字!” 刘稳扫了王七麟一眼说道:“王大人也喜欢练字?” 王七麟低调的说道:“活到老学到老,偶尔也会写几个字陶冶一下情操,不过都是瞎写,哈哈,瞎写。” 此时国子监已经放学,里面没有多少学子,但暗处人影憧憧。 今晚参加宴席的可都是京城大族的新血,不容一丝闪失。 有人负手站在门内仰头看天上云彩,刘稳看到他后笑道:“云志兄,你可真是不负名讳,任何时候都不忘关心云上壮志。” 青年听到声音扭头,脸上露出惊喜之色:“阿固,一别五年,我们终于又再次相见了。你还能一眼认出我来,实在是不容易,我以为你忘记我的相貌了呢。” 刘稳捏捏他的肩膀笑道:“还真是差点没认出来,云志兄你这几年变化很大,嗯,本来只是有点帅,如今是帅的惊天动地啦。” 云志当胸捶了他一记后对跟在他身后的郎先生笑了笑,很客气的称呼道:“军伯,好久不见。” 郎先生冲他拱手,但不苟言笑。 云志又好奇的看向王七麟,接着便喝彩一声:“这位是——好俊的人采!” 刘稳说道:“这位是听天监的后起之秀王七麟,你记住这名字,他以后一定会在我大汉朝的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又对王七麟介绍云志:“这是当今丞相郎之桓的家中长孙郎云从,丞相大人打个喷嚏这长安府要抖三抖,这位丞相长孙打个喷嚏,咱们丞相大人可就要抖三抖了。” 郎云从露出嗔怒之色:“莫要开这样的玩笑,阿固,我爷爷若是知道你这么说,他回去一定会禁我的足——嗯,至少三天!” 刘稳仰头大笑,他问道:“其他人呢?” 郎云从无奈的说道:“你说呢?孔大儒在教学授课呢。” 刘稳又大笑。 郎云从带路,他们一起走向宫殿西方一座大屋子,隔着几十步远王七麟就听到一个朗诵似的声音: “……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而不存者。何晏在《道论》中说,‘有之为有,待无以生;事而为事,由无以成’……” 刘稳听到这声音后哈哈大笑,他问王七麟道:“听说王大人在乡村长大后来加入听天监,并没有怎么念过书,那想必没有见过士子清谈吧?” 王七麟摇头。 刘稳说道:“那你今天可以看到了,待会别笑掉大牙。” 清谈这种事王七麟听说过,很多人知道魏晋遗风和魏晋清谈,其实这事传承自大汉朝。 汉代没有科举,选官任人的方式主要是察举和征辟。 地方官在自己的辖区里选拔人才,推荐给上级行政单位或者直接推荐给中央,这叫察举;地方政府和中央觉得被推荐的人选不错,给被推荐者下达征调令,这叫征辟。 察举和征辟的基础,就是清议。 什么是清议呢?这指的是汉代各级政府选官任人采取的一种考核标准。 通俗地说,就是你的交际圈对你的社会评价,社会评价越好、参与评价的人数越多,地方官推荐你去做官的概率就越大。 这个交际圈不仅局限于贵族和豪门,寻常百姓也有机会参与清议。 举个例子来说,王七麟家乡牌坊乡的谁想做官,那他平时就得给自己树立良好形象: 首先是读书,甭管有没有条件,去找私塾先生找秀才找乡里村外识字的人,去找他们学习、去互相探讨学问,先让这些人知道他是个好学的人。 其次是名声,乡里要是有恶霸就得去打恶霸,没有恶霸就找个人当恶霸去打恶霸,有穷人就要去接济穷人,没有穷人——这是不可能的。 这样做好事多了,名声就传出去了,毕竟这年代没人写日记,老百姓都喜欢唠嗑和八卦。 有文化有名声了,还要忠君爱国,要在家里供奉先祖或者开国大将和高官的牌位,初一十五要上香,家里有客人的时候要谈谈对他们的敬仰。 这样学问、名声、爱国心都有了,如果朝廷在当地缺乏人才要招募官员,基本上就会考虑一下了。 到时候朝廷会派人来乡里村外的打听百姓和当地族老、尊长们对这人的评价,看看他传出去的名声是不是真的,到时候的评价就是清议。 从隋唐时代,朝廷大开恩科选拔人才,出了许多有才无德的贪官污吏。太祖皇帝建立新汉后别出心裁,就启用了科举与清议并行的官员选用法子。 也就是说,并非是考出功名就一定能做官,朝廷还会去清议考生,一旦考生清议不过关,那也不会被选用为官员。 科举加清议来给朝廷选拔官吏,这是本朝的一大特色,确实挺有用处,起码各地百姓反应来看,本朝的贪官污吏不是那么多。 王七麟进听天监也是经历过清议的,吉祥县听天监派人去他们乡里打听过他这个人,然后乡里村里的反应是这孩子有毛病,从小胡言乱语,动不动就跟鬼附身一样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然后他通过了清议。 因为听天监就需要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正常人谁进听天监?听天监也不收正常人。 大屋门口大开,春寒料峭,但走到门口有混合着檀香的热气往外涌。 屋子墙壁四周立着许多香炉,炉子焚烧的旺盛,火势熊熊,给开阔庞大的房屋提供了滔滔不绝的热量。 有体态娇柔的侍女站在香炉旁,慢慢挥动轻罗小扇将热气给吹到房间内部。 也有侍女提着篮子,篮子里是一些香片,她们隔一段时间将香片放入香炉中,这样热气凶猛,香气则是淡而不散。 王七麟看的目瞪口呆,这些世家子还真会享受。 这生活也真是奢侈! 想着去年冬天大雪冻死在上原府的那些老百姓,他心里无端的冒出一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历朝历代,不外如是。 大殿里头分散着一些士子,个个神采飞扬、都是情绪昂扬。 一个身材瘦高的青年站在正中轻轻舞动一支拂尘,这拂尘毛发纤细柔软,雪白光滑,他身边立着一台宫灯,其中灯火闪耀,这拂尘发出异样的晶莹之色。 王七麟的目光顿时被这拂尘给吸引住了,郎云从轻声笑道:“那是雪麈尾,乃是孔家子弟可以出院行走天下的凭证。” 雪麈也是一种奇兽,它们形如大鹿,通体雪白,能踏雪如风,常常生活在雪山之中,想要捕捉这样的野兽获得它们的尾巴可不是容易事。 一个士子起身朗声笑道:“孔家出大儒,可你孔连玉先生一问三不知,这叫什么大儒?以后难道我们把你叫不知大儒?” 孔连玉一甩雪麈尾潇洒的说道:“鄙人并非问而不知,而是所学为治国平天下之策,你们这些人不理解鄙人所学,如何能做出公正评价?” “我们若是不理解,你讲给我们理解便是,总不能总摆出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来堵我们的嘴巴吧?” “防人之口,胜于防川。” “而且你总是谈无,我们问你什么你不懂,就反过来以无来应付我们,反而这是无赖行径吧?魏晋人王弼王辅嗣说过,‘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你却剑走偏锋说一切来之于无……” “高平兄能说出王辅嗣这句话,那想必是拜读过他的《老子指略》,那想必应当知道这书后面还有一句话,叫做‘有之所始,以无为本。将欲全有,必反于无也’。此话何解,还需鄙人来为诸位讲解吗?”孔连玉再甩雪麈尾,将面前青年堵的哑口无言。 王七麟看着他们讨论,疑问道:“这是什么清谈?清谈不是大家伙在一起争论个议题吗?为什么我感觉大家伙都在围攻这位孔先生?” 刘稳笑道:“你说的那是魏晋清谈,只能误事,毫无用处,太祖所创建的清谈可不是那么简单,它有两种方式。” “一种方式是向大家伙坦诚自己人性、品德和学识上的问题,由大家伙耳提面命,共同想办法帮他解决问题。” “另一种方式是大家伙来帮助你寻找人性、品德和学识上的问题,然后你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想办法来给自己解决问题。” 王七麟一听愣住了。 这他娘的不是自我批评与集体批评吗?而且这活是针对读书人进行,难道太祖也跟自己一样梦到过地球?或者难道他是穿越来的?否则怎么会搞出这个活? 463.昏迷的斋主(求订阅啦) 室内唇枪舌剑,孔连玉舌战群儒,一时之间竟然没人注意到刘稳等人到来。 最后是郎云从看不下去了,他站在门口击掌,清脆的掌声打断了众人的吵闹,众人纷纷扭头又纷纷露出欣喜之色: “阿固来了,是阿固来了!” “阿固,好久不见。” “游学各地,感觉如何?大江南北的风情,是不是把你迷住了?” 刘稳在这里并无桓王世子的架子,他走进去肩膀一抖甩掉身上大氅,同时有小厮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之接住。 期间刘稳并未回头,显然对人家来说这是习以为常之事。 郎云从客气的招呼王七麟进屋,大家伙的目光都集中在刘稳身上了,所以一时也没人注意到他。 一人除外。 王七麟跟这些朱门后起之秀们不是一路人,所以没人注意他正合他的心意。 可是他站定之后敏锐的注意到有目光在盯着自己看。 于是他迅速的扭头,看到了一张帅气斯文的面容。 他又碰到了李瑁。 李瑁微笑着向他点头。 王七麟回以礼貌性微笑,但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是在假笑。 假笑不要钱也不消耗感情,于是王七麟又对他笑了笑。 两人隔空对笑,周遭的侍女们暗暗叹息,可惜了两个大帅B。 当然没人敢在脸上露出异样神情。 能被选来这地方伺候人的,全是受过专业训练的,除非忍不住,否则她们脸上永远都是和煦而谦卑的笑容。 刘稳与相熟的士子们一番寒暄,又走到李瑁跟前与他聊了几句。 他还给王七麟与李瑁之间做了引荐,介绍说道:“少时我初入京城,就是学兄引我念书做学问,当时老师要著书立说,无暇顾及我们这些顽童,全是学问第一的学兄在教导我们,那时候我们都叫学兄为小先生。” 王七麟恍然,原来这位状元郎也是国子监走出去的学子,难怪他能高中状元郎,这固然与学问有关,但肯定也与人情有关。 李瑁谦逊的推让,他一开口王七麟的眼神直了。 声音醇厚动听。 世上男子固多,可是能发出这样动听声音的却很少。 王七麟恰好听到过,前几天黄君子去招待寺找他,结果遭到招待寺侍卫的围攻,当时有人曲解了他的话,要侍卫们杀死黄君子。 他记得很清楚,那曲解他话的人所发出的正是这个声音! 李瑁一直在悄悄地设计他! 刘稳不知道这些事,他自顾自的将王七麟介绍给众人。 其中并没有怀瑾握瑜的朱家兄弟,这让王七麟深感遗憾,他本想帮徐大考查一下情敌的虚实和深浅。 一个清秀少年笑道:“我早就见过王大人了,王大人一句‘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曾经引得老师赞不绝口。” 他这么一说,王七麟顿时回忆起来,当初他刚来长安第一天曾经在城门外赋诗一首,结果被桃林外的老人给听到了。 当时老人还以传音入密之术赞叹了一番,他那会便知道老人身份非同凡响,没想到却是国子监的名师。 这里最没有文化的就是王七麟了,所以听到‘他人笑我太疯癫’这句诗,纷纷面露异样,催促清秀少年唐游将全诗读出来。 唐游说道:“这首诗乃是王大人所作,我怎敢专美?还是让王大人来读出来吧。” 王七麟矜持的微笑道:“既然入了国子监,那应当只有学问高低,没有官衔大小,所以诸位莫要叫我王大人,再说我一届铜尉,在这里又算得上是什么大人?” “至于那首诗?它并非是在下所作,而是在下曾经听闻一位落魄道士喝酒时候读出来的,只是在下记忆力不错,又觉得这首诗颇有味道,便记了下来。” 这里的人全是从娘胎就开始读书的才子,他一张嘴人家闻闻他的口气就知道他肚子里有几滴墨水。 《桃花庵歌》这首诗算不上千古名句也是曾经引领一时的好诗,他的文化水平万万做不出来。 唐游赞他几声谦虚,然后轻咳一声沉吟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同样一首诗,浸淫诗书多年的儒子读出来与王七麟这种夜大野狐禅读出来完全不是一样的滋味。 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娓娓动听,余音绕梁。 王七麟心里惊叹原来读书声可以这么好听,他下定决心要让黑豆好好读书,以后这小子读书声如果没有这么好听,他就用八喵尾巴化作的小鞭子抽他! 他听完之后钦佩的鼓掌,因为他从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诵诗声。 可是其他人反应却完全不一样,孔连玉直接一甩拂尘摇头道:“一首好诗,奈河被唐游你给读歪了。” 唐游也说道:“我是赶鸭子上架罢了,其实这首诗还是王大人读起来更好听,王大人,你莫要再谦虚,更莫要推辞,你来读这首诗罢。” 王七麟尴尬了,他感觉自己读这首诗的味道与唐游比差太多,于是唐游这么说,倒是让他狐疑这小子是不是要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还好这时候郎云从指点了他一把:“你听过那老道念这首诗,他当时念诗的神态你还记得吗?” 王七麟明白了。 唐游念诗的声音很动听,节奏韵律把握的也很好,可是没有感情。 他觉得好听是因为他没有听过科班生诵诗,这里一行学子正好相反,他们自己就天天这么读诗念词,以至于感觉千篇一律,毫无美感了。 于是他向四处作揖,走出来念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从这一句开始,他将自己的情绪代入进自己家乡,牌坊乡那一座名叫大王村的小村庄。 小村庄没什么好的,房子小、田贫瘠、河水少、人心油,可是那里有桃林有杏树有蝉鸣。 那是家乡。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他想自己如今若是不再为官,而是带上绥绥、八喵、九六们一起回到家乡,到时候划上一片桃林、买下一些土地,种他的桃树喝他的小酒,是不是日子很自在? 一句句诗词读出来,一座桃园春光在他心里构建成型。 “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一直到这里,王七麟心里都是桃源,可是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却改了心境。 他想到了自己自从入职听天监以来的经历。 其实这句诗他很喜欢,很多人就感觉他这人不正常,听天监创立之初虽然为的是庇佑四海百姓安居乐业,可是时至今日,多数人就是用来养家糊口或者发个财罢了。 即使是认真当差的也只是有妖降妖、有鬼抓鬼,没人愿意去探究妖魔鬼怪为何出现、是不是背后有什么隐情。 所以他在听天监里有点另类,许多人理解不了他的想法,如果想要升官发财,那就应付好上头、结交好朋友;如果想要保护百姓,那就斩除妖魔鬼怪。 总而言之干嘛要查案?干嘛要管太多闲事? 肯定在听天监不少人心里,他王七麟就有些疯疯癫癫。 可是王七麟无法去解释自己的追求,他要的不仅仅是庇护万民,还要一个公道! 他加入听天监的最初目的是查探他从小到大晚上梦见的那个地球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查探造化炉是怎么回事。 但随着他本领增强,随着他官职提升,他的追求变了。 他要公道。 人的公道,妖魔鬼怪的公道。 他的思维与听天监绝大多数人不在一个水平面上,他与整个世界的人和妖魔鬼怪都不在一个水平面上。 确实从没有人看穿他。 想着这点,他最后有些意兴阑珊,孤单的落下最后一句:“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他的声音落下,意料之外的喝彩声响起:“好诗好诗!” 唐游郁闷的说道:“王大人是拿我当垫脚石么?这首诗明明在你嘴里读出来才有味道。” 唯独李瑁奇怪的看向王七麟,问道:“这首诗应当是一首田园诗,可是在王大人口中为何却有一股萧瑟与惆怅的味道?” 王七麟说道:“可能是每个人的境遇不同,对一首诗的理解也不同。” 李瑁说道:“王大人应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俊杰,你从入职听天监开始便踏上青石路,一路扶摇上云霄,怎么会……” 他注意到王七麟看自己的目光不对,话语戛然而止。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入职听天监后的经历?” 李瑁自如的笑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王大人可是如今听天监头号红人,也是招待寺里的话题人物,我在招待寺里早就已经将你的经历了解的清清楚楚。” 王七麟不信的话。 因为招待寺中多是高官,大家伙都深谙祸从口出的道理,一个个嘴巴闭合的很严实,不会互相去八卦某官员的消息。 即使大家要八卦也轮不到八卦他,铜尉在招待寺里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李瑁调查过自己,他立马明白这点。 这时候有士子将他拉走,感兴趣的说道:“王大人我听说过你的威名,我们至圣先师虽然留下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之言,但《中庸》亦有言,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而我对鬼神做过五之接触,发现世间确实有鬼神,是么?” 王七麟点头道:“是的。” 这人很高兴,笑道:“太好了,我与同窗好友们诉说此事,他们毫无兴趣,有的甚至对此将信将疑,因为他们在长安城内生活多年却从未碰到过妖魔鬼怪。” 王七麟暗道这也正常,什么妖魔鬼怪敢来京城作祟?寻常百姓接触到它们也是少见,何况被家族保护在温室里的娇花们? 他应和了青年几句,青年自我介绍道:“我叫庄梦蝶,因为我娘生我的时候,我爹真的梦见了蝴蝶,然后他对我一直持有一种很玄奇的态度。” “他觉得我是个假的,是他的假儿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王七麟几乎能看到庄梦蝶的额头上出现了几道黑线。 这个名字取得确实有意思,能给孩子取出这名字的爹也很有意思。 他很想笑,但笑不出来。 朝廷高官之中姓庄的只有一个,御史大夫庄非子,这是能监察百官、掣肘丞相的高官。 庄梦蝶倒是很好说话,兴致勃勃的与他说道:“王大人,你在听天监一定见识过许多有趣的诡案,能不能与我诉说一两件?” “将王大人查出前并郡代郡守刘博篡改贵人命途、搅乱平阳府学政的案子说说吧。”又有青年笑吟吟的说道。 旁边一位正在举着银酒壶自斟自饮的青年阴翳的抬起头看向他们。 庄梦蝶将说话的青年推走,喊道:“于二,阿满上次酒宴欠你五杯酒,我记得清清楚楚,今日你不让他还上这酒债吗?” 青年顿时落荒而逃。 庄梦蝶摇摇头走来,说道:“王大人我们继续说我们的,你给我讲一两件诡案吧。” 王七麟猜自斟自饮的青年与刘博有关,而青年阿满与这人应当有些龌龊,方才阿满是想借自己之手来挑衅对手。 幸好庄梦蝶及时岔开话题将阿满给赶走了,否则他还挺为难。 他感激庄梦蝶帮忙,于是想了想后,他将自己入职听天监后遇到的第一个案子讲了出来。 那案子让他记忆尤深,他误会了食气鬼、被合半颅给欺骗了,案情有发展、有转折,做故事来讲述的效果最好。 果然,庄梦蝶被他这故事给吸引,听的津津有味。 听完后他击掌说道:“王大人加入听天监碰到的第一个案子就如此古怪玄奇,这想必是天意,老天爷用一件奇案来给你打开在听天监的路。” 王七麟问道:“庄先生似乎也经历过一起古怪事?” 庄梦蝶叹了口气,眉头顿时皱巴起来:“唉,确实是一起古怪事,一直到现在这件事还没有解决呢。” 他细细讲解道:“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人少时都有伴读,这些伴读有的是书童,有的则是才思敏捷的小秀才,我的伴读便是后者,是我父亲从霸邑请来的一名小秀才,名叫陶蝉。” “陶蝉家里世代行商,而且做的是笔墨纸砚的生意,可是却一直没有出过有功名的读书人,但陶蝉很有天赋,他在十二岁便考中了秀才。” 王七麟暗地里咧咧嘴,这京城果然是人杰地灵。 庄梦蝶继续说道:“可是有意思的是,陶蝉的功名也只到了秀才,他是个很有才气的人,却对考取功名并无兴趣,本来在他父亲强制下他想要继续考取功名来着,可是大约六年前,他的父亲在经商途中感染恶疾不治身亡,他便回去继承了祖业生意。” “你想必已经知道,陶蝉现在是一名文斋之主,整日与笔墨纸砚和典藏古籍打交道,既能看书又不必强制性的去考取功名,还娶了一房娇妻,过的当真是神仙日子。” “可是就在元宵节那天,陶蝉忽然昏睡不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唉,总之就是无法醒来。郎中们说他是得了昏睡症,陶氏找来的江湖异人则说他是丢失了魂魄所以沉睡不醒,还有来自南荒之地的高人说他被人修成了木僵,总之用尽一切办法,这陶蝉也没有醒来。” 王七麟说道:“你希望我能有办法唤醒他?” 庄梦蝶高兴的点头:“是的,相比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你才是正经的高人,我想你或许有办法能救他。” 王七麟苦笑道:“庄先生高看我了,民间能人异士甚多,敢来京城的能人异士更是货真价实,他们若是对你那旧交老友的情况束手无策,我未必能帮上忙。” 庄梦蝶露出失望神色。 王七麟又说道:“但我愿意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若是老天爷庇佑他,或许我能帮上点忙。” 庄梦蝶重新高兴起来,他性情就像一个孩子,高兴的拍手笑道:“太好了,你是有真本事的人,只要你愿意去,老陶就有救啦。” 晚宴没有什么节目,只有一群舞姬隔三差五的上来跳个舞,其他时候二代们就在一起喝酒谈天。 王七麟没想到自己还挺受欢迎,前前后后几乎所有人都过来与他聊了一会,看得出来这些人对妖魔鬼怪和诡案还是很感兴趣的,他们尤其感兴趣的是狐女魔女和妖女之流。 提到魔女的时候,一名叫木沙的青年悄悄笑道:“你们知道吗?南海有一座岛屿叫做孤舟岛,以前是一伙海贼盘踞,前两年海贼被一群江湖人剿除,江湖人占据了那座岛屿并建了城,说是叫做海外城,不过也有人自称为法外城……” 一名出身公门世家的学子挺身而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内皆为王法,这伙人自己建城还自称为法外城,这真是岂有此理!” 慷慨激昂一番,这学子看向刘稳道:“阿固,令尊桓王大人镇守西南,手握雄兵,麾下猛士如云,为何不去剿灭这法外城的贼人?” 正在喝酒的刘稳愣住了,他眨了眨桃花眼说道:“是呀,我爹为什么不去剿灭他们?是不是因为隔着太远?” “多远?”学子问道。 刘稳一本正经的算道:“从我们滇郡到南海,差不多是两千里。” 这学子愕然:“啊?这么远?不都是南方吗?” 郎云从无奈的说道:“俊哥儿,东南和西南都是南?老虎和壁虎都是虎?牯牛和天牛都是牛吗?” 其他人终于忍不住,开始哈哈大笑。 学子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只好悻悻的坐下,嘴里嘟囔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之类的话。 木沙也在笑,笑完后他说道:“法外城里面没有衙门但是有森严的规矩,这个规矩就是谁的拳头硬谁的话就好使。” “现在有个神秘帮派崛起很快,叫做海天阁,他们阁主自称狂圣,阁中设有金童玉女,其中那玉女样貌如仙子、手段如蛇蝎,所以人们私底下都叫她魔女。” 刘稳感兴趣的点点头说道:“不错,确实有这回事,我游学去过南荒,南荒之南有大海,海水清澈的让人难以置信,那孤舟岛便位于那片海上,上面人很多发展很快,已经如同小国了。” “他们从哪里得到的发展资源?”郎云从好奇的问道。 刘稳简单的说道:“海上劫掠。” “朝廷没有管吗?” “海外城拥有许多舰船,要对付他们需要水师,可是南方的水师都在对付扶桑来的浪人倭寇,所以一时分身乏术。” “啊,海上又闹倭寇了?这些人很坏,手段残忍,毫无人性,每次登陆我九州都会留下许多血债。”一个家世在南方的学子忧心忡忡的叹气,“扶桑又闹灾荒了吗?” 刘稳摇头道:“不,是中原武学宗师孙禅师东渡扶桑,他去了之后教化百姓、对付岛上的传统霸道势力,将这些人赶出了扶桑,逼的他们四处侵袭。” 464.正是在下(求推荐票) 王七麟被邀请来参加这场二代聚会的时候,还以为能大开眼界。 比如看到绝世美女,比如能见识到稀世珍宝,比如能享受到独特服务。 其实压根没有。 皇帝也只是用金锄头! 这些高官巨富们的后人聚集在一起真就是给刘稳接风洗尘,简简单单的喝酒聊天,菜肴倒是精致稀罕,可王七麟没兴趣;酒水则是差劲,比起绥绥给他的酒,这里酒水寡淡而无香,他喝了两口没兴趣了。 本来他就不喜欢喝酒,女人不会喜欢好酒酗酒的男人。 晚宴上顶多有个舞乐表演,出场的舞姬倒是姿态妖娆、身段窈窕,但跟他没关系…… 他总不能拖一个回去吧?舞姬们倒是乐意傍上他这棵大树,他不乐意。 士子们一晚上喝酒畅聊,围绕着诗词歌赋、家国大事聊的慷慨激昂,他们时而开心时而忧心,王七麟在这方面基本上插不上嘴。 再就是刘稳将他游学天下时候的见闻告诉众人,他说他在十万大山中见过能化作熊罴猛虎和大鹰的异族,也在东海之上登陆了上古大鳌背负的岛屿…… 他曾经在西域之西见过沙海中巨兽浮沉,也在塞外大雪山上见到了浑身黑毛的大脚雪人…… 王七麟第一次知道,九州之外的世界与他所知的中原是不一样的,中原有儒家诸圣教化、有天子龙气庇护,异兽异族很少会出现,而九州外的广袤地域中还有许多只存在于书本和人们口口相传中的小世界。 很奇妙,很险恶。 王七麟听的都惊奇,其他士子自然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世界,好几个面色稚嫩的士子叹息道:“我还以为这些都是闲人杜撰出来的东西,原来真的存在。” “我今年也要外出游学,我也要去东海看大鳌、西域看沙海!” 士子们来了兴趣,刘稳摆手道:“诸位量力而行,我只挑好的说,没有说坏的,另外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此次游学,我身边不离卫一共死掉了二十四位!” 众人纷纷色变。 王七麟也惊呆了,你他娘这是去游学还是去上坟? 晚宴一直持续到子时将尽,这时候士子们才醉醺醺的散去。 有妩媚动人的舞姬上来搀扶他们,年轻的书生们表现的很君子,没有人对舞姬动手动脚,从这点来看王七麟挺佩服长安城的世家大族,他们将晚辈培养的都很出色。 此时时间已经进入三月初,但午夜时分的风依然很冷。 王七麟被风一吹更加清醒,他下意识的便警惕起来,防备有人趁夜刺杀。 看到他东张西望的样子,郎云从笑着揽住他肩膀说道:“王大人是在提防异常?” 王七麟道:“不错,这里除了我一条贱命,你们诸位可都是……” “王大人此言差矣,”郎云从打断他的话,“你现在乃是朝廷命官,而且是听天监栋梁,可不是我们几个学生士子能比拟的,所以若有刺杀,倒是应当先保护好大人您。” “不过这点不必担心,整个国子监如今绝没有外人能进来,因为他们若要进来那得先通知门房,让门房入内通报,得到批准他们才能进门。” 王七麟愣了愣,喃喃道:“原来如此,我知道了。” 郎云从笑道:“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好了,王大人不必担心,再说这是京城,哪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京城作乱?” 王七麟点点头往外走去,庄梦蝶从后面要喊他,他走的很快,庄梦蝶无奈,只好对护卫说道:“备马,追上王大人,本公子有事要问他。” 京城就是京城,即使已经进入午夜,可是街头依然常见行人。 这点上原府可比不了,哪怕在大年夜里上原府的百姓要出门拜年都没有这么热闹。 王七麟走的很快,一口气回到招待寺前去敲开了门。 给他开门的是他刚来时候那门房,王七麟随口问他道:“经常与我在一起的徐大人,他今夜回来了吗?” 门房嘿嘿笑道:“回禀王大人,徐大人最近都是到了早晨才会和丰指北大人一起回来,今夜也不例外。” 王七麟骂了他一句耂渋赑。 几匹马追了上来,庄梦蝶拉马缰绳潇洒落下,说道:“王大人留步呀。” 王七麟诧异回头:“咦,是庄公子呀,你怎么也来招待寺了?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庄梦蝶笑道:“学生确实是追你而来,是这样的,咱们不是说好了要帮学生的旧交陶蝉解决他所遇上的诡事吗?那时间要定在哪一日?” 王七麟说道:“但凭庄公子驱使。” 庄梦蝶高兴的一拍手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休息之后,上午咱们出发怎么样?霸邑隔着长安城有些远,咱们上午出发傍晚差不多能赶到,到时候正好是吃晚饭的点,霸邑的大饼卷烤牛肉很有名气,本公子请你尝尝?” 王七麟问道:“这么着急吗?我平日里办案都会带上两个得力臂膀,但他们现在一个夜夜与湘郡来的丰指北大人醉宿花丛、一个正在闭关修道,所以能不能等两天?” 庄梦蝶很失望:“王大人你平时都是靠他们两人办案的吗?” 王七麟道:“那倒不是,只是有他们助力能更好一些。” 庄梦蝶又高兴的笑了:“没关系,学生相信王大人自己一样能解决这事,再说即使一趟解决不了也无所谓,正好大人先去瞧瞧怎么回事,回来你与那两位大人商讨一番,咱们再去就可以有的放矢了。” 王七麟点点头道:“也是。” 庄梦蝶学江湖人士一抱拳,豪爽说道:“那咱们天亮后见!” 王七麟笑,回礼道:“天亮后相见。” 天色不早了,他回去后准备睡觉,结果一开门看到王冠蛇卷着九六、八喵摁着它头。 门一开,八喵和九六扭头看他。 王冠蛇脑袋瓜子动弹不得,便努力翻愣眼睛瞥他。 见此王七麟哀叹一声:“夭寿啦,你们不能和平共处吗?都是自己人啦!” 他过去指着八喵说:“没听到爹的话吗?放手,别压着它头了。” 八喵扭头看九六,用眼神示意:让它先放开喵爷的媳妇儿。 九六倒是淡定,抬起爪子舔了舔爪子,又用爪子摁住了王冠蛇的尾巴。 王七麟看向王冠蛇,王冠蛇努力翻眼看八喵:让它先放开我脖子,它锁我喉! 见此他不耐了,大晚上耍什么幺蛾子? 他拎着八喵的命运后颈皮扔向床上,又顺手捏住王冠蛇脑袋将它给拽了下来,把它放到一条柱子上说道:“盘着。” 王冠蛇盘了上去。 王七麟左手八喵右手九六,回到床上呼呼大睡。 第二天醒来,朝阳初升。 招待寺的小二来送早餐,赔笑问他道:“王大人,您那位道长昨天定了早饭,这刚才去给他送,他怎么一直闭着眼睛呀?” 王七麟向他道谢,解释道:“他在闭关参道,这份早餐是他给我另一位下属订的,不是给他自己订的。” 小二问道:“哪位下属?” 王七麟说道:“那个长的像老虎的。” 吞口趴在窗口说道:“七爷,我有自己的早餐……” “春天到了,你快进入繁殖季了,道爷说你需要补一补,所以特意给你多点了一份早餐。” 他亲自端着早餐送了过去,吞口眨眨眼。 不敢拒绝啊。 王七麟将情况安置了一下,他带上八喵和九六出门溜达,不多会后迎来了庄梦蝶。 庄梦蝶带了两个护卫,这两人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高徒,一个骑在马上拎着把长刀,一个也是道士。 这道士的派头可就厉害了,鹤发红颜、银髯如霜,头戴银色莲花宝冠,身穿素锦道袍,腰上围着一圈银色腰带,腰带上镶玉,大袖一甩猎猎飘荡,仙气飘飘,气质脱俗。 而且他骑的不是马,是一只大鹿! 王七麟被这道士唬的一愣一愣,他对门房说道:“老哥,麻烦你去我那道士手下的房间把他给拖出来,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高人神道!” 门房咧嘴笑,转身而去。 王七麟叫下他说道:“我开个玩笑而已,老哥你还当真了,再说我手下那邋遢老道在闭关呢,他至少要睡上三天,除非打雷,否则没人能叫醒他。” 招待寺养有骏马,门房给他拉来一匹,王七麟给他几个铜铢做赏钱,道谢两句后上马出城。 三匹马一只鹿,这般组合多少古怪,可是却没有吸引长安城内百姓的目光。 这就是国际化大都市老百姓的眼光,他们跟多少国外人都谈笑风生过,骑个鹿的异人算什么? 霸邑是个县城,位置在长安城以西百里,距离还挺远,显然当初庄非子为了给儿子找个合适陪读花费了不小的力气。 他们前半截路快马加鞭,中午时分经过一条小路口的时候碰到一个茶摊,庄梦蝶一拉缰绳问道:“要不要在这里吃点东西再上路?” 他终归是娇生惯养,一路走来经历了不少茶摊和酒肆,但他嫌弃卫生环境差,所以一直目不斜视。 现在这茶摊应该是刚开的,东西崭新,小二和茶博士的衣衫也整洁,勉强能让他看得过眼。 王七麟点头道:“好。” 老道士跳下大鹿走向茶摊转了转,似笑非笑的说道:“好干净的茶摊,这是特意为我们到来而开设的吗?” 茶博士迎上来递给他一杯茶,说道:“多谢客官赞赏,我们家茶摊刚开三天,价格公道、童叟无欺、货真价实,还请客官们赏脸一坐。” 庄梦蝶下马说道:“谷沣道长,就在这里吃饭吧,出门在外随便对付两口算了,晚上去吃大饼卷肉,那个才好吃呢。” 一派高人风范的谷沣笑了笑,说道:“无量天尊,既然公子觉得在这里可以对付,那就在这里好了。” 他看了眼茶博士又说:“掌柜的,我家公子身份尊崇,你莫要用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我们,更莫要玩些没有意思的手段,否则这顿饭吃的可就不安生了。” 掌柜的急忙点头:“明白明白,小的这店铺所用茶叶都是苏杭运来的,所用菜肴都是附近农家种的,一定不会糊弄你们。” 茶摊除了卖茶就是卖面,臊子面、肉酱面、青菜面、骨汤面等等。 王七麟选了臊子面。 小二手脚殷勤的上茶,清澈晶莹的茶水带着一点茶丝落下,白气萦绕。 谷沣人未动却有一个身影抓住了小二肩膀,他一把夺走茶壶将小二摁在了凳子上,反手将茶水往他口中倾倒。 小二的身躯顿时凝缩,他整个人小了一号,衣服留在谷沣手中,人却跟大耗子似的嗖嗖嗖给钻到了一边。 茶水哗啦啦倒在地上,手持长刀的大汉拉起庄梦蝶沉声道:“公子,走!” 他一声口哨骏马立马飞奔而来,大汉同时脚跺地抓着庄梦蝶飞起,流光幻影般飞上了马背。 茶博士和小二笑吟吟的看着他动手,并未阻拦。 谷沣缓缓地起身,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他扫了眼两人说道:“无量天尊,贫道先前就说了,让你们不要拿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我们,更不要耍一些没用的手段,看来这里风大,把贫道的话给吹飞了,你们没听进耳朵呀。” 茶博士稽首道:“谷沣真人息怒,我等并非有意针对真人和庄公子……” “他们是冲我来的。”王七麟还是坐在桌子前,“诸位是什么人?白虎圣麾下的七星宿么?” 茶博士笑道:“什么七星宿什么白虎圣,这些在下不知道,在下的身份不便多说,只能告诉你一句,我等是要你命的人。” 王七麟仰天大笑:“就凭你们两个人?我们这边可是有三个!” 茶博士笑吟吟的说道:“三个?哪来的三个?庄公子的两位护卫会与王大人在一起吗?” 庄梦蝶沉声道:“我们当然是一起的。” 茶博士说道:“到时候是来庇护你呢?” 他拍拍手,茶摊的箱子、后厨、帐篷里顿时出来好几个人,一个个蒙着脸、穿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 看着他们的打扮,王七麟好奇问道:“各位穿成这样是要拍片吗?怕被人认出来?” 他看到里面有人身段丰腴、妖娆多姿,便又问道:“男人捂着脸我能理解,你一个女人捂着脸干什么?你得露出脸来呀。” 女人冷笑道:“登徒子,放心,等你临死之前会让你看看姑奶奶的样子。” 王七麟吹了声口哨道:“姑,现在看行吗?可怜侄儿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过呢。” 马上的汉子嘿嘿笑了起来。 庄梦蝶满头雾水:“你笑什么?” 女子气的双手一甩,王七麟面前一个黑影跳起,尾巴卷着一把飞刀、牙齿叼着一把飞刀。 八喵摆了个造型。 这让王七麟很郁闷,它也不知道整天跟谁学的,乱七八糟不学好。 黑衣人们要动手,茶博士挥手道:“等等,让咱们王大人先在嘴上沾点便宜吧,反正他待会就要死了。” 他之所以没有带队直接发起攻击,并不是要嘚瑟,而是要打消后顾之忧。 只见茶博士诚恳的说道:“庄公子,今日的事与您无关,您能否避让一下?” 庄梦蝶喝道:“绝不可能!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汉子捂住了他的嘴巴,低声道:“公子,先别说话。” 茶博士对谷沣说道:“真人的修为我等听说过,碎骨刀王大侠的身手我等也清楚……” 王七麟站起来向四周抱拳行礼:“不错,鄙人姓王,碎骨刀正是区区在下。” 马上的汉子皱眉。 茶博士失笑道:“王大人真是好心态,这时候还能开玩笑,你不害怕就罢了,难道你不奇怪我们的身份以及为何要夺你性命吗?” 他又对谷沣说道:“真人和王大侠若是与王七麟联手,我等自然是有些头疼,可是我等或许奈何不了你们三人,却可以轻松对付的了庄公子,所以还请真人早做决断。” 谷沣冷冷的说道:“无量天尊,你威胁贫道?” 茶博士急忙摆手:“在下当然不敢。” 谷沣对马上的汉子使了个眼色,汉子带着庄梦蝶打马而去。 他留了下来,算是给了王七麟一个交代。 毫无疑问,御史大夫家里做事还是很讲究的。 茶博士遗憾的看向谷沣说道:“并非说大话,谷沣真人您留下毫无意义,在下实在不想杀你,但你若自己找死,在下也就只能代天行道,送你早入地府。” 王七麟不想欠下庄家人情,他正色说道:“真人大义,本官牢记于心,但今日的事与您、与庄公子无关,您还是先行离去吧,王大侠自己一个人未必能护得住庄公子。” 茶博士笑道:“王大人倒是明眼人。” 谷沣有些犹豫。 王七麟又劝说他道:“你先去吧,我们三个能应付的了他们。” 谷沣疑惑问道:“你一直说你们三个?” 八喵和九六一左一右抬头挺胸:不错,正是在下。 两匹快马分从小路两边疾驰而来,前方赶来的马上坐着一个彪形大汉,手提偃月刀、头戴战盔、身穿战甲,威风凛凛。 后面一匹马跑的更快,上面侧坐着一个老道士,骏马飞驰,老道士如大姑娘一样侧坐在马鞍上,身躯随着骏马晃动而颠簸,但始终稳稳当当坐在上面。 茶博士面色阴沉喝道:“动手!” “剑出!” 紧接着一声厉喝响起,一柄飞剑呼啸而去,空气瞬间被撕破发出刺耳的锐鸣声,众人几乎是只看到一朵剑穗摇晃,一柄剑顿时出现在店小二跟前。 店小二古怪大笑双手拉开,他就跟女人织毛衣一样,双手之间顿时出现一面网子。 利剑冲入网中翻滚,将网子搅了个稀碎! 见此店小二惊声尖叫,当断则断抽身后退。 飞剑后面隐隐约约有一扇门在晃动,门开四柄剑飞出,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刺来。 这套连招出乎店小二预料,他连反手之力都没有,只听哧啦哧啦的声音,店小二直接变成血葫芦! 一个回合都没有撑住! 其他人大吃一惊,茶博士叫道:“老六!” 徐大骑在马上挥舞偃月刀吼叫着杀到,一名黑衣人迎上去矮身扫荡马腿,徐大一甩手,两名英魂突兀的出现在黑衣人身后…… 谢蛤蟆在骏马飞驰加入战场后腾身飞起,大袖子一甩喝道:“九天十地,唯我为真!六丁六甲,为我所用!急急如律令!” 一群兵丁出现,混合着冲入战场。 战场大乱。 茶博士挥臂一拍身边铁锅将热水洒出,叫道:“中计了!” 王七麟哈哈大笑道:“门房老铁,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好奇你们身份吗?因为我一早就知道你是谁呀!” 465.压倒性胜利 其实杀害俞大荣凶手很好推断,只是没人往这方面去想。 王七麟怀疑过楼下的丰指北也怀疑过李瑁,但没有怀疑招待寺的门房。 还是昨夜郎云从一句话不经意间提醒了他: 无人能进入国子监内部,除非通过门房来通报获取许可。 招待寺的守卫比不上昨夜的国子监,可是也很够瞧了。 但先是俞大荣莫名其妙被刺杀,接着是王七麟被行刺,当时他就已经意识到,凶手在招待寺内部。 可是身份呢? 招待寺内人太多,官员也多,他们压根不尿王七麟。 或许王七麟的官阶比一些官员更高,可是他管辖不到人家。 这些地方官跟他一辈子都没有交集,所以他想查案人家也不会配合。 甚至连京兆府在里面都不能横行无忌,他们的面子也仅仅能让官员们勉强配合问话,至于想要从他们话里得到什么有用信息?那真是想太多。 这样郎云从的话给王七麟提供了一个猜测,会不会是门房作案? 首先,门房进入招待寺简直是天经地义,这是毫无疑问的。 其次,门房敲开俞大荣的门也是天经地义,特别是俞大荣死时桌子上还摆放着许多酒菜。 这些酒菜不是来自招待寺后厨,然后招待寺的门房们也说没见到有人往里面送饭,那酒菜是哪里来的? 会不会是某个门房自己带进去的? 而且这个门房擅长易容,他曾经易容去刺杀王七麟,那会不会易容成俞大荣老友的样子与去他畅饮叙旧,趁机以唐门过眼云烟毒害了俞大荣? 王七麟昨夜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就立马生出来一个计划,很简单的计划: 让门房自然而然的知道自己要独自外出帮人办事。 只要门房和背后人依然想杀掉自己,他们一定会忍不住去下手。 因为这是他唯一落单的机会。 恰好庄梦蝶在晚宴上想让他帮忙去解决陶蝉的诡异遭遇,他便迅速回到招待寺,让庄梦蝶追着自己来将明天行程说出来。 庄梦蝶乃是名满京城的才子、贵公子,门房不可能不认识他,也不会认为庄梦蝶这样身份的人会配合他演戏。 而且他平时外出确实不会带大群人,只会带徐大和谢蛤蟆,现在徐大天天跟丰指北混迹勾栏院,他再编上一个谢蛤蟆闭关参道的消息,一切完活。 如他预料一样,对方立马在他们的行程上安排了陷阱。 门房是个好手,当夜王七麟与他大战时候便由此发现,当时要不是动静闹的太大,他未必是这门房对手。 可现在完全不一样。 门房当时是偷袭他,且他身边没有合适武器,天龙众们不得不御使椅子腿这等破烂与他打。 现在不一样。 王七麟现在可是背着堪比喀秋莎火箭炮的八门剑! 徐大和谢蛤蟆出手,八喵和九六更是凶残,牙齿龇的一个比一个更狰狞,有人能御鬼,九六冲那鬼一阵咆哮,把它给喷的摇摇欲坠。 八门剑互相配合,第一次在群战中展现出了它们强悍的战斗力! 金翅鸟御开门剑四处闪烁,它们是绝配,金翅鸟之剑虽然杀伤力不足可是速度快,开门每次打开,可以将其他剑瞬间转移过来—— 也就是说每次金翅鸟之剑盯上人,都是五把剑一起杀到。 管你多少个,我们就是五个! 不过我们一般都只打一个,所以不管你有多少个,我们都是五打一! 有个黑衣人看到矮小的小二身死顿时发狂,整个人膨胀一圈,裸露在外的手掌手背冒出狰狞纹路。 徐大拍马赶来,这人一阵风般吹到骏马侧旁,一拳击出砸在马脖子上,整个马头顿时被砸的七窍流血,马脖子更是折过去九十度! 他第二拳砸向徐大,徐大纵身从马背上跳起并放出山公幽浮,紧要关头山公幽浮也很给力,猿臂轻舒将徐大给搂在怀里,双臂娴熟一翻将他给转到了脖子上。 徐大立马老树盘根! 王七麟冷酷的御剑杀上,大汉竟然抓着骏马向迎面而来的飞剑砸去。 金翅鸟速度何等之快? 开门剑寒光一闪,席卷罡风出现在大汉身后狠刺上去,大汉狂笑一声不去反击而是撕开衣衫,露出胸膛毛发跟秋后乱坟岗上的杂草一样,又长又密。 暴力气息明显。 开门剑钻入他身后只钻进去一个剑尖,大汉凶残狂笑转身一把攥住剑。 恍惚中开门打开,四把剑一起出现在他面前。 小阿修罗一马当前,死门剑凶猛刺入他眼中! 直接进去一半! 大汉痛苦嚎叫,他慌忙用另一只手攥住死门剑,接着他的皮肤开始松弛、长出老人斑、脸上也逐渐出现皱纹。 突如其来的衰老令大汉心力交瘁,他一时抓不住死门剑,小阿修罗狞笑着御剑横扫,硬生生扫掉他一半脑门! 小阿修罗伸手抓了把鲜血抹在兜鍪上,眼神凶残,比反派还要反。 善使暗器的女人大吃一惊,叫道:“好厉害的飞剑!” 紧那罗踩在生门剑上摸了摸额头的角遗憾的说道:“唉,让他抢先了!” 连续两人都是在王七麟一招之下毙命,茶博士终于恐惧,他从怀里掏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黑铁丸子扔在地上并摆出溜的架势。 然后黑铁丸子被一个黑猫给抱住了,黑猫仰头看他,嘴里还叼着一柄剑。 王七麟厉喝一声:“剑出!” 听雷神剑照例从小往上开轰! 算这茶博士修为高深反应快,他一脚踢在了听雷神剑上。 闷雷声中,茶博士的脚与小腿呈九十度断折…… 但茶博士很猛,腿一甩他的脚下出现一个小妖怪,这小妖怪跟个冬瓜似的,扛着他就要跑。 金翅鸟之剑瞬间而至,茶博士厉喝道:“欺人太甚,给我断!” 开门洞开,他面前是四把剑一起冲他扑面而来。 茶博士慌忙挥手,他手指像毛笔,在空中划过之后有金色光芒闪耀,一面圆形大盾牌出现在他面前。 王七麟看了大惊,这是茶博士还是梦里见过的惊奇博士? 三柄剑转向绕过,但小阿修罗选择硬干,他先踩着死门剑往前撞,没撞开大盾牌后他跳到了剑柄旁边抱着剑柄就跟破城战中大力士抱着撞槌一样撞那大盾牌。 还是破不开,他索性倚在剑柄最后咬牙切齿往前顶。 我阿修罗一族就是这么倔强!就是这么要强! 光盾顿时摇摇欲坠,其他飞剑绕着茶博士纷飞,将他打的手足失措。 王七麟几个箭步冲上去,趁着茶博士忙于应付飞剑,他抓起听雷神剑扔了上去:“看我暗器!” 茶博士厉喝一声,口中吐出一条小鱼,这鱼迎风见长,用铁头撞向听雷神剑。 “再看我暗器!” 八喵飞了出去…… 茶博士速度猛然变得极快,浑身出现六条手臂劈向飞剑和八喵,但八喵中途变成了三个…… 它带着分弹头…… 茶博士这下子真是手忙脚乱,一个不小心漏掉了八喵,然后八喵出现在他面前,拉开拳架开始挥爪。 一喵一爪,三喵二拳、五喵八挠、八喵过海、九喵一毛、十喵十美! 它从茶博士头顶往下落,一套喵喵拳安排到他裤裆。 茶博士夹着腿根子和腚眸子躺在地上凄厉哀嚎。 谷沣道长目瞪口呆。 好残暴哦。 王七麟抓到茶博士,其他人纷纷来援,见此他便厉喝道:“格杀勿论!” 众人转身就跑。 能跑一个算一个了。 谷沣一看机会来了,道袍大袖一直伸出去三丈,跟一条大河似的将两个黑衣人给缠住了。 徐大骑着山公幽浮追一个黑衣人:“妖魔哪里跑!” 黑衣人掠地狂窜,徐大在后头将燃木神刀甩的嗤嗤作响,山公幽浮善奔跑,终于追上黑衣人一拳向她捶去。 见此黑衣人厉喝一声转身迎上,漫天铁蒺藜像暴风雨洒出。 徐大捂住脸怒吼道:“好大奶——啊胆子,竟敢拒捕?” 一股森冷的感觉出现在黑衣人身后,她趁着空隙一回头,看到一张坑坑洼洼、狰狞残破的面容紧贴着她,一人一鬼这一刻几乎是亲上了。 黑衣人惊慌后退,山公幽浮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将她直接抽翻在地。 徐大叹息一声:“要怜花惜玉啊!太粗鲁了,都是大爷的罪过,没把你教育好。” 王七麟冷笑道:“就凭这种货色也敢对付我?到底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谢蛤蟆抚须说道:“七爷你小瞧他们了,若老道猜测不错,这几个人是一个组合,他们修炼的是一个阵势,有人格挡、有人冲锋、有人掩护、有人使暗器,如果你孤身一人落入他们阵中……” “以我八门剑,观他们如插标卖首耳!”王七麟意气风发的说道。 谢蛤蟆点点头道:“这倒是,蒲航以一年时间锻造而成的八门剑果真厉害。” 谷沣诧异的看向王七麟问道:“你有天工的八门剑?” 人家先前愿意留下与自己共度险关,这个人情他得认,而且关键时刻见人心,谷沣的为人和节操让王七麟还挺佩服。 所以他没有瞒着什么,很大方的承认道:“不错,机缘巧合我认识了天工,并得到他的赏识,得到了这八门剑。” 谷沣颇为羡慕的说道:“你运气真好。” 他上去拉开这些人的面罩看了看,一一辨认后沉吟道:“应当是江门八贼,还真是巧了,王大人拥有八门剑,这伙人练的是奇门八阵,可惜八阵没有成型就有两个被你给杀了,否则倒是可以看看八门剑对八门阵。” 王七麟客气的道谢,对徐大说道:“呼叫支援组。” 徐大那边正被山公幽浮缠着,山公幽浮冲他伸出大手,徐大给他铜铢它不乐意,收下后还是伸手,于是徐大给它一枚银铢它还不乐意。 没办法徐大给它一枚金铢,这货今天罕见的没有掉裤子,给他赚了不少面子。 结果它还是不乐意,收下后继续伸手。 徐大拉着脸说道:“差不多行了,你想要多少?” 山公幽浮冲倒在地上的女黑衣人努努嘴,然后冲他招招手:别废话,再来。 徐大上去打开了女黑衣人的面罩,看到一张老娘们的丑脸,他脸上表情更难看了。 山公幽浮看看老娘们的脸又看看他的脸,终于收回了手。 一共九个人,抓了四个活口干死了五个人,收获还不算不错。 徐大放出迅雷回城找人,他们得等一会才能上路,辰微月等人并没有跟随在后,他们依然待在招待寺。 做戏做全套,王七麟猜测如果门房是凶手,那他应该在招待寺有同谋,这些人肯定会盯着留下的人,所以除了让谢蛤蟆用一个如生纸人替换了自己,其他人全正常留守。 谷沣去将庄梦蝶叫了回来,庄梦蝶看着满地鲜血和一排尸首一个劲摇头:“唉,好歹是人命,其实人活这一世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家伙都笑了,这小菜鸟真可爱。 等到辰微月一行人赶来,时间已经快到傍晚,王七麟将人交给他们转移到天听寺,他和徐大、谢蛤蟆陪同庄梦蝶继续去往霸邑。 这次兵强马壮。 庄梦蝶挺着急的,可是赶夜路危险,谷沣不愿意让他冒险,他们终于找了个村庄住下。 第二天一早出发,这样上午他们便到了霸邑。 陶蝉在霸邑很有名,他家在当地是大善之户,每年生意利润的一半都被用来接济穷人。 所以先是陶蝉之父在经商途中感染恶疾不治身亡,然后现在陶蝉也感染了古怪疾病,整个人变成了活死人,整个陶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这让霸邑的百姓很是担心。 王七麟他们进入霸邑后先吃早饭,可惜早饭没有庄梦蝶心心念念的大饼卷肉。 他们在一家早饭摊子坐下,看到老板在屋子里没有供奉财神没有供奉佛祖菩萨或者道君,而是给陶蝉立了个长生牌坊。 由此可见陶家在城里的名声。 庄梦蝶是个稚嫩学子,最是感性,看到这一幕眼睛就红了:“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为何陶家几世都是大善人,陶蝉却要遭遇如此劫难?” 老板听到他的话问道:“客人可是认识陶小先生?” 庄梦蝶说道:“我们是好朋友。” 老板看看谢蛤蟆和谷沣道长又看看那匹神骏的大鹿,顿时激动起来:“您莫不是找了高人来救治陶小先生的?” 庄梦蝶说道:“正是如此。” 老板指着谷沣道长说道:“这位道爷一看就是高人,小人有预感,这次陶小先生的危机应当能解除了,哎呀太好了,你们随便吃,今天早餐小人请你们!” 徐大问道:“这个陶小先生,名声这么好?” 老板说道:“是啊,陶家名声都好,你看小人这店如今像模像样是吗?其实大约十年前差点倒闭,那时候小人家老娘得了恶疾,没钱治疗,小人本想把铺子给卖掉。” “陶老爷得知此事,特意托人给小人送来一笔活命钱,说是借给小人的,没要利息,但要小人以后见着没饭吃的苦命人去接济人家一碗饭。” 说到这里掌柜的都快哭了,他捂着脸说道:“陶老爷好人哪,为啥好人没有好报?他才活了四十岁!四十岁呀!” 王七麟说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铺桥无骨骸,这个世道本不该如此。陶蝉,咱们一定要救下。” 庄梦蝶道:“请大人施展神威呀,陶家是真的大善之家,他们不是伪善之家,我爹当初请陶蝉给我伴读,是请听天监和衙门调查过这陶家的,当时请了你们一位金将大人负责此事,他就说陶老爷是有孟尝遗风的善人。” 店主信守承诺,请他们吃了早饭,还特意将他们带去陶家。 途中他们经过一个宽敞店面,他指着店面说道:“这就是陶家店铺。” 这是一家大书店,牌匾上四个字是‘比屋可封’。 他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但是古朴老旧的牌匾缠绕着隐隐约约的白气,他仔细嗅,通过鼻神冲龙玉能嗅到淡淡的烟火味。 王七麟惊诧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抚须道:“陶家不凡,陶蝉这人应当也有不凡前程才对。” 庄梦蝶高兴的说道:“道长你此言大善!蝉哥儿聪慧有学识,为人正直善良,以前深得国子监先生们的喜爱,我们先生曾经说他入殿面圣之姿。” “可惜他在父亲去世后对仕途和功名毫无兴趣了,回来接手了家里的生意,再没有去考取功名。” 说到这里他很为陶蝉遗憾。 徐大唏嘘道:“他可能跟大爷一样,志存高远,不在圣贤书上。” 庄梦蝶笑道:“蝉哥儿是读书人。” 王七麟咳嗽一声道:“我们徐爷,也是秀才。” 庄梦蝶瞪眼看着徐大,然后露出茫然失措的样子。 很傻很天真。 他从小到大没接触过这么粗鲁的读书人,温文尔雅、温润如玉这种专门为了赞扬读书人的美词,因为徐大的外貌和谈吐而失了格调。 对方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秀才圈的气质水准。 陶蝉家是一座老宅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门外种植着迎春花,看起来全是最新种上的,开的灿烂而富有朝气。 大门洞开,有老人摇头走出来。 老人挎着药箱一边走一边说:“奇哉怪也,老朽行医一甲子,从未见过如此怪异之病症,从未见过。” 引路的店家介绍道:“自从陶小先生昏睡过去,不断有人请来郎中和高人给他诊治,可是没用,大家都是信心而来沮丧而走。现在来的人倒是更多了,都想给他治了这病以一举扬名。” 走到陶宅王七麟打眼看向两边,门口左右挂着一幅木雕对联,看木质已经有些年头了: 德为至宝,一生受用不尽。 善作良田,百世耕耘有余。 谢蛤蟆指着这对木雕对联道:“绝不是鬼邪作祟,陶宅有德善镇宅,妖魔鬼怪望而生畏才是。” 一听这话,庄梦蝶喜上眉梢。 王七麟心里却沉甸甸的,这傻孩子,如果陶蝉的问题不是鬼邪作祟,那他们可就没什么招了。 众人进门,一进去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徐大也松了口气,说道:“有点古怪,一进这门突然感到浑身舒坦。” 王七麟道:“祖辈福荫,这宅子了不得。” 八喵犹豫着是不是该找地方磕个头。 陶家是大户人家,陶宅有管家,看到庄梦蝶后他欣喜迎上来,喊道:“少夫人少夫人,庄公子来了。” 但他呼唤之后并没有人出来,于是他急忙跑进屋里,随后出来解释道:“请庄公子和诸位稍等,我家少夫人自从少爷陷入昏迷后伤心过度,如今总是时不时会昏阙。” 过了不多久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子走了出来,她长着鹅蛋脸,五官秀美,双眸大却无神,似乎蒙着淡淡的水雾,当她抬头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总有淡淡愁绪在荡漾。 像是隔着山涧目送同族远去的孤独小鹿。 庄梦蝶向她客气的施礼,道:“见过嫂夫人,嫂夫人现在身体可好?” 陶氏努力展眉微笑,说道:“奴家见过梦蝶小叔,奴家身体很好,就是过于心忧,总是时不时的会精神恍惚一会,但看过郎中了,只是伤心过度——哦,快请进,阿叔,奉茶。” 庄梦蝶摆手道:“嫂夫人无须客气,我今天带了三位高人到来,他们很厉害,咱们直接去见蝉哥儿吧,或许可以早点唤醒他来。” 466.励学天禄(大杯求订阅) 陶蝉陷入沉睡中。 他已经沉睡许久,从年前开始睡,睡的跨年,一直睡到现在。 昏迷太久他的身体状态在逐渐变差,不过能喂下一些米汤肉汤,而且恰好陶氏家里做药材生意的,于是她便从娘家找来许多珍贵药材,用药材熬水给他吊命。 王七麟进屋去看躺在床上的陶蝉,看到的是个干瘦干瘦的青年人。 说是皮包骨头不算夸张,四肢尤其瘦削,手臂只堪一握。 而且他皮肤又粗糙又黑搓搓的,眼袋大而黑、身躯往外散发淡淡臭味,王七麟第一眼还以为看到了一具将要腐烂的尸首。 看着丈夫的样子,陶氏眼睛一红忍不住掉下泪来。 她带着哭腔说道:“圣人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奴家清楚陶家多代为人,他们做善事做好事并不为什么好报,可是老天爷也不能祸害他们呀?” 王七麟伸手试了试陶蝉的鼻子,还有一点气息。 但很微弱。 八喵也伸出爪爪试了试,然后很快收回来,扶着床边站立并仰头看王七麟。 谢蛤蟆低声道:“七爷发现异常了?” 王七麟问道:“你呢?” 谢蛤蟆说道:“陶家少爷确实遇上了诡事,他的阴魂不见了,而且看他身体的样子像是中了毒!” 他说出后半句的时候看向陶氏等人。 陶氏抹了抹眼泪说道:“道长果然目光如炬,我家夫君确实中毒,但却不是有人给他下毒,他这是中了药毒。” 谢蛤蟆点点头道:“不错,正是药毒。是药三分毒,你们用补药给他吊命,结果他服药过多,这身躯中蓄积的毒也多,已经能要他的命了。” 陶氏欲哭无泪:“可是奴家能怎么办?若不用补药给他吊命,他怎么能活下去?” 管家小心翼翼送茶水上来,谢蛤蟆顺手拿过一碗,掏出一张符纸一甩塞进茶杯中。 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个八卦在里面缓缓转动。 老道士又开始展示他作为世界顶级咖啡师的潜力。 王七麟想到了去年刚入行时候的场景,当时谢蛤蟆曾经用过这种俘虏给丁轻云补阳气来着。 谢蛤蟆将茶水递给少妇,说道:“陶夫人请给你家郎君饮下这碗茶水补补阳气。” 徐大偷偷拉了他一把,低声道:“道爷你待会也给大爷整一碗,大爷也得补补阳气。” 谢蛤蟆也低声说:“你底子好,用不上这东西,吃几个烤羊腰子就行。” 陶氏温柔细致的喂着陶蝉饮下茶水,陶蝉雪白的脸色上逐渐出现一丝红润。 见此她大为喜悦,叫道:“有反应,蝉哥儿有反应了。” 谢蛤蟆却毫无喜悦之情,他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圈,喃喃道:“无量天尊,到底哪里的问题?这屋子看起来没有问题,好像没有问题?” 王七麟说道:“在这宅子四周转转看?” 谢蛤蟆一时也无计可施,说道:“先看看吧,但愿能看出点什么窍门。” 他出门后腾身跳起,上屋顶居高临下寻找陶宅的异常。 王七麟亲自御使听雷神剑给他当踏板,让他往上高飞了两丈,这样一下子能将陶宅尽收眼底。 为了救护陶蝉这样的好人,他也是拼了命。 谢蛤蟆伸手指点了一番,袖子一甩扔出几十张符箓。 诸多符纸在空中飘飘悠悠的落下,最后落地突然首尾衔接,像是化作了一条长蛇一样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起来。 很快它在一处墙角找到了个洞,王七麟以为他有什么发现,结果符箓长蛇钻进洞里叼出来一只老鼠…… 谢蛤蟆落下来,愁眉苦脸:“无量他个天尊,七爷这不对呀,这宅子里头就是没问题,老道起初没有看走眼,陶家以德善二字治家,这是千古圣贤风,他们家族后人只要不作孽,那陶家这一脉足够传承千年。” 王七麟指着纸长蛇说道:“这是什么东西?它好像有所发现?” 谢蛤蟆摇头道:“你听说过家蛇吗?” 王七麟道:“这个当然,你当我晚自习都是白上了吗?我挑灯夜战一直在认真看书呢。” 徐大也挑灯夜战,他练功,先练狗拳再练房中术。 家蛇是相对常见的灵物,算不上灵兽,它们生活在人家家里,吃老鼠吃蟑螂这些东西,庇护主家不受害虫害兽侵犯。 二月初的时候听天监还办了一起相关案子,有地方发现家蛇害人,结果仔细一查发现这家蛇已经成为蛇灵了。 它本来庇佑一户人家多年,颇有功德。 结果这户人家有熊孩子亲戚,过年来走亲戚的时候熊孩子看到了这条冬眠中的蛇,竟然把人家给开膛破肚烤掉了! 要知道家蛇可不会惯熊孩子,它化作蛇灵,拼着道行不要也得报仇,寄生在了熊孩子身上,让他在地上攀爬,最终将肚皮给磨破了,也让他死于开膛破肚。 这宗案子被青龙王做了批注,说:恶行顽童必遭天谴,狗日的活该。 一条家蛇修出道行是很艰难的事,熊孩子就出于一时取乐竟然毁人道行要人性命。 青龙王下批注表示不能惯着这种熊崽子,死了的不管,没死的抓着先揍一顿,不能因为他是个孩子就放过他。 谢蛤蟆说道:“家蛇除了能吞吃进入主人宅子的害虫恶兽,还能感知阴邪,这是所有蛇的天赋。所以老道做了一条银蛇给这户人家,若家中有阴邪,或许咱们察觉不到,这家蛇肯定能察觉到。”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但现在你看见了,这蛇只是拖出来一只老鼠,说明这宅子里最大的祸害就是这个老鼠。” 谢蛤蟆拎着老鼠尾巴研究了一下,没毛病,就是个普通老鼠。 既然道爷的手段没用,王七麟决定采取笨办法,从头查案。 他去问陶氏道:“你家郎君在昏迷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表现?比如买了什么东西、用了什么东西、得到了什么东西,或者接触了什么人之类。” 陶氏不假思索的说道:“确实没有,他每日就是念书写字,然后照常吃饭。” 显然很多人已经问过她这问题,她也反复想过这回事。 说出自己的回答后,她又补充道:“不过因为当时要过年了,他需要处理一年账本,所以一天到头待在店铺里,回家时间不多,所以他若是有些反常,可能你问店里伙计更清楚。” 王七麟注意到一个细节,问道:“等等,你家郎君是在这家里昏迷的,还是在书房里头昏迷的?” 陶氏情绪低沉的说道:“是在家里昏迷的。” 谢蛤蟆迷茫道:“无量您的天尊!” 王七麟也迷茫,这说不过去了,陶家世代行善积德,就算霸邑百鬼夜行、妖魔乱窜,他们这宅子也能安稳平静。 如果他是在外面昏迷,那可以解释为有妖魔鬼怪作祟,回到宅子才昏迷算什么?妖魔鬼怪在他身上施展邪术,等他回到宅子里才起效? 王七麟知道不应该是这样。 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陶家祖祖辈辈就行善积德,他们子孙都是有福之人,都有天道庇佑,这座祖宅更可以说是一个福荫子孙的良地。 陶蝉若是在外被妖魔鬼怪纠缠,那他只要回到宅子里头,身上的妖邪气息就会被宅子里的福气给冲散,他这一生不会被妖魔鬼怪所害。 他失望的看向谢蛤蟆,低声道:“估计与邪祟无关,咱恐怕不好办了。” 这时候大堂传来东西跌落的声音,接着管家慌乱跑出来说道:“有怪事,怪事!” 王七麟喜上眉梢赶紧去问:“什么怪事?” 办案就是这样,不怕事情复杂,就怕事情简单。 管家抓住他手臂说道:“有一只古怪黑猫,那黑猫在祭拜我家先祖!它在给先祖们磕头!黑猫磕头,黑猫在给我家先人磕头!” 王七麟的喜色没了。 他病恹恹的去大堂一看,不是八喵还能是谁? 陶家历代子孙孝顺,祖先牌位收拾的干干净净,按照辈分高低起伏的摆放在供桌上。 而且不像多数人家那样在供桌上放一份供品,而是每一个牌位前都有一小碟供品,有的是点心、有的是果子、有的是蜜饯肉脯、有的是一卷书。 八喵下了功夫,挨个去磕头。 王七麟敢说,陶家子孙们给祖宗磕头也没有它这个虔诚劲。 但人家害怕了,他只好上去抓着八喵一只前爪去拖它。 八喵跟馋小孩看见集市上的糖葫芦、棉花糖一样,扭头往后看、蹲下屁股往后拽。 王七麟说道:“以后带你去庙里跪佛祖好不好?” 八喵用另一只爪子指向供桌:“喵喵喵!” 王七麟安抚它道:“这不是你祖宗,你给人家下跪……” 他话说了半截,看到两个小尾巴蹲在供桌上冲他们眨眼睛。 八喵把它们当供品摆在上面呢。 见此王七麟也是服了,八喵这是为了下跪下血本了! 他将小尾巴揣走,八喵蹲在他肩膀上揣着手手咕噜咕噜的念佛。 一脸怨念。 谢蛤蟆摇头说道:“这宅子没问题,七爷,陶先生身上的事与宅子无关。” 王七麟道:“我问过了,陶先生平时生活两点一条线,除了宅子那就是他家书斋,咱们去书斋看看?” 陶氏是传统的妇女,嫁人之后便不愿意抛头露面,于是她让管家陪同。 王七麟走在路上一边打量街道两边的店铺布局一边随口问道:“陶先生在出事前情绪上有没有变化?” 管家愁眉苦脸的说道:“没有,还是一样忧愁。” 王七麟问道:“一样的忧愁?” 庄梦蝶说道:“王大人这件事学生了解,让学生说与你听吧。” “蝉哥儿本来是个很乐观很欢快的人,可是自从陶伯父去世,他的情绪便变了。陶伯父是慈父,因为他娘去的早,陶伯父对他一直很慈爱,所以父子关系特别好,所以陶伯父去世后,他的情绪就垮了。” 庄梦蝶开始叹气:“从陶伯父去世,我再没有见过他露出笑脸。” 管家说道:“是的,我家少爷在老爷没了后便很少有笑脸,年前要过年了他倒是高兴过几天,可是之后又开始忧伤,唉。” 他在路上说了陶蝉前前后后的事,却也没有什么异常,这让王七麟很是苦恼。 霸邑不大,很快到了挂着‘比屋可封’牌匾的书斋门口。 书斋规模颇大,笔墨纸砚和书籍都有售卖专区,一间间房屋里头各样东西摆放很整齐,但稀稀落落。 管家解释说道:“得知我家少爷染了怪疾,周边学子们知道我家给少爷看病花费大,所以纷纷来采买。但进货渠道在少爷手中,少爷昏迷过去,店里头补货不及时,于是许多货物便有了缺口。” 徐大感慨道:“这陶家混的可是够开呀,一个家门有这样名声,了不起!” 管家苦笑一声,道:“小人宁愿陶家没什么名声,只要少爷健康平安。” 店里头有四个伙计,他将四人召集起来介绍了王七麟等人身份,然后说官老爷们要详查这书斋,让大家伙配合。 这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王七麟却注意到四个伙计反应不对劲:有的干眼唾沫,有的看向一个高个子,而高个子一个劲拿手背抹鼻子。 有问题! 王七麟不想打草惊蛇,他从侧面切入问题:“陶家宅心仁厚,平时对诸位怎么样?” 高个子说道:“不管老掌柜还是少掌柜都对我们没的说,对我们形如父子、兄弟,不光帮我们排忧解难,还教我们读书认字,帮我们寻找高就机会,仁义之情,我等三代难报。” 其中的中年汉子低声道:“对我有活命之恩,若不是少掌柜收留,我两年前就饿死在去往长安城的路上了。” 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陶家少爷对你们这般情深义重,若是有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是不是有点猪狗不如?” 中年汉子顿时跪下了,急的额头见汗:“大人明鉴、您明鉴,我们没干对不起他的事。账目对不起来跟小人无干啊,大人您相信小人,小人对掌柜的感恩戴德,若是偷他的钱财那真是猪狗不如,那要天打雷劈!” 他的话成了多米诺骨牌倒塌的第一张牌,其他人纷纷跪下诅咒发誓说账目对不上与自己无关。 管家惊诧问道:“书斋的账目对不上?怎么回事?” 大个子眼含泪水说道:“印叔,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六岁就被老爷收养,这些年来在书斋里头兢兢业业,连一张纸都没有往外拿过……” 管家打断他的话说道:“雉山你莫要慌乱,我不怀疑你,你说说这是怎么了?怎么账目有问题?” 大个子雉山激动的说道:“账目是少爷管的,但他从不避讳我们,还会通过账目教导我们算学,所以我们有时候也会管账,收来的钱财就在箱子里头。” “平日里是一个月算一次账,年前算了一次总账,账目没错,这个我们都知道。然后元月应该要算账,可少爷昏迷了,没人算账,积攒到了上个月。” “这一下子积攒两个月,账目有点乱了,于是我们四个前两天一起算账。” “这一算不对了,少钱了,少的很多,少了十个大黄子!整整十个,钱箱里头一共十个全没了!” 大黄子就是金铢,金铢个头比银铢和铜铢都要大,又是漂亮的黄色,于是在民间有这么个昵称。 其他人听到这里纷纷喊冤:“我们没拿,没偷钱!”“谁偷了谁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王七麟说道:“账目的事先不说,这书斋里头不对劲的事,只有这一件吗?” 四个人迷惑了:“还能有什么事?就是账目少了十个大黄子,其他的都一切如常。” “你们少掌柜的在昏迷前的几天,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王七麟问道。 四个人中的雉山说道:“没有怪事,之前有很多人来问过了,我们也仔细想了,没有啥怪事。要说怪的话就是少掌柜情绪有点怪来着,他那几天有时候高兴有时候又忧愁,失魂落魄的。” 另一个人补充道:“对,失魂落魄,我给少掌柜的送吃的,给他送了饼,结果他把墨汁当成了肉酱,蘸着墨汁就把饼给吃了。” 王七麟欣喜一笑,说道:“终归有点反常事了,那他忧心什么,你们没有一点了解?” 四个人纷纷摇头,雉山苦笑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自从老掌柜去了,少掌柜就像变了个人,他开始沉默寡言,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他对我们好,可我们终归是下人,我们不能去多嘴的问。” 中年汉子怯懦的问道:“大人,您能不能查查这十个大黄子去哪里了?我没拿,我真没拿,要不然您剁掉小人的手!” 其他三个人眼巴巴的看着他,目光迫切。 管家气的吹胡子瞪眼:“大人是来查咱少爷昏迷原因的,不是来查这几个钱的,这几个钱等少爷醒了再查!” 四人垂头丧气,失魂落魄。 王七麟还要问他们一些细节,需要他们打起精神来,于是问道:“你们说钱箱里头少了十个金铢,那钱箱除了你们还有没有人能动?” 听他有意查金铢丢失案,四个人立马来了精神:“没有呀。” “钱箱锁着呢,有了大子就丢进去,里面都是金铢和银铢,铜铢在另一个箱子里。” “铜铢没丢,就丢了十个大黄子。” “倒是里头多了一本黄书,这总不能十个大黄子变成了一本黄书吧?” 徐大来了兴趣:“黄书?多黄?” 雉山说道:“老黄了,从没见过那样黄的。” 徐大不动声色看看左右,说道:“拿出来大爷瞅两眼,这本书可能有问题。” 雉山急忙去将一个铁箱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本淡黄色小书本子。 徐大打开一看,翻阅一番狐疑问道:“这哪里黄了?” “颜色呀。”雉山理所当然的说道。 徐大将书拍给了王七麟,一脸的意兴阑珊:玩大爷呢。 王七麟摸到小书后觉得这书纸张有些不一样,与他以往摸到的书感觉完全不同。 他打开后里面写的是一首诗,字迹潦草,还有涂改,能看出写诗的人文化水平不高: 世人结交须黄金,黄金不多交不深。 纵令然诺暂相许,终是悠悠行路心。 这首诗只是字迹潦草,别的没什么好说的,他没看出问题便翻过一页继续往下看。 下面写的则是一首赋,这次字迹就要雄浑矫健许多了,能看出书写人与上一个人不是一样身份: 黄初三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 这首赋颇长,王七麟快速一扫认出这是名垂千古的《洛神赋》,里面有几句实在太有名了,以至于他这个夜大自学成才的学生都听说过: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王七麟之所以注意到这几句不光是文采出众,还因为纸上这句话字迹最端正,能看出写作者到了这里态度变得格外认真。 只是有几个字略模糊,像是滴了水糊了字。 继续往下翻还是一张张诗词歌赋,连续翻过十页来到最后一张还写有字迹的纸张,上面写的是: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误逐世间乐,颇穷理乱情…… 王七麟一看这首诗便忍不住捏了捏太阳穴,当初在平阳府破解书生失踪案的时候他见过这首诗。 这是李白的大作,诗名很长,他迄今还没有记住。 于是他拿这首诗给徐大看,问道:“徐爷,这诗叫什么来着?” 徐大看了一眼说道:“咱不是看过的吗?你忘了?叫做《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啊。” 王七麟尴尬的笑。 徐大明白了,他顿时皱起眉头说道:“七爷你看,以前碰到你知道大爷不知道的东西,你就说大爷没文化、不上进、不好学,可是现在碰到你不知道的东西,大爷可不会那么说你,大爷只会耐心的讲给你听。” 旁边的雉山显然也能识字念诗,他说道:“太白先生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吗?这首诗我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家少掌柜总是念这首诗呢。” 跟着王七麟看过黄册子的庄梦蝶说道:“这首诗也是蝉哥儿的笔迹,是他抄写的。” 谢蛤蟆接走黄册子摸了摸,忽然问道:“陶家公子昏迷之前,曾经用墨汁做酱,以馒头蘸着吃?” 雉山等人点头。 谢蛤蟆看向管家说道:“不对,你家公子不是在你们宅子里昏迷的!” 管家说道:“是的,他是在门口昏迷的。那天我家少爷在门口忧愁的踱步,然后他叫我一声,我出去后问他有什么事,他摇摇头又说没什么事,接着他便身子一陷入昏迷。” 谢蛤蟆一听这话恼怒的甩了甩袖子,喝道:“无量天尊,那你家夫人为什么跟我们说,你家少爷是在院子里昏迷的?是在家里昏迷的?” 管家急忙解释道:“因为我家少爷昏迷的时候,我赶紧把他给架入了院子里,可能我家夫人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院子里,所以就以为他是在家中昏迷的吧。” 谢蛤蟆忍不住又甩了甩袖子,道:“无量天尊,真是无量天尊!” 王七麟听出来了,难怪道家要说无量天尊、佛家要说阿弥陀佛、儒家要说之乎者也,这玩意儿其实跟老百姓口中的草、日、干一个作用。 发泄语气用的。 他知道谢蛤蟆有所发现,便问道:“道爷,怎么了?” 谢蛤蟆苦笑道:“现在老道知道怎么回事了,也知道陶家少爷去了哪里,他在这本书里修仙呢!” 他举起小黄册子给众人看:“这不是一本普通的书,这是励学天禄!” 467.妖的幻界(请来起点支持一下) 天禄,王七麟不陌生。 这是瑞兽,在汉代时期出现最多,曾经一度取代龙成为皇家建筑的新宠。 它们可以帮助活人攘除灾难、永安百禄,也能为死人祈护祠墓、冥宅永安,在道家也作为升仙之座骑,堪称瑞兽中的多面手。 王七麟知道天禄,但并不知道谢蛤蟆口中的‘励学天禄’是什么东西。 他狐疑的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便笑了笑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这些话七爷应该听过吧?” 满屋子人点头,稍微有点文化的人都听过这话。 王七麟自认不才,可也是一个有点文化的人。 看到大家伙点头,九六狐疑的看向八喵,八喵冲它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咱没有听过这话,但大家伙怎么办咱跟着办准没错。 于是九六也点头。 谢蛤蟆说道:“这话出自送朝代的一个皇帝,他写了一首诗是《励学篇》,本意劝人向学,但恰好有这么一个妖怪,它形象多样,随着修为提升,形象可以改变。” “它往往起初是碑,修为高深一些可以成为一幅画,修为再高一些就是一本书。如果在它身上写下心愿,往往会被它收走阴魂进入其体内,它体内是一个幻境,人会被困在幻境中,直到死亡,被它给吞掉。” 王七麟依稀感觉自己在书上见过这妖怪,他拍了拍额头说道:“这妖怪我有印象,好像是叫风雅妖?” 谢蛤蟆笑道:“风雅妖确实是它一个称呼,你看这本书上是不是写了诗词歌赋?这算不算附庸风雅的行径?” 王七麟说道:“原来风雅妖这名字是来自于附庸风雅的行径?那它为何又叫做天禄?” 谢蛤蟆抚须笑道:“因为你在书本上看到的关于风雅妖的介绍是错的,哈哈,无量天尊,刚才老道对励学天禄的介绍也是错的。” 王七麟白眼翻的飞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瞎扯? 谢蛤蟆看懂了他的眼神,解释道:“无量天尊,七爷,老道刚才说那些可不是在胡扯,那就是外界现在对风雅妖的看法,他们以为风雅妖是学问成妖怪,可以化形为碑帖、画作和书本,其实这大错特错!” “风雅妖是个总称,励学天禄便是其中一类,这东西确实与附庸风雅相关,也确实与天禄相关,但这些形态却与它们修为无关。” “这妖怪是瑞兽天禄尸首所化,若是天禄骨头所化,那便是碑刻,要在碑上刻下一首脍炙人口的诗词,这妖怪才会将人给收入自己的体内。” “若是天禄血肉所化,那便是一幅画,要在上面画出画作让天禄理解你的所需,才会将人收入自己体内。” “而若是天禄皮呢?它便是化作一本书,我们现在拿到的这本书就是这么一样东西。” 谢蛤蟆细细给王七麟讲解,抓住机会给他上课。 “之所以以‘励学’为名天禄皮所化作的妖怪,正是因为《励学篇》这首诗说出了百姓心中所想,要么是美人如玉、要么是良田千亩、要么是黄金富贵、要么是权势滔天,百姓往往想要这些东西,书本上的内容往往也与这些东西有关。” “这样当妖怪能满足人的心愿时候,是不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是不是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 听到这里王七麟重新翻开小黄册子说道:“第一个人要的是钱,第二个人要的是美色,对吧?那这陶家公子要的是……” “长生不老!”谢蛤蟆轻轻的点头。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王七麟心头电光火石般灵光一闪,说道:“是不是他拿十个金铢买到了这励学天禄,想要成仙,所以你们看,他昏迷前的一段时间很高兴来着。” 管家点点头道:“没错,当时小人以为少爷那几天是被过年的喜庆气给感染了,所以才兴致高昂。” 王七麟继续分析:“但他想要成仙,可是在凡世间也有许多挂念,于是他会时而高兴时而忧愁。” 他看向雉山四人,四人点头。 “最终他还是决定进入励学天禄中去寻找仙道,而这时候他也知道,自己家中有祖宗福荫,若是进门,恐怕励学天禄这妖怪会被冲散,这样他在门口徘徊,还一度想要让管家将妻子叫出来进行告别。” “或许是担心看到妻子后会动摇他修仙的决心,于是当管家要去叫陶氏的时候,他还是一咬牙一跺脚选择去修仙,被励学天禄吸走了阴魂而昏迷在地。” 管家激动的点头:“一定是这样,这说得通。” 众人用仰慕的眼神看向谢蛤蟆。 谢蛤蟆的腰背挺得笔直,他轻轻抚摸花白胡须沉声说道:“无量救苦太乙天尊,诸位莫要慌张也莫要高兴太早,现在只是知道了陶家郎君的问题所在,要将他唤醒还得需要一些手段。” 管家紧张的问道:“请道长啊不,请真人、请真人明示,这需要什么手段?” 谢蛤蟆一手抚须一手背在身后,道:“无量天尊,这交给老道便是,你家少爷阴魂如今就在这妖怪里头。但阴魂的本尊是陶公子身躯,所以只要带这妖怪去见陶公子,到时候老道给他唤魂,便能将陶公子给唤醒。” 看他说的轻松自如,管家又是激动又是放松,他仰慕的看着谢蛤蟆说道:“真人果然是高人,这一看就是有高人风范!” “绝对的高人风范,你看他那发髻、他的道袍,看起来、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仿佛又透露出一种非凡的气质。”雉山夸赞道。 其他人使劲点头。 王七麟给他一个眼神,道:“道爷,今天你的渊博见识立了大功呀。” 谢蛤蟆下手手掌不动声色:“低调,都是常规操作,你们应该习惯了。” 王七麟讪笑道:“其实我们都习惯了你翻车,你这突然展现出高人风范,让我们有点不习惯。” 谢蛤蟆瞪了他一眼,道:“无量天尊,七爷你有点没数了。” 一行人带着小册子往陶家祖宅方向走。 快到祖宅的时候王七麟想到一个问题:“等等,咱不能带着这励学天禄贸然进去,这玩意儿终归是个妖怪,进去以后被陶家祖先的福荫给镇压了怎么办?” 徐大突然问道:“陶家郎君好像知道这点,所以他自己都没有进入宅子,那么问题来了,他当时是随身带着这妖怪吗?这妖怪收走他的阴魂后,又主动回到了钱箱中吗?” “问题又来了,它一个妖怪,主动回到钱箱里去做什么?难道它也喜欢钱?” 王七麟道:“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他看向谢蛤蟆,看到谢蛤蟆脸上的意气风发凝滞了。 见此他顿时心里惶恐:不会吧?这时候不会翻车吧? 谢蛤蟆的胡须抖了好几抖,他背着手在街上开始转圈圈:“对呀,这个励学天禄干啥还要回到钱箱里头?总不能是被人给放回去的吧?无量他个天尊,有点说不通!” 八喵站起来仰头看他,还用爪子指着他喵喵叫。 王七麟帮忙翻译道:“喵爷在问你,你到底行不行?它好歹还可以抓个老鼠可以给我当搓澡巾,你修为高深、见识渊博,却为什么总是干不成正事?” 八喵愣了愣:我没这意思!爹你坑崽! 谢蛤蟆叹了口气,他摸了摸鼻子又开始转圈:“确实不对,肯定是哪里不对。” 徐大说道:“要不然咱先进去试试?或者把陶家郎君抬出来,你给他唤魂试试?” “先别急,”谢蛤蟆苦恼的说道:“你刚才说的对,陶家郎君是在门口昏迷的,这与远在钱箱里的励学天禄应当没有关系。” 王七麟道:“励学天禄可以不可以远程操控他的阴魂?或者它又回到了钱箱中?” 谢蛤蟆摇头说道:“励学天禄这妖怪要收走人的阴魂,一定是当面动手。如果当时它与陶家郎君在一起,那为何还要回到钱箱中?” 王七麟说道:“很简单呀,它若是不回到钱箱中就要被带进陶家祖宅了,它不想被带进去吧?” “或者它还想再去收取人的阴魂,那怎么操作呢?怎么去寻找下一个主人呢?是不是进入钱箱中比较好?因为它若是进入钱箱里,一旦被人发现就会以为它是很有价值的东西,会被人珍贵的带走。” 谢蛤蟆点点头:“七爷的解释有道理,可是它又是怎么回去的呢?” 王七麟笑了:“它是天禄,是风雅妖,当然可以回到钱箱中。” 谢蛤蟆苦笑道:“错啦,它当然不可以!” “风雅妖能制造一个幻界,它在自己的幻界中无所不能,可是在阳世间却没有行动能力,所以它需要成为商品去让人们买来买去!” 他们此时距离陶家祖宅不远了,管家进去找了陶氏,并将谢蛤蟆的猜想说了出来。 陶氏拿着个卷轴急忙的走了出来,她将卷轴打开说道:“真人真乃神人也,您猜测一点没错,应当确实如此,我家郎君在昏迷前几日曾经莫名其妙的写了一幅字给奴家,诸位且看。” 卷轴拉开,两列娟秀有力的黑字出现在他们面前: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庄梦蝶看到这幅字后一拍手说道:“真人,确实如此呀,你们瞧,这蝉哥儿肯定是在选择修长生大道前为难过、苦恼过,他还预料到了自己修长生后的苦处,提前将之写了出来并留给嫂夫人。” 王七麟狐疑的看向谢蛤蟆道:“道爷,你可能没有翻车?” 谢蛤蟆腰背立马又挺直了。 但他接着偷偷对王七麟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就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王七麟问道:“要不然先给他唤魂试试?” 谢蛤蟆沉吟道:“那就试试,无量天尊,保险起见,将陶家郎君从祖宅中带出来吧,把他带到书斋中去,老道在书斋中给他唤魂。” 这事很容易,徐大拥有杀猪匠的气质也有杀猪匠的身板,一个瘦削的青年在他背上跟一扇猪肉没区别。 谢蛤蟆准备了三盏灯。 他对陶氏、管家和庄梦蝶说道:“待会看老道的眼色行事,你们一一上来呼喊陶家郎君的名字。” 瘦削的青年被平放在一张长桌上,谢蛤蟆袖子一甩,三盏油灯齐齐亮起。 见此管家激动的抹眼泪:“神人,真神人也!” 谢蛤蟆手掐道诀,手中几张符箓翻飞,他凝神看向三盏油灯,其中一盏油灯熄灭,符箓燃烧了起来,他将励学天禄拍在了陶蝉的额头给陶氏使了个眼色。 陶氏看着丈夫瘦削憔悴的面容陷入忧伤中,一时精神恍惚,没注意到他的眼色。 管家赶紧上去摇了摇她的手臂,让她赶紧进行操作。 陶氏苦苦一笑道:“真是抱歉,奴家刚才又有些恍惚了。” 她喊了丈夫的名字。 但陶蝉一动不动。 谢蛤蟆又凝视第二盏油灯,油灯再灭,如此操作两遍,管家和庄梦蝶也纷纷上来喊了陶蝉的名字。 陶蝉还是一动不动。 这就尴尬了。 陶氏着急的问道:“真人,是不是我们喊的声音太小?” 谢蛤蟆摇头,他对王七麟说道:“七爷,咱得进风雅妖的幻界了,不知道是陶家郎君不想出来还是他被困住了,只以普通手段怕是没法将他的阴魂给唤出来。” 王七麟道:“那就进。” 谢蛤蟆沉声道:“很危险,咱们进入后可就没有修为了……” 王七麟笑道:“我信你,道爷,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谢蛤蟆欣慰一笑。 王七麟补充了一句:“这次千万别翻车啊!” 谢蛤蟆对徐大说道:“徐爷,你在外面给我们护法,我会点燃一盏灯,灯灭之后我们若是还没有回来,那你就烧了这本书。” 徐大着急的叫道:“你们俩疯了?这么危险……” 谢蛤蟆打断他的话说道:“七爷答应过庄公子要解决这件事,人无信不立,我们此行不胜不归!” 庄梦蝶顿时为难了:“啊,别这样,真人您言重了,若是诸位能帮上忙最好,若不能帮忙那也没事,咱们再找办法便是。” 谢蛤蟆对他笑道:“庄公子莫要太过担心,此行也没有那么危险,风雅妖并非是真瑞兽天禄,它们本领没那么可怕,只要烧掉它,被困于其中的魂灵还是会出来的。” 庄梦蝶赶紧说道:“那何必去冒险,咱们直接烧掉它便是?” 谢蛤蟆说道:“使不得,烧掉它只是能让被困住的魂灵脱困,若里面的魂灵不愿意离开,那他们可就永远都不能离开了,咱们现在不明白陶蝉的意愿,所以不能直接烧,我们得先去进去看看。” 庄梦蝶忧心忡忡的说道:“那你们二位一定要小心呀。” 徐大将燃木神刀从胸口一点点的抽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几个店小二惊呆了:“这只听说过口吞刀剑,没听过还有人可以胸吞偃月刀呀。高人,真是高人!” 陶氏是个善良的女人,她用朱唇咬了咬贝齿说道:“二位神人且莫去冒险,或许可以烧掉这妖怪让我夫君的阴魂脱困,因为他给奴家写过一幅字。” “这与嫦娥应悔偷灵药没关系吧?”王七麟说道。 陶氏眨了眨大眼睛说道:“抱歉,是奴家没有说清楚,奴家这次提的是另一幅字,他给奴家写过好几幅字。” “好几幅字?其他的写了什么?”王七麟问。 陶氏有些忧伤的看向丈夫,低声说道:“有一幅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但奴家想要告诉大人的一幅字是——”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所以奴家想,或许他最终还是愿意放弃什么长生大道而选择与奴家共度一生的,只是有妖怪使了妖法,最后蛊惑了他或者强行掳走了他的阴魂。” 王七麟喃喃道:“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诗有点不吉利吧?” 庄梦蝶解读道:“嫂夫人是蝉哥儿父亲去世之前娶回家的,除了媒妁之言,本意还想冲冲喜。但嫂夫人嫁进来后伯父还是去世了,从那之后蝉哥儿一直愁眉不展,所以这句诗会不会是蝉哥儿想说明他以前对嫂夫人不好,以后会竭尽所能的对她好呢?” 王七麟道:“这个推断靠谱的。”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咱们还是进去瞧瞧吧。风雅妖也不是什么人的阴魂都要吞,它或许还看不上咱们两个呢,未必会为难咱们。” 王七麟问道:“怎么进去?” 谢蛤蟆说道:“拿笔来!” 一支狼毫送来。 “徐爷磨墨!” 徐大一边磨一边问:“还要不要大爷脱靴呀?” “你的靴子别脱,否则这里昏迷的人可就多了。” 谢蛤蟆蘸了蘸墨汁哈哈一笑,伸手在这一页纸上写下几个小字:仙境不可到,谁知仙有无。或乘九斑,或驾五云车…… 字小如米粒,但纤毫毕现,笔画龙飞,自有一股飒然仙气飘荡其中。 徐大倒吸一口凉气。 庄梦蝶忍不住击掌道:“真人好字!” 王七麟也倒吸一口凉气。 握草要写一首诗词吗?而且好像还得与仙道或者长生有关的诗词? 他赶紧绞尽脑汁的想,然后想到了‘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谢蛤蟆一首诗写完,随即盘腿坐下,众人分明看见有一道淡淡的虚影走进了小书中。 所有目光接着凝聚到了王七麟身上。 王七麟稳如老狗的看了徐大一眼,徐大稍微想了想,然后赶紧抽了一张纸在上面一顿龙飞凤舞递给他: 始见春花归阆苑,又逢秋叶堕宫墙。思量世事如翻掌,谁得长生不死方。 这首诗很合适,王七麟很满意,可是他看到纸张的时候又哈士奇了: 陶蝉选的《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是一首很长的诗,足足八百多个字,而这册子又很小,所以他用米粒小字写满了一张纸,只留下一点空隙。 但谢蛤蟆接着也写了一首诗,把这空隙填满了。 即使不填满也不行,王七麟压根写不出米粒那么小的字,给他一支圆珠笔都不行! 不过他发挥了大帅B的聪明才智,他才不管这纸上写了多少字,他只管写自己的。 又没有规定说不能遮住前面的字! 大家伙一起看他的字,然后管家下意识的咂咂嘴说道:“大人这字,写的挺别致喔。” 徐大说道:“这是草书,不过别人可能是从青草水草中寻找的灵感,我家七爷练字时候没有这个条件,所以灵感来源比较独特。” “那他是拿什么做灵感来源?” 徐大说道:“草垛!” 听到他编排爹爹,九六很生气的低头往他脚上咬了一口,然后它就后悔了。 王七麟好不容易写完这首诗,然后也学着谢蛤蟆的样子坐下了。 这时候八喵伸出爪子在砚台里摸了一把又匆忙往册子上拍了一巴掌,赶紧跳进王七麟裤怀里。 九六迅速有样学样,但王七麟怀里已经满了,于是它跳进了王七麟裤裆里。 什么有点硌狗,它使劲踩了踩这才趴下。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接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拍了拍他肩膀,他情不自禁的站起来转身走了两步。 天色大变。 一股朦朦胧胧的奶白色出现在他视野中,他看到的一切都变了。 没有书斋,没有庄梦蝶等人,只有一个崭新的、陌生的世界。 天是奶白色,地是奶白色,不对——是水,水是奶白色。 他在水面上,每一步走出都有波纹荡漾,但并没有水溅起。 八喵和九六一左一右的站在他旁边,它们低头看看脚下的环境,抬头给王七麟一个大眼睛的问号脸。 谢蛤蟆的位置隔着他不远。 两人很快的汇聚到了一起。 王七麟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一个悠扬的声音遥遥传来。 环境再变。 一座座高峰拔地而起。 高峰之中有云海,云海之下是沧海,好几座悬浮山在云海中飘荡,一条大海兽在沧海中翻滚。 太阳升起。 群星闪耀。 半边天空光芒闪亮,半边天空夜色清晰。 一个白衣如雪、羽扇纶巾的公子哥信步走来,他每一步走出脚下都是一朵云彩,云彩影踪变幻。 王七麟觉得要是能变成字那就好了,一个字是装,一个字是逼。 公子哥的五官与陶蝉有八分相像,不过陶蝉真身已经瘦削的皮包骨头,很不像样,而这公子哥却是精神饱满、丰神俊朗。 王七麟叫道:“你是陶蝉?” 公子哥向他行了个礼,道:“本君正是陶蝉,不知道友怎么称呼?” 王七麟说道:“我是听天监铜尉王七麟,这是我听天监青龙王之下第一人的谢神机道长!” 一听这话,谢蛤蟆身躯大震,扭头难以置信的看向他。 468.人间有味是清欢(起点中文网,正版!) 王七麟向谢蛤蟆使了个眼色,低声道:“你的名字不像样,我给你弄个假名,好歹先把威风撑起来。” 谢蛤蟆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陶蝉稽首行礼:“原来是王大人和谢道长,不知道二位来本君的道场有何指教?”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陶先生,你一个读书人别说什么本君、道场之类的话了,你本是儒家子弟,现在却拜三清道君,这是叛徒行径明白吗?万一至圣先师不爽了,他可是会拿戒尺下来抽你这不孝徒儿的。” 陶蝉平静的说道:“王大人言重了,本君过去确实读过圣贤书,但一朝悟道,扯断玉锁、顿开金绳,脱离躯壳遨游天地间,已经改修了长生大道。” 王七麟问道:“你自愿修这长生大道?” 陶蝉点点头说道:“自然自愿,长生大道是不愿意修呢?” 王七麟说道:“是呀,长生大道,这是多么诱惑人的东西,谁不愿意长生不老呢?” 陶蝉微笑。 王七麟又问:“可是你修的这是长生大道吗?你看,你现在独自一人在一个虚无的世界中,你在这里修道,没有家人、没有人家,没有关心你的人也没有你关心的人,这算什么长生大道?这是绝情大道!” 陶蝉断然道:“只要能修得长生不老,绝情大道又如何?再说,谁说这里没有人家?” 他轻挥羽扇,一阵狂风席卷而来。 八喵和九六眼疾爪快,各自抱住他一条大腿。 风很快停下,他们出现在一座高台上,面前的台下则出现乌压压一群人,一眼看不到边,脑袋聚集在一起,如丰收时节晒粮场上的麦粒。 这些人全是寻常百姓打扮,跪在台下冲他们磕头行礼:“仙人在上,请受信徒一拜!” 也有披甲带刀的猛士分列两侧,看见他们出现纷纷半跪在地:“末将等恭迎仙师。” 而在他们身下一级台子上则有身穿龙袍、头戴皇冠的昂扬男子率领文武百官低头而立,他们很快也下跪行礼:“奉天承运,弟子见过仙家。” 王七麟失笑道:“这都是虚假的东西,你用这东西来安慰自己?” 陶蝉淡然的吟唱道:“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到了这里他安静了一下,笑吟吟的看向王七麟道:“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王七麟凝视着他说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修道先修心。 道心不稳,道境不固。 陶蝉的额头跳了跳,露出几分恚怒之色。 他又挥手,场景再变。 月色皎洁,一行人出现在一座山巅,山上有一棵青松,松枝张扬伸展,如碧盖笼罩着半边山头。 树下有石桌石几,石几是棋盘,上面摆放着一副棋子,旁边则是一壶清茶。 陶蝉长笑道:“明月松间照,清泉是清茶,两位道友何不共饮一杯?” 有仙气飘飘的纤柔女子踏云而来,为他们煮茶倒茶。 王七麟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心里咯噔一下。 茶是真的,水质柔和清冽,叶芽唇齿留香。 陶蝉笑吟吟的看着他:“本君的道场要什么有什么,二位道友来说,本君有这般美妙仙境不住,还去那悲苦人间做什么?” 王七麟放下茶杯说道:“你这里要什么有什么?不,人间许多东西你都没有。” 陶蝉不屑的说道:“请道友提点,只要道友提到的东西,本君这里都有!” “无论是荣华富贵,无论是美女如云,无论是权倾朝野,无论是饕餮美食,无论是水天一色,都有!” 王七麟问道:“那你这里有电脑、有手机、有飞机、有量子力学、有黑洞吗?” 陶蝉皱眉道:“你这是胡说的什么?” 王七麟认真的说道:“我没有在胡说,这都是人世间的东西呀,电脑是个带发光板的东西,只要有电力有网络,它就能让你和世上任何有电脑的人取得联系。” “瞬间的联系!哦,不过不能有墙,否则只能在某个区域内使用。” “手机是只有我手掌这么大的东西,上面有一个个按键,按键是十个数字,数字之间不同组合代表不同人的联系方式,只要按下某人所属的数字,就能瞬间与他联系。” 陶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还有这样的法宝?有点意思。” 王七麟摇头道:“这不是法宝,是绝大多数的老百姓就能拥有的东西。” 陶蝉哈哈大笑:“哦,人世间的老百姓也能拥有法宝了?” 王七麟怜悯的看着他,说道:“陶先生,你真的很可怜,你应该不要急着修长生大道,而是先修人行道,世界那么大,你该去看看。” “我发誓,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人世间存在的!我以我的武道之心发誓!” 武者以武道之心立誓,如同修士以道心立誓,这都是本心誓言,不能轻易许下的,因为他们要突破境界就要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信心。 可若是以本心说过谎,那突破的时候难免会心虚,会不够自信,这样很容易受到影响,导致修为难以寸进。 陶蝉震惊的看向他,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王七麟点头:“我以武道之心发过誓了,都是真的,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只是我也没说是咱们九州人间界存在的东西,所以我可没有虚假立誓。 陶蝉怔怔的看着棋盘,忽然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的,没有这些东西,本君是这里的神灵,已经修成了大道,在这里没有本君做不到的事!” 王七麟说道:“有!” 陶蝉怒道:“没有!” “那你来创造一块你自己举不起来的石头!”王七麟干脆利索的说道。 陶蝉愣住了。 王七麟继续说:“那你来写出一个你自己不会写的字!” 陶蝉的眉头开始跳了。 王七麟又说道:“那你来创造出一个比你修为更高、能力更大的人!” 陶蝉彻底颓了。 八喵站起来将小爪爪摁在肚肚上,作掐腰姿势:我爹牛逼坏了。 陶蝉皱眉思索他的话,思索了一阵后他叫道:“反正我要修长生大道!反正我不想再做凡人!我不想再经历生死!” 他浑浑噩噩的走到石桌旁坐下,将手肘撑在桌子上用手掌捂住了脸。 一股闷闷的声音从他手掌下响起:“你们知道我的身份,那应当也知道我父亲已经去世的事吧?” “我父亲是个好人,很好,他是个大善人,人人爱戴的人,可是他有一天去买书的路上病倒了,我亲自去照顾他,你们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他有很好的郎中看诊,吃着很好的药,可是一天天却衰弱下去。” “他变得越来越瘦,越来越没有精神,最终他陷入恐惧,他不想死,因为他还没有进不惑之年!他应当还有许多日子才对,但没有了,他一点点的死了!” “真的,他是一点点死掉的,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一点点的死掉,却毫无办法。” “我陷入了恐惧中,我不能那样,我不想有朝一日变成那样!” 陶蝉哽咽了,他擦着泪说道:“我愿意做个好人,可我不想死,两位大人,你们想死吗?” 王七麟说道:“我不想死。” 谢蛤蟆抬头,透过松枝看向月亮,沧桑一笑。 “还是年轻,等你们到老道这个年纪就知道了,有时候死才是解脱。活着?嘿嘿!” 松林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老道士面庞如同一座老山,上面的皱纹便是老山的千沟万壑,月光是冬月的一层霜。 王七麟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难受。 谢蛤蟆也看了他一眼,然后偷偷对他说:“但老道士是贱脾气,这辈子不想解脱!” 王七麟满腔悲情喂了狗。 陶蝉擦擦脸看向他说道:“你看,你也不想死,那你何不留在这里与我同修长生大道?” 王七麟说道:“我不想死,可是更不想离开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哦,还有妖。” “我不想说什么大道理,”他摇头,“我这辈子最讨厌大道理,懂的大道理再多有什么用?难道就能过好自己的一生了吗?” “陶先生,我想告诉你,人要活着是因为人生中有许多比活着更重要的事。” “比如与你爱的人一起吃个糕点、喝一杯清茶,比如与爱你的人一起生上十七八个宝宝,比如去帮助那些需要你帮助的人,去认识那些你不认识的朋友,去看那些你没见过的风景。” 王七麟说道:“你现在在这里潇洒自如,可是你的妻子已经因为你昏迷两月而哭到身体虚弱,你的好友庄梦蝶为你四处寻找高人来救你,你和你父亲帮助过的老百姓日夜为你焚香祷告。” “庄梦蝶为了救你,他在从长安城到霸邑的路上遇到了一伙强人。” “我们来到霸邑后吃早餐,店家得知我们是为救你来的,不但不收钱反而主动带我们去你家。” “我们从霸邑穿过,听到的是百姓口口相传的霸邑陶氏仁义无双,我们进入你家,看到的是你家中祖先牌位前的祭品很新鲜,摆放很整齐。”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王七麟摇头,“若是人间真有长生,霸邑百姓一定很希望每一位陶氏子弟能长生。” “实际上陶氏子弟或许会死,但陶氏不死,陶氏长生几百年了,只要有子嗣传承家教,它还可以一直长生下去。” 陶蝉呆住了。 高山崩塌,老松断裂,月亮隐去,白云悠悠。 他说道:“你们早餐吃的是什么?” 王七麟说道:“大肉包子和一人一碗胡辣汤,店家得知我们要去给你救命,又坚持给我们端上来一大盘子煮鸡蛋和咸鸭蛋。” 陶蝉轻生一笑,道:“是万伯家的馆子呀,他家的猪肉大葱包子最好吃,我每次都要吃两个大包子才能感到过瘾。” “万伯很孝顺也很讲情义,我爹只是借给他过十二枚银铢,他一直讲恩情记到现在。” 他又笑道:“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长生大道,真是寂寞呀!” 他起身冲王七麟和谢蛤蟆深深鞠了一躬:“二位大人才是真智者,在下佩服。二位大人为救我耗费力气又耗费唇舌,在下感激。” “若是可能,烦请二位大人将在下带出这仙境。” “梁园虽好,非久恋之乡矣!”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浩浩荡荡、绵延悠长:“陶蝉,你不想修长生大道了吗?” “长生之道,任时空消逝,你永不消失!” “人间弹指不过百年,修得长生大道,证得无上果位!” 陶蝉笑道:“多谢神君教导,但在下已经想通了,长生大道终归太过绝情,我一介凡夫俗子,哪有这个心气与魄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还是回我的人间,去担心我的生死存亡、吃喝拉撒吧。” 狂风从四面八方吹起,八喵和九六再次开启抱大腿模式。 奶白色烟云汇聚成一团,无数张大大小小的脸出现在他们上下四周,他们顿时被这些狰狞面孔包围了起来。 最大的脸有几丈高,最小的也比人高,它们参差不齐的交错在一起,横眉怒目,震人心魄! “想走?你已经来了还想走?没门!” “你们都走不了!你们以为这是哪里?你们以为这里说走就走、说留就留?” 王七麟问道:“我们要是留下,你管饭吗?” 咆哮的面容一下子愣住了:“什、什么?” 王七麟说道:“你不让我们离开这地方,那我们要是留下,你管饭吗?” 咆哮的面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道:“管。” 王七麟说道:“那我要吃三明治、吃汉堡包、吃十一分熟的牛排、吃鱼子酱,我家的猫要吃猫粮,猫粮里面要有金枪鱼肉要有和牛肉要有玉米粉;我家狗要吃狗粮,狗粮里头别放盐,它吃盐多了掉毛!” 诸多面容围绕着他们开始转动,重新变得狰狞:“你他娘的脑袋瓜子有毛病,对吧?” 王七麟说道:“你想要反悔,对吧?” 庞大的面容齐齐吼道:“你们走不了!你们不准走!既然你们选择进入我的地盘,那谁都不准走!” 谢蛤蟆不耐道:“无量天尊,你一个小小的励学天禄凭什么阻拦我们?现在老道给你三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老道撕碎你然后出去;第二个选择是你主动放我们出去,第三个选择是我们外面同伴撕碎你放我们出去,来,自己选吧。” 他的话音落下,一个道家真君巨像自他身后站起。 眼神冷漠而沉着,降魔剑锋利而粗犷。 王七麟惊愕看向他道:“道爷你怎么可以施展修为?” 谢蛤蟆说道:“你也可以。” 王七麟一运行阴阳大道,太阳真气与太阴真气左右射出,一热一冷如同两把剑。 谢蛤蟆又说道:“刚才在外面只是为了向庄少爷赚点人情罢了,若是让他知道这幻界是个小儿科的东西,那御史大夫可就不会承你人情了。” 看到他们拥有修为,八喵一下子抖擞起来。 它用尾巴撑地站起来,一爪抓一个小尾巴,好像手里拎着俩锤:日您祖宗,您要是继续装逼喵爷可就要捶你了哟。 九六照例蹲下撒尿。 它先占个地盘。 励学天禄实在不是什么狠角色,见此诸多庞大面容迅速消失,王七麟感觉眼前一片空明,下意识的往前走去。 眼前环境大变,他睁开眼睛,又看到了书斋的一切和徐大等人。 一声欢呼猛的响起: “少爷醒来了!” “睁开眼了睁开眼了,少爷睁开眼了!” “快点准备温水,给夫君喝点水,他一定渴了!” 庄梦蝶冲到陶蝉跟前去激动的看他面容,问道:“蝉哥儿,你怎么样?” 陶蝉虚弱的苦笑道:“很累,很无力。” 庄梦蝶又激动的冲到王七麟跟前伸手抓住他肩膀摇晃:“七爷,你真是七爷!果然不负所托!你果然厉害,你果然是厉害,我找对人了,找你就对了,就得找你呀!” 他激动到胡言乱语。 雉山等人纷纷跪下给他磕头:“王大人神人呀。”“真人是大慈大悲道祖转世!”“下辈子给大人和真人做牛做马在所不惜!” 王七麟去扶起他们说道:“也得感谢你们,若不是你们拿出这个册子,我们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这叫吉人自有天相。”谢蛤蟆抚须笑道,“是老天爷保佑你们家公子。” 陶蝉喝了点水后精神好转一些,他让妻子扶着自己要起身感谢他们。 但他实在是虚弱,几次起身未能站起来,只能让妻子代自己行礼。 王七麟连说不必多礼,这一切都是听天监该做的事。 陶蝉却说这是救命之恩、救陶氏全族传承之恩,无论如何都要报答王七麟。 王七麟说道:“如果你非要报答我,那你将这册子卖给我怎么样?” 陶蝉爽快的说道:“何谈买卖?这多难听!七爷若是喜欢那就拿走,唉,在下当时也是昏了头,得知这书里有长生之道,竟然舍得花十个金铢买下它!”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管家问道。 陶蝉羞愧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父亲过世后,我一直恐惧死亡,想要修长生之道,但苦于无路可走。腊月二十我去进货,凑巧碰到一个老乞丐,那老乞丐拿出这册子告诉我,说里面藏有长生之道,作价十个金铢,于是我带他回来花钱买了下来。” “啊,我记起来了。”雉山恍然,“掌柜的还请他吃了一顿饱饭,他吃掉了两只烧鸡喝掉了四斤花雕!” 陶蝉叹气道:“就是那位老人。” 雉山大怒:“掌柜的请他吃饱饭给他买冬衣,他竟然恩将仇报……” “不,他没有恩将仇报,是我自己鬼迷心窍。”陶蝉摇头,“他当夜入我梦来,将用这册子修长生大道的真相告知与我,告诉我一旦修了长生大道,此生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却要舍弃身边人。” “我犹豫几日后,还是按照他的指引选择了修习长生大道,唉,真是糊涂!”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挥拳捶自己的脑袋。 陶氏急忙拉住他的手,柔情似水的安抚他的情绪。 王七麟奇怪的问道:“那你为什么会昏迷在家门口,哦,就是你为什么选择在祖宅门口去进入幻界修道?” 陶蝉不好意思的笑道:“在下本来是要回去叩拜祖宗请罪,然后再去修那劳什子长生大道。结果到了门口犹豫起来,唉,那时候实在是没脸见列祖列宗,最后索性胡乱做了决定,不去见列祖列宗,直接修道!” 王七麟笑着对谢蛤蟆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哦,我还有个疑惑……” 谢蛤蟆说道:“七爷,咱们后面再聊吧,陶公子看起来实在是疲惫的很。” 王七麟满含歉意一笑,说道:“好,反正人救回来了,陶公子好好休息,我们在长安城还有要案,得赶紧回去。” 陶蝉急忙伸手死死拉住他衣袖不让他们走,王七麟让庄梦蝶作证,说他们确实刚抓了一伙罪犯有很重要的案子还要继续侦破。 庄梦蝶点头,说这个案子涉及一位四品官员凶杀,圣上亲自过问,案情确实很紧急。 陶蝉便恳切说道:“请诸位恩人在长安城稍候,等到在下身子养好一些,一定去当面致谢!” 王七麟笑道:“好,那你好好养身子,咱们用不着多久就会见面的。” 谢蛤蟆递给他一张符箓说道:“你阴魂刚回来,身子骨虚弱,阳气弥散,怕是有小鬼要来抢你身躯,所以你一定要小心,莫要离开家宅。如果非要离开家宅,那就随身带着这个护身符。” 陶蝉接过符递给管家让他小心收好,感激道:“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在下愿下半生日日为恩人们诵经祈福,祝福你们今生顺利安康!” 469.我还会回来的(求订阅啦) 陶家热情好客,自然不能让王七麟一行在救人后直接离开,他们安排了午宴,无论如何要好吃好喝招待他们一顿。 庄梦蝶也挽留了王七麟,说答应过请他吃大饼卷大肉片,结果早饭没有这道食物,他们还没有吃,改成午饭来吃。 霸邑借着长安城的光,发展的很好,酒肆林立,楼房并起。 西部的人要去长安城多多少少得从霸邑借道,所以这里饮食西域化,各种胡饼、羊肉、牛肉等等,菜式粗犷、重油重盐。 王七麟还看到了卖切糕的…… 陶家安排的宴席在一条巷子深处,巷子口有柳树、巷子里有繁花,春天已到,柳树发芽、繁花**,小小的巷子有着大大的春意。 新年已赐黄封酒,旧老仍分赪尾鱼。 陋巷关门负朝日,小园除雪得春蔬。 这位于巷子里的饭馆有点第五味的意思。 它并非是什么传说中隐藏民间老味道的苍蝇馆子,而是名满霸邑的一座老酒肆,存世百年,一直开在这里,连庄梦蝶都知道这馆子的名声。 饭馆起初叫有酒家,它最早是卖酒的,后来主人家娶了个御厨闺女,开始出售精美菜肴,于是改名叫有酒有菜家。 陶家在霸邑不是富豪世家,但名气极大,管家陶印带人进去后掌柜的亲自来迎接他们。 得知陶蝉已经醒来,掌柜的大喜,叫道:“让厨房炖一只老乌鸡,早上张二不是刚送来一只老鳖吗?肥鳖乌鸡煮,炖上给陶公子补补身子!” 陶印呵呵笑着道谢,然后介绍王七麟等人,说正是这些大人救了公子。 掌柜的立马拍着胸脯子说道:“今天诸位付个菜钱就行了,酒钱免了,诸位请尽情豪饮!” 他算盘打得挺好,一行人是牵着马来的,骑马是不敢多喝酒的。 一直以来长安城内外总发生公子哥酒后纵马伤人的案子,所以长安城的京兆府还特意出了律法,说是饮酒不骑马、骑马不饮酒。 掌柜的见得人多,眼力劲非凡,一眼看出庄梦蝶绝非寻常人。 他低调询问庄梦蝶身份,得知这是御史大夫家公子,立马拍胸脯表示今天酒菜价钱全免,他代表陶家感谢御史大夫家公子的仗义援手…… 王七麟习惯了绥绥娘子的厨艺,在长安城内吃东西只吃个新鲜,他从没感觉京城中各大菜系的大厨们有什么厉害。 有酒有菜家的菜肴滋味不错,得知他们没有去过西域,陶印特意请他们品尝西域菜。 他选的主菜之一是手抓羊肉,大盘的羊排肉和羊腿肉送上来,肉块油乎乎、颤巍巍,上面洒了盐巴粒子,白沙沙的,好像落了一层霜。 掌柜的亲自来上菜,他介绍道:“我家用的羊肉是绵羊肉,因为绵羊肉会更嫩一些。或许大家伙会以为绵羊肉腥膻难吃,哈哈,但我家有秘术处理,保准各位客官吃不出一点腥膻。” 他看到席位上有道士,又急忙改口道:“二位真人若非火居,那小人可以给你们准备点素食。” 谢蛤蟆稽首唱喏:“无量天尊,老道生平不挑食,肉能吃二斤,酒也能喝二斤。” 谷沣道长摆手道:“师兄好饭量,贫道吃不下这么多,羊肉顶多能吃个一斤。” 王七麟那边已经开动了。 这家羊肉煮的很烂糊,而且吃起来口感细嫩,确实没什么羊膻味。 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开心! 庄梦蝶挑着羊排肉吃,他嫌弃大块羊肉上有肥肉。 这就是世家公子哥和王七麟这种乡下子弟的区别,公子哥们吃不下肥腻,王七麟肚子里还是缺油水,他就喜欢带肥肉的羊肉,这样与瘦肉相得益彰,瘦肉有滋味、肥肉有香味,入口即化,心满意足。 掌柜的还上了一道蛋包牛肉丸,这菜上桌后就是一股浓烈的安息茴香味道,很开胃。 他骄傲的说道:“本店所用的安息茴香都来自疏勒天山南麓,那里的安息茴香个头饱满、滋味丰富,诸位请品尝,绝对与你们在别处感受到的滋味不一样。” 鸡蛋皮炸得金黄,里面包裹着的是牛肉粒,蛋皮焦脆、牛肉汁水丰富,放一块入口,安息茴香的芳香与牛肉的鲜香相映得彰,吃的一行人赞不绝口。 后面还有其他菜肴做的一样出彩,王七麟一行人吃的心满意足,最后连吃带喝混了个撑肠拄腹、滚瓜肚圆。 他们歇息一二后上路离开霸邑,陶家好客,管家陶印带上礼物给他们一路相送,一直送出霸邑三里。 看着众人背影远去,他带着雉山回到城邑,急匆匆的返回祖宅准备看望陶蝉。 结果祖宅里头里只有一个仆人,他便问道:“少爷和少夫人呢?” 仆人说道:“他们没有回来,还在书斋里头吧?” 陶印觉得奇怪,书斋里头虽然有住处,可那是后院给下人住的地方,自家少爷为什么会留在那里? 他去了一看,陶蝉确实在后院,此时正在石桌旁喝着茶水晒太阳。 而陶氏则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眼角含泪,好像吵过架了。 这样陶印就愣住了:“少爷,您怎么待在这个地方?为什么不回到咱大宅里头?” 陶蝉放下茶杯虚弱一笑,道:“过几天再回去,我现在身子骨太虚,不敢动弹,刚才夫人扶着我走了几步,我便气喘吁吁的忍不住发了火。” 说到这里他满含歉意的看向陶氏:“夫人还在生为夫的气吗?方才是我的错,我恨自己脑袋不中用,误入歧途险些铸下大错,如今虽然重返人世间,可是身子又不中用,唉。” 陶印想了想说道:“少爷切莫这么想,如果您现在身体虚弱,那我让雉山找轿子把你抬回去如何?待在这地方终归不是个事呀。” 陶蝉不耐道:“等我先养一养身子,等我能走了,我自己会走回去,现在让人抬回去算什么?怎么面对咱陶家的历代祖先?” 陶印见他生气,只好讪笑着放弃劝说的念想。 他不再多说,陶蝉的态度缓和下来:“印叔,京城里来的大人们离开了吗?” 陶印急忙说道:“离开了,喔,这是他们留下的护身符,少爷您可要收好。” 陶蝉慵懒伸手接过护身符,他说自己很疲惫想安静的休息一下,陶氏和陶印只好离开。 通往后院的内门关闭,后院成了个封闭的空间。 陶蝉懒洋洋的晒着太阳,一直晒到了日落西山,这才慢慢悠悠的喊上陶印给自己收拾了一间屋子,慢慢悠悠的走进了屋子。 陶印说道:“少爷,您的护身符还在桌子上。” 一边说着他一边殷勤的给陶蝉送进屋子中。 陶蝉拿到护身符后向他道谢,目送他走出院子。 看到大门关闭,他不屑的撇撇嘴道:“这种符吗?它能保护的了什么?顶多有鬼出现的时候给告警一下罢了。” 他将小护身符在手里抛了抛,符纸燃烧起来…… 见此他猛然扭头四顾,一道红色身影一闪而逝。 夕阳余晖越来越散,橙红的光芒穿过枝杈缝隙落在地上,色泽有种妖异的古怪。 一声猫叫忽然从他头上的屋顶响起:“喵呜!” 声音尖锐刺耳,猫的脚步声迅速远去。 它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站在门口,陶蝉感觉到身后有一阵凉意在翻涌。 这间屋子平日里没人住,窗户门上的纸片有些破损,寒风突起,纸片哗啦啦的响。 但没有风从屋子里往外吹的道理。 陶蝉阴沉着脸转过身,一个穿着大红嫁衣、披着红盖头的女人无端出现在北墙上。 它像是镶嵌在墙壁中,身躯与墙壁此时融为一体。 见此陶蝉笑了一声,说道:“看来盯上这具身躯的东西确实不少,还真让那老道士的乌鸦嘴给说中了,不过你一个小小的女鬼,也敢来垂涎我的东西?” 不见女鬼动,它的身躯猛然出现在陶蝉身后,伸出纤纤玉手抓向陶蝉颈喉。 陶蝉身上的虚弱顿时消失不见,他双拳紧握身后凭空长出一张庞大的脸庞,嘴巴张开占据巨脸一半,却不长牙齿而是在牙龈上长了许多手臂,伸出来纷纷撕扯女鬼。 女鬼后退,巨脸追逐,伸出来的手臂更多了。 陶蝉头也没回,轻声一笑:“来了就别走了。” 巨脸突兀发出声嚎叫,接着砰然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碎裂了。 听闻这声音陶蝉面皮一紧,他脚尖点地瞬间向前并飞快回头。 巨脸破灭,女鬼头上的红盖头被它撕碎,露出了一张布满狰狞伤口的丑脸。 还有一只猫。 黑猫。 黑猫尾巴撑地人立而起,站在那里乱七八糟的挥舞前爪,瞪眼呲牙一幅‘我超凶’的样子。 陶蝉见过这只黑猫,他看到黑猫出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坏了!” 两个身影先后落在了院子里,还有一个魁梧身影在翻墙。 墙头上站着两个人,一个人是仙风道骨的道士,一个人是倒持大刀的猛汉,两人之间夹带着一个俊美秀气的青年。 已经离开的六个人又回来了。 徐大爬上墙后跳下来,扛着燃木神刀往前冲:“妖魔,吃大爷一刀!” 陶蝉身影一晃冲开屋顶站了上去,他苦恼的看着王七麟叫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王七麟说道:“我们觉得你有问题,所以回来看看,结果你果真有问题。” ‘陶蝉’倒是没有去狡辩什么,他苦笑道:“我哪里露出了马脚?我以为我模仿陶蝉很像,你们几个从未见过他的外人怎么会看出问题来?” 王七麟掏出小黄书晃了晃说道:“我确实没看出你模仿的陶蝉有什么问题,我只看出来你在幻界有问题。” “陶蝉进入幻界求长生,他不过是个寻常读书人,进入幻界这才多少日子竟然成了幻界之主?你在幻界里头表现的太过头了,而且我们离开的也太轻松了!” “你不该炫耀你对幻界的掌控,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不是真正的陶蝉,而是励学天禄的灵!” “再者,我们不了解陶蝉,你对他了解的也不多。你并不知道他昏迷前曾经做过什么,上午你告诉我说愧对祖先所以不敢进入祖宅,却不知道陶蝉昏迷之前曾经想要见到他的妻子陶氏,他最后是见陶氏的。” 王七麟还要再说,庄梦蝶已经不耐的吼道:“妖邪,我蝉哥儿去哪里了?你把他困在哪里?将他放出来!” 励学天禄无奈的说道:“别冤枉人,我可没有困住他,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作死的结果!” 庄梦蝶激动的吼道:“你休要妖言惑众,王大人、谢真人,你们赶紧上去将他给抓起来!” 励学天禄叫道:“慢着慢着,先不要动手,我是个妖怪,但我没有害过人!” “陶蝉呢?”谢蛤蟆问道。 王七麟哗啦啦的翻阅小册子的纸张,喝道:“看这些人留下的字迹,你还说你没有害过人?” 励学天禄不悦的说道:“纸上的字哪里说了我害死过人?我好歹也是瑞兽所化,怎么会害人去削减自己的福禄给自己招惹灾厄?” “就拿这个陶蝉来说,这具身躯是他不要的,我只是捡了个破烂而已!” 庄梦蝶叫道:“好一个伶牙俐齿、巧言令色!陶蝉不要这具身躯?”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庄公子且莫着急。风雅妖,老道且问你,陶蝉是不是身染恶疾了?所以他恐惧死亡,想要修长生之道。” “可是他很快发现长生之道不可靠,于是他换了个主意,改成金蝉脱壳、夺人身躯供自己活命。” 庄梦蝶一听这话受不了了,立马要开口打断他的话。 但谷沣挡住了他的话,对他摇了摇头:“公子,继续看。” 庄梦蝶气的跺了跺脚,满脸焦躁。 励学天禄那边也在跺脚,他在高兴的跺脚:“正是如此!道士你真是厉害,你怎么知道真相的?” 谢蛤蟆苦笑道:“无量天尊,原来是这样!难怪老道之前觉得一切说不通,难怪老道搞不清楚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倒在有大福缘的祖宅门口。” “难怪他要对妻子说,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王七麟立马反应过来:“陶氏身躯里的魂魄是陶蝉的?” 励学天禄惊骇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真是厉害,竟然猜到了真相?” 他快速的说道:“事情是这样的,陶蝉在父亲死后便陷入对死亡的恐惧之中,疑心生暗鬼呀,他想要长寿,便在私下里偷偷服用各种补药。” “结果补出事来了!是药三分毒,他的身体最终被毒害的坏掉了!” “他先找我想要修长生道,可他不愿意留在我的幻界中,他想要活在阳世间还能修成长生道,这不是想的太美吗?我要是有这本领,我本身的瑞兽天禄怎么会死掉呢?” “得知我不能让他在阳世间长生,他便离开了我的幻界,而是像道长你说的那样,他换了一个法子去继续活在阳世间。” “具体是什么法子我不知道,但确实与他妻子有关,因为他曾经问过我一件事——” “能不能让他妻子的阴魂进入幻界!” 王七麟为难的看向谢蛤蟆道:“坏了,这下子事情不好办了。” 励学天禄急忙说道:“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知道这具身躯无用了,又不想永远做风雅妖,所以才拟作陶蝉的样子,让你们将我带出来,附到他的身上。” “而且出来后我也主持正义了,我下午的时候骂过陶氏身躯里的陶蝉,骂他狼心狗肺、祸害妻子,可是他很会演戏,他装作无辜的样子哭泣,还说我失心疯了!”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要进入你的幻界去找陶蝉?” 励学天禄讪笑道:“我是个妖怪呀,我的本体就是你手中的书,你们守着我本体说话,我当然能听得见、看得到。” 谢蛤蟆点点头。 王七麟沉吟一声,对谢蛤蟆说道:“道爷你先在这里看住他,我去把陶氏带过来,咱们再具体探查。” “我去!”庄梦蝶急忙说道,“你们一起在这里看住他,别让他带着陶蝉的身躯逃跑!” 他与陶蝉感情深厚,为防意外,他很快将陶氏叫了过来。 王七麟仔细看陶氏。 没有任何问题。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也皱眉:“无量天尊,她的魂魄稳固,不像是被人夺舍的样子。” 而陶氏满头雾水、一脸茫然。 不过她自小读书、冰雪聪明,看到应该离去的众人返回自家书斋便知道关于丈夫的事还没有解决,于是问道:“诸位大人、庄公子,是不是我家郎君身上还有什么问题?” 励学天禄对她叫道:“你别装了,你不是陶氏,你就是陶蝉!” 听到他的话,陶氏忍不住掩面哭泣:“诸位大人可是为了我家郎君失心疯而返回?我家郎君醒来后便说他不是他、我才是他,他是不是失心疯了?” 谢蛤蟆苦恼的撕扯起了胡子,一连撕掉好几根。 王七麟问陶氏道:“嫂夫人,你仔细回忆一下,你丈夫昏迷之后,你有没有什么古怪的经历?” 陶氏哀伤的说道:“没有,奴家的经历只是悲惨,并不古怪。” “奴家的夫君突兀的陷入昏迷,奴家本来是怀了陶家骨血的,可是看到夫君昏迷,奴家伤心过度,失去了腹中的孩儿。” “从那之后,奴家便感觉精神时不时的恍惚,有时候下意识的会去做什么事,回过头来却忘记自己做的事。有时候正与人说着话,可是很快回过神来又忘记自己说了什么话……” 陶氏说着又哭了起来:“难道奴家也得了失心疯吗?” 王七麟和谢蛤蟆几乎是同时开口了: “你曾经怀过孩子?” “无量天尊!你确定你是因为伤心过度失去的孩子?” 陶氏黯然的点头。 王七麟喃喃道:“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我可能知道真相了。” 谢蛤蟆苦笑道:“陶家先祖,果然是刚正不阿!” 庄梦蝶迷茫的看着两人问道:“七爷、真人,你们两个说的是什么?” 王七麟正色道:“如果励学天禄说的是实话……” “当然是!”励学天禄叫道,“我可以发天道大誓!” 王七麟正要说话,谢蛤蟆忽然飞到陶氏跟前一甩袖,陶氏顿时闭上眼睛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见此庄梦蝶问道:“嫂夫人难道真的有问题?” 王七麟却明白他的用意,苦笑道:“道爷是在保护她,让她知道真相,对她来说可能过于残忍。” 庄梦蝶问道:“真相是什么?” 王七麟说道:“陶蝉确实想要换一副身躯,但他不是想要换到妻子身上,他想要换到妻子腹中的孩子身上!” “所以他给妻子写了一幅字,‘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女子什么时候会平生不展眉?这原因有许多,失去孩子便是其中之一!” “他也留下了另一幅字,‘愿以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他以此明志,表示自己以后会报答陶氏这个母亲。” “可是最终他的计划并没有成功,他未能占了自己孩子的身躯,孩子没了,他的魂魄也没了,但终究影响到了陶氏,导致她时不时的精神恍惚。” 谢蛤蟆说道:“他的魂魄不是没了,还存在,只是被困在了陶氏身躯中。所以陶氏有时候会精神恍惚,那是因为陶蝉的魂魄有时候会争夺控制身躯的权限。” “孩子没了的原因不是陶氏伤心过度,而是陶家先祖看到陶蝉做了忤逆人伦之事,勃然大怒之下打掉了孩子,让他不能完成计划。”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陶蝉在家门口阴魂离体,本想是借助先祖福荫庇佑,顺利换一副身躯。结果他小瞧了先祖们的刚正,他的先祖宁可断了他们这一支的血脉,也不允许他乱了纲常伦理。” 谢蛤蟆稽首叹息:“无量天尊,人算不如天算。陶家有祖先福荫,陶蝉发现自己身体出现问题后若是老老实实去医治或许没事,可他偏偏选择了一条错路!”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 听完这一番话,庄梦蝶傻眼了:“怎么会这样?” 谢蛤蟆说道:“要证明这件事并不难,老道士可以将陶蝉被困在陶氏体内的阴魂引出来。” 庄梦蝶眼睛一亮。 谢蛤蟆接着说道:“但你别对他抱有什么希望了,阴魂离体这么久,即使再回到身躯中也不能与身躯正常融合了,最好的结果便是陶蝉会变成傻子。” 励学天禄叫道:“那我呢?”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你又不是这具身躯的主人,哪里来的回哪里去,要不然就被我们给打死!” 励学天禄面容陡然狰狞,他厉声道:“我看你们是没把我瑞兽天禄放在眼里?你们以为吃定我了吗?” 王七麟一捏剑诀,背后八门剑迅疾的抖动,剑穗摇曳,如同彩色波浪。 励学天禄咆哮道:“欺人太甚,我只不过想利用一下这幅身躯罢了,反正这幅身躯已经被毁坏了,你们让他的阴魂回来,他这身躯还是会继续坏掉,但我在手中却可以让它恢复正常!” 王七麟喝道:“你的东西,别人抢不走;不是你的东西,你也不能抢!” 励学天禄死死的盯着他,忽然身躯一软倒在地上。 一道幽影迅速遁去。 王七麟举起小黄书叫道:“你的本体在这里,我可以还给你!” 励学天禄的声音随着夜风飘回:“我知道你是谁,你欠我的,我会自己拿回来!我还会回来的,等待我的报复吧,王!七!麟!!!” 470.谁也别想跑(今天要在群里发放上月活动奖励哟) 后院之中,万籁俱寂。 谁也没想到励学天禄说跑就跑,而且跑的飞快,以至于没人反应过来去拦住它。 等到大家伙想要出手了,它的踪影都不见了! 王七麟还在郁闷的挥舞手中小黄书,结果人家看都不看自己这本体一眼,直接跑路…… 谢蛤蟆果断说道:“穷寇莫追,那咱们先把这陶蝉的事给彻底解决掉吧。” 他将一张符箓拿出来甩了甩,符箓燃烧变成一团大八卦,熊熊的火焰烧的很高,却没人感觉到热量。 谢蛤蟆将陶氏拉入火八卦中喝道:“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乐兮。当人生门,仙道贵生,鬼道贵终!终无所见,何不所出?” “门开,生路,终见!” 他伸手往外一拖一拽,一个人影从陶氏身上冒了出来。 庄梦蝶倒吸一口凉气:“蝉哥儿!” 众人都感觉不到火八卦的温度,可这人影却不一样,他像是被烈火焚烧到了,痛苦的扭动身躯在火八卦中挣扎逃窜。 谢蛤蟆一甩袖子,火八卦熄灭,这影踪立马窜向旁边软在地上的陶蝉身躯。 谷沣震惊的看着火八卦又看向谢蛤蟆,他指着火八卦想说什么。 谢蛤蟆冲他行道家拱手礼,他急忙整顿道袍反身行稽首礼,道:“无量救苦太乙天尊,见过大师兄!” 王七麟注意到他们之间的交流,他狐疑的看去,这时候地上的陶蝉呻吟一声,用手撑地坐了起来。 谢蛤蟆说道:“这次,是真正的陶蝉。” 陶氏也醒了过来,她看到自家夫君困难的伸手撑地,便赶紧上去扶住他。 结果她一碰到陶蝉,陶蝉跟被电击一样往后缩了缩身子虚弱的说道:“咳咳,夫人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 说出这句话后他忽然痴痴一笑,喃喃道:“淳于髡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与?’孟子曰,‘礼也。’曰,‘嫂溺,则援之以手乎?’曰,‘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 他接着开始了之乎者也,王七麟听的脑壳痛。 而陶氏听到这话又要泪崩:这不还是失心疯吗? 庄梦蝶从另一边去扶起陶蝉,苦笑道:“蝉哥儿呀蝉哥儿,你还认得我是谁吧?” 陶蝉外头看看他,忽然抬头看向夜空沉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徐大说道:“好嘛,开始水调歌头了。” 谢蛤蟆说道:“他还记得自己学过的圣贤诗书属实不错,无量天尊,这陶家公子着实是一个心智坚韧之辈,若是换成一个寻常人,阴魂离体两月再合体,恐怕会变成什么都不知道的白痴。” 庄梦蝶无助的看着他们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七麟沉吟道:“按照本朝律令,民间有人私下里碰触换命之术,斩立决。” 这点朝廷零容忍,因为有违纲常伦理,为天道所不容。 天底下最想万寿永昌的人其实是皇帝,可是历朝历代没有几个皇帝敢这么干。 主要是榜样立得好,敢利用权势去逆天而行的最终都失去了权势了。 一个朝代想要绵延传承,首先要做的就是尊重天道、不得逆天而行。 庄梦蝶顿时颓然的坐倒在地。 陶氏茫然的看着王七麟,她不知道王七麟突兀的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不忍看她,这真是个可怜女人。 他深深地凝视了陶蝉一眼又看了看徐大,一声口哨带上八喵和九六纵身越墙而去。 站在墙头他没有回头,说道:“庄公子,请理解,本官是执法者,不能徇私枉法。” 他的身影消失,徐大蹲在庄梦蝶跟前低声说道:“我家七爷遵循法令、恪守职责,你这伴读违法犯纪他肯定会上报听天监,可是他只是执法者,不是判罚者,你明白大爷的意思不?” 庄梦蝶下意识说道:“去天听寺找青龙王求情,陶家世代刚正仁义,以孝道德行传家,这陶蝉虽然罪大恶极,可是如今已经形如白痴,而且他没有伤害别人,伤害的是自己子嗣,青龙王或许可以免开一面?” 徐大说道:“这是你自己的理解,大爷不清楚。” 王七麟不想掺和这件事。 他这次找到了陶蝉真身,所以不再停留,连夜骑马离开了霸邑。 徐大在路上问道:“七爷,这种案子会怎么判呀?” 王七麟说道:“让朝廷去头疼吧,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不知道怎么判。” 按道理来说,陶蝉害了人,害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他不是亲手害死的这个孩子,而是祖辈福荫为了维护纲常伦理打掉了孩子,让他不能将鸠占鹊巢。 那么谁应该受到律法的惩戒? 还有这个‘孩子’没有出生,他、她、它算不算是个孩子? 王七麟迷茫了。 不过他没有把自己当全能全知的圣人,所以有些事情自己搞不懂他不会去逞强的乱揽责。 天若是塌到了他头顶的时候他会顶着,在此之前由更高个子的人顶着吧。 谢蛤蟆感叹道:“陶蝉可惜了,他被父亲的去世吓到了,将一盘好棋下成这个地步。唉,陶家福荫之深厚真是罕见,他们本来会开枝散叶成一支大族才对,可惜陶蝉乱来了。” 徐大说道:“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媳妇肚子里的可是他孩子呀。” 王七麟说道:“这就是人心,曾经有个叫鲁迅的人说过,人世间唯有太阳与人心不可直视。” 徐大问道:“鲁迅是谁?” 王七麟说道:“一个我们老家村里很厉害的人,很多人特别佩服他,不过这话是不是他说的我也记不清了,反正他说过许多有了不起的话,比如人世间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有路了。” 徐大挠挠头问道:“这算什么了不起的话?那大爷也会说呀,人世间本来没有耂渋赑,有了男人就有耂渋赑了。”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你们讨论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其实这案子还是有疑点呀,陶蝉一个寻常的读书人哪里学会了阴魂离体的法术?哪里学会了夺身附体的法术?又是去哪里得到的风雅妖?” 王七麟说道:“确实让人觉得古怪,但他现在已经形如白痴,恐怕这些秘密要埋葬在历史长河中了。” 历史长河中埋葬的秘密太多太多,陶家的事甚至无法在这条长河里翻出一个小水花。 夜路不好走,他们不赶时间,所以离开霸邑后王七麟就说道:“咱得找个村庄,专门找荒郊野岭的那种村庄。” 谢蛤蟆笑道:“小心撞到鬼。” 王七麟说道:“那可就太好了。” 徐大嘀咕道:“你想要找村庄借宿的话,那为什么不留在霸邑?里头客栈还不有的是?” 王七麟说道:“里头有鬼吗?我今夜要找鬼。” 徐大哈哈笑道:“你开玩笑?” 王七麟很认真的看着他:“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徐大懵了,这不是开玩笑难道是失心疯?大半夜的主动找鬼? 王七麟也很无奈,来到京城以前,他只要随便找几件诡案就能碰到鬼,到时候把案子一破把鬼一杀,造化炉立马可以开工。 可是京城之中高手如云、真龙隐现,通天龙气弥漫八方,大汉朝和新汉朝历代真龙天子们葬在四周,别说鬼了,连个邪气点的坟头都找不见! 霸邑这里隔着长安城有段距离,应当也有鬼邪在这里作祟,所以王七麟准备这趟顺便赚个外快。 得知他不是开玩笑,徐大便将迅雷放了出去。 冥鸦能探鬼。 迅雷飞出去半炷香时间又回来了,领着他们走上一条小路。 三匹马得儿得儿的敲打着路面,穿过几座山丘后,河水汩汩流淌,一条大河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渭河的一条支流。 月光照耀在河流中,流淌的河水反射着光芒,好像流淌的是月光。 王七麟看到一座老旧渡口在不远处,便牵着马走了过去。 一艘船顺流而下,船是平底漕船,能运人能运货,船家是个穿着蓑衣的老人,他蹲在船头瓮声瓮气的问道:“客官是否要过河呀?” 王七麟道:“是的,我们要过河。” 老汉撑船靠上渡口,说道:“人过河十个铜铢,马过河五十个铜铢。” 王七麟皱眉道:“价钱太高了吧?” 老汉笑道:“你看这天色多晚了?这都是什么时辰了?哪里还有人在干活,只有老头子还在卖力气,所以要价高一些不算过分吧?” 王七麟点点头道:“这话说的对,确实不算过分,不过这么晚了,你年纪又这么大了,为什么不去歇息还要撑船干活呢?” 老汉笑道:“很简单,老头子我白天睡觉晚上干活,晚上客人少可是船费高,白天客人多可是船费少。老头子年纪大了,撑不了几趟船就没力气了,所以不如晚上来干活,这样还是那一把力气,赚的却要多一些。” 王七麟钦佩的说道:“老爷子真有生意头脑,走,上船!” 三人三匹马上了船,老汉一声‘坐稳了’,然后撑船驶向河流深处。 河水逐渐汹涌澎湃。 流水声中渐渐地混上了一股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指甲刮船板。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你老实点,没事在船上磨爪子干嘛?” 徐大伸出手说道:“大爷磨个屁的爪子!”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正在闭眼打坐。 撑船的船夫面色沉重的问道:“客人,你说你听到有人在用指甲抠船板?” 王七麟说道:“可能是我听错了?” 他侧耳倾听,声音更加清晰——就在他身下传上来的! 但他身下是船底。 有人在抠船底! 船家的脸色变了,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坏了,这是遇上尸抱筏了。怎么会这样?难道那件事是真的?” 王七麟问道:“什么事?” 船家慌张的说道:“去年冬天有一次风大浪大,一艘船到了河中央翻掉了,许多客人掉入水中。当时河边还有其他船,可是风浪太大,又有一艘船侧翻的教训在前,所以其他人不敢开船去救人,眼睁睁看着他们淹死!” “据说当时那些客人们拼命想被救上岸,使劲往水面伸手,于是淹死后他们没有沉没或者被水流冲走,而是站在水里将手臂伸出河面就像是还在等待有人救援一样。” “于是每当阴天下雨的时候有人出船,就会碰到一些手臂露出水面,如果它们能抓到船,就会用指甲抠船板……” “嘎吱嘎吱!” 声音更响亮更杂乱了。 王七麟问道:“碰到这种事怎么办?好像真有手臂在咱们船下。” 船家慌张的说道:“不可能呀,不是只有阴天下雨才出现吗?今夜天色很好呀。” “别慌别慌,没事的,有办法能解决这事的,不会出事的。” 王七麟问道:“什么办法?” 船家抬头冲他们一笑,说道:“很简单,它们这是在想要拉人下水作伴,其实它们也不担心,只要丢一个人下去让它们拖走,它们就会心满意足的离开,这样其他人便安全了。” 王七麟虎着脸喝道:“你什么意思?” 船家嘴角挑起愉快的说道:“客人别误会,老头没有任何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们,咱必须得扔一个人下去,否则这艘船会被它们给拖走的!” 徐大问道:“必须得扔一个人下去吗?” 船家阴沉沉的点头。 徐大一脚踢在他身上:“那你下去不就得了吗?废什么话,撑船的事大爷来,大爷会撑船。” 船家没想到他会来这么闪电一脚,他没来得及躲避被踹入水中。 没有水花。 一些惨白的手指从水下伸了出来,用指甲抠着船板扒拉到了船上。 接着是惨白的手臂。 皮肤被水泡的蓬松褶皱的手臂。 又有杂乱的头发在水中飘荡。 就像一蓬蓬的黑色水草,小船四周全是这些水草,它被缠住了。 一颗脑袋从水中冒了出来,船家阴嗖嗖的笑道:“一个都跑不了!” 王七麟站起来说道:“对,一个都别想跑!” “剑出!” 开门剑率先发难,冲着水中老汉便轰了过去。 老汉没反应过来…… 剑已经到嘴边了…… 恶鬼之下,一剑秒杀! 老汉直接鬼影破碎,等候多时的造化炉心急的飞出,看着它飞快的身影,王七麟猜测它要是会说话,这时候恐怕会来一句:死鬼,怎么才来? 开门剑一剑诛鬼,伸出水面的惨白手臂慌忙往下钻,水草一样四处飘荡的乱发更乱了。 河底手指甲抠船板的声音还在响起,估计不是同一拨鬼,下面的鬼还不知道它们遇到了什么人。 开门剑诛杀老鬼后立马飞回,门开其他四门剑杀出,跟四枚导弹一样轰入了河水中! 尤其是小阿修罗,战斗意志强悍、战斗欲望强烈、战斗力强大,它御剑入水就跟猫进耗子窝,这不要钱的外卖还不得吃到肚子疼? 听雷剑接着入水,水下依然有闷雷声。 一道道水柱被轰炸的起飞,波浪飞起两丈高,有惊恐的鬼被炸的坐了水上飞机…… 九六和八喵不甘示弱,天狗入水咬到一个鬼往后拖,八喵本想入水,犹豫了一下改成摇晃着小尾巴往下砸毛球,就跟打地鼠一样,哪里露头打哪里。 三下五除二,十几道红色火焰被造化炉给连续吞了下去。 然后结束了。 河面恢复了平静。 王七麟很失望:“就这点鬼吗?这么大一条河流呢,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这么大的河不会就这点水鬼吧?”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这里应该空了,你想想这终归是京城腹地,听天监肯定要反复耕耘,只要有邪祟就跑不掉,能有多少鬼?” 徐大撑船在河上又转了一圈,王七麟再没有遇到鬼。 他一看这样不行,对九六说:“六啊,你去装落水狗好不好?去看看能不能给爹勾引出几个鬼来。” 九六张开狗嘴惊讶的看着他。 八喵站起来伸开爪子挡在它身前。 王七麟欣慰的说道:“八喵要主动请缨?好吧,那八喵你下水给我引鬼。” 八喵的眼睛瞪得滚圆,它愣愣的看着王七麟,突然回身用爪子推九六:快下水快下水。 谢蛤蟆看的哈哈大笑,道:“七爷你这是做什么?这里的鬼用不着咱们收拾的。”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咱们是听天监的队伍,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这些鬼死后不投胎,那本官就得强行送它们投胎,以庇佑本地百姓和往来乡民!” 徐大喝彩道:“七爷说的好,你除了没有两袖清风,其他任何方面来看都是个好官,搁在大唐朝你可以入凌烟阁!” 王七麟摆摆手道:“咱们自己人,我就不装逼了,我这个人驱鬼诛邪不为升官发财,就因为这是咱的责任,咱有这个本事。” 徐大说道:“七爷,行了吧,这里确实只有咱自己人,你继续吹下去没啥意思,大爷还得想办法帮你捧,大爷好歹也是个力士,是吧,大爷的正经事也是庇佑百姓。” 谢蛤蟆抚须笑,看着两人的目光充满慈爱。 他们划船上岸,最后离开的时候王七麟看向这艘船问道:“你们说,这船会不会也是个邪祟?” 徐大二话不说转身就是一刀! 燃木神刀劈出,木船船舷碎裂,断口木头顿时燃烧起火焰。 木船在水上晃悠的厉害,但并无缺损。 徐大摇摇头道:“这船没问题。”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肯定没问题,否则咱们在河上遭到水鬼攻击的时候,它怎么会毫无反应?而且当时还有鬼抠这船底来着呢。” 王七麟很失望,他踢了船头一脚说道:“为什么不是鬼船呢?我今晚杀的不过瘾。” 他们放出迅雷离开渡口,人影渐渐远去,唯见大河天际流。 寂寥的星光洒在河面上,河水悠悠,木船的船舷摇摆,火焰被夜风吹的也在摇摆。 然后木船猛的使劲摇摆起来,一下子侧翻在水里将船舷火焰给熄灭了。 灭火后木船重新浮出水面,以兔子跑的架势顺河而下,疯狂逃窜…… ps:两件事哈。 第一,上个月不是搞了个月票活动么(当然不出意外,活动以失败告终),按理说上个月该发放活动奖励,但弹壳这边账号有点问题,未能及时发放奖励,改成今天,按照当时说的那样,在群里发放奖励哈。 第二,顺便推荐一本书,一位老友的作品,术小城的《逆流之我是学霸》,可能有些朋友不知道,他是学霸文的开创者,当初一本学霸文拿下过万的首订(仰望脸),现在又写了一本学霸文,如果大家喜欢这个题材,那不要错过,不喜欢的,那也可以看看,说不准就喜欢了呢? 471.入宫面圣(大哥哥们能不能给投个推荐票) 迅雷起初很快找到了水鬼,但之后有一段时间它再没有发现妖魔鬼怪的踪影。 王七麟一看天色确实晚了,他数了数造化炉今夜收集到十朵赤红火焰也算收获颇佳,于是决定带谢蛤蟆和徐大去借宿。 他们住在一个叫曹山营子的村庄,村里族老是个很尽职的老人,听到狗叫声他便出来查看情况。 王七麟拿出令牌做了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族老很热忱的招待他们住进自家大屋。 他显然是见过世面的人,招待的有理有据,让王七麟三人很舒服。 王七麟说道:“老丈费心了,你们村子里外有没有什么诡事?比如闹鬼的宅子、比如鬼怪的传奇故事。” 族老为他一心护民的情操而感动,他说道:“好教大人费心,我们这也算是天子身边,平日里有什么诡事出现只要与听天监知会一声,便会将这事解决,所以现在没有任何异常。” 王七麟挺不甘心的:“一点都没有?你再仔细想想。” 族老说道:“没有。” 王七麟感觉挺遗憾的,他本想搂草打兔子,报答曹山营子的借宿之恩顺便再给造化炉弄几道火焰来着。 族老可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只知道这位铜尉大人真是一心为百姓着想,急百姓之急、解百姓之难,当真是青天大老爷! 于是早上他特意准备了一顿丰盛早餐,村里妇女早起摊了鸡蛋饼,村里有卤户以老汤煮了猪头肉——所以他们吃的是鸡蛋饼卷猪头肉。 虽然早上吃的太油腻不好,但王七麟吃的稍微晚一些,这样不就算是半中午饭了? 中午饭吃的油腻了不打紧。 王七麟一口柔软鸡蛋饼一口绵软猪头肉,口里就一句话:“真香。” 他还给徐大弄了一副猪大肠卷着吃,把徐大也给吃美了。 但徐大还是多少感到遗憾:“咋就没有个卤猪鞭呢?” “有卤猪屎你要不要?” “你这人真恶心,哪里有?” 谢蛤蟆翻愣着白眼离开。 蹲在门口的王七麟问道:“你去哪里?”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远离你俩,否则影响老道的高人形象。” 王七麟诧异的看向徐大:“他有高人形象吗?” “有,”徐大慢条斯理的说,“个屁!” 王七麟从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犯我一尺我挖他祖坟。 所以既然不能斩妖除魔报答村子的招待,王七麟便给他们留下了几张蜃炭镇秽符和两个银铢。 族老属实热情,又给他们收拾了一些猪头肉让带上,他看出徐大爱吃猪大肠,将卤户家里的猪大肠全给他装上了。 带着一大包猪头肉,三人骑着马摇摇晃晃回到了长安城。 就在他们入城的时候,有一辆马车徐徐从城门驶出。 围绕在马车四周有姑娘,这些姑娘或者脸色潮红、或者以扇遮面,看起来很激动很羞怯的样子。 马车有罗盖,车厢里坐着两个俊美潇洒的公子哥。 这两人身长玉立,尽管是坐着,可是一个身穿宝蓝色的仕子服、一个是简单青衫,依然能看出他们颀长的腰肢。 黑发纤细柔顺透着光亮,面容白嫩透着红润,剑眉星眸,嘴角含笑,何止一个玉树临风了得? 新汉如今国力强盛,百姓信心足、胆子大,有姑娘壮胆向车上投掷桃李。 年级稍长更显稳重的仕子冲姑娘微笑点头,姑娘的面皮跟涂了红油漆一样。 等到马车缓缓驶过,姑娘拉着身边闺蜜叫道:“你看到了、你看到了,怀瑾公子冲我笑了,他收下了我的木瓜还冲我点头笑。” 这话使得王七麟心里一动,怀瑾公子?京城著名帅哥朱怀瑾? 徐大也猜到了对方身份,他很认真的捯饬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像杀猪匠。 有投掷桃李的姑娘做榜样,其他姑娘纷纷将手里东西往车上扔。 车上的朱握瑜面色顿冷,而朱怀瑾苦笑道:“我兄弟二人多谢姑娘们的赠礼,但我们出门前已经吃过果子,所以诸位勿要送果子了。” 姑娘们才不听,朱怀瑾的温润让她们更是发请的厉害,扔上车厢的果子更多。 王七麟看到了,还有抱着孩子的老娘们往车上扔东西! 其中在飞起来的果子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小蛇样东西。 一条猪大肠…… 果子都是朝着车厢扔的,这猪大肠倒是瞄的准,直接飞到了朱怀瑾的脖子上,就跟给他献了个哈达似的。 朱怀瑾估计从小到大没经历过这种事,他呆住了。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缩着脖子弯着腰跑回来的徐大。 嫉妒使狗子面目全非! 朱握瑜脾气显然不好,他愤怒的站起来吼道:“是谁干的?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些女人能不能理智一些?烦请认清自己好吗?我们又不可能娶你们,你们一直纠缠着我们做什么?” 他想要将哥哥脖子上的猪大肠给扔掉,可是伸手之后犹豫了。 王七麟纵身上去抽走了猪大肠,兄弟两人倒是有礼有节,急忙冲他稽首道谢。 车夫一看出事,使劲甩动长鞭驱马而去。 姑娘们哀嚎遍野,随即纷纷彼此指责。 王七麟回来白了徐大一眼说道:“徐爷你这也太冒失了,读书人能做这种事吗?” 徐大理亏,垂头丧气。 谢蛤蟆叹了口气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别指责徐爷了,老道反正挺能理解他心情的,情敌相貌气质如此出众,唉,换在谁身上不难受?” 王七麟说道:“徐爷你要是跟道爷一个想法,那我就要批评你了,你比朱怀瑾差吗?” 徐大抬头希冀的看着他。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反正在我心里,你比那朱怀瑾强得多!他只是油头粉面的小白脸,你却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八喵郑重其事的点头。 徐大情绪低沉的说道:“但女人就是喜欢小白脸。” 王七麟叫道:“你这是什么话?绥绥不是女人?绥绥喜欢的也是小白脸?” 徐大无奈的说道:“七爷你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你要是好好打扮收拾,朱家兄弟可没有你俊秀!” 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徐爷,你这么想就错了,俊秀能当饭吃吗?女人终究还是需要一个能靠得住的男子汉呀!” 徐大问道:“如果朱怀瑾也是个男子汉呢?” 王七麟说道:“那、那你也依然拥有他所不能比拟的优势,举个例子,你看看你唏嘘的胡渣子、你看看你魁梧的身板。” “有些太糙了吧?”徐大不自信的问道。 王七麟鼓励他说道:“有些女人就是好你这一口,野百合也有春天,糙爷们也有媳妇!” 他给谢蛤蟆使眼色,是不是自己人了?关键时候怎么不给劲呢?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七爷说的有道理,老话说的好,歪瓜裂枣才好吃……” 王七麟急忙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道爷您还是免开尊口吧。唉,徐爷你放心好了,姻缘这东西很古怪的,它来了是挡不住的。” “所以属于你的女人,你赶都赶不走;不属于你的女人,你抢也抢不过来!” 徐大重起信心,骑着马在城里走的气势如虹。 谢蛤蟆欣慰的笑道:“无量天尊,七爷你真是徐爷的好兄弟。” 王七麟低调的说道:“一般,我还算不上是他好兄弟,好兄弟在兄弟缺女人的时候,要自己变成女人去满足他,我自认做不到这点。” 遇到朱家兄弟只是个插曲,他们顺利的回到招待寺但未能入门,一个浑身白的男人挡住他们说道:“王大人,青龙王要召见你!” 王七麟下马行礼,又好奇问道:“请裘大人明示一二,大人见我所为何事?我好有所准备。” 裘飞鱼说道:“俞大人遇害案真凶被你缉拿归案,大人有消息与你说。” 王七麟赶到天听寺,青龙王正在撸猫。 他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一只猫,长着长毛,半边脸是黑色的半边脸是白色的,一只眼睛是绿色的一只眼睛是蓝色的,颇为怪异。 看到他到来,青龙王将猫放开让它去晒太阳,淡淡的说道:“你做的很好。” 王七麟行礼道:“回禀大人,卑职只是尽自己所能。” 青龙王笑了笑说道:“本王也没有想到,杀害俞大人的凶手竟然会是朝廷精心挑选的护卫人员,更没想到他杀了人还能安然的留在招待寺,胆子很大!” 王七麟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显然昨天抓了门房一干人回到长安城后,马明就主持着将他们移交给了天听寺,由高手们完成了对他们的审讯。 青龙王告诉了他凶手身份,却没有对案情进行过多讲解,但他告知了王七麟另一个重要信息。 这伙人正是祯王留在长安城的心腹,门房待在招待寺,另外还有人藏在京兆府。 王七麟下意识问道:“是,左冯翊荆郁南大人?” 青龙王笑了笑说道:“不,是右扶风罗太英。” 这个答案真是打了王七麟一个措手不及。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罗太英会是祯王的人! 这让他心里有些遗憾,他还感觉罗太英是他在京兆府内最投机的一个人呢。 青龙王看到他下意识叹气,猜到了他的心思,便笑道:“你有没有想过,若罗太英没有问题,他何必要与你一个不会留在长安城的铜尉交好?” 王七麟苦笑着点头,又问道:“俞飞祖之死,是罗太英捣鬼?” 青龙王说道:“不错,目前审核结果来看正是如此。” 说到这里他沉吟了一下,淡淡的说道:“这件案子还有疑点,杀害俞飞祖简单,可是罗太英为何要放鬼去害他?而且为何最终连江流和朱颜在鬼舫都出现了?” 王七麟能说什么?他只能摇头,因为他确实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龙王想了想,突兀的说道:“你去了蜀地,一定要小心唐门和九黎峒。” 王七麟被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瞪眼张嘴:“啊?” 青龙王笑道:“回去收拾收拾,把自己好好捯饬捯饬,再找个得力手下带上——嗯,那个傻大个子徐大就不错,明日本王带你们参加朝会,入宫面圣!” 王七麟拱手道:“遵命。” 青龙王冲他挥挥手,他很恭谨的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青龙王摇了摇头,低声道:“这小子性情太简单古板,相比之下,我倒是觉得他身边那骚大个子更合胃口。” 抄书公头也不抬的笑道:“龙找龙凤找凤,耗子专找会打洞。” 青龙王问道:“你说的这个打洞,是我理解的那个吗?” 抄书公叹了口气,一边写一边摇头:“你迟早要被自己骚死!” 王七麟回去后将青龙王告知自己的话说给了其他人听,一听大家伙明白了:“七爷,你是要去蜀地做铜尉吗?这家伙可远了,跨越半个九州呀!” 这话还用你们说吗?王七麟腹诽,他问道:“谁去给我送个信,告诉绥绥和我爹娘他们准备去蜀地?” 徐小大说道:“七爷,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王七麟指着头顶说道:“来,你上一个青天我看看到底多难,反正我后面可以上蜀道,我觉得上蜀道不难。” 徐小大被他噎住了,一句有辱斯文拂袖而去。 徐大嘲笑他道:“傻大个子。” 但他想了想后没法笑了,他愕然问道:“七爷,你什么时候要去蜀郡任职?你若是去了蜀郡,那大爷怎么办?大爷的姻缘还在京城呀!咱也还没有给我媳妇解除诅咒呀!” 王七麟苦笑一声,苦恼的说道:“徐爷,那金发巾帼老是不在京城,咱们怎么去给她解除诅咒?” 现在他算是长安城新贵,与桓王世子和御史大夫家公子都保持着不错关系,这种消息在八卦满天飞的长安城不会隐瞒太久。 而且他还主导了对大威排帮的抓捕,百川门的消息足够灵通,他们应当已经知道了相关事宜。 所以王七麟现在要接近百川门和金发巾帼并不是难事,可问题是金发巾帼没给他们留下机会,人家一直在外面跑业务呢,人家是女强人。 不过徐大对她痴情,王七麟还是决定等明天面圣得知自己前程结果后,要带徐大去百川门走一趟。 一个门房被抓,招待寺里外没有任何动荡,好像失踪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看门狗。 状元郎李瑁也失踪了,王七麟早上出门的时候听到几个收拾房间的奴仆在讨论,这才知道李瑁离开招待寺的消息。 他问这几个人道:“诸位大姐有劳了,请问李瑁先生什么时候离开的招待寺?” 在背后谈论官员信息是招待寺大忌,这里的奴仆可以手脚不够勤快,但绝不能嘴巴勤快。 几个妇女吓得顿时跪下了。 王七麟见此不便多问,赶紧走人了。 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安抚人家受惊的心。 身后的徐大体贴的说道:“等见了皇上回来我给你打听这事。” 王七麟颔首,徐大乃是中老年妇女之友,打听个这种消息还不是手拿把掐? 天还没有亮堂他就赶到了天听寺,当他在大门落脚的时候,青龙王打着哈欠出现了:“年轻人精力真是充沛,来的够早。” 王七麟讪笑,徐大诚惶诚恐。 人家应当是在等着他了。 如今的长安城主体和未央宫都是根据史料来恢复的,宫城大门也是如此,它有多个大门,其中最主要的门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史记·高祖本纪》记载:“萧丞相营作未央宫,立东阙、北阙、前殿、武库、太仓。” 这里的东阙、北阙是两个阙楼,阙楼之下便是大门。 青龙王带他们从北阙进入宫城,路上叮嘱道:“进去的时候低着头,北边是圣上的后宫,此时应当有娘娘们早起,别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到时候丢了眼睛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们俩。” 他特意瞪了徐大一眼,徐大眼观鼻、鼻观鸡,一幅老老实实乖宝宝的怂样。 王七麟则大为讶异,他问道:“大人,北方是宫城的后宫,那我们为何还要从北阙进入?” 青龙王说道:“一路走来,有没有感觉这未央宫以北房屋建的奢华大气?” 王七麟很快反应过来:“重臣们都住在未央宫北面?” 青龙王点头道:“不错,太祖皇帝圣恩浩荡、宅心仁厚,他体恤臣子们为朝廷、为百姓操劳不易,于是大开北阙为百官觐见之门。” 徐大吨税肃然起敬:“高列千峰宝炬森,端门方喜翠华临。宦游不为三元夜,乐事还同万众心。天山青光留此夕,人间和气阁春阴。要知尽庆华封祝,四十余年惠爱深!” 王七麟知道这是拍皇帝马屁的诗词,他也想来一首,可搜肠刮肚想出来的是‘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这个不应景,他只好说道:“太祖皇帝牛逼。” 没办法,我们没文化的人都是这么夸人的。 马屁必须拍,因为他们已经走到北门。 而北门大开,已经有装备精良的羽林卫列队两侧。 雄赳赳,气昂昂。 神态彪悍,眼神睥睨。 这是一支雄兵。 王七麟从他们身前走过,他们脑袋缓缓转动,以犀利的眼神盯着他身影。 青龙王抿嘴笑了笑,故意慢走半步。 徐大鸡贼,提着菊花死死贴在他身后,低眉顺眼偷偷用旁光往四周瞟。 被一排排刀子般的眼神盯着,是个人就多少的有点胆颤心惊。 但王七麟很快转换了念头,他感觉自己在阅兵…… 他作为首长从士兵们跟前走过,士兵们扣剑持枪、眼神随着他移动而移动,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沉着的走过去,走到宫门口后以饱含深情的语调说道:“兄弟们辛苦了!” 羽林卫精锐们继续面无表情。 他们大概确定了王七麟的身份:这是个乡巴佬。 门口的羽林卫拦住了他,一个英气勃勃的青年校尉喝问道:“你是何人?” 王七麟默默的站到了青龙王身后,青龙王轻笑道:“这是王铜尉,圣上昨日点名要在今日见到的人。” 青年校尉很仔细的审核了他的身份证件,反复确认他的身份后才挥手放行。 王七麟很欣赏他的这股子认真劲,所以临走前他对青年校尉夸赞道:“你很精神!” 未央宫内的四个大门形成东西南北两条大道,一经一纬,取自“经纬乎阴阳”之意。 举办大朝会之地在前殿,此时断断续续有官员上朝,大家伙几乎都是熟人,不管是不是政敌都会客气的打招呼,而且只要是与青龙王打招呼的人也会顺带着招呼王七麟和徐大一声。 王七麟这时候也老实了,他与徐大一样,也是紧紧跟随在青龙王身后,但他不像徐大那样低头一幅怂逼样,他是昂头挺胸、朝气蓬勃。 当然走的也是小碎步,他夹着菊花走的小心翼翼,在让官员们认清自己样子的前提下尽量保持了低调。 到达前殿,天色微亮,庞大帝国的权力中心拉开帷幕,徐徐展现在他面前。 徐大注视着庞大的宫殿又要开始吟诗,青龙王咳嗽一声道:“多看,少说,到了这里可以闭嘴了。” 472.观风卫,卫首(起点!起点!) 太阳压出地平线,有些许光亮冲破黑暗的夜空,王七麟站在大殿前仰头看,目光敬畏。 这座大殿建筑规则取象于天地、建筑结构取法于阴阳,它在整个未央宫之正位,下圆上方,这取的是仿紫微星座而为圆、仿太微星座而为方。 王七麟凝神于目,看到大殿上下和周围有点点星光闪烁,基底是紫微星辰之光,四周摇曳的是太微星辰之光。 庞大的宫殿色泽椒红,这是一种凝重威严的红色,是皇家的红。 宫殿粗看只是结构非凡,但像王七麟这样开了目神窍的人来看就能看出更多隐情。 大梁形如飞龙,殿顶弯曲如长虹,椽桷排列整齐、飞檐是舒张的鸟翼,荷重的栋桴气势高昂,每一条栋桴下都压着一只大鳌。 王七麟看到这里就惊呆了,这大殿所用材料多是灵禽异兽,它们的精气神和神魂神灵凝聚于一处,与大殿共同凝聚成了一个新的神兽! 青龙王轻轻的笑道:“鳌戴。” 王七麟:“啊?” 青龙王对着栋桴点点头说道:“你不是一直在看它吗?这就是鳌戴。” 王七麟恍然。 相传渤海之东有大壑,其下无底,中有五座仙山,常随潮波上下漂流。天帝恐五山流于西极,失群仙之居,乃使十五巨鳌轮番举首戴之,五山才峙立不动。 这就是鳌戴。 《楚辞·天问》中有所记述:鳌戴山抃,何以安之? 准备上朝的官员们看到呆滞的王七麟后见怪不怪,第一次看到未央宫大殿的人都会露出这个样子。 他们是过来人。 群臣到了这里就不再发声,他们默默的踩着台阶走上去,另一边还有车行的平阶,有小巧玲珑的马车缓缓驶上去,里面是朝中老臣。 大殿的威严华美超过王七麟的想象,他在梦中经历过所谓的科技化的建筑,百尺高楼随处可见,百丈高楼也是小菜一碟。 有的建筑庞大而精美,形如鸟窝;有的建筑高大而奇特,形如裤衩;还有一座建筑估计是福禄寿三神的信徒所建,有福禄寿三神高达二百尺——那是八喵的天堂,要是让八喵看到这玩意儿,它能把小脑瓜子磕破了。 最叼的一座建筑叫巨阳楼,那玩意儿是真的diao…… 所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有大见识的人,为此他一直颇为自傲,直到今天看到这座皇家大殿。 他梦中的建筑,无有能出其右者! 这大殿实在是奢华,雕美玉为础石而承接殿柱,裁黄金为璧形而装饰瓦当! 朝阳初起,殿堂便焕发出了五彩光芒,灿烂而柔润,绚丽却不刺眼。 栏杆重重,台阶层层。 窗户周通,门闼洞开。 来往群臣无一不是人杰,随便拿出一个来扔到外面都是跺跺脚能让地皮哆嗦两下的高官大臣。 可是在这座大殿面前他们却像是一只只蝼蚁—— 这就是帝王之下,皆为蝼蚁! 王七麟正看得出神,一个威猛勇武的大汉龙行虎步而来,他看到青龙王伸手便打了个招呼:“嘿,青龙王早上好呀,吃过饭了没有?没吃的话等散了朝,咱老吴请你搓一顿。” 他又看王七麟,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三步并作两步要冲过来。 但很快他又硬生生刹住脚步,用笑容掩饰自己先前的失态:“嘿,哪来的俊小子?这后生长得好,跟咱老吴年轻时候有的一比呀。” 王七麟看向来人那张虬须环眼的大黑脸,忍不住看向身边的徐大:他说的‘俊小子’是你吧? 徐大挺起了胸膛:咱老徐当年在老家的时候,也是十里八村的俊后生。 青龙王笑道:“吴将军还是豪爽,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听天监两位后起之秀,像你年轻时候的这个叫徐大,像本王年轻时候的这个叫王七麟。” 吴将军伸手拍了拍王七麟肩膀道:“原来是徐大人。” 他又看向徐大,面露钦佩之色:“王大人自从加入听天监,一路斩妖除魔、屡立奇功,老吴我非常钦佩。这次又查出了谋害俞大荣的凶手,居功至伟啊!” 青龙王伸手扶着他肩膀转了个圈,让他看准王七麟:“这才是王大人。” 他给王七麟和徐大又介绍道:“这位是征北将军吴破虏,曾经率领一万精骑大破塞外五万铁骑,乃是本朝骑兵第一将。” 吴破虏笑道:“本朝骑兵第一将那是太——太祖皇帝!” 王七麟听说过这位将军,他是民间许多说书人口中传颂的主角,也是江湖草莽们的偶像。 吴破虏出身仆役但天生神力,他少时给大户人家养马,后来偶遇江湖奇人修成马上武学,骑马行走江湖几年,遂受朝廷征兆加入骑兵对塞外作战,并以一支百斤长柄大铜锤砸遍疆场。 这人性情粗鲁、不通笔墨,可是对战场形势变化有极强嗅觉,对方战阵一旦摆开他便能发现其漏洞或者缺陷之处,所以骑兵在他手里能发挥最强大杀伤力—— 战机往往稍纵即逝,他率领骑兵才能赶上这股战机。 另外相传他还有个很厉害的本领,拥有超强的方向感,在塞外带兵作战的时候从不迷路,军中绰号反向飞将军。 王七麟和徐大都很佩服这种为国征战、开疆拓土的名将,得知他身份后两人开始滔滔不绝的拍他马屁。 环绕声马屁。 吴破虏被他们俩拍的很爽,当场拍胸膛表示他们就是自己人了:“以后你俩就是我老吴的兄弟,咱们太投脾气了,可惜这地方不对,要不然我老吴一定要焚香烧纸与你俩拜把子!” 王七麟说道:“吴哥这话说到位了,小弟没别的意思,我这兄弟手上活很好,等散朝出去,我让我兄弟给你好好整一手。” 吴破虏看看徐大的老手谨慎的问道:“你说的手活是?” “搓澡呀。” 吴破虏笑道:“搓澡好,改日咱哥仨一起搓澡!” 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笑道:“该上朝了。” 吴破虏点点头说道:“周大人说的是,该上朝了。” 他又给两人介绍了一下:“这是咱们吏部的侍郎大人,周俊。” 周俊冲两人微微笑。 四个人一起走进宫殿,吴破虏先去了武将阵中,周俊去了文官阵营。 青龙王伸手往下指了指。 徐大在门口坐下了。 王七麟赶紧拉了他一把低声说道:“起来,你疯了?这是皇宫大殿!别乱来!” 青龙王压住他肩膀说道:“不,本王的意思是,你们俩就坐在这里吧。” 徐大冲他摊开手:大爷还能理解错上头的意思?你以为大爷揣摩上峰的本领是闹着玩的? 青龙王背着手离开,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王七麟腹诽,这大佬怎么带小弟呢?就把小弟扔下守门,自己去潇洒?知不知道小弟现在心里很慌? 他踮着脚尖透过人群在大殿里扫了扫,入目都是脑袋瓜子。 如果他开目神窍来看,看到武将阵营血气凝聚、恍若实质,文官周边才气斗牛、冲霄而起。 在这里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九州的大佬。 王七麟像混入狼群的哈士奇,他自己也算人模狗样,可是跟前面的狠角色没法比。 还好他身边有个徐大,如果他是哈士奇,徐大是个哈士基——在朝中官阶低、官位小如同狗腿短,现在大殿里就徐大官阶最低。 太狩皇帝临朝,王七麟透过人群悄悄的打量这位九州之主。 容貌俊秀,双眉笔直扫入鬓角,高鼻红唇,唇上生两撇小胡子,颔下是短须,面白,带着淡淡的微笑,看起来是个很温和善良的人。 一名殿头官走上前来发出招呼,大朝会正式开始。 所有官员汇报的工作都与王七麟无关,他听了一会便没了兴趣,老老实实低下头混在人群中。 没人关注他。 那年十八,金銮殿上跪坐如喽啰。 大朝会工作量巨大,文武百官不断上前汇报消息,太狩皇帝情绪变化激烈。 听到好消息他喜笑颜开,听到坏消息他就发脾气。 王七麟在底下看着他的表现忽然为他感觉悲哀,位极人君,这样的日子便是好的吗、舒服的吗? 日上三竿,文武百官汇报了一个遍,太狩皇帝倒是精力充沛,他喝了口茶水又精神抖擞的展期里问道:“诸位爱卿,还有什么事情要上奏吗?” 在丞相和太尉带领下,文武百官起身,这就是要散伙的架势,没事后太狩皇帝先离开,百官们从后往前列队离开,这样一次大朝会就算结束了。 但太狩皇帝这次没走,他说道:“如果没事了,朕说一点小事。” 他背着手缓缓踱步,说道:“先帝设听天监的初心为上达天听、监视九洲妖魔鬼怪,他老人家雄才大略,曾经设置有观风卫一职。” “十年之前,观风卫之首枉顾天威,竟为一己私利欺上瞒下,朕大为恼火将之撤销,此时诸位爱卿当知晓?” 文武百官朗声道:“陛下圣明。” 太狩皇帝笑了笑说道:“朕如今想来,当年一怒之下撤销观风卫之位有些反应过激。去年阳世开阴路,人间多鬼怪,朝廷遇上了多事之秋呀。” “经过朕的思索与青龙王的探讨,最终决定恢复观风卫,不过这机关毕竟撤销已久,恢复工作不宜贪功冒进,那便先设置上一卫人员。” “至于这一卫的人选,诸位爱卿可有想法?” 文武百官沉默不语。 虽然皇帝是问他们有什么想法,实际上可不是真想让他们举荐人才。 这是听天监的家事,谁敢往里插自己的人? 这话其实就是问青龙王。 青龙王走出来说道:“启奏陛下,微臣有人举荐。” 太狩皇帝感兴趣的对他点点手:“说。” 青龙王说道:“听天监铜尉王七麟,年纪轻轻但足智多谋,有大勇擅大谋,入我听天监以来屡立奇功,所以微臣想举荐他来执掌观风新卫。” 太狩皇帝问道:“王七麟何在?” 有人在后面拍了拍王七麟的肩膀,用纤细的嗓音小声说道:“王大人上前,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见陛下、谢主隆恩,其他话不必说。” 王七麟骇然回头,他身后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白面无须的小老汉。 此人身手深不可测! 他立马想到了传说中的黄泉监监首。 皇帝已经宣召他了,他无暇细看这位监首,赶紧回过头来迈小碎步走上去。 青龙王在路上已经叮嘱过他说什么做什么了,他上前后便下跪,低头朗声道:“微臣王七麟,叩见陛下。” 太狩皇帝笑吟吟的说道:“王爱卿抬头。” 王七麟缓缓抬起头来,太狩皇帝仔细打量他,脸上笑意渐浓:“王爱卿真是生的一副好相貌,朕自诩也是个俊人,可是比起王爱卿还是有所不如呀。” 这话味道不大对,王七麟没有往下接。 太狩皇帝也没有继续话题,他让青龙王出来介绍了王七麟的功绩,又勉励他一番,当着众位大臣的面将他封为观风卫之首,由他来统领这一支死而复生的新队伍。 王七麟官阶不变,但享银将俸禄待遇,他麾下铁尉之下人员的官阶再升一级,可以酌情拔擢三名铁尉。 一通安排结束,太狩皇帝点点头,在殿头官中气十足的唱喏声中,大朝会结束。 王七麟想跑路,太狩皇帝伸手冲他点了点,白面无须的小老汉再次出现在王七麟身边,他伸手道:“王大人,跟咱家走吧。” “去哪里?”王七麟下意识问道。 白面无须的小老汉似笑非笑的说道:“在这宫里头,您不需要有疑问,有什么疑问等您出了宫再去问,您在这宫里头呀好好听便是。” 王七麟挺生气的,不过他也知道宫里头规矩多,祸从口出,所以只能偷偷生闷气。 不过他还是坚持着问道:“可是下官的属下怎么办?” 小老汉笑容渐冷:“王大人,莫要发问,这是规矩!” 太狩皇帝看也没看王七麟,背负双手慢悠悠的离开大殿。 小老汉带他从正门离开,绕过大殿继续走。 王七麟咳嗽一声道:“公公,下官还有个问题……” 小老汉猛然扭头以森冷目光看向他:“王大人,莫要恃宠而骄!咱家已经跟你说过了,不要发问,这是规矩!” 王七麟心想老子非得治治你的规矩,他说道:“公公,下官知道不能坏了规矩,可是下官头一次见圣上,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所以弄的肚子不舒服,想找您问一下该去哪里上个茅房?” 他进一步解释道:“下官很担心待会见到圣上更紧张更激动,到时候拉肚子怎么办?即使不拉肚子那放个屁,恐怕也是对圣上大不敬吧?” 公公咧嘴一笑,阴冷冷的说道:“确实如此,那你随咱家来。” 绕过大殿穿过宫墙,一座庞大的铜钟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座钟足有两人之高,色泽青黄,造型古朴,它高高建筑于一座夯土高岗上,威势骇人。 王七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哦,不准问不准问!” 公公满意的点点头:咱家一个老猎手还治不了你个小狐狸? 院中角落有偏殿,殿中有茅厕,王七麟便去蹲马桶了。 临行之前他又咳嗽一声,公公阴翳而冷冽的看向他:“又要问?” 王七麟讷讷道:“公公,下官这次不想问,是想找您讨要个厕纸,否则下官待会不能用衣裳来擦屁股吧?” “你先进去,待会自然有人给送厕纸。”公公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 他发现现在世道变了,小狐狸不好对付了。 王七麟进入茅厕,与他想象中不一样,皇宫里头的茅厕不是香的,也很骚臭,还比不上招待寺呢…… 不多会后有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少年郎进来递给他厕纸,皇宫里头的厕纸也是用树皮做的,上面还带有毛刺。 他伸手摸了摸,满脸的难过。 小太监确实机灵,他立马明白王七麟的为难,说道:“大人勿慌,小人教您怎么用这纸,您往上哈气,把它哈软和以后就舒服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王七麟示范了起来:“嘶、哈,嘶、哈。” 王七麟试了试,还真是这样。 在热气浸润下,厕纸用起来确实会舒服一些,上面的毛刺都被热气给冲软了。 他洗手后精神抖擞的走出去,公公阴沉沉的看着他,见此他后头再没耍幺蛾子。 凡事有个度,过犹不及。 公公带他在皇宫里头穿梭,里头道路纤陌纵横,每一扇门门都有道路对应。 道路要么是鹅卵石铺就要么是青石板铺就,它们围绕着的离宫别殿,连接着的崇台宏馆,恍若这座宫城的血脉线。 皇宫之中宫殿多,清凉宫、宣温宫、神仙宫、长年宫、金华宫、玉堂宫等等,他还看到了一个宫殿叫麒麟宫,这让他有种错觉,好像自己也在这里头拥有一座宫殿一般。 最终公公带他进入一处湖园边缘,徐大已经等在这里了,低眉顺眼、缩着头提着腚,温顺的就跟吞口似的。 湖泊清澈潋滟,微风吹过,波涛慢慢的起伏,茂林荫翳,芳草披堤,兰草白芷,光艳茂密。 王七麟看得叹服,皇家终究是皇家,真牛逼,家里还养着湖泊呢,哪像寻常百姓家里只能养一口水井。 早春时节,百鸟归来,玄鹤白鹭悠然展翅,鸧鸹鸨鶂在水上嬉闹,凫鹥鸿雁飞在云霄,时而有清脆啼鸣声传进人的耳朵中。 见此王七麟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在大殿上的时候他看到太狩皇帝要解决九洲各地的事宜,感觉他的日子很枯燥很烦闷,所以他疑惑既然做皇帝这么劳累,为什么天下人还都抢着做皇帝? 现在看到这一个湖泊他便隐隐有了答案。 寻常人家能在家中养这么个大湖吗?能养出这么多珍禽异兽吗? 他对着湖泊中的飞鸟有些失神,忍不住的想:是不是做皇帝确实很舒服呢? 但他很快摇头将这想法甩出了脑海,如果只是想拥有大湖和珍禽,那何必要做天下人的共主?回家乡去买一片带着湖泊的地皮不是更好? 他始终觉得皇帝不是个好差事,九洲上下不知道多少口子人,这可都是一张张的嘴巴,要喂饱这些嘴巴不是容易的事,要做一个好皇帝太难了! 人生不过百年,与家人在一起享受亲情、信步乡野享受时光,这些不是更好吗? 皇家没有亲情,要做一个好皇帝也没有休息时间,所以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大家伙都要争权夺利。 王七麟又想了想自己的性子,他觉得自己要是做皇帝,肯定是昏君。 他看向徐大,自己要是当了皇帝,那徐大得当太监啊! 他又想让徐大当太监不行,这货到时候肯定是个谄媚而弄权的货,最好得先砍了他。 徐大注意到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对他咧嘴一笑: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大头小头都在刀下走了一圈…… 473.伴君如伴虎(求推荐票喵喵喵) 他正在失神,有清脆好听的声音响起:“陛下到。” 公公立马跪下:“奴才叩见陛下。” 王七麟和徐大也得行礼,这让他感到很蛋疼。 他想自己以后离开长安城后尽量不要再回来了,见到皇帝就要下跪,这它娘时间长了容易得关节炎。 退朝后时间不长,太狩皇帝换了一件衣服,龙袍换成了一件带祥云的淡黄长衫,绣着五爪金龙。 人靠衣裳马靠鞍,王七麟感觉他换上这衣裳后气质变了,俊逸、洒脱。 人行之中,长衫摇曳,五爪金龙仿佛在祥云之中翻滚。 太狩皇帝走到他们跟前招了招手,说道:“都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万公公是跟随朕多年的老人,王大人和徐大人是朕亲手拔擢的俊杰,你们私下里在朕面前不必多礼,更不要三跪九拜。” 徐大顿时感激涕零:“圣上真是个大好人。” 万公公以冷厉的眼神看他,太狩皇帝大笑着挡住了他的目光。 他在湖边站下,一艘画舫行驶过来,太狩皇帝招呼道:“诸位爱卿随朕上船,咱们一边游湖一边聊几句。” 王七麟奇怪,这湖泊风景瑰丽、珍禽繁多不假,可是规模并不大,毕竟这是皇宫里头的一座湖泊。 相对于他见过的一些大河大湖,皇宫就不算大,这样里头的湖泊又能有多大? 所以这样的湖有什么好游荡的? 不过这是圣旨,他心里可以抗拒但身体必须顺从,船一靠岸他便准备上船。 有人比他更快。 徐大嗖一下子窜了上去,上船之后很热情的对太狩皇帝招手:“来来来,圣上拉住我,我拉你上去。” 万公公的身影一闪出现在他身边,阴恻恻的说道:“徐大人,什么我、你的,您最好注意一下称谓,圣上面前哪有人敢自称‘我’?普天之下又有几人敢称呼陛下为‘你’?” 徐大瞠目结舌,恰到好处的露出惶恐与茫然之色。 太狩皇帝见此笑道:“万公公莫要吓唬徐大人,徐大人这是赤子之心,他的心直口快甚合朕意。” 徐大讪笑,像是知道自己说了蠢话,尴尬的收起手、缩着脖子退了回去。 太狩皇帝冲他招招手:“来,徐大人,拉朕一把呀。” 王七麟在后头看的叹服,他决定尊徐大为影帝。 太狩皇帝上船,他最后跳上船,小船摇摇晃晃驶入湖中。 然后他面前景色变了。 大风猎猎,清澈的波浪呼啸席卷,王七麟震惊的往四周看去,浩瀚无边的大水面出现在他面前。 穷极目力,望不到边! 水浪浩浩荡荡,卷起的浪花拍在小船上,先前在湖边还摇晃不停的小船这一刻却稳如老狗。 水汽弥漫,略带腥气。 王七麟没有见过海洋,他感觉这就是海洋。 水下有礁石,远处有碣石,白浪拍打在山崖上翻卷回来,如同撒下大片雪花。 涛声轰鸣,海上犹有绿草。 冬天刚刚过去,春天还没有完全到来,可是海上水草却绿意盎然。 远处山崖上隐隐有树木伸展,王七麟不知道那是什么树,反正看那庞大的规模就知道是一棵神树。 徐大喃喃道:“吾草,我这是做梦吗?” 太狩皇帝背手站在船头笑道:“不,这不是做梦,这是东海之水。” 徐大震惊的看向他问道:“圣上,咱们已经到东海啦?” 太狩皇帝说道:“弱水一瓢而已,东海浩瀚广袤,挂上云帆便是千里之外,这小小水泽岂能与东海相提?” 王七麟陷入了震惊之中,他抬头看着悠悠白云,低头看向碧蓝海水—— 然后他放出了大蟒神。 大蟒神能看透世间虚幻。 但他看到的依然是一片海洋。 这是真的,不是假的。 海风吹动太狩皇帝的长袍猎猎甩动,万公公拿出一件大氅体贴的准备给他披上。 徐大已经脱下自己袍子给太狩皇帝披上了。 万公公眼角跳的很厉害。 太狩皇帝并没有拒绝,他拉了拉衣服披在身上笑吟吟的问徐大:“你不冷吗?” 徐大一拉衣裳露出花岗岩一样的胸肌和好像被老鸨夜尿灌溉过的野草一般的茂盛胸毛,一脸骄傲:“圣上有所不知,我从小除了读书就喜欢举石锁,所以这身子骨结实的很!” 太狩皇帝感兴趣的摸了一把,拍拍他的手臂欣慰的笑了:“很结实的胸膛,是一条好汉子!” 徐大暗搓搓的发力,胸肌抖动的很浮夸。 太狩皇帝赞叹道:“朝廷需要的便是徐大人这样的猛汉,若是朕有十万你这般的好汉子,何愁西域群狼环伺、塞外猛虎垂涎、中原逆贼嚣张?” 徐大意气风发的笑道:“圣上无需烦扰,不管西域塞外还是中原——等等,圣上,中原逆贼嚣张?中原不是海清河晏?怎么会有逆贼?” 太狩皇帝淡淡的笑道:“是呀,现今世道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怎么会有逆贼呢?” “可是偏偏就有。” 王七麟竖起耳朵,知道话题就此切入正题。 他不得不暗地里给徐大点上个双响赞,这货捧哏的本领迎风见长。 太狩皇帝倒是没有与他们耍什么手段,很直白的问王七麟:“王大人,俞大荣的案子是你侦破的,你说他是被谁杀害的?” 王七麟更直白,道:“祯王。” 太狩皇帝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愣是没话说了,呆住了。 万公公立马向前一步喝道:“大胆!” 徐大说道:“为啥大胆?我家大人说的是实话,这事就是祯王干的,他在蜀郡逆施倒行,逼的俞大荣来向圣上告御状,结果这事不知道被谁走漏了风声,祯王竟然在长安城把他给害死了!” 太狩皇帝接话说道:“倒也未必走漏风声,俞大荣在蜀郡便多与祯王不睦,此次俞大荣进京,他怎么能不防备着点呢?” “祯王是朕的三哥,他自小便谨慎,防患于未然就是他的座右铭。俞大荣,正是他的患呀。” 徐大冲动的说道:“圣上,我徐大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古之圣贤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至圣先师又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还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 “正所谓古之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更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俞大荣是圣上的王臣,祯王虽然是圣上胞兄,却也是圣上王臣。” “自古以来,圣贤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没有说,臣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祯王诛杀俞大荣这朝廷命官,他这是目无王法,铸下大错!” 王七麟听的昏头昏脑,他没听懂至圣先师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因为里面不少话都是他第一次听说,于是只能配合的点头:“就是、就是。” 万公公心烦意乱,他是读过书的人,他觉得徐大咧开这张破嘴在瞎鸡儿说,他说的话压根没有缜密逻辑。 可偏偏皇帝吃这一套,挑起的眼角中所蕴含的笑意便说明了这点。 他的这一抹笑意让万公公很不爽,于是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吾草汝娘之。 骂完了他更不爽了:自己有心无能! 太狩皇帝紧了紧身上的袍子走向船头,顺手从万公公手里接过大氅递给徐大:“海风大,披上衣裳,小心受冻。” 徐大接过大氅再次浮夸的摇起乳浪:“圣上放心,我身子骨一等一的强!” 太狩皇帝笑了笑不再说话,站在船头享受风吹。 小船从悬崖下经过,几朵洁白的小花从树上落下,如同雪落。 太狩皇帝接住小花嗅了嗅,说道:“王大人,你知道朕为何要恢复你听天监观风卫之位吗?” 王七麟谨慎的说道:“回禀圣上,微臣不敢枉测圣意!” 徐大张张嘴,欲言又止。 太狩皇帝冲他点点头道:“徐大人有何高见?” 徐大冲动的说道:“祯王在天子脚下培养心腹暗杀朝廷命官,他这是当天高皇帝远,自己在蜀郡能当土皇帝!” “按照俞大人的贴身状纸所记述,他在蜀郡罪刑颇多,可是蜀郡的监察刺史却毫无动静,这说明他已经当了叛徒,他被策反了!” 汉武帝时,中原便被分为十三个监察区,每个区设置一名刺史巡行监察,代表中央监督地方,权力很大,属于常设巡查机构。 这种巡查制度为历代沿用借鉴,如魏晋、隋唐时期有监察御史,宋朝有监司,元朝有按察使、廉访使,及至本朝,太祖皇帝重启刺史之位,但行监察之权,就叫做监察刺史。 徐大说道:“所以圣上希望观风卫能行使好太祖皇帝的初衷,去把祯王的事调查个清清楚楚。” 万公公忍无可忍,冷飕飕的说道:“徐大人,你好聪明的脑袋瓜子。” 徐大客气的说道:“彼此彼此,其实我也不是很聪明,当初就没有考上进士。” 万公公沉默了。 太狩皇帝看向王七麟叹息道:“王大人,你空有一副好皮囊呀。” 王七麟苦笑道:“微臣惭愧。” 太狩皇帝对万公公说道:“徐大人乃是朝廷人才,当为铜尉。” 万公公恭谨行礼:“老奴接旨。” 徐大瞠目结舌,然后吱吱呜呜的说道:“圣上恩典,可是这不好吧?我是铜尉?可我家大人也是铜尉,圣上皇恩浩荡,但这与礼不合,这样怎么行呢?” 太狩皇帝轻松的说道:“观风卫本是听天监下十三府之一,有两位铜尉怎会于礼不合?徐大人多虑了。” 徐大说道:“圣上皇恩浩荡,圣上说与礼相合这自然就与礼相合,但十三府有两位铜尉那是因为上头还有银将,若是没有银将只有多个铜尉,这工作不好展开!” 太狩皇帝淡淡的瞥了眼王七麟道:“朕重启你观风卫,正是要知道蜀郡真实情况,若你能办得好,此间事了,朕许你为听天监银将。” 王七麟叫道:“谢圣上恩赐!” 太狩皇帝笑了笑道:“记住,祯王乃是朕的兄长。历朝历代,皇家都不乏兄弟阋于墙的闹剧,朕,不希望重走前人的老路。” 他顿了一下又说道:“但立法为公,王法最大,王大人,你要给朕查出一个真相!” 王七麟道:“微臣一定竭尽所能!” 太狩皇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不是竭尽所能,是一定达成所愿!” 王七麟行礼。 它娘的,你们自家事自己解决,让我个外人掺和什么? 小船在海上穿梭,滔天恶浪中如履平地,显然是一件法宝。 太狩皇帝表明了自己心意后没有再说什么,他独自站在船头,双手习惯性的背负在身后,王七麟从后头看才发现他的身影颇为纤瘦。 茫茫海上的时光变得有些不可捉摸,王七麟不知道他们在海上飘荡多久,最终当他看大海看的精神恍惚的时候,忽然发现几只白鹤优雅的从他身前掠过。 回来了。 太狩皇帝点点头,万公公对两人说道:“二位大人,请吧。” 王七麟行礼后退,徐大后退中说道:“圣上保重龙体!您的身躯乃是万金之躯,您的健康是万民之福,您要为大汉社稷、为百姓安居乐业保重呀!” 太狩皇帝露出淡淡的笑,当他们下船的时候他突然问了一句:“徐大人有没有兴趣来宫里当差?万公公年纪大了,朕身边缺个体己人呀。” 徐大吓到缩鸡。 万公公脸上闪过一丝阴翳,但他总是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的神情。 他送两人离去,太狩皇帝一直在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这时候驾船的矮壮汉子说道:“陛下,你最后的话会害死徐大。” 太狩皇帝收敛起笑容说道:“他在朕的面前耍心机,竟然妄图戏耍于朕,这样朕只是要他的命而不是灭他满门,不是仁慈吗?” 汉子说道:“他未必是在耍心机,我看他说的话倒是真心实意。” 太狩皇帝冷漠一笑,道:“你又看错了,而朕不会看错,朕能走到今天靠的是什么你应当清楚,朕若是没有识人之明,恐怕早就先老头子之前而死了。” 汉子沉默的点点头。 太狩皇帝又问道:“王七麟这个人,你怎么看?” 汉子说道:“他是个聪明人,闭紧嘴巴,观澜形势,以不变应万变。” 太狩皇帝哼笑一声:“你还是看错了,他也是个蠢人,他能闭紧脸上的嘴巴是因为徐大是他延伸出来的嘴巴,他要知道的事,徐大帮他问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朕不明白,王七麟一个凡夫俗子怎么会有徐大这样一个兄弟?朕乃天潢贵胄、真龙天子,坐拥祖业万万里江山,为何却没有这样一个兄弟?” 汉子沉默不语。 太狩皇帝喃喃说道:“这或许就是天潢贵胄、真龙天子的命途,自始皇帝起,我等受命于天后就得自称寡人,或许真要孤寡一生。” 汉子说道:“你大哥有这样的兄弟。” 太狩皇帝喝道:“他不是寡人!他未曾受命于天!” 汉子说道:“我只是个船夫,这些我确实不清楚。” “不清楚就少说。” 太狩皇帝扫了他一眼:“从这点而言,王七麟倒是比你聪明许多。” 他信步走下船,高高昂着头、自在的背着手,龙行虎步,天下皆可去得。 但他的背影单薄又孤寂。 即使能去得天下,却也只是独自一人去。 王七麟和徐大共同往外走,万公公走在前面不管两人,所以他们俩后头就有些肆无忌惮,勾肩搭背偷偷对着宫殿指指点点。 直到宫门口,万公公才说道:“您二位都是聪明人,应当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若是不想被灭九族,以后多做事少说话,特别是今日在湖上的话,一句都不要传出去!” 徐大说道:“万公公放心,我们兄弟办事你放心,今天在湖上的话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无人可知。” 王七麟愕然问道:“今天在湖上说过什么话?” 万公公轻蔑的对徐大笑了笑,道:“你聪明个屁!” 徐大无辜的说道:“万公公你何出此言?我在船上就说了,我不聪明呀。” 万公公的身影陡然出现在他身侧,一只手挨到了徐大脸上。 接着是一声剑出。 一柄飞剑闪电之间扫到了万公公额头。 围魏救赵。 万公公回手以两指捏住了飞剑,还能翘起兰花指。 彩虹剑穗摇曳,一扇门恍惚打开。 四把飞剑同时刺出。 万公公目光一缩双手挥舞,他顿时化作三头六臂,噼里啪啦将飞剑全数打退。 王七麟抓住徐大后撤,他厉声道:“万公公要做什么?你是黄泉监监首,不是我听天监青龙王!” 万公公盯着他道:“你敢冲咱家出手?” 王七麟猛的大喊:“抓刺客、抓刺客!有人刺杀朝廷命官!有人刺杀圣上御赐的听天监铜尉!” 宫墙上的精悍士卒顿时拉开长弓,戍守宫门的两排羽林卫迅速变幻阵型,一队组成防御阵堵门,一队结成冲锋阵警惕冲来。 带头校尉双手中有轮子呜呜的转动,他面无表情的问道:“怎么回事?” 王七麟指向万公公喝道:“他刺杀陛下御赐铜尉官职的朝廷命官!” 万公公厉声道:“王大人,你真是胆大包天!” 他意识到自己小看了面前这个青年,对方不只是长得帅,而且很能打,不光脾气暴,而且胆子大。 又帅又能打,又凶又胆大。 校尉喝道:“你们可知咆哮皇宫和扰乱皇宫秩序是什么罪?” 王七麟对他喝道:“你们可知刚才这个人对徐铜尉出手了吗?” 校尉眯起眼睛看向万公公,忌惮却蠢蠢欲动。 万公公深吸一口气说道:“咱家素来不屑说假话,刚才咱家确实对徐大人出手了,可那是他应得的教训。” “何出此言?” “咱家刚说了湖上的事不准透露,徐大人却……”万公公下意识接了这句话,反应过来后赶紧闭嘴。 王七麟悠悠说道:“什么湖上的事?万公公你在说什么?要不然让这位羽林卫大人去把事情通报给圣上,让圣上来裁断?” 万公公微笑着看向他道:“好,厉害,很不错。” 他向羽林卫行礼并道歉,又对王七麟和徐大露出温和的笑容:“刚才是咱家激动了,以后咱家会向您二位道歉的,今日咱家还要侍奉圣上去拜见太后,不能在这里耽搁功夫,所以先告罪一声。” “再见。” 万公公轻轻弯腰快步而去。 羽林卫沉默的退回去。 他们来的快去的急,像刚才王七麟看到的潮水。 王七麟拍拍徐大肩膀说道:“徐爷,咱碰上麻烦了。” 徐大叹气道:“七爷你这话说的不对,实际上是大爷自从认识你,就没从麻烦里脱身过!” 474.上船说媒(求推荐票汪汪汪) 两人回到招待寺,徐大披上了一件金黄色大氅。 他在东堂没走两步路,后面有人颤颤巍巍的叫了一声‘圣上’然后就‘咣当’一下子跪下了。 王七麟急忙回身,看到一个老人在磕头如捣蒜。 这可比八喵磕的认真多了。 老人华服高冠,一看就是高官,王七麟吓得又急忙将人给扶起来。 看清披着大氅的徐大长着一副杀猪匠面容,老人那布满皱纹的面容扭曲了: “好大胆子!你们竟然敢身挂五爪金龙,这是造反、这是谋逆,来人呐,给本官拿下,送去京兆府斩首示众!” 在他身后有身穿公服的汉子虎视眈眈,不过这些人也有点眼力劲,看出王七麟身手不凡,所以只是瞪眼看着而没有贸然动手。 王七麟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他喝道:“大人才是好大的胆子,你不分清青红皂白就要杀人?” 老人厉声道:“你们敢冒穿圣上龙袍,此罪当诛,何须讯问?”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这是当今圣上今日才赐我家徐大人的礼物,你好大的官威,圣上赐衣给臣子展示天慈之心,你竟然要杀这臣子?” 老人震惊:“这是圣上亲赐给你们的恩宠?” 王七麟道:“否则谁敢穿这等衣物?在招待寺里穿龙服,这与把砒霜当饭吃有什么区别?” 老人仔细端详徐大,最终客气的道了个歉,转身离去。 徐大嘀咕道:“又是要抓大爷又是要杀大爷,闹成这样也不亮个万?” 王七麟将大氅叠好让他抱住:“赶紧走吧,人家亮出名头干嘛?让咱给人家见礼?” 东堂里头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他惹不起的高官名将! 他现在已经推断出了当初门房将自己塞进东堂的原因,并非是那门房得罪了自己一方以此道歉,而是故意往东堂里大量塞人,搅乱这碗浑水,这样当俞大荣被害案爆发后,京兆府破案会越加麻烦。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塞错人了,把王七麟给塞进去了。 如果能重来…… 两人回到房间将一行人全叫到了一起,然后徐大开始展示他的五爪金龙大氅。 王冠蛇盘在柱子上探头探脑的看大氅上的金龙,很感兴趣。 王七麟绘声绘色的将徐大表演说给一行人听,听完之后众人纷纷对徐大竖起大拇指,唯独谢蛤蟆摇头。 徐大纳闷:“道爷你怎么了?颈椎不舒服?” 谢蛤蟆瞪了他一眼说道:“无量天尊!徐爷你总是喜欢自作聪明,当今天子能以先帝幼子之身荣登大宝,你以为他凭的是什么?是喜欢拍马屁吗?” 说到这里他再度摇头:“你的人生经历、你的家庭背景、你在听天监的所作所为肯定已经被皇帝给摸透了,你以为人家不知道你的性子?” 徐大说道:“道爷你这话说错了,大爷今天还真不是自作聪明,大爷小看谁也不敢小看当今天子。可是大爷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天子在给七爷下套,大爷要是不去装疯卖傻,你以为我俩能这么轻易的从皇宫脱身?” “再说,”他亮出大氅,“大爷虽然装疯卖傻,但没敢去算计皇帝,而是一个劲的表忠心、展忠诚,陛下总不能因为我是个对他忠心耿耿的莽子,就要弄我吧?” “在人家眼里,大爷这番表演就是戏台子上的小丑,大爷表演那么卖力,陛下作为豪客能没有个赏钱?” “你它酿的就是在勾栏院里听小曲,姑娘们唱得卖力还得给个三瓜俩枣,大爷好歹是听天监第一力士,他又是当今天子、九洲共主,岂能不会给你恩赐?” “你们看,恩赐这不是来了?”他抖擞了一下大氅又扔出腰牌,“得了个龙袍、生了个官,嘿嘿,大爷也是铜尉了,这力士牌以后用不上了。” “你也是铜尉了?那七爷呢?”沈三大惊,尼玛的这是什么升官节奏? 徐大说道:“七爷也是铜尉,但去蜀郡把这档子事给办了,他就是银将了。” 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谢蛤蟆琢磨了一下对徐大点点头:“无量天尊,牛逼。” 他一时也是无话可说了。 王七麟没想这么多,他单纯以为徐大在皇帝面前装疯卖傻。 他以为皇帝在第一层,徐大在第二层,现在来看皇帝在第二层,他才在第一层,而徐大是在第五层! 皇帝御赐这大氅可是宝贝,关键时候能顶大用。 沈三让他收起来,说以后到了地方上可能会碰上皇亲国戚,这些人违法乱纪后不好办,比如掏出个御赐的什么东西捂着头挡着脸,他们不能执法。 “那有了这个大氅,咱们就能执法了?这又不是尚方宝剑。”巫巫奇怪的问道,“这大氅不能杀人呀。” 徐大说道:“怎么不能杀人?这玩意儿不透气,捂也能把人给捂死。” 王七麟带头,房间里响起经久不绝的掌声。 他们纷纷被徐大的机灵给折服了。 素来少话的舒宇叹气道:“徐爷当铜尉,我服!” 徐大闲不住,当天王七麟制定后面的工作计划,他则溜达着跟收拾房间的老姐们唠嗑,唠出了关于李瑁离开的消息。 李瑁是驸马爷,他的妻子是当今圣上第一女永安公主,封地在蜀地与滇北交界处永宁府。 这不是个好地方。 永安公主自小是在京城长大,她被送去永宁府算是贬谪,但具体原因徐大没有打听出来,只知道她在京城风评不好,好男色、好美食、好惹祸。 李瑁也算是倒霉,他本来考中状元郎有大好前程,但他在国子监素有美名,有才华长得又帅气,是朱家怀瑾握瑜两兄弟之前的长安城大众情人。 这样他被永安公主给盯上就不算什么奇怪事了。 永安公主是长公主,她在长安城内自然是有宫殿的,可是李瑁赴京后竟然没有住宫殿而是来住招待寺,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且他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这次李瑁入京住了已经有两月之久,他在年后便来了。 考虑到永宁府与长安城的距离,他显然没有在永宁府过年。 他赴京理由是来给老师祝寿和拜访旧友,可是他老师寿辰结束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他也没怎么去拜访旧友,主要是待在招待寺里头,然后说走就走。 徐大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王七麟,说道:“七爷你看,这孙子不对劲,大爷觉得他身上有事。”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对我很有意见,三番两次的对付过我,身上肯定有事,而且跟咱们相关。” “你说他在京城有宽敞奢华的宫殿不住,却来挤招待寺,什么原因?是不是知道咱们要来,所以他在等着咱们?”徐大问。 王七麟道:“不应该,可能是他与永安公主的感情不睦,所以不想去住公主府。你想想,他甚至不愿意留在家中过年,怎么会愿意去住公主府?他可是赘婿,住公主府跟住人屋檐下有什么区别?” 徐大点点头。 王七麟又说:“如果非要找他的问题,我觉得这问题应该是与桓王世子有关,你看世子才来京多久他就走了?” 他继续猜测:“说不准还跟俞大荣被害案有关呢,俞大荣死在招待寺,他也住在招待寺,现在查到了招待寺门房是凶手,那凶手会不会与他相关?” 徐大心动了:“要不要跟青龙王说一声,去办了这驸马?” 王七麟白了他一眼:“你可给我省点心吧,青龙王闲着没事干了去主动招惹驸马?” 徐大叹气说道:“是大爷闲着没事干了,这凶手抓着了,大爷没必要再去盯着丰指北了吧?那家伙太好色了,进了勾栏院就下手摸。” 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连连摇头。 王七麟说道:“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徐大怒视他道:“七爷你这什么话?大爷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大爷现在已经变了。” 他倚在窗口往外看,喃喃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王七麟将八喵递给他,安慰道:“你撸猫吧,撸猫就得劲了。” 徐大情绪低沉:“大爷需要的是媳妇,不是猫。” 王七麟指着八喵说道:“妖怪,快变、变变变!变成个猫耳娘给徐爷爽爽!” 八喵眨眨眼,忽然来了个倒立。 徐大笑了起来:“八喵真懂事,你不用耍把戏逗大爷。” 王七麟说道:“不是的,徐爷,它是给咱看看它的蛋,意思是它变不成猫耳娘。” 徐大在它蛋上弹了一下,八喵飞射而出,以凶残眼神瞪他。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说道:“这样,没问题的话咱们快要离开京城了,也是时候去解决一下金发巾帼身上的诅咒。” 徐大立马眼睛放光。 王七麟说道:“就通过刑天祭的问题去切入,你没事干待会先去百川门送一张帖子,咱们明天去拜山,从而旁敲侧击一下。” 徐大爽快的说道:“好!” 他立马出门了。 王七麟看着兴冲冲离去的背影,叹息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八喵抬起后腿舔了**,后疼。 男人对女人的热情,是推动世界进步、历史进程的一股强大力量。 徐大对金发巾帼的热情尤其炽烈,他很快就把事办妥了,说百川门门主洛英雄恰好留守总舵,约好了明天上午双方在茶楼相见。 长安城内茶楼林立,洛英雄选了名气最大一家,叫做清歌舫。 这茶楼名字带‘舫’应当是一艘船,茶船,但实际上并不是,它是一座船型楼房,建于城外。 长安城内宫殿住的是高官,巨富们虽然有钱却是一房难求。 城内倒是不缺房子,那么多坊足够住的下富商,可是太祖皇帝当年设计长安城的时候有言在先,他拆解宫殿将土地划归民房,这是正经给老百姓准备的房子,房子大小有规定,不准合并为大宅子。 而且民房的高度和层数也有规定,这样就从根本上断了富商们花钱买几座房子的地皮重建为豪宅的心思。 富商们便开辟了新战场,他们选择在城外建房,反正新汉朝国泰民安、武运昌隆,没有城墙防护也不必担心有不法之徒去打家劫舍、偷偷摸摸。 于是城外出现多个住宅区,富商们借助渭河便利从南北方运来奇石与花草,将长安城外改造的比城内更华美大气。 其中巨富程万陈耗费巨资在渭河边上引了一条大沟渠,水从渭河上游分流而至,最终又汇聚到了渭河之中。 这沟渠大河成为长安城外网红地标,诸多富商纷纷在此买下地皮建起楼房,而且楼房样式繁多:楼、阁、堂、馆、轩、斋、亭、榭、廊、坊,不一而足,比邻而居。 清歌舫便是这样一座楼,当初开水渠的时候挖到了一块庞大地基石,程万陈便围绕这石头打造了一艘船,取名为汉磐,取得是新汉王朝坚若磐石、江山永固,永不沉没之意。 但太祖皇帝并没有接受程万陈好意,他将船交回给了程万陈并建议改成了一座茶楼,本意是给来往行人和赴京赶考的仕子们歇歇脚。 只是逐渐的富商们云集于此,这茶楼便成了高官巨富们才来得起高档场所。 清歌舫虎踞河畔后多次扩建,如今成了一艘三十丈长、十丈宽、六层高的艨艟巨舰。 当然,这艘巨舰不能移动分毫。 一路走来流水潺潺、树木高深,春季刚到长安城内花未红、草未绿,这里已经先有了春意,所以走在通往清歌舫的路上,王七麟有种曲径通幽之感。 谢蛤蟆感叹道:“无量天尊,连天气也是喜富厌贫哪。” 花红柳绿的遮遮掩掩下,停靠在岸边的大船徐徐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面容清癯、身材敦实健硕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他身后站着两个汉子,三人呈品字形站立,大脚踏在地上,身躯纹丝不动,如同三块磐石。 徐大介绍道:“七爷,那就是洛英雄了。” 王七麟道:“你老丈杆子身子骨还不错。” 徐大扭扭捏捏的说道:“七爷有些事咱私底下说说就得了,自己人不瞒着自己人。在外面还是注意点,大爷跟水儿是八字还没有一撇,咱不能乱说,可不敢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王七麟安慰他道:“徐爷你得有点信心,你跟金发巾帼其实已经成了四分之三。” 徐大惊喜的看着他:“七爷你你你,这,不是,这话啥啥意思?” 幸福降临的太突然,结巴了。 王七麟说道:“咱这边愿意,他们那边不知道愿意不愿意,所以这事成了的几率合起来不正是四分之三么?” 谢蛤蟆说道:“这也只是成了一半吧?” 王七麟解释道:“不,咱愿意他们不愿意,这叫成了一半。咱愿意不知道他们愿意不愿意,也就是说愿意的可能性与不愿意的可能性各有二分之一,这几率叠加一下就是四分之三了。” 谢蛤蟆倒吸一口凉气:“无量天尊,七爷这算学可以呀。” 王七麟拍拍徐大肩膀道:“四分之三的几率又叫百分之七十五,你可能理解不了这点,这是九洲之外一些蛮夷的算学数字。但你听我的话,咱四舍五入一下,你们俩的事成了!” 谢蛤蟆听的直喊‘人才’。 百川门的势力不在大威排帮之下,双方争斗十几年,彼此知根知底,所以大威排帮的内情对外界来说是机密,对洛英雄来说却并非如此。 他知道王七麟一方在这件事里所发挥的作用,看到三人出现便大踏步迎上来很主动的招呼道:“王大人、徐大人、谢大人,在下早就对三位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幸甚幸甚呀!” 王七麟很客气的同他打招呼,洛英雄与三人一一见礼,带三人进入茶楼。 茶楼四周是山水,可是上了顶楼后往外看,却能将周边风景收归眼底,看到那些隐藏在假山丛林中的亭台楼阁。 风景秀丽。 王七麟忍不住问道:“这地方真不错,在这里买一栋房子得多少钱?” 洛英雄笑道:“在下恰好有一位江浙伙伴刚买了房子,他花了六千枚金铢。” 王七麟一下子呆住了:“六千枚,金铢?” “六千枚,金铢!”洛英雄苦笑,“确实价格很高。” 王七麟叫道:“这也太高了,这里房子为何这么贵?它的地皮是金子铺成的还是房屋用金砖建成的?” 洛英雄说道:“王大人,长安城内有钱人多呀。” 徐大叹气道:“太多了,来,七爷,反正咱不住这里,咱也别管这些事,先喝茶、喝茶。” 洛英雄拍拍手掌。 侧门拉开,一个身娇体柔的秀美姑娘迈着小碎步走出来,她怀里抱着个水壶,行礼后在他们桌畔跪下,开始展示茶艺。 房间装潢考究,以莲花纹路装饰,有一朵莲花在屋子中蜿蜒而起,这叫一品清莲,地上铺就地毯全是莲花缠绕,这是莲华缠枝纹。 有一面墙壁是简单的木板,上面是一首《爱莲说》,其中的‘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写的狂放桀骜,绝对出自名家。 看到他被房间中的装潢所吸引,洛英雄微笑道:“昨日听闻徐大人介绍,说王大人有意与在下交谈一方,在下为此诚惶诚恐,最终择定在这里请您三位喝一杯暖茶。” “而之所以选在这舫上,正是因为这间青莲房,在下早就听闻王大人乃是我大汉官场一朵不世出的莲花,虽有陋俗熏染,但洁身自好,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王七麟笑着摆摆手道:“洛门主实在是客气了,本官当不得这般称呼。” 洛英雄正色道:“当然当得,王大人在平阳府任上的壮举早就传遍天下,并郡前郡守在多个府县玩弄命途、为所欲为,不管朝野,无人敢为被剥夺命途的受害人发声,唯独王大人不仅仗义执言,还以身饲虎,为受害人主持公道!” 王七麟指向徐大说道:“在这件事上,主要是徐铜尉的功劳。” 洛英雄诧异的看向徐大问道:“徐、徐大人是、是铜尉?” 王七麟说道:“圣上亲自为他裁定了官阶!” 洛英雄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不是事情涉及到皇帝,如果不是他相信没人敢拿皇帝开涮,他肯定会以为这话是开玩笑。 王七麟用仰慕的眼光看向徐大,说道:“自从本官入职听天监,一路走来殊为不易,幸亏有徐大人力顶。” “他一路支持本官、帮助本官,以民为本、执法为公,面对百姓他悲天悯人,面对妖魔他敢怒而拔刀,面对不公他从不妥协。” “本官从未见过比他更正直的男人,也没有见过比他更值得托付的男人。” 徐大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造势,便回以深情的对视并伸手抓住了王七麟的肩头。 好兄弟,一辈子。 王七麟继续添油加醋:“本官生在乡野小地方,未曾见过多少英雄,但在本官心里,若天下尚有英雄那一定是徐大人的样子,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谁能找他托付终生,那绝对会一生幸福!” 他扫了眼谢蛤蟆,谢蛤蟆立马沉声说道:“无量天尊,王大人所言极是,若说天下有人能清楚我家徐大人的性子与为人,那非王大人所属!” 王七麟微笑着看向洛英雄:“洛门主,你信本官的话吗?” 洛英雄斩钉截铁的说道:“王大人也是顶天立地的好汉、为民请命的好官,说的话谁能不信?” 王七麟说道:“那你对徐大人怎么看?” 洛英雄毫不犹豫的说道:“好汉子,好官,好男儿!” 王七麟语重心长的说道:“不错,徐大人就是咱大汉难得一见的好男儿,对兄弟两肋插刀对敌人插他们两刀,你看他面相就知道他很讲义气,有没有,有没有?” “他这为人你放心,绝对的忠勇善良,绝对的仗义可靠,碰到这样的男人别错过,有妹妹嫁他妹妹,有女儿嫁女儿。实不相瞒,这么好的男人,我天天与他在一起,恨不得变成女人嫁给他。” 徐大咳嗽一声,夸得过分了。 正说的热血沸腾的王七麟冷静了下来,重新回到主题:“洛门主,你明白本官刚才说这些话的意思吧?你明白本官的心意吧?” 洛英雄迟疑了起来。 他在心里思索着道上关于对面这两人的一些传闻,再回忆一下刚才王七麟看向徐大的眼神,最终恍然的点头:“明白明白,王大人和徐大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475.忽闻海上有仙山 洛英雄这话一出口,王七麟就知道关系到位了。 不到位不敢说这样的话。 他无奈的笑道:“洛门主你真会开玩笑,本官与徐大人是亲兄弟,你这么说我们不是乱了纲常伦理?” 洛英雄做大惊失色样,赶紧道歉,但他对王七麟现在说的话同样很是吃惊:“你们是亲兄弟?” 王七麟搂着徐大说道:“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这个没错的。” 关系到位了,他也不想乱七八糟的去扯犊子了,索性开门见山:“实不相瞒,我家徐铜尉看上你家洛水姑娘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洛英雄更是吃惊:“你、你们看上了水儿?” 王七麟道:“这话说的,是徐大人看上她了,本官没看上。” 这话说的不好听,他又补充了一句:“别误会,不是水儿不够优秀,是本官要求太高。” 这次可是实话,绥绥娘子全方位吊打洛水,哪怕是洛水最引以为傲的胸襟——这个她赢了,但王七麟不爱大胸,他觉得绥绥娘子一切都是最好的。 明白他们的意思后,洛英雄有点傻眼:“三位大人,你们今天邀在下谈话,不是为了大威排帮吧?” 王七麟说道:“今天我们拜访,有公私两方面的考量。于公,我们确实要调查大威排帮的违法行径,于私,我们想了解一下洛水姑娘。” 洛英雄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递给他们道:“若是要调查大威排帮的违法行径,在下可以帮大人们一点小忙,这里面都是他们历年来所做恶事的记录。” “至于了解水儿……” 洛英雄苦笑一声:“王大人、徐大人,水儿可是异族,她的头发是黄色的,她的皮肤是白色的,她不是咱们中原人,怕是配不上咱们中原的好男儿。” 徐大说道:“没事,我也不是什么好鸟,我跟她挺般配的。” 王七麟搓了搓八喵和九六的脑袋:猫猫配狗,天长地久。 九六坐着,八喵站起来倚在它怀里,表现出小喵依人的甜蜜。 谢蛤蟆问道:“洛姑娘是哪里人?她这样的相貌确实少见,不过老道士倒是在西域游历时候遇见过相貌与她相像的人。” 洛英雄摇头道:“水儿的身世与西域毫无关联,反而与东南外海的某些地方有关。” 他说着看向东南方,脸上露出怅然之色:“诸位既然关注水儿,那应当知道她是在下从东南海上带回来的,对吗?” 三人点点头。 洛英雄问道:“那你们都知道什么事?” 王七麟说道:“本官曾经听人说,洛姑娘是罗刹族人,是你从一座罗刹岛上带回来的孩子,还说你在罗刹岛上曾经娶了妻子。” 洛英雄凝神看他,等他继续说。 王七麟摊开手:“就知道这些,没别的了。” 洛英雄笑了,说道:“那大人们知道的事情并不多呀,你们要听更多的故事吗?” 王七麟亲自给他斟茶,道:“请门主赐教。” “赐教不敢,不过在下曾经的遭遇着实玄奇,三位大人未必会相信。”洛英雄向他道谢,并顺势抿了一口茶。 他先让奉茶的姑娘离开,等门关上后他接着说道:“在下曾经去过归墟。” 谢蛤蟆大吃一惊,叫道:“无量天尊,你去过归墟?你见到了归墟?” 归墟,海中无底之谷,天下众水汇聚之处。 王七麟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但他理解不了:“道爷,真有归墟这地方吗?” 他之前听说过也在书本上看过关于归墟的介绍,只是一直不太相信,认为这可能是古人杜撰的地方。 谢蛤蟆缓缓的说道:“《列子·汤问》有言,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有大壑焉,实惟无底之谷,其下无底,名曰归墟。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 王七麟道:“这个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庄子·天地》也说到过归墟,《山海经·大荒东经》也说过,还说那里有个少昊之国,是少昊孺帝颛顼的住处,他还把自己一把琴瑟扔在了当地。”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不错,关于归墟的记述非常清晰,我道家典籍也多有描述,这个地方应当是确实存在的。” “当然存在。”洛英雄说道,“归墟是有的,不光有归墟,也有大鳌,还有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这五座仙山!” “在下便曾经上过方壶,水儿,就是在下从方壶带出来的!” 茶楼里有果脯、干果,王七麟嗑着瓜子喝着茶开始听故事。 徐大讷讷的问道:“上古神话所说,岱屿、员峤、方壶、瀛洲、蓬莱乃是天帝治下五座仙山,在渤海之东不知几亿万里远的地方随潮水的波浪上下移动,没有一刻稳定,你去过归墟、上过方壶,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洛英雄说道:“半真半假,五座仙山确实存在,它们也确实会随着潮流而涌动。但他们不是在什么几亿万里之遥,因为没有人的船能行使这么远。” 他想了想,说道:“或许几万里是有的吧,当时我们的船也是误打误撞到达了归墟、碰到了仙山,从我们入海到上山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日子,恐怕两三年是有的。” “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洛英雄唏嘘道,“说起来我得从头说,希望诸位大人能耐心的听。” 于是徐大和谢蛤蟆也一手干果一手茶水,进入了看戏模式。 “在下不是长安城的人,而是一个疍民,最低贱的疍民。前朝时候我们同族甚至不许上岸,一生待在海上,在海里生,在海里死。活着吃鱼,死了喂鱼,这是我们疍民的宿命。” “但太祖皇帝仁慈,他说疍民亦是天朝子孙,允许我们疍民上岸做买卖,用在海里捕获的海货和得到的奇珍异宝去市集上换一些生活用品。” “当然也可以选择住在大地上。” 洛英雄看着他们说道:“三位大人,你们从小生活在大地上,可能不懂我们疍民对土地的憧憬和向往。” “大海是一位母亲,它养育了我们疍民。可它不是一位慈祥的母亲,它是一位严厉的母亲,它时常会发怒,海溢、飓风、地动,还有最可怕的海沸。” “你们肯定不信,海水底下也有火焰,一旦喷发能将海水煮沸,人掉下去哪怕一个呼吸的功夫都没得救。” 王七麟说道:“这是海底火山爆发,喷涌出来的东西是岩浆,温度极高,它们若在陆地喷涌出来会最终冷却为石头,在海里却会凝固成礁石。不过很少能将海水煮沸,能将海水煮沸的海底火山恐怕得是很大规模了。” 其他人诧异的看向他。 王七麟坦然的说道:“不错,我确实知道这些事,我在梦里见到过它们。” 三个人笑了起来,洛英雄轻松的说道:“王大人真是个幽默的人。” 他继续说道:“大地就要好多了……” “也不好,洪涝、干旱、蝗灾,”徐大摇头,“恕我直言,洛门主,你们在海上不管是被什么灾难害死,都是直接死了,干脆利索。” “只要死不了,那就有鱼吃能活下去。而在陆地上呢?一旦碰到天灾,你会慢慢饿死!甚至看着全家一起饿死!” 洛英雄说道:“不错,但我们那时候不知道这些。天灾终究少见不是吗?可是海上灾难却是常见,我们疍民没有爷爷和奶奶,没有祖父和祖母,为何?” “因为没有人能在长大到懂事的时候见到爷爷奶奶、祖父和祖母,他们活不到那个时候!” “所以当太祖皇帝恩赐我们踏上陆地的时候,我们疍民便兴高采烈的迁移到了海岸边上。” “说来好笑,你们陆地的人坐船会晕船,我们疍民离开船上了陆地竟然也会晕眩,哈哈。”洛英雄发出笑声,也不知道是苦笑还是搞笑亦或者是自嘲的笑。 他又说道:“算了,简单来说吧,我们以为能踏上陆地就是好日子来了,结果并非如此。” “我们疍民都太傻了,我们漂泊在海上,要想活得久全靠互相帮忙,所以彼此非常信任。” “当我们踏上陆地的时候,我们也很信任遇到的人。” 后面的事不用说了,疍民的血泪史开始了。 洛英雄苦笑道:“还好太祖圣明、朝廷公正,在下所在地的父母官都很贤明,我们若是遇上欺侮去找他们,他们会给予公正判罚。” “这种情况下,在下的家庭倒是在陆上生存下来,靠着出海营生也能勉强活下去。” “我们疍民都是水中好手,又懂水情,后来有出海的船队抵达,我们便去做船工,只要碰上一个好东家,那日子过的就会比较舒坦。” “但赚的还是太少,”洛英雄失落的摇头,“也有给的多的,那便是去做采珠人。” 王七麟道:“去海里采集珍珠?” 洛英雄道:“不错,那可就是危险了,特别是有些人很贪心,他们想要采龙珠!” “海里,有龙?”徐大问道。 洛英雄说道:“海龙与天子的神龙不一样,海龙算是蛟吧,每年陆地上许多河流都会走蛟,它们最终便会到达海洋。” “这些海龙没有翻云覆雨的能力,却能掀起惊涛骇浪,总之对百姓来说也是很可怕的,碰上就是个死,所以盗取海龙之珠是玩命的活,十个有九个不得善终。” 王七麟道:“十分之一的存活率,确实太可怕了。” “可怕?”洛英雄笑了起来,“另外一个是能活下来,而不是能采到珠!活下来的十个里面都没有一个能采到龙珠!实际上他能看到龙珠,就算是好运气了!” 洛英雄道:“疍民都知道采龙珠的可怕,除了胆大不怕死的和被钱逼迫不得不去冒险的,其他人不会去采龙珠,或者说不会去主动寻死。” “于是有些人便开始抓我们疍民下水采龙珠,他们抓善潜水者的家人绑在船上进行逼迫,要么下水采珠,要么就死全家。” “很不幸,”洛英雄悲愤一笑,“我家就被逼迫了。” 徐大问道:“他们绑了你什么家人来逼迫你?” 洛英雄尴尬的摇摇头:“是他们绑了在下,来逼迫我大哥。” “我们当时是被绑上了一艘大船,也幸亏是大船,所以我们碰到龙王漩的时候,没有被海水给撕裂。” “那么,你们知道龙王漩吗?”他看向三人。 谢蛤蟆道:“海里的大漩涡,最大的时候它的漩臂能绵延几千里,只要陷入其中,无论是大鱼还是大船都无法逃脱。” 洛英雄笑道:“道长果然博学,绵延几千里的龙王漩在下并未遇到过,在下遇到的这龙王漩只有几百里,你们未曾经历过,所以无法想象,这龙王漩很是怪异,它不像普通漩涡那样将人将船直接给卷进去、吸进去。” “船会沿着漩涡转圈行驶,那时候没有海浪,只看漩涡里头反而是风平浪静的,就是海水都沿着漩涡向最底下流淌,船行其中,速度很快,但若是船够坚固不会被海水撕碎,那便能直达漩涡底下。” “这漩涡底下还是海水,当船穿破这层海水,你们肯定猜不到我们看到了!” “龙宫?”徐大问道。 洛英雄肃然道:“不,是海洋,一片平静的海面!” 徐大下意识的说道:“在海里看到平静的海面……啊,我知道了!” 王七麟也明白了。 他们随船穿过了龙王漩,然后便出现了在了一片海面上。 洛英雄说道:“诸位是聪明人,应当猜到了在下的意思,我们突然出现在了一片全新的海域!” “接着我们的船开始漫无边际的行驶,一直在寻找陆地,那时候我们在海上遇到了许多事,见到了一些大鱼大龟,也见到了一些很吓人的海兽。” “但我们不知道船行驶了多久,没有日子,因为我们在那片海上行驶,一直是白天!” “后来根据在下的估计那应当是两到三年,不过这个估计并不准确,因为在下是用三餐时间来确定的,实际上行船初期我们又怕又要求生,所以吃的多,后来在海上熬不下去了,大家伙都想一死了之,吃的就少了。” “终于有一天,我们碰到了一只海鸟,我们驾船追逐着海鸟,终于发现了陆地,别样的陆地!” 王七麟问道:“你们看到了那五座仙山?” 洛英雄脸上露出敬畏之色:“五座大山,飘荡在海面上的五座大山!蔓延开来不知道多少千里的大山!” 徐大听的张大了嘴巴:“这五座仙山,真的存在?” 洛英雄使劲点头:“真的存在!” 王七麟道:“不对吧,不是说这五座仙山已经遗失掉了两座吗?” 按照上古传说,五座仙山飘荡在海面上随波荡漾,岛上的神民后裔便请求天帝协助。 天帝担心仙山流移到天地之间的西极,打破天地间的平衡,于是就派北海之神禹强驱使十五头巨鳌分为五组,分别用头顶住仙山,将之稳定在海上。 结果周边有个巨人国度叫龙伯国,其中一个巨人没事干跑去钓鳖,一钩就钓上了六只巨鳌,而这六只大鳌是负担岱舆、员峤两山的。 两山重新飘荡,最终不知所踪,从此神山只剩三座。 洛英雄笑了笑说道:“这个恐怕只是被人杜撰,在下当时先看到了方壶之仙山,后来出海又看到了其他四座仙山。” 王七麟问道:“仙山之上,可有仙人?” 洛英雄急忙点头说道:“有,这个真的有,在下身上的本领便是一位仙人传授的,能在水中如履平地,能在水下正常视物,能涉水千尺而不死。” 王七麟又问道:“那么仙人们有多仙?他们有什么神通?” 洛英雄向往的看向窗外碧空:“神通有许多,有的能御剑飞空,有的能瞬间十里,有的能御使百兽,有的能御使百鬼,有的能呼风唤雨……” 满心期待的王七麟一听就懵了:这算什么仙人? 他掏出听雷神剑拍在桌子上,OK,自己能御剑飞空。 他想起黄君子,这货的五行遁术还不到家,修炼到家瞬间十里问题不大。 至于御使百兽?他将八喵和九六拉了出来。 至于御使百鬼?他看向徐大。 至于呼风唤雨?这个他身边没人做过,不过他觉得谢蛤蟆能做到。 所以,难道自己就拥有神仙阵容了?难道自己这个团伙可以叫神仙天团了? 对洛英雄或者说当时刚到方壶仙山的洛英雄来说,这些却是了不得的事。 他说,仙山中的仙人是上古遗民,这些人比较少,最多的是像他们一样莫名其妙来到这片海里碰到仙山的人,而这些人都是被通过龙王漩来的。 外来人在仙山上建起许多村庄,洛水和她的家人便是其中一座村庄的。 也是这座村庄接纳了洛英雄,他在村庄中生活了一些年头,期间学了本领,交了新朋友,生活的很好,比他在新汉朝还要好。 “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开仙山回来?而且还是带着洛水姑娘回来的?”王七麟奇怪的问。 洛英雄苦笑道:“情非得已,我们经常要出海,结果有一次出海又碰上了龙王漩,当时在下与水儿一家在一起,我们一起回来的。” “但是我们回程中人不够多,活的很是艰难,最终水儿父母和几个朋友先后离世,只剩下在下和水儿,而水儿当时也身染重疾,眼看要死掉。”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敬畏之色:“水儿命不该绝,我们茫茫行驶在海上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一位大仙人!他踏波如乘船,竟然只身行走在海上!” “这位大仙人指点了在下方向,并治好了水儿,这样在下才能将水儿带回来。” “回来后在下依仗在方壶仙山上学到的本领,逐渐成立了一个排帮,靠水上吃饭,老天爷保佑,这碗饭吃的还算顺当,最终有了今天的一切。” 王七麟问道:“那洛水姑娘身上背负着一个诅咒,你知道吗?” 洛英雄大惊的站起来:“你们怎么知道的?” 王七麟高深莫测的一笑,说道:“这个诅咒又是怎么回事?” 洛英雄闭上嘴巴,摇头不言。 王七麟奇怪的问道:“洛门主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要给洛水姑娘解除这诅咒,你为何……” “不要!”洛英雄直接大叫一声,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重新坐下喝水来掩饰自己的激动情绪,“王大人好意,在下心领,但请不要给水儿解除诅咒!” 王七麟问道:“为什么?” 洛英雄苦笑道:“在下不知道诸位怎么看出水儿身上背负着诅咒的,但这诅咒是她能活到现在的原因,这个诅咒正是在下在海上所遇到的那位大仙人所下!” “刚才在下只是大概说了海上经历,其实还有许多细节未能交代,其中一点便是水儿一家为何愿意与在下穿越龙王漩——这是因为他们村庄被诅咒了,她的父母想带着她逃离那地方,所以我们一直在找龙王漩,是主动进入龙王漩的。” “后来大仙人救治水儿的时候便发现了她身上诅咒,可是他无法解除,便因势导利的来了个偷天换日,将诅咒给换掉了。” “如今水儿身上的诅咒只是让她得不到亲情,而原来的诅咒是要她的命!” 王七麟问道:“这是什么诅咒?” 洛英雄吞了口口水轻声道:“一桩因果劫!” 王七麟以为自己又遇到了秦晋劫,然而并不是。 世间因果劫众多,秦晋劫只是其中之一。 但它们一样难以解决。 谢蛤蟆问了洛英雄当时在海上所遇到的那位大仙人穿着和相貌,洛英雄直接告诉了他答案:“他是中原修士中执牛耳者,孙禅师!” “既然孙禅师都解决不了这诅咒,咱们恐怕也无能为力。”谢蛤蟆对王七麟摇头。 王七麟问他道:“你也不行?” 谢蛤蟆顿时目瞪口呆:“无量天尊,七爷,你得是多看得起老道?” 王七麟给他一个眼神:“我都知道了,你还瞒着我干什么?” 谢蛤蟆叫道:“老道瞒着你什么了?真是无理取闹。” 然后他拂袖而去。 476.船队疑云 洛英雄一头雾水。 关于诅咒他也不知道太多内情,只知道洛水一家所在的村庄曾经并不是那么热情好客,有像他一样的陌生人从海上来到方壶仙山想要进入村庄,结果这人受到了很不好的招待,然后下了一个很厉害的诅咒。 王七麟觉得他说的太客气了。 他自己亲身经历过因果劫,知道这玩意儿的邪性,恐怕是洛水家乡直接把人家给整死了,结果这人懂行,临死之前给村庄下了诅咒,祸害整个村子。 不过有一点他觉得洛英雄说的有道理,如果不是这人教训在前,洛英雄到达方壶仙山的时候恐怕不会那么顺利。 本来他们要解决洛水身上的诅咒,结果一波三折,他们只听了个故事,最终什么也做不了。 王七麟安慰自己,好歹开阔了眼界,知道了世间真的有归墟和五座仙山。 他追着洛英雄问了许多关于海上仙山的细节,洛英雄一一解答,最后古怪的问道:“王大人为何对那地方如此感兴趣?” 王七麟打了个哈哈说没什么,其实他在想自己以后或许有机会去往仙山。 新汉朝的权势并没有延伸到归墟之海,海上仙山是一片世外桃源。 他对这种地方颇为向往。 主要是现在造化炉中有一只小船,也不知道造化炉会将它炼化成什么船。 王七麟觉得他或许可以靠这艘船去往归墟,若是能顺利抵达那地方,那他们一家人在一片世外桃源住上一生或许也很好。 洛英雄看出他对归墟之海的好奇,但他爱莫能助,他并不知道什么路线,因为他能找到五座仙山全靠运气: 进入龙王漩是运气,在海上飘荡碰到来自方壶仙山的海鸟也是运气。 这也是他敢于将自己遭遇说出来的缘故,海上有许多关于归墟之海和海上仙山的传闻,但没人说自己肯定能找到这些地方。 所以志在归墟之海和仙山之地的人知道只有靠运气才能达成所愿,找什么人询问或者参考都是白费力气。 徐大失望而归。 王七麟将百川门对大威排帮的控诉书去交给了青龙王,青龙王递给他一块铜尉令和一套新官服,这是给徐大的。 又递给他一块令牌,上面有‘风行天下、览观权贵’八个字。 这八个字很怪,它们是镂雕在令牌上的,镂空比划中有金黄气息在隐隐约约的流淌。 关于太狩皇帝在宫里与他聊了什么,青龙王一个字都没问,只是在他走出天听寺的时候青龙王叫住了他,对他说了一句话: “不敢暴虎,不敢冯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王七麟记下了这句话,他回身抱拳道:“多谢大人耳提面命,卑职以后的行程一定会小心的。” 他以后一定会得罪许多人。 因为他是观风卫的卫首。 所谓观风卫,取得是‘风行天下、览观权贵’之意,这是听天监的监察组,它最早叫观风府,与羡卒府一样是听天监的十三府之一。 太祖皇帝设置观风府的本意是支援各地驿所,如果有地方驿所遇到难题可以求援天听寺,天听寺派出观风府去救火,所以最初观风府中全是好手,是听天监的精锐之师。 后来听天监权限太大,太祖皇帝有心收敛听天监权力,便让观风府去监察各地驿所,对外宣称它的职权是“代天子巡狩,举劾尤专,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位高权重。 但这时候观风府作为听天监十三府之一就不合适了,于是太祖皇帝将它给更了名,与羽林卫等一起改为朝廷卫,叫做观风卫。 甚至他还曾经将观风卫与朝廷专门用来监督地方衙门的巡按御史结合起来,要求他们从阴阳两面去辨识一方衙门的罪责,“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避”。 那时候的观风卫堪称风头一时无两。 可是太祖皇帝当朝后期,他又把观风卫的权限交给了青龙王,将这支精锐队伍重新并入了听天监中。 他为什么这么做,听天监和朝廷都非常茫然。 太狩皇帝登基大宝后觉得听天监尾大不掉,于是千方百计打压听天监,并设置黄泉监来制衡它。 他一心削减十三府,恰好观风卫的上一任卫首自己屁股不干净让太狩皇帝给抓了个正着,他索性将整个观风卫给敲掉了,直到如今重新恢复这机关。 以往观风卫的卫首都是金将和银将,铜尉未曾有过,所以王七麟也搞不懂太狩皇帝为什么会让自己担任这个要职。 不过这是一个得罪人的要职,他只能猜测是自己入职听天监后又是干上司又是干知县又是干皇亲国戚,这些行为让太狩皇帝认为他是个不畏强权敢怼天怼地的莽子,所以才把他安排上来。 转过两日妖刀修复成功,蒲航找人给他送了过来。 王七麟握住长刀刀柄抽出,熟悉的面容重现在他视野中。 刀锋依然森冷。 锈痕依然扭曲——像是在与他打招呼。 王七麟将刀放到八喵和九六跟前,让它们分别舔了一下。 然后锈痕开始扭动。 八喵和九六点点头: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王七麟顺手将刀插回去,他反手将刀扛在肩膀上:爷的青春又回来了。 东西准备齐全,他将所有人叫在一起开了个会,会上主题很明确:现在他成了自由职业者,下一步该去哪里办差。 听到这话徐大挺纳闷的:“不是去蜀郡吗?” 王七麟道:“祯王在长安城内绝不止罗太英和这门房两个心腹,陛下重启观风卫并任命我为卫首,这消息肯定已经传到祯王耳朵里了,你们猜祯王现在会怎么做?” 马明冷静的说道:“盯住你,他一定能猜到陛下重启观风卫与俞大人被害一案有关。” 王七麟点头道:“对,所以咱们不能直奔蜀郡去,而是要借个道,然后转道去蜀郡,这叫什么?” 他看向徐大,徐大说道:“假途灭虢?” 王七麟面含微笑,微微点头。 徐大愣了愣又猜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王七麟叹息道:“你这什么秀才?这叫打枪的不要,悄悄的进村!” 说完他哈哈笑了起来。 徐大彻底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理解不了这话有什么好笑的,于是纷纷疑惑的对视。 徐大用口型冲众人说:理解一下,七爷压力太大,现在有点傻了。 沉一面露惊喜:又多了个傻子? 王七麟拍拍手说道:“好了,不开玩笑了,那大家伙要是没有好的计划我把自己的安排说一下,咱们去沉一老家看看,先试试能不能把沉一老家的诡案给解决掉,怎么样?” 沉一猛的站了起来叫道:“阿弥陀佛!七爷,我的好七爷!” 王七麟让他一惊一乍吓了一跳。 沉一又看向众人虎视眈眈:“喷僧倒是要看看谁敢拒绝七爷的提议!” 大家伙纷纷点头附和王七麟的安排——总不能去招惹个傻子吧?特别是这个傻子很能打。 沉一老家在荆楚之地的真定府,隔着蜀郡很近,不管他们能不能破解这桩陈年旧案,都不耽误他们入蜀。 不过要入蜀的话还是从长安府直接出发比较合适,从长安府一路南下就是蜀郡。 他们马上要出发了,百川门一支船队归来,这支船队的归来在渭河水域上造成颇大震动,因为船队几乎倾覆,只有两艘船回来! 这支船队就是洛水所带的船队! 得知这消息王七麟在心里叹了口气,好事多磨,看来他们这两天走不成了,还得去看看金发巾帼是碰到了什么事。 一行人得到消息后立马赶到了渭河的码头,许多船堆集在这里,岸上堆集着更多的人。 百川门精锐弟子接管了码头,驱赶前来看热闹的人群,京兆府也来了人,他们将码头进行了封锁,以此配合百川门行动。 王七麟一行人急匆匆到来,京兆府的捕头们认识他,看到他露面赶紧让路。 百川门有人在维持秩序,看到他们突然闯入大为恚怒:“喂,你们什么人,退后退后……” “一边去。”徐大喝道,“听天监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码头上的百川门高层听到他的吼声纷纷扭头看,洛英雄认出他和王七麟便赶紧抱拳:“王大人、徐大人、谢道长,没想到这件事惊扰你们,罪过罪过!” 旁边一名中年汉子冲弟子们说道:“瞎了狗眼,来者乃是听天监观风卫卫首大人,你们还不赶紧让开?” 王七麟回礼,他走上码头看去,看到两伙人正在刀兵相见。 一伙人以身姿颀长的金发巾帼为首,还有一伙人以一名五短丑汉子为首。 金发巾帼貌美,五短汉子丑陋。 金发巾帼肤白,五短汉子黝黑。 金发巾帼高挑,五短汉子很短。 双方形成很清晰的对比。 看到金发巾帼安然无恙,徐大放心许多,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两伙人没有看他,还在继续对视彼此,都是刀出鞘、枪竖起,呼吸急促、目呲欲裂,竟然是如同看到了仇人。 王七麟看向洛英雄,洛英雄面色凝重的说道:“王大人、徐大人稍安勿躁,容在下将此间详情告知二位。” “事情是这样的,七日前我百川门派出一支船队共计二十四艘船一百二十名弟子赶赴淮安府接一批海外送来的粮食,按理说这船队应当是在二十日后才赶回。” “但是出了意外!” “船队还没有到河南府的时候他们碰到了一艘娶亲的婚船,按照规矩,我们船队的吃喝拉撒都在船上,不到终点不停船,特别是这一路去行都是顺流而下,船不像牲口还要歇息,只要维持方向没问题,这船就能一路的奔驰。” “可是这次出了意外,船队迷失了方向,方向出问题了,所以看到这艘接亲的婚船只能靠上去打听消息。” 听到这里王七麟皱眉:“你们就没想过这婚船会有问题?没有做上防备直接去了?” 金发巾帼激动的说道:“我们做了准备,我还告诉弟兄们情况不对,船队怎么会在河道里头丢了方向?而且咱们丢了方向后怎么会立马出现婚船?” “但廖二爷却自作主张,率领后船过了我们前船……” “去你娘的臭批!”五短汉子暴怒大骂,“洛水!你好个红唇白牙伶牙俐齿,你守着门主以为就有了依靠吗?就可以胡说八道了吗?” 后面的汉子跟着咆哮:“不要脸,就说不能让娘们上船队!” “廖二爷可是为了救你而战死,你有脸污蔑他?” “我呸,廖二爷真是瞎了眼竟然去救你这丧良心的狗娘们儿!” 金发巾帼身后的汉子们不甘示弱顿时展开骂战: “好一个信口雌黄!明明是水头儿把我们给救出来的,若不是她关键时候唤来一群过江狼,你们早死了!” “廖二爷一直看水头儿不爽,是他贪功冒进,水头儿都说了不准轻举妄动,他却带你们后队去找了婚船!” “日丽娘的水头儿是咱的救命恩人,你们才是瞎了眼你们才是丧了良心!” 双方展开破口大骂,更有的鲁莽人操刀要开打。 听着他们的话,王七麟惊骇的看向谢蛤蟆:“金辉真人的遭遇?” 洛英雄一挥手,水中爬出来一个水巨人,它流淌着水走过来,走到众人跟前后忽然哗啦一下子化作流水,兜头从众人身上浇过。 “你们是不是都需要冷静一下?”洛英雄凝视着他们喝道。 王七麟本来只是想陪徐大过来看看情况,现在却对他们的经历有了兴趣。 他走过去说道:“你们先别急,都听本官来说,你们听听是不是这个道理。” “本官会找你们两方问话,问哪一方那么哪一方就来说,否则别怪本官不客气。” 有汉子激动的叫道:“听天监了不……” 剑穗挥舞,开门剑瞬间钉到了这汉子嘴巴里。 只差毫厘,就是一个老口爆浆。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你们死了至少一百个兄弟,这是大案子,现在还说不准是谁有问题,所以你们最好安静点,配合点。” 五短汉子一方不满的看向洛英雄。 洛英雄喝道:“王大人说的话就是本座的话!” 五短汉子喝道:“好,弟兄们都闭嘴,咱看看青天白日这些人是怎么颠倒黑白的!” 金发巾帼真是血性不让须眉,她抽出一把刀反手插在码头木头踏板上厉声道:“洛水今日若是有一句虚言,愿自刎此刀之下!” 她身后的汉子纷纷抽出武器架在脖子上,目光悲愤而彪悍。 王七麟说道:“你们船队有二十四艘船,分成两队,你领的是前队,廖二爷领的是后队。” “当船队行驶到一段河流时候,你们忽然失去方向感,竟然在河里迷路了,是吗?” 金发巾帼道:“不错,正是如此!” 王七麟又说道:“这时候你们看到了一艘迎亲的婚船,于是你觉得有问题,便让弟兄们都小心,不准轻易接近婚船,而是先进行防御。” “正是如此!”金发巾帼。 “可是廖二爷却忽然率领后队越过你们去接触了婚船,随即出了问题,你们惨遭屠戮,是你拼尽全力才救出这些兄弟。” 金发巾帼沉重点头:“是的,当时廖二爷竟然带人直接上船,这些上船的人瞬间化作枯骨……” “胡扯!”五短汉子忍不住叫道,“洛水,你竟然这样颠倒黑白!” 王七麟对他说道:“事情并非是洛水说的这样,恰恰相反。廖二爷是老江湖,他看到婚船后立马让你们小心,可是洛水的前队却接上了婚船。” “这时候出事了,廖二爷只好带你们去救援,最后你们发现对手强大,廖二爷为了避免你们全军覆没,便牺牲自己救出洛水等人,掩护你们离开了。” 五短汉子震惊的看向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事实?” 他又急忙对其他人说道:“这真的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啊!门主,我苗五绝对没有说谎,没有撒一句谎言,否则用不着你老动手,我自己剁下脑袋来扔进渭河当飘子!” 接着他抽出一把匕首,直接插进了肩膀。 比洛水更狠。 他身后的汉子也狠,看到他动手二话不说抽出自己的匕首全插在了肩膀上。 王七麟说道:“你们何必这么激进?自己伤害自己干什么?” 苗五叫道:“我没有说谎,我们兄弟没有一个说谎!” 王七麟说道:“不错,你们都没有说谎,难道你们就没有想过,或许彼此之间说的都是实话吗?” 一行人一起看向他,有的失笑,有的狂笑,有的傻眼。 金发巾帼大为失望,说道:“原来听天监就是这个本领吗?如果你想要和稀泥,那么你找错地方了。” 沉一越众而出,伏魔杖挥舞的虎虎生风:“大胆!竟敢怀疑我家七爷?阿弥陀佛,喷僧饶你不得!” 白猿公在后面煽风点火:“我家七爷英雄盖世、英明神武,你们竟然怀疑他?这是不把我们听天监放在眼里,傻和尚,没说的,干他们!” 王七麟皱眉,马明上来拖沉一并威胁他:“别逼老子脱衣服教训你!” 徐大将金辉道长和侯门天眼侯朋友的经历讲给一行人听,他仔细讲完后说道:“你们遇到了和他们一样的事情,你们双方看到的都是事实,却也都不是事实。” 洛英雄喃喃道:“褩多婆叉?你说金山派的金辉道长和金耀道长当年是遇到了褩多婆叉?中原也有褩多婆叉?” 王七麟听到这话扭头看他:“中原也有褩多婆叉?洛门主在中原之外见过这东西?” 洛英雄肃然道:“归墟仙山!” 他说出这四个字后将王七麟拉走,在码头尽头低声道:“在下曾经在归墟见到过褩多婆叉,当时有人告诉在下,说它们不在六道内,不必害怕它们,看到它们后立马独自一人找地方坐下,闭上眼睛,这些褩多婆叉便不能奈何的了人。”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洛英雄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当时告知我这些消息的是个神民之后,他告诉我应对之策后便离开了,我当时这么做了,然后确实没被褩多婆叉所伤。” “实际上褩多婆叉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只是我对归墟仙山的经历铭记在心,所以记住了这些超脱六道的非人——对,神人之后就是这么称呼它们,说它们是非人!” 王七麟想起了谢蛤蟆对褩多婆叉的称呼,他在金辉道长跟前也曾经这么称呼褩多婆叉。 这东西毫无疑问很麻烦,它们不光害死了百川门上百号人,还毁掉了这个门派的团结。 金发巾帼与苗五并不信任这个解释,他们依然在敌视,而且想必会继续敌视下去,还会带着百川门其他弟子去站队,这样百川门的人心就要散掉了。 人心散了,队伍就完了。 477.垒尸巨妖(求一下推荐票哈) 洛英雄自然明白这道理,所以他将期盼的目光看向王七麟。 他听说过王七麟的作为,他希望王七麟能查出此事真相,给百川门死掉的上百弟子一个交代。 金发巾帼与苗五等两帮人马可不指望他,他们现在只相信自己的经历,绝不信什么两件事同时发生了。 这不是他们固执或者倔强,而是只有他们亲身经历了那场残酷血战。 他们眼睁睁看着一个个兄弟倒在身边,他们都认为自己身负血海深仇,这是不能缓和、不容退让的血海深仇! 金发巾帼望向王七麟说道:“王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我们的遭遇是幻觉,有鬼迷惑了我们,让我们看到了虚假景象,让我们互相厮杀,是吗?” “绝不是这样!”苗五坚定的说道,“那不是幻觉,那是真的,我的经历都是真的!” 洛英雄喝道:“水儿、老五,你们闭嘴!” 他看向王七麟说道:“王大人,请仗义援手,为我百川门、为百姓查出真相。” 王七麟摇头说道:“洛门主,不是我冷漠也不是我懒政,没用的,我没法查的。” “金辉道长当年遭遇诡事后带上人又回去查过那山谷中的村子和结婚的人家,可是并没有,那里只有几座荒废的石屋。” “现在我们即使去往事发的河段,你说那座迎亲的婚船还会留在当地等着我们吗?” 洛英雄脸上浮现出悲愤之情,道:“那我百川门一百弟子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这不只是一百个弟子,还是一百个家庭!是一百个爹、一百个丈夫、一百个儿子、一百个兄弟!” 王七麟看向金发巾帼道:“你们逃出去后,再没有回去吗?” 金发巾帼不甘的说道:“回去过,我们立马在当地报官,当地官员立马点了人手随我们进入大河,可是、可是并没有找到……” 她说到这里情绪突然崩溃:“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他们不见了,一切都没了!那么多弟兄那么多船,全没了!” 苗五也是失魂落魄,他无助的看向四周说道:“对,那么多人那么多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找过,在那江段找了好几遍,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找到。” 王七麟看向洛英雄。 洛英雄恳切的看着他道:“王大人,烦请查查此案,一百条人命啊!” 王七麟见他不甘心,便说道:“那你们按照正常程序报案,另给我一艘船,洛姑娘和苗五大哥上船,带我们兄弟去那地方瞧瞧。” 听到这话洛英雄大喜,他抱拳行礼道:“多谢王大人仗义援手,百川门上下牢记大人恩情,无论最终案情结果如何,百川门以后都是大人靠得住的朋友!” 事情紧急,事关重大,百川门立马换船,换成了两艘飞舸。 这是军用船,上面还包着一层铁皮,王七麟看了对百川门的实力有新认知。 这年头铁是朝廷管辖的物资,寻常交通工具顶多用铁钉,哪能包的上铁皮? 特别是船上更难包铁皮,因为铁容易生锈,船要是包铁皮耗费太大,也就是战时的军队才能启用这等配置。 不过朝廷有铜皮船,这些船上外面一层熟牛皮、中间一层铜皮、里面还有一层生牛皮,当真是箭射不入、火烧不透、船撞不沉,异常霸道。 拱卫长安府的水师鲲卫配备有铜皮战舰,此外东海剿水匪、海盗、东瀛浪人的前线水师也有这等战舰。 洛英雄还要主持大局,他将副门主朱喜来派去陪同王七麟一方,同时管辖苗五和洛水,防止两人在船上以命相搏。 一切准备就绪要出发了,一辆马车行驶到码头,马车拉开,一名俊美潇洒的公子哥跳下车来。 芳名满京师的双珠之一,朱怀瑾。 朱怀瑾下车后拎起袍子前摆快步走上码头,守卫码头的百川门弟子立马放行。 见此徐大的脸就扭曲了:“我他娘!刚才为啥拦着我们不让进,碰到这朱公子就让进了?” 王七麟冷漠的扫了眼洛英雄,洛英雄面色微变主动上前告罪。 朱怀瑾站上码头挥手,金发巾帼嫣然一笑,很快的向他跑去。 金发摇曳跳动,在阳光下像一条金色瀑布。 “朱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出事了,赶紧从课堂上跑出来看看你。” 徐大遥望着两人,情绪低沉的转过身对王七麟说道:“大爷又失恋了。” 王七麟安慰他道:“徐爷你耐心点,她又不是嫁给朱怀瑾了,你还有机会呢。” 徐大摇摇头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 “但咱又不是君子。”王七麟吐槽一句。 徐大怅然的说道:“没用了,你看他们,有没有看到洛姑娘面对朱公子时候闪烁在眼眸里的光?” 他顿了顿,情绪更是低沉:“绥绥看你的时候,眼睛里也有这样的光。” 这下子王七麟无话可说了。 徐大又笑了起来:“你看绥绥胸和屁股的时候,眼睛里也有这样的光。” 九六缓缓扭头看向八喵,八喵闭着眼睛装睡。 见此九六大怒,一口啃了上去,八喵睁眼,眼里也有光。 泪光! 王七麟将九六拖开把八喵救出来,又回身喊道:“洛门主,你们到底要不要查这件案子了?本官没有时间与你们浪费!若是你们不想查了,本官还有要事!” 洛水冲朱怀瑾满怀歉意的一笑,转身要走。 朱怀瑾急忙将一直握在手里的一样东西递给她,说道:“你贴身收好,这是禅宗大秀禅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随身佩戴,妖魔不侵。” 徐大痛苦的闭上眼睛。 王七麟急忙将他推走,他很生气的看了眼苍天:若我兄弟犯了罪,那就以律法来制裁他,为何要找个女人来伤害他? 他们上船,立马开船,王七麟一个劲的喊加速:就让朱[]怀瑾在码头上对着空气挥手吧,他绝不能给金发巾帼和朱怀瑾留下虐狗的机会。 百川门的人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还以为他是心急要查案,在心里对他大为感激。 飞舸顺流直下,中途变幻水道,速度极快,如同水上一条狂龙。 王七麟坐在船头看着两岸风光往后飞窜,八喵左边九六右边,一左一右如同两大护法。 徐大站在他身后,他眉头紧皱、面色忧愁,时不时的捂着脑门揉一下太阳穴,好像很苦恼的样子。 他这幅样子很有欺骗性,洛水忍不住过去问他道:“徐大人,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徐大沉默的摇摇头。 洛水失望的说道:“那你在苦恼什么?我还以为你是被案情难住了。” 她说着感觉腿上有东西,便低头看去,结果看到一只玄猫站起来用爪子推自己的小腿。 八喵仰头给她一个恼怒的胖脸:女人走开,别再伤害我家徐爷! 洛水不明白它的意思,看着它鼓着胖腮的样子忍不住被逗笑了,蹲下抱起它说道:“这就是玄猫吗?也太好看了吧?” 八喵生气的用爪子摁住她胸口拱起身子,它本意是不让她撸,给徐大报仇,可是爪子踩了踩后它逐渐睁大了眼睛:有、有点软…… 于是它又踩了踩。 最终它悲哀的看向徐大:徐爷,不是喵爷不给你报仇,是这玩意儿实在太大了、太软了,踩起来实在太得劲了。 它心里说着不要不要,可是身体很诚实,小爪子踩得飞快。 飞舸航行一天一夜,中途变幻了河道,最终出现在一条新的大江上:黄河! 河流宽阔,足够壮阔的渭河在它面前娟秀的就像小姑娘。 晚上他们会偶尔碰上一些吊着绿灯的筏子,朱喜来介绍道:“这些就是黄河捞尸人,他们挂在筏子上发绿光的是冥灯。” “冥灯?”王七麟大吃一惊,“这东西不是赶尸人的宝贝吗?黄河流域这么多?” 冥灯又叫过岭灯,乃是黔地湘西赶尸一族的看家秘宝,这东西煞气足、凶性强,据说连千年尸王都能压住,带着冥灯上路万鬼退避、百邪不侵。 王七麟曾经看资料介绍,说湘西每一个赶尸大族都有这么一个灯,没有这冥灯也不敢赶尸,因为一旦发生尸变普通法师可压不住那些闻讯而来的恶鬼凶灵,由此可知这冥灯的重要性。 所以这灯很珍贵,在湘西一地一盏冥灯对于那些过岭客来说比他们的命都重要,历史上几次赶尸大族的争斗,多是由这冥灯引起的。 朱喜来急忙解释道:“王大人说的应当是过岭灯,那确实是宝贝,但在下说的是寻常冥灯,就是能看鬼的东西,并没有震慑鬼邪之能。” 王七麟问道:“看鬼?捞尸人捞的是尸体,他们寻找鬼做什么?” 朱喜来介绍道:“第一是尸体往往不好找,而鬼不会离开尸体太远,它们往往站在江面上,所以只要找到鬼,那往往也就意味着尸体在下面。” “第二,黄河太长太大,邪事太多,有个冥灯照耀着也是为了提早发现有问题的鬼,若是寻常鬼灵好说,就怕碰上恶鬼厉鬼,这样船上挂了冥灯起码可以提前示警,该跑好赶紧跑。” 王七麟点头表示明白。 飞舸从一艘船不远处开过去,船上一个老汉站了起来用带着方言口音的官话喊道:“晚上走河,手脚不要入水!起大浪了赶紧靠岸,不要冲浪,洗脸水洗脚水不要倒入河里!” 朱喜来唱喏道:“多谢老丈指点,百川门行船,禁忌分明。” 听说他们来自百川门,老汉的船迅速横靠了过来,他朗声笑道:“是洛英雄洛门主的船?老夫黄家黄准为,洛门主是否在船上?” 朱喜来示意摇橹的青年减速,他走上船头抱拳笑道:“原来是黄家的老哥,在下是百川门朱喜来,没想到今夜会碰巧遇上您,真是好巧。” 黄准为显然知道朱喜来,他笑道:“看来今晚河上吹了好风,竟然遇上了朱门主。三月夜风寒,老夫这里熬了一锅黄河鲤鱼,朱门主若是不嫌弃,要不要一起喝杯酒吃口鱼,好歹去去寒气。” 朱喜来道:“实在对不住,老哥,我们今夜有要事得赶路,等到来日再上门讨一碗酒吃。” 两艘船靠近,黄准为端着一口小锅坚持着送上了飞舸,锅里焖着烂乎乎的鱼肉,一开锅盖,香飘好几里。 放下锅中鱼肉他又叮嘱道:“你们百川门的事老夫也有所耳闻,最近黄河上不太平,诸位夜里行船一定小心、务必小心,万万不要将人气流入河中,否则指不定能引出什么东西。” 这种禁忌王七麟知道,河里阴灵多,不只是鬼,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白天有至阳至刚的太阳真火压制,这些东西只能老老实实藏在河流深处,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 人气可以吸引这些东西,船本身能隔绝住人气,但若是将手脚泡在水里或者将沾了人气的水倒入河流中,那很容易引诱到阴邪。 王七麟心里一动,他有了主意。 朱喜来谢过黄准为后继续上路,飞舸很快又提起了速度。 朱喜来将锅子打开,招呼众人道:“王大人、诸位大人,一起过来吃点炖鲤鱼吧,黄河鲤鱼天下闻名。” 鲤鱼中有酸笋、酸白菜还有逐渐在中原流行开来的辣椒,熬的确实很有滋味。 王七麟没吃,他趁着众人去吃鱼肉自己坐在船头脱了靴子偷偷的泡脚。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河面波浪开始激烈。 浪花拍打着飞舸四处飞流,很容易打湿人的衣服又流回船上。 见此朱喜来挥了挥手,有人拿出一对古朴的桃符贴在了船舱的舱门两侧。 王七麟喝道:“收起桃符,我听天监做事百无禁忌,向来只有鬼怕听天监,何曾有听天监怕鬼的时候?若有鬼邪敢来找我们麻烦,那本官就杀他个天翻地覆!” 朱喜来为难的说道:“王大人,没必要多事吧?” 王七麟厉声道:“鬼来主动招惹我们,你说是我们多事?百川门胆子这么小吗?” 金发巾帼沉稳的说道:“百川门的足迹踏遍九洲河流和外海,从无所惧,但是我们……” “那就把桃符摘掉,本官在此,倒是看看什么鬼敢来上门惹事!”王七麟打断她的话。 没有但是。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劈荆斩浪飞驰在河面上的船只忽然开始减速,船只像是被什么给拖住了。 朱喜来一惊:“不是吧?这邪事出现的也太快了,我们没有犯什么禁忌,为什么会有妖魔侵犯我们?” 后面的飞舸不受干扰,很快加速赶了上来。 苗五站在船头,一只手抓一支火把上下摆动,朱喜来看了一会后说道:“水里有东西冒出来了,是好几副棺材!” 王七麟也已经感觉到了飞舸的波动,它在逐渐离开水面。 朱喜来沉声道:“赵根子,下水!” 一直在沉默摇橹的青年一把抓下身上披的大袄准备下水,谢蛤蟆伸手抓住了他,淡淡的说道:“无量天尊,去船尾看看。” 王七麟走到船尾去看,摇橹青年赵根子蹲下抓着一根火把照向河水,摇晃的波浪中猛然伸出一条白惨惨的大手去掐他脖子! 九六眼疾手快,张开嘴咬在了手臂上! 波浪翻滚的更厉害,火把光芒照耀下,王七麟看到浪花下一节一节的全是手臂。 不知道多少只手出现在水下,上头的手抓住了船,下头的手又去抓上头的手,就这样跟拔河似的拖住了船。 王七麟骇然,自己的脚这么叼?竟然吸引到这么多的鬼? 难道黄河里的水鬼有恋足癖? 他看向徐大的脚,心想要是真这样可以让徐大给它们个惊喜。 谢蛤蟆看到他表情后笑了,说道:“无量天尊,与七爷没有关系,是我们的船被人动了手脚。” 旁边飞舸也开始降速,王七麟扭头看去,看到船下缓缓冒出几口大棺材,是棺材将船给顶了起来。 顶起他们这艘飞舸的想必也是这样几具棺材。 他问谢蛤蟆道:“这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谁知道什么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人拿咱们当饵呢。” 朱喜来立马反应过来,问道:“黄准为干的?可是这说不过去,黄家与我百川门关系很不错,黄准为我也知道,他是黄家准字辈……” 他的话没说完,飞舸突然开始摇晃。 王七麟懒得去查具体怎么回事,他喝道:“你们百川门记下黄家的账,这事本官来摆平!” “剑出!” 金翅鸟御剑转圈飞下船底,开门顺势展开,其他四柄剑从王七麟背后消失瞬间出现在棺材前,冲着棺材开始狂轰滥炸。 另一艘船上的马明脱下上衣盘腿坐在船尾,有些日子未能展示本领的马头明王老爷露忿怒表情杀出,浦一出现便跳入水中,伸手抓着水中惨白手臂开始撕扯。 不管八门剑还是马头明王都拥有超强杀伤力,水中群鬼倒是识时务,纷纷张开抓着船尾的手往下消散。 很快河面波浪一次更比一次高涨,而浪花打开后,一尊水中邪物缓缓冒出。 它是一群尸体组合而成,诸多尸体互相纠缠,长长的黑发披散在水白色尸首上,偶然间夜风吹起黑发露出一张张脸,全是怨毒凶残的水泡尸面容。 王七麟不去看它们什么样子,他毫无兴趣,直接御剑而起:“干!” 金翅鸟御剑瞬间出现在这群尸首凝聚成的巨尸头顶! 这是两具水泡尸,它们扭曲在一起,面对来袭的开门剑毫不在意,巨尸就跟面对一只小果蝇一样,仅仅是挥舞尸首纠缠而成的巨臂去拍打它。 开门剑炸入尸首,跟小马达驱动的电钻一样嗖嗖往里钻。 巨尸甩头,水浪轰鸣——竟然发出一声人吼:“死!” 剑门大开,其他四把剑全数从中喷了出来,死门剑大开大合,死门开而万物灭,尸首逐渐化为飞灰。 景门现而火起,此门下令之气、万物壮旺将老之时、与死门坤宫相近、又为阳之盛气、天数至此时将有杀物之情! 随着大蟒神抱住景门剑劈出,剑身顿时通红,扫过空气,夜空燃火、扫过尸首,尸首燃火! 休门五行属水,无物不杀,香神踩着剑柄围绕巨尸掠过,有霜雪之寒扑天而至,有纯阴之气驱逐邪佞,有玄武之精镇压妖魔! 休门剑出,三光不照,以水为死气收敛归根而藏精于内! 歌声紧那罗所驾驭的生门剑出自少阳之位,三阳俱足而开泰、剑出而万物皆生。 此剑却是属土,奇门遁甲中生门为至吉之门,阳回气转、天地好生之情而广及万物,所以生门一开,剑气回旋,一剑劈出,有数十道剑气环绕在旁。 五剑齐出,巨尸顿遭重创! 而这才是开始! 478.河网(天气转冷,注意保暖哟) 徐大白天时候被虐的很惨,他如今身背情伤,急需发泄。 所以他看到这巨尸出现立马来了劲,含住神打小金豆抽出燃木神刀,一脸杀意。 这次王七麟看清楚了。 有一点金光从夜空中降落,如同流星飞来,速度极快,稍纵即逝。 接着徐大浑身冒起金光…… 他脸上的杀意消失,转而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巨尸,接着单手拎偃月刀另一只手往河面一挥:滔滔波浪腾空而起化作一匹骏马,他腾身上马,水马破浪而去! 王七麟看呆了:聚水为马!这就是传说中的河马? 徐大纵马而去,水马踏浪冲锋,冲到巨尸跟前后飞天而起,他右臂往外一甩,燃木神刀带着火焰以流星赶月之势飞向巨尸。 其他人也开始动作了。 吞口张开嘴巴就是一阵喷,一支支利箭如蝗虫群过境,将巨尸正面干成了刺猬。 巫巫从船头跳起挥手在水中洒落一把虫卵,这些虫卵入水即化,取而代之的是水面上出现一些鱼鳍,鱼鳍像刀子一样割开水面冲向巨尸。 辰微月跺脚起飞,人在空中长拳击出,空气震荡,如雷轰鸣。 白猿公踏浪狂奔,身到巨尸前猛然一转,腰上宝剑出鞘如陀螺般旋转。 在他身后是沉一,沉一伏魔杖上光芒闪亮,有禅文如萤火虫般跳动。 一杖砸出,巨尸身躯爆裂! 舒宇对摇船的汉子喝道:“上去,靠近它,看我斩杀它!” 武大三摸着他的哭丧棒帮腔:“对,赶紧的,三爷我的棒子已经饥渴难耐!” 汉子惊骇:要不要这么猛? 沈三倚在船舱旁看热闹。 马头明王肃然站在马明身后,目光凶残的不像菩萨,倒像一个杀神。 藏在徐小大影子中的饿鬼狞笑着爬出,它抬头看了看马头明王又钻了回去:打扰了。 巨尸本身或许还算凶悍,可是一群好手将它给包围起来,个个奋勇争先,就这么把它轮了,它的凶悍压根展现不出来。 就看到一具具尸体往水中掉落,谢蛤蟆的符箓最后赶到,但它落入水中后却赚取了最多的目光: 火焰熊熊! 很快就有一股烤肉的味道随风传到了船上,王七麟捂着鼻子道:“以后我不吃烤肉了。” 提到烤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一件事:黄君子一行人呢? 自己走的着急,把这伙人给忘掉了! 巨尸扭动身躯、挥舞手臂,腥臭的河水四处溅射,然后它就被轮成了碎片。 一时之间河流上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百川门立帮在京城,作为副门主的朱喜来自诩见多识广,他见过高手,可是却没见过王七麟这样的团队:太凶残了! 他忍不住怀疑王七麟的身份,这真的是铜尉带的队伍吗? 早年他随船队南征北战,见过的听天监驿所有大有小,合计起来不下一百,像这样的精英队伍他只在金将手下看到过,银将带领的手下都没有这么彪悍! 巨尸陨落,造化炉飞出吸走一道青色火焰。 王七麟大为愤怒,叫道:“这是什么玩意儿?看起来人五人六的,结果就这么个水平?就这么点东西?” 他本意是骂巨尸凝聚这么多尸体而成,好歹得是个厉鬼级别的存在,怎么会只是恶鬼? 哪怕它是一个个大鬼小鬼组成的也行,巨尸所凝聚的尸首不下五十之数,如果都是大鬼那造化炉这次薅羊毛可就薅爽了。 结果呢?只薅到了一个恶鬼! 这就很失望了。 听在百川门众人耳朵里意思就变了,朱喜来偷偷看王七麟,暗道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难怪能带出这么凶残的队伍,这小子就凶残的过分啊! 谢蛤蟆平淡的说道:“无量天尊,现在朱门主派人去船底看看,应当能有所发现。” 朱喜来点点头,摇橹的青年跳入水中,不多会后他浪花翻涌他从水中一跃而出,惊骇的对朱喜来说道:“门主,船底有东西。” 金发巾帼行动力极强,一听这话自己跳了下去,像一条大美人鱼。 飞舸四周的波浪突然开始凶猛起来,船只摇晃剧烈,水下有一场激烈搏斗在开展。 朱喜来反手掏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分水刺,王七麟以为他要出击,结果他往手掌上划了个伤口,手掌紧握,鲜血顿时滴入水中。 鲜血入水而不被冲散,反而带着这一片的河水全变成了血水。 谢蛤蟆点点头道:“无量天尊,原来朱门主是唤神一脉,赤血唤神术可是少见。” 猩红的水中隐约出现一个龟壳,凶猛的河水开始沉寂,不多会后金发巾帼从水中翻出,将一样东西扔到了飞舸上。 这东西很恶心,通体碧绿带黑光,身躯扁圆,有一面生者许多跟人舌头差不多的触手。 王七麟蹲下细看,发现触手上长满了倒刺,隔着近了还能闻见一股淡淡的尸臭。 他不知道这尸臭来自人的尸体还是它本身,因为这小东西腐烂的很快,现在已经开始腐化了。 朱喜来皱眉说道:“是尸葵?黄准为哪来的尸葵?这尸葵与尸巨人又有什么关系?” 王七麟心里一动,用听雷神剑拨弄了一下这小东西,原来这就是尸葵。 据说海洋深处的水中也开着花,这些花颜色无比鲜艳,渔民们叫它为海葵。 鲜艳的东西都有剧毒,海葵也不例外,有些传说中海葵便是海蛇窝——海葵伸出来如触手似的东西便是一条条海蛇,因为海蛇有剧毒,所以才导致海葵剧毒。 渔民们常常捕获海葵,收取海葵之毒来涂抹于标枪枪头,用以搏斗海兽、猎取大鱼。 尸葵与海葵没有任何关系,仅仅是长得像而已,这玩意儿的来头更邪,相传是淹死者的舌头所化,它里面包裹着淹死者最后一口怨气。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你们看到的巨尸是一个水鬼,修为有成,这尸葵算是它一样法宝,用来追踪定位的法宝,尸葵出现在那个船上,它便追逐哪一艘船去害人。” “刚才尸葵引来百尸竞逐,因为尸葵中的那一口怨气便是它们所属,而尸葵又是它们舌头所成,它们尸体缺了这一段舌头便不完整,它们缺少那一口怨气便不能引来阴差带它们去投胎。” “这一口怨气也是它们的生气?”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点点头:“不错,这一口生气被水鬼收走而不是被阴差收走,所以阴差不会来带它们去地府投胎。” “百尸竞逐,它们用在水中得到的棺材来顶起咱们的船,想让尸葵离水,尸葵只要离水就会化掉……” 他指了指尸葵,这东西已经腐化了一半,船上有一股恶臭开始弥漫。 但朱喜来并没有将它扔下去,尸葵是淹死者的舌头所化,内含冤死者临死前的怨气,它在船上化掉,这股怨气会缠绕在船上,只要怨气不散,飞舸就如同鬼船,百鬼不侵。 王七麟得知这点后估计尸葵也能被造化炉炼制成什么东西,可是他盯着尸葵看了一会,始终没有勇气收起这玩意儿。 他不怕脏不怕臭,怕只怕造化炉吃下这东西后会食物中毒…… 谢蛤蟆说道:“浮尸来到我们船下,水鬼在后面跟随,它趁机收起浮尸为己用,想要以浮尸为躯体发挥它的本领来害我们,结果。”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 这水鬼倒霉,竟然被轮了大米。 王七麟指向另一艘飞舸问道:“那船上也有尸葵?” 谢蛤蟆点点头:“你看这尸葵上的死人舌只有十几条,而水鬼害死的人以数十计,那自然还有其他尸葵存在。” 王七麟担心的看向他,说道:“原来如此。” 谢蛤蟆问道:“不错,正是如此,不过这没什么好担心的,七爷你忧愁什么?” 王七麟暗道我还能忧愁什么?我忧愁你会不会翻车! 朱喜来皱眉道:“说不过去,黄准为为什么要害我们?就是刚才他叫停我们送鱼的时候,找人将尸葵偷偷挂在我们船上的,是吧?” 谢蛤蟆道:“应当如此。” 金发巾帼突然说道:“他会不会与害了我们船队的那艘婚船有关?” 朱喜来脸色阴翳下来。 谢蛤蟆摇头道:“你们的婚船与褩多婆叉有关,与这黄家人应当没有关系。” 朱喜来说道:“多谢道长提点,也多谢王大人出手相助,但在下与水儿的看法一致,黄准为不会平白无故害咱们吧?在下觉得应当回去找他,或许可以查到关于婚船的一些线索。” 谢蛤蟆还是摇头:“无量天尊,不会的。” 王七麟也觉得这是偶发事件,黄准为起初装作好心的出声提醒他们不要将人气流入水中,所图谋的应当就是害他们性命。 这事更像是他在随机挑人,碰到一艘船就会喊一声,哪一艘船停下,他就会害哪一艘船。 如果当时他们直接离开也就没事了,偏偏朱喜来瞎几把讲究,还要报上家门。 结果双方还有些关系,黄准为借机拦下了他们,这才有了后面的经历。 所以他的态度与谢蛤蟆一样,黄准为肯定不是好东西,但与害了百川门船队的婚船没有关系。 朱喜来却将两件事联系了起来,他认为自己找到了船队遇袭的线索,而且不想错过这线索。 王七麟则不想浪费时间和精力,于是他对朱喜来说道:“朱门主若是想查黄家这条线,那要不然我们兵分两路,你带一路人马按照你的想法去调查此事,我们听天监的人马继续行驶去案发地。” 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朱喜来说道:“好,多谢王大人体谅,不如这样,在下让水儿留下给你们带路,而我们则乘坐另一艘船返回去。” 洛水一心想为战死的兄弟报仇,她也想返回去。 已经吐出请神金豆的徐大冲她摇头,道:“我家道爷或许会翻车,我家七爷或许会推测错误,但绝不会出现道爷翻车的同时七爷还推测错了真相。” “所以你最好相信七爷的话,别去了,没用!” 王七麟和谢蛤蟆对视一眼,两人一起点点头:回头一起捶他! 最终洛水指挥一条船带他们继续下行,朱喜来带另一艘船返程去找黄准为。 洛水之所以妥协是因为苗五得知黄准为的所作所为后表现更为激动。 这兄弟个头很小可是脾气很大,他又抽出匕首开始比划,大有不让他回程去找黄准为他就再给自己来一刀的架势。 洛水没有勇气给自己一刀,所以她只能退步。 朱喜来给他们留下了摇橹本事最好的一个青年来掌船,然后他们一艘船逆流而上。 洛水站在船尾一直蹙眉凝视着他们的背影,直到小船消失。 徐大关心的说道:“洛姑娘要不要去船舱避避寒气?反正这又不是最后一面,你何必非得一直看?” 洛水听到这话忍不住翻白眼。 王七麟也忍不住的翻白眼,他悄悄的对徐大说道:“徐爷,你这样不行,你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徐大问道:“那你好好看看大爷,记住大爷这张帅脸,咱俩从认识就分开几天,你怎么会不认识大爷?” 王七麟说道:“你这么说话,那我倒是感觉有些熟悉了。对了,你不是说你对洛水死心了吗?干嘛在她面前还是放不开?” 徐大叹气道:“她实在对大爷的胃口,大爷的心让她又给抢救过来了。” 王七麟不耐道:“徐爷你别这么婆婆妈妈,天下就这一个女人?你非得吊死在她身上?” 徐大说道:“七爷,老话说的好,饿汉子知道饱汉子虚,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对我得感同身受,你得设身处地的为大爷着想一下!” 听着两人的低声讨论,徐小大忍不住凑上来说道:“哥,你到底喜欢她哪一点?她的头发是黄色的,眼睛是绿色的,长得跟家里的大黄猫似的,有什么好的?” 徐大搓了搓胸膛说道:“没什么好的,你哥我就是喜欢猫。” 沉一冲他嘿嘿贱笑:“喵呜,喵喵。” 徐大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但大爷不喜欢没毛的秃猫!” 沉一勃然大怒,道:“阿弥陀佛,喷僧怎么没毛?要不要喷僧给你看看什么叫毛发旺盛?” 他说着就要开始扒拉僧袍。 王七麟等人面色大变,一起上去摁住他道:“高僧冷静。”“神僧息怒。”“别脱裤子,这船上还有女人呢。” 沉一满脸的莫名其妙:“谁要脱裤子了?喷僧是要脱掉僧袍让他看看咯吱窝!” 飞舸顺流而下整整一天一夜,经过一座建在河洲上的小村后,洛水的神情紧张起来。 越过小村后大约半个时辰,河流越加开阔,而且开始出现支流交汇处。 这地方水流格外汹涌,水路情况复杂,因为水流交汇刺激河底养分不断上升,所以这段水域的植被格外茂盛,简直成了一大片芦苇荡。 春天芦苇很绿,随风摇曳,如波浪起伏,娇嫩的芦苇芽散发着甜滋滋的清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洛水喃喃道:“就是这里,就在这个地方!我们继续往前走会有好几条水路岔口,如果顺流而下就会驶入一条叫宴河的河流,不应该走那条河,而是在这里要拐个弯继续走黄河。” 王七麟说道:“这个地方水草丰茂、水路网复杂不假,可是你们百川门常年走黄河,怎么会在这地方走错路?” 洛水迷茫的说道:“是呀,我们怎么会走错路?而且怎么会迷失方向?这都不应该呀,可是这件事偏偏发生了,为什么会这样?” 王七麟对辰微月使了个眼色。 辰微月愣了愣,尴尬的扭过头去。 王七麟不满的砸了咂嘴,辰微月不悦的转过头来对他挤挤眼睛。 见此徐大叹了口气:“你搞什么?七爷是让你飞起来,去空中看看情况。” 辰微月看向王七麟,王七麟无奈的点头。 见此飞僵很不爽:想让我飞你就说话,冲我抛媚眼做什么?媚眼抛给死人看呀? 他踏浪而起,飞身在十丈之高。 王七麟伸手在河水里摸了摸,没有什么异常。 向培虎点燃一支只有拇指长短的小立香,烟雾飘渺随着河风而荡漾,味道淡雅香甜。 飞舸从芦苇荡中穿过,小立香最终烧完。 向培虎见此摇头:“七爷,这里最近没有死人,七日之内更是绝无死人!” 洛水叫道:“不可能!我们就是在这里撞上了那接亲的婚船,我们当时发现误入了宴河,然后掉头往回走,出了宴河之后便陷入这片芦苇荡中迷路了!” “我们找不到方向!我们的船队在河里转了转去,就是找不到该行驶的方向!” 说到这里的时候,洛水的眼睛里积蓄了一层泪水。 如果他们找到方向驾船离去,那么就不会遇到婚船,不会死掉上百个兄弟。 但她着实要强,又仰起脸硬生生将泪水给逼了回去。 王七麟说道:“这地方全是芦苇丛,你们兄弟若是死在这里,尸体和船都应该会卡在这地方吧?绝不会平白无故的消失,即使消失了也不会没有痕迹留下。” 洛水咬咬苍白的嘴唇,满脸茫然。 徐大问道:“七爷,她们从事发到现在,一路逆流回长安府,即使日夜赶工也得需要四五天的时间,对吧?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在这四五天的时间里把船和尸体都给处理了。” 向培虎硬邦邦的说道:“即使魂魄不留,也该有死气残留吧?没有,这里的死气很淡很淡,起码七日之内没有出现过死气。” 王七麟说道:“是的,事发至今已经接近七日,如果真有东西趁着这段时间来操作,确实能掩盖许多痕迹。可是问题来了,事发至今这么久,洛姑娘你们不会是第一次回来吧?” 洛水说道:“王大人所言甚是,我们、我们在当夜逃、离开这地方后,便往上游行驶,在上游河洲上的那村子里进行了求援,得知此地隶属于怀庆府管辖后,便去报了衙门和听天监。” 越说她的脸色越白:“我们再次回来是第二天天亮,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和现在一样,什么都不见了!” “衙门和听天监都不相信我们的话,他们说我们无理取闹,可是我们有一百零二个兄弟没了,一百零二个呀!这怎么会是无理取闹?!” 王七麟皱眉道:“所以,事情仅仅过去一夜,你们再回来就发现战场痕迹全没了,对吗?” 洛水颓然的点头。 王七麟问道:“可是这样能说得过去吗?” 洛水悲哀的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谢蛤蟆撞在了徐大后背上,徐大往前踉跄两步在洛水身边才站稳,两人靠近,洛水像是找到了个依靠,下意识的靠在了他身上。 王七麟惊异的看向谢蛤蟆,这老淫棍,高啊! 作为大淫棍的徐大却没有占这便宜,他扶着洛水在旁边坐下,又默默的走了回来。 王七麟低声道:“你怎么放过了这拉近你们两人距离的机会?” 徐大也低声道:“七爷,男女授受不亲,这船上还有外人呢,让他把事传出去,那洛姑娘以后怎么找婆家?” 他怅然的叹了口气,说道:“若她嫁给我便罢了,若是嫁给别的男人,让人家知道她曾经靠在我的胸膛上来着,你说人家会不会为难她、看轻她?” “这种小便宜,还是别占啦。”徐大说到最后真是黯然伤神。 八喵也黯然伤神:这鸡儿的爱情,真伤人呀!猛男就该跟猛男耍,要什么爱情? 479.热情沙洲(求订阅啦) 这件案子把王七麟给难住了。 见多识广如谢蛤蟆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甚至猜测,这件事与金辉道长当年遇到的事那么相似,而当年的事与六道之外的褩多婆叉相关,那么这件事会不会也与六道之外相关? 虽然金辉道长和洛水后来都找到了事发地,但却都没有找到受害人。 受害人会不会已经带到了六道之外?! 所以他心里出现一个很大胆的猜测:实际上事发地有没有可能在六道之外? 金辉、金耀和仇公子的父亲当日所遇到的山村会不会在六道之外?船队前些天会不会到了六道之外? 他没有说出这个猜测,而是换了方向,说道:“往回走,去城里,既然你们去怀庆府里报过案了,那我要看看怀庆府的说法。” 飞舸往回走,途中经过河洲上的小村时,王七麟让他们将船靠上了码头。 河洲上有个小小的码头,有大约十几座或大或小的茅草屋。 这里住的都是打渔人家,家家户户晒着渔网和鱼干,一上去就能嗅到鱼腥味。 马明问道:“七爷,卑职去打听一下前几天的事?” 王七麟摇头道:“买鱼干,买鲜鱼,有什么水货就买什么,然后再聊。” 此时是下午时分,许多渔船出去捕鱼还没有回来,村里头只有一些看孩子、捕鱼网的老人。 小村没有族老,他们不是一个家族的,而是各地迁徙来的渔民,他们在家乡活不下去了,便来到这地方靠打渔为生,慢慢的在这沙洲上定居起来。 十多个老妇人在沙洲南端的一块平整空地上捕鱼网,徐大很迅速的找到了其中的领头人,于是掏出一把铜铢晃了晃说道:“大嫂子,我想买鱼,干鱼鲜鱼都行,你们这里是怎么卖的?” 领头的妇人满头银丝,但精神和身体都很好,眼睛看人时候很明亮,干活手脚麻利,不光自己修补渔网,谁家渔网破烂的厉害她还会去帮忙。 听着徐大的话老妇人笑了,说道:“你看看我这年纪,你叫我什么?” 徐大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难道你们在河里捕鱼的人家这么显老?那我应该叫你大妹子吗?” 几个老妇人纷纷笑,徐大也笑,说道:“大嫂子,我是正经要来买点鱼虾的,你们这里都有什么?” 领头的老妇人说道:“别当我们渔家人没有见识,你穿着官袍呢,是哪里来的官老爷吧?” 徐大说道:“官老爷爱吃鱼虾,你们这里有吗?” 老妇人说道:“有的是,还有刚捕捞的黄河大鲤鱼呢,一条十斤的鱼只要二十个铜铢,价钱怎么样?公道吧?” 徐大道:“公道,你们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一听这话几个老妇人激动起来,纷纷放下渔网要回家收拾渔获。 鲤鱼、青鱼、草鱼、鳙鱼、鲫鱼,河里常见的淡水鱼小村里全都有。 鱼干的品种就更丰富了,还有自己晒的河虾皮和小虾米,村子里收拾了一下竟然收拾出不少东西。 徐大痛快的全买了下来,他让洛水来收拾这些东西,问道:“这姑娘你们还记得吧?” 领头的老妇人郑重的点头道:“你们果然是与城里的官老爷一样,都是来打听二十里荡的事。” 旁边的老妇人抱着孙子说道:“这个姑娘我们当然记得,她当时带着人忽然冲到了我们这里,你看看她的样子,头发是黄色的,脸长得、长得很吓人,大晚上的忽然出现多吓人?我们怎么能忘记?” 又有老妇人心直口快的说道:“她是疯子吧,他们两船的人都是疯子,来了就说碰到了一艘鬼船,说他们很多人被鬼给杀了,让我们赶紧报官。我们当然得赶紧报官,遇到疯子能不报官吗?” 王七麟站在不远处纵览全局,他注意到这老妇人说到‘鬼船’的时候,满头银发那老妇人皱起眉头眼神飘忽的往四周看了看。 有问题! 妇女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渔家人本来就嗓门大、善聊天,徐大花大价钱买了她们积攒的鲜货干货,可把她们给美坏了,自然愿意将自己知道的事告诉徐大。 但她们说出来的都是废话。 一半说的是当晚看到洛水等人后吓成什么样,这里值得注意的是有一户人家养的狗怀胎一个多月还没有到生产时候,结果出这档子事把它给吓得早产了…… 另一半说的是前些天突然到来的官吏们,他们来到沙洲盘查过渔家人,问他们关于船队和百川门弟子的消息,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问到。 大嗓门的妇女嚷嚷道:“我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嘛,说是没了二十多条船和一百多个人,二十里荡虽然大,可是这么多人和船没了,不可能连个影子都找不到嘛。” 有人用肘子偷偷的撞她,妇女莫名其妙:“你撞我干啥子嘛?” 旁边的人小声说道:“大脚媳妇,你快闭嘴吧,人家花钱买咱东西就是想要找咱要有用消息,咱啥消息都没有,人家不是白花钱了吗?” 众人握紧了自己的钱袋,生怕被人把钱给要回去。 王七麟冲徐大吊了吊眉头,冲着满头银丝的妇女使了个眼色。 徐大说道:“今天天色不早了,不如这样,今晚我们借宿在你们这里,一间房子给二十个铜铢的住宿费,怎么样?” 老妇女们纷纷赶回家去收拾房屋。 满头银丝的老妇人也要走,徐大拦住了她递给她几个虾米:“大嫂子,你家虾米晒的滋味真好,还有油呢,怎么回事?说说诀窍?” 其他人看到他拦住了满头银丝这老妇人便下意识的看,听到他的话后放下心来继续往家走。 王七麟也抓了一把虾米吃,问道:“大嫂子怎么称呼?” 老妇人叹了口气道:“老身丈夫姓姚,大人们称呼老身为姚老太便好。” “原来是姚家嫂子,”王七麟笑,“听大嫂子的言谈,你应当是见过世面的人?以前家世不错吧?” 姚老太道:“大人谬赞了,老身一个渔家老婆子见过什么世面?不过老身夫家确实有过几年好日子,说是家世不错有些托大,只能说吃过几年饱饭。” 王七麟问道:“听您言谈就知道,大嫂子是明事理的人,那么能不能说点你没有告诉过衙门的事?” 姚老太又叹了口气。 王七麟诚恳的说道:“大嫂子,你应当知道前些天确实出事了,确实有一支船队撞上了一艘鬼船,一百零二个汉子死的不明不白。” “而且这不是死了一百零二个汉子,是有汉子被杀死这件事,发生了一百零二次!一百零二个家没了,一百零二个娘没了儿子,不知道多少女人没了丈夫、多少孩子没了爹!” 姚老太说道:“大人不用再说了,老身明白你的意思,唉,你们跟之前来的官不一样,你们不光愿意花钱,还愿意与我们交谈,而不是命令我们跪下说话,你们是好官。” 王七麟道:“我们是普通的官,那些是坏官。这世道没办法,坏官太多了,显得普通的官成了好官。” 姚老太笑了起来,她说道:“大人,其实老身帮不了你什么忙,只能告诉你那鬼船是真的存在!” “前些天船队从我们河洲旁经过的时候,我们看见来着,而且当时我小儿子还想去卖他们东西,但他们不肯买,直接把我小儿子赶走了。” “我小儿子是个打渔的,我夫家也是打渔的,来这里已经五十年了,年纪轻轻就来了,在这里一住一辈子。” 谢蛤蟆忽然问道:“大嫂子你多少岁?” 姚老太笑道:“道长你叫我为嫂子还真是差不多,我今年七十五岁了。” 徐大诧异的说道:“真是看不出来,老夫人,你这脸色可是红润的很,而且耳清目明,刚才看你走路也是稳稳当当、虎虎生风,只看你身子骨,说你四十岁也有人信!” 王七麟沉声道:“先别打断嫂子的话,让她继续说,请说一下鬼船是怎么回事。” 姚老太说道:“我夫君带我刚来这河洲的时候,这里还没有人,于是我夫君攒钱买了艘破船打渔为生。” “就在他买了船第一次去打渔的时候,碰到了你们要打听的那艘鬼船,接亲的婚船!” 她看向洛水说道:“那船是红木所成,挂着一圈的大灯笼,灯笼发白光,有人在船头吹吹打打的,对不对?” 洛水激动的叫道:“不错,正是这样!” 她看向王七麟等人说道:“你们看,你们看,真的有这艘船!就是有这鬼船出现过!” 姚老太说道:“是呀,它出现过,我夫君第一次打渔就碰上了它,而且险些没能回来!” “我夫君是念过书的人,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怪力乱神的事是真有。” “我夫君当时在傍晚看到这艘船从二十里荡里飘出来,他感觉不对劲,那时候这水道还没有开拓出来,不像现在有船队来往,周围更是没有人家,所以哪里来的接亲的喜船呢?” “而且他撞上喜船的时候是傍晚,谁家晚上接新娘子?” “他当时很害怕,于是便趴在船上闭着眼睛躲了起来。” “那船吓人呀,它一直围绕着我家夫君的船在转,它想要我家夫君的命,可是我家夫君躲在船里,它似乎无可奈何,只能围着它转圈圈。” “最后我夫君算是捡了一条命,他回来后吓得生了一场大病,还好他命大,最终熬过了这场灾。” “可是这船太吓人了,我家本想搬走,却没了钱没处可去,还好往后多年,这古怪的红喜船再没有出现,直到前些日子!”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嫂子,你夫君能熬过那场大病不是他命大,而是他修为高深吧?” 姚老太惊讶的看向他,问道:“真人看出什么来了?” 谢蛤蟆指了指她的心,又指向她丹田下方。 王七麟和徐大赶紧摁下他手臂:“为老不尊了啊。”“大嫂子别在意,他不是什么花道士。” 正要摆出世外高人架势的谢蛤蟆气的爆炸,他推开两人喝道:“无量天尊,老道是要说,这嫂子有道心也有气丹!她修的是我们道家金丹术!” 姚老太说道:“真人所言甚是,老身确实修了道家金丹术,我夫君也修过,但这与他能够躲过鬼船的迫害无关,因为他实际上是从鬼船上得到了一本金丹秘术!” 王七麟问道:“这金丹秘术叫什么?” 姚老太迟疑起来,脸上露出懊恼之色,她意识到自己刚才冲动了,暴露了一个秘密。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嫂子不必担忧,我们这些人都有修为在身,不会觊觎你家秘术。” 王七麟补充道:“我们还会帮你保存这秘密。” 他一声剑出,五把飞剑在人群中开始穿梭。 看到他露出这一手姚老太顿时放心许多,她小心翼翼的说道:“这功法也是我家凑巧得来,并非是老身之物,所以老身不敢轻易将之暴露,以免引来麻烦。” 王七麟明白她的意思,便保证道:“我们绝不会将它的消息暴露出去!” 姚老太笑道:“没关系,大人们若是能找到这门功法所属主人,那将之还给人家也好,哦,这门功法叫做《升降天门运筹铸丹术》,诸位大人可曾听过这功法名字?” 谢蛤蟆眼神直了。 王七麟说道:“好像在哪里听过这功法?” “金山派!” 谢蛤蟆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 王七麟的眼神也直了。 金山派。 金辉真人。 金耀道长。 他急忙问老太太道:“老嫂子,你知道你丈夫是怎么得到这秘籍的吗?” 老太太摇头道:“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他趴在船上躲避鬼船,鬼船在四周转悠,然后他听到了有鱼蹦出水面的声音,也听到了有东西落在船上,于是他等鬼船消失后去查看船上情况,进而发现了这本秘籍。” 王七麟对谢蛤蟆说道:“这船与金耀道长的失踪有关?这秘籍是金耀道长留下的?” 谢蛤蟆表情凝重的说道:“无量天尊,这本秘籍肯定与金山派有关,《升降天门运筹铸丹术》正是金山派的金丹大术,至于它是不是出自金耀道长之手就不好说了。” “金耀道长?”老太太反问道,“有个道长的道号叫金耀?” 王七麟知道肯定要有所收获了。 老太太说道:“你们跟老身来,你们自己看看这本秘籍。” 她家在邻近码头第一户,家里养了两条看起来很凶的狗。 这两条狗看到九六后化作舔狗,磨磨蹭蹭的上来子昂舔九六的腚。 八喵上去给它们俩挨个来了一爪子:我看你们是没把我喵爷放在眼里! 王七麟抬脚将它们赶走:这俩货想得挺美,咋地,想整个夫の目の前で徹底凌辱? 老妇人进屋后捣鼓了一阵很快出来,递给他们一本只有巴掌大小的厚实小册子。 小册子封皮不知道是牛皮还是小羊皮,很结实,表面用靛蓝做了渲染,写着《升降天门运筹铸丹术》一系列的字。 翻过小册子,反面也有俩字:金耀。 谢蛤蟆凝重的说道:“很有可能是金耀道长留下的秘籍,可是他怎么会来到这地方?他是在山里失踪的,无量天尊,这之间什么关系?” 王七麟问老妇人道:“老嫂子,你丈夫碰到鬼船的时间你记得么?” 老妇人说道:“整整五十年前!” 金耀真人失踪至今则是整整六十年了。 事情很难联想到一起,但终归出现了关于这起迷案的消息。 王七麟坦诚的将金耀和金辉之间发生的事告诉了姚老太,这人很明事理,她将秘籍交给王七麟,委托他还给金山派,并没有去贪心人家的东西。 当然这也与她子孙后代不能修炼相关。 她告诉众人,她夫君得到这本秘籍后想要修炼来着,却练不出气丹,所以无能为力,反而她凑巧之下尝试了一番,竟然在丹田中修出了气感。 这也是她能健康活到现在的原因之一。 王七麟将秘籍交给徐大,说道:“天色不早了,咱们把房间安排一下,然后一起去找个地方吃鱼顺便讨论下案情。” “现在开始表决,谁愿意与徐爷睡一间?” 大家伙看看徐大的那双大脚,毅然决然的对他进行了嫌弃…… 但他们得感谢徐大,徐大的钱没有白花,得知他们要在码头上炖鱼吃,河洲上的人家纷纷送来家伙什借给他们来做菜。 姚老太借给他们一口小铁锅子,沙洲百姓喝的水就是黄河水,炖鱼自然也得用这河水。 晚归的渔家人驾船而来,他们得知王七麟一行的身份后顿时战战兢兢、颤颤巍巍。 得知他们花钱买过鲜货和干货,这些当家人吓得要尿裤子,赶紧从家里人手中要回钱去送还给王七麟。 王七麟哭笑不得,说自己不贪百姓财产,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不吃百姓一饭一粥。 汉子们连呼两袖清风,但王七麟等人不白拿白吃他们心里不踏实,还是坚持着送过来一些刚捕捞上来的大鲤鱼、河虾、河蟹之类的东西。 王七麟推辞不过,只能收下这些东西,还有人用酱炒了田螺送来:“大人你们吃这个,这个下酒,不过现在春天,田螺不肥,以后等到夏秋你们再来,小人让家里婆娘给你们做肥的吃。” 看到他们自己动手做饭,汉子大吃一惊,赶紧告罪然后把自家婆娘喊来干活。 王七麟与他们客气一番,结果把他们给客气的人心惶惶,见此他便只好退步。 沉一说道:“七爷,两袖清风呢?” 王七麟说道:“明天咱给他们留下点钱不就得了?” 金发巾帼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情绪已经好转许多,看到疲惫的渔民还要来帮忙做饭做菜她大为不忍,操手亲自上。 她利索的在河洲边缘掐了许多水草,回来咔嚓咔嚓切成段,见此有渔家妇女说道:“姑娘懂行。” 王七麟问道:“什么懂行?” 金发巾帼一边剖鱼一边随意的说道:“这是水蓼,它并不像其它的野草那样吃起来苦涩,它的茎叶有一股辣味,很浓重的辛辣,用来炖鱼最好,可以除腥。” 王七麟认了一下,水蓼长得又细又长,颜色带紫红色,看起来和其它野草相比很特殊,也很好认。 江水炖江鱼,他本来以为今晚就靠这道菜来填肚子,结果有人杀了两只鸡给他们送来。 我们的乡亲实在太热情了! 480.血船(再求订阅啊) 鱼是炖的,鸡也是炖的。 于是徐大弄了块羊肉出来,准备烤羊肉串。 渔妇看到后随口说道:“你们可以炖一个鱼羊鲜,连着鱼头和羊骨头一起炖就好,有助阳补精血的功效。” 徐大顿时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恼了:“你看我什么意思?玛德你什么眼神?” 徐大问道:“那这肉怎么做?烤着吃还是炖鱼羊鲜?” 王七麟叫道:“当然是炖鱼羊鲜!” 他向四周解释道:“与什么助阳补精没关系,主要是没吃过用黄河大鲤鱼炖的鱼羊鲜,我估计这味道肯定不一样。” 大家伙笑了起来。 八喵顿时炸毛,它站起来拉开拳架喵喵叫:不准笑话我爹! 王七麟怒视众人道:“你们笑什么?吞口,你笑什么?” 吞口愣了愣,道:“我我,我没笑,我脸抽筋了。” 赤红的火焰热烈的舔舐乌黑的锅底,鱼汤咕嘟咕嘟的开始冒起了水泡和热气。 两口锅子,一口是鱼羊鲜,一口是炖鸡,还有人送来自家晒的干豆腐、豆腐皮等等东西,甚至有人给他们送来小面饼,糊在鱼羊鲜铁锅壁上蒸熟后蘸汤吃即可。 锅子慢慢悠悠的炖着,星辰慢慢悠悠的升起。 月光洒在河面上,大河带着银辉奔涌,像是一条水银河。 王七麟捻着虾米扔进嘴里,说道:“道爷,你见多识广,你说这鬼船和褩多婆叉之间是什么关系?” 谢蛤蟆皱着眉头摇头:“无量天尊,老道也被难住了。” 他看了眼正在对着河水怔怔出神的金发巾帼,低声道:“它们之间或许有关系,但具体怎么回事老道实在是想不清楚。” 王七麟说道:“我倒是有个猜想,你们听听会不会是这样?” “害了金耀道长的褩多婆叉这次上了鬼船,是它们在驾驭鬼船袭击了百川门的船队,它们并非是咱们人间界的东西,而是超脱六道外,所以事情也不是发生在人间界。” “也就是说,不管金辉道长他们还是这次的船队在遇袭的时候都不是在人间界,而是在一个环境与人间界很相像的地方。” “这就是金辉真人当初找不到关于褩多婆叉存在痕迹和咱们找不到船队遗留痕迹的原因,因为压根不是发生在咱们以为的这些地方,而是在另一个世界!” “甚至不只是一个世界,它们很可能是在一个六道混乱的地方出现,那地方属于人间界也属于其他界,而人们在潜移默化中穿越进入了不同的界,于是有了不同的经历——” “一切不是幻象,对金辉道长、仇公子之父和洛水、苗五来说,他们的经历都是真的,只不过这些经历却不在一个界中……” 他说着看向众人,发现众人要么瞪眼张嘴要么用看傻逼的眼神看自己。 这把他给气到了:“你们都是什么表情?” 徐大说道:“七爷,不是兄弟们表情不好,而是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什么界、什么六道、什么穿越?这些大爷听不懂呀。” 王七麟看向其他人:“你们也听不懂?” 沉一争抢着说道:“阿弥陀佛,喷僧懂了,就是碰到类似事的人们是进入了六道天,他们在里面有各自经历,然后又离开了六道天,于是他们发现彼此经历不一样,都怀疑对方在说谎。” 王七麟一拍大腿叫道:“对了,你理解对了!” 沉一得意洋洋:“阿弥陀佛,喷僧悟性好的很,你们这些人平时老是说喷僧是傻子,结果你们的理解能力连个傻子都比不上,那你们算什么?” 徐大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在这件事上七爷也发傻了,你们俩都是傻子,所以才能想到一起?” 沉一震惊的看向他。 草率了,竟然把这个可能给忘却了。 王七麟恼怒道:“你们仔细想想我的推测,我这推测没问题,它是有根据的。” “洛英雄提到褩多婆叉的时候说过,这玩意儿很怪,要对付它就得找个地方独自一人闭上眼睛。姚老太的丈夫当时也是误打误撞一个人碰上了它们,然后他躲在船里闭上了眼睛所以逃过一劫。” “通过这些你们没有猜想吗?” 一行人摇了摇头。 吞口看到大家伙都摇头它才摇头的。 白猿公懒洋洋的站起来说道:“唉,想这么多干嘛?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吃饭吃饭。” 王七麟服气了。 蠢逼太多,队伍不好带啊。 锅盖打开,炖鸡的香气、鱼羊鲜的香气一个劲往外喷涌,馋的人要流口水。 王七麟也端起自己的碗加入了抢食行列。 他舀了一碗鸡肉,这鸡可不是普通鸡,而是高级鸡,是鸡中外围。 普通鸡吃草叶、吃虫子甚至吃狗屎,沙洲上的鸡吃鱼虾蟹,所以它们的肉格外嫩、格外弹——能将这口感统一起来可是很罕见的。 鸡肉劲道,鸡汤鲜美,肉汤一入口中,口水与香气一起四溢。 王七麟给八喵弄了点鱼汤,八喵心满意足喝了起来,他给九六则弄了一根鸡大腿。 沉一不悦的说道:“阿弥陀佛,喷僧也喜欢吃鸡大腿。” 王七麟道:“是啊,我知道你喜欢吃,怎么了?” 沉一说道:“你知道那你干啥不给喷僧吃鸡腿?” 洛水笑道:“因为八喵和九六是王大人的心头肉。” 沉一立马说道:“喷僧也是七爷的心头肉。” 洛水说道:“那我还听王大人说,八喵和九六是他的崽……” 王七麟、徐大一起叫:“别说这个!” 沉一扭头看向王七麟准备开口叫爹…… 王七麟拦住他说道:“不患寡而患不均,咱们这里的人都想吃鸡腿,但哪能每个人分一个鸡腿?所以就分给八喵和九六,分给不是人的。” 吞口一听激动了:“七爷,我我我,我也不是人。” 王七麟服气了。 一群没节操的! 这样他索性不管了,老子就是分鸡腿给我崽吃咋了?他自己都没吃鸡腿呢,吃的全是小饼子。 不过小饼子被汤泡过后也别有风味。 干豆腐吸饱了鱼汤变得鲜美甘醇,味道比小饼子更要丰富,徐大吃了忍不住夸赞出声:“这玩意儿比大姑娘还要美。” “主要是水多。”沉一呵呵笑道。 金发巾帼听到后冷笑一声:“淫僧!” 沉一狐疑的看向她问道:“这娘们是不是骂喷僧来着?” 徐大招呼道:“没有,你听错了,来来来,有鱼有肉怎能没有酒?拿你碗过来给你倒上酒。” 沉一乐呵呵的笑道:“阿弥陀佛,满上满上,这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今夜喷僧心里全是佛祖。” 鱼肉和鸡肉不下酒,反而是酱炒田螺很对味。 河洲水汽大,渔夫们的骨头关节容易出毛病,所以他们要往菜里加许多去湿气的东西,西域传来的辣子、自己种植的花椒麻椒,酱炒田螺配料丰富。 其中辣子是花钱买的,他们不舍得加多少,而花椒和麻椒都是自己种植的,这两样东西也有很好的去湿气作用,于是菜里加了许多。 小小田螺,又咸又麻,嘬一粒就得嗞嗞哈哈好一会。 这滋味最是下酒,一行老爷们端着酒碗抿着田螺,喝的颠三倒四。 王七麟带着八喵和九六吃鱼肉,黄河大鲤鱼名不虚传,腥味很淡,鱼肉娇嫩且汁水多,这让他想起了老家伏龙河里的金鲤…… 最是乡音难改。 最是乡情难却。 最是乡味难忘。 王七麟将碗里酒倒入奔腾的河流中,他的心里有淡淡的惆怅: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我们的一生,都在回家的路上! 炖鸡炖鱼的香味引得偶然经过的客船为之垂涎,有行商特意让船家停靠于码头上来讨一碗鱼肉吃,他们倒是大方,直接送来一罐好酒。 徐大拍开泥封准备顺便喝了这罐酒,金发巾帼和谢蛤蟆不约而同将手搭在了酒罐子上,异口同声的说道:“慢!” “怎么了?” 谢蛤蟆不说话,金发巾帼淡淡的说道:“出门在外,陌生人给的东西也敢吃?陌生人给的酒水也敢喝?防人之心不可无。” 徐大说道:“几个商旅给的酒罢了,这有什么不敢喝?” 谢蛤蟆冷笑道:“商旅?这些商旅的本事可是够厉害。” 王七麟问道:“他们有问题?” 金发巾帼沉默,她没有看出问题,但她知道出门在外必须谨慎小心。 谢蛤蟆点点头道:“很有问题,里面有高手,至于这酒有没有问题就不好说了。” 向培虎站起来说道:“道爷,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早知道咱们应该留下他们!”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刚才说的话,你们现在已经死了。” “他们这么厉害?” 谢蛤蟆凝重的点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高手,尽管他们掩饰了自己的气机和修为,但老道还没有老眼昏花,能隐约看出点问题。” 王七麟道:“今晚分三队守夜,九六和八喵晚上别睡了,你们俩要一直看着。” 八喵和九六郑重的点头。 金发巾帼很羡慕的看着它们,道:“灵兽太棒了,我也想养一个灵兽。” 徐大磨磨蹭蹭的问道:“那啥,万物之灵那种你愿不愿意养?” 金发巾帼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愿意,徐大人说的万物之灵兽是什么?” “三界之内,万物之中,最灵者人,”徐大讪笑道:“在下想要毛遂自荐。” 金发巾帼失笑:“徐大人真会开玩笑,您这样的大人我可是养不起。” 王七麟帮腔道:“养得起养得起,你别看我家徐大人长得高大,其实他吃的不多……” 徐大偷偷将面前一堆的鸡骨头和鱼头鱼骨头拨拉到一旁。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能吃是福,吃的多了又怎么样?我家徐大人很会赚钱,他能养活自己还能再养活一个洛姑娘你呢。” 洛水隐约明白他们的意思,笑了笑说道:“诸位大人不要开玩笑了。” 她收拾了东西绑好船,其他人已经吃饱喝足,于是各找一家去睡觉了。 王七麟守上半夜,他盘腿坐在码头上看着四周。 月亮被一朵乌云给挡住了。 河水奔流不息,夜色漆黑如墨,可惜没有鬼出现。 在轰鸣的黄河水声中,时光静悄悄的流淌,子时将至。 八喵和九六趴在他双腿之间睡的舒坦,沉睡中的九六忽然抖了抖耳朵,又抖了抖耳朵,接着它闭着眼睛便跳了起来…… 大河东流,九六也是向东看去。 八喵感觉到抖动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它先往前伸了个懒腰,又往后伸了个懒腰。 一场好觉,喵生美妙。 河流上起初没有任何异常,足足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王七麟才看到一艘船飘飘荡荡的出现在东方河面上。 这船时而逆流往上、时而顺流往下,身影随着波浪摇摇晃晃,在夜色掩饰下恍恍惚惚。 夜风徐徐的吹,吹来了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 王七麟定睛看去,船上有一圈白灯笼,灯光照耀下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层红色。 船是红色的! 他顿时想到了姚老太和金发巾帼口中的接亲婚船,那船正是这样子,且船上正是有一支喜乐班子在敲锣打鼓…… 但按照传闻,这婚船应该会主动靠近人才对,为什么今晚这艘船却在不前不后的摇晃? 他心里一动,抬脚踢了踢旁边飞舸,飞舸上的呼噜声顿时停了下来。 王七麟说道:“婚船出现了,放出唤兵符,招呼大家去围堵它。” 徐大从船舱里头冒出个大脑袋:“用得着吗?咱哥俩去看看不行?” 王七麟冷静的说道:“这船不对,我怀疑它不是咱们的目标,而是装作婚船冲这我来的,所以咱们别轻举妄动,小心为上。” 这船出现的太不是时候了,根据姚老太所说,五十年前这船只出现过一次。 而金发巾帼则说,她们出事后便报官了,因为事情涉及到上百号人,当地衙门和听天监反复来查询过,什么都没有查到。 然后,今天他们刚刚来来到这河段就碰到了婚船? 运气这么好? 退一步说,他们确实运气好碰到了这船,那它也应该在二十里荡而不是来到这河洲处。 再退一步说,它来到这河洲处那不应当在不远处摇摇晃晃、磨磨蹭蹭。 王七麟看到这艘船后所能想到的便是它并非婚船,是有人知道他们为何而来,故意找了一艘船假扮婚船来引诱他,并且这船还是趁着他守夜的时候来引诱他,目的肯定是为了对付他。 还是想对付一个落单的他。 但这种小伎俩怎么能骗得过他王七麟? 事关安危的时候,他都是站在第五层看问题! 一枚唤兵符带着刺耳的鸣镝声飞向夜空,好几间屋子的窗户顿时打开,有绰绰约约的人影出现。 谢蛤蟆首当其冲。 王七麟指向婚船喝道:“都上船,那船有问题,给我围捕它!” 他跳上了飞舸,徐大操船,飞舸如利剑出鞘飞驰而下。 王七麟想要穿过飞舸的小船舱去船头,结果小船舱一开,一股味道刺的他眼睛生疼。 九六发出剧烈的咳嗽。 王七麟吼道:“徐爷你在这船舱里睡觉能不能别它娘脱鞋?枕戈待旦啊!” 徐大解释道:“脱鞋睡舒服。” 王七麟暗道我能不知道脱鞋睡舒服吗?可你舒服了我不舒服! 他从船舱上跃过,站在船头迎面吹风,五把飞剑的剑穗迎风摆动,伺机杀出。 小码头渔船多,其他船只纷纷赶上,辰微月从空中飞过,率先掠到婚船上凌空挥拳劈下! 如同一枚导弹轰在了船舱顶上,但听一声爆响,船舱顿时四分五裂! 王七麟怕他出事,一声剑出,金翅鸟御剑飞到了船上,开门洞开,其他四柄剑纷纷飞出。 而他则一甩手将妖刀刀鞘扔出,乌云散开,月光撒下,照耀在妖刀上发出冷冽的寒光。 可是对面船上悄然无声,并没有人出现,也没有战斗发起。 几艘船围住了红色大船,他们纷纷跳上去,却看到这船上一个人都没有。 静悄悄。 黑洞洞。 王七麟迈步走在甲板上,其声咚咚,声音很孤单。 夜风还在吹拂,四周灯笼摇晃的厉害,雪白的灯笼照出白惨惨的光芒,红色的船身有红色的水滴徐徐流下…… “好重的腥臭味。”巫巫靠近婚船后便捂住了鼻子。 王七麟也嗅到了这股味道,他伸手在猩红的船板上抹了一把,手指也变成了猩红色。 船上是血! 至于是人血还是牲口血不好判断,但肯定是不久前才被涂抹上去的,否则不会保持着猩红色。 船舱碎裂,露出缺口,有更浓郁的腥臊味从其中传出来。 王七麟小心翼翼走过去看了看,向培虎跳上船说道:“七爷,下面有死人。” 船舱里头一片死气,有两个皮肤黝黑的干瘦少年站在门后,眼睛大睁、面目扭曲。 已经死掉了。 屋子里是羊和狗,都已经死掉了,死因一样,脖子断开,全身血液一滴不剩! 谢蛤蟆沉声说道:“无量天尊,是放羊的孩子,连人带羊一起被人害了。” 王七麟脸色铁青:“他们是因我而死!” 这艘船就是冲他来到,船上之前肯定有人,结果发现他放出唤兵符后,上面的人便离开了。 如今这艘船,成了名副其实的鬼船。 王七麟说道:“对方跟我有血海深仇,为了引我上门不惜杀人以鲜血抹船身。” “对方了解我的实力也了解大家伙的实力,所以他们只想吸引我上船来对付我,发现我呼唤你们一起出击后,他们便逃跑了。” “对方目无王法,为了与我的恩怨,竟然杀两个毫无干系的放羊娃。” “对方身手高超,能在咱们毫无所知的前提下悄然退走。” “从这四点来思考,”王七麟问道:“告诉我,对方是谁?”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七爷,还少了一条。” “对方一直监视我们动向,我们在长安府的时候他们没有动手,而我们刚离开长安府他们就动手了。” 王七麟道:“不错,综合这五点来说,是谁!” “塞外监谤卫四圣之一的玄武,或者是二十八宿,更大可能是二十八宿,玄武实力应当比白虎还要厉害,他不会害怕咱们这些人的。”马明说道。 谢蛤蟆点头,其他人也点头。 徐小大突然问道:“为什么不能是祯王下属?或许是祯王知道你成为观风卫卫首后会调查自己,于是提前截杀你?” 王七麟说道:“第一,祯王远在蜀中,他要得到消息和安排手段对付我的话,没有这么快。” “第二,祯王的人这么嚣张吗?他们敢用我大汉子民的鲜血来涂抹一艘船?!” 徐小大说道:“七爷,他们连朝廷重臣都敢杀!” “还有第三,祯王的人怎么会忌惮道爷?”王七麟冷冷的说道。 “更有第四,祯王的人若要对付咱们,何必这么着急?祯王若派出人手肯定与唐门有关,唐门做事会这么鲁莽吗?” 最后的问题他是问谢蛤蟆。 谢蛤蟆摇头:“无量天尊,当然不会。唐门多有出色刺客,他们应当是慢慢的试探咱们实力,寻找咱们的漏洞,等待良机再一击必中!” 徐小大一怔。 王七麟没有过多解释。 他手下这伙人,真正的高手是谢蛤蟆,但连徐小大等人都不清楚这点,他们知道谢蛤蟆厉害,却不知道谢蛤蟆到底多厉害。 可是要伏击的人知道这点,显然这伙人是之前就与他们交手过,清楚谢蛤蟆的厉害也了解他的身手,所以才会想要引诱他落单来围杀他。 祯王的人不可能了解谢蛤蟆的底细。 王七麟将船舱封住,他冷冷的说道:“还记得在绿波县发生的事吗?我若猜测不错,白虎麾下的星宿全赶来了,或者说他们一直在盯着咱们,之前在长安府他们不敢动手。” “现在我们离开长安府,他们终于等不及了!” “所有人小心,我们要面对不止一个星宿,数一数的话,白虎麾下七大星宿还有四个,所以盯着咱们的星宿恐怕有四个!” 481.怀庆府((╥╯^╰╥)) 这艘船没有被拖回河洲,王七麟不想吓到那些善良朴实的渔民。 他将船抛锚在河岸,天亮之后给渔家人留下住宿钱、昨天买鸡鱼螺的钱和一家一张蜃炭镇秽符后便悄然而去。 飞舸拖动血船顺河直下,一直到怀庆府跟前。 两艘船停靠在一起,马明自告奋勇要留下看船,王七麟拒绝了。 若暗中盯着他们的是二十八宿,那他们一行人绝不能分兵,谁留下谁会死的。 怀庆府是个小城,府城规模在王七麟认知中几乎是最小的,比平阳府小、比上原府也小,当然更不能与长安府那等国家重地相比。 马明说这地方是兵家要地,所以城池建筑的固若金汤,而百姓只能住在城里,并不能像上原府和平阳府那样不断往外扩建。 这里城小人口却多,毕竟顺着黄河再往下走就是河南府了,那是一座人口大城。 城内住人,城外生活,怀庆府的特点便是城内没什么馆子和市场,这些东西都在城外,而且这里没有大型饭馆酒肆,多是小馆子。 用木头撑起一大块粗布来遮风避雨,这就是一家饭馆酒肆了。 小城外头很有生活气息,王七麟他们有要事在身着急进程,可是从城外店铺堆里穿过后还是一人拿了一套早餐: 粟米软煎饼包裹油煎的小干鱼。 当地特色早餐。 怀庆府的等级观念森严,风气保守,老百姓要出入城依然得仔细盘查。 王七麟哪有时间去排队等待?他直接往城门正中走。 一个歪戴着帽子的兵丁见此怒了,喝道:“嘿,贼孙子,谁让你们——你们是听天监的人?” 城门前人多,王七麟等人混迹在人群里,而周围的人有不少穿着染成蓝黑色的老土布衣裳,这兵丁一时没有看清他们的官服。 王七麟不想惹是生非,可是这兵丁的话太过分,他要是不回应一下会被当做懦弱好欺负。 于是他使了个眼色,徐大上去摁住他肩膀道:“嘿,官老爷,你好大的官威呀!” 兵丁一看他官服上的艾叶文,额头顿时往外冒冷汗:这衣服他不熟悉但见过,每次穿这衣服的人来府城,府城听天监驿所的铁尉都要战战兢兢的陪笑。 “大人饶命,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刚才实在是没有看清你们的身影,还以为只是几个穷酸泥腿子……” 徐大一巴掌抽在他头上,将歪戴的官帽抽的在地上滚了三滚:“是老百姓你就可以肆意辱骂了?看来你闻了几炷香,还真把自己当菩萨了?磕了一泡屎,以为自己口气大?行了,把你的袍子脱了,你继续去当老百姓吧。” 兵丁顿时流下泪来:“别别别,饶命,您别跟小人一般见识,大人、小人刚才也没办法,小人真的以为你们是不守规矩的刁民。” “小人真的,平时不是这样,刚才看你们不去排队往里闯,小人以为碰上头铁的了,所以才拿腔作势吆喝两声想吓唬住你们。” 旁边有兵丁壮胆说道:“大人,小人等知道您们有爱民如子的慈心,可是有些刁民不服管教,我们不凶狠他们不害怕,他们敢冲城门的!” 王七麟走出来说道:“那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去骂人!这件事可能有些误会,你们记住,以后别动不动就欺负人,行了,找个人带路,我们要去听天监驿所。” 后面说话的兵丁急忙正了正官帽道:“大人们随小的来,小的这就给你们带路。” 他点头哈腰在前面引路,王七麟冲徐大挤挤眼。 难怪大家伙都要升官,做大官确实挺爽的。 他现在也理解了做皇帝的感受,如果他不是一个铜尉而是皇帝,那刚才欺负百姓的兵丁能被吓破苦胆。 看来当皇帝的快乐,他根本想不到! 府城衙门和驿所一南一北,王七麟到了驿所门口,守门的壮士看清他们官袍后急忙弯腰抱拳行礼:“卑职怀庆府听天监力士关封见过铜尉大人、诸位大人。” 现在用不着王七麟去浪费口水了,徐大抓住鼓鼓囊囊的腰带提了提,道:“不必多礼,本城铁尉何在?” 力士急忙说道:“请大人入驿所喝茶稍候,胡铁尉早起去衙门查一桩案子的案情还未归来,卑职等这就去通知他。” 王七麟摇头道:“不必了,我们正好也要去衙门,那就去衙门见胡大人吧。” 力士一抬头,看到又是一套艾叶纹官服,赶紧连声称是。 他心里纳闷,自家小庙今日怎么会进来这么一群大佛?光铜尉就有俩,铁尉还有仨,除了一个老道士潦倒邋遢是个垃圾游星,其他有一个是一个官职都不小! 怀庆府的知府和府尉颇为勤勉,今日是他们的休沐日,可是两人都在衙门里头,城内驿所铁尉胡毅也在里头,三人连同几个捕头待在了一起。 得知有两个铜尉到来,胡毅赶紧出来相迎。 双方打过照面,胡毅先问好,又谨慎的问道:“不知道诸位大人是?” 王七麟将自己的铜尉印递给他,胡毅看到上面的名字后大吃一惊:“原来是并郡的王大人!” 徐大也将自己的铜尉印递给他,胡毅面色更惊:“原来是徐大人!” 然后他在心里想,王七麟这人倒是在过去一年里声名鹊起,自己知道;可是这个徐大是什么来头?听天监还有这么个铜尉?没有任何印象呀。 徐大却以为对方吃惊自己从力士成为铜尉这回事,他便美滋滋的解释道:“前些日子我等入宫面圣,圣上恩宠,认为本官跟随王大人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将本官由力士晋升为铜尉了。” 胡毅失声道:“徐大人原来是王大人身边那力士?” 力士直接升级到铜尉,还是皇帝钦点的,这事把他给震到了,下意识的说出了心里话。 徐大也是聪明人,他一听这话就想骂娘了,敢情这货实际上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怀庆府的知府乔东升和府尉王宁纷纷迎出,他们看到人群里的金发巾帼后先是一愣,随即苦笑。 王七麟知道他们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来意。 这样正好,省却双方瞎客套。 听天监内部沟通终究方便,王七麟想让胡毅安排个合适说话的地方。 乔东升明白他的意思,很实诚的说道:“王大人不如进我们衙门聊聊?” 众人进衙门议事堂,乔东升看了眼王宁,王宁看了眼金发巾帼,说道:“王大人,若本官所猜不错,您是为了这位洛姑娘口中的船队被毁、上百人被害一案而来吧?” 王七麟道:“不错,这件案子震动了长安城,本官特意来看看怎么回事。” 听到这话怀庆府内几个高层微微震动,乔东升很快稳住心神,问道:“此案已经震动京城?王大人现在是在京城高就?” 王七麟说道:“那倒没有,但这起案件影响恶劣,坦白说本官也与百川门的门主认识,所以受到他和受害者家属的委托想来查查这件事。” 听到这话胡毅有些不舒坦了,铜尉官职比他高没错,可是这不代表对方可以跨界办案。 乔东升帮他问道:“那王大人可是要被调入我们豫郡任职?” 王七麟摇头道:“没有。” 这样乔东升不说话了,轮到王宁笑吟吟的说道:“那王大人管辖此案,是与朝廷无关?仅仅是出于朋友之谊仗义援手?” 王七麟说道:“哦,那倒不是,本官现在执掌听天监观风卫,承蒙陛下看重,恩赐卫首之职,负责调查天下诡事。而此案有大诡异,所以本官要来看看怎么回事。” 还有个监视百官的职责,这个他不用说,懂的都懂,不懂得的说了他也不明白,不如不说。 几人再次震动,胡毅忍不住问道:“圣上重启了观风卫?” 王七麟点点头从怀里掏出观风卫的官印,上面八个大字散发着淡淡金辉: 风行天下、览观权贵! 胡毅缩了缩脖子老实了,地方官员最怕观风卫,因为这个位置是能给青龙王乃至皇帝吹耳边风的,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都可能会毁掉一个地方官的一生! 乔东升和王宁也端正了坐姿,他们两人端起茶碗默默喝茶,将皮球踢给了胡毅。 胡毅咳嗽一声问道:“不知道王大人调查本案,想要卑职怎么配合?” 王七麟说道:“你们前几日去仔细查过二十里荡,是吧?有没有查到什么信息?” 胡毅忍不住苦笑道:“王大人请恕罪,卑职无能,什么都没有查到!卑职亲自带人去查过此案,压根没有人被杀、船被沉的痕迹!” 王七麟没有怪罪他,转而说道:“那你把案宗给本官拿过来,本官自己来看看你们调查的信息。” 胡毅略尴尬的摸了摸胡须道:“这案宗被封存起来送往郡府驿所了。” 王七麟顿时有些生气:“这么大的案子,你们说结案就结案?没有任何交代就结案?” 胡毅萎靡低下头。 王宁忍不住说道:“王大人您先别生气,容本官给胡大人辩解一二。” “事情是这样的,这件案子本来本府看的极重,接到报案当天,胡大人和本官都带领人马赶去了二十里荡,不信你可以问那位洛姑娘。” 洛水沉默的点头。 王宁又说道:“可是我们去后毫无所得,而且是查询两天毫无所得,于是我们认为这洛姑娘是报了假案!” “因为她们一行人报案后便不见了,我们连他们人影也找不到。实际上刚才也就是王大人是带着洛姑娘一起来到的衙门,若是只有她自己出现,我们恐怕要先拿下她盘查一番才行!” 他最后的话说的比较硬,胡毅怕王七麟不爽便赶紧补充道:“主要是我们府里头最近接连碰到这样报假案的,唉,城里头有个举人,他就三番两次跑来报假案,卑职这次来衙门便是商讨此事。” 提到这件事,胡毅忽然精神一振,他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正好您来了,而且您还是观风卫卫首,位高权重、带圣上之威。” “所以能不能帮我们去警告一下那举人?他仗着有功名在身,实在是嚣张!” 既然人家提出了这件事,王七麟好歹得问一句:“举人报假案?这是怎么回事?” 胡毅说道:“这举人名叫金路光,乃是本朝十二年的举人,他考取功名后本该入仕,可是,唉,他脑袋瓜子出了点毛病!” 王宁哼了一声:“读书读傻了,他为了考功名在城外荒郊一座兰若寺里攻读圣贤书,屡次上考、屡次失败,最终在本朝十二年考中功名,成为举人。这样他一朝中举高兴的过了火,弄的脑袋瓜子出了毛病。” 王七麟问道:“他脑袋瓜子出了什么毛病?” 王宁说道:“总是胡言乱语,具体是什么毛病不好说,就像他来报假案的事,他每次都来说他媳妇被人给杀了、他儿子被人给拐卖了,唉,烦不胜烦。” 王七麟问道:“那他妻子和儿子?” “都好好的在家里呢。”王宁苦恼的说道。 胡毅点头道:“确实好好的在家里,金秀才这人本来是去衙门报案,后来突然说自家妻子死了又回来了,有人便告诉他应当去咱听天监报案,他又开始往咱听天监跑。” 说到这点的时候他斜睨王宁,罪魁祸首不言而喻。 王宁说道:“他说他媳妇死了又回来了,那要报案不去你听天监去哪里?” 乔东升咳嗽一声道:“别吵闹,王大人在这里呢,你们别吵了大人的心境,有事继续说事。” 胡毅唉声叹气:“没什么事,他就是总来报假案,我们不想管,可不管他就闹腾,而且还威胁我们要去告御状、要去郡府找他的老师和同窗去告我们一个懒政之罪。” “他是举人,有功名在身,我们对他实在是无可奈何,打也打不得、骂也不能骂。实在没辙了,王大人,您看您能不能帮我们解决一下这件事?” 王七麟失笑道:“本官怎么去解决这事?本官总不能打他一顿吧?” 他又问道:“那这个金路光家里到底什么情况?他妻子和孩子到底有没有事?” 胡毅叫道:“没事,一点事没有,金氏是一位好娘子,简直是贤妻良母典范。她嫁进金家的时候那金路光还没有考中举人,只是个穷秀才,穷的没地方住去住兰若寺。” “金氏有一手好针线活,城里城外大户人家都愿意请她去绣衣裳绣被褥,她靠这一手本领养活了那金路光,也供应他继续念书考功名!” “大家伙都以为金路光考中举人她就能享福了,结果这福气没能来临,金路光很快变得疯疯癫癫起来。本来朝廷对他有重用,见他疯癫了自然不能用他。” “这件事也加重了他的疯癫,他起初还来衙门哭嚎过,说自己冤枉、说自己应当有大好前程,但这是朝廷的旨意,我们帮不上他的忙。” “他却疯疯癫癫的理不清其中关系,却是以为我们阻拦了他的仕途,便接二连三来衙门骂人……” 乔东升尴尬的摆摆手道:“胡大人掠过这段,继续往下说。” 胡毅道:“他先是控诉府城衙门挡他仕途,又控诉衙门懒政不管他媳妇被害、儿子被拐……” 说到这里他伸手捂住脸使劲抹了一把,要崩溃了。 王七麟也要崩溃了,他问道:“本官刚才问你,这金路光的妻儿什么情况,你直接说他妻儿现状就好。本官的意思是,你亲眼见到过他的妻儿没问题?” 胡毅郑重其事的点头:“是的,大人,卑职亲眼见过,就在两天前他又去咱驿所闹腾,卑职没办法亲自将他送回家里,还见到过他妻子和儿子。” 王宁叹气道:“这事没问题,本官也见过。有一次他非要见本官,本官没办法,见了他后亲自送他回家,结果路上撞到了找来的金氏,金氏说他一天未回很是担心,所以打听着找来了衙门。”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砸吧嘴:“我也是服了,金氏要手艺有手艺、要样子有样子、要身段有身段,那绝对是盘靓条顺,你们说她怎么就会对金路光这么个玩意儿死心塌地了呢?” 王七麟用古怪的眼神看他。 沉一偷偷的捅了捅徐大说道:“阿弥陀佛,二喷子,你碰到同好中人了。” 徐大头也不回往后踢了他一脚:“滚!” 这金路光的事就是一件狗屁倒灶的破事,王七麟不想去管,他只想查百川门的案子。 如果百川门这件案子没法查,那他就要继续去往沉一老家真定府查老村旧案。 想到这事王七麟隐隐蛋疼。 沉一家乡的旧案距今也有些年头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信息保存,他们很可能会无功而返。 这样就意味着连同百川门鬼船案在内,他要有两件未能解决的案子了。 神探小王的威名要完犊子了! 他不想去管金路光的事,胡毅等人也不想管百川门的事,因为他们坚定的认为洛水是在报假案! 洛水那么刚强的一个姑娘,她怎么能忍受的了质疑?当场她就掏出刀子要以血明志。 胡毅以为她犯了失心疯要大开杀戒,赶紧双手一晃手腕上各亮出一条飘荡的灰黑色钢索——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无常手、拘魂索,你姓胡,那你是八爷门下汝宁胡家子弟?” 徐大夺走落水手中短刀,低声道:“冷静点别冲动!你走江湖多少年了,怎么性子还这么冲呢?” 金发巾帼委屈的将眼泪憋住,说道:“你知道的,我没有撒谎!” 徐大郑重的说道:“你说的每个字,我都相信!你是我见过最具侠义心的姑娘,当初我们初次见面你可以为了我们几个不认识的人而去得罪大威排帮,所以事关自己上百个兄弟,你又怎么会撒谎呢?” 金发巾帼低下头悄悄吸了吸鼻子,闷声闷气的说道:“多谢。” 王七麟对她说道:“洛姑娘,本官和徐大人一样也相信你的话,但你也该相信府城内三位大人的话。” “此事牵扯极大,他们不可能懒政到不去调查案子的地步,可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查到,什么痕迹都没有发现,你不觉得这太诡谲了吗?” 金发巾帼绝望的说道:“那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会连一艘船都找不到?” 胡毅这边还在茫然:“你们百川门真在二十里荡损失了二十多条船、死了上百号人?” 他还是觉得洛水报假案。 王七麟说道:“这是真的,洛姑娘不会说谎的,她们前些日子遇到了大诡事,而不是简简单单的撞上了鬼船。” 482.害我者听天监也(求票?) 无迹可寻。 王七麟也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这事与金辉、金耀当年遭遇相关,而金辉为此搭上了一辈子却没查到什么有用消息,他想要简单或者快捷的破案也是妄想。 比他还茫然的是洛水。 金发巾帼这一刻没有了神采四溢、荣光纵横的样子,她呆呆的说道:“二十二条船,一百零二个兄弟,怎么会突然没了呢?怎么会连个痕迹都没有了呢?” 徐大说道:“并郡上原府四大派之一的金山派,掌门人身背谋害师兄恶名一甲子,他一直想找回他的师兄,证明自己的清白,但他没能达成所愿。” 金发巾帼缓缓看向他问道:“一生都没有吗?” 徐大不忍的扭过头去说道:“你的一生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还有许多日子,你能找到这件事的真相。” “相信自己。” 王七麟从不知道,徐大还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既然在怀庆府毫无所得,他们便准备离去,胡毅怎么能放任他们就此离开?坚持着要请他们一起吃个饭,说是好歹招待他们一顿饭再送他们离开。 王七麟感觉也不差这点时间,而且他还得处理两个牧羊童被害案,于是答应中午的饭局,并带胡毅去了府城外停船的河岸,将船舱里的情形给他看。 船上鲜血已经干涸,但胡毅一眼能看出问题所在。 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船很吓人。 他安排人手将船舱里的死羊和两个放羊娃的尸首抬出来,要调查这两个放羊娃很简单,他们两人衣衫褴褛、皮包骨头,一看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这样的人家哪能养活的起羊群?所以他们两个肯定是给大户人家牧羊。 那么当他们和羊群一夜未归,大户人家自然会去报案。 两个放羊娃来自二十里荡下游一座乡里,全是孤儿,家里连个亲人都没有。 王七麟本想给他们家人一些赔偿,他没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既然两个放羊娃没有家人这钱倒是省了,他换成在听天监找了个力士帮忙去订棺材和纸人纸人,将两个少年郎郑重安葬。 最近接连都是坏消息,王七麟心里憋屈的不行,午间饭局上他也不说话,端起酒杯一个劲的喝酒。 喝闷酒。 八喵和九六在桌子下面各自抱着他一条小腿摇晃,就跟劝爹不要生气的小儿女一样。 胡毅有心给王七麟介绍一下当地特产佳肴,结果看到王七麟情绪不佳、脸色不佳,他只好老老实实闭上嘴巴。 八喵和九六安慰了王七麟,他伸手挨个搓它们小毛头,搓了一阵后心情好转一些。 撸猫撸狗超开心! 这样他收手准备再吃饭,等候在旁胡毅赶紧献殷勤:“王大人你的手刚摸过猫狗了再拿筷子怕是不干净,您看要不要卑职伺候您洗洗手?” 王七麟说道:“不必麻烦,本官已经习惯……” “不麻烦不麻烦,”胡毅陪笑,“您坐着就行,卑职已经准备好了水壶,您把手放入这盆里,卑职给您倒水。” 王七麟客气的说道:“多谢胡大人了,这样给我简单冲一下就好。” “咣当”一声响,门被人粗暴推开有人猛窜了进来。 正要给王七麟倒酒的胡毅手腕一抖,酒水直接洒到了王七麟裤裆上。 王七麟一看无奈了,好嘛,这下子可好,手裆齐冲! 胡毅又是惶恐又是愤怒,他赶紧要用袖子给王七麟擦水,可是一伸手觉得这姿势不对劲,又赶紧收回手臂冲他点头哈腰的道歉。 冲进来的人叫道:“大人,出事了!” 胡毅回头吼道:“没看到这是什么地方吗?出什么事了?天塌了吗?” 冲进来的是个络腮胡汉子,叫道:“大人,金路光死了!就是那个老是去找咱告状的举人金路光……” “什么?”胡毅迟疑,“金路光死了?没头没脑怎么回事?本官平时就是这么教导你们做事的吗?这观风卫的王大人和一干大人都在这里,你看看你怎么连句话也说不齐全?” 王七麟皱眉,这个举人死的时间有点巧了。 络腮胡汉子说道:“见过王大人、各位大人,案发突然,请各位大人恕罪一二,卑职也是刚得到消息,金路光死了,他在城外老野酒肆里喝酒的时候突然暴毙!” 胡毅皱起眉头说道:“怎么会这样?通知他家里了吗?通知衙门了吗?你不先让仵作验尸,反而跑来找我做什么?” 络腮胡汉子忌惮的看向众人,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张张嘴后苦笑一声又没说话。 胡毅一拍桌子道:“你吱吱呜呜什么意思?说,是不是有什么话瞒着我?” 络腮胡汉子嗫嚅道:“胡大人,您要不跟卑职出来一趟,卑职私下里跟您说……”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王大人说?”胡毅喝道,“装神弄鬼、装腔作势,你杜柳子虽然是刚来驿所做事,但以前也是这怀庆府的人,难道不了解我胡某人的性子?有话直说!” 杜柳子怯怯的说道:“金路光临死之前忽然大喊了一声,害我者听天监也!” 胡毅的眼珠子瞪得滚圆:“什么、你刚才说什么胡话?” 王七麟放下酒杯,看向胡毅。 这事有点怪异了。 杜柳子道:“大人,你最好赶紧去看看这件事,金路光是在老野酒肆里死的,当时人挺多的,现在流言蜚语也挺多的。” 胡毅一时有些凌乱,他看向王七麟,这真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王七麟一拍桌子说道:“还看本官做什么?走,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 杜柳子急忙拉开门,道:“诸位大人跟我来,卑职带路。” 老野酒肆是城外一家铺子,周围分散着好些家茶摊酒肆和饭馆子,这会又是吃午饭的光景,所以金路光的死亡吸引了许多人围观。 杯具的是在这里吃饭有许多是客商行人,他们要乘坐船去长安城,在这里歇歇脚、填个肚子,这就意味着城外苍蝇馆子里出点什么事,那几天后很可能会传到长安城里头! 更杯具的是,老野酒肆摊位比较大,在这里吃饭喝酒的人更多。 路上杜柳子介绍过了,这酒肆里头卖的都是廉价酒水和粗糙食物,来这里吃饭喝酒的是粗人穷人,金路光没钱且好酒,他只能每天在这地方喝两口过过瘾。 听到这话胡毅哼了一声:“金路光不是没钱才来老野酒肆喝便宜酒,而是喝惯了老野酒肆的野酒水,他从读书时候就好酒,那时候便开始在老野酒肆打酒。” 王七麟瞥了胡毅一眼说道:“你对这人还挺了解的。” 胡毅一怔,急忙说道:“王大人,卑职是清白的呀,只是卑职近些日子一直在追金路光的事,仔细去打听过他家情况,这才了解他。” 王七麟说道:“你既然打听过他家的情况,那就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你看,金路光中举人后就变得疯疯癫癫,还说她媳妇死了又回来,对此你没有什么猜测?” “比如猜测他在有大功名前取了个糟糠之妻,结果有了举人功名后他想另攀高枝,可是他已经有妻子了,要想再娶大户人家或者高官之后为妻,他能怎么办?只能去杀了糟糠之妻给人家让路。” “结果他可能害死了妻子,结果妻子又回来了,甚至可能他不止一次害死妻子,结果妻子不止一次的回来,最终这件事把他给逼疯了。” 胡毅说道:“大人的猜测很有道理,但联合现实就没有道理了。金路光一个举人发疯这是大事,当时全城关注,他就是在放榜之后发疯的,那时候也没有人家看好他呀。” “再说,王大人,高中之后杀妻另娶,这种事谁敢干?一旦发现那不是丢了命的事,而是连带祖上八辈都要丢尽脸面的事。” 说到这里他就摇头:“金路光此人卑职有所了解,他不是能干出这样事的人!金氏卑职也亲眼见过,她不是妖魔鬼怪附体而活的人!” 他们一路说着进入城外铺子,这时候已经有力士游星来控制住老野酒肆了。 酒肆简单,用木头和缝补的粗布、渔网共同搭建起一个简单铺子,又在上头覆盖上茅草,防晒防雨防风,规模颇大,里头能摆放起四五十张桌子。 角落里的地上趴着个人,旁边是打翻的酒碗和咸黄豆、水泡菜。 怀庆府听天监反应很快,闻讯而来立马看守住了老野酒肆,在这里喝酒吃饭的人全被扣押了,桌子上的酒水食物一动不动,保持原状。 见此王七麟点点头,胡毅还算是个人才。 怀庆府听天监运行顺畅,公人们反应迅疾,而他对待案子的态度也很认真,事情涉及到金路光的时候,他将金路光背景查的清清楚楚。 不过他为什么要把金路光查的这么清楚?王七麟心里留下了一个疑问。 金路光是个落魄举人,趴在地上,只看见一身发白的长衫和一个乱糟糟的发髻。 这长衫本来是青色的。 王七麟看向桌子,其他桌上的下酒菜最差也是鱼干和虾皮——怀庆府临近大河,小鱼干这等东西不值钱。 可是金路光的桌子上连不值钱的小鱼干都没有,只有一点咸豆子和咸水泡菜。 谢蛤蟆端起酒碗看了看,递给巫巫和向培虎。 两人闻了闻后纷纷点头:“酒里有毒。” 肥肥胖胖的掌柜顿时软在了地上:“苍天呀,怎么会这样子?” 一个力士立马抓住他。 掌柜的叫道:“我家酒没有毒,怎么会有毒?大人们明察明鉴呀!” 旁边一个小二叫道:“毒不可能是来自酒里,因为这酒都是从酒罐子里打的,他喝的是野刀子,今天喝这酒的得有一百个人,为什么那些人就没事呢?” 谢蛤蟆端起酒碗慢慢的转圈,他忽然问道:“酒碗哪里来的?” 店小二说道:“回大人的话,这酒碗也不能有问题呀——这,啊,先头出事来着,小的给金秀才打了一碗酒,然后金秀才往后走撞上了人,把碗掉地上给打碎了,两人还吵吵来着,最后那人的同伴掏钱给他另外买了一碗酒。” 有一个食客说道:“小人当时就在旁边,这事小人可以作证,确实如此,小人还注意到来着,这酒碗是那人同伴所用的,他喝下酒后将酒碗放在柜台上,打了酒后又推给了金秀才!” 又有好几个人插嘴说话,证实了这回事。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问道:“那撞上金秀才的一伙人,你们有印象吗?” 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说了几句,描述了这两人的相貌。 但这种事在酒肆里太常见,没有人真的记忆深刻,都是信口雌黄来凑热闹,所以他们的描述有问题,牛头不对马嘴。 王七麟将金秀才翻过身来,看到他的尸首竟然开始腐烂了,散发着淡淡的臭味,有纤细的虫子在腐烂的伤口中蠕动。 这很不正常! 巫巫一把拉过他来掏出些药粉洒在他手上,凝重道:“他不光中毒了,还中蛊了,是饿鬼蛊,它们孵化的很快,会在一天之内将人肉给吃掉。” “另外这蛊虫很邪门,它们孵化的虫卵非常非常小,能在短时间内就遍布人的全身,所以不要碰,一旦碰上会不小心沾染上虫卵,那时候可就麻烦了。” 她又看向酒肆,道:“还好这里酒多,饿鬼蛊碰到酒水会陷入沉眠,特别是烈酒,能让它们沉眠的尤其厉害。” 一听这话胡毅吼道:“快点,快拿烈酒来,越烈越好。” 巫巫补充说道:“准备一个大桶,把酒水倒进去,把尸首再泡进去,这样饿鬼蛊就会陷入沉眠,起码十天之内不会吞食尸首的血肉。” 胡毅跟着吼道:“快点,快拿大桶来,越大越好!” 杜柳子出主意:“头儿,现在去哪里找能泡了人的大桶?倒是河边有船,找个合适的船舱倒进酒去,把他扔进船舱里不是更好?反正船舱不漏水也不漏酒。” 胡毅大喜,很亲热的拍了拍他肩膀:“哈,杜柳子你小子平日里就会嫖女人喝大酒,脑子胡涂的跟个狗一样,没想到今天倒是机灵了。好主意,就这么来!” 杜柳子迟疑的问道:“可是头儿啊,这个人身上都是蛊虫,咱怎么把它弄去船舱里?” 巫巫说道:“用酒水仔细冲洗一遍,然后饿鬼蛊很快会沉眠,那时候它们虫卵就没有侵蚀人皮肤的本领了,你们放心抬它便是。不过最后还是要以烈酒冲洗双手,把衣服都脱下烧掉。” 王七麟说道:“这饿鬼蛊如此厉害?那若是有人将饿鬼蛊投入人群里,人们感染蛊虫后互相接触,一传十、十传百,最终岂不是能引发瘟疫?” 巫巫说道:“噢,七爷你别怕,我没有说清楚呢。这饿鬼蛊不吃活人的血肉,在活人身上只是会叮咬出一些又疼又痒的包包。它们只会在死人体内活下来去吃血肉繁衍,所以它们常被用来毁尸灭迹而不是害人。” 王七麟说道:“也就是说,有人想要把金路光的尸首给毁掉?有意思了。” 胡毅面色凝重的说道:“这金路光得罪了什么人,对方不光毒杀他还要将他毁尸灭迹?而且还能用上蛊虫?他怎么会接触到这样的人?” 酒肆里头不缺烈酒,很快有浓烈的酒香味在酒肆里荡漾。 有人感叹道:“金秀才是个酒鬼,他生前没有喝到好酒,死后倒是享受到了,这也算是不枉一死吧。” “这是什么话?唉,他活着的时候疯疯癫癫,死了被酒泡起来,估计还得是疯疯癫癫,这不是很惨吗?” “这叫什么?死后泡酒池,做鬼也呆痴!” “别拿亡人开玩笑,小心它化作鬼魂晚上去找你。” “对,别拿金秀才开玩笑,他这辈子活的惨呀。就说那兰若寺有问题,金秀才的媳妇贤惠是贤惠,可来路不清不白,说不准是什么狐仙女鬼。” 围观百姓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不过王七麟听的清清楚楚。 王七麟让众人在酒肆里头分散开来寻找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但这不好找,酒肆里头人来人往,凶手即使留下过什么痕迹也被掩盖了。 他看向胡毅问道:“这个金秀才的妻子肯定有问题,我听有人说他是在兰若寺结识的妻子?这个兰若寺是怎么回事?” 胡毅说道:“回禀大人,兰若寺是城外一桩荒野废弃寺庙,这寺庙前前后后有许多书生在里面读过书,所以确实有些狐仙鬼怪的传闻。” “但卑职调查过金路光的妻子,她是有人家的,她不是在兰若寺与金路光相识的,是有人给他们保的媒!所以刚才那就是一些人在乱嚼舌头!” 徐大低声问道:“七爷,我看还是这个金路光自己有问题,你说他会不会是跟俞大荣一样,身上有一层假皮,假皮上写了什么东西?” 巫巫摇头道:“不会的,若是这样饿鬼蛊吃掉他的血肉和本身皮肤,假皮会脱落下来的。” 杜柳子说道:“头儿,你说咱们要不要再去查查他的背景和往事经历?说不准他得罪过什么厉害人,人家不光要弄死他,还要毁坏他尸体,让他尸骨无存?” 胡毅泛起了嘀咕,道:“他一个疯疯癫癫的落魄举人能得罪什么厉害人?咱以前不是调查过他吗?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杜柳子说道:“说不准咱以前查的不够细致,谁会无缘无故杀死一个落魄举人而且又是下毒又是下蛊?这怕是深仇大恨吧?” 胡毅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王七麟看了杜柳子一眼,不答反问:“从金路光死到现在,得有半个时辰了吧?” 杜柳子点头:“差不多。” 王七麟道:“那没有人去通知他家里吗?他不是有妻子在吗?为什么妻子没有来看看?” 人群里一个青年扯着脖子说道:“大人,小人去金路光家里来着,但是门被反锁,小人往他们家里喊却没有人应声,没有找到他媳妇。” 胡毅面色一变,道:“不好,会不会金路光牵扯到什么机密上,然后全家被人灭口了?” 他留下几个力士游星继续封锁老野酒肆,自己则带着王七麟一行人去往金路光家里。 金路光家在城里,这是他中了举人后城里大户人家和他一些有钱同窗共同出资买来送他的礼物,算是对他的一点投资,可惜他后来变得疯疯癫癫,这投资打了水漂。 房屋普通,是个常见的院屋,五间大瓦房、一圈大院子,院子两侧有厢房,普普通通。 大门确实反锁,王七麟一点头,徐大抬脚上去开了门。 开门后他忍不住感慨:“大爷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门了,好像上次这么开门还是好几年前。唉,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王七麟扫了他一眼道:“这要查案呢,你嘀嘀咕咕唧唧歪歪个什么劲?” 院子里头整整齐齐,有一条晾衣绳上还晒着男人和孩子的衣裳,墙上则挂着许多丝线,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摆在一起像是墙上描绘着一道彩虹。 可是推开正门就不一样了,屋子里头很凌乱,椅子倒下、桌子歪斜,桌面上有没有洗刷的碗筷,床上是脏乱破旧的被褥。 灶台清冷,王七麟伸手抹了一把,上面落满了灰。 谢蛤蟆打了个呼哨,道:“无量天尊,看这边。” 他站在北边供桌旁,供桌上有几个牌位,王七麟过去一看最上面的是金路光父母的牌位,下面两个则是新牌位。 一个写着:先室甘母金氏闺名淑儿生西莲位,往生西方,闻法念佛。 一个写着:故男金慕汝之位。 看到这两个牌位,王七麟阴鸷的凝视向胡毅。 胡毅过来看完牌位后顿时懵了,叫道:“怎么会这样?大人,卑职前几天还见过他的妻儿,这不可能!这一定是他自己胡乱立的牌位,他就是疯疯癫癫的!” 两个牌位第一个是金路光给妻子立下的,他的妻子未出阁时候的名字应当是甘淑儿,还有一个是他给儿子立的,他儿子则叫金慕汝。 483.兰若寺,两书生(大杯来表示爱大家) 王七麟盯着胡毅看。 胡毅心里发毛,他委屈的说道:“王大人您可以明察,卑职确实在这里看到过金氏母子!” 徐大翻白眼道:“你能确定那是金氏?按照你的说法,这个金氏贤惠能干,可是你看看这屋子里的环境,这像是有贤惠女人把持的样子吗?” 胡毅说道:“徐大人,卑职确实不认识金氏,可左邻右舍认识,卑职是找左邻右舍确认过的。还有,金路光去衙门报过案,衙门那边也来过人,一样见到过金氏。” 谢蛤蟆拿起牌位看了看,又摸了摸上面的雕痕,说道:“无量天尊,这是外行人雕的字。” 王七麟也看牌位上的字,字体板正、大小一致,他看不出这是外行人雕的字。 他说了自己看法,谢蛤蟆笑道:“就是因为字雕的太板正,所以老道才说是外行人所为。牌位雕师们都是老手了,这些字应当雕的笔走龙蛇、信马由缰,而不是这么仔细。” 王七麟去找邻居,他挨个敲开门去打听,结果打听到的消息证明胡毅还真没有说谎。 金氏与金慕汝都还活着,起码最近一段时间是活着的,今天早上还有人看到过金氏出门,这邻里问她去做什么,她说春天好时光,想去城外摘一些野菜。 王七麟咂咂嘴,这不怪了吗? 牌位不能说明什么,可是家里头若有女主人,这家会乱成这样? 而且听天监在里面翻找了一通,发现这屋子里没有女人和孩子生活的痕迹。 他们找到了一些孩子的衣裳和鞋袜,却已经生尘多时。 至于女人的衣裳鞋袜直接没找到。 这不是古怪了吗? 王七麟来了兴趣,他问胡毅道:“金氏娘家是哪里?” 胡毅摊开手。 他们去问邻居,邻居也纷纷摇头,说从没有听金路光和金氏提前过娘家人,其中有人神神秘秘的说道:“大人,你们一直问金氏,是不是这女人有问题?” 王七麟打量这人,看到他穿的人模狗样,可是眉毛细长、嘴唇单薄,眼珠子总是不经意的往四周转着看,从面相来说这人有些奸猾。 胡毅这会心烦,结果还有人来凑他的热闹,他索性一把将人给扭了喝道:“说,你有什么问题?” 这人懵了,叫道:“大人此言何意?小人、小人能有什么问题?” 胡毅说道:“不老实是不是?想去我听天监阴狱里头参观一场是不是?” 这青年慌张的叫道:“大人饶命,小人是想来帮忙的,小人是温良百姓,你问杜大人,小人与杜大人是熟识,小人与杜大人经常一起喝酒的。” 他指向杜柳子,杜柳子缩了缩脖子钻进院子里不出来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 王七麟心里一动,他对胡毅摆摆手道:“把他放开,他知道点什么事,让他说出来。” 此时有邻家百姓出来看热闹,听到他的话后说道:“这位大人不要信他的话,这是个浪荡子,他的话不可信!” 青年叫道:“我的话怎么不可信?我敢骗你们不假,可是敢去骗听天监的官老爷吗?” 他向王七麟求饶:“这位大人说句公道话,小人只是想来帮忙,小人想给你们提供线索。” 王七麟将他拉出来,道:“什么线索?” 青年说道:“大人你们是不是在找这金氏,结果找不到她?小人跟你们说哈,这个娘们是妖怪变的!她是妖怪,金路光就是被她给祸害的疯疯癫癫!” 王七麟感兴趣的问道:“哦,你这是哪里来的消息?” 青年抱着双臂露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小人从哪里来的消息,请恕不能告知大人,但小人绝对没有骗你们……” “你没骗我们?那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胡毅自动唱白脸,抓住青年肩膀大手使劲,掐的青年嗷嗷惨叫。 “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别以为本官看不出来,你小子身上绝对背着案子,被让本官查你!” 青年惨叫:“放手放手放手,大人饶命,肩膀断了、肩膀要断了,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消息哪里来的?为什么说金氏是妖怪?” “我我我,我勾搭啊不,我找过金氏,小人私下里偷偷找过金氏,这金路光成了疯子,金氏还水灵着,小人不忍她守活寡……” “你它酿个骚批的还敢跟本官扯皮?还不说实话?”胡毅的脸都要扭曲了,把青年扭得双膝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王七麟一向讨厌暴力刑讯,但有时候暴力刑讯就是有效。 青年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话说的干干净净:“大人英明,小人不是不说实话,小人、小人看金氏水灵,就想睡她,结果她不肯,小人想着用强,结果金氏冲小人一挥手,小人贴身佩戴的家传宝玉忽然碎裂了。” “小人家里有祖训,这宝玉碎裂就代表碰上妖魔侵袭,于是小人当时就愣住了,害怕了,这金氏肯定是妖魔呀!” “还好小人反应快,小人想到这疯疯癫癫的金路光,于是就想呀,若金氏是个妖魔,金路光是不是被她给迷疯了的?那她刚才是不是也要把我给迷疯了?” “小人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因为她想收拾小人,既要把小人给办了又要不留下痕迹,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小人变成疯子,这样小人以后也就不会去找她麻烦了。” “这么想着小人就假装疯疯癫癫,结果小人猜对了!金氏将小人踢了出去,并没有继续害小人,让小人逃得一命!” 王七麟听的叹服,这浪荡子的反应可是够快的,从他贴身玉佩碎裂到他装疯肯定是一瞬间的事,但一瞬间他就想明白了那么多事,着很厉害了。 可惜不是个好鸟。 有才无德才可怕! 于是王七麟说道:“把他送官,强暴民女未遂!” 浪荡子懵了:“大人,小人给你们送情报呀,你们不能杀人灭口啊不,过河拆桥啊。” 徐大说道:“这叫卸磨杀驴!” 听完青年的话,胡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金氏是妖怪?难道她真是妖怪?” 他又向王七麟汇报道:“王大人,这金氏是不是个妖怪卑职不敢确定,不过金路光当年住宿的兰若寺倒是有些妖异传闻,有人在那里遇到过奇怪姻缘!” 王七麟说道:“讲。” 胡毅沉吟一声道:“不如这样,咱们去找当事人,这事叫当事人来说可能更清楚一些。这件案子是卑职所破,当时当事人说过一句话,卑职以前没放在心里,现在忽然觉得这句话可能很重要。” “当事人是一个书生,他曾经与卑职说,他住兰若寺与金路光有关!” 他留下人守住金氏宅子,带着王七麟一行人去往城中心一座大宅。 路上他把事情简单扼要的说明了一下,大约在去年下元节的时候,城里大户宋氏找他来报案,说他家的四女儿莫名其妙丢了贞操怀孕了! 可是根据他们家丁和侍女所言,他的四女儿一直待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而且身边没有男人,按理说不该怀孕。 宋氏的当家宋镇圻是个很要脸面的人,他们宋家乃是怀庆府的大户人家,多少百姓盯着他们看呢,他宋镇圻又是个读书人,家里闺女未婚而育,这怎么能说得过去? 于是宋镇圻对四女儿又打又骂,逼问她肚子里的孽种是哪里来的。 姑娘委屈,一个劲的哭嚎喊冤,说自己从没有与别的男人拉过手亲过嘴,怎么会怀孕呢? 听到这里徐大打断胡毅的话,说道:“胡大人,要怀娃娃不用刚人拉手亲嘴,拉手亲嘴也不能让人怀上娃娃,这话本身就不对呀。” 胡毅愣了愣,说道:“呃,徐大人所言极是,可能卑职没有说清楚,宋四小姐的意思是她甚至没有与男人拉过手,又怎么可能与男人办过事?” 巫巫好奇问道:“办什么事?” 胡毅搞不清楚情况,他狐疑的看向王七麟一行,心里暗道难道观风卫这队人玩的这么开?话要说的那么清楚?这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挺不害臊呀。 心里话他可不敢说,他试探的问道:“王大人、徐大人,卑职可以说的更直白点吗?” 说到这里他矜持的笑了笑,道:“其实卑职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要是你们想听卑职说的骚一点,嘿嘿。” 王七麟赶紧说道:“你误会了,这姑娘是真的单纯,她还小,不了解男人女人生孩子的事。算了咱们不谈这个,你就继续往下说。” 他暗地里瞪了徐大一眼,玛德金发巾帼就在你身后呢,你怎么还发骚? 胡毅说道:“反正宋镇圻一番逼问,宋四小姐说她确实没有与男人有过私密接触,不过她提到了一件诡事,说她从几个月前开始做一个古怪的梦。” “她梦见自家住在一座寺庙旁边,寺庙里没有香火,倒是有个书生在念书,她经常偷偷去看书生念书,不知不觉心生爱慕。” “恰好她家有一条小溪流入寺庙,有一次她好奇下折了个纸船在上面写了一首情诗在上面,小纸船顺流而下,过了一会从墙头飞过来一只纸鸢,上面也应了一首情诗。” “两人就这样联系上了,后来书生找来梯子,翻过墙头与宋四小姐进行了约会。起初两人倒是守礼,后来耳鬓厮磨之下,是吧,日久生情了。” “宋镇圻觉得她女儿肚子里的孩子跟这个梦有关,于是来找卑职诉说了这事,卑职一路调查查到了城外兰若寺,发现里面确实有个书生……” “不是,”徐大打断他的话,“日久生情以后呢?为啥他们日久生情了姑娘她爹就觉得孩子与他有关?” 大家伙纷纷点头并支棱起了耳朵,其中八喵尤其积极,黑漆漆的小耳朵竖的跟一根天线似的。 胡毅说道:“都日久生情了还要说什么以后?以后肯定要生孩子呀。” 徐大愣了愣,吃惊的看着他问道:“你说的这个日久生情——哟呵,胡大人,你挺有文化呀。” 胡毅拱手道:“多谢徐大人夸奖,卑职确实是念过书的人。” 王七麟压手说道:“想看黄书的去找徐爷,行了,胡大人你接着说,你查到这书生了,然后呢?” “卑职便查询这书生的人际关系和平日里活动路线,发现他没有进过城,一直在兰若寺里苦读圣贤书,吃喝用穿全靠家里送上门。”胡毅说道。 “卑职又调查这书生前几个月的梦,书生说他确实也做过一个梦,梦境与宋四小姐的一模一样!” “不过这书生却不是平白无故做的这梦,原来是初秋时节有一天夜里碰上大雨,有老人敲门说要借宿。书生好心,不光给他借宿,还给他烧柴烤干衣裳给他用不多的粮食做了个晚饭。” “这人就问,说你不怕我是个坏人或者鬼怪妖邪吗?书生说不怕,他说是读圣贤书的人,胸中无鬼,只有浩然正气,心中无愧,只有为报效朝廷、守护百姓的报复,他不怕妖魔鬼怪上门。” “这人听完后哈哈大笑,说你是个正人君子,且救济了我,我要报答你,你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帮助你,你是要高中状元呢还是要去做大官呢?” “书生对老人说,我饱读圣贤书,功名自然是要自己去考取的;我若是考取了功名自然能当官,所以不管是中状元还是要当官都要靠自己,不用你帮助。” “老人听了后笑的更厉害,又对他说,那你不用我帮你考取功名也不用我帮你做官,那我该怎么报答你呢?不如这样,看你孤身一人,我便帮你找一段好姻缘,给你找个红袖添香夜读书的人。” “红袖添香自然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之一,于是书生欣然应允,当天夜里,他便梦到了宋四小姐!” “卑职与他核实了宋四小姐的特征,拿了宋四小姐的画像给他看,宋镇圻则问了他自家女儿身上一些隐秘特征,结果这书生全对上了!” “这样没办法了,这书生与宋四小姐都有孩子了,他又是个正人君子,宋镇圻便将女儿嫁给他为妻,择他为女婿……” 徐大点点头说道:“确实,这是最好的结果,宋四小姐与书生神交已久,再把她许配给其他人也不合适。” 胡毅愣了一下,对他拱手道:“徐大人你也挺有文化呀。” 徐大说道:“实不相瞒,我是个读书人,是个秀才。” 胡毅笑道:“原来咱们是一路人,惭愧惭愧,卑职也是个秀才。” 怀庆府着实是个小地方,他们一路说着就走到了宋府门口。 宋府张灯结彩,门房喜气洋洋,他认得胡毅,看到他们上门赶紧去通报了自家老爷。 然后一名面目端正、衣着整洁的中年人快步走来。 胡毅给双方介绍了一下,这就是宋府当家人宋镇圻了。 宋镇圻挨个见礼,胡毅笑道:“宋家这是有什么大喜事吗?我看门口可是挂起了八连红灯笼呀。” 听闻这话,宋镇圻满脸是掩饰不住的笑容:“小女昨日刚刚诞下一子,哈哈,这对我宋家来说可是大好事,当然要挂上八连红灯笼。” “对了,胡大人你可算得上是小女的媒人,若是没有你,她还没有这段姻缘呢,这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可就算不上什么喜事了,所以过几日给孩子过百岁,胡大人可一定要来,您要是上宾!” 胡毅惊喜的说道:“噢?四小姐生育了?哎呀呀,没想到她这么早便生了孩子。” “不过说来也对,”他又合计了一下,“下元节本官见到四小姐的时候,她便已经挺起了肚子,这是五个月——哎呀,时间真快,眨眼间就是五个月!” 胡毅忍不住的摇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宋镇圻笑道:“谁说不是?时间太快!对了,诸位大人来我府上是有何贵干吗?” 话入主题,胡毅便说出来意让他喊出姑爷。 宋家姑爷叫白无尘,是个长得老实清秀的读书人,一看就是饱读圣贤书、动辄之乎者也那种文化人。 也能看出他应该没什么社会经验,被叫出来后他呆头呆脑的与众人见礼,王七麟感觉他不是很聪明的亚子。 王七麟问他道:“白公子,听说你曾经在兰若寺住过一些日子?” 白无尘说道:“对,住过几年。” 王七麟又问:“听说你住兰若寺,与金路光有关?” 白无尘笑道:“是的,金路光乃是学生的师兄,他告知过学生说那兰若寺是个清心读书的好地方,于是等他搬走后学生就搬去了。” 王七麟立马发现了问题:“为什么要等他搬走后你才搬进去?兰若寺中不能只有一间完好的屋子吧?你们不能比邻而居吗?” 兰若寺不是一座寺庙的名字,而是一个总称,兰若之名源阿兰若,是梵语之音译,原意是寂净无苦恼烦乱之处,后也指一般的佛寺,佛经《阿毗达磨俱舍论》云:一牛鸣地,可置兰若,取离喧故也。 再后来兰若寺的含义开始改变,到了大唐时代,兰若寺成了私人建立小寺庙的代称,柳宗元在《衡山中院大律师塔铭》中说:“官赐额者为寺,私造者为招提、兰若”。 继续后来,兰若寺的含义进一步改变,变成了破败寺庙、没有了僧众的寺庙。 但寺庙再小也比寻常百姓家的房屋大的多,所以不可能只容纳下一个人去读书。 听了王七麟询问,白无尘笑道:“大人不知,学生是有家住的人,只是一人在家苦读圣贤书难免寂寞。金路光师兄搬出兰若寺时,学生曾去帮忙,师兄告知于我说他在这寺庙里遇到的姻缘,所以学生便在他走后搬了进来。” 说着他开始眉飞色舞:“师兄诚不欺我矣,学生住进兰若寺果然得到了一桩姻缘!” 王七麟抓到了重点,问道:“是金路光告诉你说,他在寺里得到了一桩姻缘?金氏是他在寺中所遇?他有没有详细说这件事?” 白无尘摇头道:“他是在喝酒高兴之下与学生说的这件事,并没有详细去说,嫂嫂此人到底家在何处,学生也不清楚,对于此事他总是讳莫如深。” 想了想后他又补充了一句:“甚至他都没有与嫂嫂办婚礼,不过当时他没什么钱也没有家人,更没有取得进士功名,所以没有办婚礼倒是正常。” 王七麟摇头道:“那关于金氏你知道多少消息?” 白无尘不悦的拂袖:“大人这话问的失礼了,金氏是学生嫂嫂,学生怎么能去关注她的消息?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如此是也……” 王七麟看他要长篇大论,顿时大感头痛,忍不住闭上眼睛。 宋镇圻以为女婿发火惹怒了王七麟,便居中调解道:“哈哈,诸位大人莅临我宋府乃是宋氏之光,也是小儿之福。” “不如这样,在下带诸位大人去看看孩子,据说小婴孩阳气弱,容易被妖鬼缠身。虽说怀庆府中有胡大人坐镇,妖魔鬼怪不敢作祟,但孩子嘛,还是要好好呵护才行,所以在下请您诸位听天监的大人帮个忙,去给孩子赐个福。” 刚出生一天的孩子不能见风,他们便进入卧室。 宋氏有钱,家里女儿营养充沛身体好,生下的孩子健康结实,是个大胖小子。 大家伙赞不绝口,有人便问孩子这么大个头有几斤。 宋镇圻骄傲的说这孩子有九斤,出生的时候可是费了好些力气。 王七麟愣了愣,他悄悄将白无尘叫出门外问道:“白公子,你当初遇到那给你姻缘老人的时候是哪一月哪一天?你还有印象吗?” 白无尘下意识说道:“当然有印象,是八月的十六日,前一天是中秋佳节,家家户户团圆相聚,妖魔鬼怪也去寻找家人。所以第二天夜里老人来找学生借宿的时候就问过学生,说你不怕我是妖魔鬼怪吗?” 说到这里白无尘骄傲的一笑:“学生腹有圣贤书,岂怕妖魔作祟?” 王七麟小心的说道:“白先生说的对,那你知道今天是哪天吗?” 白无尘看傻子一样看他:“今天是三月二十八,王大人怎么会连今天的日子都不知道?” 王七麟讪笑道:“啊哈哈是啊,这个日子过的有点乱哈,一时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咳咳,请恕本官冒昧,本官想问一句,你家夫人与你感情如何?” 白无尘骄傲的说道:“当然是举案齐眉、鼓瑟和鸣!” 王七麟说道:“那个,嗯嗯,你夫人生下的孩子是一个胖小子,不像是早产哈?” 白无尘不想跟他说话了,他已经将王七麟打入贪官污吏的行列,觉得这个铜尉脑子有问题,他能成为铜尉肯定是靠了买官走关系。 众人看过孩子走出来,宋镇圻找人拿来笔墨纸砚,让他们留下墨宝算是给孩子赐福。 这事就得徐大出马了,他来了一手力透纸背,写下一副对联: 月满人欢;成对凤凰添喜庆。枝繁叶茂,盈庭兰桂沁馨香。 看着这幅字,胡毅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徐大人好字呀。” 徐大说道:“大爷是秀才,肯定练过字呀。” 胡毅呆住了,道:“呃,你真是秀才?” 徐大说道:“你不也是秀才吗?” 胡毅嘴角抽了抽,低声道:“徐大人恕罪,卑职刚才以为你自称秀才是开玩笑,所以也与您开了个玩笑,卑职只是念过几天书,不是秀才。” 宋镇圻又将笔递给王七麟,道:“这位铜尉大人,您也来题个字?” 徐大知道他的水平,想要拦住宋镇圻免得让他出丑。 王七麟接过了笔,他说道:“徐大人已经写了对联,那本官题一个横批吧。” 他看了眼白无尘,重重写下三个字:喜当爹! 484.树中藏美女(中大杯也表示爱大家) 徐大的字,力透纸背。 毕竟徐爷的手腕是练过的,他每天都要舞枪弄棒的练腕力。 王七麟的字…… 那是不提也罢。 白无尘是个傻书生,心直口快的说了实话:“这也叫字?王大人你乃是朝廷命官,难道就写这样一手字?” 一听这话,听天监上下不乐意了。 虽然你说的是实话,虽然我们心里也这么想,可是实话就能说出来吗? 沉一现在对王七麟最是维护,毕竟王七麟马上就要去查他家乡的诡案了。 于是他听到白无尘的话后立马跳了出来:“无量天尊,你懂个粑粑!我家七爷这字写的怎么了?这怎么不叫字了?喷僧告诉你,这字还是有讲究的,这是草书!” 他看了眼徐大,这记得徐大是这么说过的。 白无尘惊愕问道:“草书?你管这玩意儿叫草书?请问这是什么草?” 沉一反问:“草书就是草书,怎么还什么草?” 白无尘耐心解释道:“草书是有流派的,比如书圣的狂草,还有隶草和汉魏的章草等。” 沉一忘记当时徐大说这是什么草了,于是他自作主张的说道:“我家七爷是练武之人,所以他的流派肯定是武者,那他的字就叫武草!” 好几个人茫然的重复他的话:“武草?武草!” 王七麟翻白眼,扔下毛笔往外走。 白无尘这傻书生被宋家给坑了,宋家这是欺负老实人,他本来还想给白无尘出个头的。 现在这傻书生一个劲冲自己开炮,他索性不管了。 宋镇圻看出女婿得罪了王七麟,心里叫糟,赶紧点头哈腰跟在后面招呼道:“王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在下请您品鉴一下南方送来的雨前龙井?” 王七麟道:“本官还有要案缠身,品茶的事后面再说吧。” 宋镇圻赔笑道:“王大人,办案也不差在这一时半会,留下再聊几句?在下还想请大人给外孙起个名字呢。” 王七麟道:“这个不用起,老天爷已经给他准备好名字了。” “啊?” “孩子肯定要姓白,当今圣上以德治天下,如今白公子又是只有这一个儿子,那就叫白德一儿子吧。” “啊!” 宋镇圻一听这话呆住了。 他明白王七麟已经知道内情了,于是他不再去缠王七麟,不敢再让他留在家里。 胡毅追出来后问王七麟:“大人,你生气了?” 八喵站起来垂着两条小胳膊瞪着他:你他喵的说什么傻话?我爹都快要气成气蛤蟆了! 王七麟说道:“没有,我与宋家人没什么关系,这辈子只会见一次,怎么会因为他们而生气呢?走吧,去兰若寺看看,那寺庙可能有些问题。” 胡毅揉了揉鼻子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怎么给那孩子起名叫白得一儿子?” 王七麟看着他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 胡毅一怔。 王七麟无奈的问道:“白无尘是哪个月与宋家四小姐神交的?再说,神交?屁的神交!神交也能生孩子?咋地,他的精修炼成精了?会飞啊?还会自己找伴侣啊?” 胡毅茫然:“王大人您这话什么意思?请恕卑职愚钝……” “你还真是愚钝,”王七麟气笑了,“我问你,白无尘哪一天与宋家四小姐梦中相会的?” 胡毅说道:“这个,卑职不太清楚。” 王七麟翻白眼:“是八月十六!” 胡毅顿时明白了:“怎怎么会是八月十六?一二三四,嘶,七个多月?” 王七麟冷笑道:“白无尘是个傻子,你也是个傻子?你还破了案子,你破了个锤子!” “明明是宋四小姐与人私通在六月有了孩子,到了八月的时候被宋家给看出来了,宋家要脸面,于是要给孩子找个名正言顺的爹。” “什么样的人最合适?肯定是不谙世情却又有前程的书生最合适,有些书生读书读傻了,只知道考功名,哪知道人心险恶?” “他们发现了白无尘这呆头鹅,然后找了个幻术师之流在八月十六去找他,给他施了个幻术,让他误以为自己在梦里见到了宋家四小姐并发生关系。” “最后又去找你,通过听天监的手去找到了所谓的‘梦中私定终身情郎’,而白无尘本就不通世情,又有听天监从中斡旋,他哪能想到自己是被人给设计了?” “当然他想不到也正常,可是你呢?”王七麟怒视胡毅一眼,“你堂堂铁尉竟然也被人给设计了,可笑!” 胡毅呆住了。 很快他羞红了脸,转身往回走。 王七麟喝道:“去哪里?” 胡毅咬牙切齿的说道:“宋氏竟敢算计我听天监,卑职要让他付出代价!” 王七麟哼笑一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种事你急什么?后面你仔细盯着宋家,还怕找不到教训他们的机会?” 胡毅抱拳道:“王大人说的对。” 王七麟道:“吃一堑长一智吧。” 胡毅怒道:“这宋家不愧是戏曲世家,上下都很会演戏呀!” “不过说来这案子确实是卑职欠考虑了,卑职当时从宋四小姐口中问出寺庙样子后便想到了兰若寺,去了后直接碰到了白无尘并顺利问出了他在梦境的遭遇,还真以为这是一段上天恩赐的姻缘。” 徐大笑道:“你就没想过,神交再久也没见面,这怎么能生孩子呀?” 巫巫问道:“对呀,怎么能生孩子呀?我也想要个小孩子了。” 徐大老老实实闭上了嘴巴。 巫巫眨着大眼睛看向王七麟,王七麟一把抓过九六装作骑在胯下,拍了九六屁股一把喊道:“嘚儿驾!” 九六跟黑豆玩过这样的游戏,便撒开蹄子欢快的跑。 徐大也想跑,巫巫伸手抓住他胳膊喊道:“你们怎么了?为什么都不跟我说生孩子的办法?你们不愿意让我生孩子么?” 洛水过来掰开她的手指,将她的手塞进自己臂弯里让她挎着自己。 她说道:“漂亮妹妹,这种事他们男人都不知道,所以才不告诉你,你随姐姐来,姐姐悄悄告诉你。这是咱们女人的秘密,不能让男人听到。” 一群大老爷们纷纷点头:“对对对。”“洛水姑娘说的对。” 徐大感激的冲洛水笑了笑,抓过吞口喊道:“嘚儿驾!” 吞口:日丽娘哦!欺负老实妖? 兰若寺在怀庆府外二十里处,它不是在荒山野岭中,而是在一片水泽地里头。 胡毅给王七麟解释,说以前这里不是水泽地,后来黄河泛滥把这里给冲了,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冲开了一处水口,于是就有了这片水泽地。 这片水泽地困住了寺庙,和尚们外出不便,信徒们进入不便,慢慢的寺庙便被废弃掉了。 时至今日,怀庆府的百姓都忘记了这寺庙的具体名字,只是以兰若寺来称呼它。 这寺庙荒废了许多年,院墙和偏殿已经倒塌,可是主殿因为有乞丐居住或者有书生来念书,人烟气不断,得以修修补补,竟然一直矗立不倒。 下午时分,乌云压顶,隐隐有一场雨在酝酿。 王七麟看向寺庙,发现这寺庙残存大殿通体长方,如同一艘方船。 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颇有意境。 谢蛤蟆凝视寺庙,缓缓问道:“胡大人,你确定这庙里的和尚是在发大水的时候离开了?” 胡毅无奈道:“回禀谢道长,这事卑职不能确定,因为这都是前朝之前的事了,经过前朝动荡,怀庆府又是四战之地,许多记事文本都没了,只能根据百姓口口相传来记述过往旧事,所以……” 王七麟扭头问道:“道爷,看出什么来了?” 谢蛤蟆摇摇头道:“只是感觉这野庙不太对劲,沉一,你过来看看这庙怎么回事。” 说完他寻路向兰若寺走去。 沉一宣了一声佛号郑重其事走上前来,他遥望小庙,说道:“喷僧觉得这个野庙,确实有事。” “什么事?”胡毅问道。 沉一高深莫测一笑,说道:“阿弥陀佛,你问问七爷就知道了。” 他也说完往兰若寺走去。 胡毅看向王七麟,王七麟心里一跳:老子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啊。 但手下人都在看自己,他不能在大庭广众下丢了颜面,便也露出高深莫测一笑:“有一说一,这件事大家应该都能看出来,看不出来的,说了你们也不明白,不如不说。你们也别来问我怎么了,事情牵扯太大,说了对你们也没什么好处,当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我只能说这里面水很深,牵扯到很多情况。” 说完这一席话,他顺着路跑步前进。 兰若寺早就没了大门,只有几块坚硬的碎石,这些石头饱受风吹雨打,切面由粗糙变得光滑,王七麟伸手摸了一下,滑溜溜、凉丝丝。 大门两侧有门梁柱,这柱子也是滑溜溜,他伸手又摸了一下。 寺庙里头杂草丛生,从庙里就能看出春意很浓了,地上乃至墙上都有草芽往外拱,屋檐上一片绿油油,这是也有草长出来了。 谢蛤蟆站在大殿门口负手而望。 野庙,杂草,春风,老道。 很有一番高人风范。 王七麟问道:“道爷,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我怎么没发现这庙有问题。” 谢蛤蟆说道:“因为你的江湖道行还是太浅,你仔细看、仔细听,没有发现问题吗?” 王七麟放出听雷神剑踏步上去,御剑而起,与庙宇屋檐齐高。 他俯瞰这座残余不多的野庙,又去倾听庙里的声音。 风吹杂草刷拉拉。 风吹小块碎石叮叮响。 只有这些声音。 心随意转,他顿时明白谢蛤蟆的意思了:这座兰若寺太死寂了,这不对! 本来寺庙荒废后杂草丛生就容易滋生小虫野鸟,特别是春日刚到,百虫跳脱,更有燕子等候鸟飞回来筑巢,可是这兰若寺里都没有! 没有虫鸣,没有鸟叫,除了他们这些人好像整个寺庙里再没有生灵。 再看寺庙屋檐下,不管大殿还是偏殿,其屋檐都干干净净,没有一个鸟窝,寺内多有树木,其中不乏一人合抱的老树,可是树上也没有鸟窝! 要知道这兰若寺的四周可是沼泽地,地气潮湿,按理说蛇虫很多才对。 然而并没有。 王七麟收起神剑跳了下来,说道:“这里有妖魔鬼怪,所以蛇虫鼠不生?” 谢蛤蟆点点头。 自从白无尘离开,兰若寺中已经久久没有烟火,大殿里头冷冷清清。 住在这兰若寺的书生应当都是在大殿里头读书,毕竟这里光线最好,这点从墙壁也能看出来,上面或写或划,布满了字迹。 在这里念过书的可不只是白无尘与金路光两人,还有许多书生,他们在这里孤独的求学、苦苦的念圣贤书,有时候还要心忧苍生、思考人生,墙壁上留下的就是他们的思考。 这些字里最多的是对于未来的展望,从字迹能从所有话语中分辨出某个人的心路历程。 比如有一个笔迹豪迈的人先写了一句‘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后面不知道多久又接了一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再后面一句是‘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最后一句是‘想见读书头已白,隔溪猿哭瘴溪藤’。 这个算是有文化的,还有一个笔迹粗笨的写了‘老子要在这里头悬梁锥刺股,必中三甲’。 接着又写‘考个秀才好难’。 再写‘考官都瞎眼了吗’。 最后写‘日它娘不念书了’。 王七麟大概看了看,墙上的字很多,所反映的读书人们的心思很有意思。 其中还有后人给前人的评价,反正每个人留言的开头部分都是豪言壮语,字里行间是老子一定要中状元最次也要进三甲。 往后他们开始经受考场的毒打,一个个开始怀疑人生反思过去,最终基本上就是哭唧唧的离去。 不过也有剑走偏锋的,有一个是这么写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中状元誓不归’。 接着写‘还是嫖娘们得劲’,后面是‘龟兹娘们胸大江南娘们腰细大宛娘们腿长’。 最后一句是‘不考了回家继承祖业搞娘们’…… 这些字对于破案没有帮助,不过对于舒缓情绪帮助很大。 徐大后面进来后专门研究这些字,他顺着笔迹挨个看,看到有些模糊不清的或者被人涂抹、遮盖的还会扼腕叹息。 王七麟喝道:“别看这些没用的东西了,都过来讨论一下案情。” 徐大头也不回:“这东西有用,七爷你们先讨论,反正大爷除了给你捧哏没别的用处,大爷不过去了。” 王七麟问胡毅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金路光临死之前会在临死前说出‘害我者听天监’这句话?” 胡毅委屈无比,说道:“七爷您可以去调查呀,卑职真没有对他做什么,这是污蔑,绝对的污蔑!” 王七麟问道:“他为什么污蔑咱听天监,不污蔑其他衙门?” 胡毅颓然摇头,他也想不通这点。 杜柳子试探的说道:“会不会是这样,这金路光其实知道点什么诡事,他一心想告知咱听天监,所以总是来报案。” “结果咱们不重视,最后他发现自己中毒了或者被害了,悲愤之下就骂了咱听天监?认为是咱听天监不重视他才导致他被害?” 胡毅怒道:“你闭嘴,平日里你是三棍子闷不出个屁来,今天怎么这么积极呢?” 杜柳子畏畏缩缩的后退,嘀咕道:“头儿你别生气,卑职就是想给王大人提供个思路,或许那金路光身上真有什么机密呢?咱们是不是继续去查查他尸首比较好?咱都没有查过他尸首呢。” 胡毅喝道:“你还说!金路光身上有什么秘密?咱又不是没查过他,他说他老婆孩子有问题,可咱也看到过她们、左邻右舍也看到过她们,这能有什么问题?” 另一个大印也说道:“头儿说的没问题,金路光凭啥把责任推咱头上?衙门都是不管他,直接把他扔出去,咱头儿还请他喝过酒、跟着去他家看过。” 胡毅悲苦的说道:“七爷卑职是真的冤枉,卑职也怀疑过金路光是不是遇到什么怪事了,还仔细与他交谈过,但得到有用信息了吗?” “没有!” “他就老是说,他老婆孩子死了,然后又翻来覆去说老婆孩子疯了,可他老婆没事呀,唉,这让卑职怎么办?” 他正在大倒苦水,九六的响声忽然从后院传来,声音很激烈。 王七麟快步赶过去,看到九六正对着一棵枯萎老树在蹦跶吼叫。 这树有什么问题? 王七麟抬头看,这是一棵很粗大的树木,树干足够一人合抱,根系发达且生长的粗犷。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长的,树枝也垂下了树根,然后伸展到地上钻进了地里,颇有独木成林的滋味。 不过它已经枯死了,树皮黯淡、树枝光秃,春天到来兰若寺里诸多树木长得枝繁叶茂,唯独它死气沉沉。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这是高榕树,我佛家五树六花之一,寺里种植这树很寻常。” 九六冲树干跳去,四爪拍了树干一把借力翻了一圈又跳落回地上,继续对着这棵大树咆哮。 王七麟上去伸出拳头砸了砸树干。 一阵敲鼓似的闷响声传来。 树干是空的。 见此武大三明白他的意思,抽出一把刀劈了上去。 沉一拦住他道:“这是我佛家神树,岂能刀劈斧砍?阿弥陀佛,你这是对佛祖大不敬!” 武大三问道:“那怎么办?这树干里头摆明有东西,七爷要看里面的东西呀。” 沉一推开他一拳凿上,将树皮崩掉好一块:“阿弥陀佛,佛祖在上,看我罗汉拳!” 树干果然已经已经中空,树皮被打碎露出中空的黑暗。 沉一胆子大,直接贴着脸往里看,随即他飞快退了回来,双手合十一个劲的念佛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王七麟问道:“里面有什么?” 沉一脸色红红的瞥了他一眼还在念经:“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听到这里王七麟明白了,这树里头有个女人? 他小心翼翼往里看去,一张妩媚秀美的俏脸出现在了。 这张脸并没有直接面向高榕树碎口处,所以他看到的是个侧脸,一张很美的侧脸。 同时他还看到了侧身的一部分,然后他明白沉一为什么要去红着脸说‘色即是空’了,因为这姑娘没有穿衣裳,横看成岭侧成峰! 但他不害羞,他已经发现这不是个活人了,甚至这都不是个人,这东西很怪! 它生有女人的俏脸和身躯,可是颜色却是怪异的惨白,表面粗糙、毫无光泽,像是用什么东西编织而成。 另外它的姿势很怪,它在这树洞里就像是杂耍姑娘折起了腰,她的上半身向前,双臂软塌塌的耷拉着,而下半身则向后折叠—— 从胸口位置往后折叠,所以这样显得山峰尤其险峻。 正常人摆不出这个姿势来! 王七麟甩甩头示意武大三上来拆开这树皮,胡毅带人帮忙,很快这棵树的树皮被拆掉了一半。 里头的东西脱落出来。 这是一副保存很好的皮。 但不是人皮,它的上半身是个秀丽的女人,下半身却是尝尝的蛇尾! 谢蛤蟆见此目光一缩,沉声道:“无量天尊,是美女蛇!” 胡毅等人看清它的样子后则惊呆了:“老天爷,是金氏?” 王七麟将二者的话做了结合:“金氏是一条美女蛇?” 胡毅茫然说道:“不、不应该呀,卑职猜测过她是鬼是妖,仔细去看过她、探查过她,但她没有问题呀。” 徐大闻声而来,飞快冲到后院:“美女?你们在哪里找到了美女?” 王七麟指向地上说道:“让徐爷失望了,不是美女,是一条美女蛇,而且还是蛇蜕!不过美女蛇还会蛇蜕吗?” 他倒是知道美女蛇的传说,历代关于妖魔鬼怪的故事中,不乏美女蛇现身。 但他不知道美女蛇还会蛇蜕,这什么意思?妖魔鬼怪也要遵循自然规律?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美女蛇自然要蜕皮。它们一生中有三次大蜕皮的机会,第一次蜕皮生出人头,第二次蜕皮生出上半身,第三次蜕皮,它们就能变成人了!” “所以难怪胡大人多次见到金氏却未能察觉她是妖怪,这妖怪渡过天劫蜕皮成人,那真是一切如人一样,这与用了妖法化形为人的可不一样。” 胡毅的额头见汗:“那金氏是一条蜕皮化形的美女蛇?可可她怎么给金路光生了孩子?美女蛇能给人生孩子?” 徐大惊骇:“这金路光是条汉子,蛇他也能下得去蛇?草莽英雄啊!而且他中了举人没能做官,嘿,他还是个草莽之臣啊!” 485.夜宿野庙(新的一周求推荐票哈) 围绕一条蛇蜕,氛围空前热烈。 所有人踊跃参与人讨论,白猿公和吞口也插嘴了。 胡毅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是人是妖都在秀,唯有老子要挨揍…… 王七麟很快将战火烧到了他身上,不满的说道:“胡大人,金路光妻子显然有问题,她在怀庆府生活多年,你们就没有发现个异常?” 胡毅无助的看向周围,他手下恨不得将脑袋塞进裤裆里,哪敢来给他应援? 当然成年人骨头硬,站着的时候没法将脑袋塞进自己裤裆,但现在他们要求不高,塞进彼此裤裆也行,只要别被王七麟给抓了典型。 这可是观风卫! 胡毅只好硬着头皮说:“王大人,卑职是仔细查过的,可是卑职能力欠缺……” “不怪你,”谢蛤蟆摇头,“七爷,这件事不必苛责胡大人,就像老道刚才说的那样,美女蛇若是三次蜕皮而成人,这代表她已经修为大成,她们不动用妖法的时候很少有人能看出她们真身。” 胡毅激动点头,向谢蛤蟆投去感激一瞥: 道爷仗义,我老胡有个姐姐寡居多年,你若是有志还俗我老胡愿意叫你一声姐夫。 王七麟背手说道:“既然道爷给胡大人求情了,嗯,那这件事就作罢,胡大人以后当兢兢业业,为朝廷、为圣上好好效力!” 胡毅挺胸道:“多谢王大人开恩,卑职必当牢记大人教诲,永生不忘。” 王七麟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场面话,当务之急还是要寻找出金氏下落。 他也问向众人:“现在情况有点古怪,金氏应当是美女蛇,那她为何要嫁给金路光?既然她选择嫁给金路光,为何又要将他弄成疯子?” 众人纷纷点头,但没人说话。 王七麟皱眉喝道:“没有愿意发表一下自己想法的吗?” 大家伙又纷纷低下头。 王七麟怒视他们道:“不成器!那我要点名了?徐爷!” 徐大拍拍屁股跑回了大殿,说是继续研究大殿的墙壁:“大爷刚才看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得去再研究一番,你们先讨论着。” 看到王七麟生气,马明主动走出来分析道:“七爷我有个想法你听听。” “书生狐仙的故事是每个读书人的念想,其实也是每个狐狸精的念想……” 听到这里王七麟就摇头了。 这逻辑不通,绥绥也是狐狸精,就对读书人不感兴趣。 不过为了不打击马明的热情,他没有出声。 “会不会是金氏蜕皮之后迷恋上金路光,于是嫁给他为妻子,并支持他去参加科举。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金路光发现金氏是个妖怪,于是就想摆脱她甚至想找听天监去抓她。” 马明继续往下说:“金氏对此大为伤心,便用妖法迷惑了金路光的心智,将他变成了疯子。今日七爷你带队来到怀庆府,金氏担心他惊扰到你,最终决定杀害他……” 他看向王七麟,王七麟冲他摇了摇头。 这个猜测不靠谱。 王七麟帮他分析道:“按照你的推断有这么几个问题,第一,金路光应该直接去找听天监,他为何先找衙门又去找听天监?” “第二,他一直说他妻子和儿子已经死了,而且还给两人亲手雕琢了牌位,这又是什么缘故?” “第三,多年来金氏一直是迷惑他心智,却没有伤害他,她怎么会在今日突然谋害金路光?” “你也说了,咱们今日来到了怀庆府,金氏若是不想惊扰咱们,不应当是带金路光离开怀庆府躲避一下吗?她怎么会出手杀他?杀他不是正好吸引咱们注意力吗?” “第四,这几年来,金氏为何只是迷了金路光的心智,而不是杀害他?你们看她还给金路光洗衣服做饭来着,还给他钱让他去喝酒,这不怪了吗?”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一个细节:金路光家里凌乱,但也有做过饭的痕迹,应当是金氏给他做饭、给他钱让他出去喝酒吃饭。 按照这个角度来说,金氏似乎还念着金路光的旧情,还是希望两人能在一起过日子。 这点很像是妖怪的丈夫发现她真身后,妖怪放不下这段感情,于是将丈夫变成疯子后豢养在身边的故事。 问题来了——若是这样的话,金氏为什么不收拾他们的屋子?那终究是他们的爱巢,是承载着他们美好记忆的地方! 王七麟心里顿时出现一个猜测: 金路光妻子可能真的死了,但她临终前找了个妖怪变成自己样子去照顾金路光,这妖怪是在完成委托,所以并没有对金路光投以真情,并没有去收拾他们的家! 还有他们的儿子,金慕汝,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很没有存在感。 那如果现在的金氏是别的妖怪假扮的,金慕汝呢?他是不是也是妖怪冒充的? 根据邻里说法,这金慕汝是活着的,胡毅更是曾经见过他。 那不管是真人还是妖怪冒充,现在金慕汝哪里去了? 他们讨论了一通也没有讨论出个有用结果,谢蛤蟆看看天色说道:“快要天黑了,七爷,今夜我们不妨在这兰若寺里读个书,看看情况,如何?” 王七麟道:“好,那就这么来。不过咱们这里人太多,即使兰若寺有妖魔鬼怪也未必敢出现,所以咱们都散开,大家伙去埋伏起来。” 杜柳子挠挠头道:“那七爷,我们弟兄也要藏在这里吗?要不然咱们兵分两路吧,我们回城去看看金氏有没有回家或者去找找金路光和金氏的儿子?” 王七麟欣然道:“好,这安排很不错,胡大人,你这位手下脑子很机灵嘛,你要好好培养他。” 胡毅瞪了他一眼道:“这小子平日里可没有这么机灵,他今天也不知道吃了什么机灵药……” 杜柳子讪笑道:“头儿误会小的了,小的就是想在七爷跟前好好表现一番。” 他们分开,分成两路。 王七麟将沉一、马明等人分配给了胡毅,又让胡毅留下了杜柳子和一个看起来机灵一些的力士,这样待会若是兰若寺里有什么发现,或许本地人能在常识方面帮些忙。 杜柳子确实鼓着劲要在他面前好好表现,亲自掏腰包给那力士,让他去买了一些本地有名的吃食来招待剩下的几人。 本地驴肉很有名气,力士弄了个全驴宴。 他买了酱香肉块、凉拌驴腩、红烧驴排、蒸驴肉丸子、红焖驴皮等,另外拎了个木桶回来,里面是驴骨汤。 杜柳子还弄了一套驴板肠给徐大,冲他挤眉弄眼:“徐爷,小的打听过了,听说你好这一口,所以今天特意给你安排上了。” 徐大喜滋滋的说道:“你小子机灵,驴板肠好东西,哈哈,有了驴板肠,忘了爹和娘!” 杜柳子嬉皮笑脸的离开偷偷去找王七麟,鬼鬼祟祟递给他一个食盒。 王七麟皱眉道:“你这么神神秘秘的做什么?” 他打开食盒一看:驴宝! “嘶!” 一口凉气。 杜柳子小声道:“七爷,还有一层。” 王七麟又往下看:驴鞭! “嘶嘶!” 杜柳子说道:“七爷您慢吃,小的什么也不知道,您吃后给个反馈就行,要是觉得不错,嘿嘿,小的有好几套这玩意儿。” 王七麟愣了愣,这话有歧义! 不过他还真没吃过这东西,说实话他现在很猛,武德充沛、内力奔涌,每天清晨起床都是憋醒的。 也就是说他压根不需要进补,但他没吃过驴鞭,对这东西有些好奇,所以拿到驴鞭驴宝后也愿意去尝尝。 不是想补,他不用补,他就是想尝尝滋味。 驴蛋这东西不咋好看也不咋好吃,他咬了一口试了试,口感类似于煮老的鸡蛋,倒是不难咀嚼,反而有些脆生,还挺Q弹,咀嚼之中感觉有数亿只来不及投胎的小驴崽子在他嘴里‘啊呜啊呜’的嚎。 每一只驴崽子都有机会成为一头大叫驴,也就是说他吃一个驴宝至少是吃了数亿个大叫驴。 驴鞭这东西不一样,跟牛筋一样柔韧,很有嚼劲,而且它味道不太好,有浓重的骚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玩意儿用的太多,母驴的骚味浸润进去了,还是这驴本身跟徐大一样就是骚,反正骚的厉害,咀嚼越来越它越骚。 最后王七麟扛不住了,他把驴鞭喂给了八喵吃,对八喵小声说:“兄弟,补一补。” 八喵狐疑的看着他。 王七麟讲解道:“男人都要补,你看你的——” 他劈开八喵后腿一看顿时笑了:“哟,这精致的小东西,真迷你呀。” 八喵急忙抽出后腿来了个交叉步。 王七麟说道:“咱爷俩谁跟谁?你还用瞒着我?来,你看看这个,快吃了它补一补。” 八喵一巴掌将大鞭给拍飞了,并同时回给王七麟一记冷酷的喵之蔑视。 真正的喵不用补! 王七麟给它一个小脑崩,骂骂咧咧的离开:“这败家玩意儿,把你惯坏了,你等着,等你娘来找我,看她怎么收拾你。” 八喵看着他身影消失,然后坐下用爪子慢慢悠悠的洗脸。 它一边洗一边偷偷的通过爪子缝隙往四周看,发现四周没人后它猛的窜出去将驴鞭叼了回来,拖着一根比它还长的大鞭直冲屋顶。 端坐屋顶最高处,它前爪摁着大鞭如同摁着一条蛇,摇头晃脑卖力撕扯。 偶然间它停歇的时候往远处看,透过深沉的夜色,它依稀看到了在某个虚无之地,有一只母驴正用热烈期盼的眼神望着它。 它又是一记喵之蔑视,低下头继续卖力的补。 吃饱喝足,大家伙开始办正事。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那今晚你自己在大殿里头读书,可得小心点。” 王七麟愣了愣,问道:“在大殿读书的不应该是读书人吗?” 谢蛤蟆笑了,说道:“确实应当是读书人,但这读书人只能由你上,你不上总不能让徐爷上吧?你看徐爷从发梢到脚指甲哪个地方像读书人?”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这点确实没办法,这里就他长得清新俊逸、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器宇不凡。 徐大也酸溜溜的说道:“如果说这里有人能勾引妖怪,非你莫属。” 谢蛤蟆安慰他道:“妖怪女鬼喜欢的读书人都是小白脸,徐爷你长得还是太、太勇猛过人了一点,说实话你长得有点用力过猛。” 徐大瞪眼要发火,王七麟这边已经发火了:“道爷你啥意思?我是个小白脸?”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你不会以为你是靠满腹才华吸引的绥绥吧?绥绥看中了你什么,你心里没点数?” 王七麟说道:“绥绥说她看中的是我一心为民的大公之心,是我不惧权贵的勇者之心!” 谢蛤蟆笑了:“那你还真信了?” 徐大也笑了:“她就是在逗你玩呢。” 王七麟怒视他:“你滚蛋!老子要念书了。” 徐大翻了个白眼:“你有书吗?喏,大爷给你一本。” 他扔出一个小册子,上面写着《天地阴阳交欢大乐赋》。 看清书名徐大讪笑:“干,给错了,给你这本。” 他又扔出一本,《游仙窟》。 徐大赶紧把书也收回来,他将存在须弥芥子中的书都给搬出来翻了翻,犯愁了。 全是黄书! 王七麟从中找到了励学天禄的本体书籍,他拿出这本书说道:“行了,我今夜就看这本书了。” 胡毅办事还算稳当,他入城后派人给送回了油灯,王七麟点燃油灯打开书,开始全神贯注倾听四方。 兰若寺中很安静。 就像他白天时候感受到的诡异一样,这里安静的过分,形如死寂。 只有风声! 油灯灯芯摇晃,不知不觉不知道过了多久,王七麟终于听到了非同一般的声音。 一阵沙沙声。 这声音很像是下雨声,而今天天气不好,没有月亮,确实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但这沙沙声是从方向传来的,不是下雨时候那样整个屋子周围都是沙沙声。 他侧耳倾听迅速判断出了这声音的来处并想到了这是什么东西发出的:蛇在爬行! 难道美女蛇出现了? 在他怀里酣睡的九六甩甩头爬了起来,也瞪着眼睛看向沙沙声传来的方向。 当机立断,王七麟挥手一摁桌子飞身翻跃而过,八门剑穗在夜空中流转跳动,留下一抹靓丽的艳色。 一声脆响。 妖刀出鞘。 他飞快冲出大殿循声而去,夜黑无月,天地之间漆黑,但他已经开了目神窍,视力非凡,然后他定眼看去—— 什么都没有看到。 院子中空空荡荡,只有长出来的野草在夜风吹拂下哗啦啦的摇摆。 随着他落地发出声音,野草之中冒出来一个脑袋。 王冠蛇! 王七麟顿时就丧气了。 他收起妖刀站起来喝道:“徐爷,你它酿逗我玩呢?你把你的蛇放出来干什么?” 一棵树上探出徐大的脑袋:“大爷得放它出去透透风呀,而且咱不是在等美女蛇吗?它们都是蛇,大爷这王冠蛇应该是公蛇,说不准能引诱出美女蛇来,这叫以蛇钓蛇!” 王七麟不耐的摆手:“滚滚滚,乱来,你下来把蛇拿走!” 徐大小心翼翼往下蹭,滋溜一下子滑落下来。 应该粗糙的树皮已经被盘的很滑溜了。 看到这一幕王七麟脑中灵光一闪,道:“这院子里的树和柱子表面都异常滑溜,应当是被美女蛇给盘的,也就是说这美女蛇不是偶然来到兰若寺的,而是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而且在兰若寺里生活期间,她肯定是经常出来,那不应该只有遇到金路光吧?之前难道没人遇到过它吗?” 他顺着这思路往下想,说道:“咱们不必再在这里苦等,当然若能在这里等到美女蛇回来最好,若是等不到也无关紧要,只要咱们去找金路光之前在兰若寺里住过的人,一定能查到与美女蛇相关的消息。” 徐大:“啊?” 王七麟将王冠蛇塞进他怀里,说道:“行了,带上这东西滚蛋。” 徐大:“哦!” 两人分开后他去黑暗中解了个手,然后又去大殿里挑灯读书,又是不知道多少时间流淌过后,九六再次跳了起来。 它看向大门。 过了一会王七麟也听到了马蹄声,有人骑马冲到寺庙门口快速跳落在地喊道:“王大人、徐大人,你们在吗?” 王七麟快步走出,这时候杜柳子也窜了出来,问道:“猛哥,什么事?” 骑马赶来的汉子急匆匆的说道:“胡大人在城内调查金氏母子消息,查到了金氏身影,不过她修为高深,胡大人等应付不下,命卑职来请王大人支援!” 王七麟仔细遥望怀庆府,隔着太远看不清府城中什么情况,他只好抢先上马说道:“那我去看看。” 一共两匹马,杜柳子飞身上了另一匹马,道:“黑灯瞎火不好赶路,七爷让卑职来给你领路!” 王七麟回头说道:“道爷、徐爷,你们带上阿飞他们跟在后面,不过不用太着急,我尽量会去缠住金氏,等你们赶到咱们再发起总攻。” 徐大沉声道:“七爷小心。” 就在此时怀庆府中有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猛哥叫道:“情况紧急,头儿用火攻了!” 王七麟说道:“先行一步!” 两匹马一前一后冲出,破开夜色如同两条矫健快龙。 他们刚刚上路,远处河流码头位置的天空中响起一道烟火,随即有凄厉的鸣镝声传来。 听天监唤兵符。 杜柳子惊讶的问道:“这、这怎么回事?河边怎么会有——坏了,是看守金路光尸首的弟兄!难道他的尸首出问题了?” 王七麟沉声道:“先去城内。” 快马飞驰临近怀庆府,前方夜色中出现几条火炬,有人喊道:“是王大人吗?” 王七麟听出这是胡毅的声音,便纵马赶过去后喝问道:“怎么回事?你不是在城里……” 胡毅着急的说道:“出意外了,城里倒是找到了金氏,金氏确实是个妖怪,她不足为惧,沉一高僧和马明大人厉害,他们两人联手便困住了这妖怪,特别是马大人背后的镂神更是神勇,马头明王当真是鬼挡杀鬼!” 跟在他身边的马明点点头。 胡毅又说道:“现在金氏没什么事,是河边小舟里头的金路光尸首又出问题了,它的尸首在酒水浸泡中裂开了,从里面钻出来个小孩!” “这小孩很可能是他那个消失的儿子金慕汝,他很是古怪,我们有兄弟已经被他杀了,而且他杀人后也不逃走,就在那里撕扯人肉吃!” 王七麟听到这话目光一缩,道:“怎么会这样?” 胡毅苦笑道:“卑职也不知道,王大人,咱们先别管金氏,还是先去看金路光尸首吧!不能让那金慕汝跑掉,否则怀庆府要大危!” 王七麟调转马头,喝道:“走!” 486.大战拉开(大家的推荐票在哪里让弹壳看看) 一行人都是快鞭快马,只是怀庆府距离河道有段距离,他们还是奔驰了一阵才赶到河边。 到了河边王七麟一拽马缰绳停下马,一个力士连滚带爬的扑了过来叫道:“大人、大人,你们总算来了,金路光诈尸了!它诈尸了!” 王七麟将八喵悄悄的扔下了马。 胡毅喝道:“怎么又是他诈尸了?不是说尸首肚子里钻出来一个小孩吗?” 力士愣了愣道:“钻、钻出个小孩?它是个男人,肚子里怎么会钻出小孩?不是,是它诈尸了,刚才好不吓人!它诈尸坐了起来!你看、你们看啊!” 码头上拴着一艘小船,夜风一吹酒味很浓郁,上面确实坐起了一个人,此时这人是背对着他们而坐,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胡毅跳下马骂道:“这都什么乱七八糟?它娘的,给老子滚一边去,柳子你跟我过去看看那尸体怎么回事!” 杜柳子畏畏缩缩的说道:“头儿,你让七爷陪你去吧,小的不行,万一有点啥事,小的跟你在一起不是只能拖累你吗?” 胡毅骂道:“拍马屁你最积极,办正事你就拉稀了,我真是、真是,滚一边去!” 他冲王七麟拱手道:“七爷,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王七麟趴在马头上俯瞰他,笑道:“无、唔,都到这里了,胡大人还要演戏吗?” 马明和沉一一左一右,立马将胡毅给逼了起来。 胡毅脸色一黑:“什么?演戏什么?”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说道:“装,你再装,你说你在我面前装有什么用?你见过徐大人了,那才是影帝,他要是去戏台那真是一个人能演九十九个角,从老嫖客演到小太监都没问题!” 胡毅茫然的看着他道:“七爷?你这是怎么了?” 王七麟道:“噢,我倒是忘记了,你不是白天的胡毅呀,你应当是今晚刚刚易容成为胡毅的,还不清楚徐大人的演技是吧?” “不过你们的演技都太差了,真的应该多接触一下徐大人去学学,”他伸手指向杜柳子,“你早就露馅了,大哥,我要是你肯定得先去找个戏班子学习两年才敢出来搞表演,你的水平太洼呀!” 胡毅叫道:“七爷,你到底怎么了?” 王七麟喝道:“这时候你还演戏做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人,二十八宿,我们又见面了!” 胡毅震惊的看向左右:“二十八宿?是前朝监谤卫那二十八个屠夫?” 杜柳子飞身而起,身影一晃出现在远处河面上喝道:“王大人果然不好对付,看来我算计你不成,你既然如此镇定应当是有所准备,那咱们下回再见!” 他双手一挥身后出现一个斗篷,只见罡风鼓荡、斗篷震动,整个人像大鸟般迅速的贴着河面掠走。 胡毅叫道:“杜、你它酿是谁!杜柳子呢?” 远处河面传来一阵狂笑:“去他姘头家的地窖里头,现在他尸首还未腐烂……” 王七麟下意识要出剑,可是这人不知道是二十八宿中的哪一个,竟然能靠斗篷飞翔,且速度极快,几个闪烁身影便消失了,没有给他留下动手机会。 他看向胡毅喝道:“你真是胡毅?” 胡毅快崩溃了:“七爷,卑职不是胡毅是谁?这它娘怎么回事?卑职真是胡毅,中午头把净手水倒进你裤裆里的胡毅!” 这事算是比较隐秘,当时酒楼里头门窗紧闭,即使二十八宿追踪他们也没法透过窗户看到包间里的事。 但出于谨慎王七麟还是问了一句:“中午第一道菜是什么?” 胡毅不假思索的说道:“店家在咱去之前就准备了八道凉菜,卑职也不知道是啥呀,如果是热菜,那第一道菜是铜锅鸡!” 这点没问题,王七麟皱眉道:“监谤卫二十八宿在追踪我,他们昨天晚上就想对付我来着,所以我一直紧绷着神经等待他们。” “今天这杜柳子出现后你三番两次说他变了性子,那时候我就开始猜测这人有问题,二十八宿精通易容术,我怀疑他便说某一个星宿易容而成,从下午一直防备着他。” 胡毅愕然道:“可是二十八宿为何不动手?请恕卑职鲁莽,王大人,二十八宿的威名咱听天监上下一清二楚,您恐怕不是他们中任何一个的对手吧?” 王七麟说道:“一点没错,可是我身边人多,他们别说一个,就是全来了也不是我身边这些人的对手。” 胡毅点点头道:“马大人身背马头明王,他确实强悍的不可一世。” 马明对他展现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让您恰好说错了,咱在二十八宿跟前还没有你能打呢! 王七麟道:“我知道杜柳子有问题,故而傍晚时候特意将他留下以麻痹他,让他以为我被他的殷勤所打动,同时也是为了监视他。” “先前有个叫猛哥的人去寺里求援,说你们在城里与金氏交手并不敌,我当时就知道他是胡扯,马明大人有马头明王降妖除魔,区区美女蛇算什么?” “我猜测便是二十八宿想要冲我下手了,于是我将计就计跟随他出发,结果路上他没有异动,倒是古怪的碰到了你。” “而且你还主动邀请我中途改道来码头,这岂不是想将我与我手下人给剥离开来?所以我也怀疑你是二十八宿之一假扮的。” 胡毅苦笑道:“怎么会这样?卑职现在都有些晕头转向了,没想到王大人身边形势如此复杂。” 守卫在码头的力士弱弱的说道:“两位大人,咱们要不要先去看看诈尸的金路光?他不对劲呀,刚才他站起来来着,很吓人的!” 王七麟跳下马说道:“我过去看看,顶多是个诈尸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胡毅放出两条拘魂索说道:“七爷,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东西很可能是二十八宿的诡计,不可不防。” 王七麟快步走上码头,胡毅跟随在他身后。 蓄满酒水的小船在河面上轻轻荡漾,水波也荡漾,带起船上坐着的金路光尸首左右摇晃。 乌云慢慢漂移,凄凄惨惨的月光显露出来。 王七麟箭步上去用妖刀刀鞘戳了戳尸首,尸首吧唧一下子倒下,溅起酒花一片。 “怎么回事?”胡毅在后面探头探脑,跟随在他身后的力士胆颤心惊抓住他,气的他反身给了手下一拳:“没出息,丢脸!” 王七麟道:“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它不是诈尸了吗?怎么又一碰倒下了?” 胡毅问道:“七爷,诈尸会不会是二十八宿所为,所以当二十八宿逃离,它便变回了普通尸体?” 王七麟凑近看去,尸首爆裂,无数黑刺呼啸而来。 河水爆裂,一团金光如初升太阳,升起之后分散成蛟龙扑向王七麟。 站在胡毅身后的力士一脚踢在他后腰将他踢向王七麟,借着他掩饰手臂挥出,一支精铁大枪凭空出现,枪头寒光闪烁,瞬间贴着腋窝下刺出。 三方偷袭,瞬间而至! 偷袭发起速度极快,马明和沉一只感觉眼睛一晃,王七麟已经被击中! 沉一大叫:“七爷!” 黑刺、光龙穿过王七麟身躯,大枪也穿过他的身躯,或者说穿过他的影子。 王七麟身影腾空而起,手里还抓着个胡毅一脚踢出,将他踢上岸去。 可怜胡毅平日里在怀庆府位高权重,也是个说一不二的狠角色,结果今天被人踢来踢去…… 而且他压根没反应过来! 等马明扶住他后他还在问:“这这这,怎么了?” 王七麟腾空飞起,身影连晃带起几个虚影,抽身后退出现在河面上。 衣衫破碎! 突袭急促而强悍,他并没有完全避开。 河面波澜翻涌,王七麟落脚踩在了一道波浪上长笑道:“二十八宿,来了三个?” 金路光尸首站起,假力士和水中钻出来的杜柳子警惕的分列两边。 其中一人阴沉沉的笑道:“你王七麟真是不好对付,为了让你落单耗费我们许多力气呀。” 沉一吼道:“阿弥陀佛,谁说我家七爷落单了?喷僧在此……” 胡毅喝道:“听天监怀庆府铁尉胡毅在此!” “看见你们了,不用吵吵。”尸首撕掉身上一些肉条扔下,变成了另一幅相貌,“如果只有一个王七麟,我们要斩杀他或许得耗费一炷香时间,加上你们这些废柴,那只需要半炷香时间便足够。” 沉一皱眉看向胡毅,道:“阿弥陀佛,他们骂你呢,他们说你是废柴,给七爷拖后腿。” 胡毅干笑道:“高僧你是不是误会他意思了?他是说咱们都给七爷拖后腿了。” 沉一理所当然的说道:“不对,他们说的是你给七爷拖后腿,因为喷僧可不会给七爷拖后腿,所以他们没说喷僧。” 胡毅理解不了他的逻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马明安慰他道:“你别跟个傻子去争辩,你能辩赢的过一个傻子吗?” 王七麟笑道:“我一直到刚才上桥的时候,都在怀疑胡毅是你们的人,原来这点我猜错了,你们把这胡毅弄过来是为了掣肘我的?” 尸首冷笑:“不光要掣肘你,还要把你引过来,你知不知道为了把你和那臭道士分开,我们耗费多少心血?” 杜柳子沉声道:“说什么废话?快快动手斩杀他,快快离去!” 王七麟喝道:“慢着!” 三人可不听他的话,三道黑影瞬间幻化为数十道,纷纷向河面上掠去。 王七麟袖子挥舞,月辉之下数道拳影迎上,河面之上罡风大起! 拳影撞上黑影,河面响起爆鸣声,金光、火光四起,水浪被罡风带的四处飞溅,拍打在岸边一溜船上将之拍的狂野摇晃! 王七麟不敌,飞身掠向岸边。 沉一挥舞禅杖迎接。 伏魔杖上星光闪烁,随着他出招而杖杆舞动,上面的禅文行云流水的转动。 河面上的十几道黑影合为一处,追星赶月紧随其后。 空气撕裂、鬼叫连连,伏魔杖刚刚挥到便被一支暗箭撞开,后面的人没看沉一只是落地一跺脚,沉一脚下土地顿时松软化作流沙,他不得不运气后撤以避开流沙侵袭。 王七麟往岸上狂奔,三人追在后面,有人大叫道:“王七麟,你跑不掉了!” 河面上有飞舸经过,一个声音遥遥传来:“他不是王七麟!” 这话飘摇而至,飞舸飘摇而去,未曾停歇。 正在追逐的三人猛的愣住了,其中一人厉声道:“不对,王七麟哪有这样的轻身功夫?” “你是谁?”另一个人叫道。 ‘王七麟’飞空而起大笑一声:“无量天尊,光允许你们易容换妆,不允许我们也来个易容吗?” 他身上官袍已经碎裂,如今随着话音响起,官袍更是化作碎片翩翩飞,露出里面一件皱皱巴巴的道袍。 远处马蹄声阵阵,这是好几匹马在狂奔,还有人在喊:“吞口、吞口你快点!” 吞口气喘吁吁的说:“七、七爷,你们都骑马呢,就我在跑,跑这么快很累的,我们吞口是守墓的,不是跑步的。” 三星宿反应很快,看到谢蛤蟆露面立马大喝一声:“走!” “走?”谢蛤蟆轻笑一声,“妖魔哪里走!” 他双臂猛的展开,大袖挥舞,如同一只大鹰凌掠苍穹,数道符箓落下,入地之后便有几个泥人跳出来,飞快扑向三星宿将他们给缠住了。 三星宿修为高深,或者猛冲、或者撕扯,泥人没挡几个回合便粉碎。 但这时候骏马已经赶到,而且是从两边进行包抄! 胡毅激动的说道:“七爷,七爷你来啦!” 王七麟从一匹高头大马上翻身跳下,落地之后顾不上回应他先是一声‘剑出’! 三星宿中有一个女人已经跑到了河边,但金翅鸟御剑速度就是快,剑穗一甩它已经出现在这人身后,锋利剑尖刺她后心。 这星宿无奈只好回身一掌落下,开门剑被拍了个趔趄,另外四把剑从她头顶冒出,嗖嗖嗖的冲她钉了上去! 星宿张开嘴巴一吹,一个巨大泡泡出现在她身前,这泡泡将四把剑一起包裹起来。 接着她手捏法诀,泡泡开始收缩要绑定四把剑,小阿修罗大怒,甩掉兜鍪御剑痛击,她一拳一拳砸在剑柄后头,用死门剑硬生生的凿破了泡泡。 谢蛤蟆说道:“原来是胃土雉,无量天尊,失敬失敬!” 他大袖一甩,妖刀冲胃土雉飞去,王七麟身影如鬼魅,紧随其后握住妖刀反身抽出并双脚快速交错同时扭腰,身躯像风车般转动,妖刀锋利的刀锋在月光下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二话不说开始干! 《太阴断魂刀》,再出江湖! 徐大放出鱼汕汕和两英魂,含住金豆挥拳向天,金光闪烁,天穹中一点金光落下,他接着浑身冒出金光。 淦! 他的座下是山公幽浮,请神之后他一挥燃木神刀指向一个星宿,用动作告示山公幽浮出击。 扛着他的山公幽浮颤颤巍巍的伸出大手,虽然很害怕,可是你还是得给钱。 这叫规矩! 旁边的吞口看到这一幕很震惊:死要钱啊,胆子可真大! 金甲天兵挥舞燃木神刀要砍掉山公幽浮的手,这时候沈三拍马赶到扔出一枚金铢:“快去干活!” 山公幽浮收起钱狂奔向前,金甲天兵大刀开合,夜空之中火焰如龙! 沉一挥舞伏魔杖协助他开打,这星宿一看情况不妙抖动羽翼般的斗篷飞起,像一只猛禽凌空而去。 空中轰鸣声阵阵,辰微月面无表情杀到,头下脚上超人冲锋,铁拳所向杀气澎湃! 星宿一拳迎上,一股看不见的气浪以两个拳头为中心向四周翻涌,辰微月的衣袖瞬间被撕裂、被吹飞! 他要被一拳打飞,但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脸上突兀的冒出一层血色脉络,他的手臂皮肤下有劲气流淌,硬是往下再凿了一拳! 星宿一时无法上飞,一只大脚凭空踢来,瞬间而至,空气爆裂带起一道音浪! 白猿公御剑纠缠,吞口张开嘴冲他来了个暴雨梨花箭。 谢蛤蟆笑道:“昴日鸡!中西从卯,西为秋门,昴宿多凶,小心他的斗篷,一旦斗篷展开就意味着他要关门闭户,不能被他关起来,你们要脱离它束缚!” 随着他的话音,这星宿的斗篷猛的伸展十几倍,像一道布墙般延展开来将他们包围。 舒宇甩掉刀鞘,两把薄如蝉翼的快刀冲斗篷撕去,刀锋所指,有猛鬼先至,抓住斗篷便开撕。 巫巫、沈三联袂冲向最后一个星宿,谢蛤蟆正在与这星宿游走,他笑道:“你是娄金狗吧?还有一个奎木狼不知道躲在哪里?何不出面一战!” 王七麟喝道:“小心胡毅!” 胡毅流出了眼泪:“七爷你真是对我没有一点信任!” 他的手下背叛他,他的上峰又不信任他,他觉得自己这日子太难了! 胃土雉一看困不住飞剑面色一变,双臂交叉甩动顿时有一支支翎羽般的暗器飞来。 王七麟不闪不避挥刀披上,太岳不摧神功运转到极致,浑身肌肤恍若山上磐石。 暗器撕碎他的衣服却被肌肤挡住,他挥刀逼的胃土雉连连后撤,厉声道:“只有你有暗器?看我暗器!” 胃土雉立马鼓荡真气防御。 “剑出!” 一听这话,胃土雉挥掌拍开妖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然后听到有声音从他下面响起。 她下意识低头,看到一只猫出现在他脚下,还有一把剑已经飞到了裆下…… 二十八宿果然不是寻常妖魔鬼怪能比的,她瞬间双腿一夹罡气外放,听雷神剑撞在她腿上而被她避开了要害。 但五把飞剑插上了他全身要害,他双手挥出残影拍开五把飞剑,太阴断魂刀又已经到了她面前…… 八喵还在下面挥小锤敲她脚! 胃土雉全身放出铁翎暗器,叮叮当当中飞剑与太阴断魂刀被撞开,她正要后退重整旗鼓,结果腿刚张开下面又是一声轰鸣。 听雷神剑还在伺机而动! 接着胃土雉的脸就红了。 前列腺碎大石! 不过她是女人没有前列腺,所以这就是…… 王七麟左手捏剑诀驱动八部天龙剑阵,右手反手挥刀摆出刀阵,一时之间胃土雉身边刀光剑影无数! 胃土雉嘶吼一声从刀阵剑阵中飞出,挥手击出一拳砸在剑刃上力发拳锋,竟然硬生生打飞了王七麟手中的妖刀。 星宿之威! 她一看对手失去锐利武器,眼睛一亮接着嘴巴一张,顿时,她面前老大一片天地陷入一块泡泡中。 她要以自己的神通困死对手! 对手没了武器,那就破不开这胃泡! 王七麟浑然不惧,六剑齐出在泡泡外同样包裹了胃土雉。 死门剑煞气最猛,终究抢了个间隙一剑刺入她的肋下,同时死门洞开,时光飞逝。 胃土雉大惊,一掌拍开死门剑想要以神通困死王七麟,王七麟以全力运转太岳不摧神功,人如山岳,脚踏大地、头顶苍穹,天塌地陷一无所惧! 大泡变小泡,泡泡收缩要将他给压成碎块。 王七麟面无表情在里面立撑,太岳不摧不只是肌肤硬如山石,还是浑身挺如山岳! 胃土雉以为自己打了个如意算盘,却正好撞上了王七麟最强一点。 她以全力施展神通要挤死对手,这样防御力锐减,更不能随心所欲移动躲避。 于是她成了六把剑的活靶子。 她可以挥臂荡开六把剑,可是还有一只玄猫在神出鬼没敲他脚! 等她踢开玄猫,草丛里窜出一条白狗,张开嘴咬在她小腿上。 一口破防。 胃土雉闷哼一声甩腿踢飞天狗,死门剑抓住这机会如苍蝇闻见血腥味,立马顺着天狗咬开的伤口刺入其中! 其他五柄剑环绕胃土雉狂轰滥炸,唯有死门剑如跗骨之蛆紧紧盯着她腿上伤口! 死门再开,伤口处肌肤老化、血肉衰亡,胃土雉再不能不动弹了,她得撤掉对王七麟的神通去躲避死门剑。 但她又走错一步路。 时至如今两人以命相搏,唯有杀死对手才能让自己活下去,没有退路! 一方退,另一方就进! 胃[]土雉甩手放弃神通翻身向后,王七麟以大手印拍出击碎胃泡喝道:“刀来!” 八喵一记后踢腿将妖刀踢起,这样他顺势向前接过刀,胃土雉踉跄落地,妖刀万家灯火! 四周全是刀光! 胃土雉有一条腿已经被死门废了,她知道自己生死攸关,急忙大叫:“救……” 前面她只是走错两步路,这次她直接踏上了死路! 嘴巴一开,妖刀如黄鳝钻洞,万家灯火转为万籁俱寂! 拳走一路、刀行一处,刀尖刺入她口中,王七麟回身就是一记劈腿踢在刀柄上将之往里砸去! 487.善堂(新的一周,再求一波推荐票哈) 团战就是这样,一旦有大将被干死,那这一伙往往就要江河日下。 最清楚的例子就是铁血大宋时代的送徽宗、送钦宗二帝御驾亲征对抗大金雄兵——哦,两人没有御驾亲征,而是御驾亲送,把自己和老婆孩子一起送给了大金。 总之这两位皇朝大帝被干的完犊子后,整个宋朝就江河日下,百万强兵成了断脊之犬,直到本朝太祖皇帝以乡野起兵,才带领汉人重新挺起胸膛。 先前胃土雉连走三步错路更走了一步死路,被王七麟用妖刀给爆口钉死,剩下两星宿的心就乱了。 王七麟去挨个支援,先是娄金狗被搂成了筛子、打碎了狗头,接着昴日鸡被日的很惨…… 他是真的惨,因为他的轻身功夫超卓,王七麟等人围着他各种追杀才把他给杀死,这个过程相当漫长,光是八门剑就在他身上划了十几道! 他那件法宝斗篷最后变成了拖布,想要起飞,结果踉跄一下又落到地上,王七麟阳光善良心肠好,要上去一刀刺入他胸膛给他一个痛快。 谢蛤蟆长袖一甩卷住他手臂将他给拦下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还要审讯他!” 昴日鸡惨笑一声道:“你们以为我会说吗?” 徐大说道:“等你见识过我们手段就会说了。” 谢蛤蟆问道:“白虎首座奎木狼呢?” 昴日鸡微笑道:“在你们身边。” 谢蛤蟆叹气道:“你们今日设计我们一方,却终究惨败,败者服输,你何必还要跟我们逞一时意气之争?” 昴日鸡的微笑转为大笑,笑到嘴角泛起血沫子。 他大笑道:“狗道士真是说的轻巧!不错,今日我们三人败在这里,我们认输,你们要杀要打随意,但想从我嘴里打探到点什么?休想!” 之前争斗伤了他的肺门,一番话说的急了他便咳嗽起来。 止住咳嗽后他深深的凝视向王七麟,道:“还是小瞧你了。”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你们即使高看我也没用,这是中原,我是中原的官员,满朝文武都是我的人、民间百姓也是我的人,你拿什么与我斗?” 昴日鸡神秘一笑,道:“未必。” 王七麟接着问道:“什么意思?” 昴日鸡笑的更是愉悦,他说道:“王七麟,你有种就杀了我,别婆婆妈妈了,你想从我口中得到有用消息那是休想!” 王七麟好不容易抓到这么一个有用的俘虏,还不想就此杀掉他,便说道:“不如这样,咱们做个交易吧,你我对问对答,我……” “想从我口中得到消息?妄想!”昴日鸡笑着打断他的话。 王七麟耸耸肩道:“行吧,众生皆苦,愿你早登极乐。不过你们在我中原滥杀无辜,昨日夜里还杀了两个无辜的牧羊娃,估计死后是没有极乐了,只能下十八层地狱。” “众生皆苦,愿你十八层地狱挨个游览!” 他说着将昴日鸡的脑袋摁了出来,挥刀作势要来个枭首。 昴日鸡性子很硬,不想被人枭首受辱,直接自断心脉软塌塌的倒地。 见此王七麟一怔,道:“这货自杀了?” 徐大耿直的说道:“倒是挺有礼貌,知道不麻烦咱们。” 王七麟郁闷道:“我其实没想杀他,我这是吓唬他呢,想用濒死体验来击溃他的心理防线,从他口中翘出点消息来。” “但他已经死了。”徐大试了试他的鼻息摇摇头。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既然死了,那就全给烧掉吧。” 洛水忍不住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已经把他们杀死了,那何必还要毁尸灭迹?按照江湖规矩,应当挖个坑把人埋掉的。”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洛姑娘你那是江湖规矩,用的是江湖人。而这二十八宿可不是江湖人,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本领?万一他们是在假死呢?” 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王七麟道:“起火,烧掉,把他们骨灰都给扬了,让他们死的彻底点。” 他走向胡毅,面露玩味笑意:“怎么,还是不肯露出真面目?” 胡毅委屈的想要流眼泪:“七爷,卑职真的是胡毅,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王七麟指向他摆摆手道:“你的演技,不行;徐爷的演技,行。所以你别在我面前演戏了,事已至此还玩什么把戏?” 胡毅叫道:“卑职哪有玩把戏?未能发现杜柳子和二合两人是二十八宿所装扮确实是卑职罪过,但这是因为卑职实在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做!” 王七麟对他实在是充满怀疑。 三星宿冒充了三个人,杜柳子、二合两个听天监差役和一具尸体。 这三人都与胡毅相关,能说胡毅是清白的? 再者今夜他们找到了金氏后却没有去先抓捕金氏,而是先引他来河边。 谢蛤蟆冒充的他最终决定来河边其实就与胡毅有关,若不是胡毅带人中途截住他说码头的‘金路光’尸首出问题,他不会来这里的,而是还会进城。 这些因素结合起来,王七麟怎么能不去多想?怎么能不怀疑胡毅身份? 特别是白虎麾下七星宿已经出现六个、死了六个,还有一个奎木狼没有现身。 并且刚才王七麟问昴日鸡关于奎木狼的所在,他说就在众人身边——胡毅不就在他们身边吗? 说实话不光王七麟,连谢蛤蟆也怀疑他是奎木狼的。 但谢蛤蟆过来检查了胡毅,发现他没有易容、身份也没问题,这让一行人都很诧异:难道胡毅是真货?不是奎木狼假扮? 胡毅真是委屈到不行,他说道:“七爷,您若是信不过卑职的身份,那您将卑职的下属全召集起来,也把本府的知府和府尉叫来,卑职与他们一一对质,卑职若是被假冒的,总不能露不出一点马脚吧?” “还有卑职的娘子,卑职愿意与她进行生活信息印证,总不能冒充卑职的人还能瞒过我娘子吧?” 马明皱眉道:“会不会是奎木狼多年前就冒充了胡大人?” 胡毅急忙摆手:“马大人,这话不能乱说!不能乱说!会死人的,这样我还怎么去自证清白?” 王七麟倒是否认了这猜测,道:“奎木狼冒充胡毅经略怀庆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个是小概率事件。” 他拍了拍胡毅的肩膀又说:“可是胡大人别怪本官多疑,你这身份实在太可疑了。” 胡毅眼圈红了,道:“七爷,卑职不怪你,只能怪造化弄人。另外卑职想问一句,王大人、徐大人,卑职的晋升之路被堵死了,是吗?” 徐大这一刻化作了知心大哥哥,他搂着胡毅说道:“倒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你确实与二十八星宿无关,那今天的事不能怨你,反而是你跟着我们倒霉了,毕竟二十八星宿比你强大太多,他们若是要害你下属冒充其身份,你发现不了也正常。” 王七麟想了想也说道:“胡大人可能就是倒霉了,说来从杜柳子最早出现开始,胡大人就在说他与以前不一样,也是这点引发了本官的怀疑,所以就此事来看,他与三星宿应当并非是一伙的。” 胡毅激动的说道:“多谢王大人证实卑职清白,卑职确实与他们不是一伙的!” 王七麟对众人招招手,给他们分析了这次的陷阱: 从上原府开始,三星宿应当就一直跟随着他们,本来他们打算在上原府设下陷阱埋伏他,结果埋伏不成反而折损了一个觜火猴。 灭掉觜火猴之后,王七麟就南下了长安,三星宿一路跟随却没敢动手,特别是在长安城内的时候他们更不敢出手——估计他们都没敢进入长安城。 这让他们很不耐烦,于是当王七麟离开长安城来到怀庆府水域后,他们便忍无可忍决定动手了。 他猜测的没问题,昨夜血船就是这三人第一次设下陷阱。 他们仿照婚船的样式布置了血船,本想利用他的贪功冒进将他引上船,三人一起出手以最快速度斩杀他。 结果王七麟很苟,坚持着把谢蛤蟆等人全给叫出来后才踏上船。 三星宿一看错失良机便顺水而遁,等他进入怀庆府后,他们再度设置了第二个陷阱。 这个陷阱要更加隐蔽,娄金狗甚至佯装了死尸,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异常,他还在身上设下了饿鬼蛊。 有饿鬼蛊护体,没人敢去给他验尸。 王七麟进入兰若寺后复盘了这件案子,他发现这案子是在杜柳子的推动下进行的: 杜柳子去找他们报案,并且是趁着他在的时候报案,且将案情牵扯进了听天监,说金路光临死之前喊了一声‘听天监害我’的话,这样王七麟就不能束手旁观,他得涉及此案。 至于金路光和金氏夫妻的内幕,三星宿也不清楚,他们更不知道金氏是一条美人蛇,他们只想将王七麟一个人引去河边。 真正的陷阱就在装尸体的娄金狗身上,如果王七麟没有防备直接去查看尸体,娄金狗在前、昴日鸡和胃土雉在后,三人一起使出大招,王七麟不死也得重伤! 那时候若谢蛤蟆等一干强中手不在他身边,那他死定了。 可惜,这次的陷阱并不完善。 三个星宿擅长杀人不擅长玩心计,而且他们急于动手,给他们设计陷阱的时间太短,导致陷阱存在漏洞,被王七麟早早发现有问题。 特别是三人不是刺客,不理解刺杀一道中的黄金规律:一击必中,不中即收手! 他们在血船陷阱失败后,竟然接着设计了第二个陷阱,这不是主动找王七麟送人头? 经历血船事件,王七麟已经分析出星宿躲在暗处盯着自己,一切风吹草动都会被他当做星宿去处理。 因此当他开始怀疑杜柳子的时候,便先猜到他的星宿身份。 早在兰若寺中装书生的时候,谢蛤蟆就开始易容,当他出去找王冠蛇之后,他借着上厕所的契机与谢蛤蟆来了个老狸猫换小老虎。 他就知道杜柳子若是星宿,那今夜肯定会对自己动手。 从血船事件他就看出星宿的缺乏耐心了。 等杜柳子主动要求引谢蛤蟆离开兰若寺的时候,他来了个将计就计。 两人纵马而出,他们立马也上了由沈三、杨大眼、武大三提前准备在外面的马匹,并以九六寻味追踪紧随其后。 所以三星宿死的不冤。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盯上了鱼饵的大鱼,王七麟就是那块他们志在必得的鱼饵。 但其实他们只猜对了一点,他们确实是三条大鱼,可王七麟不是鱼饵,他是钓手。 凑巧在怀庆府解决了三星宿危机,王七麟也算是大有收获。 对他来说,这可比查出百川门鬼船案更重要! 三星宿太强大了,他们的存在让王七麟一直不敢分兵,因为除了谢蛤蟆,其他人一旦脱离大部队被他们逮到那肯定是个死。 美中不足的一点是奎木狼没有现身。 他们骑马回城,王七麟猜测道:“方才河上有人提醒他们你不是我,那会不会是奎木狼?”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二十八星宿都精通易容术,神出鬼没,所以老道也不知道奎木狼的身份,并不能做出判断。” “他不是。”沉一说道。 王七麟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 沉一理直气壮的说道:“猜的。” 王七麟翻了个白眼,他不怪沉一胡扯,他怪自己太天真,竟然真去问话沉一。 谢蛤蟆分析道:“老道其实也感觉那船上人不是奎木狼,若他是奎木狼,为何要逃走而不是上来合战咱们?奎木狼乃是白虎麾下第一高手,加上他,咱们可就不是对手了。” 王七麟道:“道爷你这又开始谦虚了,有你在四个星宿算什么?就是来七个你自己也能摆平他们!” 谢蛤蟆瞪眼道:“无量你个天尊!七爷,你真把老道当天下第一高手啦?实话实说,老道不与你玩虚的,老道对付一个星宿稳赢,对付两个吃力,所以之前被三星宿追的到处跑!” 王七麟笑了,装,你再装。 他又看向杨大眼,说道:“杨大爷,你的馗星踢炼成了?之前你踢出的那几脚可是够霸道!” 昴日鸡要逃跑的时候被辰微月给拦住了,但辰微月本来拦不住他,中途纵马赶来的杨大眼飞身劈出一脚,将昴日鸡给砸回了地上,那一脚当真是威势惊人。 杨大眼笑道:“卑职悟性普普通通,只悟出了皮毛,不过已经将馗星踢这一绝技学完了,今夜小小的尝试了一下,威力让卑职很吃惊。” 他将馗星踢的秘籍还给王七麟,馗星踢髑、劈断鳌足八个大字再度出现。 王七麟摆摆手道:“问问其他人有没有愿意练这门武艺的,有愿意练的尽情拿走练。” 这态度让杨大眼、沈三一行人大感钦佩:“七爷豪气!” 徐大一看他们抢了自己的话,急忙说道:“你们这不是说废话吗?七爷什么人?他能跟那些江湖门派一样抠腚眼吮指头的吝啬?他肯定对你们大方呀!” 一行人对他也是大为钦佩:“徐爷的马屁不光拍的响亮,还及时,牛逼牛逼!” 逐渐接近怀庆府,王七麟笑道:“你们别老说没用的了,说说正事,金氏是怎么回事?” 胡毅正在失神,他手下一个大印偷偷上去捅了捅他才让他回过神来。 他回过神来,看到一行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又又怎么了?”胡毅无奈问道,“诸位大人,我真不是前朝余孽,我对圣上一片忠心……” “没怀疑你,是问你金氏什么情况。”王七麟说道。 胡毅恍然,道:“喔,终于轮到卑职说话了?咳咳,是这样的,金氏还活着,卑职下午回城之后就联合衙门一起寻找她,终于在晚上发现了她的踪影,然后带人将她给围堵了起来。” “结果正抓捕她的时候,有人来求救,说金路光诈尸了、肚子里钻出来一个小鬼,并且码头上确实有人放出了唤兵符,于是卑职只好先派人将她给围堵了起来去处理金路光诈尸一事。” 王七麟皱眉道:“她不会跑了吧?” 胡毅笑道:“那不可能,她已经被马大人给重伤了,当时她只能垂死挣扎了,所以卑职才敢安排得力手下围困她。” 徐大说道:“小心点,蛇这东西有洞就能钻,不是那么好围困的,她可能已经跑了。” 谢蛤蟆笑道:“徐爷乃是玩蛇的专家,他的话要听。” 徐大赶忙掏出王冠蛇说道:“道爷可不是在开黄腔,你们别误会他的话。” 大家伙一起古怪的看着他。 谢蛤蟆是正经道士,他说的话大家伙没有多想,可是徐大不是正经人,他这一强调大家难免就要多想了。 怀庆府如匍匐在大地上的巨兽般出现在他们面前,城门已经关闭,不过胡毅亮出脸后守城士兵就把门给打开了。 带兵的尉官说道:“胡大人,苏大人刚才来通知过卑职,说您回来后赶紧去长白善堂,有个要犯逃跑了。” 一听这话,胡毅呆住了:“不、不是吧?” 王七麟气的血压一个劲的飙升:“我它娘,你们一个个可真行,你们嘴巴都开过光吗?一个个一开口就会排除掉正确答案,我也是服气!” 怀庆府不大,长白善堂隔着城门也就三四里地,夜间路上没人,他们一个加速便赶到了。 书坊这会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见此胡毅脸色通红,破口大骂:“这么多人还能让一个垂死的妖怪逃跑,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不管听天监的差役还是衙门的衙役,都尴尬的低着头。 但有一个喜出望外的声音从人群后传了出来:“有吃的?什么吃的?” 胡毅被气得差点两腿一抽晕过去,但他将说话人找出来后沉默了。 是个面黄肌瘦、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孩童。 王七麟向他投以询问的目光,胡毅苦笑道:“是善堂收养的孩子,之前我们将金氏堵在了这里,为了避免殃及无辜,就把善堂里的人都给转移到了外面巷子。” 徐大掏出几个银铢拍给一个小印,道:“去找个馆子给孩子弄点吃的,他们今天又是受惊又是受冻,估计没吃上饭还在受饿,先让他们吃个饱饭。” 小印惊愕的看向胡毅。 胡毅又爆炸了:“日你粮看老子干什么?徐大人的话你听不懂?赶紧去!给我弄一顿好饭给人家吃!” 小印惶然奔逃。 王七麟进入书坊一看,好家伙: 桌子上匍匐着一张人皮,与他在兰若寺里看到的美女蛇蛇蜕差不多,一个模样、一个材质,不过这次的人皮是人形的,有屁股有双腿。 美女蛇为了跑路,这是把自己的皮给扒拉了。 一个大印哭丧着脸说道:“头儿你先别生气,弟兄们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我们都在盯着屋子里呢,结果透过灯光看到人影一直趴在桌子上,还以为她是受伤惨重昏迷过去了,谁想到这是妖怪脱下的皮?” 胡毅吼道:“我日你妈卖批的你们没想到、你们以为,你们咋这么能耐呢?你们没想到自己为什么当不了铁尉吗?你们以为世上的妖怪都跟你们一样猪脑壳吗?” 门外又响起孩童们吞唾沫的声音:“有猪脑壳吃吗?” 王七麟回头,看到门口露出一排面黄肌瘦的小脸。 他想去找这些孩子问几句话,这些孩子立马紧闭嘴巴惶恐的跑出门去躲进巷子阴影里。 见此他摇摇头,这些孩子很怕生,看起来也很戒备。 有人理解他的用意,便对大大小小的孩子说道:“这位大人要问你们话,你们都要好好说,谁不好好说就让堂主大人收拾他!” 藏起来的孩子纷纷挤做一团,满脸惶恐更是不敢说话,有的直接伸手捂住了嘴巴。 那人勃然大怒,王七麟拦住他摇头说道:“别吓唬他们了,本官没想问他们什么,只是想与他们聊几句而已,他们好像没吃晚饭,是吧?待会先让他们吃饭,吃完饭再说话。” 488.观风卫之责(提臀寻票ing) 新汉朝近些年来算是国泰民安、海清河晏,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很不错,特别是相对前朝而言,底层老百姓对生活很满意。 可是生产力与前朝相比变化不大,老百姓日子过的不错,但穷人还是不少,乞丐也不少。 善堂这东西的本意是收养一些孩子,不饿死他们,让他们能长大自己养活自己。 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给孩子吃上好饭好菜,他们的目标便是养活这些孩子,是不饿死孩子,而不是让孩子吃饱。 所以饭菜送到,大大小小的孩子从巷子里钻出来,跟狗抢食一样疯抢。 这可是饭馆厨师的手艺,在场的孩子哪有下过馆子的?他们都是头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看着往嘴里猛塞食物塞到翻白眼的孩子,徐大怒道:“这善堂是谁负责的?是不是公家办的?” 胡毅一看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了,赶紧说道:“回禀徐大人,确实是朝廷办的善堂。” 徐大立马来了火气。 如果是私人办的善堂,那这是人家自己出钱,只要能养活孩子就是功德无量的一件事。 可若是朝廷办的就不一样了,朝廷是会拨款给各地善堂的,起码能让孩子吃饱,看这里孩子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样子,那肯定是上头克扣了钱。 王七麟的火气也上来了,喝道:“善堂的堂主呢?让他给本官过来!” 胡毅一个呼哨,一名小印过来说道:“头儿,堂主没在这里,他、他嫌天冷,回家睡觉去了。” “把他抓过来。”王七麟硬邦邦的说道。 带队的捕头上来抱拳说道:“回禀铜尉大人,咱们当务之急不是要抓妖怪吗?怎么又……” 王七麟歪头问道:“善堂堂主与你什么关系?” 捕头赶紧说道:“铜尉大人误会了,下官与善堂堂主没有任何关系,下官就是想来提醒一下大人,不要让妖怪逃跑了。” “噢,你是在教我做事啊?”王七麟伸手在他胸口点了点。 捕头苦笑道:“不,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王七麟对胡毅招招手道:“这善堂堂主什么后台?” 胡毅看了眼捕头说道:“是府尉王大人的一个表外甥。” 王七麟笑了起来,说道:“原来是府尉的表外甥,表外甥这是什么亲戚?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吧?” “他府尉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管善堂,而且还贪墨朝廷给善堂拨的款子?” 他想起梦里听过的一席话,笑道:“嘿,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这辈子算是见到了,看来再不管一管这位府尉,他都能把他们老家的野狗安排着去守怀庆府的城门!” 四周的人可不敢笑。 沈三赶紧拉了王七麟一把低声道:“七爷,咱是听天监的,不能插手地方衙门政事!” 王七麟喝道:“咱是听天监的,可咱是观风卫,本官乃是观风卫卫首!太祖皇帝设置观风卫的时候说咱的职责是什么?徐大人你来说,是什么?” “风行天下、览观权贵。”徐大说道。 沈三低声道:“这话倒是没错,可是七爷,观风卫这才刚恢复职责,陛下恢复观风卫也不是想让咱去监视各地官员,而是想让咱们——对吧?” 王七麟说道:“我管这些干嘛?反正我是观风卫卫首,我就要履行卫首的职责,若是不能履行这职责,那我还做什么官?” 徐大:“就是,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去养猪。” 说到这点他想起了黑豆。 黑豆的小猪不知道养的怎么样了,下次见面差不多就能吃了吧? 王七麟对胡毅招招手,又指向刚才上来劝他的捕头说道:“你给我仔细查他,他想给这个贪污的堂主找台阶,这么做的目的肯定是为了向王宁邀功,这种阿谀奉承之辈,肯定屁股不干净。” 捕头懵了。 哇草,火怎么烧到我身上啦? 堂主应当是被人从床上拖起来的,他年约四十岁,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就是营养过剩。 王七麟指着他对左右说道:“你们看,看准他这样子,什么是贪官面相?这就是贪官面相!” 谢蛤蟆稽首唱喏,道:“无量天尊,七爷此言大善!老道略懂相面之术,诸位且看这位堂主的面相,先看他的额头,在他额头中间有斜纹,两眉毛之间的上方有竖纹,看到了吗?” “须知在面相上额头中间叫官禄宫,两眉毛之间叫命宫,如果这两个部位出现乱纹,说明此人的命途和事业与奸佞有关,必然是行奸邪之事了。” “他不光在为人处世上行奸邪之术,而且在男女之事上也犯了罪孽,你们看他的左眼后面是不是有一颗小的黑痣?眼后生黑痣,小人要得志!” 胖堂主下意识去捂住左眼,叫道:“你胡说!” 谢蛤蟆笑道:“应当是最近有人与你说过这个黑痣问题吧?所以你自己拿手去刻意抠它,将它给抠坏了,呵呵,无知呀无知!你不知道老祖宗留下一句话叫做‘纹痣缺陷祸非轻’,你要惹祸上身了!” 听着这番话,周围人都惊呆了。 谢蛤蟆又看向那捕头,道:“这位大人,你的面相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嘴唇厚却漏齿,美人尖啄印,人中扁平而长,天仓凹陷。” 一边说他一边摇头:“漏齿之人福薄,福不绵长,口碑不好,容易与人结怨,你平日里是不是惹了不少人?小心,他们逮到机会就会报复你。” “美人尖啄印堂,易遭人怨恨,易被人落井下石。” “人中扁平下属不得利,缺乏下属拥护,那你要小心,千万别失势,否则树倒猢狲散,你会死的很惨。” “最大的问题是最后一点,天仓凹陷,这是贵人运不长,你命中的贵人运途不稳,他的地位要保不住啦。” 夜色深沉,善堂外一群兵丁举着火把在照明,这样风吹谢蛤蟆道袍猎猎,偏偏火把上的火焰却是熊熊燃烧而不是被吹的左右摇晃,这样又照的谢蛤蟆面色红润、身影拉的老长。 一派高人风范! 胖堂主和捕头听后面色惨淡,捕头叫道:“大人饶命,小的什么也没干,小的一直在兢兢业业的守卫呀。” 王七麟挥手道:“把这善堂的堂主给本官带过来!” 贪污受贿者,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被人所鄙夷痛恨,贪污底层百姓活命钱的,更是让人打心眼里仇恨。 平日里没人敢招惹胖堂主,如今有朝廷高官出来主持公道,立马有两名小印上去将胖堂主给拖拽过来。 “跪下!” 胖堂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他故作镇定的说道:“这位大人,在下栾德子……” “当今圣上以德治天下,就你这样的贪官也敢以‘德’为名?”王七麟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徐大道:“对,从现在开始,你要把名字中的‘德’字去掉!你以后就叫栾子——嘿哟,这名字尿性了!” 大家伙都笑,洛水笑的最大声,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是个姑娘不该这么奔放,于是捂住嘴改成偷偷的笑。 胖堂主的脸色涨红了,叫道:“大人休要侮辱人!须知泥人也有三分火性……” 王七麟接过徐大的燃木神刀塞给胖堂主,将脖子伸出来对他说道:“来,让本官看看你的火性,本官脖子就在你面前,你砍,你下手来砍!” 胖堂主这辈子没摸过大刀,燃木神刀入手火热,他吓得推开大刀连连后退。 王七麟将刀一把扔在他脚下,冷笑道:“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说,你都是怎么贪墨朝廷给善堂拨款的?” 胖堂主叫道:“大人你不光侮辱人,还污蔑人!在下哪有贪污过钱?你去查账,账本清清楚楚,你休要污蔑人!” 徐大冷笑一声,他上去将胖堂主拖住,喝道:“吞口,出来!” 正看热闹看到津津有味的吞口懵了:嫩娘,又关我什么事?我刚才嗑瓜子都小心翼翼的没发出声! 徐大将胖堂主推向吞口,厉声道:“这是神兽獬豸,獬豸通人性懂人言,而且熟稔人情世故和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平生嫉恶如仇,若遇到有人作奸犯科,就会将之吃掉!” 吞口愣了愣:我它娘就一看墓地的,你说我是神兽獬豸?这是小母牛放屁吹牛逼吧? 它下意识要摇头,它不敢冒充神兽,很怕万一被人传出这件事去引来真的獬豸一族找自己麻烦。 但徐大给了它一个杀气腾腾的眼神。 它果断点头,并狞笑着张开嘴巴: 自己冒充獬豸被獬豸一族找麻烦的几率很小,但不冒充獬豸被徐爷找麻烦的几率很大;自己冒充獬豸被獬豸一族找麻烦是以后,不冒充獬豸被徐爷弄死的事可是当前。 吞口本来就长了老虎的样子,而且头上俩太极盘子,上面一个下面一个,这太极一直在转悠,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神兽的架势。 最重要的是它嘴大,否则也不会得到‘吞口’这么个名字。 所以当它张开大嘴,王七麟感觉自己看到了个黑洞。 胖堂主不是有胆子的人,被徐大联合吞口这么一吓唬他便害怕了,两腿一哆嗦,裤裆一湿:“饶命,大人饶命!我我,我要找我舅舅,在下的舅舅乃是怀庆府府尉王宁!”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你以为本官为什么要抓你?就是因为朝廷发现你舅舅贪污受贿,特意派本官来查他!” 徐大不耐烦的说道:“你到底交代不交代?不交代那你去喂獬豸吧,正好獬豸这段日子没遇到贪官一直饿着肚子。” 他上去将胖堂主的脑袋给塞进了吞口的嘴里。 吞口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倒不是配合徐大,而是嘴巴里被人塞了个圆滚滚的东西,不管男人女人还是妖怪都得吞口水。 胖堂主立马崩盘,叫道:“我交代、我交代!我没贪多少钱,我都交给我舅舅了!不是,我把一半交给我舅舅,我只留下一半!” 胡毅咂咂嘴,这下子可来事了。 王七麟将他拖出来说道:“绑起来,去找本府的知府,本官要查王宁!” “那金路光和美女蛇的事?”胡毅小心的问道。 王七麟说道:“当然也要查!美女蛇既然受了重伤,而且她为了逃命还不惜强行蜕皮,那肯定如今受伤更重,这样跑不了她。” 他给九六使了个眼色,九六冲他点了点狗头,跑过去闻了闻褪下的蛇皮后又在善堂里转了个圈,很快跑掉了。 八喵不放心,赶紧追去做护六使者。 王七麟又说道:“善堂现在乌烟瘴气,交给别人本官不放心,胡大人,你安排个信得过的人暂时来掌管善堂。” 胡毅一怔,呃,火又烧回来啦? 但他见识过王七麟斩杀三星宿的狠辣手段,也听说过他的手腕,便赶紧说道:“卑职领命!” 王七麟温和的拍拍他肩膀冲他露出帅气逼人的微笑,道:“你知道若咱听天监的人敢贪墨善堂穷娃子的活命钱会是什么下场,对不对?” 胡毅赶紧立正挺胸撅屁股:“请王大人放心,卑职必定两袖清风!谁敢碰朝廷拨给善堂的钱,卑职要他的命!卑职若敢丧良心的碰这钱,卑职自己抹脖子!” 王七麟笑道:“你有这个觉悟,本官很满意。但用不着你抹脖子,这事留给本官。” 他抽出妖刀给胡毅看,“此刀最喜饮人渣的血,犯在我手中的人,我一般不会直接斩他,而是让这把刀去吸他的血,一点一点的吸干净!” 胖堂主裤裆一沉。 王七麟嫌弃的摆手,道:“先把他扣押在听天监,等王宁大人自己来投案。” 拿下胖堂主后,他对自己一方的人眨眨眼睛道:“怎么样,我刚才威风吗?” 徐大对他竖起大拇指,冲他含情脉脉的一笑:“大爷看湿了。” 其他准备开口拍马屁的又纷纷闭上嘴巴。 他们发现自己组织的溢美之词相比徐大的话是那么苍白、那么无力。 谢蛤蟆惊叹道:“无量天尊,徐爷,老道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不少人,可是像你这么、这么别致的真是头一个!老道愿意尊称你一声骚王!” 王七麟笑着摆手:“不开玩笑,我这么做也不只是出于义愤填膺,还是为了破解金路光和金氏这件案子。” 一听这话,众人真是茫然了。 王七麟给他们分析道:“金路光应该没死,对不对?” “他的尸体是娄金狗所假扮的,娄金狗假扮他是为了伏击我。” “而他们当时制定这陷阱的时间很短,应当没有杀死金路光。因为这陷阱还不完善,他们不确定后面金路光是不是还有用,对不对?” 徐大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这话有道理。” 王七麟又说道:“金路光没死,金氏也是活着的,根据乡邻的话,他们的儿子金慕汝同样还活着,因为街坊们偶尔会看到那孩子。” “可是金氏最终却被发现于这个善堂,为什么?” “我认为她来这里找人!” “她会找谁?一是金路光二是金慕汝。但金路光是被三星宿给藏了起来,金氏应当没那么容易找到他,那她能找到谁?” “金慕汝!”徐大说道。 王七麟点点头:“金慕汝还活着,并没有死,他被金氏送入了这善堂。” 胡毅听着他的话一怔:“七爷,那卑职就有点纳闷了,金氏为何将自己儿子送进善堂?而且假如金路光没死,金氏得到消息为什么不去报官?” 王七麟说道:“首先,金氏为何将金慕汝送入善堂?我也想不通,只能去问她了。” “不过下午时候在兰若寺时候的一个猜测或许能当做答案,假如真的金氏已经死了,现在的金氏是美女蛇假扮。” “美女蛇可能答应金氏去照顾金路光和金慕汝父子,但她又懒得仔细照顾,于是就给金路光钱去喝酒,将金慕汝送入善堂,以此当做完成诺言。” 他顿了顿,给众人留下思考的时间,然后又说道:“第二个问题,金氏知道金路光死后的消息为什么不报官?两个方向的猜测。” “如果她以为金路光真死了,她又有心想摆脱这个丈夫,那金路光的死正合她的心意,对不对?她干嘛要多事去报官?她只要再照顾好金慕汝即可。” “确切来说,她只要保证金慕汝在善堂能好好活下去即可。” “换个方向,如果她知道金路光没死,那她会怎么做?会不会在白天的时候去查找金路光位置,但金路光被三星宿藏了起来,她虽然是妖怪,本领却比不上三星宿,自然找不到金路光所在。” “这个方向来说,她可能白天一直在偷偷找金路光,晚上才回善堂看金慕汝。” 王七麟懒得继续推测下去,他说道:“去搜索一下这里的孩子,我已经将善堂堂主法办了,而这个堂主平素被孩子们所不喜,他们现在应当会信任咱们,若金慕汝在这里,他们会说出来的。” 果然,这次孩子们并不像先前那么畏惧他们,徐大、巫巫上去分发糖果顺便问他们金慕汝的消息,孩子们愿意围在他们身边,可是却没有人知道金慕汝。 一个大点的孩子说道:“大人,我们这里没有叫金慕汝的,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孤儿乞丐,都跟着堂主姓栾,我叫栾大豆子。” “不过我们有小名呀,有个叫小汝的。”另一个机灵的孩子笑道。 一听这话徐大眼睛亮了:“谁叫小汝?” 机灵的孩子积极的说道:“傻子就叫小汝,我听见他说梦话的时候说过,他说娘别赶小汝走,小汝要回家。” “嗯,傻子老是说梦话,什么都说。” “所以我才不要和傻子一个屋子,他有时候还会叫,可吓人了。” 王七麟问道:“傻子是谁?” 一个瘦小孩童被推了出来,瞪着眼睛呆呆的看看他们,又去呆呆的看向地面。 相对其他孩童的面黄肌瘦,这孩童虽然也瘦但面色红润,看起来营养状况比其他人要好许多。 王七麟蹲下递给他一些糖块,问道:“你叫小汝?” 瘦小孩童急忙摆手:“不是不是,我不是小汝,不叫金慕汝,我叫金慕楚,娘说我叫金慕楚!” 王七麟问道:“你娘呢?” 孩童顿时瘪嘴哭喊起来:“娘、娘!娘!娘带我回家,我叫金慕楚,我什么都不要,我要回家!我要爹,我要娘,我有家,我要回家!” 徐大接走孩童在他嘴里塞了颗糖他便不哭了,改成笑道:“好甜,娘也有糖。” 王七麟打了个响指说道:“把善堂的工作人员给我叫过来,我要知道这孩子的消息。” 善堂有职工平时住在这里,此时也在巷子里头,所以听天监这边一发话,几个老婆子老汉战战兢兢的挪了过来。 王七麟问道:“这孩子的父亲母亲呢?怀庆府这么小,你们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吧?” 几个人仔细看这孩童,最终无助恐慌的冲王七麟摇头:“大老爷息怒,小人真的没见过他。” 王七麟道:“那你们认识金路光家孩子吗?” 一个老婆子急忙点头:“认识,当然认识,他叫老婆子三姨奶的,老婆子以前抱过他好几次,但不是这个孩子呀。”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说道:“不会吧?易容术现在这么常见了?连一个孩子也被易容了?” 谢蛤蟆问道:“七爷的意思是,你怀疑这孩子是被易容的?” 他上去摸了摸孩童的面容摇头:“不,七爷,他没有被易容。” 王七麟又问:“那他是纯粹的人吗?有没有点什么,比如妖族血脉之类?” 谢蛤蟆又摇头。 这下子王七麟没辙了,难道他的猜测不对?这个小汝跟金慕汝没有关系? 489.魅女蛇(双十一,快乐?) 王七麟就不信了。 自己推断还能错的离谱? 金路光之妻金氏在这善堂被发现,善堂里又有一个与金路光之子小名一样的孩子,这孩子能与金路光没有关系? 他正要再分析,谢蛤蟆说了一句话:“这孩子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孩,他没有被易容,可是仔细来感知的话,他身上还真是有点妖怪的气息。” 徐大好奇问道:“道爷,妖怪有啥气息?” 谢蛤蟆对王七麟招了招手,道:“你过来仔细感知,看、嗅,应该能感知到这股气息,然后你来告诉徐爷。” 沉一说道:“这还用感知吗?阿弥陀佛,这孩子肯定被妖魔缠过,你们闻他身上的味,没有妖魔那些东西的味道吗?” 徐大仔细闻了闻,说道:“只有一股骚臭味,妖魔的味道就是骚臭味吗?” 沉一说道:“那是他衣裤的味道,喷僧说的是他身躯的味道,山精水怪的味道。” 王七麟凑近仔细看孩子的样貌,凝视之下隐隐约约的感觉他的面容带着点恍惚感;他又嗅孩子身上气味,逐渐嗅到一丝淡淡的草木味。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沉一说的不错,山精水怪有独特的味道。” 王七麟问道:“是草木味?” 谢蛤蟆抚须笑道:“不错,正是这股味道,鬼也有味道……” “香烛味。”向培虎说道。 谢蛤蟆笑着点点头。 但很快他的面色又凝重起来:“这孩子被妖怪施过法术的,且与妖怪一起生活过,所以身上遗留有妖怪气息。” “可是山精水怪味道不同,水怪带腥气,兽妖如狐妖蛇精应当带臊气,他身上却是一股草香气,这应当与草木妖相关,怎么回事?” 王七麟说道:“这不是问题,可能金氏这条美女蛇就是带草木气息呢?反正这孩子正是金路光和美女蛇之子,是吧?” 谢蛤蟆意味深长的说道:“七爷,美女蛇和人,能生出孩子来吗?生出的孩子会是与人的血脉一般无二吗?” 王七麟一怔,猛的打了个激灵。 他将自称‘三姨奶’的老妇人叫来,说道:“大娘?你应该记得金路光小时候的样子?对吧?那你仔细看这个孩子,他与金路光小时候像不像呀?” 老妇人端详孩童的样子?又闭上眼睛去回忆过往?最后为难的说道:“官老爷您恕罪,老太婆实在记不太清金路光小时候的样子?不过老太婆觉得他们不像,金路光从小到大样子变化不大?这孩子长得一点不像金路光。” 王七麟对胡毅招手?说道:“去找金慕汝的衣裳来,再把金路光左邻右舍叫过来。” 胡毅点头。 这孩子身上有妖怪气息,被妖怪施过法术,可是他现在没有易容也没有被妖怪用了改变容貌的法术?那这就是他的本来相貌了。 那他的相貌怎么会与金路光一点不像? 但根据胡毅调查?根据金家左邻右舍反应,以前金路光父子相貌还是挺像的。 为什么? 王七麟心里的猜测是: 这孩子不是金路光亲生儿子,美女蛇和人生不了孩子。 所以她可能在生产时候偷了一个人家刚生的孩子,并在孩子身上用了改变相貌的法术,让外人感觉他长得和金路光很像! 今夜的怀庆府分外热闹。 但胡毅的手下还没有回来?九六跑回来了,然后往王七麟跟前一跳又往来路跳?冲他甩甩头使了个眼色:爹,跟崽走! 王七麟挥手道:“找到美女蛇了?先去找她。” 洛水看的很羡慕:“灵兽真好,太聪明了?如果我能养一只灵兽多好?天狗和玄猫都可以?都很好。” 徐大嘀咕道:“有万物之灵级的去毛遂自荐,你又让滚。” 沉一怼他:“阿弥陀佛,你那是想毛遂自荐?你那是想自荐枕席,喷僧都不稀的揭露你。” 九六摇晃尾巴、摇摆屁股快活的带路,带着他们去了衙门方向。 胡毅见此说道:“奶奶的,这美女蛇还挺会找地方,她来了个反其道而行之呀。” 衙门夜晚大门紧闭,王七麟点点头,徐大一个箭步冲上去起跳开踹。 沈三也是一个箭步上去从虚空将徐大拦腰抱了下来:“徐爷你可冷静点吧,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攻打衙门?里面又不是没有门房,敲敲门就能解决的事!” 他正说着话,衙门大门打开,辰微月面无表情的从门内往外看。 飞僵办事,从不拉稀摆带,更不拖泥带水。 有人随口问道:“刚才这门一直关着,天狗从哪里进去的?” 立马有人接道:“蠢,肯定是狗洞子钻进去的!” 九六歪头看向说话的人,它耷拉下狗脸往后退了退,一个助跑凌空踏步,跟飞起来一样轻松越过院墙。 落地后它又回头怒视说话人一眼:老娘是灵兽! 乌拉拉一群人进衙门,值守的衙役吓一跳,他急忙戴上官帽冲出来问道:“什么人……” “听天监,你们衙门里头有妖怪。”胡毅喝道。 衙役借着灯笼光芒看清他的样子,急忙陪笑:“原来是胡大人,您请进、快请进。” 八喵从一处阴影中踱步走出,向着别院内的一处偏殿点点头。 这时候小小的偏殿里亮起了灯光,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窗棱纸上。 王七麟喝道:“金氏,你不要再跑了,现在这里已经被本官包围了,你只有坦白从宽这一条路可以走,其他的路都是死路!” 屋子里响起一个虚浮的女声,说道:“听天监名不虚传。但奴家又是做了什么恶,你们竟然要苦苦相逼?” “奴家的道行,已经自废了一半,难道诸位大人非得要奴家的命才行吗?” 王七麟说道:“你有没有作恶,你说的不算,事实才算!金路光是怎么疯癫的你最清楚,别告诉本官此事与你无关!” 美女蛇幽幽的说道:“郎君的疯癫的确与奴家有关,却是他咎由自取,奴家并未害他性命,也并未害任何人的性命,又是何罪之有,值得听天监苦苦相逼?” 王七麟道:“咱们别在这里绕圈子了,你索性直说,你和金路光到底是怎么回事?” 美女蛇推开了窗户,露出与人无异的上半身。 单看她褪下蛇皮上的样貌便很漂亮,看到真人更是美貌。 而且此时她刚刚受过大伤,身体虚弱,面色发白、唇无血色,目光流离、气质哀婉,皎洁的月光照耀在她身上,更显我见犹怜。 在场的男人都很想将她搂在怀里呵护一番。 王七麟却不为所动,他在心里默默的说:我对我家娘子一往情深! 八喵看着美女蛇舔了舔嘴唇,一直冷眼旁观的九六上去来了个恶狗扑喵将它摁倒在地并张开嘴叼住了它脖子。 王七麟赶忙上去将它拖开,低声道:“你误会八喵啦,猫是蛇的天敌,猫看到蛇就想吃它们,八喵刚才不是垂涎她美色,是垂涎她的美肉!” 八喵急忙点头:喵爷正经猫呀! 遭到王七麟质疑,美女蛇并没有说话,只是孤独的伏在窗台上呆呆的看月亮,面露凄楚、神色迷离。 一群大老爷们躁动的很。 谢蛤蟆不屑的一甩袖子道:“无量天尊,都说狐族有媚术天下无双,老道倒是觉得你美女蛇一族也不遑多让,叫你们为美女蛇有失偏颇,应当叫你们为魅女蛇。” 听到谢蛤蟆的话,众人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这美女蛇应当是在用媚术蛊惑众人。 但大家伙不在意,继续抻着脖子看。 被漂亮女妖怪魅惑的机会可不多。 徐大以前的梦想就是有女妖来魅惑他来夺他阳气,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胡毅想好好表现一下,他喝道:“你若是有冤屈就跟王大人和徐大人说,别在这里卖弄风骚、招蜂引蝶!” 徐大摆摆手说道:“不着急不着急,咱们今晚有的是时间,让她慢慢卖弄啊不,让她慢慢说。” 王七麟皱眉道:“美女蛇,你收起媚术吧,这对我们没用。而且你要用媚术对付我们,那请认真一些,好歹把你那条大长的蛇尾巴收起来吧?” 美女蛇凄楚一笑,道:“大人误会了,奴家没有用媚术,不过你那些下属看奴家的眼光真让人害怕。” 王七麟回头去踢人:“你们看什么看?丢人现眼!这是一条蛇啊,你们也想做草莽之臣?不过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蛇的构造跟其他妖怪不一样,它们只有一个泄殖腔!” “什么是泄殖腔?”沉一好奇的问道。 王七麟说道:“这它娘是重点吗?咱们今晚是来上学的吗?给我看住这条美女蛇,她是个害人精!” 美女蛇叫道:“大人此言差矣,奴家没有害过人!” 王七麟冷笑道:“你有没有害过人,我说的不算,你说的也不算,事实说的才算!本官问你,金路光呢?” 美女蛇委屈的泪光盈盈:“奴家怎么知道?都说他被害死了,可是奴家也没有见到他的尸首,奴家听说他尸首在码头用酒水给泡上了,奴家有心想去看看,却又不敢去。” “为什么不敢去?” 美女蛇更委屈了:“奴家对酒水泡的东西深怀恐惧,因为奴家有许多同族就被你们人给泡酒了!” 王七麟问道:“你为什么嫁给金路光?又为什么会把他弄的疯疯癫癫?” 说到这个话题,美女蛇脸上露出凄楚之色:“奴家嫁给他,是因为他是兰若寺中见到奴家的书生中,唯一一个不害怕的,还愿意接受奴家的。” “奴家家在兰若寺,在那里修炼许多年,断断续续见过许多书生,奴家饱受圣贤书熏陶,一心想嫁给一个书生去做贤妻良母,为他相夫教子。” “可是每次奴家露面,刚露出上半身的时候,书生们一个个流口水,等奴家露出下半身,一个个又流眼泪……” 说到这里她冷笑一声:“叶公好龙,书生好女鬼妖狐,一般道理!” 王七麟道:“书生们都见过你?那怎么城里没有关于你的传闻?” 美女蛇情绪低沉的说道:“奴家没有因为他们害怕就害死他们,而是会用失魂咒让他们失魂落魄个两三天,等到他们恢复正常就会忘记奴家的身影。” “但金路光不一样?”王七麟问道。 美女蛇苦涩一笑:“他不一样,他看到奴家后只是大感惊奇,后来他给奴家念书,奴家给他磨墨添茶,最终互生爱慕,结成夫妻。” “最终天道可怜,奴家修为有成化为人身,我们便搬离了兰若寺,去城里租房而住。夫君念书科考,奴家则去做女红赚钱养家。” “可是等夫君真考上了举人,他的心就变了,他对奴家的出身始终是在乎的。” “一个书生与妖怪情投意合、缠缠绵绵,这是美谈;一个官员若娶妻为妖怪,那是朝廷大忌!” 沉一愤懑的说道:“阿弥陀佛,仗义每从比丘僧,负心多是读书人!” 徐大和徐小大兄弟俩生气了,异口同声的说:“人家夫妻感情问题,关你个和尚什么事?” 吞口往旁边挪了挪,在心里默默的说:打起来,打起来,沉一你别怂,来一套疯魔杖法整个全活,把他们兄弟俩整一整。 沉一却摸了摸光头:“对啊,这关喷僧什么事?唉,男人女人在一起就是麻烦,你看咱们一群男人在一起多好。二喷子,咱俩以后永远在一起吧,不要娶媳妇了。” 徐大面色惨淡的说道:“高僧你饶了大爷吧,大爷还得给我徐家留个后呢。” 沉一大方的说道:“那等你留了后,咱们再在一起不就行了?” 王七麟冲他们瞪眼:“都闭嘴,办案呢!” 美女蛇看向王七麟:“若我夫君想要出仕为官,朝廷会允许他娶一个美女蛇为妻子吗?” 王七麟说道:“本官觉得这没问题,只要你不祸害百姓,朝廷不会管你的。” 美女蛇诧异,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 王七麟还能怎么回答?他自己家的娘子还不是个妖怪?而且还是个大妖怪呢! 在这件事上他的屁股是歪的,歪的光明正大。 美女蛇愣了愣,然后悠悠的吐了口气:“可惜,我家夫君不是这么想的。” “他与奴家在一起的时候,曾经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说他永不负我,若是负了奴家,奴家可以取他性命。” “可是当他取得功名后立马要负了奴家,奴家却不舍得取他性命,反正人生短暂,奴家便用失魂咒迷了他的心神,但还是照顾他,让他活命。” 说到这里她看向王七麟,问道:“这位大人,若说奴家有罪,那奴家的罪便是爱上了你们人族男子,可是这罪名很大吗?要以命相抵吗?” 王七麟摇头:“不。” 美女蛇微微一笑。 王七麟继续说道:“你不止这点罪过,胡大人,你的人还没有把金家的邻居叫来吗?” 胡毅撒丫子跑出去,然后很快高兴的跑回来:“叫过来了,但他们没得到你的许可,不敢进来。” 王七麟说道:“给金慕汝穿上他家里的衣服,带到我身边来,再让邻舍们进来看他的背影。” 呆傻孩童被换好衣服带了进来,美女蛇顿时关闭窗户不再现身。 邻舍一行人满头雾水的进门,他们看向孩童背影,顿时有人低声道:“咦,是小汝在这里。” 王七麟对窗户喊道:“甘淑儿,你不出来看看你儿子吗?” 美女蛇倚在窗户上不言不语。 王七麟笑道:“噢,本官说错了,这不是你儿子,其实你没有怀胎,或者你是怀了个死胎,是吧?” 美女蛇身影一晃,窗户又被推开,半截皓臂伸出,但紧接着又收了回去。 王七麟说道:“胡大人,去查金慕汝出生那一日城内是不是还有谁家孩子出生但却丢了孩子?如果城内没有,就把规模扩大一下,搜索周围乡村有没有这种事,或者那几天有没有这种事发生。” 胡毅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眨眨眼说道:“卑职遵命,天亮便去调查!” 王七麟说道:“这调查不难,怀庆府是小城,城内百姓多多少少互相认识。” “你找画师把这孩子的相貌画下来,要画的精细一些,将画像四处张贴,寻找与这孩子相像的人,很快就能找到他真正的亲戚。” 胡毅恍然,道:“大人,高啊!” 窗户又打开了,美女蛇淡淡的说道:“算了,不必这么麻烦了……” “娘,娘。”看到她的侧脸,呆傻孩童顿时激动的往前跑,“娘,我不是小汝,我不是金慕汝,我是金慕楚,娘说是金慕楚,我是金慕楚……” 王七麟抱住孩童交给徐大,对美女蛇说道:“金慕汝,金暮楚,哈,这名字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是爱汝慕汝,一个是朝秦暮楚!金路光有了别的心上人?他移情别恋了?” 美女蛇面色微变。 见此王七麟猛的喝道:“美女蛇,你不是甘淑儿!甘淑儿也是一条美女蛇,但却已经死了,你取她而代之,是不是?” “所以金路光总是说他妻儿已经死了,又说他妻子死了儿子被人拐了!” “他知道你不是他妻子甘淑儿,你平时只是保住他性命,并不管他的安危和生活,因为你对他压根没有感情。” “还有这孩子,他是甘淑儿偷来的,甘淑儿以妖术改变他容貌,让他长得像金路光。” “后来甘淑儿没了,你取而代之,对孩子没有感情,便将孩子恢复正常容貌并同样迷惑心神让他变得疯疯癫癫,然后送入善堂!” “说,甘淑儿是不是被你所杀?!” 美女蛇咬咬牙道:“大人此言差矣,你休要污蔑奴家,奴家便是甘淑儿!” 王七麟说道:“邻里都说,甘淑儿早年对儿子爱如珍宝,后来怎么会把他送入善堂?金路光可以朝秦暮楚,你可以对他用失魂咒,可是怎么会用同样残忍的手段去对待曾经珍爱的儿子?” “难道你精神分裂了?” 最后这句话是他调侃美女蛇的,可是说完之后却是一愣。 他心里突兀的出现一个猜测: 不是精神分裂,会不会是人格分裂? 他吃惊的看向美女蛇:“你体内有两个魂魄,一个是甘淑儿,一个是另一条美女蛇……” “我就是甘淑儿!我才是甘淑儿!” 美女蛇像是抓狂了一样叫道:“最早就是我与光郎相恋的,可是我最后渡劫成人的时候,我所在那棵树也生出灵智,但它不去修炼,而是趁我魂魄受损、心智残缺的时候夺了我的身躯!” 沉一叫道:“就是那棵高榕树?” 美女蛇怒道:“就是它!它取我代之,与光郎一起生活。” “但这身躯终究不是它的,它无法与光郎生下孩子,孩子很早就流掉了,但它欺骗光郎,最终找了个时间看到城里有人家产下孩子,它便偷走孩子当做自己生育!” 美女蛇说道:“我一直躲在身躯的上丹田中默默修炼,最终恢复修为夺回了我的身躯,我何罪之有?” 这番话一出,众人目瞪口呆。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他个天尊,难怪这孩子身上的气息带草木清香。” “老道就说古怪,按理说美女蛇的气息应当与狐妖蛇妖等一样带兽味,原来作用在这孩子身上的法术是个草木妖所为。” “嘿嘿,这次老道可没有翻车。” 得意之下,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他尴尬的闭上嘴巴偷瞄左右,发现没人注意他的话这才松了口气。 但地上八喵和九六在仰着头鄙视他。 王七麟说道:“你既然夺回了身躯,为什么还要把金路光弄的疯疯癫癫?” 接着他一拍手:“我明白了!朝秦暮楚!你痛恨金路光移情别恋,你认为金路光爱过了那个树妖!” 美女蛇冷冷的说道:“没那么简单,我要夺回身躯控制权是耗费过许多力气的,金路光知道了事实,知道占了我身躯的是树妖,可是他知道事实后做了什么?” “他竟然联合树妖来对付我!他与我有过海誓山盟得!他说过会爱我一辈子的!可是他最终却为了保住树妖,去对付我!” 美女蛇说到这里泪水流淌:“你们说,我后来只是迷惑她的心智而不是杀死他,算不算过分?” 一行大老爷们对视一眼,纷纷嘀咕:“好像不算过分哈。” 490.一生行事,对事不对人(双十一,弹壳与你们在一起) 多年之前,那个叫金路光的男子还是个落魄秀才,他无家可去,只能在一座荒芜野庙里栖身。 他日日夜夜苦读圣贤书,靠给人写家书、抄书艰苦度日,生活潦倒。 尽管他心里对于未来有期盼,可是日子太苦了,未来的路也太黑暗了,他迟迟看不到命运的曙光,所以难免时不时的会绝望,会厌世。 这时候一条美女蛇出现了。 厌世的人不怕妖魔鬼怪,美女蛇的出现没有吓到穷秀才,反而给他开了眼界。 从那以后,他孤单的世界改变了,有了欢声笑语,有了陪伴。 但蛇之一族性阴冷,正如狐之一族多狡黠。 当然,对于一个处于绝望中的穷秀才来说,他不在乎身边的美女蛇是什么性子,能陪他说话、能帮他打发寂寞就好。 可是美女蛇性子终究有些问题,时间久了穷秀才也感到受不了。 这时候美女蛇渡劫,高榕树的灵智侵入她身躯中,将她取而代之。 高榕树妖安静祥和、大方温润,她这样的性子更适合做男人的妻子。 或许很早的时候,穷秀才就发现了身边人的改变,可他没有说,只是默默的享受新人带给他的欢欣。 这种欢欣不只是精神,还有肉体。 美女蛇最后渡劫蜕皮拥有人的身躯,这代表着穷秀才的性福到来了。 以前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他只能搂搂抱抱,现在却可以见缝插针。 所以对于穷秀才来说,这具身躯中的灵魂到底是谁他并不在意,他最终爱上的、依赖的是那个将一切献给他,并以女红帮助他走出兰若寺最终考上举人的妻子。 也算是报应,他考上了举人却没了妻子,美女蛇回来了,而且是带着仇恨回来的…… 美女蛇咆哮道:“我做错了什么?我见过那么多书生,从未害过任何一个!” “我喜欢上了一个书生并帮他从人生低谷中走出来,却被他所背叛!” 听到这里徐大忍不住的感叹一声:“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王七麟也说:“唉,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听到两人的话,美女蛇呆了呆又说:“最终我夺回了我的身躯,可我也没有杀人?我将书生变得疯疯癫癫?因为这是他欠我的,当年若不是我将他从人生低谷中拉出来?他最终也会被苦闷和寂寞逼的疯疯癫癫!” “还有这孩子?这孩子不属于他们,我将孩子送去了善堂?而且还会时不时的带孩子回家吃一顿饱饭,这算什么坏事吗?” “你们听天监为何要追杀我?为何非要杀死我?!” 听到这里王七麟不悦了?说道:“谁说我们非要杀死你?” 美女蛇猛的看向他。 王七麟说道:“之前在善堂相逢?你为什么不说出事实而是与我们的人开打?” 美女蛇叫道:“我不说出事实?我直接与你们开打?是你们的人见了我就要抓我!” “换成你是一个女人正在善堂门口嗑瓜子,然后一群男人出现了冲你就伸手——其中还有个很吓人的和尚直接亮出伏魔杖大喊‘妖魔哪里走’,你不反抗吗?” 王七麟回头看马明和沉一,马明苦笑道:“卑职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胡大人忽然说那就是金氏?沉一带弟兄们去追她,她便施法出招。” “她出招也就罢了,她发现沉一太厉害而卑职是个软柿子,结果就冲卑职出手了,卑职怎么办?只能脱下衣服干啊!” 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马明一怔?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得脱下衣服才能让马头明王出现然后干架……” 他有些郁闷?自己这作战方式实在是有些不走寻常路。 王七麟对美女蛇说道:“那真实的金路光如今何在?” 美女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白日里在城外水泽中修炼?傍晚回来听说金路光暴毙,于是便想去看看我儿、金慕楚的安危。” “结果确定他安全后我还没有做什么?便被你们听天监给包围了。” 这案子费劲了。 王七麟摸了摸下巴?怎么来断案? 他先回头冲听天监上下说道:“看到没有?本来是一件好好沟通就能简单解决的案子?结果被你们弄的这么复杂!” 胡毅苦笑,确实是一件本来简单就能解决的案子——只要找到金氏证明她是一个妖怪,那一起动手将她做掉不就行了吗? 问什么理由,查什么真相,要什么动机,干就完事! 事到如今可就不那么简单了,仔细分析一下,美女蛇的问题真不大,顶多就是一个迷惑了金路光父子的心智而已,根据谢蛤蟆所说,这种问题可以解决…… 王七麟沉吟道:“甘淑儿,你若能恢复金路光和这孩子的心智,那我听天监不会找你麻烦,放你离开怀庆府,如何?” 美女蛇一怔,满面狐疑:“此言当真?” 王七麟点头道:“当真,你既然未曾害人,只是犯了全天下女子都会犯的错误而已,听天监不会因此就要让你偿命。” 美女蛇凝视着他,然后摇摇头:“大人,请恕我多疑,我难以相信你的话。” 胡毅上前喝道:“王大人乃是我听天监观风卫新任卫首,他还能糊弄你个小小妖怪?” 美女蛇还是狐疑,她试探的问王七麟道:“人妖不两立,听天监碰到妖魔鬼怪不是都会斩尽杀绝吗?为何你愿意放过我?”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本官断案,只看国法与民情,你若没有违反国法也没有违背人伦道德,那本官为何非要对你苦苦相逼?” “何况,你也已经受到了惩罚。” 他对徐大招招手,徐大将善堂里得到的美女蛇皮蜕展示出来。 美女蛇被马头明王打到蜕皮保命,修为倒退一境,这算是受到了很大惩罚。 说起来这件事里她的罪孽并不大,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是个受害者,结果被打的退境,这真是倒了霉。 吞口嘀咕道:“我就佩服徐爷这点,他跟七爷真是默契,不用说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辰微月赞同的点头。 巫巫下意识说道:“这真是天生一对——可惜七爷是个男的,他长那么好看,若是个女人,一定是九洲有数的美人。” “那样岂不是便宜了徐爷?”舒宇忍不住说道,“所以还是徐爷是个女人比较好。” 向培虎看看徐大的样子摇头道:“那样又委屈了七爷。” 他们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王七麟回头喝道:“断案现场,你们唧唧歪歪做什么?” 众人赶紧垂手肃立,一脸肃杀。 蝼蚁尚且贪生。 美女蛇犹豫了一番,对金慕汝招招手,孩童得到她的招呼像小狗得到主人指令,推开徐大甩着小胳膊飞奔过去。 从这点来看,美女蛇除了迷惑了金慕汝的心智应当没对他做什么坏事,起码没有虐待他,否则这孩子不会见了她依然热切。 美女蛇深吸一口气将纤纤玉手摆在胸前掐了个法诀,秀口一张吐出一颗蛋黄大小的玉珠,轻声喝道:“假痴不癫,如梦如醉,醍醐灌顶,魂归来兮!” 玉珠飞起在孩童头顶,有一道绿光从他头顶灌入他身躯中。 很快呆傻的孩童恢复清明,他像是刚睡醒一样,迷迷糊糊的搓了搓眼睛后说道:“咦,娘,你怎么在——啊,妖怪,娘你的身后有妖怪……” 孩童惊恐的样子让美女蛇面色一冷,她推开孩童冷淡的说道:“这是娘、我的身躯,我本就是妖怪,你出去吧,外面有几位大人在等你。” 听到这话孩童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瞪大眼睛问道:“娘,你是我娘,你不是妖怪!” 美女蛇本就虚弱,耗费修为给他解开失魂咒更是虚弱,脸色比地上的月光还白。 她喘了两口粗气蹙眉瞪了孩童一眼,收起蛇尾盘了个蛇阵,看样子懒得理睬这孩童了。 但孩童对她却极为依恋。 他怯怯的看了看美女蛇的长尾巴,小心翼翼靠近她仰头问道:“娘,你是不是被妖怪吃掉了?你的腿被吃了,还剩下身子?你怕孩儿也被吃掉,所以让孩儿赶紧走?” 美女蛇不耐的说道:“是,你还不赶紧滚蛋?” 孩童一下子抱住她的手臂,忽然嚎啕大哭:“娘你别被妖怪吃掉!我不让你被妖怪吃掉,我把你拉出来,我拉你出来好不好?” 一边说他一边往后拖。 王七麟看到后忍不住说道:“孝心可嘉。” 美女蛇一抖手臂,孩童两眼一翻软在地上。 胡毅下意识冲上前去叫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美女蛇倚着窗台歇息了一口气,没好气的说道:“让他睡一觉罢了,他太烦了。” 王七麟说道:“你怕他触动你的心弦,让你忍不住再动感情,是吗?” 美女蛇冷笑道:“我余生不会再对人族动感情!” 她又考虑到自己当前处境,于是对王七麟含情脉脉的眨眨眼睛幽幽道:“除非是大人这样顶天立地又通情达理的好男儿。” 沉一心直口快,笑道:“阿弥陀佛,别做梦了,我家七爷才不捡破鞋呢,你要不然对我家二喷子动感情吧,哈哈,他最喜欢捡破鞋了。” 徐大要气死了:“我日你、你的先人板板,沉一!” 沉一无所谓的说道:“我先人死了,全死了。” 徐大一口气没喘匀,骂道:“你个狗日的,沉一,你这样以后自己做喷子吧,大爷不是你的喷子兄弟了。” 结果这却是掐到了沉一软肋,他服软说道:“别,二喷子,咱们永远是好兄弟。” 他看了看左右,吞口心生不妙之感。 果然,沉一指着他说道:“那你对吞口动心吧。” 吞口怒视他道:“沉一,你看我好欺负是不是?” 沉一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吞口一怔,弱弱道:“没,没怎么,我就是问问。” 白猿公帮他仗义执言,上去搂着他脖子喝道:“沉一,别欺人太甚,你刚才的话太侮辱人了!” 沉一说道:“吞口又不是人。” 白猿公改了口:“那你也别欺妖太甚!你刚才的话太侮辱妖怪了!”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喷僧怎么侮辱它了?它是妖怪,美女蛇也是妖怪,妖怪配妖怪不是绝配吗?再说了,吞口,这个美女蛇多好看呀,你对她不动心吗?她若是对你动心,你不愿意接受她吗?” 吞口偷偷瞥了眼弱柳扶风、捧心西子般的美女蛇,小声说道:“我、我愿意。” 胡毅和手下看傻了眼。 他们呆呆的看着一行人斗嘴,又呆呆的看看王七麟,满心就一个疑问:这观风卫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美女蛇也看傻了,她茫然的看向王七麟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七麟早就习惯了手下这群人的做派,他很冷静的说道:“天色已晚,大家伙都困了,我这群兄弟姐妹给大家演个戏逗个乐给你们提提精神,这不好吗?” 胡毅说道:“好好好。” 他手下大印小印跟着点头,纷纷鼓掌。 王七麟对美女蛇说道:“好了,本官答应放你一条生路。” “不过有个条件,你得接受听天监的调查,如果你确实没有害过人,那我们绝对放你离开怀庆府,你若是害过人,那就得接受律法制裁!” 美女蛇却依然迟疑:“你不是在骗我吧?” 王七麟一声剑出,开门剑瞬间到她面前,开门之下,另外四把剑接着出现将她给围住了。 他又一收手,五把剑全飞了回来。 “本官若要抓你,何须骗你?” 这话说的很傲气,而且他有傲气的资本。 见识过他的实力后,美女蛇老实了,她爬出偏殿冲王七麟行礼,说道:“小妖甘淑儿见过大人,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王七麟道:“你谢你自己吧,你既然未曾作孽,那我听天监为何要杀你?听天监是监管天下妖魔、庇护九洲百姓之处,而不是屠宰所。” 他让胡毅给美女蛇安排个住的地方,这案子只差找到金路光了,等到金路光清醒过来这事就算了结。 胡毅问他金路光何在,王七麟一听恼了,什么事都要自己来办吗? 他说怀庆府就这么个屁大的地方,挖地三尺也费不了多少力气,你们自己去找金路光。 事情处理完了已经第二天凌晨,他们到了客栈之后天色便蒙蒙亮了。 王七麟睡了一个上午,等他醒来后正好可以吃午饭。 胡毅等候在外面,见他醒来赶紧汇报案情,说他发动全城搜索金路光还真是找到了。 这货被三星宿绑了以后塞在了老野酒肆的酒窖里头,就像王七麟猜测那样,金路光没死,只是被施以秘术失去行动能力了。 对此胡毅大为狐疑,三星宿为什么会把金路光塞在老野酒肆? 王七麟心里有答案。 从他离开长安府开始,三星宿便一直在监视他,在沙洲给他送酒的便是三星宿。 他进入怀庆府后,三星宿依然在监视他,然后他们偷听到了胡毅向他提起金路光这个人,于是三人草草制定了个计划,临时决定以金路光为诱饵去引王七麟上钩。 一切都是临时决定的,选择金路光为诱饵是临时决定的,藏起金路光的地方也是临时决定的。 后面为了避免王七麟不管这起案子,娄金狗假扮的金路光在诈死之前高呼一声‘杀我者听天监也’,以此将听天监拖下水,逼的王七麟来调查此案。 当时他们担心王七麟一方会仔细排查尸体,所以在假扮金路光时往身上贴了肉,并在肉里放入饿鬼蛊。 饿鬼蛊出现,以此断绝了会有人去仔细搜查金路光尸身的念头。 另外饿鬼蛊吃掉了一些皮肉,这样娄金狗假扮的金路光皮相破损,更难以被人发现身份漏洞。 他们也算是误打误撞,迫使王七麟接触了金路光案子并查到了美女蛇身份。 其实按照他们计划,三人压根没想过王七麟能真去调查金路光的疯癫原因和家庭情况,因为他们自己就没想到自己随便选了个人做诱饵,结果这人身上还真有大机密! 他们本意仅仅是吸引王七麟去调查金路光死因,要调查这案子,王七麟就得接触尸首。 按照三人构想,他们想办法引走谢蛤蟆让王七麟自己去接触尸首,到时候装扮为尸首的娄金狗发难,三人以最快速度将他猎杀然后逃走即可。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金路光家庭有问题,并且王七麟真查到了问题,最后三星宿没办法了,心急之下动作太多,被王七麟发现漏洞给反杀了…… 搞清楚这件事,胡毅又隐晦的向王七麟提到了怀庆府府尉王宁,说王宁背后的河南府王氏有很大能量,那是河南府根深蒂固的大家族。 王七麟听了他的话若有所思:“王氏是河南府的地头蛇?这个家族很大,朝廷有官、民间有人?” 胡毅点点头。 王七麟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整个王氏给拔除掉?” 胡毅惊呆了,以至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赶紧说道:“王大人,卑职没这个意思,卑职的意思是,这王宁作为府尉问题不大,他并没有招惹您,您何必要对付他?” 王七麟笑吟吟的喝了口茶问道:“你是来给王宁求情的?” 胡毅使劲摆手:“王大人误会卑职了,卑职怎么敢替他向您求情?” 他吞了口口水,露出坦诚之情:“王大人,卑职与您接触时间尚短,但对您大为钦佩。一件金路光被害案,结果查出塞外余孽的陷阱,还查到了金路光疯癫的隐情,这是明察秋毫、神机妙算。” “发现前朝余孽三大星宿的陷阱后,还能将它们反杀于手,三人尽死于您手,这是您射石饮羽,功力高深。” “所以请大人相信,卑职确实是服气大人,所以希望大人以后能平步青云,大鹏展翅,而不希望您因为一些无所谓的事,影响了自己的仕途。” 王七麟说道:“你也说了,本官功力高深、有勇有谋,但你不知道的是,本官其实不缺钱。那本官为何还要在听天监效力?” “为了诛杀妖魔鬼怪,庇佑百姓?” “这种事不必非得为皇家效力才能做吧?我若是江湖上的闲云野鹤,那一样可以四处诛杀妖魔鬼怪,而且没有听天监束缚,可以行动更自由,对不对?” 胡毅沉默的点头。 王七麟摁着桌子站起来,道:“本官之所以还要留在听天监,便是因为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为害天下百姓者,并非妖魔鬼怪,而是贪官污吏!而是官虎吏狼!” “所以本官要留在听天监,要借听天监之职权去对付这些贪官污吏,因为本官知道,能对付官吏的只有位置更高、权力更大的官吏!” “以前本官仅仅在听天监任职,还只能惩戒与妖魔鬼怪扯上关系的贪官污吏,如今圣上栽培、皇恩浩荡,委任我为观风卫卫首,观风卫是做什么的?这是圣上观览天下权臣的耳目!” “既然圣上信任本官,那本官就[]要对得起他的信任,要替他去监察普天之下的王臣!” 徐大从怀里掏出一件披风展示出来:“这是陛下亲手恩赐给我观风卫的圣物,你知道圣上为何赐我们他得贴身披风而不是宝剑或者其他物品吗?” 看着大黄披风和上面的五爪金龙,胡毅一缩脖子跪下了:“卑职不知!” 徐大重重的说道:“因为陛下知道我观风卫行走普天王土,一定会得罪许多人、受到许多迫害。” “所以他御赐我们这件披风,是取了挡邪风、护身躯之意,意思是我们有陛下防护,不管什么官、不管什么家族,若是违反国法,那一概可以以刑罚处置!” 胡毅能说什么?他只能磕头叫道:“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王七麟说道:“王宁若有罪,那就按罪当罚,本官不管他背后是谁,都要得罪他!他若无罪,本官肯定不会冤枉他,所以胡大人,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胡毅说道:“回禀王大人,卑职确实有话说,王宁有罪!卑职要举报他,卑职知道他明里暗里犯下的许多罪孽,其罪当诛!” 一听这话王七麟倒吸了口凉气。 他知道王宁有问题,但他最痛恨的是王宁作为府尉,竟然还去贪图朝廷拨给善堂那点小钱,去从孤儿们口里夺食,他本意是想教训一下王宁。 但胡毅作为他的同僚,却想让他死! PS:今天是双十一,很多兄弟姐妹应该都是单身的,弹壳知道,你们没有对象与你们在一起,但请你们不要感到孤单,《妖魔哪里走》会耐心而忠诚的陪伴着你们。另外,如果你们有兄弟姐妹也在单着,弹壳欢迎你们将《妖魔哪里走》介绍给他/她/它! 491.两月之期已到(么么哒书友们) 胡毅手里掌握着王宁不少黑料。 其中最狠的一条是卖官鬻爵,怀庆府不大,里面半数官吏与王宁有关。 王七麟说的没错,他是真把自己老家的野狗都给安排进怀庆府了——府城看门士卒,全是他一个小妾同族! 怀庆府的知府乔东升是个空降官,他以科举起家,逐渐做到一府之首,没什么背景、没什么势力,他虽然是儒家学子,主政却实行黄老之学,主张无为而治。 这对老百姓来说是好事,他强调休养生息,推崇公家节俭,削减衙门的不必要花销,不对百姓过度收敛钱财,而是藏富于民。 另外乔东升鼓励农民生产,他不管在哪里做官,都是下令劝课农桑、奖励耕作,很是重视农业。 所以乔东升能以素人身份一路升职,最终从一个刀笔吏成为如今的一府知府。 但是无为而治的政治主张也塑造了他中正平和的性子,他张口尚阳重刚闭口勤以修身,不说恭俭朴素就说贵柔守雌,为人很佛系。 这样知府性平和,府尉难免就强势,何况王宁还背靠河南府王氏,往怀庆府衙门里头安插起人手更是得心应手、毫不手软。 每个地方大族,都有一颗成为平阳府武氏的心,武平阳这个名号实在是让各地门阀眼馋。 王七麟一拿到王宁的黑料,立马就以听天监的青蚨信件往上汇报。 同日王宁给他送来请帖,说是要晚上以家宴规格宴请他们。 王七麟委婉的进行了拒绝:“本官不去,本官今日就要离开怀庆府了。” 王家的管家急匆匆回去,王宁顾不上衙门的公务还没有处理完,赶紧亲自上门来找他。 两人在门口相遇了,王宁很亲热的伸手去拉他衣袖:“王大人,您昨天才刚来到我们怀庆府,怎么今日就要离开?行程太赶了吧?” 王七麟说道:“没办法,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圣上对本官尚有安排,本官不敢浪费时间,得赶紧去处理正事。” 王宁诧异问道:“圣上对大人有何安排?竟然如此着急?” 王七麟没有回答,而是面露神秘微笑的给他一个眼神:盆友?你不懂事了。 王宁立马反应过来?击掌笑道:“哈哈,不该问不该问?下官这是犯了闲事心思?王大人莫要怪罪。” 王七麟矜持的说道:“府尉大人客气,这没什么事。不过没什么事的话本官就不在此地久留了?这得赶紧上路呢。” 徐大等人都在收拾东西,他们买了一些特产?准备拾掇了上船出发。 王宁一看他来真格?便偷偷的说道:“王大人,此地人来人往不是合适说话的地方,您看咱们能否找个地方?” 王七麟道:“此地以天为穹庐、以地为踏板,光明正大?为什么不合适说话?” 一听这话?王宁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他意识到了王七麟对他的疏远,便默默的对自己说:看来这个青年郎不打算给自己面子了。 但他还是想跟王七麟搞好关系,太狩皇帝重启观风卫,谁都不知道这是打的什么谱。 观风卫历史上职能太杂乱,最风光的时候权柄在握能监管天下权贵?没落之后连卫首都让皇帝给斩首了,所以王宁闹不清情况?不敢得罪他。 他又油滑的劝说几句,好言好语的想挽留王七麟去赴自己家宴。 按照官场规矩?王宁这条地头蛇姿态放的这么低,王七麟即使是过江龙也得盘起来?他好歹得接受人家好意去赴个家宴的。 暗地里怎么做?那是暗地里的事。 明面上应该你好我好大家好?花花轿子人人抬。 但王七麟毫无兴趣。 他这辈子应该没有再回怀庆府的机会了,基本上不会再与王宁有交集,所以干嘛往外给面子?反正收不回来! 而且若是知府乔东升这样美名在外的官员请他吃饭,他还可以去蹭个饭。 王宁是贪官污吏,他羞于与这种人同桌共饮! 消息传出去,影响他的名声。 看到他坚持要走,王宁脸色不太好看了,眯着眼睛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来问道:“王大人不肯赏脸去下官家里坐坐吗?” 王七麟委婉的说道:“下次,下次一定。” 见此王宁知道自己再劝说下去也是无用,他沉吟一声,索性切入主题:“王大人,昨夜你们捉拿妖怪时候好像出了点误会,将本城长白善堂的堂主给扣下了?” 王七麟说道:“这个没有误会,他贪污朝廷款子,此事已经交代了,人证物证俱在,赃款也在,就等朝廷发落。” 王宁嘴角抽了抽、眉头跳了跳,心里忍不住就开骂了。 栾德子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狗肉上不得席面、妓子进不了后宫,连半个晚上的时间都没有挺住? 这难道刚进听天监就全坦白了?投降速度也太快了吧,比大送朝皇帝们的骨头还要软? 他压抑住内心的怒气冲王七麟露出个谦和的笑脸,说道:“王大人,栾堂主此人本官还算了解,他这人贪色好酒、好谋无断,确实不堪大用。但说他有贪墨朝廷款子的胆子,本官觉得不应该。” 到了这里他一个劲给王七麟使眼色,疯狂暗示:“王大人能否将此案再郑重的审一审?或许是他手下有人背着他偷偷贪钱呢?” 他准备抛出点好处来换取王七麟的妥协,但王七麟接他的话开口了:“他确实没有胆子去贪污。” 王宁面色一喜,心里叫道你小子总算开窍了! 王七麟接着说道:“他说他是在你王大人的指使下去贪污的,到手的钱有七成交给你了。” 晴空霹雳。 王宁脸色猛然涨的通红。 他竟然一时之间没说出话来! 王七麟耿直的说道:“他还说他能做善堂堂主全靠你走动关系,是你帮他谋得的差事,本来他做不了善堂堂主,是你帮他又是送钱又是找人托关系,这才违规做了那堂主。” 王宁怒吼道:“老子日他亲娘!这是污蔑!” 徐大说道:“栾德子的亲娘不是你表姐吗?大人这么做有点乱了纲常伦理吧?” 徐小大说道:“大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表亲在一起不算乱了纲常伦理,大汉朝的景帝、武帝、哀帝不都是娶了表姐表妹吗?” 徐大说道:“你懂个屁?娶了当然没关系,可是没娶就日的话……” 他摇摇头。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连二喷子这么没底线的人都看不下去这种事,那说明这种事确实令人作呕。” 白猿公鄙夷的看着他们道:“你们人族做事就是令人作呕。” 吞口附和道:“就是。” 王宁阴翳的扫了他们一眼,他没有冲明嘲暗讽的一伙人发怒,而是冷冷的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你应当知道,栾德子在污蔑本官!” 王七麟道:“这个本官不太清楚,但他已经被下入大牢了,本官早上时候给郡城发了消息,郡城的提刑按察使司应当会很快派人来调查此事,给朝廷也给府尉大人一个交代。” 王宁忍无可忍,咬牙问道:“王铜尉!你欺人太甚!我王宁从见你第一面便以礼相待,自忖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何要欺侮我王某?”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王大人此言差矣,本官不会欺负任何人,只是陛下期盼在身,职责在身,不得不去秉公执法!” 王宁哼笑一声,他扭头看了看王七麟,甩袖而去。 徐大看着他的背影急匆匆消失,道:“七爷,他可能会暗地里冲咱下手。” 王七麟轻蔑的说道:“我连二十八宿都不怕,还会怕他一个府尉?” “他的背后是河南府王家,还是小心为妙。”沈三小心的说道。 一听这话王七麟笑了起来:“哈,王家要是敢对我动手就太好了,杀官形同造反,那等着朝廷将他王家满门抄斩吧。我给陛下清扫这样一个地方大族,估计陛下会给我记一功。” 吞口嘀咕道:“还是小心点吧,被偷袭了终归不好。” “对呀,你们小心点。”白猿公双手伸在脑后,脑袋枕在剑鞘上,一脸幸福:“猿爷我快要离开了,到时候可是帮不上你们的忙。” 他说着故意发出感叹:“两个月马上结束了,嘿嘿,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队伍了。” “唉,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咱们在一起的日子竟然这么快结束了。吞口,老哥我以后会想念你的。” 吞口吱吱呜呜:“我我,我也想念你。” 看他这番样子,白猿公很是不悦:“你这话怎么说的绊绊磕磕?而且为什么不敢面对我来说?我老猿可没有对你不起过,难道你以后不想念猿爷我吗?” 吞口吞了支短箭后说道:“猿爷,咱又不会分开,我何必要想念你?我看着你不就行了?” 白猿公道:“为什么不分开?你打算跟猿爷我一起去天涯海角的流浪?” 他想了想说道:“也行吧,猿爷我正好缺个小弟,你吞口虽然胆子小,但是本领还马马虎虎,脑瓜子也马马虎虎,而猿爷我恰好脑瓜子不是很好使,有你当小弟也不错。” 吞口露出一个虚假的笑容:“猿爷你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是——还真是精准。不过有一点你倒是想错了,我不是想与你去浪迹天涯,而是你得继续在咱这队伍里待着。” 白猿公哈哈大笑:“你说什么傻话,吞口,两月之期已到,多少英雄在恭迎我回归江湖呢。” 吞口苦笑道:“可是猿爷你欠七爷许多钱,你怎么还呀?” 白猿公摆摆手道:“安啦,洒洒水嘛,一点银铢罢了,我老猿在江湖上朋友多,只要我得到自由,一句话借上一百个金铢还不是轻而易举?” 吞口看向王七麟,王七麟露出微笑。 见此他便大了胆子,在地上划了个棋盘格给白猿公:“猿爷你自己来算算吧,你答应第一天给七爷一个银铢做利息,第二天两个,往后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两倍,对吧?” “那假如这六十个格子就是六十天,你算一算六十个格子里头总共是多少个银铢?” 白猿公不屑的说道:“它能有多少?银铢而已,瞧你那出息!” “第一个格子一个,第二个两个,第三个四个,第四个八个,第五个、第五个二八一十五个!不对,二八一十八个……” “是十六个。”吞口帮他算道。 白猿公脸色红了,他叫道:“我愿意给他十八个不行吗?我第五天就给他十八个银铢做利息,怎么了?” 吞口不说话了,跑到一边去挖坑。 向培虎奇怪问道:“你干什么?” 吞口冷冷的说道:“猿爷敢作死,那我吞口不敢埋吗?” 白猿公还在往下算:“第五天十八个银铢,第六天是、是……” “三十六个。”洛水说道,“第七天七十二个,第八天一百四十四个,白前辈,你这是在算什么?” 白猿公说道:“哦,洛姑娘你是做生意的,那你算学应该比我好,那你帮我算一下我欠了七爷多少个银铢的利息。” 他把还利息的方式说给洛水听。 洛水听完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懵了。 白猿公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算学很差可是很懂人情世故,洛水的表情让他心里出现不好的预测:“洛姑娘,我欠七爷多少银铢?” 洛水苦涩的说道:“我算不出来。” 这是实话。 白猿公放下心来,鄙夷的说道:“嗨,那你们百川门还做生意呢?你这算学本领比我猿爷也强不了多少,你等着被人坑吧!” 洛水苦笑道:“白前辈,按照这个算法,六十天下来你欠下多少利息我算不清楚,但我能确定一点,普天下所有的钱加起来也没有那么多。” 白猿公哈哈大笑:“你开什么鸡脖子玩笑?” 吞口可怜的看着他,说道:“是真的,我曾经帮你算过,反正算到第三十天你就要还十亿多的银铢,然后我便没有再往下算。” 白猿公还是大笑:“你也开鸡脖子玩笑?” 他的笑声在颤抖。 如果那个数字没有出口,我不会发现,我难受。 大家伙都用很怜悯的目光看着他,八喵和九六对视一眼,九六轻车熟路的跟着去怜悯他。 八喵对这样的目光很熟悉,它轻车熟路的走到白猿公面前站起来张开前爪求抱抱: 你肯定很伤心,那你可以抱我一会撸撸我,缓解一下伤心之情,但只能一会哦,因为踩你奶不得劲。 白猿公大笑道:“你们都在骗我,你们联手骗我,哈哈,都是假的,别以为我算学不好就好骗,哈哈,我不会上当的,这都是假的。” 笑着笑着,他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不会又被坑了吧?” 老泪纵横。 王七麟看他老大的年纪哗啦啦的流泪,心里也可怜他,说道:“算了算了,我不是周扒皮,你欠我的利息就算到今天。以后你继续给我打工,我给你开很高的薪水,一天一百个金铢!” 白猿公流着泪说道:“你还坑我?你要坑死我吗?” 王七麟说道:“跟你开玩笑而已,你如果不想跟我们在一起了,那你离开就是,随时可以离开,我还能真把你禁锢在身边吗?” 白猿公擦了擦眼睛说道:“那样我就失信于人了!” 王七麟笑道:“并没有,我是主动免除你债务的。” 他又将荷包拿出来扔给白猿公:“喏,还给你准备了路费。” 里面有金铢有银铢,也有当零钱用的铜铢。 白猿公擦干净脸收下了荷包,他琢磨了一阵,扛着剑摇摇晃晃的离开。 上午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影子落在地上,拉的好长。 王七麟笑道:“喂,猿爷。” 白猿公回过头看他。 王七麟说道:“不打个招呼再走吗?” 白猿公说道:“都在江湖上,说不准咱们什么时候就见面了,何必还要打招呼?” 徐大说道:“好歹兄弟一场,说一声再见道一声珍重呗。” 白猿公转身继续走,手搭在剑上、剑搭在肩上,他用另一条手臂摇晃了一下,说道:“再见!珍重!江湖不远,来日还久远,咱们改日再一起喝酒!” 怀庆府城小人多,人群熙熙攘攘,白猿公削瘦的身影走进去,就像一条泥鳅钻进了芦苇荡,身影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大嘀咕道:“但愿这爷们以后别跟人玩数字把戏,否则会被人骗的连裤衩都剩不下。” 他们也转身走去,胡毅亲自送他们上船,血船已经被扣留,他们还是上了百川门的飞舸,沿着来路返程。 驿所之外不远处有茶楼,王宁坐在窗户旁,一幅纱帘挡住了他的身影。 “他们人走了?确定?” “回禀大人,确定!” “胡毅拦住了?” “回禀大人,拦住了!” “很好,动手吧。”王宁喝了口茶水拉开纱帘,看着一个力士走进驿所。 有钱能买鬼推磨! 力士进入驿所中的牢房支开了牢头,有一名老人迅速进入,他在牢房之中飞窜几步找到了一个肥胖的身影,沉声道:“栾德子。” 牢房中的栾德子转过身来看他,他立马一扬手扔进去一把药粉。 “看到了没有?就说你会被杀人灭口,所以你知道关于王宁的消息都老老实实说出来,王宁倒了,你才能活下去!” 一个声音在对面牢房里响起。 老人是老江湖,二话不说伸手抓着笼门木柱窜上过道顶上,跟大蜘蛛一样飞快往外窜。 地上一个黑影嗖嗖嗖的在墙壁上一踩,腾身而起尾巴一甩:两个毛球冲老人而去! 去势极快,老人面色一变落地,翻滚一圈还要逃跑,这时候黑影跟着落下,身在空中就拉开拳架施展了一套喵喵拳,等它落地老汉已经疼的嗷嗷叫了…… 对面空荡荡的牢房中被撕开一张巨大的纸,纸是泥土色的,将牢房一分为二,牢房中光线不好,除非熟悉的人仔细查看,否则看不出其中猫腻。 谢蛤蟆带着哆嗦的栾德子走出来。 栾德子看着对面燃烧的纸人泪流满面:“王宁,老子日你先人了!老子贪的钱一半孝敬你,现在老子出事你不捞老子,竟然要老子的命?老子跟你拼命!” 胡毅后面回来,看着牢房的场景面容扭曲。 从杜柳子到这个力士,他的驿所被人家给渗透成筛子了! 谢蛤蟆淡淡得说道:“无量天尊,胡大人是御下不严还是御下不力?” 胡毅惶恐的说道:“道爷恕罪,卑职实在是、实在是无颜面对王大人!但请道爷转告王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整顿驿所规矩,一定会肃清队伍里的叛徒!” 谢蛤蟆说道:“这是你的事,与我们无关,至于这个栾德子你也自己看着办吧,反正罪刑都已经送上去了,有你的供词,他若是出事,到时候你的路怕是也不好走。” “八喵,我们走!” 492.江流天地外(每一天都给大家伙比个心心) 飞舸逆流而上,转过河道后下游是二十里荡,他们将船转入其中。 谢蛤蟆带着八喵乘小船赶来,王七麟问道:“事情办妥了?” 老道士微微一笑:“无量天尊,七爷神机妙算,一切如你所说。” 王七麟摇摇头:“这算什么神机妙算?只是了解点人性罢了。” 洛水坐在船尾,呆呆的看着二十里荡的大片芦苇丛。 飞舸在里面慢慢的穿梭,大半天的时间都耗费在了芦苇荡里。 王七麟知道她心有不甘,便没有去管她的情绪,而是拿出钓竿来钓鱼。 芦苇荡里头水禽多,此时已是春暖花开时节,水禽纷纷归来,芦苇荡里头很热闹。 他们钓鱼用的饵是蚯蚓段,结果水禽被蚯蚓吸引,偷偷拍拍的飞来抢食。 八喵甩了甩尾巴摆开架势:我看你们是没把我玄猫放在眼里! 猫是水禽天敌,八喵露面,水禽纷纷逃离。 王七麟甩钓竿下饵,一只斑斓野鸡飞出来,竟然眼疾嘴快叼住了蚯蚓吞进嘴里。 它吃掉蚯蚓嚣张展翅想飞走,结果王七麟往回收鱼线,这野鸡惊恐的瞪着眼睛被拖了回来。 徐大掰开鸡嘴往里看,美滋滋的笑道:“七爷好活,你看这里有水、有鸡、有男人,男人给鸡来了个深喉——哈哈,妙啊!” 王七麟说道:“很好,今天中午可以吃炖鸡了。” 其他人钓鱼,但钓鱼没那么简单,他们一群旱鸭子哪有技巧?好一会没钓上什么鱼来,倒是鱼饵损失了七七八八。 向培虎一时恶从心头起,他掏出一支香狞笑道:“不是不上钩吗?好,老子让你们一起翻肚皮!” 王七麟拦住他说道:“虎哥,毒鱼犯法!” 徐大也拦住他:“主要是你毒上来的鱼咱没法吃!” 洛水接走钓竿淡淡的说道:“诸位大人歇着吧,我来给你们钓鱼吃。” 王七麟问她道:“你的情绪好一些了?” 洛水苦涩一笑:“不好又能如何?我们兄弟,注定要死的不明不白了,是吗?” 徐大安慰她道:“洛姑娘也别这么丧气,你们碰上的这件事确实特别诡异,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有解不开的案子,老话说的好……” “万事最怕认真,而我们听天监办事最认真。”王七麟主动捧哏。 徐大赞赏的对他点点头,又回过头说道:“不错,我们听天监还会调查这起事,你也可以继续关注,咱们双方来个一起努力,这叫……” “强强联合!双赢!”王七麟接话道。 徐大心花怒放,冲他一个劲挤眉弄眼。 辰微月从旁边经过,说道:“徐爷你给七爷一个劲抛媚眼做什么?好甜蜜的样子。” 洛水失笑。 徐大说道:“这就对了嘛,多笑笑,人生……” “人生短短几回秋啊,不醉不罢休!”王七麟引吭高歌。 徐大骂道:“唱的真难听,什么玩意儿?” 他琢磨了一下又讪笑道:“不过还挺有道理。人生这一辈子能有几回春秋?洛姑娘,你别这么忧愁,这件案子总有一天会被破解的。” 洛水笑道:“多谢徐爷开解?也多谢七爷唱歌为我解愁。” 徐大对王七麟说道:“七爷?继续唱。” 王七麟哈哈一笑?拉开嗓子唱道:“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那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七爷错啦,是西边我的美人,那东边黄河流。”巫巫伸手托腮听的津津有味,大眼睛笑的眯成了弯月牙。 洛水一杆一条鱼,全是鲜美的黄河大鲤鱼?可惜春天鲤鱼不胖,否则他们真是有口福。 他们正在船上杀鸡杀鱼准备午餐,又有一艘船飘荡过来,船上竖着一根竿子?上面挂着一溜的水鸟。 有个老汉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船行渐近,他高声问道:“诸位客官可要花钱买个鸟?” 徐大感兴趣的盯着一溜水鸟问道:“怎么卖?” 老汉笑道:“第一只鸟一个铜铢?第二个鸟的价钱翻倍,第三只鸟的价钱也翻倍……” 王七麟说道:“那我们只要第一只鸟。” 老汉一愣,他掀开斗笠露出面容,这自然是白猿公。 八喵和九六看到它后高兴的摇尾巴,两条小尾巴摇的飞快。 吞口兴奋的叫道:“猿爷,你怎么又回来啦?” 白猿公大声说道:“猿爷我本来就没打算走!我是去买船啦,这飞舸是百川门的船,洛姑娘又不会跟我们去高僧老家,咱们到时候怎么走水道?” “猿爷给你们个惊喜!” 徐大说道:“我们本来就没打算走水道,而是准备走旱道!” 白猿公一愣:“干,猿爷我抛媚眼给瞎子看了么?我还以为咱们没有船可以用,特意拿七爷给的钱去买了一艘船追你们,否则我怎么会离开?” 大船靠近飞舸,吞口腾空跳了过去起身用爪子搂住他激动到热泪盈眶:“刚才让你吓死我了,我以为你真的要离开我们去闯荡你的江湖呢。” 白猿公捻了捻胡须嘀咕道:“猿爷倒是想去闯荡江湖,可是猿爷为人耿直老实,江湖上像七爷这样奸邪耍滑的人太多。猿爷可不想再栽一次,栽在七爷手里我心服口服,栽在别人手里我们伴剑猿一脉的颜面何在?” 有了这些水鸟,这顿午饭就足够丰盛了。 白猿公买的是一艘远程水船,船上锅灶齐全,盐巴柴火八角花椒等大料应有尽有,他们处理过鱼和鸟后可以直接开火。 沉一看着他们杀鸡杀鱼一个劲的念经,满脸的悲天悯人。 见此王七麟冷笑一声,他拿起鱼说道:“你看准了,待会要吃你的就是这和尚,你去了西天看到佛祖和菩萨要告状得告准了,就是这和尚吃的你!” 徐大抱着膀子在一旁说道:“哎呀,这鱼死不瞑目呀,大喷子,你真是造孽。” 沉一懵了:“阿、阿弥陀佛,你们真是贱人!” 这顿午餐还不错,有酒有鱼有鸡有肉,一行人吃的满嘴流油。 吃过饭王七麟冲洛水抱拳:“洛姑娘,我们就不送你回长安城了。烦请你告诉洛门主,此次我未能帮上忙,甚是抱歉,但这案子我记下了,以后咱们互通有无,争取能尽快查出真相。” 洛水回礼,眼眶微红:“王大人言重了,多谢王大人陪洛水一路胡闹至此,您和诸位大人的恩情,洛水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双方分成两路,一路往北一路往南,就此分道扬镳。 徐大站在船尾遥望飞舸,洛水收拾好东西后同样走到了船尾,然后冲他福了一福:“徐爷,珍重!” 这是王七麟第一次看到洛水做出小女儿家的姿态。 徐大抱拳行礼,洒脱的回头走来。 王七麟问道:“不互道一声再见吗?” 徐大笑道:“江湖儿女,何必惺惺作态?” 王七麟说道:“你竟然还挺开心?我以为你们俩分离你会流眼泪呢。” 徐大说道:“七爷你瞧你这话说的,大爷只是爱上了洛姑娘,不过她看来是不会爱上大爷了,我们俩有缘无分,这种事看开便是。” 他还吟诗一首:“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你能看的开?”王七麟惊异。 徐小大随意的说道:“这有什么看不开的?我哥从八岁到十八岁,每年都要失恋个十回八回,他要是看不看还能活到今天?” “滚!” 九州大地的东方一带水路网通透,他们走水路一样能到达荆楚大地。 但是水路萦绕波折,而且时不时要逆水行舟,这样算下来要比在陆地上骑马还要慢。 王七麟不喜欢走水路,因为河里水鬼挺少的,他们这一路走来也没碰到多少鬼,他没薅到太多羊毛。 渡忘船早就被造化炉给炼化了,但王七麟不敢把它给弄出来,因为他没法解释河里为什么会多出一艘船,而以后他们终究要上陆地,到时候这艘船怎么处理? 所以这耽误了造化炉的利用效率,王七麟没法炼制其他物品——本来他想炼了励学天禄书,看看能不能炼出个什么新奇玩意儿来。 船行到襄阳府,他们要弃船上岸了,再去真定府就要走陆路。 他们将船靠上一座小县城外的码头,然后开始收拾自己东西下船。 一路行船他们倒是弄到不少的鱼虾蟹,路上又是光照又是风吹,鲜货变成干货,他们没舍得扔,全给收拾起来。 王七麟收拾了美女蛇的两条蛇蜕,这两样东西也算是法宝,美女蛇为了感谢他公正执法,选择将蛇蜕送给了他。 他让徐大收起蛇蜕,然后一扭头看到徐大正在弄一些破布条,问道:“这什么东西?” 徐大说道:“昴日鸡的那件斗篷,大爷给收拾起来,以后做个家伙什用。” 王七麟道:“这斗篷倒是个不错的法宝,但破碎成这样了,还能有什么用?扔掉算逑。” 徐大摇头道:“不能扔,有用……” 沉一说道:“可以做个拖把,阿弥陀佛,以后二喷子就专门负责搞卫生了。” 徐大怒视他道:“是啊,大爷做个拖把,以后你不老实,大爷就用拖把收拾你!” 沉一哈哈大笑起来:“二喷子你是不是也变成傻子啦?你就是扛着偃月刀也收拾不了喷僧,何况用一条拖把?” 徐大冷冷的说道:“那也得看怎么用这拖把,到时候大爷用拖把蘸粪糊你一身!” 沉一愣住了:“阿弥陀佛,这么歹毒?” 白猿公扛着剑说道:“还别说,这玩意儿确实歹毒,你们看,它一旦甩开了那是天下无敌啊,比吞口嘴里往外喷箭喷刀剑还要厉害!” “那我有了个主意,既然这样,为什么让吞口往外喷箭喷刀剑呢?让他往外喷粪不是更厉害吗?”很少说话的杨大嘴笑道。 正在打哈欠的喷口愣住了:丧尽天良! 白猿公不耐的说道:“别欺负我吞口兄弟!猿爷我说的是认真的,你们想,徐爷要是用拖把蘸了粪,然后再穿上蓑衣戴上斗笠——绝配啊是不是?” 吞口赞叹道:“没错,老话说的好,拖把蘸屎,霸王在世!” 王七麟感兴趣的说道:“如果这样的话那何必斗笠和蓑衣?徐爷有头盔叫虎豹胄,也有一件护体的金缕玉衣,嘿,他这已经齐活了?” 一行人纷纷惊叹:“徐爷要无敌了!” 谢蛤蟆抚须问道:“无量天尊,你们有没有想过拖把被夺走的后果?” 所有人都安静了。 徐大将碎斗篷扔掉了:“你们都什么玩意儿?一个个比大爷还骚!” 白猿公贼眉鼠眼的往周围看看,他偷偷把斗篷收了起来。 大船被他们当场转让,卖了整整一个金铢的价钱。 白猿公得知这价钱后跺脚大怒:“嗨呀,你们这些败家子,那船是猿爷我花五个金铢买来的,你们竟然仅仅卖出了一个金铢?” 听到这话徐大感叹:“猿爷你幸亏回来了,就你这样的行走江湖,那真是用不了两天裤子都得让你赔掉!” 沈三摸了摸肚子问道:“能不能别吵了?咱们去好好吃顿饭行不行?这些天来一直漂在河里,上顿河鱼下顿虾蟹,我实在是遭不住了!” 王七麟说道:“那你也没瘦?” 沈三说道:“我只是遭不住了,并不是吃不下了,该吃还是得吃嘛。” 襄阳也是一座名城,但他们此时是在一座县城边缘,不过要吃饭不必进城,码头上便有许多小吃摊子。 王七麟一行随便找了一家坐下,老板娘上来招呼他们问道:“客官们吃点什么?” 徐大说道:“上你们拿手的菜。” 一听口音老板娘就知道他们来自外地,干脆利索给他们报了几个菜名。 谢蛤蟆选了一下,道:“襄阳盘鳝,天下闻名,你们可以尝尝这道菜。” “你呢?”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稽首唱喏:“无量天尊,这道菜杀性太大,老道士就免了吧。” 老板娘说道:“道长若是不能吃荤菜,那我们家也有许多青菜,三月里荠菜鲜,要不要吃荠菜水饺?鲜的能让人掉舌头呢。” 正在操勺的老板伸出头说道:“若要吃素菜,到了我们襄阳怎么能不吃糖醋白菜?” 谢蛤蟆道:“老道只是不吃盘鳝,可不是不吃荤菜,来,老板娘你家有没有叫花鸡和老叶缠蹄?” “怎么会没有呢?”老板娘笑,“别看我家是小摊,其实菜式还是很全呢。” 谢蛤蟆道:“那就一样上两道,还有糖醋白菜,也给炒上一大盘。” 沉一怀疑的看着他说道:“阿弥陀佛,你怎么不吃那什么盘鳝?是不是它有问题?” 谢蛤蟆往后指了指,说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行人怀疑有诈,都跑去看老板做菜,这一看明白谢蛤蟆为什么不吃这菜了。 盘鳝主菜是鳝鱼,它用的鳝鱼很是纤细,就跟鳝鱼苗似的,这东西不做动刀剖肚,活生生的放入烧热的铁锅内让它自蹦身亡! 硬生生烫死鳝鱼后老板清水清洗以除去粘液,然后入锅放上麻油,微火反复煎炸,待鳝鱼由硬变软成卷曲放入盐、花椒、姜、蒜及麻辣酱等调料干扁成焦黄色。 倒是香气扑鼻,可是做起来着实不太人道。 王七麟感叹道:“老板,这菜有伤天和呀。” 老板说道:“我听说江南水乡有一道菜叫醉虾,将虾泡入酒中,等它们酒醉之后将之生食,据说到时候虾进人嘴还活着,能感觉到这虾在人的嘴里跳动。那么,这是不是有伤天和?” 沉一双手合十唱喏一声,又偷偷指向谢蛤蟆低声道:“鱼儿呀鱼儿,你们临死前都要看准了那个道士。是他带我们来这里吃饭的,是他点了菜,所以你们去了西方极乐净土要找我佛告状,那莫要告错了人,记住要告谢蛤蟆!” 一盘小鳝鱼上桌,半桌子人发愁。 武大三问道:“老板娘,这鳝鱼也不剖肠剔肚,脑袋都没有剁掉,难道就这么吃吗?” 老板娘笑嘻嘻的说道:“正是这么吃,这是水草鳝鱼,细如水草,它们平日里只吃干净水草,一点不脏,你们放心去吃便好。” 有本地渔夫提着酒壶走过来笑嘻嘻的说了什么,荆楚之地方言本就难以听懂,渔夫又喝了酒说话含含糊糊,众人什么也没听懂。 谢蛤蟆喝着水酒笑,说道:“他说的是这道菜食用诀窍,用筷夹着头,顺颈去下口,撕下肠和头,嘴里龙摆尾,连骨咽下喉。” 渔夫指着他哈哈笑,一边笑一边点头。 老板娘又端上来两个泥疙瘩。 这是叫花鸡了,拍开烤到酥脆的泥壳,里面是一层层缠绕到密密麻麻的大叶水草。 谢蛤蟆给他们讲解,说春季没有荷叶莲叶,荆楚一带只有临大河的地方才有叫花鸡吃,因为人们只能用水草来包裹肥鸡炙烤。 解开一层层水草,里面是一只烤到油光发亮的公鸡。 老板娘将热气腾腾的鸡撕开,一边撕一边笑:“道长是我们荆楚子弟吗?竟然这么了解我们这里的风俗。” 谢蛤蟆抚须笑,笑而不语。 王七麟说道:“我家道爷走过南闯过北,冰山上头摔过腿,阴间里头喝过水,对阴阳两界、九洲各地风俗都是了若指掌。” 老板娘笑得更是欢愉,她对王七麟说道:“小郎君不仅长得好看,嘴巴也很有趣。” 整鸡撕开露出雪白的鸡肉,她往上淋了点小磨麻油,盘子旁边放一个碗,里面是芝麻甜酱。 烤鸡皮色光盈,泛着油光,鸡肉酥烂,本身没什么香料,保持着鸡肉原始香味,可以蘸芝麻甜酱来调味,入口咸甜香,与王七麟以往吃到的烤鸡完全不同。 当地的猪蹄也很有特色,他们将猪蹄肉用细麻绳缠紧煮熟晒干来吃,解开麻绳后猪皮色泽红亮,不知道用了什么佐料来烹饪的味道,肉质劲道而有清香,咀嚼之下,香味经久不散。 各种特色菜肴送上,老板娘又开始往上端大碗,一人一碗面。 牛油拌面。 粗大的面条上撒着碧绿的小葱、芫荽,春天气味很浓郁。 碗里头是牛骨牛油汤,熬制的颇为浓稠。 吸一口汤吃一口面,王七麟赞叹道:“好吃,这汤有一股鲜味,不是香味,这骨头汤竟然炖出了鲜美的滋味,厉害。” 老板笑道:“肉汤没有鲜味,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将面条煮熟捞出来盘成一坨一坨,有凉水淌过,热面变凉。 有人要牛油面了,他便抓起一坨放在垫着绿豆芽的竹漏中,简单烫过之后倒进大碗里,豆芽翻转盖在面上,老板再浇上一勺牛油汤,洒上葱花芫荽,一碗热乎好吃的面迅速出锅。 效率很高,日子匆忙而悠然。 493.妖魔甚强 吃着面和肉,王七麟随意的可老板娘:“我们要去真定府,请可这一路上有没有什么忌惮?比如哪一条路闹鬼、哪一条路有山匪?” 老板娘笑道:“这年头哪有山匪?朗朗乾坤,皇恩浩荡,只要日头升起来,你们哪里都可以去得。” “但我们得晚上赶路。”徐大抢走沉一碗里的鸡腿啃了一口,发现手上有油,他又反手去沉一身上抹了抹。 沉一一脚踢在他屁股下的小木凳上。 木凳碎裂,徐大傲然挺立: 他做好了这个准备,所以扎了个很深的马步。 正要说话的老板娘见此急眼了:“客官你们别打架呀,我家凳子……” “待会赔钱,两倍!”王七麟说道。 老板娘立马眉开眼笑的又递给徐大一条凳子,并且悄悄的准备了好几条凳子在身边。 她继续刚才的话题,说:“呀,客官你们要晚上赶路?这么着急吗?我们荆楚大地很广阔,有山又有水,其实还是有些山精水怪的,所以晚上不太安全呢。” 王七麟叹道:“没办法,我们有要事在身,必须得连夜赶路。” 码头上吃饭的行商旅人们便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答洺县没毛病,这里荒郊野外闹过一阵子狰来着,不过被哪里来的高僧给收服了。” “灵谷寺,是灵谷寺的神僧,我见过他,老师傅眉毛垂到了腮这里,胡须垂到了肚腩上,老厉害了。” “还有一位戒幢律寺的神僧也很厉害,前年耀江河走蛟,沿途一个劲发大水,听天监联合了那位神僧,他们与那蛟大战了一番,逼的大蛟老老实实去大江入海,没敢再折腾老百姓。” “现在答洺县没啥了,走夜路就得小心牛郎沟,有好几伙人不明不白丢在了牛郎沟里头。” “对,牛郎沟很险恶,别走那里,那地方乱的很,以前是一片野山,谁知道有什么东西?” 王七麟听到这里便来了兴趣,他对老板娘喊道:“每一桌加一个菜、每个朋友上一碗酒,算在我家徐公子头上,我家徐公子来买单。” 老板娘笑道:“开玩笑的么?这买单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说道:“就是我家徐公子请客,给大家伙结一碗酒钱。” 徐大掏出几个银铢拍在桌子上,见此老板娘嫣然而笑,拎起酒缸开始挨个上酒,走过王七麟他们这一桌的时候还给徐大飞了个媚眼。 沉一用肘子撞徐大:“阿弥陀佛,二喷子,你的姻缘来了。” 徐大看着老板娘那与自己差不多的腰围面如土色。 王七麟举起酒碗示意,可道:“诸位客人,请可这牛郎沟有什么说法吗?” 一名本地的渔家汉站起来说道:“牛郎沟是一片荒山,以前那片树多草多,经常有人去放牛,于是被戏称为牛郎沟,更早时候叫老龙沟还是啥。”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牛郎沟的树逐渐死了草也枯了,许多年再没有人去,那里便荒芜了。” “但是大约半年前吧,朝廷修了一条路,那条路绕着牛郎沟拐了个弯,所以有时候行人贪图省时间省力气便会穿过牛郎沟,算是抄个小路。” 旁边的人吃着蚕豆笑道:“这下子就开始出事了,官路修好后断断续续有人消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很是古怪,最后衙门来查也没有查出个子午卯丑,就是猜测他们应该是丢在牛郎沟了。”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头。 徐大可道:“听天监没去牛郎沟看看情况吗?” 渔汉笑道:“去转了转,然后说牛郎沟里头有孤坟野冢,不是个好地方,他们在路边立了个牌子,说牛郎沟危险,不要走。” 王七麟可道:“牛郎沟隔着这里有多远?” 老板娘好像看上他了,很热情的指向西边说道:“你们先去答洺县,答洺县有往西的大道,走出十四五里地后便会看到岔路口,往西南再走大约五十里便是牛郎沟了。” 王七麟向她道谢,老板娘给他一个媚眼:“跟自家的姐姐客气什么?” 有渔汉调侃道:“原来你们一家人?但这小郎君怎么生的这么好看,你生的这么丑?” 他旁边的汉子笑:“这是干姐姐。” 渔汉可道:“怎么干?” “干你娘那样干!”老板娘泼辣的说道:“调戏老娘还它娘的嫌老娘长得丑?再说,老娘要不是长的丑,能在这里让你看?” 渔汉不屑的说道:“说的我好像稀罕看似的,看娘们又不花钱,城里有的是好看娘们。” 老板娘挥手道:“那你去城里看呀,你得能看得着!还你不稀罕,就你每次来了只会盯着老娘的腚看!” 众人嬉笑起来。 见自家媳妇被调戏,老板也不生气,他对自己媳妇的容貌和身材有信心。 徐大这边眼睛亮了。 渔汉们的骚气让他隐隐有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王七麟端起碗说道:“都赶紧吃赶紧吃,再不吃待会就要没胃口了。” 巫巫抬起头可道:“为什么?” 王七麟说道:“徐爷要发骚了,到时候骚味那么大,怎么吃饭?” 八喵配合的一伸脖子:“呕!” 码头菜肴不够精致,但用料扎实,特别是香料用的足,所以王七麟一行吃的很过瘾。 他们结账往县城方向走,老板娘特意叮嘱他们:“你们若是要往西走,那一定小心牛郎沟。” 王七麟点头,我一定会小心的,绝不会错过它。 一行人先步行进入县城,本想在县城里头买骏马代步,结果整个县城能用来骑行的马匹竟然只有五匹,他们压根分不过来,于是只好去听天监驿所借了几匹马。 观风卫果然威风,当地大印看到官印后胆颤心惊,对他们的态度比对亲爹还要好。 一行人组成马队往西走去,慢慢悠悠就看到了一座高高竖起的牌楼。 上面有听天监落款,写着一行大字:前方直行为灾祸之地牛郎沟,行人万万不得进入! 王七麟一甩马鞭喝道:“走,杀进去!管它里面有什么鬼,今夜给我扫荡一空!” 马明拉开衣襟,随时准备脱衣服开干! 荆楚之地多山多水,有诗人曾经在这里做官,然后留下了一句‘巴山楚水凄凉地’。 牛郎沟周边是群山,它是山间一条蜿蜒的沟子,两边山不算高却颇为险峻,地势复杂,傍晚时候这里黑的格外早,山外官路上还是夕阳光照,山沟里头已经黑了。 春天的风在山中吹荡,估计山沟里头有大缝隙,风声凄厉,王七麟往四周环视,有孤寡的飞鸟落寞飞走,四周多是光秃秃的山石。 很有恐怖片氛围。 月亮逐渐升了起来,山沟被山壁山崖遮挡,月光照不下来,冷森森的黑。 八喵和九六将小尾巴摇晃起来,它们预感到自己又能看热闹了。 山沟地面坎坷不平,在这里没法骑马,他们只能牵马行进。 也不知道这条山沟有多长,反正走了好一阵他们也没有走出去。 让王七麟郁闷的是——他们也没有遇到妖魔鬼怪! 差不多都要子时了,九六忽然冲着一片相对缓和的山坡叫了一声:“六!” 王七麟激动看去,山坡上有一座房子…… 这是一座破木屋,里面隐隐约约有红光摇晃。 码头的渔夫早就说过了,牛郎沟荒凉,里头没人,那么这木屋里住的是什么? 而且现在天色很晚了,能看到木屋里头有光亮,这不就有点怪了吗?山里人家哪有舍得在半夜燃灯或者燃蜡烛的? 王七麟正要挥手,一行人已经拎着棒子提着刀向着木屋奋勇争前了。 而且还嗷嗷的叫! 马群没人管,受到惊吓往四处乱跑。 九六往前冲出一步回头看他,冲他甩头向他示意:爹你犹豫个撒?葱啊! 王七麟怒道:“你们慢点跑,让我在前面——年轻人没有武德!” 好不容易遇到个鬼,一群人很激动的将木屋给包围了,辰微月飞到了屋顶上,拳头一捏嘎巴嘎巴响。 屋子里有声音,门板被东西顶住了。 徐大撸起裤腿准备开踹。 王七麟拦住他,说道:“屋子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投降是你们唯一的出路,我不管你们是……” 话说到半截他赶紧闭嘴,万一里面的妖魔鬼怪真的投降怎么办?那他到时候动不动手?不杀俘虏是他的优秀品德。 于是他改成敲门:“里面有人吗?有人说一声,夜色深沉,小生前来住宿。” 里面没有声音。 八喵把耳朵贴门上听了听,它很快窜回来站起身冲王七麟郑重的点点头:爹,里面有人,听见声音了! 王七麟说道:“麻烦你们开开门,我要进去。有人吗?出个声行不?不出声那我就当你们答应我们借宿的请求啦?来,准备踹门……” “不要!”一个怯生生、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很紧张的样子,“我我家很小,容不下你们这么多人。” 王七麟笑道:“什么这么多人?就小生自己一个人借宿!” “不是,外面许多人!”小姑娘在屋子里紧张的说道。 王七麟装作惊恐的样子说道:“什么?许多人?你什么意思?这里不就小生一个人吗?你还看到哪里有人?” 他越说越着急:“你别吓唬小生,姑娘,小生要去京城赶考,这走夜路本来就吓人,你现在又吓唬我……” 姑娘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哭腔:“我我没有吓唬你,我从窗户缝往外看过了,真的有许多人,呜呜,呜呜。” 哭了。 八喵一听她哭了顿时来劲了,人立而起伸出小前爪指着门板开始喊:“啊呜啊呜啊呜喵喵喵!” 再不开门喵爷就要硬闯啦,嘿嘿。 徐大那边也笑了起来:“七爷你可真有你的,把个女鬼吓哭,这是咱新汉有史以来第一个吧?” 王七麟笑道:“行了姑娘,开开门吧,让我们进去,你看天寒地冻的,是吧,我们找个地方借宿也不容易。” 姑娘着急的说道:“我家里没有人……” 王七麟立马接道:“放心啦,你家里有人我们还进去干什么?我们找的就是鬼啊!” 姑娘叫道:“我是说,我家里没有男人!我哥哥去打猎没有回来,他说家里没男人的时候不能留宿别人。” 徐大说道:“你让大爷进去,家里不就有男人了?对不对?” “进去?进哪里去?哈哈。”武大三笑道。 谢蛤蟆走上来说道:“七爷,不大对头,咱们这不像是听天监的表现呀。而且屋子里恐怕不是妖魔鬼怪,否则八喵和九六不能毫无所觉吧?” 九六抽了抽鼻子后点点头。 而八喵像模像样的站在门前摩擦爪子,这是摩拳擦掌准备强抢民女的架势。 王七麟照它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夭寿啦,让你欺负人你就来劲!你赶紧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妖魔鬼怪?” 八喵垂头丧气的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过了一会它又钻了出来,更垂头丧气的冲他摇了摇头。 王七麟郁闷了:“不会吧?这么个荒郊野外山沟里忽然出现一间木屋,竟然不是鬼屋?” 他贴到门上喊道:“喂,里面的姑娘听着,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姑娘怯怯的说道:“我叫宋玲尔,我哥叫宋振尔,我家以前在襄阳城里住,有个大户人家的少爷想要强娶我为妾,我不愿意,于是我哥带我逃到了这地方。他听说这山沟里没有人来,于是我们住在这里。” 王七麟可道:“那你们知不知道过去半年来,不时有人在这山沟沟里失踪的事?” 姑娘说道:“我听我哥说过,但我很少出去,所以没有见过外人。” 马明低声道:“失踪的人,会不会是这姑娘的哥哥干的?” 徐大断然道:“不会的,在县里买马的时候大爷打听过了,丢失的人里头有一支小规模的商队,商队有护卫,绝不可能是个寻常青年能对付了的。” “阿弥陀佛,或许她哥不寻常?”沉一可道。 徐大斜睨他道:“要不然说你是个傻子,他哥要是不寻常,还能被襄阳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给逼的逃进这山沟里头?” 沉一说道:“或许那大户人家更不寻常呢?” 徐大说道:“那大户人家若是很不寻常,还能找不到一对躲进山沟里头的兄妹?” 沉一恍然:“原来如此,阿弥陀佛,二喷子你太有智慧了。” 徐大下压手掌:“基本操作,大爷是秀才,没有点子智慧能考上秀才吗?” 王七麟看着俩菜鸡互啄然后又开始互相吹捧,惊呆了。 里头的姑娘怕的要命,她说道:“你们若是要借宿,那继续往前走,等你们走出这牛郎沟的时候会看到一个大户人家,他家里房间多,或许会让你们借宿。” 一行人面面相觑,只好无可奈何的走下山坡。 兴冲冲的本想斩妖除魔,结果却闹了乌龙,众人都感觉尴尬,往回走的时候跟八喵一样垂头丧气。 然后走在最前头的徐大忽然停下了脚步。 白猿公差点撞他身上,不满的说道:“徐爷你停下做什么?是不是发现那姑娘哪里不对劲?” 说到后面他又高兴起来。 徐大喃喃道:“确实不对劲,马呢?咱们马呢!” 王七麟飞身而起,他打眼往山沟里头一看,黑黝黝的山沟里头安安静静,刚到手没有几个时辰的马匹全没了! 这一幕差点把他给整崩溃:打野不成,回家一看被人偷塔了! 众人纷纷变色,沉一吼道:“阿弥陀佛,什么妖魔鬼怪,竟然敢……” 谢蛤蟆挥手拦住他,冷静的说道:“都要小心,山里头的妖魔鬼怪很厉害!” 确实厉害,他们先前冲上的半山坡距离这山沟底部还不到一百丈远,结果有人能悄无声息的偷走他们的马,这点他们自忖都做不到。 山里的妖魔鬼怪可不是乱来的啊,他们一行人走了一夜没有碰上正主,他们刚被木屋吸引走就被偷了马群,看来是有备而来。 很显然山里的妖魔鬼怪,不讲规矩!来,骗,来,偷袭,他一个刚出江湖的小年轻。 王七麟面色大变,咬牙切齿的说道:“本地的帮会,实在太没有礼貌了!” 强敌当前,众人纷纷发表求战宣言: “阿弥陀佛,喷僧正想来一场恶战呢,好,他们来的好!” “三爷我的棍棒,已经想要痛饮妖魔血了!” “赶紧去找它们,马上就是明天了,大爷的神打术一天只能用一次,在凌晨之前找到它们,大爷要是跨着日子来请神,那可以连着请两次。” “呼呼,幸亏我刚才没有留下看守马群,本来我看到这荒山野岭突然出现一座木屋还有点怕,想要留下来着,就差一点,我也要被抓走了!” 吞口松了口气,然后发现众人一起盯着自己看。 它犹豫了一下,突然喊道:“谁偷我的马,我日它的妈!” “真是日它妈了。”一群人跟着破口大骂。 辰微月也少见的勃然大怒,他说道:“最日的是,地上的马蹄印很零散,是一群妖魔鬼怪来偷的还是咱们的马各自跑路了?” 王七麟冷笑道:“肯定是什么花招,马蹄印散乱又怎么样?还能跑了它们?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它们留下这么多痕迹,那就等着束手待毙吧!” “九六,上!” 天狗早就蓄势待发,它仰头抽了抽鼻子,甩着四爪往前狂奔。 一行人追踪在后。 他们又跑出挺长一段路,跑着跑着发现山沟两旁的山越来越低矮平缓,最后看到一座大宅子出现在山沟路口处,而且往前遥望能看到一条道路通往无尽的远处。 这是跑出了牛郎沟,王七麟说道:“刚才小姑娘说咱走出山沟能看到一个大户人家,不会说的就是这里吧?” 宅子挺大的,背靠牛郎沟尽头的山丘,青砖墙环护,绿柳周垂,正前面有一座门楼,东侧开了一个容纳下人出入的侧门西侧开了一道暗门,大门前摆有镇邪石兽。 王七麟带人走过去,门楼上挂着一连串的灯笼,正门为朱红色,门面上有纵横各九的门钉,另有龟蛇兽首门环,上悬牌匾曰:白府。 大门大户规矩森严,夜幕深沉,朱漆大门口有门房在打瞌睡。 听到脚步声门房迷糊的睁开眼睛,然后下意识喊道:“有贵客到!” 大门里头也响起脚步声,有穿着绫罗的中年人笑容可掬的走出来可道:“诸位贵客哪里来?有失远迎、快快请进!” 王七麟看着这座庞大的宅邸和气质和蔼的中年人笑了,他说道:“我们从中土皇城而来,要去寻找被人偷走的东西,途经此地,想顺便找个地方借宿。” 中年人可道:“啊?诸位贵客有东西被偷走了?小人还以为你们是来参加我们白府晚宴的客人呢!” “你们白府今夜有什么宴席?”谢蛤蟆玩味的可道。 中年人笑道:“是这样的,我们白家的姑爷第一次上门,所以我家老爷举办了个宴席来款待姑爷家人,并邀请亲朋好友一起来欢庆他们到来。” 他又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如今天色已晚,你们恰好要找借宿之地,不如赏光到我们白府来住宿一夜?” 沉一正要说话,王七麟举起手说道:“好啊,那就叨扰一二!” 中年人说道:“贵客客气了,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何谈叨扰?你们随我来,小的先引你们去见我家主人。” 白府建的辉煌大气,院中甬路相衔,脚下道路是山石点缀。 它的院落宽敞大气,房屋装潢富丽堂皇,一眼看去,雍容华贵。 花园之中,繁花锦簇,大小水池,剔透玲珑。 绕过影壁、穿过花园、经过院子,进入灯火辉煌的大堂,此时里面欢声笑语不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中年人是管家,他带众人进门,正在吃喝的诸多人员纷纷扭头来看。 主人家是一个大腹便便、满脸福相的老人,他过来招待众人,自称‘白大庆’。 白老爷先对众人的借宿表示欢迎,又关心得可道:“听管家说你们被偷了东西,不知道诸位贵客有什么东西被偷走了?” 王七麟说道:“我们的马被偷走了。” 白大庆说道:“原来如此,不过诸位贵客是外地人,现在夜色又这么黑,你们人生地不熟怎么能找到丢失的马匹呢?” 他很热情的给出了个主意:“不如这样,你们今夜先在我白府夜宿,我安排一些下人外出去找你们丢失的马匹,怎么样?” 听到这话,王七麟直接一声剑出。 顿时,五把神剑纷纷飞出。 他仗剑在手猛的变了脸色,说道:“好,白老爷既然已经向本官许下承诺,说要接纳本官夜宿并给本官找回被偷走的马匹,那本官就信你。” “现在本官不管你们白家是什么妖魔,也不管在座诸位是什么鬼怪!既然你们变出了这座屋子给我们借宿,那就在我们休息好之前,就给本官把这屋子维护好了!” “既然你们答应要帮本官找回被偷走的马匹,那就在本官明天醒来之前把马匹带回来!” “否则,休怪本官大开杀戒!” 494.这波肥了(提前祝大家周末快乐哟) 王七麟一番话如雷贯耳。 屋子里顿时寂寥无声。 正在痛快吃喝的众人纷纷扭头看他。 有暴脾气的直接站了起来怒目开喷:“哪里来的小子?好大的口气!” 王七麟定睛看去,这人是个大汉,但相貌古怪。 他的面容像黑炭一样,不光是黑,而且狰狞嶙峋,给人一种枯瘦的感觉,偏偏他的肚子很大,鼓鼓囊囊的像个大将军肚。 看到他起身出声,白大庆急忙说道:“诸位贵客请恕罪,我这亲戚最近一些日子里遭受到了许多灾厄,痛苦不堪,所以难免脾气暴躁。”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你这亲戚是一个针口饿鬼,它肚子却大得像鼓一样能吃下一头牛虎,而咽喉却长得像针尖那样细小,故而终日饥火中烧,当然痛苦不堪!” 王七麟诧异道:“哦,原来这就是针口饿鬼?” 针口饿鬼是饿鬼道诸多饿鬼之一,胃口很大,嗓子眼儿却只有针孔细,给他再好的山珍美味也咽不下去,只能眼巴巴地闻个香味,靠喝白水度日。 听到他出声发问,沉一还以为他不知道这针口饿鬼来历,就很热情的说道:“阿弥陀佛,饿鬼乃是我佛惩戒恶人所成,《正法念处经》中说,此鬼乃是人生前买凶杀人、谋财害命,不行布施、不敬神佛而变成。” “所以大家以此为戒,要好好敬重我佛、好好对待我佛门中人!” 他顺便给众人上了一次爱佛教育课,自觉机灵,忍不住学谢蛤蟆抚须微笑。 尽管他没有须。 谢蛤蟆却冷笑一声:“这针口饿鬼确实可以让咱们以此为鉴,漫天诸佛可是很小心眼的,生前作恶变成饿鬼也就罢了,因为生前没有敬佛、没有给他家寺庙添香油钱死了也得被罚为饿鬼,哈哈,无量天尊!” 沉一听出这不是好话,他猛的瞪大眼睛吼道:“阿弥陀佛,臭道士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蛤蟆微笑道:“没什么意思,老道这不是要告诫大家伙得小心礼佛吗?免得神佛生气了死后还要遭罪,是不是?” 沉一觉得哪里不对劲,狐疑的盯着他。 王七麟心里一片惆怅,他回头说道:“怎么咱们每次要对敌了,你们就要内讧?” 谢蛤蟆和沉一赶紧摆好架势。 王七麟指向针口饿鬼说道:“你从饿鬼道逃脱出来后就应当找个耗子窝老老实实藏着,如今竟敢在我人世间大摇大摆的害人,还敢与本官顶嘴?” “徐大人,该当何罪!” “别问,问就是当诛!”徐大说道。 针口饿鬼一脚踢翻面前桌子,碗碟乱飞,酒菜四散。 它环视左右怒吼道:“有人上门来欺侮咱们的白先生,诸位没有要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年轻人的吗?” 五把飞剑让它颇为忌惮,而且对方一眼看出它的真身,这般见识也让它忌惮,所以它要拉帮结派来找场子。 这饿鬼不是傻逼,否则也逃不出饿鬼道。 角落里站起一个浑身黑衣、面色煞白的中年人,他眼圈乌黑、愁眉苦脸,起身后扫了扫袖子说道:“年轻人,不要以为有点本领……” “还有丧气鬼?”谢蛤蟆瞥了它一眼后说道。 王七麟也是第一次见到丧气鬼,这鬼是大喜事的主角死后所化,比如有人重病家里给他娶妻来冲喜,结果大家伙正闹洞房呢他死了,这死后就会化作丧气鬼。 这鬼很是少见,毕竟在自己大喜事上暴毙的人本就不多,暴毙时候还要满怀怨气的更少,听天监多数官差终其一生也见不到一次。 当然,多数官差也希望自己一生都不要见到这种鬼。 丧气鬼名字平平无奇,但怨气浓重、戾气凶猛,他们生前就埋天怨地、死后含恨九泉,靠怨气修炼,修为都相当强,乃是天地间游鬼中少见的大恶鬼。 多数游鬼惧怕太阳之气、惧怕爆竹之声,丧气鬼却不怕,它们因为死于自己的喜事中,故而对喜事有执念,最喜欢去婚宴、孩子百岁宴、老人寿宴这些地方折腾。 因此别看这鬼坐在角落里,但它的修为其实是这屋里妖魔鬼怪中最强之一,它一站起来许多鬼跟着站起来,大家伙心里就一个念头: 这波稳了! 王七麟看向丧气鬼偷偷扔出了八喵,他心里也只有一个念头: 这波肥了! 见自己被人一眼看出来历,丧气鬼有些谨慎起来。 它慢吞吞的玩弄着手中大碗问道:“不知道这位道长怎么称呼?咱们以前见过吗?” 大碗转动,逐渐变幻样子,最终由一口白瓷碗变成了一颗白骨骷髅! 王七麟大笑道:“你们肯定没见过,若是见过你早就死了!” 丧气鬼悲苦的面容上露出忿怒,他喝道:“大胆!” “剑出!” 王七麟手捏剑诀往前一指,金翅鸟御剑瞬间出现在丧气鬼额头。 丧气鬼面露惊奇但出手迅疾,它张开嘴吐出一口气,飞来的开门剑顿时被包裹住。 一扇空气门打开,四把神剑跟慈父的管风琴一样蹭蹭蹭往外窜。 丧气鬼眼口鼻中皆有黑气冒出,像一支支怪手去拍打四把剑。 王七麟见此冷笑一声:“不长眼,找死!” “听雷出!” 桌子阴影下冒出个黑乎乎的猫头,猫张开嘴巴,一把短剑跟东风快递一样从下往上飞。 宁好,我盯裆猫来了! 听雷飞而闷雷轰鸣! 正在傲然对战五剑的丧气鬼猛的呆滞了一下,diao炸了! 听雷神剑偷袭得手,八喵飞臀来了个链子尾。 丧气鬼如遭电击身躯狂震,它五官中喷出的黑气索为之一滞,小阿修罗抓住机会催剑狂冲,朝发朝至迅速将剑插进它一只眼窝中! 一击得手他抽剑转出,再次御剑插它另一只眼窝! 只要有洞,就要钻! 至于什么洞那就无所谓了! 丧气鬼痛苦嘶吼向后飞起,景门剑与休门剑自两侧夹击而来: 一剑烈焰冲霄、一剑寒冰四起;一剑太阳至刚,一剑太阴至柔;一剑怒虎下山,一剑玄龟镇邪! 歌神紧那罗最是鸡贼,他御剑藏在后面,丧气鬼往后飞正好撞在他身上,他的生门剑出自少阳之位,三阳俱足而开泰,万物皆生,剑气飞旋! 丧气鬼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上下左右六把剑将它堵的死死的,更有盯裆猫在下面对着它双脚叮叮当当敲小锤。 其他鬼怪想要出手援助,可王七麟第一招从来都是迅雷不及掩耳,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六剑六击,丧气鬼碰到了丧门星,一人一鬼瞬间几个交锋,王七麟御剑飞回,造化炉飞出去收走一道青色烈焰。 那边针口饿鬼刚拉开架势…… 丧气鬼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鬼怪们一时失神:就是一头猪,让一个人去抓也不能一下子被抓走吧?丧气鬼呢?平时你不是三吹六哨说自己挺猛烈的吗?现在人家就几把剑扔上去往上咔咔一怼就被怼没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针口饿鬼吞口的吞了口唾沫,结果没吞下去,嗓子眼小,吞唾沫也卡的慌。 但它更感觉自己心里慌,这它娘什么人?一招就把丧气鬼给整死了? 有鬼怪嗫嚅道:“这这不合江湖规矩,你这是偷袭!丧气鬼没有准备好呢,你偷袭它!” 旁边有鬼点头。 这个年轻人,不讲武德。这好吗?这不好!我们劝你耗子尾汁,好好反思,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小聪明,混江湖的要以德为贵,要讲武德…… 王七麟的一招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针口饿鬼拿眼神猛嫖白大庆:大庆,你说话,你说话呀。 白大庆面色沉重,他徐徐扫视众人,缓缓开口:“诸位英雄,鄙人请你们来我府上做客,结果你们动手就杀我朋友,这没道理吧?” 王七麟说道:“别唧唧歪歪了,你请我们来你府上是做客的吗?是想吃掉我们吧?” 白大庆豁然色变:“大人何出此言?这真是耸人听闻!鄙人就是看你们赶夜路无处住宿,特意请你们进我白府,让你们借宿!” 听到这话王七麟便笑了,说道:“好,我们在你这里借宿,那你得保证我们好好睡一夜,否则别怪我们辣手无情!” 他身后几个人露出诧异之色,沉一抚摸着伏魔杖说道:“七爷,喷僧的家伙什都准备好了,你跟我说好好睡一夜?” 王七麟道:“既然白老爷盛情款待,咱们怎么能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回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 白大庆听闻这话松了口气,他笑道:“好,大人们且随鄙人去客房,鄙人亲自给你们安排房间。” 王七麟摇头道:“不,我们睡这里就行,江湖人风餐露宿,能有个遮风避露之处即可。” 白大庆一怔,道:“这客厅八面通风……” “通风凉快,吹着风睡觉舒服。”王七麟接他的话说道,“烦请白老爷给我们准备些铺盖就好。” 管家忍不住说道:“大人们若是在这里睡觉,我们这晚宴如何进行?” 王七麟说道:“吃夜宵不好,现在天色这么晚了,不如结束吧,大家伙都睡觉,好不好?” 有胆小的鬼讪笑道:“好好好好,我等不如散了吧,日后再聚。” “散了散了。” “都回家睡觉了。” 王七麟笑道:“不用回家睡觉,在这里睡觉就是,你们看这房间多宽敞,咱们今天来个大被同眠,怎么样?” 鬼怪们面色各异,有恚怒、有怨愤、有狐疑、有猜忌,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 原本缓和的氛围再度凝滞。 谢蛤蟆走出来笑道:“无量天尊,我家大人是与诸位施主开玩笑,你们继续夜宴便是,我等是江湖人,干戈寥落、身世浮沉,随便找个地方去入住便可。” 他顿了顿又说:“比如说门房那屋子就不错,诸位施主且继续,我等去门房处住宿。” 说完他稽首施礼,转身而去。 王七麟笑着点点头也跟着走了。 谢蛤蟆去了大门口后掏出一张符箓一下子拉开,上面有一系列朱红小字在跳动: 箓中玄老将军、五盖将军、太上将军、功曹、使者,为臣镇压天神地祇害于无辜者,魑魅魍魉,永不逃脱。 他看了看这张符箓,挥手扔出,口中低声喝道:“法箓弟子某乙命属七斗斋星君,夙被五炁神童君召,谨资香信,诣太真法师门下,拜受北斗七元星君,一如科约,律令!” 向培虎甩手递给他一把香,谢蛤蟆冲他一笑,双手持香冲北方恭谨行拜礼。 八喵抽了抽鼻子赶紧抓住机会在旁边跪下,小脑袋撞在石板上砰砰响。 徐大摸了摸下巴问道:“七爷,这是干啥呢?” 王七麟道:“虎哥,这是干啥呢?” 向培虎说道:“道爷他用了一个很厉害的符箓,将这个宅子给困了起来,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不能逃脱,但这需要天上星君借下法力,于是他在祭拜他的本命星君。” “至于八喵?”他低头看了看磕头如捣蒜的玄猫,“例行公事吧。” 谢蛤蟆几次拜祭,手中长香迅速烧尽,他抛手撒掉灰烬,灰烬被夜风吹荡贴到了白府的墙壁上。 符箓则飞上了门楼,门楼关门,谁也进不去了,自然也就无法穿过门楼离开宅子。 徐大说道:“这样的符箓很珍贵吧?道爷,你干嘛浪费在这里?”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不浪费不行,这伙鬼怪中怕是有好手,否则七爷也不会迟迟不动手而是要等天亮了。” 王七麟点点头。 他们的马群被人悄无声息的弄走,这身手这修为足以让他忌惮。 所以刚才他在屋子里施展狠辣手段斩杀丧气鬼,以此来震慑鬼怪们,让它们不敢轻举妄动。 同样,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想先与鬼怪们对峙,等到深夜过去迎来凌晨,最好等到太阳东升的时候,然后他再动手,实力上彼消此涨,他们胜算会更多一些。 但群鬼并不好糊弄,它们很快结束了晚宴纷纷要离开。 见此王七麟叹了口气,计划不如变化快。 显然鬼怪们并不想跟他逞一时意气之争,它们这是准备提桶跑路了。 这样他想清晨再战的计划就破灭了,只能带上众人去门口准备开打。 有鬼看到他们堵门果断转身要穿墙而过,结果墙上有寒光流淌,这鬼跟狗看到火一样惊呼一声赶紧后退。 鬼怪们见此面色大变,它们纷纷施展神通要离开:爬墙的飞天的钻地的,结果最后又纷纷退回了院子中。 白大庆惊怒的说道:“你们做了什么?” 王七麟不理睬他,他抱着手臂心里一动,道:“道爷,这样咱不急着跟它们交手,咱先出去,你用这符箓困住它们到天亮,等太阳升起咱们再动手,行不行?” 谢蛤蟆道:“你们可以出去,老道不能出去,否则这符箓就作废了。” 王七麟道:“那谁都别出去了。” 有一个身穿青袍、大眼胖腮的鬼怪走上来小心翼翼的说道:“诸位大人,我答应过家中亲人,说要在二更天之前回家,所以你们能不能开一下方便之门……” 王七麟让开道:“门开了,你走就是。” 这鬼怪点头哈腰的道谢,它偷瞄着众人进入门楼,又推开门慢慢退了出去,一边走一边点头哈腰。 见此一行人全懵了。 王七麟猛的看向谢蛤蟆:“道爷,你又翻车了?” 谢蛤蟆冷静的说道:“无量天尊,怎么可能?这符箓阻拦的是身背罪孽者,若妖魔鬼怪身上没有罪孽,这符箓拦不住它!” 王七麟愣了愣,靠,还有智能筛选功能? 这鬼怪可没听到他们的话,它看到自己离开了白府,惊喜之下拔腿狂奔。 它逃跑姿势很有意思,一蹦一跳还呱呱叫…… “蛤蟆精啊!”吞口哈哈大笑,并用眼神瞄谢蛤蟆,“七爷,我怀疑有人走后门。” 沉一搂着它脖子道:“哟,吞口,你现在也挺骚呀。” 吞口愣住了,我洗的干干净净身上抹香香,怎么可能会骚? 谢蛤蟆感兴趣的看向逃走的精怪说道:“无量天尊,有点意思,九六,去追踪它。” 其他鬼怪看到蛤蟆精能顺利离开,便也跟着要出门,但后面鬼怪到了门口便被清冷寒光给拦住了。 这鬼怪想要发怒,可是看看王七麟背后八柄飞剑它又冷静下来,陪笑道:“诸位英雄,能不能放在下进入门楼?” 徐大摇头道:“不能。” 鬼怪无奈的说道:“在下与十六青兄弟是一家的,他能进去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徐大撇嘴道:“鸡儿和蛋也是一家子,办事时候鸡儿能进去,蛋能进去吗?” 是人是鬼是妖怪,都被这话给震到了。 白大庆作为主人家不能再冷眼旁观,他走上来喝道:“诸位大人,你们这是做了什么?” 王七麟说道:“没干什么,就是在门口送你们离开呀。” 白大庆忍怒说道:“大人当鄙人等是瞎子吗?明明你们用东西困住了我家这宅子,把大家伙都阻拦在里面出不去了!” 王七麟道:“门就在这里,你们怎么出不去?进入门楼推开门就能出去,你们进门楼便是。” 接着他冷笑一声,问道:“是不是你们身上都背着人命?进不去这门楼?” 徐大知道轮到自己出马了,喝道:“这条牛郎沟前前后后走丢了十几个人,而这仅仅是有家人来找的,加上没有家人来找的怕是已经总共走丢上百人,这些人都是你们干的,是不是?” 白大庆坚定的摇头道:“大人休要污蔑人,我白府上下清清白白做人……” “你们是人?”王七麟一个箭步上去冷森森的看他。 白大庆嘴角抽了两下,他旁边的管家猛的挺起胸膛叫道:“大人休要欺人太甚,你虽然修为高深,可我白府上下也不是好相与的!你们一共不过数人而已,我们却有……” 王七麟冲他冷笑并伸出手。 管家下意识后退一步,看他没有动手又鼓起勇气说道:“我们这里有上百英雄好汉,而且这是我们地头……” “是你们的坟头吧。”谢蛤蟆笑道。 说话接连被打断,管家忍无可忍的叫道:“你们分明不是来做客的,分明是来挑衅的!” 徐大从怀里抽出一把偃月刀又从裤带里头抽出一条大蛇,他一手大刀一手大蛇的吼道:“是啊,大爷就是来挑衅的,怎么了?” 王冠蛇盘在他的手臂上,头上骨冠全开,双目森然。 管家忍怒看向白大庆。 白大庆挺身而出,缓缓的说道:“诸位若是来做客,那本府欢迎,若是来挑事,那可是走错地方了。” 管家狞笑喝道:“若是执迷不悟,那小心……” 王七麟断然喝道:“剑出!” 他身后的五把飞剑一起聚拢。 管家甩手,一个庞大的石桌飞到它手中。 这时候破风声却从他脚下响起! 刚才王七麟与丧气鬼交手太快,众鬼只看到了五把飞剑没注意到听雷出现。 管家就是吃了这个亏! 刚才王七麟冲它伸手它以为这是要攻击自己,其实那是王七麟在给八喵快递员进行定位! 八喵潜伏于光影中,听雷神剑就在管家脚下,一声剑出,听雷神剑从下往上将它劈了个通透。 旁边白大庆怪叫一声,满屋阴风呼啸,管家带着凄厉叫声想要顺着阴风遁走,但它一起身又是一把飞剑到来,金翅鸟御剑给它来了个透心凉! 它的修为不比丧气鬼,听雷一击之下已经要了它大半条命把它打成了残血,金翅鸟御剑又杀到,一记八门神剑刺过,这管家顿时化作一道赤红火焰被造化炉吞掉。 王七麟见此不屑一笑:“小小鬼魂,也敢在本官面前蹦跶?” 白大庆见此目呲欲裂,叫道:“欺人太甚!弟兄们给我上!” 然后它跑了。 阴风阵阵,百鬼夜行。 谢蛤蟆飞身而起,辰微月飞身往前冲,徐大含住请神豆子叫道:“漫天神兵神将,助我一臂之力!” 向培虎燃香,吞口开喷,白猿公挥剑,武大三弄棒,巫巫挥手,沈三和舒宇也动手。 一时之间,满屋大乱! 有鬼看到杨大眼瘸着一条腿走在人群最后头,叫道:“这个残废交给……” 杨大眼看它冲自己凶残掠来,伸手用拐杖拄地抬起脚往前一划: 一只大脚凭空而现,踢爆阴风带着雷鸣般的音爆劈向那鬼! 马明往门口狂奔,见此有几个胆小的鬼相视大喜:“这汉子平平无奇,看他行走绝对没有修为,办他!” 它们露出断头腰斩吊死等惨死相,卷起冰冷阴风以最快阴风冲到门口: 追杀这汉子,然后逃! 它们以为这汉子是要逃跑的,结果它们正追逐着呢,却看到对方跑到门后停下身喊道:“今天一个别想跑!” 一件袍子落下。 一道金光闪亮。 群鬼忍不住捂住眼睛:好踏马刺眼! “做掉他!”有鬼捂着眼睛大喊。 没有鬼应和它,它睁开眼睛看到同伴们露出惊骇之色,见此它感到茫然,飞剑高手都见过了,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直到它看到一尊马头明王在狞笑…… 495.神奇的法宝(求订阅) 被人悄无声息的给偷了一群马,王七麟绝不敢小看他的对手,开打之后他和其他人都是拿出了吃奶的劲头,对着一群鬼怪大杀特杀。 然后…… First-blood! Double-kill! Quadra-kill! Penta-kill! 造化炉空前忙碌,飞来飞去、窜来窜去,这下子可是满足了,被喂得饱饱的。 让他诧异的是,他们这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几个人虽然各展神通但就没有敢离开队伍的,始终抱团共同出击,原因便是防备那能在他们眼皮底子下偷了马的高手。 这高手却没有出现! 鬼怪们像潮水一样冲他们涌来,发现他们厉害后又潮水一样退了回去并跑路。 很快院子里头没有人了。 很快院子都没有了! 不过桌椅板凳、碗盘筷勺这些东西还在,散乱了一地! 咣当一下子,半空中还掉下来一块牌匾:白府! 此外就是一片野坟散落在荒芜山丘上,王七麟打眼往四周一看,哪有道路? 一切都是障眼法! 鬼怪们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去,王七麟挺诧异的:“哟呵,有点意思,这幻象很厉害呀,我刚才竟然没有看透?” 他怀疑白府有问题,纯粹是出于逻辑推理,牛郎沟这种荒野怎么会有个大府邸?正常人谁会在这地方建大房子?肯定是妖魔鬼怪干的。 但他没想到这会是虚幻的,因为大蟒神有看破一切虚幻之能,他第一次御剑的时候看到房屋依然在,还以为这些房屋都是真的。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这不是幻象,这是一个半妖半鬼的本体,而且七爷你曾经见过这东西的。” 王七麟一怔,他哪有见过能幻化为房屋的鬼怪?他都没有见过与房屋建筑相关的鬼怪……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动下意识的说道:“宅敵?!” 谢蛤蟆抚须点头:“不错,这是个宅敵,白家养了个宅敵。” 考虑到自己的翻车经历,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应该是这样。” 吐出请神金豆的徐大说道:“宅敵大爷知道,当时大爷跟七爷联手对付过它……” “是我对付过它,谢谢。”王七麟打断他的话。 徐大说道:“七爷你不能把兄弟用完了就扔掉,当时大爷也与你一起作战来着。” “你怎么跟他一起作战的?”其他人好奇。 他们都很清楚徐大以前的水平。 沉一大咧咧的说道:“阿弥陀佛,这事喷僧知道,就是七爷碰到了个宅敵,然后将它摁在地上打。这时候二喷子上去与他一起并肩作战,然后他们两个跟宅敵打的有来有回,最终险胜!” 徐大骂道:“你知道个棒槌!大爷当时真的参战了,七爷在屋子里搞拆迁,大爷在外面给他呐喊助威?还敲着水桶给他来了一首战歌呢!”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他又唱了两句。 沈三无奈的说道:“七爷徐爷,咱们不是在血战吗?怎么又开始回忆过去了?” 谢蛤蟆接话道:“总之这确实是个宅敵?你们见到的宅敵只是一堆棺材板凝聚怨气而成?没有什么修为。” “而这宅敵已经修为有成,它炼化了一座大宅子为本体?所以当它展示出本体,就是我们看到的宅子?这并不是幻象。”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心中狂喜! “这是好东西!”王七麟大叫?“找它找它,绝不能让它跑了,有了这宅敵,咱以后不管去哪里都不会风餐露宿了!” 这是半鬼半妖?不?这是个鬼怪属性的变形金刚! 谢蛤蟆笑道:“想什么呢?无量天尊?七爷你想的怪好,宅敵和励学天禄相仿,它们一旦凝练建筑为本体,那便没了挪动能力。” “不过励学天禄是一本书,可以由人带动?宅敵却是一座大宅院,它有大宅院的重量?你怎么搬走它?” 徐大忽然说道:“不对吧?当日一个修为不高的宅敵,就差点把七爷给弄的完犊子?今日咱们碰上一个修为有成的宅敵,结果却对咱们无可奈何?” “难道那个能偷走咱们马匹的厉害大妖?就是宅敵?”马明猜测道。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也只有这样的宅敵才能在咱们无知无觉中偷走一群马。” 他又补充了一句:“其实能化出宅第的妖鬼不只是宅敵?但也只有修为有成的宅敵才符合咱们今夜的情况,它能在咱们背后偷走一群马,又能变成一座真实的宅子。” 说到这里他来了讲课的兴趣,说道:“相传始皇帝东巡天下时候便带着一只宅敵,寻常时候宅敵是半鬼半妖之身,夜里宿营它便会展示出本体。” 王七麟很羡慕,原来始皇帝是开着房车去巡视天下的。 众人对宅敵都是很有兴趣,沉一撸起袖子问道:“宅敵有多沉?” 他觉得自己力气很大。 谢蛤蟆道:“那宅子有多大你们也清楚,怕不得有百万斤之重?” 沉一唉声叹气,他没有那么大的力气。 然后他恨铁不成钢的在吞口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吞口,大家都是妖怪,人家会变成宅子,你看你呢?你会变成什么?” 吞口往后窜藏起屁股,怒道:“我为何要会变什么?而且我为何要变成宅子?我是守皇家陵墓的,有宅子住,那也是大宅子!” 徐大说道:“行了行了,都别岔开话题,大爷有个正经事要问。” 他期盼的看向谢蛤蟆:“道爷你说,宅敵能变成大宅子,那什么妖怪能变成漂亮的大姑娘?” 谢蛤蟆说道:“这个有的是,拿最近的来说就是美女蛇,你不是刚见过吗?” 徐大闭上眼睛咂咂嘴,张开眼睛后一脸回味。 王七麟问道:“你好了?” 徐大茫然:“什么好了?” 王七麟说道:“那就是好了,来,咱们继续去找鬼,都要小心点,刚才有可能是它们示弱,小心被它们给打了冷枪冷箭。” 马明露出沉思神色:“问题是,咱们去哪里找?” 谢蛤蟆看向吞口。 吞口看向…… 他往左右张望一番露出惶恐之色:又要坑我?! 谢蛤蟆说道:“这里除了荒山就是乱坟,那鬼怪们藏在哪里了?” 吞口恍然道:“道爷你要让我开坟?” 谢蛤蟆点点头:“然也,否则怎么去找那些鬼怪呢?” 王七麟露出感兴趣的样子,问道:“吞口很会挖坟吗?” 吞口说道:“七爷,什么叫很会挖坟?” 王七麟说道:“挖坟嘛,普通人就会,但要盗墓是不是就有许多讲究了?什么摸金发丘、搬山卸岭,对吧?” 谢蛤蟆点头道:“盗墓的流派可多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吞口,去找墓道!” 吞口在地面上跳了跳,闪身向前,迅速扑到了一座坟墓上。 不过它又立马退了回来。 王七麟以为它遇袭了,立马挥手喝道:“弟兄们上!” 一群人吆喝着操刀舞棍往前冲,吞口尴尬的回头喊道:“不是,那坟头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你往后窜什么窜?” 吞口讪笑道:“我刚跑过去忽然想到,这指不定哪里藏着个很厉害的鬼怪呢,对吧?嘿嘿,所以、所以我还是小心点,咱同进同退好不好?” 沈三感叹道:“吞口啊,你真是怂出了境界!” 吞口委屈的说道:“我本来就是个守陵墓的,陵墓里头一般没有活人也没有妖魔鬼怪,我就待在下面沉睡即可,结果如今跟了七爷,天天在刀尖上蹦跶,我能不怕吗?” 徐大说道:“你快偷着乐吧,要不是七爷以前没有这八门剑,你以为他会让你加入咱这队伍?” 众人纷纷点头,这倒是真的。 王七麟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吞口作用还是很大的,我现在虽然不用他给我来带剑了,但我没有坐骑呀,嘿嘿。” 徐大问道:“你说的这个坐骑,是白天骑的还是晚上骑的?” “滚!” 吞口在坟头上转了转,猛的指向一座都没有墓碑的坟头说道:“那里面!” “弟兄们上!”王[]七麟一挥手。 沉一腾空跳起,伏魔杖反转一杖砸在墓土上,轰然巨响中坟头被他铲除一半。 坟头崩裂、墓土迸溅,有鬼从里面窜出来厉声道:“跟你们拼……” 五把飞剑、伏魔杖、燃木神刀、大剑还有大棒子争先恐后的飞上去,这鬼一个回合没撑住,直接被造化炉给吸了。 坟墓挖开,里面是一个破败棺材。 棺材中有两副尸骨,有一副枯骨已经碎裂,还有一具尸首干瘪,衣衫腐败不厉害,须发皆在,这应当是半年来消失在牛郎沟的行人。 王七麟道:“就知道行人们是被这群野鬼给害死的,吞口,给我找,今晚咱们要大开杀戒!” 八喵站起来挥爪:“喵喵喵!” 进入白府的客人多数是这个乱葬岗中野鬼所化,宅敵收起,它们只能躲入自己坟墓中去避王七麟的锋芒。 天长地久,雨打风吹,牛郎沟里的野坟无人打理,大多数已经被磨平了,还留有坟头的是少数,所以野鬼们躲进去后还以为自己安全了。 它们不信王七麟这伙人会大半夜的在荒山野岭中挖地三尺! 不能这么凶吧? 结果现实比想象中更残酷,王七麟比它们猜测中更凶,他真是要追杀它们,赶尽杀绝! 王七麟也没办法,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多作恶多端的鬼了,薅羊毛的机会不容错过。 吞口指引,一行人接二连三将野鬼们从地里逼出来。 野鬼们一起打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何况落单了? 最终白大庆身影从地里钻了出来,它哀求道:“大人、诸位大人、诸位英雄,你们收了神通吧!放过我们吧!上天有好生之德,请大人英雄们行苍天大道啊!” 王七麟冷笑道:“现在想起上天有好生之德了?那之前你们杀山里的行人时候,可曾想到今天?”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徐大帮腔:“七爷说的好!” 白大庆失魂落魄的说道:“但小的可没有害过行人,大人为何却要将小的一起诛杀?” 王七麟冷笑道:“你没有害过行人那也身背罪孽,否则你会逃不出这片地方?” 宅敵虽然躲了起来,但谢蛤蟆所用符箓的效力却没有消散,先前香灰是附在了大院墙上,现在墙壁消失它们飘荡在了空气中。 等于是北斗星君敕下的神力依然在,这片区域被封锁了起来。 吞口说道:“你这时候知道来求饶啦?哼,今夜也就是我们能打得过你们,若是打不过的话,要求饶的恐怕就是我们了吧?那时候你们会放过我们吗?” “而且你们还偷我们的马!”白猿公上来一起声讨他,“你奶奶的腿,老子的马呢?把老子的马还回来!” 白大庆吃惊说道:“我们没有偷你们的马!你们的马真的丢失了?” 他说着忽然悲从中来:“你们不会是因为丢了马、以为是我们偷了你们的马,于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吧?” 王七麟安慰它道:“不是,我是得知牛郎沟里有鬼怪,所以才带我的弟兄们进来斩鬼除魔,特意冲你们来的。” 一听这话,白大庆更是悲不自胜。 谢蛤蟆喝道:“老道且问你,这牛郎沟里头除了你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大妖厉鬼?” 白大庆满怀期望的反问道:“小的若是仔细回答,你们会饶过小的一命吗?” 谢蛤蟆看向王七麟,王七麟说道:“你满身罪孽,我乃听天监父母官,怎么能放过你呢?不过我承诺不会将你打到魂飞魄散,而是由一名高僧将你超度。” 他推了一把沉一,沉一手持伏魔杖凝重走出来:“阿弥陀佛,喷僧……” “别说话。”徐大赶紧捂住他的嘴巴。 沉一长得俊秀,要是他不开口,那还真是有一番高僧风范。 开口就不行了,所以王七麟经常会遗憾,沉一这么好的一个人,他当初怎么就被吓得疯疯癫癫? 他要是脑子没被吓坏而是被吓成哑巴该多好! 白大庆绝望的叫道:“这还不一样吗?” 王七麟说道:“被高僧超度你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若是被我们给弄死那真是完犊子了。” 他冲向培虎点点头,向培虎伸出手给白大庆看。 白大庆也是识货,它一眼看去倒吸一口凉气:“摩诃华泥犁手!” 向培虎道:“要么高僧超度你,有机会去西天极乐世界;要么我弄死你,送你去十八层地狱游览一趟!” 白大庆颓然坐倒在地,它失去了反抗勇气,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招惹到你们这群煞星?我真傻,真的,竟然主动邀请你们上门……” 王七麟道:“你到底说不说?反正地下还有不少鬼怪,你要是不愿意那估计有愿意的。” 白大庆不甘心的说道:“小的可以以一样极为神奇的法宝买自己一条命,可否?” 王七麟断然道:“本官素与罪恶不共戴天!” 八喵伸出小爪爪:与罪恶不共戴天! 沉一凑上来说道:“都说喷僧傻,你比喷僧还傻!我们把你整死,到时候你有啥法宝不都是我们的了吗?” 徐大赶紧搂住他的嘴巴,这傻和尚怎么到了关键时候脑子就灵光? 白大庆绝望的叫道:“你们是朝廷命官,不能这样!” 王七麟说道:“算了,换人吧,这个弄死。” 白大庆叫道:“我说我说,超度我,待会让那神僧超度我!” “有,牛郎沟里确实还有一群妖怪,是青凫一族……” 谢蛤蟆打断他的话说道:“问的不是青凫!这还用你说吗?这个老道自己知道,先前离开那个精怪便是一只青凫!” 王七麟恍然,原来刚才那跳着跑路的不是一个寻常蛤蟆精,而是一只青凫。 青凫与旱渴同为一族,《泊宅编》有记述,说仙山深泉生有奇蛙,一名青凫,飞走竹树上如履平地,与叶色无别,每鸣,则雨作。 另外还有云梦泽之地又有一种奇蛙,它们褐色而泽居,名旱渴,晴则鸣,乡人以此卜之。 简单来说,青凫与旱渴都是很神奇的青蛙,其中青凫生活在仙山的泉水中,它们一旦发出叫声能呼唤来阴云降雨。 而云梦泽中的青蛙叫旱渴,它们的鸣叫则能使天色放晴。 当初看到关于此而奇蛙介绍的时候,王七麟啧啧称奇,他曾经想过这可能是前人杜撰的,因为行云布雨乃是龙王神通、驱散阴云得晴空是旱魃本领,区区的小蛤蟆怎么可能会有这本领? 结果今天他碰到活的了,这怎么能不让他欣喜呢? 谢蛤蟆皱眉,猛的一拍大腿:“坏菜,要翻车!” 他想要解释什么,这时候徐大迫不及待的问出了一个大家伙都关心的问题:“你这里有个宅敵,它躲在哪里了?” 白大庆茫然的说道:“宅敵?什么宅敵?” 徐大说道:“不配合了,是不是?想要吃鞭子了,是不是?” 他说着就往裤腰摸。 沉一见此赶忙拦住他,说道:“阿弥陀佛,二喷子你要干什么?别往外掏鞭,巫巫还在呢,这不好!” 徐大怒视他,从腰上抽出王冠蛇。 王冠蛇的眼神呆滞了: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我是有尊严的! 白大庆叫道:“我真不知道什么宅敵,你们要么杀了我,不要折磨我!” “那你招待我们的宅子是怎么回事?”王七麟问道,“别说那是幻象!” 谢蛤蟆急忙说道:“无无量天尊!那不是宅敵,哈哈,刚才老道逗你们玩呢,那是、那是,你有一件很厉害的法宝?你有蜃脂烛?!” “道爷你又翻车啦?”大家伙一起看他,八喵指着他撇嘴。 谢蛤蟆叫道:“无量它娘天尊,老道这次没翻车!是信息有误!这事要怪得怪九六,你让它去找咱丢失的马群,结果它就把咱们领来了这里!” “这导致了老道以为先前偷了咱们马群的大妖厉鬼藏在了白府里头,且能变幻为一座大宅院,符合这两样条件的就是修为有成的宅敵!” “现在老道才知道,都它娘错了!咱们得马是被青凫一族给偷了,白府这大宅子并非是妖魔鬼怪所化,而是一样法宝所制造出来的虚像!” 王七麟摇头道:“不应该,我能看破幻象。” “是虚像不是幻象!”谢蛤蟆纠正他的话,“说是虚像也不对,那宅子是真的存在,七爷,咱们这次大发了,可以带走一座大宅子!” 他后面这句话很有用,成功的将大家伙的注意力从他又翻车上转移到了一座可以带走的大宅子上。 谢蛤蟆对白大庆说道:“你有蜃脂烛对不对?那白府就是你用蜃脂烛所施放而成,对不对?” 496.仙骥一族(请订阅一下正版) 听着谢蛤蟆的质问,白大庆黯然点头:“道长真是见识非凡,竟然知道蜃脂烛!” 其他人都很是奇怪:“道爷,什么是蜃脂烛?” 谢蛤蟆抚须冷眼看他们:“无量天尊,你们现在不笑话老道翻车了?” 徐大挺身而起:“道爷的见识广博,那是举世无双,这点我们都清楚。所以平时虽然老是说你翻车,但也不过是大家伙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就像大家伙说沉一傻,可是沉一真的傻吗?” 沉一点头道:“对,喷僧是真的傻。” 马明安慰他道:“别妄自菲薄,你不是傻,你那是疯疯癫癫……” 他这话一出口,王七麟暗暗叫糟,徐大也忍不住抽自己耳刮子:举什么例子不好,拿沉一举例子? 两人一起看向白大庆,白大庆双目圆睁露出被玩弄的愤怒。 徐大反应很快,立马接话说道:“不错,沉一师傅不傻,他是疯疯癫癫。” “可是没办法呀,他师从明镜台神僧、中原佛界大拿无风长老,修习了道济活佛的癫菩提禅,所以看起来疯疯癫癫。” “但他只是看起来疯疯癫癫,有朝一日待他脱禅而出定,则为活佛也!” 沉一狐疑的眨眼间。 反应过来的马明将他悄悄拉走。 王七麟悄悄打量白大庆,看到它松了口气表情又恢复往常。 这样他也松了口气,并给徐大使了个眼色:不愧是读书人,牛逼! 徐大面色不变,继续他的话题:“沉一高僧不傻,道爷你也从未翻车,我们大家伙其实最佩服你了。” 王七麟说道:“徐爷此言大善!而且老子有一句话,叫做多做多错、不做无错,道爷你懂的多,所以平时说的多做的多,难免也确实会犯错。” “但这反而证明了你见多识广、博闻强识,道爷你老牛逼了!” 谢蛤蟆被两人一吹一捧给搞乐了,他抚须问道:“无量天尊,你们真这么想?” “那必须的。”王七麟和徐大点头。 谢蛤蟆欣慰一笑:“你们这么想,也不枉老道平日里对你俩的爱护。不过刚才七爷说老子有言,多做多错、不做无错,这话是哪本古籍流传下来的?老道怎么不记得他说过这话?” 王七麟咳嗽一声道:“刚才我说的老子,就是我,那话是我说的。” 谢蛤蟆冲他翻了个白眼。 王七麟话归正传:“这个蜃脂烛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说道:“你们当日得到火髻虫烛的时候,老道曾经与你们说过世间有四大奇烛,火髻虫烛是其一,这蜃脂烛是其二。” “蜃乃是海中神物?吞吐气息能化为亭台楼阁在虚空之中?凡夫俗子以为这是虚幻,其实它们是实物?而蜃脂烛则是用蜃口中油脂所做成的蜡烛。” “蜃的吐息能成为亭台楼阁?全靠口中油脂,所以这油脂做成蜡烛燃烧后也能凝练出一个真实的房屋?先前的白府是真实存在的。”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然后不怀好意的看向白大庆。 白大庆很机灵?立马说道:“你们若是饶我一命?那我会将蜃脂烛拱手奉上!” 言外之意是你们要是不饶我命,老子就不给你们这样的宝贝。 谢蛤蟆失笑道:“无量天尊,你真是傻的可爱,我们有灵兽天狗?还会找不出你藏在这里的一支蜃脂烛?” “《述异记》有云?海燕秋化为蛤,春复为海燕,五百年为蜃蛤。无论海燕还是蜃蛤都在海中生活,所以蜃脂有海腥味,寻这味道还不简单?” 王七麟眉开眼笑的说道:“不错?其实都用不着我家天狗出马,要找海腥味让我家的徐爷出马就行?我家徐爷最爱吃海鲜。” 徐大摸了摸头说道:“大爷还真是喜欢,可惜这辈子没去过海边?也没吃过几次海鲜。” 白大庆愣了愣,放弃了抵抗。 王七麟将该问的消息都盘问完了?对它说道:“我不会将你尸首乱扔?会将你安葬于此地。” 白大庆苦笑一声?道:“叶落归根。” 王七麟让它自己选了个地方,它选在山头,怅然说道:“也无所谓风水啦,只要一览众山小就好。” 说完它坐下在地,身上忽然有气息往外翻涌。 谢蛤蟆低声道:“爆丹而亡,它散掉了自己修为死掉了。” 慢慢的它的身形开始改变,最终变幻为一只白毛大耗子。 见此沉一放下伏魔杖,双手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喷僧言而有信,以《地藏菩萨本愿经》超度于你。” “世尊,习恶众生,从纤毫间,便至无量。是诸众生有如此习……” 肃清了盘踞于此的鬼怪,王七麟收获很大。 青色烈焰收获了四道,红色火焰几十道他没有细数,反正后面一段日子造化炉又可以给他福报了。 另外得到了一支粗如儿臂的蜡烛——蜃脂烛,这蜡烛确实带着一股海鲜味,很硬,他用手敲了敲发出梆梆声。 武大三拿到后说道:“可惜短了点,要是长一些的话我可以用它当兵器了。” 大家伙围绕蜡烛看:“这就是蜃脂烛?点燃以后就会出现一座大宅子?” “点燃它点燃它!” “赶紧分房子吧,嘿嘿,以后可不用风餐露宿了。” 王七麟没碰这蜃脂烛,他怕造化炉会将这玩意儿给吸走,到时候他没法向众人交代,于是照例让徐大来保存,让谢蛤蟆来点燃。 谢蛤蟆抚须道:“这山丘上不行,宅子需要一座面积合适的空地,否则就像歪了的摆盘,咱们得去找一片空地才行。” “刚才蜃脂烛的宅子不就是在这里吗?”巫巫问道。 谢蛤蟆说道:“不错,那是因为白大庆得到蜃脂烛日子已久,它又是个白毛耗子精,很是了解当地地形,所以它能在这片山丘里头找到个能契合蜃脂烛宅子的地形,将这山丘当做一座小山来填充到宅子里。” “咱们并不清楚要将宅子合理部署出来,需要在什么地方点燃蜃脂烛,保险起见咱们还是找一片大空地为好。” 牛郎沟是一条大山沟,下面有面积庞大的一块块空地,他们找了一块差不多大小的,谢蛤蟆接过蜃脂烛一甩袖子: 一点白色的火焰燃烧,白色烟雾飘渺,很快一座宅子出现了。 就跟投影一样。 众人围在王七麟身边看的啧啧称奇,八喵瞪大眼睛回头看王七麟,站起来伸出一只爪子指向宅子:“喵呜?” 王七麟点点头:“那就是你的猫窝了,也是爹给你准备的新房,以后你结婚有房子了!” 八喵顿时欣喜若狂。 杨大眼拄着拐杖啧啧称奇:“跟着七爷真是开了眼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宅院成实物,他们兴冲冲的跑进去准备分房间。 王七麟喊道:“不用急都不用急,房间足够,这么大的宅子呢,再来百八十号人也住的开。” 谢蛤蟆说道:“你们要在里面入睡可千万不要像徐爷那样裸着上床,蜃脂烛不会永烧不尽,一旦它烧完了,这宅子就会消失,那时候咱们大家伙可就坦诚相见了。” 沉一问道:“阿弥陀佛,你怎么知道二喷子睡觉时候是裸的?” 众人的目光,耐人寻味。 谢蛤蟆微微一笑:“是七爷告诉老道的。” 大家伙一起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说道:“我当初在伏龙乡当游星的时候,跟徐爷一个房间来着。” 大家伙看看徐大的脚,然后再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同情。 王七麟解释道:“还好啦,那段日子天气冷,徐爷的脚还可以,等到天气转暖我就已经成为小印了,就不再跟徐爷一个房间啦。” 徐大茫然的看着众人:不是说好要分房间吗?为什么突然讨论起大爷的隐私来了? 王七麟问谢蛤蟆道:“道爷,这支蜃脂烛还能用多久?” 谢蛤蟆说道:“连续燃烧的话,十天半个月没问题,如果省着点用,只是睡觉时候用的话,一个月没压力。” 王七麟大为失望:“有点短,要是可以烧个百八十年就好了。” 门楼上的牌匾先前已经落掉了,那不是蜃脂烛宅子本体所属,所以当宅子收起,牌匾也就没了。 王七麟准备重新做个大牌匾,王府! 山坡上散乱着桌椅板凳、盘碟碗筷,这都是鬼怪们从四处捣鼓来的。 宅子里面没有家具,它就是个空空荡荡的大院和屋子,本来门外的大树都是山丘所属。 见此大家伙才知道,这个蜃脂烛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宝贝。 他们以为自己可以拎包入住,结果进去才知道这是个毛坯房。 所以他们要想住的舒服,还得自己准备铺盖…… 众人合计了一下,如果还要自己带上被褥枕头、床架桌椅、锅碗瓢盆——那跟搬家有什么区别?! 九六很快跑了回来,回来后它大吃一惊,它是寻着爹的味回来的,爹在这大宅里头倒是正常,可是大宅位置不对劲吧? 它抬头看看月亮又低头思念了一下故乡,一时对自己的记忆力不太自信了。 这宅子难道一开始就是在这地方? 八喵跑了出来,站起来指着宅子喵喵叫:咱们的婚房! 谢蛤蟆没有入睡,他看到九六回来便招了招手,问道:“找到那个妖怪的老巢了吗?” 九六点点头。 王七麟在值夜,见此他问道:“咱们的马是青凫弄走的?它们怎么会有本事将一群马匹给弄走?” 谢蛤蟆抚须说道:“七爷你回想一下,先前马匹的蹄印散乱,对么?其实不是马群被青凫给弄走的,而是它们自己跑去找青凫了!” 王七麟明白了:“青凫能吸引马?为什么?一个是蛤蟆一个是马,二者没有直接关系吧?” 谢蛤蟆苦笑道:“无量天尊,关于青凫其实有一点隐秘,这东西确实形如蛙,实际上它们并非是蛙,只是幼年时候像是蛙而已,它们一旦成年如同骏马!” “这点少有人知,但却在史书上露过面,不知道七爷有没有听人说过。” “史书有载,伯乐著《相马经》,其中介绍神马的时候有‘隆颡蛈日,蹄如累曲’之语。” “然后伯乐之子执《马经》以求马,出见大蟾蜍,谓其父曰:‘得一马,略与相同;但蹄不如累曲尔。’伯乐知其子之愚,但转怒为笑曰:‘此马好跳,不堪御也。’这件历史往事你可知道?” 王七麟讪笑。 夜大毕竟不是正规学校,他现在学识还比较浅薄。 谢蛤蟆说道:“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总之当时史书记载说伯乐之子找到的是一只大蟾蜍,其实这是给寻常百姓看的,所以如此记述。” “《春秋真异经》中记述的却不一样,那上面说的是伯乐之子按照《相马经》记述,找到了一只成年青凫!” “而成年青凫正是《相马经》中记述的神马之一,它们能日行两千里、夜行一千八百里,而且攀山越岭,如履平地。” “另外你应当知道青凫此物能聚云唤雨、旱渴却能拨云唤日,天下异兽虽多,但能做到这些的是谁?” 王七麟说道:“是龙。” 谢蛤蟆点头道:“不错,是龙!龙生九子各有神通,青凫旱渴,亦有龙之血脉!” 王七麟惊呆了。 谢蛤蟆说道:“青凫旱渴,少年时代如蛙,成年后则如龙马。” “所以先前应当是有青凫一族躲在这山谷里头,我们去那屋子里找小妹的时候……” 徐大从门口露出一张脸:“嘿嘿。” 王七麟闻声扭头道:“干什么?” 徐大磨磨蹭蹭的出来,问道:“你们打算,干啥去?” 王七麟道:“啥也不干。” 徐大愣了愣,道:“哦。” 王七麟又问道:“你出来干啥呢?” 徐大说道:“大爷听你们在讲故事,所以跟着听了听,道爷刚才讲的不是按图索骥的故事吗?” 谢蛤蟆道:“是的,在史书中,伯乐之子所为正是被称作按图索骥。但实际上他确实找到了骥,而且是青凫这种仙骥。” “总之先前咱们去山坡木屋中找那小妹的时候,有青凫偷偷带走了咱们的骏马,它们乃是神马,要唤走咱们的寻常马匹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王七麟道:“所以咱们的马是被青凫给弄走了?而不是被什么大妖厉鬼给弄走了?” 谢蛤蟆道:“然也。” 他也是先前看到有青凫现身后,才有了这个想法,并让九六跟随青凫去打探他们一族的驻守点。 介绍完之后,谢蛤蟆抚须疑惑道:“牛郎沟只是个野山沟,怎么会有青凫这等异兽呢?而且看样子还不只是一只,是一个青凫族群躲在这里,这不是古怪吗?” 王七麟道:“等到天亮,咱们去找找看看不就得了?到时候有什么疑问直接问他们就是。对了,青凫是异兽,它们厉害吗?” 谢蛤蟆道:“奔行厉害,法术是聚云为雨,其他没有什么本领了。” 王七麟道:“那完活了,天亮后去弄他们,敢偷咱们的马匹?大胆!他们最好把咱们的马匹保存的完好无缺,否则,哼哼!” 徐大说道:“七爷你此话差矣,他们最好把咱们的马给弄死了,嘿嘿。” 王七麟下意识问道:“你疯了?他们把咱们的马……嘿嘿。” 他反应了过来。 青凫是神骥,既然他们擅长奔行又没有很厉害的本领,如果又害了一行人的坐骑,那么,一行人不就有新坐骑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徐大冲他挤挤眼睛,王七麟也冲他挤挤眼睛:人心险恶呀! 谢蛤蟆抚须唏嘘:“狗官遇狗官,百姓要完蛋!” 虽然是打了地铺,可是大家伙这一夜睡的还不错。 吞口今晚走上了妖生巅峰,它先是从坟墓中寻觅鬼怪,然后到了夜里开睡了,因为它个头大且长了一身毛能取暖,于是又被大家伙抢着要在一起睡。 八喵和九六当然也是一身毛,它们俩搂着睡更舒服,可这是王七麟的专属小暖炉。 沉一想抱着八喵睡,但八喵将爪子搁在他丹田上制止了他的妄想:喵是爹的,想侮辱喵得清白?对不起,你胆子太大胸胸太小! 天亮之后王七麟将大家伙叫了起来,沉一挺不乐意的:“终于有房子睡了,为什么不让喷僧睡个懒觉?” 王七麟说道:“因为蜃脂烛快不够用了,起来,死开!” 徐大从须弥芥子中拿出一口锅煮肉粥,牛郎沟里到处都是枯树,柴火管够。 吃饱喝足,九六带路,他们浩浩荡荡的在山沟沟里头晃悠起来。 牛郎沟两边都有老山,山不算高,可是怪石嶙峋,九六带他们穿山越岭进入一处山洞中,山洞很是隐蔽,里面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小水潭。 九六摇摆尾巴走到水潭边上一下子跳了下去,很快又爬上来冲王七麟甩了甩毛。 于是大家伙身上都湿了。 王七麟明白了:“青凫们就生活在这水潭中?这什么意思?” 九六摇摇头,崽不知道。 谢蛤蟆蹲下摸了摸潭水,又用沉一袍子擦了擦手,道:“无量天尊,这是一座寒潭,下面可能别有洞天,否则青凫们怎么能生活于此?” 沉一拽回袍子瞪了他一眼,说道:“七爷咱在这里瞎嘀咕啥?把它们叫出来问问不就得了?” 说完他便蹲下喊道:“阿弥陀佛,蛤蟆,出来,都出来!” 喊了一句他回头对谢蛤蟆露出震惊之色:“这里还有一只这么大个头的老蛤蟆?” 大家伙纷纷笑,这是很应付的笑:陪傻子玩。 水潭恢复宁静,没有任何动静。 王七麟伸手往水潭里摸了摸,冰凉刺骨,水冲在皮肤上,如同钢针扎了进去。 他说道:“确实很冷,这寒潭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说道:“潦水寒潭,也算是个天地间的奇景,这潭水带有地气,很适合用来打造神兵利器,你在长安城拜访天工蒲航的时候不是看到过他那里有两座水潭吗?其中有一座便是寒潭。” 徐大问道:“嘿,道爷,你又没有与我们一起去见天工,怎么知道我们看到了他那里的水潭?” 谢蛤蟆愣了愣,说道:“无量天尊,咱们不是来找青凫的吗?怎么又讨论起寒潭来了?” “快快快,把青凫叫上来,他们待在这里一定有隐秘。” 沉一说道:“喷僧叫过他们了,可他们不露面啊。” 徐大摇头道:“你这样叫能行?你看大爷的。” 他蹲下喊:“水里的朋友听着,赶紧出来,要不然有和尚要往里撒尿了——嘿,别急,高僧你别急,先别往里尿!” “哎哟猿爷,你这脱裤子怎么还蹲下了?你这是要往里拉吗?哦,你也是要往水潭里撒尿呀?你还蹲着尿?猿爷你挺讲究。” 497.大秘密(再求支持哈) 徐大以为自己的招式很骚,能起效。 然而并没有。 水潭还是很安静。 依旧是一潭死水。 沉一冲他哈哈大笑:“阿弥陀佛,二喷子你吃瘪了。” 徐大也笑,他冷冷的一笑。 然后他脱下鞋子,将脚伸进去开始洗脚。 王七麟一行人赶紧往后退:动用生化武器了! 八喵反应极快,站起来用爪子捂住了九六的鼻孔,九六也想帮它捂住鼻子,可是它现在个头大了,只有趴下才能让八喵捂住自己鼻孔。 可题是狗趴下后爪子没法伸出去捂住前面猫的鼻孔了! 这是身体构造原因。 但九六也有主意,它张开了嘴巴,让八喵将脑袋塞进自己嘴里…… 徐大的脚还没有伸进去呢,潭水顿时翻涌起来,它像是底下打开了个塞子,潭水顺着四周飞快流淌,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中飞出来一个汉子。 这汉子长得肥肥胖胖,脸上胖腮往外鼓起,大眼睛、塌鼻梁,九六看到后吐出八喵的脑袋并伸出爪子戳了戳它脑门:跟你长得好像哦。 八喵冲它怒目而视:你是一只瞎狗吗? 汉子踏水飞上来说道:“阁下好生过分,我等又没有招惹你,你为何要让我们喝你洗脚水?这有点太自欺欺人了吧!” 他一口气说完这话然后吸了口气,再然后他就干呕了一声。 徐大莫名其妙:“什么自欺欺人?你在说什么?” 汉子看了一眼他的脚,面露恐慌。 王七麟挥手道:“徐爷快穿上靴子,那啥,你裹脚布该扔了,换一条换一条。虎哥,你有没有什么香料能给他去去脚臭味?” 向培虎闷声闷气的说道:“七爷,没用,徐爷脚其实不怎么臭,主要是汗多,他是个大汗脚,我给他用过熏香,但他的脚汗太厉害,会很快把熏香给冲散……” 王七麟听他说话声音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他往鼻子里塞了两截香屁股! 刚才徐大的脚还没有伸进潭水中,胖腮汉子是防患于未然所以看到徐大脱鞋后便飞了出来,那时候他心里充满怒火,觉得王七麟一行人太过分了。 本来他准备声讨对方,可是见识到徐大双脚的威力后老实了,弱弱说道:“英雄,你们能找到这寒潭那应当是知道我们一族的身份。” “据我所知,我们一族没有招惹你们吧?你们为何上门来侮辱我们?真是太自欺欺人了,你们想让我们忍辱负重吗?” 众人伸手挠后脑勺,这货到底怎么用的成语? 王七麟不想关注这些没用的事,他直入主题的可道:“你们可是青凫一族?” 胖腮汉子点头说道:“不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们正是青凫。” 王七麟说道:“本官乃是听天监观风卫之卫首,听天监观风卫你可了解?” 胖腮汉子大吃一惊:“回禀大人,有所了解。但是、但是您是听天监观风卫卫首?观风卫之卫首竟然——请恕在下无知,您这有点太两小无猜了吧?” “这叫年少有为!”徐大脸色一沉,“古有甘罗十二岁拜丞相,如今就不能有我家大人二十岁拜观风卫卫首?” 胖腮汉子行礼道:“不敢。” 徐大冷笑道:“你看轻我家大人,然后一声‘不敢’就想了事?说,你慢待朝廷命官,这该当何罪?” 胖腮汉子瞪大眼睛:这么狠的吗? 王七麟摆摆手道:“徐铜尉,古人云,不知者无罪,这位兄台想必是不知道本官身份所以才敢冒犯本官,咱们不必过于苛责。” 胖腮汉子吃惊了:冒犯?我只是可了一句话就冒犯了你? 徐大那边接腔道:“卫首大人心胸宽广、爱民如子,但国有国法,这人得知你身份后还敢侮辱你,这是欺侮朝廷命官,这是大罪!” 胖腮汉子茫然的看着两人:嘴皮子一张一合,然后我又侮辱朝廷命官啦? 王七麟温和的笑道:“不至于不至于。” 徐大虎着脸说道:“大人恩怀百姓、泽被苍生,这自然是极好的。但这对妖魔鬼怪却不适合,唐朝太宗皇帝曰,‘妖魔,禽兽也,畏威而不怀德’!今日它们侮辱大人等朝廷命官而无制裁,那明日它们就敢侮辱皇帝去造反!” 胖腮汉子瞪大眼睛张开嘴:我的娘,怎么话题突然转移到造反上面了?! 王七麟不说话了,冷飕飕的看向胖腮汉子。 胖腮汉子急忙叫道:“大人,在下冤枉了,在下老老实实生活在这山里寒潭中,堪称好为人师,怎么可能去造反?哪有胆子去造反?” 徐大忍不住说道:“你不会用词语,能不能别瞎用?” 王七麟咳嗽一声,低声道:“别跑题!” 徐大咳嗽一声喝道:“你老老实实生活在这山里的寒潭中?那你的族裔呢?他们也是这样吗?” 胖腮汉子迟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呀!” 王七麟看了眼谢蛤蟆,谢蛤蟆上前一步唱喏道:“无量天尊,施主有礼了。施主此话却是自欺欺人了,昨夜我等去铲除盘踞于此的鬼怪,便遇到过你们青凫一族的一位小伙子。” 徐大补充说道:“而且还有好几个青凫去偷走了我们的坐骑!偷盗官马,哼哼,这又是该当何罪!” 胖腮汉子无话可说了,他迟疑的看向众人又无奈的回头看寒潭,面色很苦。 王七麟脸色一沉道:“你们先是与害我大汉百姓的鬼怪混迹一起,又偷我们官马,还侮辱本官,数罪并罚,该当何罪?” “其罪当诛!”徐大喝道。 胖腮汉子急忙摆手:“不能不能,误会,大人,都是误会呀!这是……” 他估计还想用个成语,但一时没想出来,便脱口而出:“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徐大骂道:“孔夫子要被你气死了!你怎么念的书怎么学的成语?” 王七麟拦住他,可道:“你们与盘踞此地的鬼怪是否相识?” 胖腮汉子迟疑。 “说!”马明上前吼道。 胖腮汉子嗫嚅道:“它们是地头蛇,我等也是没办法,我等初来乍到没两年。” 徐大松了口气,这次总算用对了一个成语。 王七麟可道:“你们有没有偷盗我们的骏马?” 胖腮汉子沉默不语了。 谢蛤蟆抚须狂笑。 老子这次总算没有翻车! 王七麟说道:“现在你还可我们为什么上马来找你们麻烦吗?” 胖腮汉子垂头丧气的说道:“启禀大人,在下知错了,请大人装聋作哑,给我青凫一族一个错上了坟的机会。” 徐小大痛苦的捂着头叫道:“你不要用什么四字词语!你就老老实实说话!” 胖腮汉子说道:“那反正我知错了,你们给我个认错的机会。” 王七麟皱眉表示事情很难办。 谢蛤蟆可道:“我们的马呢?” 胖腮汉子苦笑道:“都好好的被放在南山,请诸位大人明鉴,我们青凫一族爱马好马,可是来到这里两年多一直没有碰到马匹,所以发现你们牵马进入了牛郎沟后,便、便忍不住想与马儿亲近一番。” 王七麟冷笑道:“偷盗官马就是偷盗官马,别给本官找乱七八糟的理由,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 旋涡再起,一个同样胖头大肚子的青年跳了出来叫道:“诸位大人休要欺软怕硬,我和同伴唤走你们马匹后不过是想玩玩,大不了把马还给你们,这……” “胖五一,闭嘴!”胖头汉子厉声道,“这里没有你的事,回去!” 王七麟正要继续展示官威,谢蛤蟆忽然开口了:“你们来这里两年多?为什么要来这里?” 胖头汉子从容的说道:“诸位大人请看,这山里有一座潦水寒潭,对我们青凫一族而言,这是极佳的生存之地,所以我们一族便迁移到了这里。” 谢蛤蟆说道:“你们是一个族群,那以前也是生活在潦水寒潭里,为什么要搬家?” 胖头汉子说道:“我们以前居于江南水乡,生活乐无边,但两年多前家乡忽然来了一群庆忌,他们蛮横又霸道,竟然想要我们青凫一族给他们去驾车!” 王七麟知道庆忌这小精怪,《太平御覽》记述说,庆忌乃水之精,状如人,四寸,黄衣黄冠,戴车盖,骑小马。 《管子水地》也有记录且更详细:涸泽数百岁,谷之不徒、水之不绝者,生庆忌。庆忌者,其状若人,其长四寸,好急驰。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一日反报,此涸泽之精也。 他们确实喜欢生活在水泽中,也确实喜欢骑马和驱马拉车。 谢蛤蟆又可了胖头汉子几句话,可完之后他摇头道:“无量天尊,你在说谎!” 胖头汉子一呆,叫道:“才没有。” 王七麟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没有个屁,你演技太差了,按你所言你们一族是被庆忌给赶走的,可是说起这件事来你情绪比这潦水寒潭还要平静!” 徐大指着他喝道:“执迷不悟、不知悔改,本官看你是个贱皮子,不打不老实,不见黄河心不死!” 沉一怂恿道:“用他们水潭来洗脚!” 胖头汉子叫道:“不要!” 谢蛤蟆说道:“那你还不赶紧说老实话?” 胖头汉子哭丧着脸说道:“道长,我们、我们就是我们真的,发现这里有个潦水寒潭,于是在这里住了,我们把马还给你们行不行?你们放过我们吧。” 脾气暴躁的胖头青年胖五一叫道:“四五哥,何必这么礼贤下士……” 胖四五一把将他推回了水里。 他又赔笑说道:“诸位官爷、诸位英雄,昨夜我有族裔确实对你们不住,我替他们向你们道歉,行不行?请你们看在我们也为你们人族做过好事的份上,放我们一马。” 似乎是怕众人不信,他赶紧补充道:“真的,以前我们一族生活在苏杭一带,那里年年风调雨顺,因为我们会帮当地百姓治理雨水,他们还把我们奉为土地神呢。” “而且我们想要念书,他们还派了个先生来教我们呢。” 听到这话徐大笑了:“教你们念书?啊呸,他教的是屁!” 谢蛤蟆示意他不要插嘴,深深的凝视向青凫汉子:“无量天尊,本地百姓将你们奉为土地神,应当会祭拜你等吧?这对你们一族的繁衍生息有大助力。” “那么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背井离乡?你们为什么不继续留在家乡收取百姓香火做善果?” 胖四五眨眨眼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徐大从怀里抽出了燃木神刀,众人得到暗示,纷纷展示神通。 青凫一族善奔行而不善战。 看到众人作势开打,胖四五着急了。 他可王七麟道:“你们里头谁是老大?是大人你吗?” 王七麟点点头。 胖四五忽然之间跪下了,道:“大人,求求你了,饶过我们吧,我们青凫一族从未害过你们人族,你放过我们吧。” 王七麟牙口不好,一直想要吃软饭。 平日里头他也是吃软不吃硬,看到对面的汉子冲自己跪下求饶,他没招了。 谢蛤蟆可道:“你起来,你们离开家乡是个大秘密?” 胖四五说道:“是个大秘密,大人们,我们一族能不能活下去就与这秘密有关,若不是有人提前去告知我们一个消息,我们一族要被杀死的!” “但告知我们这一机密的人要我们族内的知情人发过毒誓的,若是向任何人妖鬼透露这消息,我们这支青凫族修为尽失、残杀而灭、永生永世都要沉沦地狱!” 沉一插嘴道:“阿弥陀佛,这么毒?” 王七麟说道:“当真?” 胖四五垂头丧气的说道:“大人,真的,千真万确,再说谁会用这样的誓言去诅咒自己的族裔呢?” 王七麟想了想,抓起八喵扔了上去,说道:“你们的誓言是不能与任何人妖鬼泄露秘密,没说不能向一只猫泄露,你将秘密告知这只猫!” 胖四五识货,看着八喵他叫道:“这是灵兽呀!” “灵兽不是人妖鬼。”王七麟说道。 八喵瞪大眼睛歪着头卖萌,好像自己是一朵纯洁无瑕又无辜的小雪花。 胖四五犹豫,他在心里审时度势一番,最终困难的说道:“大人,是不是我将秘密告诉你们,你们就离开这里?” 王七麟说道:“还得把我们的马还给我们!” 胖四五可道:“君子一言?” 王七麟说道:“快马长鞭!” 胖四五点点头说道:“好。” 他抱起八喵要在它耳朵上说话,徐大接道:“你别看它是一只猫就糊弄它,如果你说的是假话,那会直接砍了你!” 他使劲一挥燃木神刀,一道火焰从空气中掠过。 火焰刀! 青凫性喜阴冷和清澈之水,讨厌火焰,所以烈焰一起,胖四五赶紧往后退。 火焰消散,青凫抱起八喵低声说了几句话。 八喵的眼睛‘咣’一下子瞪大了,眼珠子都要鼓出来! 青凫放手,它立马跑了回来。 王七麟可道:“他说的是个大秘密?” 八喵使劲点头。 胖四五不悦的说道:“在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怎么会骗你们呢?” 王七麟说道:“那我们的马呢?” 胖四五正要说话,王七麟又说道:“其实我们今天来找你们青凫一族,还有别的事,但你为人坦诚,本官不屑耍弄小阴谋来欺负你,所以想向你说实话。” “青凫一族出千里马,你们有没有兴趣给我们做坐骑?” 胖四五目瞪口呆:“你这是装疯卖傻了,我们是龙子龙孙,怎么可能给你们凡夫俗子做坐骑?” 徐大不屑的说道:“你们就是有一点龙族血统而已,跟龙的亲戚关系还没有人家蛟近呢,更别说龙女,人家龙女都愿意给我们人做坐骑,你们怎么就不行了?” 胖四五惊奇的说道:“有龙女给你们人做了坐骑?这真是危言耸听了。” 徐大忍不住了,跳起来叫道:“日您,你能不能别乱用成语了?” 胖四五一脸无辜:“我怎么了?我怎么乱用了?” 徐小大拦住发火的哥哥说道:“他应该想说‘这真是耸人听闻’?” 徐大勉强压住火气,他阴沉着脸说道:“唐朝时代有一本书叫《柳毅传》,里面记述了一件事,说的就是龙女给一个叫柳毅的书生当坐骑的故事!” 胖四五茫然的可道:“有吗?龙女去给人做坐骑?这真是耸人听闻。” 王七麟说道:“这种事是确实存在的,我们是听天监观风卫的,你也看到我的年纪,知道我是多么的年少有为。” “还有我们修为都很高深,你们若有族裔愿意给我们当坐骑那我们可以保护你们。” 胖四五还是摇头。 徐大不耐的说道:“你们青凫一族是不是来这里避难的?” 胖四五说道:“是呀。” 徐大说道:“好,那既然你们是来避难的,是不是应该老老实实、低调做事谦虚做人?” “是呀。” 徐大又说:“结果你们族里就有人惹事了,还有人去跟当地的妖魔鬼怪勾勾搭搭,这些人你压根管不了,让他们继续作死下去,最后肯定会害了你们全族,对不对?” 胖四五不说话了。 徐大道:“你让他们给我们当坐骑,我们来管教他们,怎么样?这对你们青凫一族可是好事,你想想,你要是管教不住那些刺头,到时候它们给你们族里惹下滔天大祸……” 胖四五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好像很为难的样子。 王七麟心里一喜,赶紧给徐大竖起大拇指:徐爷,继续,继续你的口技表演。 徐大说道:“你们也需要吃喝的,现在没有百姓供养你们,你们要躲在这里避世不出,是不是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你们若有族裔给我们当坐骑,我们可以给你们钱,一个坐骑一天一个银铢!” 胖四五怒道:“你这是太侮辱人了,我们青凫可是异兽一族,有龙的血脉,你却用一天一个银铢这样的价钱来侮辱我们?” 徐大可道:“那你说怎么办?” 胖四五说道:“一天两个银铢!” 王七麟击掌道:“成交!” 徐大挺遗憾的:“七爷没有你这么做买卖的,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大爷可以把价钱讲到两天三个银铢得。” 胖四五说道:“你们除了要给钱,还要保住他们的生命和健康!” 王七麟说道:“我答应你,君子一言!” 胖四五说道:“五马分尸!” 徐大和徐小大不约而同的双手抱住了脑袋。 胖四五让他们等待,他跳入寒潭中,身影消失不见。 八喵和九六跑到水潭边往下看。 谢蛤蟆抚须道:“潦水寒潭下别有洞天,是一方化外天地,这地方七爷你们都见识过了。” 王七麟点头,刑天祭就喜欢找化外天地躲藏。 想起刑天祭,他又想起下落不明的太史令、太祝令等五令,这五个鸟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听天监查到消息说是去了塞外,但却没有具体消息。 寒潭之中湍流再起,胖四五踏浪而出,身后跟着两匹高头大——骡子? 498.坐骑换迷弟(起点,正版) 王七麟擦擦眼睛。 真的是两匹骡子。 大青骡! 这两匹骡子个头还挺大的,不比骏马差多少,也算是膀大腰圆,但王七麟还是一眼认出了它们是骡子,这是泥腿子的经验。 骡子跟马差别很大,马的耳朵小,骡子耳朵大一些,当然没有驴的大。 这两个大青骡就长着两只相对大的耳朵,好像头顶上插着两把短矛一样。 还有鬃毛和尾巴,它们两个鬃毛能立起来也能够倒下,马的鬃毛很长,压根立不起来,随风一吹十分飘逸。 尾巴方面马尾很长,长可过膝。 骡子呢?它们尾巴没有那么长。 如果将尾巴比作裙子,马尾就是过膝裙,骡子穿包臀裙,驴呢?它穿小短裙。 不过这两个青凫也只是像大青骡,具体来看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它们长着四只脚而不是四个蹄子,比如它们身上的毛下是鳞片,比如它们张开嘴巴,嘴里的舌头跟青蛙舌头一样,很长! 王七麟惊异的问道:“这就是青凫吗?这不是大青骡吗?” 谢蛤蟆愣了愣,然后搓了搓眼睛:“无量天尊,这是青凫?” 胖四五咳嗽一声道:“反正它们俩是我的同族。” 谢蛤蟆惊异的看着他问道:“你有同族与旱渴成亲啦?” 胖四五勉强一笑:“道长你懂的真多,反正他们就是我的同族,而且特别能跑,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委以重任。” “你说的这不就是骡子吗?”王七麟说。 胖四五问道:“那大人你还要不要五马分尸了?” “是驷马难追!”徐大忍不住往前冲了几步吼道。 武大三和沉一赶紧拦住他:“别激动别激动,咱现在是自己人,你不要打人。” 胖四五看到他个头巨大身材魁梧,心里有些打怵,说道:“对,四马难追,真的,我这两个胞弟特别能跑,五马也追不上!” 谢蛤蟆苦笑道:“无量天尊,老道还以为你傻乎乎的,原来你精明的很,竟然把我们给算计了。” 王七麟问道:“这两只大青骡有问题?” 谢蛤蟆简单的说道:“有问题,但很适合当坐骑,比青凫还适合。” 他们正在说着话,寒潭水再度翻涌,又有几个人形青凫窜了出来。 全是胖头陀。 他们出现后对胖四五喊道:“四五哥,你把骗吃和混喝带出来做什么?” 王七麟忍不住往前一探头:一个叫骗吃一个叫混喝?还有这么起名的? 他看向八喵和九六,后二者倒吸一口凉气,一起坐下冲他展示自己的乖巧:爹好厉害,好会取名。 王七麟把十咦也给拖了出来,让它看看别人都是怎么起名的。 十咦大眼睛眨啊眨,然后惊叹一声:“咦!” 徐大呆滞的问道:“四五啊,你们给你的胞弟起名叫骗吃混喝?” 胖四五尴尬的说道:“不是我起的名。” 先前出现过的胖五一吼道:“四五哥,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要把骗吃混喝交给外人?你是不是想被貌合神离?” 徐小大问道:“兄弟,你是不是想说‘众叛亲离’?” 没人管他,青凫内讧。 胖四五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你们别管了,我做事自然是有分寸的。” 胖五一伸手拦住他道:“你真是笑里藏刀呀,骗吃混喝是三十叔的儿子呀,他们俩虽然是傻子,可是三十叔对咱们很好,你怎么能把他们给送走?” 他又怒视王七麟等人喝道:“你们来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是不是因为有人偷走了你们的马,所以你们来索要赔偿?好,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是我干的,有种你们带我走!” 王七麟惊喜的看向他:还有这样的好事? 其他几个青凫也要说话,胖四五猛的怒了:“你们是不是想要造反?咱们这里谁当家?” “你当家。”几个青凫异口同声的说道。 胖四五:“那还不快滚蛋?” 青凫们不甘的走向寒潭,胖四五指着洞外喊道:“往外滚,去把你们昨夜唤走的马都给唤回来!” 王七麟说道:“四五兄,你准备借给我们三个你的同胞吗?” 胖四五急忙说道:“两个……” “还有他呢。”王七麟指向胖五一。 胖四五摆手道:“不行不行,五一不能跟你们走。” 王七麟冲他使劲挤眼睛,说道:“他是个刺头,留下他你的队伍不好带!” 胖四五咬牙说道:“不好带我也带,我们是酒肉兄弟,我愿意为他两肋插刀。” 他的态度非常坚决,王七麟便扭头看向胖五一说道:“你这两个兄弟要跟我们去闯荡江湖,江湖路很危险,你放心吗?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去保护他们两个?” 胖五一问道:“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胖四五急忙扑上来去拖他。 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闯荡江湖呀,去抓捕贪官、救济穷人、杀富济贫、主持公道,怎么了?你害怕啦?哦,很正常,这世道坏人太多、妖魔鬼怪常见,要为百姓伸冤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多数人……” “谁说我怕了?”胖五一推开胖四五叫道,“我正想去闯荡江湖呢,我早就想为百姓正气凛然、光明磊落、赴汤蹈火、无所畏惧、一马当先、顶天立地、气吞山河……” 徐小大呆滞的说道:“这么多成语全用错了,你也是个人才。” 他有预感,这胖头小子一旦进入队伍,他要有活干了。 王七麟上去撞开胖四五,热情的搂着胖五一的肩膀说道:“那兄弟恭喜你了,你找到组织了,我们都是想要为百姓正气凛然、光明磊落……总之咱们自己人!” 胖四五狠狠一跺脚吼道:“大人,你别欺负我们!” 王七麟说道:“我哪有欺负你们?” 胖四五气冲冲的吼道:“你压根就是在胡说,你压根没有打算去杀富济贫、主持公道!” 提到这个话题,王七麟真的就有底气了。 他傲然道:“我自从加入听天监,路遇不平必拔刀相助,若有贪官污吏必抗争到底!在为官为人方面,我王七麟可以拍着良心说一句,此生行事,无愧于心!” “你是王七麟?”胖五一诧异问道,“你是听天监的?那你是年前救了上原府数十万百姓、主持将刑天祭一棍子打死的听天监王七麟?” 王七麟诧异道:“你知道我?” 徐小大绝望的说道:“兄弟,一棍子打死不是这么用的,你或许想说一网打尽?” 胖五一有点害羞起来,他羞答答的瞥了王七麟一眼小声说道:“路口有个茶摊,我们要去帮工,经常听到人家说你,说你是个大英雄。” 王七麟低调的摆摆手笑道:“我做这一切可不是为了做大英雄,仅仅是恰逢其会,若你是我遇到这些事,你也会管到底的,是不是?” 胖五一急忙点头:“一定一定。” 胖四五迷惑的看着他们说道:“你是王七麟大人?怎么你们的行事风格,与外界传闻不大一样?” 徐大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想想自从我们到来,我们有没有坑过你?包括要雇佣你们同族的事,我家七爷明明可以说假话骗你说出机密,也可以用刑讯手段来逼你说,但他这么做过吗?” “别说做了,你感觉我家七爷有这方面意图吗?”谢蛤蟆抚须道。 胖四五眨眨眼睛,道:“王大人确实是博物君子。” 徐小大苦笑道:“好吧,这次好歹是用了个好词,虽然还是错了,但好歹是个好词,你没说梁上君子就好。” 胖五一冲王七麟狂点头:“不错,王大人肯定是君子。” 他挠挠头皱眉做努力思索状,见此徐小大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 然后胖五一脸色一喜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他对王七麟钦佩的说道:“风雨如晦,鸡鸣狗叫。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连沈三也忍不住了,叫道:“不能说这句话!” 徐小大说道:“是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不过你确实不能对七爷说这话!” 胖五一不悦道:“为什么不能?” “你知道这话什么意思吗?”徐小大问道。 胖五一说道:“当然知道,刮大风下大雨,鸡叫狗也叫,然后我云胡既然见到了君子你,怎么会不欢喜呢?这表达了对见到一个人的激动、开心嘛!” 沈三摇头:“不是。” 徐小大摇头:“非也。” 徐大摇头:“吾草,大爷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解释。” 胖五一不服气的说道:“我很好学的,很有学问,怎么会解释的不对?那这话什么意思?” 徐大说道:“前一句你解释的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后一句,后面那句的意思是——” “既然见到了郎君你,小娘子我是心里快活身子也快活呀!” 王七麟赶紧说道:“别废话了,咱们还是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胖五一显然是个赤忱青年,而且貌似还是自己迷弟,这样他可不能糊弄人家了。 于是他坦诚的说道:“我这次来找你们,就是想借你们青凫一族善奔行的神通,想要找你们做坐骑。如果你觉得这样是侮辱了你们青凫一族,那也可以……” “我愿意。”胖五一急忙说道,他含羞带怯的瞥了王七麟一眼补充了一句,“我愿意被你骑。” 徐大哆嗦了一下子。 沉一沉思道:“阿弥陀佛,这话喷僧好像在哪里听人说过?” 他想了想说:“二喷子,这话是不是你说的?你说你在勾栏院的相好对你这样……” “闭、闭嘴!”徐大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将他推走。 王七麟也感觉不对劲。 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 徐大偷偷找到胖四五问道:“你家这五一兄弟,有没有心上人呀?不是,恕我直言吧,他喜欢女人吗?” 胖四五咧嘴一笑:“当然不喜欢。” 徐大心里咯噔一声。 他赶紧冲王七麟摇头。 王七麟心里咯噔咯噔咯噔…… 他想起梦中看到的一个场景,就是有个男人坐在了一张一条腿的椅子上,那椅子质量不好,忽然间椅面破碎它的那条腿打了上去…… 身体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胖四五又冲徐大说道:“我弟弟是青凫,怎么会喜欢女人呢?他只会喜欢青凫。” “男的女的?公的母的?” “肯定是女的!”胖四五奇怪的看向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徐大急忙对王七麟继续摇头。 双重否定表示肯定。 王七麟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重新松弛下来。 其他青凫带回了马匹,一匹不少,全吃的肚子滚圆。 胖四五对胖五一叮嘱道:“你若要跟随王大人去闯荡江湖,那一定要小心,江湖险恶,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骗吃混喝。” 胖五一沉重的点头:“我会好自为之的。” 这样事情就闹腾的比较大了。 青凫一族先后从寒潭里走出来给胖五一和胖骗吃、胖混喝三人送行,他们这一族不算多,总计只有四十来个的数量。 不管男女老少,都是胖头陀。 王七麟示意徐大给他们留下一笔金铢,胖五一断然拒绝道:“王大人一心百君,我们怎么能收你的钱呢?快把钱收起来,不要让我们寒了心。” 徐大笑道:“胖五一等兄弟以后就要在我们听天监当差了,这是有俸禄的,大爷先把他们的俸禄给你们留下一部分,这样免得他们以后还要跑回来送钱,那样多耽误事,对不对?” 胖四五便不好意思的收下了这笔钱。 还有几个青年蠢蠢欲动:“又能闯荡江湖又能赚钱,多好!” 胖四五一个一脚将他们全踢回了寒潭中。 王七麟让胖五一留下与亲人告别,他们去外面等待。 很快胖五一带着骗吃混喝两个大青骡跑出来了,喊道:“七爷,走!” 王七麟问道:“这么短的时间,足够你们叙别离吗?” 胖五一说道:“嗨,我是要去与你闯荡江湖,又不是要被枭首示众,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再去聊天,今天就不多说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王七麟心里一跳。 flag这玩意儿不能立! 他对谢蛤蟆说道:“道爷,青凫一族没什么大本事,他们好像惹上了事,后面怕是会遇到麻烦,你能不能给他们弄个东西来防护一下?” 谢蛤蟆想了想说道:“青凫擅奔,只要他们没被人当场抓住,那一般不会被麻烦缠上,所以老道给他们留一套八门符吧。” 他掏出一沓符箓递给胖四五,告诉他说这套符箓要贴到八个地方去。 八门符一旦使用会开八个门,其中开门进、生门出,另外六个门各有神通能阻拦不明所以进入阵中者。 他教导胖四五怎么辨认生门,最后说道:“日后若有强敌上门,你就起开门,带你族裔赶紧进去,再从生门出去,这样对方应该暂时抓不到你们。” “到时你们去打听我们消息,找我们求援,以你们的速度,只要知道我们在哪里,应该用不了两天就能找到我们。” 胖四五笑道:“好,多谢王大人和谢道长。” 王七麟指着剩下三匹马道:“既然你们一族好马,那这三匹马就送你们了。” 胖五一往前跨出两步,身形一阵恍惚,很快一匹神骏的青色大马出现在他们面前。 青凫其实并非是骏马,只是体型很像,双方细节差许多: 比如青凫额头又一大溜的长毛,就像人的头发;比如青凫四肢中前肢相对纤细后肢粗大的吓人;比如青凫毛下生有龙鳞;比如青凫爪子上天生有符箓般的纹路,一脚踏下去有云雾萦绕…… 总之王七麟其实不太好意思去骑胖四五。 徐大倒是好意思,他捞到骗吃后便骑了上去,美滋滋的说道:“大爷以后终于不会掉队了!” 谢蛤蟆上了混喝。 这样王七麟只能上胖四五的后背。 他正犹豫,胖四五回头冲他挤眉弄眼。 徐大说道:“七爷,四五兄弟冲你抛媚眼呢,你还不赶紧去骑他?” 王七麟怒视他一眼,一个箭步跳上了胖四五后背。 胖四五说我要跑了。 王七麟说可以。 他一说。 胖四五啪就跳起来了,很快啊。 四爪踏地往前跳。 duang-duang-duang…… 耳畔生风,两旁山石往后掠的飞快。 这真是又跑又跳。 王七麟惊呆了,难怪说书上记载说青凫擅山中奔行如履平地,这玩意儿不是光会跑,他们还很会跳,连跑带跳的山里压根拦不住他们。 骗吃混喝俩兄弟看到他跑便跟着跑,跑的也是飞快。 后面的一行人傻眼了,沉一叫道:“七爷你们慢点,阿弥陀佛的,我们怎么追呀?驾驾驾,嘚儿驾!” 徐大狂笑道:“啊哈哈,你们在大爷后面跟着吃屁吧!” 青凫一族了解牛郎沟的山势地形,用不着王七麟驱赶,胖四五便主动带路绕过山沟横向插上了官路。 他们一行人骑着马皮从山上往下行驶的时候速度太快,徐大表情太野,当时恰好官路上有一批商旅押着车,所以看见他们出现还以为来了山匪,吓得面色惨淡赶紧下跪。 青凫比寻常马匹跑的实在快太多,他们能足下生风,都是踏风而行,一次跳起最远能跳出去几十丈,王七麟感觉自己在腾云踏雾。 日升日落,星光流转。 君看白日驰,何异弦上箭。 几日之后,牛郎沟再度喧闹起来,一名身披羽衣的英俊中年人带数人赶到一座山丘。 “是这里吗?” “就是这里,老白的内丹气息还没有完全散掉。”一个鼻子和嘴巴往外突出的汉子说道。 英俊中年人皱眉道:“他当年从咱们海外城偷了蜃脂烛,一直蛰伏不见,如今总算露出一点气息,一定要找到他。” 突嘴汉子摇头道:“坊主大人,卑职仔细嗅过了,没有他的气息。” 中年人微微一笑:“雁过留名,他不会消失的无影无踪,既然他已经有内丹气息外露,那一定还会留下其他气息,仔细找找。” 旁边一名斗笠人低声道:“老白会不会是被人打得内丹爆裂而亡,这才有气息流出?” 中年人皱起眉头:“不会吧,老白修为不高、身手不佳,可是却很是机警,逃跑藏身上也颇有几分手段,所以咱们追他多年都没有追到他,难道他还能在这么个野山沟里头翻了车?” “仔细找找!” 斗笠人说道:“这野山沟上空有阴云隐现,卑职猜测里头必有阴鬼,我们可以先找这些阴鬼,从它们口中看看能不能打探到消息,如何?” 羽衣男子点头道:“可!唤冲龙玉!” 突嘴汉子的鼻子顿时化作玉色,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然后徐徐吐气。 一口气吐完,他缓缓睁开眼睛:“好浓的阴气!” 羽衣男子说道:“走!” 突嘴汉子讪笑道:“坊主,无处可走,这里阴气确实浓重,却散而不凝,据卑职猜测,很可能是这里的阴鬼全让人给斩杀了!” 羽衣男子淡淡的蹙眉:“全斩杀了?那我们不是白来了?” 突嘴汉子又咧嘴一笑:“没有白来,卑职在阴气中还嗅到了一股水泽腥气,应当是附近有水泽精怪。” 羽衣男子若有所思的说道:“阴鬼被全数斩杀,只遗留下散乱的阴气,那老白莫非也被人斩杀了?打碎了它的内丹所以流露出来内丹气息?” “不对,中原大汉得高手若是能斩杀老白必会保存住它的内丹,它应当是故意破碎内丹引咱们来——本官明白了,蜃脂烛被杀了老白的人拿走了!” “找到他!尽快找到他,万万不能让他烧掉蜃脂烛,否则咱们孤舟岛真要乱了!” 披着蓑衣的男子安慰他道:“坊主不必着急,起码咱们已经大概能确定蜃脂烛还在……” 羽衣坊主喝道:“不能不急,快,去找附近的精怪,必须要尽快查到蜃脂烛的信息!” 长鼻泛着玉色的男子自信的说道:“请坊主大人放心,卑职已经大概嗅出这水泽精怪的身份,他们应当是青凫或旱渴。不论是青凫还是旱渴都不善战,咱们要抓到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499.真定府里传闻多(新的一周求推荐票哈,提臀求) 花开两朵。 一匹青骠马带着两匹大青骡在山野中各种飞驰,本来从襄阳城到真定府还有两千里路—— 两地直线距离不长,主要是荆楚大地多山水,官路不能笔直修建,而是蜿蜒盘旋,这样大大的拉长了路途。 可是青凫脚上穿着美特斯邦威,不走寻常路,他们爬山越野,千里江陵一日还! 夜色深沉,星光暗淡。 王七麟面色复杂的看向前方的城池,城门上挂着个大牌子:真定府。 青凫抬起腿来啪的一下子上山了,啪的一下子下山了,很快啊。 他从胖五一背上跳下来,骏马身形在夜色中模糊的摇曳,很快化作一个胖头陀青年。 换回人形后,胖五一擦着额头汗水喘粗气问道:“七爷,怎么样,我好不好骑?” 年轻人火力壮、性子直,他一心想在偶像面前表现自己,所以跑的飞快,一路上愣是不歇息,一口气窜到了真定府。 “好骑。”王七麟钦佩的说道。 他递过去一枚天官赐福丹,这还是以前的存货,用一颗少一颗,他年后一直没舍得用。 如今胖五一花费这么多力气把他给送到了真定府,他必须得表现一下,没办法,谁让他是个优质偶像? 胖五一胡乱将丹药塞进嘴里,吃下去后才眼睛一亮:“这是什么丹药?能增加修为呀!” 王七麟道:“天官赐福丹。” 胖五一惊喜的叫道:“这就是天官赐福丹?哎呀,跟着七爷闯荡江湖就是好,一下子就大开眼界了!” 他跑过去冲骗吃混喝吐气:“呼呼,你们俩快吸气,闻一闻天官赐福丹的味道。” 徐大说道:“丹药能有啥味道?它们闻到的都是你口气的味道吧?” 胖五一嘿嘿笑。 徐大拍了拍骗吃浑圆的翘臀后赞赏道:“你这兄弟真是吃苦耐劳呀,来,让他变成人吧。” 胖五一摇头道:“他们两个变不成人,他们一生只能是墨守成规这个样子。” 王七麟忽略了他乱用成语的问题,诧异的问道:“为什么?” 谢蛤蟆下意识要解答,他看到胖五一意气消沉的摇头,便没有多嘴。 王七麟知道这可能是人家的隐私,便没有再过问,转而问道:“那他们有没有像咱一样的神智?” 胖五一说道:“有神智,但跟咱不一样?应该跟它们俩差不多?他们是一丘之貉。” 他指向奄奄一息的八喵和九六。 一猫一狗之所以奄奄一息,是因为青凫又蹦又跳又狂奔?把它们两个给整的吐了一路。 王七麟也是第一次见到晕马的。 除了少数大城?多数城池都会宵禁,夜里城门是不会打开的?所以他们没法入城。 其实王七麟并没有打算这么快的来真定府,没有必要?晚上进不了城?沉一家在乡村,他们甚至不必进城,而且不论要不要进城都得等沉一到来。 此时沉一正在骑马赶来的路上…… 以他们的速度,三天之内能赶到算是快马加鞭了。 徐大看看远处黑压压的大城又看看头顶的那轮圆月?说道:“七爷?咱们今晚怎么对付?” 王七麟气血旺盛、精力充沛,他揉了揉腰眼说道:“你们累不累?不累的话咱今晚找几个鬼去玩一玩。” 造化炉中火焰倒是充沛,可是这东西他不嫌多。 而且造化炉已经开练了,励学天禄和两个美女蛇皮都被它给吸走了,现在里面满满当当?不知道以后能炼出什么好东西来。 徐大一张大脸顿时扭曲:“还是先歇歇吧,大爷赶了一路腰都要断了?卵皮也要磨破了。” 他说着掏出了蜃脂烛,开烧! 王七麟赶紧将蜃脂烛抢走了?说道:“咱就三个人烧什么烧?” “四个吧?”徐大指向胖五一。 王七麟尴尬的看向胖五一,他一时忘记现在身边还多了个迷弟。 胖五一却是误会了他的表情?立马说道:“我不是人?七爷说的是金玉良言?现在就是三个人,我这两个弟弟更不是人!” 说完他还冲王七麟露出了一道笑容。 这笑容温暖纯真。 这是舔狗之笑。 徐大看到后心里沉甸甸的,他预感到以后的捧哏工作要遭遇挑战了。 王七麟和谢蛤蟆不累,可是青凫三兄弟跑了一路已经有些疲倦了,徐大没有修为,早些年又不注意养腰子,他颠簸了一路不管是腰还是腰子都受不住了。 先前他去撒尿甚至尿出了腰子结石,搞的他以为自己体内有舍利子了…… 没法进城,但城外有的是客栈,这些客栈通宵达旦的营业,专门供应连夜赶来入城却未能入城的人。 王七麟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要了四个房间。 胖五一不愧是他的忠实迷弟,处处为他着想,看到他开四间房立马喊道:“七爷不要,不要浪费钱,咱们四个人睡两个房间就够嘛。” 王七麟笑道:“两个房间的话得两人一间房,我不跟徐爷一个房间。” “阿弥陀佛,老道更不。”谢蛤蟆急忙说道。 话说的太着急,连喏都唱错了。 胖五一虽然很想与王七麟同处一室,但既然没有这机会,他便放弃了这念想,落落大方的说道:“那我与徐爷一个房间,总之咱们要省点钱。”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他。 这小伙子没经过徐大熏陶,勇气可嘉。 于是他便改成了两间房。 徐大很累了,回去脱鞋倒头就睡,然后房间里响起一声蛙鸣:“呱!” 胖五一推开窗户,从窗口跳了出来,踉踉跄跄的抓住王七麟手臂说:“七爷,要了我吧——饶了我吧,不行了,徐爷的脚怎么回事?闻了以后让人飘飘欲仙!” 王七麟笑着将他送进自己房间:“徐爷的脚有神通。” 他和谢蛤蟆不累,于是去找掌柜的聊天,想问问附近有没有什么诡事,再去抓个鬼灭个妖。 夜里断断续续有生意,掌柜的熬夜等候客人,他是个读书人,一边摇头晃脑的看书一边就着卤豆干下酒,倒也是不亦乐乎。 王七麟对谢蛤蟆点点头,谢蛤蟆眨眨眼问道:“无量天尊?” 他没明白这眼色什么意思。 见此王七麟给他一记白眼:“拿出壶好酒来,再弄个那什么缠猪蹄,跟掌柜的来个酒肉交友,从他嘴里探点话。” 谢蛤蟆讪笑道:“老道哪有什么好酒好肉?这不都是徐爷准备的吗?徐爷才有须弥芥子……” “道爷你跟我装糊涂就没意思了。”王七麟鄙夷。 谢蛤蟆摸了摸鼻子道:“老道、行吧,老道确实有点酒肉,但这是之前买了准备在路上吃的,被老道放在包袱里了,你等老道回去拿。” 他回去之后把包袱拎了出来,嘟囔道:“又一个裸着上床的!” 王七麟接走小酒坛打开拍在了桌子上,掌柜的闻见酒香迅速扭头。 缠在一起的猪蹄打开,香味更足。 掌柜的放下书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两位朋友有何贵干?” 王七麟说道:“凉风有信,春月无边,漫漫长夜,好不孤单……” 掌柜的听到这里笑着冲他点了点手指:“懂了,懂了,大爷先去房间,待会就有姑娘上门去找你了。” 王七麟道:“你误会在下意思了,在下生性不喜男女之事,喜欢的是乡野志异、鬼怪传闻。” “正所谓,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 掌柜的一听这话惊呆了,急忙击掌道:“好诗好诗,此诗可是兄台所做?在下也有一首七言绝句,且说与兄台听一听。” “此诗名为有朋远至,念给两位朋友倒是恰逢其会、恰逢其会呀!” 他喝了一口酒润了润嗓子,道:“一片孤云不可留,青山无数水悠悠。何人为作烟霞侣,共倚阑干看白鸥。”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好诗好诗,不过在下不是来找先生讨论诗词的,是想问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诡事?” 掌柜的说道:“《论语·述而》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 王七麟拎着酒壶和猪蹄就走,这样别浪费了好酒好肉。 掌柜的急忙叫道:“朋友且慢,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爱听秋坟鬼唱诗!你们想听什么诡事?” 王七麟想直接问沉一家乡的事,但这事年代久远,掌柜的不一定清楚。 另外这事涉及到一整个村庄的消亡,恐怕背后别有隐情,掌柜的即使知道一些事也未必敢说。 出于这些考虑,他便来了个围点打援、旁敲侧击:“掌柜的,你们客栈周围呀、附近乡村呀有没有鬼怪传说?” 掌柜的一拍桌子说道:“那自然是有的,先给你说个最有意思的!” “府城下头有个县城叫罗坝县,这县城下头又有个乡叫七豺乡,那乡里有一对兄弟靠偷鸡摸狗过活,后来他们想发财,竟然去盗墓!” “这可是杀头大罪。”王七麟说道。 掌柜的笑道:“这俩兄弟没有挨到杀头就没了,他们俩本来把那无本买卖做的挺好,原来兄弟俩下墓之前会装鬼怪,这样寻常人即使偶尔撞到他俩盗墓也不敢去触霉头,第一反应都是吓得赶紧跑。” “但装鬼多了,终究会遇上真的鬼!” “有一次他俩得知县里有个大户人家死了当家的,大户人家有钱呀,那家伙陪葬的金银珠宝不得老多了?于是他们俩打算去这人坟里去摸一把。” “结果他们俩半夜偷偷摸摸去了坟地一看,那坟头前面还蹲着一个人。” “兄弟俩以为是守墓的,便装鬼想吓走他然后赶紧捞一把,他们俩忽悠忽悠跑过去,蹲在坟头那人回头看到他们俩后高兴坏了,说了一句——” “这个老逼鬼不好捉,没想到又来了两个新鬼给我主动送上门来,这下好了,能交差了!” “俩兄弟全死了!他们遇到的是个鬼差呀!” 王七麟摇头道:“这不对吧?鬼差能拘活人的魂?即使他能拘,那俩兄弟都被鬼差给弄死带走了,这件事又是被谁传出来的?” 掌柜的笑道:“是被大户人家当家的给传出来的,他当时没死,只是中了邪快要死了,他花钱请了个高僧来救命。高僧让他诈死,将他藏入墓地中想应付鬼差,这一切都让他和躲在墓地中的高人给听见、看见啦。”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道爷你怎么看? 谢蛤蟆笑了笑点头:七爷,老道认为此事必有隐情。 掌柜的说得兴起又说道:“府城里头有个铁匠学徒工叫陈尚,年轻冬日里他害了风寒在家里治病,害了风寒人会昏昏沉沉,对吧?” 王七麟点头:“对。” 掌柜的说道:“有一日陈尚便睡的昏昏沉沉,然后他听到敲门声,于是他去开门,结果开门之后有个木雕脑袋的老妇人冲他笑,说小郎君还不跟我走?” “他惊吓之下醒来,发现自己是做了个噩梦,这时候还真有人敲门,他问是谁,听到是他娘在说话,说给他送药。” “他在床上想要发汗治风寒所以光着身子,便披上衣服去给他娘开门,把先前噩梦说了出来,他娘听他说完后笑了,忽然扯掉围巾露出一张木头脸问你梦见的是我吗?” “陈尚吓得当场撒尿,尿着尿着又醒了!” 王七麟笑了:“这鬼搁这儿套娃呢?” 掌柜的也笑,说道:“事还没用完呢,他醒来后结果还听见有人敲门!还是他娘在门外喊他,你说这次他还敢去开门吗?” 王七麟道:“若是我的话,我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些妖魔鬼怪目无法纪,竟然敢害无辜之人?这是不把听天监放在眼里!” 掌柜的说道:“陈尚可没有客人你的胆量,他吓得缩在床上尖叫呢,然后窗户被人推开,露出外面一张老迈的木头脸,问他为何不给自己开门……” “陈尚差点被吓死,不过被这么吓过后他倒是出了一身汗,感冒好了,嘿嘿。就是他现在对什么不信了,觉得自己还在梦中,说咱们都是他梦里的人,你说可笑不可笑?” 王七麟道:“他说的或许是真的,我们说不准真是一个人的梦呢?” 掌柜的大笑:“先生莫不是姓庄?” 王七麟笑了笑换了话题,问道:“你们这里只有这些诡事?有没有那种比较厉害的诡事?至今没有解决的诡事?” 掌柜的沉默下来,他喝了一杯酒后眯着眼睛看向王七麟,说道:“我家客栈外头往前走十里地是一条大河,朋友你是外地人,不清楚这河流情况,它叫大苇河,里面从春天开始就长许多苇子。” “然后每年断断续续的要淹死人,很吓人呀。苇子你知道吧?春夏碧绿,秋后飞白芒,所以每次到了秋后漫天都是白芒乱飞,跟纸钱似的,晚上你去听还能听见哭声哩。” 王七麟给掌柜的倒了一碗酒,问道:“这是有水鬼索命?” 掌柜的抿了口酒咂咂嘴,说道:“听天监来查过,倒是在夜里确实打杀过几个水鬼,可是河里一年到头还是会死人。” “后来江湖上各门各派都有高人来看过,然后他们说什么的也有。” “有的说以前河里走蛟,有一条蛟到了这里让百姓合围河道断流给害死了,蛟魂一直在,每个月它都要吃一个人的魂魄来抵消怨气。” “还有的说当年洪涝,天降大雨,河流改道,冲毁了一片土山,发生了泥石流,整个村子被泥石流给埋了,村里的人死了,死的不甘心,于是轮流着去拉人给自己陪葬来发泄怨气……” 听到这里王七麟心中一动。 泥石流,整个村子被埋,全村人死了…… 这怎么像是沉一村子的遭遇? 于是他问道:“还有这说法?那被埋的村子叫什么?” 掌柜的摆手说道:“不能说不能说,晚上可不能说这个,村里那些鬼到了夜里就在河里漂着呢,你一说他们村子,哼哼,他们就能听到,就会来找你!” 王七麟一听笑了,说道:“还有这样的好事?那就让他们来吧,实不相瞒,我是……” “我们是江湖客,平日里在大江南北游荡,最好给百姓斩妖除魔,以此方不负生平所学。”谢蛤蟆自如的接了他的话说道。 掌柜的美滋滋的砸着猪蹄骨说道:“这个倒是猜到了,你们二位一看就是江湖豪侠。” “不过大苇河这档子事着实怪异,早些年就老有江湖好汉闻讯而来想解决这档子事,但最后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有的直接折在河里头啦。” 王七麟问道:“这河里源源不断的淹死人,那当地衙门和听天监就没有想想办法?” 掌柜的说道:“想办法了呀,他们也去河里抓鬼来着,断断续续能抓到水鬼,不过有一年倒霉,他们碰到了个水猴子,让那水猴子给干的挺惨,从那之后就不去河里抓水鬼了,改成找人守河,看见有人下水就把人给劝走。” “这法子好使吗?” 掌柜的撇撇嘴:“前些日子有人来聊这回事,他们数了数,去年河里淹死了二十来号人!” 王七麟问道:“然后你们真定府听天监就不管啦?就因为碰到过水猴子损失了人手,便不管这事了?” 掌柜的往周围看了看,对他招招手。 王七麟凑上去,他说道:“我们府里听天监的大人们倒是好人,平日里老百姓遇上啥诡事,他们也都给处理了,所以这事上我们老百姓也不怨听天监不去作为。” “为什么呢?因为死的绝大多数不是本地人!都是外地人,外地人在这里投河死了,谁知道原因?没人知道!他们家里人顶多来给收尸,有的连收尸的都没有,更别说报官了。” “再说,九州上下河流不得有一千条?没有一千也有几百对不对?哪条河里没淹死过人?” 掌柜的说到这里冲他挤了挤眼,王七麟明白了:“所以民不举官不究,就当投河的事都是偶然?” “孺子可教也。”掌柜的喝着美酒美滋滋的笑了。 他放下酒杯忽然往前一探身,说道:“哦,朋友,我们这里还有一件诡事没有与你说,这事与客栈相关哩。” “这事我也是知晓没几天,就在上个月,三月,有个豫章的行脚商来我们真的,他路上错过了打尖地方,到了夜里才发现一间客栈。” “他看到客栈里头灯火通明,便高兴的想要投宿,可是进门的时候他发现门槛很高,足足到他膝盖!” “他又看到客栈灯火虽然明亮,却用的全是白惨惨的灯笼,借着灯笼光他打量四周,看到客栈里头的桌椅架子全是刷了红漆的怪木材所成。” “而且里面客人虽然多,一个个也在聊天,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们没有表情,嘴巴一张一合说得也都是乱七八糟的话。” “客栈里头掌柜的在招呼客人,店小二在飞快忙碌,好像正常,但却被他察觉到这些人其实都在偷偷用眼角余光瞄自己。” “他隐约觉得这店铺不对劲,想要逃跑,结果掌柜的忽然快步上来隔着门槛拉住他的手腕说——”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老板说着猛的去抓王七麟的手腕,冲咧嘴笑了。 王七麟也冲他笑了。 500.骗吃混喝(高高的提臀推荐一本书,《新书》) 看着王七麟的笑脸,老板诧异的问道:“你没被我吓到?” 王七麟说道:“你回头看。” 掌柜的茫然回头,看到一只黑猫抱着一把通体漆黑的短剑站在他身后的酒架上。 剑尖本来指向他后脑勺,现在他回头,剑尖指在了他的额头上。 这把短剑材质古怪,非铁非木非石,它看起来平平无奇,像是孩童耍的玩具。 但黑猫很怪,它用尾巴撑地很稳的站在那里,前爪抱着短剑目光炯炯,嘴角上挑仿佛在邪魅的笑。 歪嘴喵王! 他惊愕的回过头来,立马倒吸一口凉气: 五把飞剑就在他面前。 掌柜的惊慌叫道:“好汉饶命,小人只是与你开个玩笑,想要吓你一下。” 王七麟说道:“人吓人,吓死人,听过这话没有?” 他从怀里掏出听天监的铜尉印拍在桌子上,“你幸亏碰到我能辨认妖鬼与人,否则你现在已经死了!大半夜的吓唬人,这是找死!” 掌柜的没问题,确实只是在开玩笑,这让他深感遗憾。 铜尉印在油灯火焰旁闪烁着光芒,掌柜的脸色变了,急忙抱拳行礼道:“原来是听天监的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 “行了,你是个人又不是个鬼,不用怕我。” 王七麟收起剑和铜尉印,他给八喵甩了下头,八喵改成张开嘴叼着听雷神剑,然后屁颠颠的跑到了他怀里。 掌柜的目瞪口呆:“大人,这是神猫呀。” 八喵舔了舔爪子抿了抿胡须,暗地里鄙视掌柜的:没见识! 然后它又想,自己确实是神猫,好像掌柜的没说错…… 王七麟打听了一通,倒是打探到了与沉一村子相关的信息,这算是意外之喜。 可惜没有打听到能当晚就去抓的鬼。 他对谢蛤蟆说道:“去大苇河转转?” 谢蛤蟆点点头,两人结伴而去。 掌柜的伸手去摸酒坛子要倒酒,感叹道:“听天监哪里来了这么年轻的铜尉?咦,酒呢?” 不光酒没了,他的卤豆干子也没了! “靠,年纪轻轻就做了贪官!” 客栈后头的马厩里,两匹强壮魁梧的大青骡在美滋滋的甩尾巴,一个从酒坛子里添酒喝,一个在咀嚼卤豆干。 它们两个似乎听到什么同时停下吃喝侧头摇了摇耳朵,又继续低头喝酒吃豆干。 骗吃混喝。 对于王七麟和谢蛤蟆的脚力来说,十里地的距离很近?一番掠地狂奔便看到了长而宽阔的河流。 夜里月光如水?照耀在河面上,像是河上又有河水流。 远处有小船在河流中飘荡?两人走到河边后?小船远远的便向他们驶来。 王七麟心里暗暗地祷告:老天爷保佑,王家列祖列宗保佑?这一定要是个水鬼,让我王某人斩了它来守护老百姓。 小船靠近?船上是个老汉?这老汉看起来挺邪气的:额头上贴着一张符,身上挂着好几张符,船上蹲着一只小黑狗、竖着一根小旗杆,旗杆上有一幅画随风摇曳。 王七麟以为王家列祖列宗显灵给他送了个粽子?可是定睛一看?画上是钟馗挥剑斩鬼! 这样老汉虽然额头有符,却应当不是被道士和赶尸匠给镇了的僵尸,僵尸不会带着钟馗像。 但老汉的打扮让他忍不住哑然失笑,他正好问问老汉在做什么,对方已经抢先喊道:“隔着河边远点?天黑路滑,小心滑到水里去淹死!” 王七麟问道:“老丈?你……” “你什么你?往后退!大晚上的来大苇河做什么?”老汉暴躁的说道。 王七麟笑着解释道:“哦,我……” “我什么我?让你往后退!说?大晚上你们来大苇河做什么?两个大男人不老老实实在家歇着,来这河边做什么?”老汉又吼叫。 小黑狗却在摇尾巴?它看到了跟在王七麟身后的九六。 王七麟服气了?只好后退两步。 谢蛤蟆走上前来?老汉借着月光看清他打扮后赶紧双手交叉稽首作礼:“啊,这是哪里来的道爷?” “无量天尊。”谢蛤蟆摆出了得道高人的架势,“天色已晚,施主怎么还在这河上?” 老汉说道:“道长有所不知,我们大苇河一直有点邪,最近几天怕是又要淹死人,是听天监的官老爷雇佣了我们河工渔夫,让我们夜里在河里执勤,阻拦靠近河流的人。” 王七麟好奇的问道:“咦,大苇河最近又要淹死人?为什么?我是说你们怎么知道这回事?” 老汉戒备的看了两人一眼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听口音你们是外乡人,赶紧离这条河远点吧,这条河挺邪的,别招惹上麻烦丢了命,客死异乡可是惨事。” 王七麟冲谢蛤蟆点点头道:“道爷,拿酒拿肉,从他嘴里打探点消息。” 谢蛤蟆苦涩一笑:“七爷,道爷没准备那么多酒肉,存货都给掌柜的吃啦。” 但他随即又自信的说道:“从这老丈口中打探消息何须酒肉?看老道的手段。” 他伸手从袖子里扔出一张符箓,符箓入水接着河面翻涌,一只足有磨盘大小的老鳖浮出水面。 小黑狗顿时吓得撒尿。 船上的老汉还算有勇气,伸手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把木剑喝道:“我有南山桃木剑,妖魔鬼怪还不速速退去,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谢蛤蟆踩着老鳖上船,老鳖随即消失的在水面上。 见此老汉明白了,原来这是他的神通,顿时为之拜服:“老天师,原来是老天师入凡尘,凡夫俗子不知道老天师法驾,还请恕罪。” 谢蛤蟆扶起他笑道:“无量救苦太乙天尊,老哥哥请你,你刚才言重了,不知道你今年贵庚?” 老汉说道:“上年纪啦,马上五十岁!老天师您呢?” 谢蛤蟆愣了愣:“人生行乐耳,不知岁月催。一年春事了,又送杏花回。山中无岁月,谁知老道几多岁?” 王七麟感叹,这逼装的好,原来道爷是属名牌内裤的。 老汉被他的定场诗给唬住了,连连说道:“老神仙、老神仙。” 谢蛤蟆问他道:“你方才说大苇河最近又要淹死人,这是怎么回事?哦,老道士此次来真定府是要解决一桩诡事,这诡事应当便是与大苇河相关。” 为了保持自己的逼格,他背在身后的手甩了一下,又是一张符箓飞出。 符箓燃烧,化作一只火鸟,它在黑暗中伸展羽翼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轰然直上九重霄。 这下子别说渔船上的老汉了,就连那条狗都知道自己面前的道士乃是世外高人,当场吓趴下了。 八喵例常发出鄙夷:连磕头都不会?凡夫俗狗呀! 老汉对谢蛤蟆可是信服了,双膝发抖隐隐想要跪下,他没有跪下是因为小船空间不够不好下跪。 至于谢蛤蟆的问话那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老汉说道:“是听天监前天找我们来巡河,肯定是官老爷们知道又要淹死人,但人被救下了,以防万一叫我们巡河来阻拦将来要跳河寻死的人。” “老天师你不知道,我们这个大苇河可怪了,它经常会淹死外乡人,而且不是淹死一个人,往往是一伙行人一个不剩的淹死。” “偶尔也会淹死城里人,它也不会是单独淹死一个人,是好几个人一起淹死,有时候甚至会是一家大人都淹死,只剩下孩子,老可怜了!” 这点客栈掌柜的没有说,王七麟觉得是个突破口。 谢蛤蟆也注意到了细节,问道:“一次淹死好几个人?为什么?这些人可是有什么共通之处?” 老汉摇头道:“没见着他们有什么共通之处,反正事情特别邪,他们往往是一个一个死的,今天淹死一个明天淹死一个过几天又淹死一个。” “反正这些人一旦被大苇河里的邪祟给盯上,那人就跑不掉了,不管他们是逃出真定府还是怎么着,迟早会回来然后自己跳入河里。” 说到这里,老汉脸上露出惶恐之色:“你们说这怪不怪?人就跟中邪了一样,不管去了哪里,最后还是会回到这河边,然后跳进河里去。” “压根拦不住他们,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一样的道理,有人想跳河自杀,靠我们巡逻怎么能拦住呢?我们一个人要管那么老长的河段!” 老汉沮丧的连连摇头。 听着他的介绍,王七麟倒是想起了梦里的一种昆虫的遭遇:被铁线虫寄生的螳螂! 螳螂一旦被铁线虫给寄生,它们在生命最后阶段会主动去河边,到时候铁线虫从它们腹中钻出,它们会很快死去,而只要它们不去河里则铁线虫不能离开它们躯体。 可是那时候的螳螂没有了灵智,它们不能控制身躯。 这些跳河自杀的人,貌似也是这样的道理。 所以,难道铁线虫成精了? 巡河的老汉并不知道更多内情,他和河段中其他巡河者一样,仅仅是被听天监花钱雇佣来执勤罢了。 难怪他又是身上贴着符又是挂着钟馗像,又是带着黑狗又是带着桃木剑,原来是想以此对抗河中邪祟。 王七麟放出听雷神剑踏了上去,御使飞剑在河面上掠行。 见此老汉眼睛直了:“嘶,蜀山飞剑仙?” 谢蛤蟆笑道:“他倒不是出自蜀山,但他要比蜀山的飞剑仙们厉害许多。” 老汉惶恐的说道:“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真是瞎了眼,刚才竟然敢得罪这样的活神仙。” 谢蛤蟆道:“小老弟无需担心,他宽宏大量,不会计较你刚才对他的呵斥。” 王七麟御剑在河流中飞了好一段,芳草萋萋,水流激荡,大苇河有的河段宽阔而水势平缓,有的河段狭窄且急湍汹涌。 但他都没有发现邪祟身影。 倒是河里有大鱼,这鱼应当是有些修为了,大半夜冒出水面吞食流入水中的月光。 王七麟从它面前经过的时候它还翻着死鱼眼瞪他,结果一瞪瞪到了八喵,一鱼一喵对视一眼,当时氛围挺尴尬的,然后大鱼迅速沉水。 这一刻王七麟莫名想到了被老爹带走的风水鱼,那条鱼其实挺鸡贼挺有趣的,算是他最早收入手中的灵物,可惜他没法带风水鱼外出。 探索一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摇着头回去找谢蛤蟆:“没用,河里一切如常。” 谢蛤蟆道:“明天去听天监打探一下消息?” 王七麟不想直接去找当地听天监,沉一村庄当年的经历相当惊世骇俗,足足一个村子全数覆灭,这在和平的年代简直不可想象。 听天监肯定会重视这种案件,也会仔细查询,恐怕荆楚之地所属的银将、金将当年亲自负责了此案,那为什么案情会毫无所获? 会不会有猫腻? 去年冬天东北州闹雪弥勒,有乡村一夜之间人员尽无,这件事便惊动了听天监的高层,连与东北州没关系的李长歌都被调过去了,据说黄泉监也派了高层去调查那件事。 不过好像也毫无所得…… 夜间在河里转悠一圈,王七麟又去附近的野坟头、乱葬岗去瞧了瞧。 当地竟然没有孤魂野鬼游荡,这就有点奇怪了。 他经历过的每个地方都有孤魂野鬼,这些鬼没什么本领,顶多吓到个夜间赶路的行人罢了,所以听天监不太管它们。 除非有野鬼闹腾的厉害,听天监才会找几个杀猪匠、刽子手之类带着屠刀去周边转转,这些人的阳气和杀气足够将孤魂野鬼冲走。 按理说水属阴,河边若有野坟必有孤魂野鬼,可是王七麟在大苇河附近却毫无所得。 这很反常。 天亮之后他们在店里直接吃早餐,王七麟照例要了当地特色饭菜。 掌柜的说道:“我们真定府最有特色的是椒麻鸡,可是早上不适合吃这等东西,那不如换一个椒麻粉?” “好。” “我们这里的小抄手也很有名,你们吃不吃小抄手?”掌柜的又问。 一听这话趴在王七麟腿上打瞌睡的八喵猛的瞪大眼睛,它抖了抖耳朵看向掌柜的,又缓缓低头看向自己抄起的小手手。 八喵很喜欢抄手手睡觉。 这也能吃吗? 是把我喵族的抄小手要吃掉吗? 王七麟下意识说道:“好。” 八喵赶紧伸出爪子表示自己从不抄手。 它努力伸长四条腿,王七麟诧异的低头看:这货干什么?陆地游泳? 白白软软的抄手在一碗撒了麻油的鸡汤里翻滚,看起来很可爱,很好吃。 椒麻粉里头也有麻油,徐大点了一份巷面,这面很宽,里面还是有花椒麻油这些东西。 王七麟诧异的问道:“你们当地人这么喜欢吃花椒和麻椒这些东西?” 掌柜的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荆楚之地和临近的蜀地水多瘴气多,湿气很大,人在这里生活难免会积攒许多湿气在身体里。而花椒麻椒能给身体祛湿,所以我们必须得吃它。” 王七麟恍然的点头,他想到了在西北见到的辣子,说道:“你们知道辣子这东西吗?” 掌柜的茫然摇头。 王七麟说道:“你们可以去长安城转转,那里的百姓流行吃辣子,这是一种从西域传来的香料,它的味道很独特,也有很好的祛湿效果,比麻椒和花椒还要好呢。” 掌柜的惊奇的问道:“是吗?”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老道这里倒是有些辣子种,你们可以自己种,不过这东西能祛湿吗?” 王七麟说道:“特别能祛湿,西域人身体里没有湿气,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喜欢吃辣子!” 谢蛤蟆一愣:“他们身体里没有湿气?那他们都是干尸吗?” 王七麟斜睨他:“河边码头上要用大杠棍去撬动货物,你这么会抬杠,怎么不去帮忙?” 谢蛤蟆无奈的摇头,他打开包袱拿出来一大包油纸,里面全是辣椒种子。 王七麟送给了掌柜的,说道:“这个东西在本地应该也能种活,你自己尝试一下,反正天气已经很暖和了,现在种植应当秋天能收获。” 掌柜的连连道谢。 城门早就大开,四个人领着两匹大青骡进城门,其中胖五一一条手臂抓着一头大青骡的耳朵,他走在两头大青骡之间,神情警惕,满脸的小心翼翼。 王七麟说道:“放心,没有人会偷你这俩兄弟。” 胖五一苦着脸说道:“我怕的是我这俩兄弟去掩耳盗铃,七爷你可不知道,他们两个最会狼吞虎咽,所以每次到了人堆里我都得小心。” 王七麟理解他每一个字的意思,也理解每个词语的意思,但这些字连起来、诸多词语连起来,他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青凫一族很喜欢用成语,但喜欢乱用。 徐大毕竟是读书人,他忍不了,问道:“五一兄弟,你知道你用的成语不对吗?” 胖五一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道:“我知道,我们青凫一族很好学,学了很多你们人族的成语和诗词,但我们不解风情,很容易用错。” 徐大摇摇头,他懒得帮忙修正。 就在众人说话的时候,一辆运送干草的车子途经路口。 车上干草堆积老高,车子重心不是很稳,摇摇晃晃。 路口有人挎着篮子叫卖馅饼。 混喝轻轻跺了跺地面,干草车一震突然无法维持平衡,带着高高的草堆像是要砸向卖馅饼的。 卖馅饼的姑娘吓到了,看着面前摇晃的高草堆一时像是反应不过来了。 旁边人大叫:“快跑!” 骗吃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强壮魁梧的身躯扛住了高高的草堆。 它闷着头使劲,硬生生将眼看要侧倾的干草车给顶了回去,混喝跑到另一边,两头大青骡将干草车给夹住了。 看到这一幕半个街头的人为之惊叹:“神驴啊!” “什么眼神!这是骡子,神骡啊!” “嘿哟,这骡子真是神骏,得是用龙马配出来的种吧?”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说话的人,你很识货。 车子摇晃中难免有干草洒落,一些干草便落在了馅饼姑娘的头上身上和挎在胳膊上的筐子里。 筐子是打开的,等于干草落在馅饼上。 干草车赶车人赶紧跳下车来道歉,四周百姓纷纷谴责他: “你怎么驾车的?刚才差点砸到人!” “咋这么贪心呢?你看你车上装了多少东西?你咋不把西山给驼到车上来?” “幸亏这两头大青骡通人性呀,要不然你今天要吃官司了,你要砸到人家姑娘啦。” 赶车人欲哭无泪:“这走了一路也没事呀——唉唉唉,对不住对不住,诸位对不住,姑娘对不住。” 姑娘反应过来看向筐子里的馅饼,眼圈红了:“大哥这没砸到我,我没啥,可我这馅饼怎么卖呀?都是你的干草了。” 两头大青骡摇头晃尾巴的跑过去盯着馅饼看,一起在流口水。 有人笑道:“嘿,这骡子是想吃馅饼呢?骡子也会吃馅饼吗?” 又有人说道:“骡子当然会吃馅饼,但谁家舍得用馅饼喂它?不过这俩骡子不一样,你看它们那块头那皮毛,这主人家绝对是下大力气养的,估计还真是没少给它们吃馅饼豆饼馒头米饭这样的好东西。” 百姓们没见到吃馅饼的骡子,所谓看出殡的不嫌人多,他们便捣鼓着看起了热闹。 一个青年说道:“姑娘你上面的馅饼全沾了干草和土灰没法卖了,要不然喂给这俩大青骡?” “对,这大青骡刚才救了你一命,喂它们个馅饼吃,这是报恩嘛。” “嘿,过来看骡子吃馅饼了。” 大家伙三言两语,姑娘没什么主见,便扫掉筐子里的干草拿出馅饼分给骗吃混喝俩兄弟。 俩兄弟大嘴张开,一张跟人差不多大的馅饼就那么下去了。 王七麟一行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 真他娘是骗吃混喝啊! 胖五一跺跺脚,道:“坏了,没看住它俩,我腚沟里翻船了!” 刚买了一串糖葫芦开吃的徐大顿时喷出好些山楂碎…… 骗吃混喝那么大块头,一个馅饼算什么?它们俩继续对着筐子流口水。 围观百姓想看热闹,一个劲鼓噪姑娘喂它们吃馅饼。 姑娘着急又慌张的说道:“我我这些馅饼,是我娘让我卖的,要是拿不回钱去,我娘肯定会骂我。” “你没法卖了,都被弄脏了,”好几个人劝说,“你喂给这两个骡子吧,它们可救了你一命呢。” “大不了让这赶车得出钱,都是这车干草的罪过。” “对对对,赶车的你得出去买下人家馅饼……” 王七麟看不下去,赶紧挤进来将骗吃混喝俩兄弟推出去。 徐大去找姑娘掏钱买下剩余馅饼,谢蛤蟆抚须喃喃道:“无量天尊,它娘的没天理呀,咱仨人一个青凫,竟然让两个螭驽给玩弄啦?” 胖五一绝望的说道:“骗吃混喝,他俩可有一套了!” PS:推荐我家大佬七月新番的新书,他的新书书名很屌,就叫《新书》! 这个大佬我不多做介绍了,七月新番,历史新生代顶级大佬、真正有文化的高学历大神,《新书》内容是‘关于穿越者大战位面之子的故事’。 七月新番的书,绝对好看(对于历史文化读者),另外七月新番帮助过弹壳许多次,弹壳欠他许多人情,所以若有兄弟姐妹对历史文感兴趣,一定去看看,弹壳在这里提臀拜谢大家伙的支持了。 501.一支镖队(有余票的记得给投一下哈) 后面再上路,胖五一更小心了,直接找了根绳子绑着他们的脖子拴在腰上。 百姓纷纷盯着他看,指指点点,讨论不断。 王七麟低声道:“这样不行,会让人过于关注,进而看出他们俩兄弟形象有问题。” 骗吃混喝不是骡子,只是特别像骡子,仔细看的话很多细节不一样。 徐大只好也去帮忙,胖五一看管混喝,他看管自己的骗吃。 俩兄弟这会得到馅饼后已经老实了,他们一路走一路有馅饼吃。 筐子下面的馅饼干净,猪肉大葱馅很香。 于是到了后面改成人吃一个馅饼他们俩兄弟跟着吃一个,最后这馅饼实在好吃,改成了人在吃他们在看。 他们走到驿所跟前的时候,驿所门口的力士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场景: 四个人一脸幸福的吃馅饼,两匹壮硕的大骡子垂涎的盯着看。 王七麟三两下吃掉最后的馅饼,骗吃混喝见此发出悲愤的叫声:“呱呱呱!” 一个力士瞪大眼睛:“吾草,这驴的叫声好怪!” 胖五一甩手给了混喝一巴掌,喝道:“别叫了。” 徐大也说道:“行了,差不多得了,咱吃了这一路大爷我都吃饱了,你俩没有吃饱?” 旁边的力士握着腰刀拦住他们问道:“慢着,诸位且慢行,你们这驴怎么回事?它们叫声不对,怕不是个妖怪吧?”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他们叫声肯定与寻常的驴不一样,这很正常。” 力士警惕的问道:“怎么会正常?” “因为他们不是驴。”胖五一翻白眼。 另一个力士笑道:“邓大志你真是少爷日子过的太久,怕是没见过驴吧?这不是驴……” “这不是驴,这是驴崽子,骡子!”力士邓大志猛的反应过来。 骗吃混喝俩兄弟开始拿白眼翻这力士。 徐大怕他俩作妖,赶紧摁住骗吃的脖子说道:“他们确实是骡子,但却是上古神骡。” 骡子在乡下多见,在城里并不是很常见。 中国养骡有悠久的历史,上古时代中原没有驴当然更没有骡。 最初的骡子也是来自西域,商汤时代大军挺入西北,西域诸小国臣服,并以骡子为贡品献给帝王将相当作珍贵异兽来玩赏。 到了春秋战国秦汉时期,驴和骡依然是珍品?汉代陆贾在他创作的《新语》里说:“驴、骡、驼、珊瑚、翠玉……出生水藏?择地而居。” 由此可知,在汉代时候驴和骡子的身价可以和珊瑚、翠玉之类的珍品媲美?谁家有驴有骡子?那真是十里八乡姑娘随便挑着做媳妇儿。 南北朝晋代时期,当时名士甚至以学驴叫为潮流?盖因那会驴骡虽然多了起来,可是也没有那么多?许多世家公子把它们当小宝贝的。 时间推移到了大唐盛世?朝廷在西北设置牧场来繁育驴和骡,而且这时候驴骡的农用属性被发掘出来了,它们开始在九洲各地流通,这才越来越常见。 猜测被证实?邓大志恍然道:“噢?原来这就是骡子,我倒是第一次见,以前只听人说起过。” 接着他又板起脸来:“大胆刁民竟敢糊弄本官?本官以前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没见过骡子但是听过骡叫,骡子怎么会这样叫?” “都跟你说了,这是上古神骡!”徐大不耐的说道。 邓大志勃然大怒:“你是什么态度?” 徐大掏出自己的铜尉印扔上去:“咋地?官爷,本官与你说话是不是得跪在地上?” 铜尉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邓大志捧在手里跟捧了条鱼一样?他只看了一眼双手就哆嗦起来,铜尉印在他手里蹦跶: “大大大人?卑职见过大人!大人恕罪,请恕罪?卑职罪该万死……” 旁边的力士一看铜尉印头皮都炸了?赶紧夹着菊花往驿所里跑。 王七麟指着骗吃混喝两兄弟对邓大志说道: “行了?你不用害怕,刚才你虽然态度不佳,但是也是怀疑这两个骡子是妖怪在前,算是本职工作,本官不会追究你责任。” “现在你去把他们俩送到马厩,记住,要送到最干净的马厩位置。” 邓大志挺起胸膛说道: “回禀大人,卑职家就在旁边,神骡怎么能去马厩?卑职愿意将这两匹神骡送去家中院子圈养啊不,让他们休息,让两位神骡休息!” 王七麟点点头道:“也行,但你小心,别让他们两个跑了。” 邓大志牵走骗吃混喝往家里走去,他家有个大院,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用来养骡子确实很合适。 看到他回来,他的妻子奇怪问道:“当家的,你怎么领着两匹驴回来?” “没见识,这是骡子。”邓大志不屑的说道。 “而且是上古神骡,很厉害的,他们是一位铜尉带来的,先养在咱家,你可小心点看着他们,别让他们出啥意外,否则我的仕途就完蛋了。” 妇女撇撇嘴:“仕途,啧啧。” 邓大志听出她话中的讽刺意味,便怒视她一眼道:“妇人之言,头发长见识短!算了与你没什么好说的,你看好孩子就行了,儿子呢?” 妇女懒洋洋的说:“跟爹出去了。” 邓大志哼了一声将骗吃混喝两兄弟拴好转身想走,结果到了门口刚要拉开门,一匹骡子挤到了他跟前挡住了门板。 见此邓大志懵了:我刚才没把他们俩给拴好吗? 他下意识回头看,看到另一匹骡子出现在他家厨房门口正探头往里看。 妇女大叫一声:“当家的!” 邓大志赶紧牵着身边骡子回来重新系好,另一匹骡子在厨房门口倚着门冲他咧嘴——笑了?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立马反应过来,心中出现猜测: “不愧是上古神骡呀,这还是开了灵智呢。行吧,两位神骡大人,卑职不绑着你们了,你们俩可以在院子里自由活动。” 厨房门口的骡子甩甩头打了个呼哨,他身边的骡子两步飞奔过去,挤在门口往厨房看,然后回过头来冲他挤了挤眼睛。 邓大志茫然的走过去跟着往里一看,看见了灶台上一盆子酱猪后腿。 见此他便惊了:“不是吧?你们想吃猪后腿?” 两匹骡子一起冲他点头微笑:很有悟性。 酱猪后腿肉可是好东西,也是寻常人家吃不起的美食,他果断关门。 见此两匹骡子撇撇嘴转过身去,邓大志松了口气,结果它们俩各自抬起一条后腿踢出,厨房两扇门一起开了…… 一匹骡子将前腿抬起搭在邓大志肩膀上,冲他暧昧的眨眨眼睛:你不懂事了。 邓大志理解了他的意思,对他的灵智感到心惊,只好去拿出两块酱猪后腿肉分给两匹神骡: “行行行,你们是神骡,我服我服!” 骗吃混喝各自一口吞下酱肉开始咀嚼,并一起往酱盆里看:还有呢? 邓氏急慌慌跑过来叫道:“当家的你疯了?你怎么拿酱肉喂驴?” 邓大志也心疼,可他能怎么办? 他必须得伺候好这两头骡子,否则一旦被神骡给铜尉大人告自己的状,那自己的仕途怎么办? 于是他推开妻子虎着脸说道:“妇人之言,头发长见识短,不就是几块酱肉吗?既然神骡大人爱吃,那就都给他们好了!” 他硬下心肠将酱肉交出来,骗吃混喝俩兄弟吃的津津有味很满意。 但酱肉很咸,混喝吃了两口打了个响鼻摇摇头,他看向水缸。 邓大志赶紧赔笑:“神骡大人想喝水?稍等,这就给你打水。” 他要拎水桶,混喝伸出一条蹄子挡住了他的路,然后看向角落里一个坛子。 邓大志呆住了:“那是酒啊!” 骗吃用舌头一抿嘴欣喜的伸头过来看:什么,还有酒?赶紧拿出来吧! 邓氏拦住自家男人叫道:“你疯了?那是爹的酒,你要喂驴?” “这是骡子,神骡,而且是铜尉大人带来的神骡。”邓大志怒视她一眼,“头发长见识短,别乱说,别惹得神骡大人不悦!” 骗吃混喝人模狗样的瞪了妇女一眼,然后继续对着酒坛子舔嘴巴。 邓大志唉声叹气,他也不想将酒献出来,于是他转了转眼珠子使了个心眼。 他假装去搬酒坛子,结果弯了弯腰哼哧几声后起身无奈摇头:“对不住啊神骡大人,这坛子太沉了,卑职搬不动,要不然你们还是喝水吧?喝水健康。” 骗吃很体贴的挤进厨房里,他张开嘴,一条舌头跟一卷布似的飞出去,卷起酒坛被送到了门口。 他们身躯实在魁梧,一不小心屁股撞在了厨房柜子上,将柜子门给撞开了。 骗吃扭头一看,咧嘴笑了。 邓氏跟着一看,咧嘴哭了。 一盆早上才烙好的大饼出现在他们面前! 邓大志面如土色,他将骗吃推出去,把大饼端出来分给两头骡子。 见此邓氏心疼坏了,叫道:“你这是做……” “闭嘴,妇人之见!”邓大志怒视她一眼,“赶紧把这两个祖宗给伺候好,关上厨房门,要不然他们俩能把咱家的猪大油都给吃光!” 骗吃混喝一起回过头来惊喜的看他:怎么回事?还有猪大油? 邓氏老实了。 他们俩赶紧带着大饼出去,并将厨房门锁得严严实实的。 骗吃混喝吃着大饼看向墙上挂的一串咸鱼…… 终于,院子里能看到的吃的都没了。 邓大志颓丧的说道:“两位神骡大人,卑职家里吃的都给你们俩了,这下子真什么都没了。” 骗吃混喝遗憾的看看空空荡荡的院子后失望的趴下,吃饱喝足该睡觉了。 邓大志见此总算松了口气,他指着外面说道:“那二位神骡大人先歇息,卑职回去履职?” 两兄弟点点头:去吧去吧,你忙你的。 邓大志叹气往外走,一拉开门一个小孩惊喜的声音响起:“爹,你怎么回来啦?看,爷爷给我买的棉花糖!” 听到这话邓大志惊恐的回头看。 神骡大人已经出现在他背后了…… 邓大志顿时头皮发麻:“怎么、这怎么又来了?没完了吗?不行了,我得赶紧去找那铜尉了。” 两个铜尉令出现在真定府驿所大堂的案桌上,府城铁尉毛一奇赶紧向王七麟和徐大行礼。 王七麟确实名气大,他做了个自我介绍,毛一奇立马拿他查过的案子来拍马屁。 话入正题之后,他提出了跟怀庆府铁尉胡毅一样的疑问: “王大人,您现在是走马上任我们荆楚之地了?所以先来调查大苇河的案子?” 王七麟叹了口气,例行掏出观风卫的大章给他看:“现在本官是观风卫卫首,查天下疑案悬案。” 毛一奇下意识揉搓眼睛,惊奇的说道:“陛下重启了观风卫?请王大人恕罪,卑职不得不多嘴问一句,为什么我们下面没有得到朝廷和天听寺的通知?” 王七麟说道:“这个本官不清楚,但你若是怀疑本官在冒充行事,大可以青凫传令去天听寺查询这委任状。” 毛一奇急忙抱拳行礼说道:“不敢不敢,大人误会卑职了。” 王七麟说道:“先说说吧,这大苇河到底怎么回事?好像最近这些年总是莫名其妙的死人?” 毛一奇苦笑道:“确实如此,大人真乃神人也,大苇河是大河,大河淹死人不算奇怪,哪条河流没淹死过人呢?但它古怪之处在于,大约从十多年前开始,总是先后淹死一拨人。” “就拿正月时候淹死的一伙人来说,他们是五个人是朋友,在一次宴会当天便有人投了大苇河,后面大约十来天,其他四个人也断断续续跳了河。” 王七麟问道:“这算是一个规律,是吧?” 毛一奇沉重的点头。 王七麟问道:“那这五个人投河而死的事是先后发生的,听天监和他们家人就没有发现诡异,提前将他们给关起来、看守起来?” 毛一奇叹气道:“王大人的意思卑职明白,可是要看守起他们来并不容易。” “因为在只死一两个人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后面要死的有谁,毕竟正月里聚会多,他们接触的人也多!” 王七麟点点头,这点确实,人死后拿到名单可以查询发现他们曾经聚会过,但没有拿齐名单要寻找这伙人的共性可就太难了。 毛一奇沮丧的解释道:“实际上这次在死掉三个人后,我们就将三人正月中的行为轨迹做了比对,找到三人共同参加过的好几场聚会,并且将所有相关人给看守起来。” “可是不能把这些人送入大牢吧?顶多囚禁在家里,奈何他们都是人、都会动弹,有时候会上茅房有时候要出去散散心,结果一个看不住,他们就会投河!” 说到这里毛一奇忍不住揉太阳穴:“请王大人徐大人恕罪,卑职在这件事上真是绝望了,每次大苇河有点问题我就头疼!” “你这问题其实挺好解决的。”徐大突然说道。 毛一奇急忙看向他,难道徐大人深藏不露,也是一位破案高手? 徐大说道:“你头疼你就用川芎,这味药上行头目、下调经水、中开郁结,从头到脚都能给你……” 王七麟一脚将他踹开,问毛一奇道:“你现在也头疼?那是不是又有问题了?” 毛一奇面色凝重的说道:“对,又有问题了,又有一伙蜀地的镖师出事了!” 他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胖五一见此补充道:“徐爷的话字正腔圆,我学过药典的,‘头痛必用川芎,如不愈各加引经药’,你可以用奇效芎术汤治疗头痛。” 毛一奇苦笑道:“多谢大人们关心,咱们还是先关注案子吧。” 镖师即使没有修为也有功夫在身,这些人往往血气旺盛阳气强,寻常鬼怪缠不住他们。 可是这次出事的镖师一共有十八人,十八人怕是全被缠住了,由此可见大苇河的恐怖。 毛一奇说道:“现在已经淹死两个镖师了,还有十六位全被卑职给送入牢里了,只能先以此来禁锢他们,咱听天监人手充足,可以十二个时辰不断的看守这些镖师,防止他们再去大苇河投水。” 王七麟道:“带我去见见他们。” 这次被缠上的是外地来的镖师,他们与本地人没什么交集,所以发现有人投河后,毛一奇立马将这支镖队给全看管起来并安排人去大苇河中值守,从两个方向来对抗河中诡。 镖队所在的牢区收拾的干干净净,牢里还有花盆养着月季、木兰花,插着桃花梨花迎春花。 王七麟进去打眼一看愣了愣,本地听天监还挺有情调。 毛一奇这人不错,牢里东西挺齐全,下来后没什么骚臭味,有酒味和饭菜香味。 一群汉子沉默的待在牢房里头,有的在睡觉,有的在撕扯茅草,有的在面无表情的看着墙壁。 看到听天监官吏进来,这些人急忙起身,纷纷开口:“大人,有什么消息吗?” “毛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毛大人这里全是我们爷们,实在太无聊了,能不能……” 毛一奇拍拍手说道:“诸位朋友先安静,这两位乃是我听天监的铜尉王大人和徐大人,他们是冲着大苇河的诡事而来,你们要配合他们,这样咱们早日解决了河里的事,早日就能出去。” 汉子们眼巴巴的看着王七麟,很乖巧。 王七麟见此就笑了,说道:“毛大人很有手腕呀,咱们江湖兄弟风里来雨里去,应当最是桀骜不驯,能让大家伙舍弃生意老老实实待在牢里,不容易。” 毛一奇急忙说道:“王大人谬赞,并非是卑职手腕高强,而是——他们吃过亏了!” 镖队十八人死了两个,一个叫阿武一个叫槟子,先死的便是阿武。 得知镖师无故投河,听天监立马出动将他们全给看管起来。 那时候镖队一个不服两个不忿,他们走南闯北听说过也见识过许多诡事,自诩人多势众,不怕鬼缠。 而且他们还要运送镖车,不想留在真定府里耽误时辰。 然后他们离开听天监第二天,槟子也死了…… 有意思的是当时槟子想留在听天监里头,但他是个寻常趟子手,没办法左右镖队决定,大队伍要继续上路,他也只能跟着上路。 结果他是真上路了,上了阴间的路。 槟子再死,剩下的人就服帖了,他们知道大苇河的传闻,可是江湖上相似传闻众多,多数是以讹传讹、三人成虎,镖队本来以为大苇河的传闻也是这么来的。 槟子再死,他们就不敢再去桀骜了。 王七麟问道:“槟子想要留在驿所?那你们有没有问过他为什么想留在这里?” 魁梧汉子是镖头,他黯然的摇头说道:“对不住,王大人,我等当时太过自大,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也没有特别去关注槟子。” 王七麟问道:“你们进入真定府的路线是怎么走的?路上有没有碰到过什么怪人、发生过什么怪事?” 镖头看看左右说道:“我们不是第一次走真定府,路线以前没有走过一百趟也得有五十趟,路上没有遇见怪人也没碰上怪事……” 他的目光扫过,镖师们的目光纷纷躲避。 王七麟摸了摸下巴。 “救人算是怪事吗?”突然有汉子开口,“在大苇河里头救过人。” 王七麟点头。 镖头说道:“当时我们过河进城,到了河边看见一个孩童在河里挣扎,岸上明明有许多人却没人下去救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要淹死,是阿武下去把他给救上来得。” “然后呢?” “然后阿武走了一段忽然自己往回走跳入河里,我们以为他在开玩笑呢,就在河边逗他,结果发现阿武在水里挣扎,就像是真的失足落水的人。” “但我们都知道阿武游泳本事很好,他是浪里的白条鱼,我们觉得不对,把阿武救了上来,阿武上来后吐了水人看起来就没事了,只是有些失魂落魄。” “再走几步路,阿武死了。”镖头说到这里没了表情,“他忽然之间七窍往外冒水,然后死了。” 502.夜半河搭桥(翻身求推荐票哈) 王七麟与镖师们聊了好一通,甚至在一起吃了个午饭喝了顿酒。 酒后吐真言,谢蛤蟆酒量很好,他主动出击,将一群镖师灌了个烂醉如泥。 被他喝下去的酒水有两大坛子,期间他都没有去撒尿,这腰子的蓄水能力让王七麟和徐大开了眼。 徐大大为钦佩并虚心请教怎么能把腰子锤炼成这样,谢蛤蟆淡淡的回了一句:“你这辈子别想了,这是童子功。” 听到这话徐大就不羡慕了。 既然一辈子当童子,那何必要一个铁腰子? 但他还是向谢蛤蟆辩解一句:“大爷就是个童子!” 谢蛤蟆冷笑道:“童子这个词因为你一句话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王七麟说道:“耻辱柱认为它与徐爷产生联系,这是耻辱柱的耻辱。” 调侃着徐大,他觉得谢蛤蟆身上发生的事不科学——虽然在鬼神世界里寻求科学本来就是一件不科学的事,可他就是觉得谢蛤蟆不应该喝了那么多酒水却不撒尿。 平时他又不是没有跟谢蛤蟆一起喝过酒,以往老道士都是喝酒之前先找茅房。 于是他偷偷盯着谢蛤蟆,发现谢蛤蟆时不时就把手指往屁股下伸。 起初他以为老道士的痔瘻毛病又犯了,后来他才意识到,谢蛤蟆屁股下面坐着的不是凳子,当时凳子不够,他要了个空出来的大酒坛子。 等到谢蛤蟆起身去招呼镖师,他打开酒坛盖子一看: 酒水快溢出来了! 王七麟目瞪口呆:这是把酒全给逼出来了?老道士真是老江湖,还有这一手本领! 当即他拍板决定,日后与绥绥结婚的婚宴上,他就找老道士来挡酒了。 喝完这顿酒,他们收获了一些东西。 镖队属于铁马镖局,总镖头就叫铁马,带队的镖头是铁马的堂弟叫铁中开,与王七麟一样修武道,但修为相对差一些,只有二品炼骨境。 铁马镖局本家在蜀中,铁家是蜀中锦官城传统名门,他们家族开枝散叶很繁茂,人丁众多,居住在锦官城西北灌县,而灌县又有半铁县之称。 之所以有这么个绰号,与武平阳类似,意思是灌县有一半是铁家的。 这样的说法自然夸张,但灌县确实有众多人丁和行业与铁家相关。 铁家历代的主家都很能生养?每个均为十个妻妾起步?五十个子女打头。 而且铁家乐善好施,他们有镖局有许多生意?行走天下会遇到乞丐和流浪汉?凡是愿意加入铁家的他们都会带回灌县给一份生计,但要求便是改姓铁。 所以灌县中姓铁的人格外多?相关生意也被他们把持。 这些人或许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可是绝对与铁家有关系?历经几十年前的战乱?许多人家已经无法认祖归宗,便把自己认作了铁家人。 不过铁家人所操持的都是基本生计,柴米油盐、吃喝住行等等,像钱庄、马市、铁器行业并没有怎么涉足?故而他们的名气只局限在锦官城?在外界默默无闻。 这点与九州闻名的蜀中唐家不一样,唐家药理暗器双绝,高手辈出,名人不断。 铁家没有高手,他们其实就是从村里崛起的地主家室?一直到今天铁家本家修为最高的也就是五品熬精境,四品境以上都没有几个人。 简单来说蜀中唐门是九州武林泰山北斗?灌县铁家只是个寻常大家族,只是他们家族铺展的格外大?人多而不精。 而且铁家祖训是不惹江湖事、不染朝堂风,铁家子弟没有去名门大派拜师学艺的?也没有醉心科举特意去考取功名?绝大多数找一个能填饱肚子的营生就心满意足。 这也是金戈铁马镖局的镖队在大苇河遇上麻烦?镖局没有派高手前来救援的原因。 他们没有高手,要救人得现找高手,所以还不如老老实实靠听天监庇护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有问题,但是喝酒时候王七麟隐约听出来,镖队也没有主动去镖局求援。 这支镖队有秘密。 不过镖局送货送人,藏有机密倒也是正常,王七麟并不能判定这些人在合力保守的秘密与大苇河中淹死这两人有关。 他在饭后歇息了一会,醒了醒酒让毛一奇将大苇河案情卷宗全给搬了出来。 好家伙,一搬就搬出来一箱子案宗,最早的都已经落满灰尘生了蠹虫。 他拿出最早案宗吹掉灰尘,说道:“大苇河的诡事肯定有规律,我们要找出其中规律。” “你们看,它每次害人都是一拨一拨的害死,没有一次是单独害死一个人,为什么?” 徐大打着酒嗝问道:“是不是河中诡物杀性很大?” 王七麟摇摇头道:“不一定,我觉得不是,得查出多年来受害者们的共性,找到共性就能解决这事了。” 毛一奇无奈的笑了,道:“王大人所言极是,我们也在找这样的共性,可是却迟迟没有找到。” 他指向一卷案宗说:“这是历年案件中受害人最多的一次,是一次婚宴,参加婚宴总共一百一十人,死了二十二人!” 他又翻开一卷案宗指向后头:“这是受害人最少的一次,两个兄弟。” “这些案子和受害人之间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共性?” 他苦笑着摇头。 王七麟说道:“他们之间一定有共性,我曾经经历过一个案子,叫做山村老尸案。” “案中有人不断被鬼所害,但那鬼并没有无缘无故的害人,它害的都是喝过它尸水的人。” 毛一奇等人吃惊的看向他。 王七麟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它的坟墓成了水潭,然后谁喝了里面的水,它就去纠缠谁、杀死谁。” 徐大说道:“这么凶?” 王七麟说道:“老凶了,这女鬼生前是个戏子,未婚夫为了攀高枝把它给害死了,所以它怨气很重。” 谢蛤蟆轻叹道:“无量天尊,这就是人心啊,再凶的鬼也没有人心凶!” 王七麟摆摆手道:“我举这个例子不是给大家伙感叹的,是告诉你们很诡事是事发有因的,只要能找到原因,再去处理这事会简单的多。” 毛一奇点头道:“卑职明白王大人的意思,大人是说我们应当调查大苇河诡案受害人之间的联系,到时候我们斩断这层联系。”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可是卑职确实找不到这些人之间的联系,他们有的一起喝过酒有的一起参加过宴席,但也有的近期甚至没有联络,只是发现他们的身份后卑职去调查,发现这些人互相认识而已。” 谢蛤蟆提议道:“七爷,要不然咱们带镖局的人去大苇河上转转?有咱们三个还有八喵九六守着,河里不管是什么东西在作祟,恐怕都没法子来害人吧?” 王七麟点点头。 毛一奇像是有话要说,但嘴巴张开后他想了想又给闭上了。 见此王七麟问道:“毛大人有什么要说的吗?该说就说,本官不搞一言堂。” 毛一奇抱拳道谢,又说道:“王大人,不知道您打算带谁去大苇河?不知道您是打算带一个人还是带一群人?” 王七麟说道:“带一个人,若是直接带上一群人上河,一旦出事怕是看管不过来。” 毛一奇习惯性苦笑一声,王七麟道:“大苇河投河溺水而死的人,有先后顺序,是吗?所以咱们随便带一个人,很有可能于事无补?” 听到这话毛一奇惊奇的看了他一眼道:“王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卑职确实猜测有这么个规律,因为曾经有几个书生出事,卑职带人将他们给看管起来,结果当时连续几天,他们都没出事。” “卑职一时放松警惕,”毛一奇苦笑一声,“嘿嘿,结果其中一个书生当天淹死,后面连续两天,每天淹死一个书生!” 王七麟说道:“我也有这样猜测,那要不然换一下,改成每次带两个人河里,上半夜带两个人下半夜再换两个人,这样一天能查四个人。” 徐大忽然问道:“这样为什么不是一个时辰两个人?一晚上就能差不多把十六个人给查完了。” 王七麟瞥了他一眼道:“你给大苇河玩走马观花呢?河中鬼怪要害人,那也得需要准备时间的,你看道爷发大招的时候,每次还得念个法诀呢。” “就这样,上半夜两个人,下半夜两个人,足矣。” 毛一奇抱拳:“卑职这就去安排,从今晚开始查吗?” 中午一场酒就喝到了半下午,此时已经临近傍晚,王七麟看看天色说道:“你去找一艘船——” 他想起造化炉炼制的渡忘船,又改口道:“算了,我亲自去找一艘船吧。” 渡忘船已经炼成有一段时间,只是这玩意迟迟没法放出来。 现在既然是要解决河中诡事,他决定将这船给放出来,看看造化炉到底炼出了一艘什么船。 结果他正准备自己去河边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渡忘船给放出来,一闭眼内视造化炉,发现原本已经熔炼结束的小黑船又开始转悠起来…… 他在牛郎沟收获数道青色烈焰又收获数十道红色火焰,缠绕在造化炉上的螣蛇将青色烈焰全数吸收给炼成了一道玄黑熊火。 这道火焰如今给小船来了个二次熔炼! 励学天禄和两张美女皮还在排队。 见此王七麟只好对毛一奇说道:“等等,毛大人,还是你去找一艘船吧。” 毛一奇满头雾水,这接连变卦是啥意思? 驿所院子里有竹躺椅,王七麟拉过来躺下闭眼想去看看小船情况。 阳光西斜了,八喵想晒太阳,跳到他头顶趴下准备揣手手念佛。 王七麟睁开眼睛看了看它笑了:“八喵真孝顺,知道爹没有枕头躺着很难受对不对?主动过来做枕头对不对?” 他抓着玄猫塞在了脑袋下。 八喵是爹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不过它确实适合当枕头,黑色皮毛被阳光一晒就会暖呼呼的,他枕着感觉很舒服,像是枕了个自动发热小枕头。 黑色熊火所炼出来的法宝向来霸道,比如他挂在腰上的天王轮回钟,这玩意儿是他杀手锏,已经给他好几次绝地翻盘了。 所以他空前的期待起来,或许这艘二次熔炼的渡忘船可以给他个惊喜? 夜幕初临,一切安排妥当。 上半夜跟随他们去大苇河的是两个趟子手,死掉的阿武和槟子也是趟子手。 毛一奇给他们找了一艘乌篷船,四月天气转暖了,荆楚之地暖的更快,乌篷里头铺上一套被褥就能睡一觉。 为了打发时间,毛一奇还给准备了锅子和食材,晚上可以自己弄点宵夜。 徐大吃着盐水豆子说道:“毛哥,大爷对吃喝不是那么热衷,大爷喜欢那个,咳咳,那个。” 他提了提裤腰带给毛一奇使眼色。 毛一奇对他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是耂渋赑的笑。 他说道:“原来徐大人喜欢这东西,那王大人……” “王大人对这毫无兴趣。”王七麟接了他的话说道,“你把徐大人伺候好就行,徐大人喜欢刺激的,你可得找好场子给徐大人过个瘾。” 徐大低调的说道:“不用太刺激,咳咳,有美女就行。” 毛一奇说道:“行,卑职明白了,大人们今夜先忙,明天天休息好了卑职安排!” 王七麟说道:“明天不行,这还有十二个人要带上大苇河呢。” 毛一奇道:“可以白天嘛。” 徐大搂住他肩膀拍了拍他的肩头:“够生性,大爷喜欢,行了,你先去歇着,河里的事交给我们。” 他信心十足的看向汩汩流淌的大河,脸上露出一道狞笑: “大爷管他什么鬼在作祟,难道还能打得过天兵天将?看大爷今晚怎么收拾它!” 两个趟子手分别叫铁耀建和老明,都是壮硕汉子,没有什么修为,只是在镖局跟着练过几趟拳脚功夫,估计能打两三个寻常人,对付个孤魂野鬼。 上船之后王七麟给他们两人倒酒,让他们两人指引着去阿武和槟子投水的地方转转看。 乌篷船逆水上行,一路飘荡。 王七麟与两个趟子手随意的聊:“走镖这碗饭怎么样,好吃吗?” 老明沉默寡言,铁耀建喝了酒后则善谈:“不好吃,风餐露宿的,翻山越岭有讲究,过河过桥得小心,路上要拜官也要拜神,一趟下来挣个三瓜俩枣罢了。” “这个我知道,”徐大说道,“我有个朋友就在镖局里当差,他说挺好的,走南闯北,美景美食美色,天下美人他都经历过了。” 铁耀建摇头道:“小的对美景美食美色的兴趣不大,小的就想跟老婆孩子一起平平淡淡过个好日子。” “已经有老婆孩子了?”王七麟问道。 铁耀建笑道:“对,我老婆又漂亮又贤惠,孩子又懂事又聪明,小的下半辈子就冲着她们活呢。” 他笑了两声脸色又阴郁起来,低声道:“但小的不一定还有下半辈子,这河里的事小的以前听说过,很邪。” 王七麟又给他倒了一碗酒说道:“放心,我保你能安然无恙的回去见到老婆孩子。” 铁耀建举起酒杯向他道谢:“大恩不言谢,王大人,一切都在酒里了。” 他一口闷掉一碗酒,但脸上愁闷之色却更甚。 一直没开口的老明说道:“信七爷的话,七爷厉害。” 王七麟诧异的看向他。 老明说道:“小的亲兄弟也在你们听天监当差,他听说过你的威名,过年吃饭特意给我们讲过你遇到的案子,七爷很厉害。” 王七麟受宠若惊,我现在有这么大名气啦?出圈啦? 徐大磨磨蹭蹭的问道:“那啥,咳咳,你兄弟只提到过王大人吗?他就没有,是不是,你懂的。” 他使了个眼色。 “徐大人是天下第一力士。”老明说道。 徐大皱眉道:“这种话不要说,大爷问的是谢道长,不是问自己!” 他面露不虞之色,但身体很诚实,立马拎起酒坛给老明倒酒。 说说笑笑中,乌篷船往上游奔驰,河段越发狭窄,水流越发湍急。 “再往上走有个叫韩阳门的地方,那里水流更快,”铁耀建说道,“阿武就是在那里出事的。” “因为水流很急,所以当时有小孩掉入河里我们没感觉奇怪,阿武赶紧下水去救孩子了,结果出事了。” 说着他面色黯然起来:“阿武刚娶妻才不到一年,这回去怎么给他家里头交代?” 老明苦涩的说道:“走镖的,家里头早就有所准备了吧。” 船行驶的很稳当,谢蛤蟆时不时就会伸手在水里摸一摸,每次他站起身都是默默摇头。 河水没问题,他们没有发现异常。 王七麟问道:“阿武救上来的那个孩子有没有问题?你们有没有问过他怎么掉入河里的?” 铁耀建一愣,说道:“那孩子没问题,当时太阳老大,我们也都是阳气充足的汉子,他要是妖魔鬼怪肯定会露出点马脚,他没事。不过他具体咋回事我们没问,因为当时谁也没想着会出事。” 老明说道:“或许毛大人问了吧。” 王七麟往四周看了看,说道:“继续往上走。” 徐大去操船,乌篷船逆流而上的速度加快了。 老明和铁耀建继续喝酒,很快两人都有些醉意了,王七麟让他们两个自由活动,五把飞剑蓄势待发。 但船上船下、两人身边都没有什么问题。 乌篷船一路逆流行驶,终于快要接近韩阳门河段,这时候王七麟看到趴在船头打瞌睡的九六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春天夜里起雾急,河面上一时有些缥缈。 夜色不佳,王七麟没看到什么问题,不过他侧耳倾听,却在湍湍流水声中听到了一些吵闹。 现在已经要进入子时了,一路船行这么远,他们只遇到过听天监雇佣来守夜的船工。 船工们安静不出声,他们很怕会吵闹到什么东西,引得水中东西来找自己麻烦。 现在却顺风听到吵闹声,王七麟就觉得古怪了。 他对徐大做了个手势,徐大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推开摇橹的胖五一拿出浑身力气开始狂橹:“大爷要冲刺了!” 乌篷船迅速提升速度,逐渐的几道火光冲破雾气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吵闹声越加响亮: “不行啊,呜呜,呜呜,老尊长您行行好,呜呜,我家就根子一根独苗……” “红嫂算了,反正带着根子你还不能改嫁,现在没了根子你改嫁不正好?” “就是,这都是命嘛,红嫂都到现在了,你还不认命?” “红嫂,根子不是咱自己挑出来的,是高僧算出来的,你也看见了,当时水老爷就是要根子的……” 船行到这一河段,水流越加湍急,河段变得狭窄起来。 黑洞洞的夜色中,两岸出现模糊的人影和巨大的黑影,黑影从岸边往河流中伸展,像是两条巨臂要合拢起来。 谢蛤蟆看到这一幕说道:“无量天尊,这是在建桥?” 随着乌篷船靠近,岸上的人发现了船踪嚷嚷起来:“一艘船,来了一艘船!” “这个时辰了怎么还会有船?不会是……” “呸呸呸,别瞎说,快去把高僧请来,这时候可不能再出错了。” 王七麟挥挥手,徐大将船摇到了岸边,顿时有十几条大汉一起围了上来。 “你们是干嘛的?”询问声七嘴八舌,“你们要去哪里?”“你们什么人?” 王七麟问道:“这话该本官问吧?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在干嘛?” 一听‘本官’两个字,围上来的汉子们纷纷闭嘴。 接连高升,又总是与官员们打交道,王七麟身上已经有了几分官威,特别是板起脸用眼神扫人的时候,更是让人忍不住在心里称赞一声:好一个帅气的狗官! 此时汉子们感受到了他的外放的气场,顿时讪讪然。 徐大喝道:“没听到大人在问你们话吗?大半夜得你等百姓不去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大人息怒,我们、我们就是在建桥。”有人急忙走出来说道,“我们白天里头还要下地干活,这不春天地里活计多嘛,所以就趁着晚上来搭桥。” 听到这话王七麟冷笑。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这里说是要建桥?若是当地没鬼他把头拧下来给鬼当皮球踢着玩! 503.河伯水灵,在线选人(求一波支持撒) 王七麟看向走出来说话的人,是一个老汉。 老汉眉头微耸、嘴唇抿起,面目威严,不苟言笑。 看起来是个上位者。 王七麟想起先前听到的声音,问道:“你是此地老尊长?” 尊长和族长、族老一样,都是地方大族对于龙头老大的尊称。 老者拱手道:“正是,下官尹能,曾在真定府为仓曹、如今为韩阳门尹氏的尊长,不知道大人怎么称呼?” 徐大胸膛一挺走出去说道:“这位是王大人,乃是听天监的铜尉。” 老者当场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铜尉! 王七麟也挺起胸膛介绍道:“这位是徐大人,也是听天监的铜尉,我等都在听天监当差。” 老者惊呆了。 大晚上碰到了两个铜尉? 现在朝廷命官都这么勤奋啦?半夜不睡觉不喝花酒不去找姘头,跑到大苇河来办案? 作为当地人他自然知道大苇河中发生的诡事,也知道听天监的官员晚上来大苇河是为了什么。 胖五一小声说道:“七爷徐爷,介绍一下我呗。” 徐大回头说道:“七爷不是介绍了吗?” “啊?” “他说了‘我等’,你和道爷就被包含在那个‘等’里头。” 胖五一顿时沮丧,没能露脸。 但他随即又振奋了精神:自己刚加入听天监,寸功未立,即使被介绍出来有什么用?所以自己要努力,要立功,要去惩恶扬善、播撒美名! 这么想着他抱起膀子站在王七麟身后,昂头挺胸、面色严肃。 得把架子撑起来。 他们正在与尹能谈话,谢蛤蟆突然回身一甩袖子将老明给拉住:“无量天尊!” 老明顿时哆嗦了一下,他茫然回过头来,听到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他下意识说道:“我嫂子在喊我,她有什么事吧,我过去……不对!” 谢蛤蟆将一枚符箓拍在他额头,沉声道:“稳住心神,你看到的是虚幻,听到的亦是虚幻!” 他掏出来一枚黑洞洞的小种子扔给老明,又说道:“这是一枚天师剑种,含住。” 五月五日午,天师骑艾虎,手持菖蒲剑,阴邪归地府。 菖蒲是草,草叶如剑,又有菖蒲剑之称。 五月五日午?每一座道观中的菖蒲阳气极盛?会被道士们采集来做法器。 这时候的菖蒲叶就叫天师剑,而其中最大一棵菖蒲会结下种子?便名为天师剑种。 徐大看到这东西顿时感叹起来:“天师剑种?道爷,去年对付衙门里那满脸符文的鬼怪时候?你给过大爷一枚,还记得吗?” “记得?那枚天师剑种你放哪里去了?” 徐大愣了愣:“呃?什么时候没的?吾草,啥时候让大爷给吃下去了?” 谢蛤蟆鄙夷:“真是个饭桶!” 徐大悻悻的说道:“大爷是饭桶但大爷不骗人,你当时跟大爷说你只有两枚天师剑种,现在怎么又拿出来一枚?” 谢蛤蟆沉稳的说道:“因为去年的五月初五?老道又得到了新的天师剑种。” 王七麟问老明道:“你刚才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 老明皱巴着脸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回禀王大人,我没看到什么,就是听到了家里人的呼唤,于是忍不住就想要回家……”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他是第三个人?” 谢蛤蟆摇摇头道:“回去再说,他的事与咱们要查的事应当关系不大。” 王七麟给他一个眼神表示了然?又看向尹能问道:“你们大半夜的不在家里睡觉,然后在河上搭桥?而这么做的原因是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抓紧时间来建桥?” “是的,大人。”尹能平静的说道。 王七麟指了指自己的脸问他道:“你往这里看?你感觉本官是什么人?” 尹能愣了一下,下意识说道:“大人英气逼人、清新俊逸、品貌非凡?下官感觉您是一位好官、好人。” 王七麟说道:“看来你没有老眼昏花?没把本官看成傻子。既然你知道本官不是傻子?你还在这里糊弄本官?” 尹能赶紧行礼说道:“请王大人、徐大人明察,下官乃是顺民,怎么敢欺骗朝廷命官?” 王七麟道:“大苇河中有诡事,白天你们怕是都不愿意靠近这河流吧,为什么愿意晚上来建桥?说,到底怎么回事?” 尹能无奈的说道:“下官再请王大人明察,我们韩阳门这地方隔着上下游的桥都太远,以前要过河进城全靠船。” “可是我们这里的船夫前些日子去世了,撑船这活太苦,年轻人不愿意干,以至于现在过河艰难,乡亲们要进城就得走许多冤枉路。” “于是本官牵头,上请朝廷拨款、下请乡绅捐钱,总算凑齐钱款请了工匠买了建桥的砖木,而我们凑的钱到此便花完了,剩下请杂活工和大小工的钱没了。” “还好百姓们都明白,只要此地有了桥大家伙生活会方便许多,所以乐意来帮忙……” 他面色诚恳,回答流利,不管是表情还是说的话都没有一点问题。 但这就是问题,尹能的回答都是毫不犹豫的,没有思索和组织语言的空当。 很显然,这番答案是他早就准备好的。 王七麟冲徐大点点头,徐大箭步跳上岸去抓住一个汉子,道:“既然你们尊长不愿意说实话,那你说吧,若你也不说,那大爷就带你去听天监,到了牢房里头你应该就乐意说了。” 胖五一找到了表现机会,他双脚一踩乌篷船整个人跳起好几丈,落地之后伸手抓住那汉子肩膀激动的说道:“徐爷,我带他去驿所!” 汉子吓呆了,反应过来后扭头冲尹能叫道:“老尊长救命,救命。” 王七麟将老明两人交给谢蛤蟆,他也跳上岸去找到一个眼睛通红的少妇,喝道:“你说,怎么回事?” 少妇头发零散,但生的眉眼妖娆、身段丰腴,有着别样的乡间风情。 她下意识后退两步,接着咕咚一下子跪在地上,她连连磕头,但二话不说。 王七麟知道她在忌惮尹能,便冷笑一声道:“有人曾经与本官说,地方宗族势力大过天。” 尹能眉眼低垂的抱拳说道:“此话毫无道理。” 王七麟说道:“你现在给我开了眼界,还说这话没有道理?本官告诉你,这大苇河中有大诡事,是当今圣上派本官来查这件事!” “你们半夜鬼鬼祟祟在大苇河上建桥,肯定与河中鬼怪有关,哼哼,本官代天子行事,你们敢在这种事上欺瞒本官那便是欺君之罪!” “按罪当斩!”徐大主动接了话,已经有经验了。 尹能身边的人下意识说道:“大人误会了,我们与河中鬼怪毫无关系,我们这几天晚上不睡觉来这河里建桥,就是想打生樁来镇压河中鬼怪。” 打生樁! 听到这里,船上的谢蛤蟆闷哼一声:“草,老道看他们夜里搭桥,就知道想干这点逼事!” 王七麟听说过这种恐怖又骇人的镇法。 听天监诡事录上相关记述极多,很多地方的人们在山河中动土时,担心会破坏风水、触怒本地鬼怪,以致在动工期间发生意外,便会打生樁。 其中最常见的就是用孩子来打生樁,说是男童阳气未泄、女童玄阴齐全,鬼怪喜欢,用来打生樁做供品最好不过。 但做这种事的绝大多数是丧尽天良之辈,他们也不懂什么玄术,做这种事仅仅是求个心安罢了。 他们之所以用孩子去打生樁而不是用成年人,原因是流浪孩童活的还不如有主的一条狗,丢了死了没人追究。 所以确定这伙人的真实目的后,王七麟一声剑出,五把飞剑嗖嗖嗖的插在了众人跟前。 他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女人问道:“他们要用你家娃子来做这事?” 女人抽泣着跪地磕头。 王七麟问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孩子被人弄到河里淹死、埋进河底永不超生?” 女人使劲磕头,砰砰作响,磕的地上泥土飞散。 王七麟怒喝道:“愚昧!打生樁这种事从来都是不法之徒的胡作非为!它压根没有任何用处,你们想害死个孩子来保佑你们建桥顺利?” “狗屁!”他上去一把抓住尹能问道,“你若是被人害死了、镇压在桥墩里头变成怨鬼,那你是会保佑桥梁安全呢,还是去害人来发泄心中怨气?” 尹能平静的说道:“若下官这把老骨头还能保佑桥梁安全,下官自愿入河。” 徐大冲他吐了口唾沫:“你可灯笼失火——蜡倒吧,大爷告诉你,这什么打生樁就是一群老太监开会,全它娘无稽之谈!”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徐爷先别说话,那个老尊长,请吧,你去吧,本官在此立誓,你若是自愿为生樁,那我听天监保你们这座桥建成顺利,且百年之内没有鬼怪作祟!”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七爷可以把年岁放宽点,只要老尊长愿意牺牲自己,那老道愿意引北斗星君降星力来守护这桥,不论百年千年,桥不烂,鬼邪不侵!” 听到这话徐大来劲了,他对胖五一招手:“来,胖仔过来帮个忙,咱一起送老尊长去河里。” 两人真要动手,后面好几个后生涌出来去推搡他们。 徐大对付鬼怪不行,对付这些寻常青年还不是手拿把掐? 一套狗拳再现江湖,又是恶狗扑食又是公狗挺腰,他最后还来了个狗急跳墙跳到了一个青年身上,将那青年压得直翻白眼。 现场有些乱,有人要发动百姓来浑水摸鱼,徐大一甩手把山公幽浮给放了出来。 一丈高的山公幽浮! 它出现后冲着四周先谨慎的看了看,发现对手全是普通人后来劲了,蹦着跳着挥拳砸地,吓得四周百姓面色惨白纷纷逃窜。 山公幽浮得意洋洋的伸手往徐大要钱,徐大慢条斯理的说道:“大爷是让你出来透个风,不是让你干活的,你还想收钱?做梦娶山姑,挺美啊!” 王七麟指向河两岸已经建起的桥体说道:“也有活给它干,让它去把桥给我拆了!” 一听这话当地百姓着急了。 尹能激动的说道:“大人你做官不为百姓着想,不急百姓之所急、解百姓之所难,却只想……” “你可闭上你娘比的臭嘴吧,”徐大打断他的话指着他开骂,“我家七爷多好的一个官,你说什么不急百姓之所急?你侮辱他?你真是女人憋气生孩子——要血口喷人啊!” 有人大声说道:“总之我们韩阳门百姓好不容易才修起这座桥,决不许任何人破坏它!” 尹能这时候开始唱红脸,他说道:“王大人,这打生樁之事可不是老朽也不是乡亲们自己想出来的损招,这是上古大师鲁班爷留下的手段。” “而且你刚才说的不对,若我们骗人或者杀人扔进河里,这样会诞生怨灵,可我们没有强迫孩子做生樁,这事得他自愿,他自愿去安抚河里的鬼神,他自愿为乡亲们牺牲自己!” 王七麟问跪地少妇道:“是吗?” 少妇仰起头,露出满面的泪流:“青天大老爷,救命!” 王七麟对尹能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你自愿去牺牲自己吗?” 尹能说道:“若老朽此身堪用,绝不会吝啬这一百多斤的老骨头,但老朽……” “你绝对好使,你比小孩还好使。”王七麟接他的话说道,“所以请吧,你赶紧下去吧,河里的鬼神等着你去呢。” 尹能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王七麟阴冷的瞥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诸位乡亲听本官说,打生樁这种事与鲁班毫无关系,鲁班留下厌胜术不假,可这厌胜术是防御之术,而不是害人术!” “鲁班乃是墨家门人,上古百家,墨家求的是兼爱、非攻、尚贤、明鬼、节葬、节用,这样的门派怎么会留下打生樁这种邪术?是有人打着鲁班的名号来做坏事罢了!” 百姓里头也不都是愚昧之辈,有人赞同的点头:“墨家确实是上古百家中最讲究为咱老百姓着想的,这个我念书时候夫子经常说的。” “要修一座好桥,绝不应该是劳民伤财的事,更不能伤害老百姓的性命,你们这几天夜里一直瞎闹腾是因为有坏人在作祟!”王七麟大声说道。 “很显然,群众里头有坏人,你们要想过好日子,就必须得把坏人赶走!” “坏人在哪里?” 一边提问他一边明明白白的伸出手指向尹能。 尹能压抑不住心里的怒气,问道:“王大人此话何意?” 王七麟说道:“本官说你是坏人,你不服?” “不服……” “不服憋着!”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问道:“道爷,你说句话,今晚你怎么这么安静?” 谢蛤蟆轻轻一笑,说道:“无量天尊,老道一直在观察、在寻找,想知道是谁主持了打生樁这种邪事。” 人群最外头站着一名披着袈裟的老和尚,谢蛤蟆的目光看过去,老和尚悄悄的低下头、慢慢的往外走。 胖五一一个蛤蟆跳出现在他身边,喝道:“慢着,你铤而走险想去哪里?” 老和尚双手合十稽首行礼:“阿弥陀佛,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胖五一说道:“谁让你去的?” 老和尚微笑道:“佛心所在,即为方向,万物皆有声,水声风声为佛声,是……” “什么有的没的,说人话!”胖五一拽着他给他一拳,“我告诉你,我家七爷没让你们走之前,谁都不准走,这是金科玉律知道吗?” 王七麟快被他的滥用成语问题愁死了,说道:“胖仔,你把他拖过来,那啥,咱们官场行事有规矩,以后我不让你说话,你不能插嘴。” 胖五一点头说道:“我明白,七爷,咱们官场办事要不苟言笑……” 他想了想自己估计也觉得这成语用的不对,于是又改了一句话:“咱们官场做事要墨守成规!” 王七麟抠了抠耳朵示意谢蛤蟆来说话,谢蛤蟆问老和尚道:“这位大师在哪方丛林修行?” 和尚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老僧广难,少时便在卧佛寺剃度皈依,在大雄宝殿侍奉佛祖一甲子后,奉佛祖之命行走人间,为百姓解除苦难。” 谢蛤蟆问道:“那是广难大师指点尹能施主来打生樁给河中神鬼们做祭礼的?” 老和尚面露悲天悯人之色:“阿弥陀佛,是佛祖指点,老僧只是传信人。正所谓大悲愿力遍诸方,不是凡夫善举扬。 一切有为皆实相,莫教容易说庄光。” 谢蛤蟆又问:“佛祖是怎么指点你们来打生樁的?又是用什么法子来选定的孩童呢?” 老和尚正要说话,谢蛤蟆指向尹能道:“老道问的是您,老尊长,还请您来解答老道的疑惑。” 尹能说道:“大师择一风平浪静的午后,引我韩阳门子弟入水过河。期间子弟们无需乘船便可以行走在水中度过这条大苇河,能安然渡河者显然没被河中鬼神阻拦,不能渡河者则是被河中鬼神看中做了祭品。” 铁耀建说道:“阿武当时救的那个孩子就是祭品?” 天色阴暗、河面又起雾,加上铁耀建和老明一直坐在乌篷船上,河岸上的百姓先前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 听到铁耀建的声音,尹能仔细看他,然后说道:“原来是镖局的朋友,老朽记起来了,当日根子渡河时候掉入水中,正是被你们一位镖师给救起来的。” 老明站起来沉声问道:“你们将那镖师做了祭品先给河里的鬼神吗?” 尹能说道:“当然没有,打生樁的祭品得是我们当地土生土长的孩子,你们镖师又不是我们韩阳门的人,怎么会被当做祭品?” 老明沉默的点点头又坐下。 谢蛤蟆摇头说道:“这个给河中鬼神选祭品的法子不妥,为什么不能踏水渡河的孩子就是被河中鬼神看中做了祭品?你们有没有想过另一个原因?” “是你们送入河里的孩子资质太差劲,鬼神觉得你们是在应付它们,它们对你们送去让它们挑选的祭品很不满。” “而根子资质尤其差,河中鬼神更看不中他,甚至觉得你们放他做祭品候选就是在侮辱鬼神。” “所以鬼神们发怒,便卷起浪花将根子给拍入了水中!” 跪地磕头的少妇猛的往前爬,急慌慌的说道:“对对对,老尊长、大师,对,就是这样,根子资质不好,他那么笨,他怎么能去伺候好河灵河神老爷们?” “是老爷们看不上他,是老爷们生气了!”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官不为民做主,何不回家去放猪?” “我家王大人体恤民情、爱护百姓,既然你们诚心想选一个人去做生樁来建桥,那不如这样,由老道施展法术来将河中鬼神们唤出来,让它们亲自选人,如何?” 王七麟点头道:“这个法子好,道长请施法。” 谢蛤蟆扫了老和尚一眼轻蔑一笑,他双手甩出,漫天飞符,符纸化作一条条银白蛟龙在雾气中翻涌,姿态恣意、身影神骏。 这时候河面上的雾气越发的浓郁,就好像水面气化变成了水汽。 蛟龙们翻云吐雾,纷纷入水。 水声潺潺,波浪突起。 逐渐的有一队身影出现在水面上。 衣衫褴褛,身缠水草,皮肤惨白,满是腥臭。 这是一群水鬼! 岸边百姓吓得屁滚尿流,胆大的转身要逃跑,胆小的跪地磕头。 谢蛤蟆喝道:“无量天尊,河灵现身,百姓们还不赶紧跪地倾听灵谕?” “请诸位河灵张口,请诸位河灵选人为祭品!” 水鬼们出现在河面上,水雾萦绕,若隐若现。 越来越多得水鬼出现,这一截的河面竟然有些拥挤。 谢蛤蟆连说三遍请河灵显示灵谕,然后所有水鬼一起开口发出声音: “尹能!尹氏尊长尹能请入河!” “广难!卧佛寺高僧广难请入河!” 声音响起,连绵不断: “尹能!尹氏尊长尹能请入河!” “广难!卧佛寺高僧广难请入河!” 504.河底泥人(抛媚眼求推荐票) 水鬼发出的声音尖锐而缓慢并特别响亮,河流四周空旷,声音一直传遍四野。 人们听的忍不住去捂住耳朵。 刺耳的疼! 乡里人头一次感觉到原来声音也是有温度的,水鬼的声音,很冰冷。 本来因为河边闹腾引发村里狗吠声不断,当群鬼开口,狗吠声猛的止住。 戛然而止。 就像是有人拿刀子砍断了狗叫声。 河岸的百姓吓得纷纷磕头。 尹能和广难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就跟便秘十五天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还得了肛瘘。 群鬼声音整齐阴冷的响着: “尹能为官一甲子,知礼仪、懂规矩,请来侍奉我等。” “广难是当世高僧,通佛法、晓阴阳,请来超度我等。” 尹能猜出这是王七麟一方在捣鬼,他叫道:“王大人、徐大人,这是你们的把戏,你们这是在玩火!你们要草菅人命吗?你们要杀害无辜吗?” 王七麟对他点点头又眨眨眼,用口型做了沉默的回答:“对。” 尹能冲广难说道:“大师你看,他们想搞鬼,他们要害咱们,你快点出手用神通超度这些水鬼!” 广难死死的盯着谢蛤蟆。 谢蛤蟆面沉如水,一张老脸没有表情,月光透过飘荡的雾气恍恍惚惚照在他脸上,让他的面皮看起来像是老树皮。 见此广难便笑了,他双手合十向着西方行礼,道:“天上神仙有许难,不须超度要登坛。一朝遇著真消息,方信人间路险宽。” 一边行礼他一边脱下僧衣鞋袜,最后只剩下内里单衣。 收拾好外套后,他仔细的交给磕头那少妇,说道:“阿弥陀佛,老僧本想以令郎之灵平息河中怨灵,如今看来老僧过于自私了。” “老僧自离开卧佛寺已经有十年,身无阿堵物,不能赔偿施主所遭受的伤害,便以这身衣裳鞋袜做赔礼,还望施主接受。” 说完这番话他毫不留恋的走向河流,赤脚步入河水中:“阿弥陀佛,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此处河中既有阴鬼需老僧超度,老僧怎能置身事外?” “正所谓一念超然绝四方,何须更说祖师场。从来不识玄中妙,却笑当年老道旁。” 他回身像谢蛤蟆稽首行礼?转身后继续大踏步走在水中?竟然涉水不沉,直接走到了水鬼们身边。 王七麟以为他会趁机去灭掉水鬼?结果老和尚没有动手?他走进群鬼之中慢慢的没入了水中。 这样他就懵了:难道这老和尚已经参透生死? 老辣如谢蛤蟆也皱起眉头。 尹能更是懵了,他急促的叫道:“大师?大师你这是干什么?你活腻歪了吗?可可,可老朽还没有活腻呀?这是假的?这都是假的呀!” 这里的百姓都是附近农户,他们一生被禁锢在村里和土地上,用民智未开来形容一点没错。 谢蛤蟆这个局是临时做的,做的也很简陋?尹能一眼看出问题。 可是多数老百姓看不出来?或许也有百姓觉得有问题,但广难老僧却没有进行质疑,他用以身殉道的方式去证明了谢蛤蟆真的引出了河里的鬼神,这打消了部分百姓心中疑惑。 所有人都对谢蛤蟆顶礼膜拜,这一刻他就是韩阳门的神。 尹能要抓狂了?他冲进人群去撕扯众人叫道:“起来呀,你们傻吗?这都是假的?是听天监在设局害我!他们要害我,要害尹氏的尊长!” 老百姓们被他撕扯的衣衫凌乱?可是没人去给他说话,这些人只是用虔诚期待的眼神看向他。 尹能叫道:“你们看我做什么?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被他们害了?他们是在害我呀!” “根本不是打生樁?其实没有打生樁?用不着打生樁,你们都起来,别跪拜听天监,他们想要害死我而已,他们是想要我命!” 有人说道:“老尊长,听天监怎么会想要害死你呢?再说他们神通广大,想要害死你还不简单?为何要在我们面前费这些事?” “就是,老尊长,你快去河里吧,河灵老爷们等着你哩。” “别让河灵老爷们等着急了,前几天它们就发火了,差点把根子淹死,你快去吧,快去侍奉它们吧。” 韩阳门的百姓并不想失去他这个老尊长,但他们更不想失去这座桥。 所有人都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去侍奉水鬼,他们相信了谢蛤蟆的法术和水鬼的话,就像他们之前相信广难老僧给水中鬼神挑选祭品的方式。 尹能怒吼道:“你们这些傻子,你们没有脑子吗?这是他们害我!其实压根用不着打生樁……” 他吞了口口水看向抱着僧衣跪在地上的少妇,又看向王七麟:“王大人,我向您坦诚,我交代,其实用不着打生樁的,你们知道……” “确实用不着,打生樁压根就是一群邪恶之徒为了满足自己血腥欲望所想出来的丧心病狂之术!”王七麟义正言辞的说道。 尹能急忙点头。 徐大低声道:“傻鸟,点头太早啦。” 王七麟接着说道:“确实没有打生樁这法术也不用打生樁,不过嘿嘿,河里确实有河伯水鬼,河伯水鬼们确实喜欢被人侍奉,你们这里的河伯水鬼们就喜欢你去侍奉。” “老尊长,快去吧,广难大师已经在下面等着你了,搞快点搞快点,他等着超度你们呢。” 徐大点头道:“老尊长你运气好,今晚死了当场就能被卧佛寺的高僧给超度了,你看这芦苇丛里还有白鹭,直接骑着白鹭上西天呀。” “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西天!”胖五一嘿嘿笑道,“原来你们人族做的这首诗是这么用的,明白了明白了。” 尹能哆嗦着冲他们连连鞠躬行礼:“诸位大人,错了错了,老朽错了,这一切都错了,其实、其实——没有打生樁,用不着打生樁,老朽坚持要打生樁——老朽认错,老朽是出于私心!” “出你妈个臭批。”徐大干脆利索的说道,“你到底死不死?这么多鬼等着你,你好意思吗?” 王七麟也说道:“行了,老尊长你快点去吧,你看大家伙都在等你,一个水鬼等你一刻钟,十个水鬼就是等你一个多时辰,一百个水鬼就是等你一天多时间!” 尹能吓尿了,他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大人饶命,大人饶了老朽吧。” 他看向身后咬了咬牙,快走几步到他们跟前小声说道:“老朽说实话,老朽这几天坚持打生樁有心思,是想害死根子那娃,然后让阿红死了养娃的心好改嫁,好嫁给老朽的小儿为妾,好继续生养……” 胖五一惊呆了,他喃喃道:“狼心狗肺!”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尹能:“啊?原来你是想这么干?” 尹能努力作揖:“请王大人徐大人饶老朽一命,饶命,请饶命!” 王七麟扶起他亲切的说道:“不饶。” 尹能苦苦哀求:“大人饶命,求求您,您饶我一命。” 王七麟说道:“就不。” 尹能要绝望了,努力流下了眼泪:“王大人,您知道这都是假的,没有打生樁,没有这回事,是老朽自己的小心思,是老朽犯了大错,还请大人海涵,大人您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要撑船得需要人,有人才能撑船,男人肚子里怎么着都没人,只有女人肚子里才会有人。”徐大解释道,“所以宰相肚里能撑船说的是女宰相,老尊长是说我家七爷是女人吗?” 他说着便发火了:“古有诸葛孔明困司马懿上方谷时送他女装和头巾骂他为女人羞辱于他,今有你尹能称我听天监王七麟打入为女人来羞辱于他。” “尹能,你好大胆子!” 八喵站起来耷拉着小短腿吹胡子瞪眼。 九六歪头看着它,它实在想不明白八喵整天哪里来的这么多戏! 尹能叫道:“徐大人我冤枉,老朽冤枉呀,您不能冤枉一个老头子。而且而且,大人你们非得要我命吗?那我死后会化作水鬼在这河里害人!” 徐大说道:“我们害死你,你才能满怀怨气化为水鬼,我们现在主动让你投河,这是鼓励你自寻死路,这样你死后不就不会化作水鬼了?” 谢蛤蟆点点头,徐爷的骚招从来不让人失望。 连环招,一套一套的。 王七麟笑道:“没事,你让他变成水鬼吧,正好我用飞剑嫩死他,到时候算为民除害也算给我功劳簿上抹一笔,嘿嘿,这样本官正好累积功劳好升职。” 尹能面色惨淡,他踉跄一步、双膝一软倒在地上,喃喃道:“大人们,你们不能害死我,害死我也没用,这桥的桩已经……” “想走?”谢蛤蟆突然轻笑一声,“无量天尊,你哪里走?” 他掠水而过握拳轰入水中,一道星光由天而落,灌入他全身如同渡上一层银辉。 拳风如龙卷风,扫入水中半片河水飞天而起,露出广难老僧飘忽的身影。 老僧身躯像是拉长了,仿佛一条肉色长蛇在河水中飞快的游动。 拳风扫开河水,老僧身躯又缩短,他闪身避过扫来的拳头又继续往水中钻。 胖五一见此叫道:“道爷休慌,让我来乘人之危!” 他快速迈出两步高高跳起像运动员跳水一样钻入河里,此时河面浪花迭起,可是他钻入水中的时候水面却异常平稳,一点水花都没有。 王七麟见此叹息。 这崽子生错地方了,要是生在他梦中那国家去参加跳水比赛,稳稳当当次次挂金牌升国旗听国歌! 水花压得是真漂亮! 徐大也叹息:“胖仔这次成语算是用对了吗?他确实要去乘人之危,可是大爷头一次听到有人把这成语用在自己身上。” 广难老僧想以水遁之术离开,谢蛤蟆出拳之猛之刚烈令人难以置信,河里就跟塞满了水雷似的。 干枯的拳头挥出,河水一段一段的爆炸,如同瀑布逆流,河水倒卷飞向天空。 他接连挥拳,有的河段河水被逼迫涌向两方,竟然露出一段河底。 广难一头扎入水中想继续水遁,结果水没了…… 露出一滩烂泥,他一头扎进了泥巴里。 在他前方有水墙,他不管不顾往前窜,想要钻入水中再用水遁逃命。 结果眼看他要钻进去了,水中阴影摇曳,一个庞大身影窜了出来—— 一匹马! 广难估计也是懵了,河、河马? 这匹马踏浪窜出一下子撞在他身上将他给撞回了烂泥中,接着马化胖头陀,胖五一捂着胸口哀嚎道:“好痛!” 他打眼看到被撞倒在地的广难,赶紧飞扑上去摁住广难挥拳就打。 广难双手一拉,一道旋转的轮钴出现在他手中,王七麟见此眼角一跳:佛家大手印! 谢蛤蟆一声长啸,啸声中有青烟弥漫,烟气像巨蟒凝聚在一处,卷起广难与胖五一给扔到了岸上。 他收拳撤回,大水自苍天而落,轰隆轰隆落入河中。 徐大喃喃道:“黄河之水,天上来!” 广难的大手印被摔没了,胖五一不管不顾闷着头照着他就是一顿搓。 八喵看的眉飞色舞,站在船头小前爪飞快的掏: 这样不行,胖仔你不行呀,你掏他心窝子,你整他裤裆子,你使点劲,你老大的个子怎么没有劲?哎呀胖仔你是不是晚上没吃饭呀? 九六一爪子将它给摁翻在船头,急的大叫六六六,王七麟扭头看去说道:“没事,你让八喵看热闹就是。” 结果九六坐下指着船舱。 王七麟面容都要扭曲了:“人呢?” 老明没了! 铁耀建刚站起来准备跳入河里,脸上表情恍恍惚惚,面含笑意又无精打采。 先前是谢蛤蟆看着两人,结果广难老僧入水后想要水遁逃脱,谢蛤蟆出手去追他,结果老明和铁耀建就出事了! 王七麟真的要傻眼了,这大苇河里头到底是什么鬼?也太会见缝插针了吧? 他上去抓起铁耀建扔向河岸,喝道:“徐爷,抓住他!” 徐大抽出燃木神刀放出两个英魂,将铁耀建守护在四周小心的防卫左右。 九六看到王七麟上船,立马纵身跳入水中,王七麟顾不上脱衣服跟着入水。 目神窍开,混沌阴暗的河水中出现一些光影,九六在水中奋力狗刨,逆流而上。 王七麟御气外放,举手投足之间仿佛划桨,很快超越九六游上前方。 他看到了老明身影,老明没有动弹,但他也在逆流。 见此他加快速度冲到老明跟前,一把扣住老明肩膀想要将他拖出水面。 就在他手掌接触到老明肩膀的时候,一股森寒阴气钻入他手臂接着进他胸膛。 很冷。 阴阳鱼玉佩化作两条游鱼出现在他身边,水中的阴冷一扫而空。 短暂之间,王七麟看到前方河底有诸多小人,不是十个八个几十个那样的诸多,而是成片成群的那样多! 这些小人在前方的河底抬头仰视他们两人,面无表情,皮肤颜色黄黑。 与河底泥泞一个颜色! 好像全是泥巴捏成! 阴气一扫而空,他看到的这幅情景也迅速消散。 王七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抓住老明肩膀踩水而起,谢蛤蟆掠水而至从另一侧抓住了老明的肩膀,沉声道:“走!” 有惊无险,并没有出事。 铁耀建蹲在河滩上在揉脸,徐大看到他和谢蛤蟆上岸后急忙迎上来说道:“七爷道爷,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王七麟问道。 徐大指向身后河滩,河滩上倒下一个人。 尹能。 王七麟快步过去一看,老头子已经死了。 “他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徐大露出尴尬的苦笑,“我一概不知道。” “先前我和英魂护着铁耀建,突然之间这老头就倒下了,我怕这是什么东西在声东击西,所以没敢立马放开铁耀建去查看他情况。” 王七麟翻看尹能全身,后面脖子有个黑疙瘩,很像一颗痣,仔细看有针眼。 他面色凝重的问向谢蛤蟆:“道爷,暗器带毒所致?” 谢蛤蟆查看针眼后走向还在河滩上翻滚的广难,老和尚被胖五一压着打。 青凫除了跑的快和能在水里跑之外,没别的神通,也没什么大本事。 可是老和尚似乎本事更差,他被胖五一捶的两眼肿胀乌黑,当时就流眼泪了,捂着眼喊停停停。 胖五一就是在乱打,但他才不会听老和尚的话,他没有武德,又是卡脖子又是掏心窝,有时候还会来了个老狗顶胯,把老和尚顶成了鸡尾虾。 谢蛤蟆喝道:“胖仔,拿下他就行了,先别打了,抓住他!” 他看向河岸两畔延展出来的桥体,面色凝重。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谢蛤蟆喃喃道:“这座桥确实有问题,尹能刚才好像要说,这桥的桩已经成了?” “他一直说没有打生桩这回事,所谓打生桩是他想要害死一个孩子迫使这孩子的娘亲去改嫁给他小儿子。” 王七麟道:“不错,这个尹氏的族长是个混账东西。” 谢蛤蟆又问道:“老明刚才掉入水中,你去救他的时候有没有异常?” 王七麟说道:“有,我抓住他的时候他身上很冰冷,还看到河底有许多小泥人……” “这些泥人披麻戴孝,有的举着招魂幡,有的扛着棺材,有的抱着纸人,就跟咱们阳间给死者下葬一样,对不对?”谢蛤蟆接他的话说道。 王七麟道:“我没有看清,只是在一瞬间注意到这么一幕,再去仔细看的好像又没了。” 谢蛤蟆看向河面,又喃喃自语起来:“连续闹这么几个晚上,却不是真的要打生桩,而是要害死个孩子;他又说这桥确实打了桩子,而且已经打完了。” “镖队在这里救过根子,然后阿武死在下游,槟子死在附近,老明到了这里不断的想要投水。” 他猛的扭头看向铁耀建:“你刚才怎么回事?” 铁耀建挠着头说道:“回禀道长,在下刚才听到了媳妇喊话的声音,喊我回去逗逗孩子,在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精神恍恍惚惚的就感觉自己站在家里的巷子口上,下意识想要回家。” 谢蛤蟆说道:“老明先前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他听到的是嫂子的叫他回去吃饭。”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吐了口气,问道:“你们当时从这里渡河,是不是乘坐了韩阳门的渡船?” 铁耀建道:“应该是吧。” 谢蛤蟆又问:“你们乘船到了河里后,有没有人喊谁的名字?” 铁耀建仔细想了想说:“没有,当地人怎么会知道我们的名字?” 谢蛤蟆皱眉道:“没有叫你们的名字?你再想想,没有叫阿武的名字吗?” 铁耀建抱着头想了想,说道:“确实没有人叫过阿武,倒是有人问来着,当时阿武救上了那孩子,有人问他名字,他没说,他喜欢开玩笑,说他是铁马金戈镖局的镖师。” 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噢,我们乘船渡河的时候,倒是有人一直喊‘镖师’,我们以为赶车上渡船的时候落下了什么东西,便回去查看,结果没有丢东西。” 谢蛤蟆一拍手,问道:“他们喊镖师,有没有人答应?” 铁耀建说道:“好几个人都答应来着,因为有人一直在很急迫的喊……” “这就对了!”谢蛤蟆下意识说道,“无量天尊,他们果然打完桩了!” “不是打生桩,是借魂桩!他们给这座桥打了借魂桩!” 王七麟问道:“借魂桩?这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扫了眼铁耀建和依然有些浑浑噩噩的老明说道:“回去再说,先把这里的事给处理一下。” 老明灌了一肚子水,胖五一对此有经验,他腾空跳起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身,落地的时候用膝盖挤在老明肚子上。 王七麟很担心他把老明给压死。 看那样子能把肠子从嘴里给压出来。 结果老明只是张开口往外喷水,喷完水咳嗽着便逐渐清醒。 韩阳门的百姓已经发现不对劲,有汉子上去试了试尹能的鼻息,然后抱着他尸首大叫:“老尊长、老尊长,老尊长死了,他被害死了!” 王七麟喝道:“老尊长没死,他的魂魄去河里陪伴你们当地的河灵了。诸位且看,河灵是不是已经消散不见了?” 河面上空空荡荡,先前熙熙攘攘得水鬼消失的无影无踪。 百姓们疑惑又惶恐,他们搞不清楚状况,但浑浑噩噩的头脑告诉他们听从听天监大人的话准没错,于是没有几个人去质疑尹能的死因。 当然他们并不傻,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纷纷起身想回家。 王七麟拦住了他们,说道:“徐爷,放唤兵符,让毛一奇带人过来,这里的人一个不准走!” 杀害尹能的人就躲在人群里。 可是这人为何要杀害尹能?按照先前情况来说,他们马上就要逼尹能投河自尽了。 尹能知道什么机密?有人怕他为了活命暴露出这个秘密? 王七麟开始兴奋起来。 今晚没有白来! 505.借魂桩(天气降温了,大家穿暖点) 唤兵符带着刺耳锐鸣声直飞夜空。 一朵烟花爆炸。 徐大昂头挺胸看向在场百姓,他要看守所有人,现在他是主角。 因为他有两个英魂、鱼汕汕和山公幽浮四个帮手,王七麟还把九六借给他了,他牵着九六就跟牵着一头警犬似的。 你们人生最荣耀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呢?而我,就是现在了! 老百姓们被聚集于一处,偷眼往前后左右看,前面是一条大河,后面是两个阴冷黑暗的男鬼,左边是庞大的野兽鬼,右边的更狠,是个穿着红衣的女鬼! 没人敢动弹。 王七麟和谢蛤蟆站在广难老僧跟前,老僧倒是淡定,光着膀子坐地念经。 两人找他问话,他不做理睬,就是低垂眉眼的念经。 夜风吹起他雪白的长眉和胡须,雪白皎洁的月光照在他的光头和苍老面容上,只看卖相确实有高僧风采。 王七麟叹气道:“广难师傅,你真是让本官失望,本官本来以为你真的学以身饲虎、舍生取义了,你说你怎么能偷奸耍滑?你若是真的死在河里去超度水鬼,那该多好!” 老和尚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低下眼睑去念经。 谢蛤蟆说道:“和尚,借魂桩是你指点这村里人打的吗?” 广难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他双手合十拜了一拜说道:“阿弥陀佛,不识真如理,方知误会人。一从归洞后,无处避风尘。” 胖五一挺羡慕的,这和尚是个文化人,偈语一句接一句,而且听的他云里雾里,一点也理解不了他在说什么。 谢蛤蟆微微一笑也稽首还礼,说道:“无量天尊,吾已经知道,何须更问道。不如归去好,随处有青山。” “汝已经知道,何须更问禅。不妨闲处坐,自有洞中天。” 胖五一吃惊的看向谢蛤蟆,原来道爷不光本事大、身手高超,原来还很有文化。 看着两个老头子,他在心里感叹:吾常自诩为巾帼英雄,原来是小觑天下英雄矣! 王七麟不知道谢蛤蟆和老和尚在打什么哑谜?既然有人代劳他就在一边看。 最后谢蛤蟆不耐烦了?他一甩袖子说道:“老和尚,不管是打生桩还是借魂桩?这都是伤天害理之事?你天天念经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广难苦笑道:“请道长仔细去查,老僧甚至不知道哪里打了借魂桩?又怎么去指点别人来打呢?老僧知道此话说了也是白说,你们不会信老僧的话?但老僧还是要说——道长口中的什么回魂桩、借魂桩?与老僧毫无干系。” 王七麟问道:“你是不是以为尹能死了,你的屁股就干净了?” 谢蛤蟆也说道:“借魂桩这种事,绝不是没有布置只要随便喊两声就能把人的魂魄给绑定起来,尹能这么一大把年纪?他不能事事亲为吧?他总得找人代办吧?” “还有?说不准这尹能还喜欢写个笔录、手札、手谈之类的东西,他家里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王七麟笃定的说道。 广难老僧还是一脸微笑,但已经不去念经了。 王七麟摸了摸他的光头说道:“老大爷,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坦白从宽?你说你在这里嘴硬有什么用?真相你瞒不住的!” 广难老僧低头不语。 摆明顽抗到底了。 既然这样王七麟对胖五一招了招手:“来,继续揍他?他既然不肯交代那你就揍他,一直揍到他交代。” “他要是一直不交代呢?”胖五一问道。 王七麟说道:“那就继续揍他呗。” 胖五一点头:“一直不交代一直揍!” 广难老僧微笑着说道:“阿弥陀佛?施主即使打死老僧,老僧也没什么好交代的。” 王七麟说道:“嗯?希望你的嘴巴能一直这么硬。” 岸上骏马飞驰?河中飞舸乘风破浪?毛一奇带人分两路赶来。 他自己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还有几十丈的距离,他双脚在马镫上一踩已经人如龙飞,踏着虚空飞了过来。 落地之后毛一奇顺势行礼:“回禀王大人,卑职统领步军二十、水军四十已经赶到,请大人吩咐。” 王七麟说道:“把这里所有人都给控制起来,挨个查他们的身份,寻找外乡人。” 毛一奇喝道:“卑职遵命!”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河岸边上很快开始喧嚣起来。 王七麟问谢蛤蟆道:“道爷,这借魂桩到底什么东西?”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知道,桥在风水上又有锁、剪、叉,而江河、大路称之为水龙土龙,所以在江河上造桥犹如给龙身上锁,若河流有灵,自然不肯乖乖的被束缚起来。” 这点王七麟知道,许多河流建起桥后会在桥下悬上一把斩龙剑。 斩龙剑这东西是有水货行货之分的,水货就是寻常铁剑,挂在桥下给周围百姓起个心安作用。 行货斩龙剑那就有来头,若有水蛟想要从桥下走蛟如海,这剑能断它龙脊,让它终生不能化龙。 即使没有水蛟过桥,那这斩龙剑也能震慑四方水兽、镇守水中鬼怪。 不管是水兽还是鬼怪自然不愿被束缚,它们会千方百计来阻挠桥梁建成。 于是有些地方就有了打生桩献祭水灵的说法,这是一种无用的邪术,鬼怪们并不能收人命为己用,给它们献祭人命有什么用? 再说,如果它们需要人命那只要没有桥梁,两岸人要渡河只能撑船,到时候人在水中还不是它们的鱼肉?还不是它们想要多少人命就有多少人命? 可是建起桥梁呢?建起桥梁人会从桥上过河,那就不是它们地盘了,它们可就再搞不到人命了。 所以只要河中鬼怪不傻,它们不会贪图眼前一点小利益而放弃长远大收获。 借魂桩就不一样了,这东西是真的有用。 谢蛤蟆叹气道:“七爷你方才说的对,若是靠害死人做鬼去守桥桩,那鬼既然是被建桥人害死的,它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去守桥呢?它们会变成鬼去害人才对。” “借魂桩不一样,它是用阴邪手段骗人留下一口气在桥下,到时候只要再把人领回来,人会被这一口气吸引去桥桩处,被束缚在桥桩中,成为水中灵守卫桥桩。” 王七麟说道:“整个镖队都中了借魂桩的邪术,所以先前老明他们两个来到这里后会听到家里人的呼唤,失魂落魄的主动跳入水中寻死?” 谢蛤蟆点头,广难老僧又唱了一首佛偈:“人生有所思,心中多感怀。相看两不语,独自立庭槐。” 王七麟说道:“我先前还在水中见到了许多小泥人,那又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那就是施展借魂桩之术的法器,其实它们是什么,老道也不太清楚,借魂桩这邪术很神秘。” 他看了眼老和尚,对王七麟低声说道:“七爷你应当知道这等邪术一旦传播开来会害死多少人,所以江湖正道和朝廷官家从不许这等邪术流传。” “会这种邪术的,要么与一些千古流传的邪教有关系,要么就是偶然与这些邪教产生了关系,总之,广难身上有秘密,他背的邪事绝不只是这一桩!” 王七麟点点头,隐秘的扫了老和尚一眼。 老和尚还在低头念经,很像那么一回事。 毛一奇带的人多,盘查百姓这种事他们很是娴熟,很快将岸边百姓都给盘查完了。 答案让王七麟失望了,这里的人只有一个广难和尚是外乡人,其他的全是可以考据的韩阳门乡民。 “不过有人说,他们看到过陌生人混在人群里,但是刚才你们在河里激战的时候一切乱糟糟的,等形势安稳下来,那陌生人又不见了。”毛一奇最后说道。 王七麟道:“谁看到过这人?把他们叫过来,我问他们几句。” 毛一奇点点头,将等候在后面的十来个青年叫了过来。 领头的青年身材单薄,他面色发黄、眼袋泛青,两撇胡子稀稀拉拉,看起来身子骨很虚。 王七麟觉得他该补一补。 青年见识过他们的厉害,过来后点头哈腰的行礼,自我介绍说叫尹炳分。 王七麟问道:“先前你见到过一个陌生人?” 尹炳分急忙点头道:“对对对,大人,不光小的见到过,我们几个弟兄都注意到他来着,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这个人很怪,那会你们在河里打仗,我们都想跑回家,结果他往前跑。” 又有一个青年说道:“对,大人,小的第一个见到他的,因为他当时出现在小的身边,小的还以为他是我们的弟兄,便拉着他想往回跑,结果被他推开了,看见他往河边跑。” 尹炳分说道:“他肯定是去杀害我们老尊长的,是不是?那会咱乡亲都玩命的往家里跑,正常人谁会往河边跑?” 王七麟问道:“他长的什么样?” 尹炳分挠挠头道:“具体没看清,大人,天色太黑了,就看见他长得很胖。” “挺着个大肚子,结果跑的还挺快。”有人补充道。 还有人模拟了一下,双手抱在小腹上说:“就这么大,跟怀胎六个月了似的。” “长得比我还要高点。”尹炳分比划了一下,“大约这么来高,我没看清他正脸……”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陌生人?”王七麟立马问道。 尹炳分笑了:“大人你这话说的,这里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看他们撅个腚小的就知道他们放什么声的屁,所以若是熟悉人,看一下背影不就认出来了?那人从头到脚我都陌生,绝对陌生人。” 先前说话的青年点头道:“就是个陌生人,小的看见他的脸了,他是个络腮胡子,脸上一圈虬须,但生的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七麟对毛一奇说道:“找画师,按照他们说的去画个人面像出来,联合衙门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么个人。” “尖嘴猴腮、长着络腮胡且肚子很大,这种形象的人应该好找。”毛一奇点点头。 谢蛤蟆意味深长的说道:“前提得是他生活在城里城外,或者他最近要在城里城外活跃。” 毛一奇说道:“真定府不是大城,没有多少外来人涌进涌出,所以即使此人是哥哥外乡人也不怕,他肯定得要吃喝,总会被本地人所发现。” 王七麟带上老和尚和老明等人乘船回归,此时已经过了子时,距离天亮时辰不远。 他又抓紧时间带了两个镖师来到韩阳门河段大桥下,让两人去感受到借魂桩的存在。 这两个镖师里头也有一个要跳河,王七麟问他,他的遭遇与老明二人一样,也是听到家里人招呼,下意识想要跳入水中。 他问镖师当日渡河情景,镖师说他确实听到过有人喊他们并回头答应一声问什么事来着。 另一个镖师说道:“在下当时也听到有人喊我们,不过我没顾上应声,因为那会我在船头查看河里鱼情,在下喜欢钓鱼,琢磨着镖队若是在真定府修整,怎么能来河边钓个鱼。” 王七麟问道:“你很喜欢钓鱼?” 旁边的镖师轻笑道:“朱大哥是鱼痴,他中了钓鱼的毒,上个茅房都要搓饵,说梦话不是说有口了就是喊黑漂了,看到个大坑就想抛两杆子,看见水就会去看看有没有鱼!” 镖师听出他话里的调笑,不悦的说道:“钓鱼陶冶情操,又不花什么钱,还能钓到鱼改善家里生活,多好的事?陆游有一首诗说的好——” “富贵寻常事,天奚独汝悭?十分教嬾拙,百倍与清闲。放鹤云千顷,钓鱼溪一湾。此诗虽信笔,它日不须删!” 王七麟点点头道:“钓鱼确实是好事,它让你避过一件大麻烦。不过我想问一下,你钓鱼本事怎么样?” 镖师指向河里傲然的说道:“你给我一根钓竿,我还你一个鱼塘。” 王七麟笑道:“失敬失敬。” 旁边镖师说道:“朱大哥可不是在开玩笑,大人有所不知,朱大哥的媳妇就是他钓鱼钓来的。” “他看中了我那嫂子,得知我那嫂子的父亲想搞个鱼塘卖鱼养家,他硬生生靠钓鱼给攒齐了鱼塘最早的大鱼,大鱼们繁衍,有了现在的鱼塘。” 徐大惊叹道:“古有姜太公钓鱼得官,今有朱镖师钓鱼得妻,厉害厉害。” 朱镖师高兴的说道:“身有一技之长,不愁隔宿之粮!” 他们聊着天顺流而下,这两个镖师除了在韩阳门桥下遇到点麻烦,其他时候一切正常。 天色微亮,晨曦初现。 真定府城门打开,又是热闹的一天开始了。 很多小贩已经等在门外,城门一开排队有序进入。 这些小贩都是做买卖的,大清早卖豆腐的、卖豆皮的、卖烤饼的、卖猪油饼的、卖剁饼和酸汤子的还有卖面的。 当地人也很喜欢吃面,他们对面的热爱不次于并郡百姓,什么牛油面、鳝鱼面、酸汤面、鱼汤面等等。 徐大回去睡觉之前决定先吃个早饭,吃饱喝足才能睡好觉。 王七麟劝说他道:“我看城里有卖羊奶的,喝一碗热羊奶睡觉得了,别吃的太饱,临睡之前吃东西容易得胃病,特别容易胃反酸水。” “大爷吃饱了,胃为啥还反酸水?”徐大说道:“是因为它发现大爷吃东西,所以馋了吗?” 当地的剁饼和酸汤子很有名,有小贩挑着担子售卖,前面担子里头是用棉被裹着的干饼,后面水桶里则是油汪汪、酸麻可口的汤汁。 谁要吃喊一声,小贩带着碗筷,直接舀一碗酸汤递一双筷子,然后蹲在路边吃喝就行。 这种吃饭很有野性,徐大抓着一摞饼大吃大喝起来。 当地的剁饼是发酵的面团经平底大铁锅烘烤而成,它发酵的很成功,烘烤之后质地松软,外硬内酥,再用刀剁成一块块来吃。 这饼不用就菜也很好吃,香软可口,麦香味浓郁。 不过最合适的还是搭配酸汤,酸汤是猪骨熬汤,入口柔润嫩滑,喝一口满嘴泛酸香味,胃口立马就开了,最适合当早餐。 王七麟原本只想吃两口饼,结果让这股酸香滋味一冲鼻子,他忍不住了:“算了,给爷来一碗吧。” 他端着碗看向八喵,八喵跳起来蹭蹭蹭爬上一棵树。 但他并没有去抓八喵,而是伸手将旁边的九六给捞住了,说道:“来,六最乖了,给爹当凳子。” 九六没防住,它还以为王七麟要折腾八喵呢,结果人家不走寻常路,来了个声东击西。 不过王七麟很疼它,先给它喂了一些剁饼让它吃的开心。 见此小贩挺心疼的,说道:“唉,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呀。” 王七麟哈哈一笑。 剁饼的松软让它极容易入味,吃得时候把饼往里一泡立马就能吃,寡淡的面饼很快能吸进浓稠汤汁,一口一口吃起来又软又酸又香。 一碗酸汤下肚,王七麟的胃口来了。 毛一奇在等着他们,结果天大亮了人还没有回驿所,便担心的出来寻找,找到了正在街头大快朵颐的几个人。 他赶忙上来告罪:“王大人,卑职招待不周,竟然让大人们吃这下里巴人的粗糙粮食。” 王七麟斜睨他一眼道:“说什么傻话,这粮食一点不粗糙,很好吃,而且你家王大人和徐大人就是下里巴人。” 正好这一家吃完了,他拍拍屁股走人。 走远了之后依稀听到了后面小贩的低语:“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506.名门雷家 吃饱喝足,一觉好眠。 王七麟没感觉反胃,他觉得在梦里学到的一些知识是没用的。 那梦里的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它存在于哪里?难道这是庄周梦蝶了? 一系列疑问出现在他的心头。 他最早进听天监就是想查清自己从小到大做的诡梦和脑中不断转悠的造化炉,如今两个问题一个没解决…… 不过现在来看这两个问题都不算事了,造化炉是他的依仗,诡梦中的世界让他的心智成熟、开拓了他的眼界,都是好东西。 然后他心中的疑问开始变幻: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做什么…… 八喵和九六从被窝里打着哈欠伸出头来,王七麟便改成一边搓狗头一边撸猫一边沉思。 四月的天,亮的早。 从他吃了早饭回来睡觉到现在不过才两个多时辰,但阴阳大道神功在他体内运转不休,他现在只要稍微休息一下便精力充沛。 他去敲了敲门,谢蛤蟆和徐大也醒了。 老道士是年纪大了,觉少;徐大是只要单身一个人,永远都会精力充沛。 王七麟带着两人又去牢房里审讯广难老僧,可是老和尚很稳,不论他们问什么,他就在那里念经。 朱镖师看到后很钦佩:“他要是愿意钓鱼肯定是一把好手,这定力,厉害了。” 旁边镖师揶揄道:“你去当和尚肯定也是一把好手,你的定力已经练出来了,到时候进了寺庙能一坐一整天。” 徐大揉了揉拳头说道:“胖仔还在睡觉,那换大爷来揍这老和尚?” 王七麟摇摇头道:“拳头对他没用,等巫巫来,让巫巫在他身上下蛊,到时候他有什么话愿意说就让他说,不愿意说,” 他看了看广难的老脸:“那就去给巫巫当蛊虫培养基吧。” 徐大陷入沉思中:“蛊虫还能培养这玩意儿?那能不能通过蛊虫将这玩意儿与人的身躯接合在一起?嘿哟,要是能的话,皇宫里头那帮人得叫我爹!” 王七麟问道:“他们去叫你爹干什么?你骂人家还是打人家了?这么大年纪还被人去叫家长,不嫌丢人吗?” 徐大看着他道:“你怎么理解的话?” 王七麟冷笑道:“你又是怎么理解的我得话?” 广难老和尚诧异的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不是要刑讯我吗?怎么你们又突然内讧了? 谢蛤蟆站在一边看热闹,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见多不怪。 得知他们在牢房,被叫起来的毛一奇也赶紧过来了。 看着毛一奇一脸倦色,王七麟说道:“毛大人不用非得跟随本官,你该休息就休息。” 毛一奇急忙说道:“多谢王大人体谅,但卑职睡的也差不多足够了,哦,这个老和尚还是什么话都不说吗?” 王七麟点点头。 毛一奇凑上来低声道:“用,刑?” 王七麟说道:“他怕是修了苦行僧一脉,你对他用刑未必有用。” 毛一奇轻声一笑,说道:“大人你误会卑职的意思了,每个人都有他的软肋,这种老僧的软肋是什么?” 王七麟和徐大眼睛一亮。 毛一奇点点头道:“不错,他们修习一生,所求不过是恪守清规,死后入西天佛堂成佛?所以他的软肋便是寡淡如水的佛心!” “卑职的意思是,咱们找真定府里头最妖最魅的几个勾栏院头牌来勾引老和尚?乱他佛心、打他软肋!” 徐大急忙咳嗽一声,说道:“毛大人你可能不清楚,本官练的是童子功,你明白吧?童子功?对,从小就练童子功?所以也有软肋?本官的软肋是什么?” “女色?”毛一奇下意识的问道。 徐大郑重的点头:“正是女色?你想?若是有朝一日?本官被邪教或前朝余孽给抓捕?他们肯定会刑讯本官?但本官也是个铁汉子,任他严刑拷打必然不会服软!” “你说这时候他们会怎么做?他们会不会像你一样对付本官的软肋?” 毛一奇有点茫然了:“那徐大人的意思是?” 徐大凑上去低声说道:“你能不能让那些娘们?先来勾引我试试?看看她们能不能扰乱我的武道之心。” 说完他挺直腰负手严肃的看向毛一奇,语重心长:“实不相瞒?我想挑战一下我的软肋!” 王七麟推着他往外走:“滚滚滚,在长安城的时候你去干什么了?你又不想为你家洛水守身如玉了?” 徐大不甘心的叫道:“洛姑娘不愿意垂青于大爷?大爷干啥还为她守身如玉?那不是傻吗?” 毛一奇挠挠下巴看向谢蛤蟆问道:“道长,刚才徐大人的话……” “你把它当个屁就行了。”谢蛤蟆转身离去。 沉一家乡叫古籍乡?村子叫上下坡,这是个很独特的村名,沉一解释说他们村子在一座山坡上,因为进村是上坡、出村是下坡,所以叫上下坡。 王七麟去案牍库查上下坡的资料,发现案卷中没有关于这地方的记述。 他把毛一奇叫来问这地方,毛一奇挺吃惊的:“大人要查上下坡?” 王七麟说道:“大苇河多年前改道,冲毁了上下坡,是吧?” 毛一奇眼角挤了挤,道:“貌似是这样,事情挺久远的了,卑职当时还未进听天监当差,更未来真定府,所以对这件事不太清楚。” 一听这话王七麟知道不对劲,他看向毛一奇问道:“你一直在调查大苇河的诡事,然后现在告诉我不了解上下坡的情况?” “当年暴雨连绵,大苇河改道,泥石流出现、上下坡被毁,这种事不应当在听天监的重要档案中吗?” 毛一奇轻叹一声道:“王大人有所不知,这段事卑职知道,却是在当地人口中听说的,咱们听天监的诡案录中没有相关记述。” 王七麟一下子摁住手中的诡事录:“这不可能!” 毛一奇沉默的点头。 王七麟背着手在案牍库里转圈子,转了几圈后他问毛一奇:“你说说你知道的事,关于上下坡,关于古籍乡。” 毛一奇说道:“古籍乡隶属于罗坝县……” 听到这个县城的名字王七麟心里一动,问道:“罗坝县是不是有个七豺乡?” 毛一奇愣了愣,道:“是的,有个七豺乡,有什么问题吗?” 王七麟摆手说道:“没有,本官只是问一句,你继续说。” 毛一奇道:“罗坝县听名字就知道,这个县里头有个大坝叫罗坝,古籍乡在罗坝下面,这里以前多有古墓,挖出来过不少古代典籍,所以到了本朝地域重新划分,就有了古籍乡这么个名字。” “上下坡是古籍乡最靠近罗坝的地方,那边地势很陡峭,到处是小山,大苇河在那里便是穿山越岭的流淌,靠着大苇河,古籍乡的村子算是风调雨顺,日子还不错。” “然后二十年前,日子很久了,在二十年前,罗坝县遇上百年一遇的大雨,大苇河沿途的土山不断崩塌,迫使大苇河改道,冲击罗坝周边。” “事情发生的极快,罗坝坍塌,大苇河冲击土山,最终有土山发生了泥石流,将上下坡给整个毁掉了。” 王七麟问道:“衙门没有去治理河难水灾?即使雨下的很大,这大苇河要改道、要冲破河坝也不可能是一时半会的事吧?衙门没有去将周边乡民百姓给转移走?” 毛一奇摇了摇头:“大苇河改道发生的很快,直接冲毁堤坝造成了泥石流这种事。” 听到这里谢蛤蟆断然道:“河流改道不会这么快,除非是走蛟或者有水怪作祟,若河流改道如此之快,听天监应当会派人去查这件事。” 毛一奇看了看他们不说话了。 王七麟问道:“后面呢?继续说,听天监为什么没有相关记述?” 毛一奇说道:“根据听天监内的消息,说这件事与诡事无关,所以咱的诡事录里自然没有相关记述。” “实际上呢?”王七麟问他。 毛一奇说道:“实际上,有诡事!河崩之前,乡里传出过一些说法——” “流传最广的一件事情是,大雨开始之后,有一队人马抬着轿子从山里走出,队伍拉的很长,急匆匆要离开那片山区。” “当时是在白天,不少乡民看到了这一幕,那队伍走的着急,山里路又不好走,他们踉踉跄跄的丢了东西。” “有乡民好心去帮忙捡东西,去了之后却是发现抬轿的人全是纸人,被雨水打湿之后站不直,所以才会掉了扛在肩膀上的箱子行礼!” 说完这件事后他摇摇头:“不过咱们听天监里头关于此事的记述都是‘查无考据’,认为是百姓瞎谣传,当然河流改道、村庄被埋,这种事到了百姓嘴里确实容易与一些神神鬼鬼的事扯上关系。” 王七麟问道:“你觉得呢?” 毛一奇下意识问道:“请大人明示,您是问卑职觉得什么?” 王七麟问道:“你觉得这件事里面到底有没有鬼怪妖邪作祟?” 毛一奇犹豫了几个呼吸,最终说道:“卑职认为应当是没有的。” 他抬起头飞快的看了王七麟一眼又低头说道:“否则衙门县志和咱的案牍库诡事录中不会毫无记述。” 王七麟问道:“那时候真定府的铁尉是谁?” 毛一奇道:“他名叫龚安邦,是一位大相师,十五年前治理大苇河诡事时候,他们遇到了一只很厉害的水猴子,龚大人不擅近战,死于水猴子之手。” 王七麟又问:“当时罗坝县大印和古籍乡的小印又分别是谁?” 毛一奇说道:“罗坝县大印是雷勇健雷大人,古籍乡小印,卑职也不太清楚,卑职是从湘郡调集而来的,所以对当地乡间民情不是很了解。” 王七麟看向徐大,“这位雷大人,有点耳熟啊。” 徐大最八卦,很喜欢了解各地衙门和听天监中官吏们的风言风语,所以也了解各级官吏的身份信息。 他知道雷勇健肯定颇有来头,如今应当身居高职——很简单的推断。 毛一奇称谓真定府前铁尉的时候,直呼龚安邦之名,可是换到一个大印的时候,却尊称为雷大人。 徐大说道:“雷勇健大人是雷勇杰大人的胞弟,雷家乃是听天监内名门,听天监在荆楚之地和蜀地一带都有他们家人为官,其中雷勇杰大人是管辖蜀郡、楚郡等地的金将,雷勇健大人则是楚郡银将。” 王七麟点头道:“确实是名门望族。” 他又琢磨了一会,一拍桌子说道:“这样,大部队还没有到来,咱们先去罗坝县转转、看看?” 毛一奇急忙说道:“大人们一心为民、披星戴月,卑职大为钦佩。不过您等来了真定府尚未曾歇息,一直为民奔波,卑职作为本地父母官有愧于心,所以不妨今日先歇歇?” 王七麟笑道:“好,先歇歇,那就先歇歇。正好道爷最近要闭关两天,那我们找个密闭房间让道爷闭关,本官和徐大人、胖大人四处逛逛,欣赏一下真定府的春日风光。”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老道又要闭关啦。” 他们给毛一奇说明,道爷闭关是清修,不准任何人打扰,吃饭喝水也不必准备,房间四周十丈之内不能有人烟。 毛一奇犯了难,十丈的距离可不小,要找个方圆十丈空闲的房子不容易。 最终他想到了城外一座粮仓,说这仓库平日里没人去,可以去那里面闭关。 他们送谢蛤蟆去粮仓,出门的时候一名力士小心翼翼的说道:“诸位大人?” 徐大回头看向他,指着他说道:“你是、我记得你,你的名字是——腚大痔?” 力士说道:“徐大人好记性,卑职正是邓大志。” 徐大恍然的拍拍额头道:“对对对,邓大志,邓邓邓!” 他又问道:“你叫我们有什么事?” 邓大志怯生生的问道:“诸位大人,你们是不是要外出?要不要卑职给你们准备好神骡?” 徐大说道:“现在不着急用神骡,先让他们住在你家里吧。对了你不要有压力,神骡身体健康胃口好,吃苦耐劳脾气顺,所以你不用太管他们,把他们锁在院子里就行。” 一听这话邓大志眼圈都红了。 我七娘来他们真的胃口好,什么都吃还能吃,一天吃八顿,一顿吃一堆,我家存粮见底了,院子里的香椿树都让他们撸成杆子了! 但这话他不敢说,只能哭唧唧的应一声:“卑职领命。” 胖五一很了解他那俩兄弟的德性,体贴的问道:“是不是他们在你家里作呢?如果他们作了你与本官说,本官定斩不饶,不对,杀鸡儆猴!” 徐大捂着耳朵走了。 作为一名优秀的秀才,他听不得别人瞎鸡脖用成语。 听着胖大人的话、看着徐大人的样子,邓大志心凉了:什么定斩不饶、杀鸡儆猴,这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呀。 大人们能因为坐骑作就将他们给斩了?肯定不能! 大人们要杀鸡儆猴,那在这个成语里头,我邓大志是鸡还是猴? 他琢磨了一下反正不管自己是鸡还是猴,都没有好下场。 再看徐大人那架势,直接捂着耳朵走了,这是压根不想听自己说话了呢。 邓大志顿时心如死灰,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昨天一心想拍马屁做的孽,那就自己承受吧。 他勉强的笑道:“胖大人说笑了,卑职,家里一切都好,两位神骡大人,也很好。” 胖五一体贴的拍拍他肩膀说道:“那就行,反正他们如果作妖,那你可以恶人先告状。” 邓大志脸上的笑容凝滞了:幸亏我刚才没有直接数落你们神骡的恶行,否则我它娘已经成为恶人了呀? 社会社会! 惹不起惹不起! 王七麟他们送谢蛤蟆进入粮仓关了门,毛一奇热情的招待他们去吃午饭,说吃了午饭有安排。 “什么安排?”徐大问道。 毛一奇对他露出个神秘的笑容,说道:“大人昨夜想要的安排。” 徐大给他一个责备的眼神:这种事你带着大爷去偷偷的做就是,怎么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呢? 毛一奇先备了丰盛的午宴,宴会安排在真定府第一酒楼大兴园中,这是一处仿江南水乡园林式建筑,进门便是悦耳丝竹声,入目全是碧绿竹林。 但徐大毫无兴趣,他现在就等着吃完饭后去见识一下荆楚的细腰美人。 席间他还兴致勃勃的提了一下:“毛大人,本官少时念书,念到《墨子·兼爱中》的时候,有这么一段……” “昔者楚灵王好士细腰,故灵王之臣皆以一饭为节,胁息然后带,扶墙然后起。” 毛一奇点头道:“确实如此。” 徐大问道:“从此之后,楚人无论男女皆有细腰,但本官这一路走来,怎么没有所见?” 毛一奇说道:“吃过午宴之后,大人便有所见啦。” 徐大闻声顿时哈哈大笑。 毛一奇也笑。 徐大一边笑一边伸出手指点他:耂渋赑,大爷喜欢你! 席上美食众多,都是荆楚特色,上来就是一道硬菜,炖了个大王八。 毛一奇起身介绍道:“王大人、徐大人、胖大人,这道菜名为荆沙甲鱼,源远流长,根据考究它是出自战国时代呀,当时的《楚辞·大招》有宴席单,里面特意提到这道菜最具风味!” “众所周知,龟历来都是公认的滋阴凉血润燥之品,老龟更有滋阴补阳之功效……” 王七麟听到这里猛的看向他:这话什么意思?你冲谁说得? 还好毛一奇没有特意提他的名字,也没有说什么听闻王大人喜好大补之物这种话,他只是单纯去介绍这道菜。 介绍完之后毛一奇亲自开盘,然后舀了一碗汤将王八头放入其中递给王七麟:“王大人请用膳,这个最补!” 王七麟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劲了,他勉强的笑道:“本官年轻,不需要再补了,多谢毛大人关心。倒是徐大人,是吧,你多关照一下,徐大人最近有点操劳过度。” 毛一奇道:“那将这碗菜给徐大人?” 王七麟摁住菜碗说道:“算了,给本官留下吧,都已经到了本官面前了,刚才本官说话有唾沫星子喷进去了,再给徐大人不合适。” 徐大鄙夷的说道:“王大人真是矫情了,你想补就直说,怎么还拿本官当挡箭牌呢?本官会嫌弃你唾沫星子?说的好像本官没有吃过一样!” 毛一奇听到这话惊愕的看向两人:嗯?你们不对劲! 王七麟赶紧解释:“本官与徐大人从相认之日就在一个锅里吃饭,所以难免互相吃到口水。” 毛一奇道:“这个下官自然晓得,王大人您吃王八头,这是个母王八,还有王八蛋,王八蛋也很补,王八蛋是徐大人的。” 胖五一笑道:“对对对,王八蛋当属徐大人。” 八喵伸出爪子摁住了毛一奇的手臂,它用另一个爪子将自己的餐盘推出去:给我也补补吧…… 507.奇人异兽(快到周末了,大家冲鸭) 这顿饭吃的挺匆忙的,主要是徐大连吃带喝、狼吞虎咽很快完事了,然后他就开始问: “怎么都还没有吃完呢?” “七爷你弄啥玩意儿?小口小口抿着你搁这儿相亲呢?吃麻利点,大嘴巴子吞着!” “胖仔你怎么回事?你咋那么能吃呢?少吃点,你看看你的腮,就跟被人甩了十几二十个大嘴巴子一样,你已经太胖了!” 胖五一吞下口中的鳝鱼段说道:“徐爷你这话说的,我们青凫一族化人之后都是嘴巴大好不好?我吃的并不多,你看我今天才吃了多少东西?” 王七麟看着他身边那一摞盘子没话说。 真能吃啊。 他拍着胖五一的肩膀说道:“多吃点多吃点,能吃是福,大小伙子能吃才能干!” 这货这么能吃,以后自己这边伙食费开支怕是要涨,所以既然有人请客,为什么不让他多吃点? 中午吃多了晚上吃的少,晚上那顿可就是吃他的了。 胖五一给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是偶像对我好。 王七麟回给他一个慈祥的笑容,并用鼓励的眼神告诉他:使劲吃啊靓仔。 胖五一再接再厉,来了个风卷残云,桌子上的酒菜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样王七麟拍拍手说道:“光盘行动,不能浪费。行吧,那这顿饭就到这里,咱去外面转悠着消消食?” 毛一奇起身道:“卑职已经安排好了消遣,你请大人们随卑职来。” 王七麟看看天色道:“有点早吧?” 徐大伸出手臂跟他勾肩搭背:“七爷你这就不懂了,黑夜有黑夜的刺激,白日有白日的乐趣。” 他们出了酒楼改道南行,城南有空地,空地上是市场,菜市场、肉市、粮市、马市等等都在这里。 见此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挠了挠后脑勺。 毛一奇最终带他们去了市场一角的一座大屋中,大屋外面贴着大幅彩色画像: 有长着翅膀的老鼠、有长着翅膀的鱼、有长着翅膀的老虎。 有头上长角的大雕、有长着鸟头的乌龟、有两端都生着脑袋的毒蛇。 还有,瓮中小人、人头猴身的异兽、人面大蟒…… 其中人面大蟒便缠在一个姑娘身上,那姑娘面如桃花、腰肢纤细,倒是个南国美人。 徐大惊愕的看向王七麟:“七爷,大爷觉得,这氛围不对,味儿也不对。” 王七麟拉开门帘,一股腥臊味往外涌:“脑子让门挤了吧?这味儿能对喽?” “毛大人,这是什么地方,你这是要带我们看什么?” 毛一奇拱手道:“回禀大人,卑职想带你们看点稀罕的,前些日子我们真定府来了个奇人异兽戏班子,徐大人昨晚不是说想看蛇吗?所以……” “等等,大爷什么时候说想看蛇了?”徐大愕然问道。 毛一奇指着他腰带道:“昨天晚上大人你与卑职说,今天想找点好玩的,卑职请您明示的时候,您不就摸了摸腰上这条大蛇吗?” 徐大说道:“大爷、大爷那是提了提裤腰带!” 毛一奇讪笑道:“卑职还以为你们听说了这奇人异兽戏班子,慕名想来看看,所以给卑职以暗示,卑职昨夜特地找了戏班子老板,约了今天下午给咱们开演。” “而且吃午饭的时候,大人您不是说想看看楚地美人细腰吗?您瞧,这里就有细腰美人蛇舞。” 他指向一幅彩色画,画上那姑娘的腰肢确实极其纤细,细的让人心惊。 徐大长叹一声。 王七麟倒是来劲了,他推着徐大说道:“好好好,今天咱们去开开眼界,看看这些奇人异兽,我还没有见过这种异兽呢,是不是上古异兽?” 胖五一期盼的说道:“里面有个鸟头的老龟,它莫非是《山海经》中的旋龟?如果它是旋龟那可就好了,我若是能带旋龟回家,一定可以成为家族英雄!” 《山海经·南山经》有云,有玄龟其状如龟而鸟首虺尾,其名曰旋龟,其音如判木,佩之不聋,可以为底。 这记述中的‘可以为底’意思是说这种乌龟能可以治疗底病,而底病是足病。 对于人族来说这没什么,对于青凫等仙骥一族来说就是大毛病了,他们许多事都靠脚,脚上出了毛病那真是完犊子了。 所以说《山海经》这本神书的受众向不单单是人族,还有妖魔鬼怪多族。 这个奇人异兽班子所用的楼房本身就是一家戏班子所属,中间有戏台子,四周围着一圈是看台,三楼往上是雅间。 毛一奇说是找了班子老板相约下午开演,其实就是订了最好的一个包间。 王七麟进去的时候有人在里面唱戏,戏台子上是个大木箱子,有妩媚的姑娘趴在里面高声吟唱,声音清脆悦耳,嗓音高亢响亮。 姑娘唱的是独角戏,这很难唱,因为客人不太会为独角戏而买账。 徐大一进来就发牢骚了:“来这地方听戏?嗨,大爷还不如去听书呢!” 王七麟说道:“真定府正经地方,没有说黄书的。” 徐大牢骚更大了。 胖五一也古怪:“独角戏有什么意思?” 毛一奇低声道:“诸位大人误会啦,大家伙来这里不是听戏,而是看人,看这个姑娘。” “有什么好看的?”徐大问道。 毛一奇说道:“看她下半身子,她只穿衣裳没穿裤子!” 徐大闻言倒吸一口凉气:“你们真定府的男人,太他娘下流了!” 说着他就翘起了脚尖。 姑娘唱戏的时候不断扭动身躯,她每次动弹都有浪花跳动、水波荡漾,然后会显示出下半截身躯。 正如毛一奇所言,她只有上半身穿了衣衫,下半身什么都没穿,是裸着的。 那是一条大鱼的身躯! 姑娘上本身如人,她有香肩酥背纤腰,从腰间开始向下滑动则为丰腴的胯,这胯却只有半截,再往下便是鱼躯鱼尾…… 徐大踮着脚尖看到的就是个大鱼尾巴。 王七麟惊呆了:“这这,莫非是鲛人?” 毛一奇笑容可掬的要点头,徐大断然道:“绝不是鲛人!” 他的决断让毛一奇吃惊:“徐大人何出此言?” 徐大说道:“这个奇人异兽班子在你们真定府演出,是不是为了赚钱?” 毛一奇笑道:“那是自然,若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什么?” 徐大说道:“若你有鲛人在手,是会让她外出卖唱来赚钱,还是让她一天哭两声掉下几粒珍珠便能卖大价钱?” 毛一奇愣住了。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头:“没错,那这就不是传说中的鲛人了?” 毛一奇道:“他们对外宣传说的却是鲛人。” 午饭刚过,这里头已经有不少客人了,许多人带着老婆孩子坐在楼下看台上,孩童们时不时发出惊奇的欢呼声,倒像是个游乐场。 王七麟看了后觉得奇怪:“怎么这么多孩子?而且都是乡里来的孩子吧?” 他从小在乡下长大,所以看到看台上的孩子穿着打扮,一眼能认出他们来处。 简直是一个个的泥巴版黑豆! 毛一奇说道:“奇人异兽班子不会在一个地方常驻,因为他们就是卖个稀罕,大家伙顶多看个三遍两遍就会失去兴趣,不会长久的来花钱。” “起初这奇人异兽班子是正常卖票,不管大人小孩还是老人都是五十铜铢一张票。十天之后降价为二十铜铢,又过十天成人二十铜铢,老人小孩不要钱。” 王七麟点点头道:“现在乡下人抓住机会带孩子来开开眼界?” 毛一奇道:“不错,对他们来说这可能是一辈子仅有的一次机会了。” 徐大咂咂嘴道:“老板很会做生意呀,他是要把真定府百姓的钱都给收割上一圈?” 王七麟环首四顾,带着孩子来开眼界的人很多,每一个都带着好几个孩子。 这年头家家户户孩子多,所以如果当爹的自己花上二十个铜铢结果可以让全家孩子开了眼界,这买卖很值当,即使是农家也舍得花这个钱。 他们进门,王七麟立马感觉到有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八喵和九六颈后毛不经意间贲张。 心随意转,他下意识的抬头,却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之处。 楼上是一圈圈的雅间,有人趴在雅间栏杆上往下看,栏杆上零零散散挂着鸟笼子,有飞鸟在里面梳理羽毛。 他感觉这地方不太对劲。 五把飞剑立马蠢蠢欲动,五个天龙众全数出来了,坐在剑柄上当小人跟着看热闹。 很快有人急匆匆的走来,见他们便叉手行礼:“毛大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您可算是带着贵客来了。来来来,快随在下这边走,已经给你们留好包间了。” 毛一奇挥手:“三位大人,请吧?” 包间在最顶楼。 这个位置说它好它也没多好,在这里看不太清戏台子上的人、听不太清声音,但这里视野最好,而且可以俯瞰整个楼房。 毛一奇皱起眉头,他对这包间并不满意。 老板解释道:“毛大人先息怒,且听小的解释,您要的是三楼这位置的包间,在下也给您留了那包间,不信您下去看,三楼的包间还空着呢。” “可是在下为什么将您等带到这里呢?在下自作主张了,却是有想法,在下想毛大人带的是听天监的贵客,都是有修为的高人。” “高人们的眼力劲和耳力自然是我等凡夫俗子不能比拟的,所以高一点又如何?反正能看得清听的清。” “但高处有一览众山小之快感,这是底下楼层无论如何不能比拟的,若是诸位大人在三楼,那上面楼层有人出个声扔个东西,您等要看还得抬头仰脖子,在下觉得那真是有点辱没大人贵客们的尊崇身份了。” 掌柜的是个做生意的好手,一番话说的有条不紊、井然有序,情绪掌控很好,将道理一五一十、仔仔细细的说了出来,听的几个人不住点头。 毛一奇脸色舒缓,示意他可以离去。 顶楼包厢干净而奢华,桌椅栏杆怕不都是桃木、杏树这等果木雕琢而成,从内而外的散发着淡淡雅致的果木香。 桌子上有蜜饯、有果盘、有瓜子蚕豆炒豆等干果,接着还有漂亮的小姑娘送来茶水。 毛一奇恭谨的请王七麟坐下。 王七麟缓缓落座,心里感叹:我尼玛,当官的感觉真爽哟! 似乎是因为他们到来,今天表演提前开始。 大水箱里的人鱼唱了一场戏后落幕,随即有壮汉搬上来一个又一个的箱子。 箱子打开,里面是罐子,大的罐子有成人大腿高,小的罐子只有成人膝盖高。 立马有许多人喝彩:“蜜罐小人!”“盐罐鬼!” 罐子里伸出来一颗与正常人一样大小的脑袋,有大人脑袋有孩子脑袋,脸上抹的五颜六色就跟戏台上的小丑似的,接着罐子两边伸出来手臂。 这些人手臂与正常人一样长短,比正常人还要有力,能支撑他们撑着罐子行走。 他们在台上开始演小丑戏,声音洪亮、表情动作夸张,吸引孩童们又喊又叫。 毛一奇自然是看过这些表演了,他点点头道:“在顶楼看戏确实更舒服一些,上次被孩子吵的难受。” 王七麟指着下面罐子里的孩童大人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毛一奇说道:“海外壳里人,他们这一族生下后天生没有腿,便会找大海螺壳和贝壳等躲在里面,所以有了这么个名字。” “但海里大螺大贝虽多,他们这样没有腿的残疾又怎么能获取到呢?因此这一族的人很容易夭折,人丁不旺,没有名气。” “后来有疍民发现他们,送他们陶瓷坛子躲在里面,又有人带他们进入中原来表演戏,给他们找到了谋生手段,这样时间长了他们一族才有了些名气。” 王七麟问道:“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些信息的?” 毛一奇说道:“卑职在湘郡时候便见过这种壳里人,当时是在一些大户人家后院中看到,大户人家养他们来给自己解乏。” 王七麟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或许不是什么海外一族,而是从小被人谋害,迫使他们生活在罐子里头?” 毛一奇摇头笑道:“不能这样,卑职私下里也与他们接触过,他们都有从小到大的记忆,与卑职说了一些他们生活在海外岛礁上的事,这做不得假。” “而且卑职也有朋友亲人行走海上,他们说海上确实有这么一族,他们奉一种海蟹为祖先,那种海蟹便喜欢找螺壳贝壳往里钻。” “应当是寄居蟹。”王七麟说道,“不过还有奉寄居蟹为先祖的?” 毛一奇煞有介事的点头:“对呀,海外壳中人不就是如此?” 表演紧锣密鼓的开始,人们被壳中人逗得连连笑,但许多人是来开眼界而不是寻开心的,然后他们便喊了起来: “白骨娘子!” “我要看双头蛇!” “让人猿出来!” 喊声乱七八糟,最后逐渐聚合一体高喊:“白骨娘子!”“让白骨娘娘出来!”“白骨精,要看白骨精!” 壳中人并没有因为客人们喝倒彩而尴尬,他们跟着众人起哄,还有人跑去后台主动拉人。 慢慢的,有穿着白纱衣的姑娘走出来,她头上覆盖着白纱,看不见样子只能看到她身段窈窕、凹凸有致,很有风味。 姑娘迈着轻盈的脚步上台,一阵风吹过她的白纱抖动,姑娘伸手在袖子中要摁住白纱,结果旁边的壳中人故意与她捣乱。 风吹激烈,白纱飞走,露出一张白骨面容! 孩童们吓得尖叫,哭声嗷嗷的响亮。 胖五一瞪大了眼睛:“嘿,真让人兴奋呀。” 王七麟和徐大震惊的看向他:“你喜欢白骨?” 胖五一摇头道:“不是呀,我喜欢听小孩鬼哭神嚎,嘿嘿,吓唬小孩最有意思了。” 徐大骂道:“你可真不是人。” 胖五一理所当然的笑道:“是呀,我是青凫,不是人。” 徐大伸手拍了拍额头。 草率了。 结果姑娘一甩头,露出一张似嗔似喜、清秀可人的面容,地上则掉落一张白骨面具。 她甩头时候有秀发落下,柔顺的黑发垂在脸颊上接着被风吹的摇曳,给她的秀美增添了一分神秘。 姑娘张开口开始唱小曲,与鲛人姑娘不一样,她的声音幽怨清澈,在孩子们叫声中,王七麟甚至听不清她在唱什么。 发丝被风吹的往她嘴里刮,她便伸出手去轻拂秀发。 伸出来的手是枯骨! 这个无法作假了! 白色长袖落下,露出手臂也是枯骨! 王七麟搞不懂了,这没有肌肉没有血脉也没有筋膜,她怎么控制手臂的? 孩童们再次尖叫,不过有先前的白骨面具来打底,他们此时的尖叫更倾向于兴奋而不是惊恐。 白骨姑娘唱了几支小曲后挥袖跳舞并慢慢往后退,帷幕落下,同时有两根绳子落下,一黑一黄两个猿猴跳下来在戏台上开始打闹。 他们两个长着人的脸! 胖五一挠挠头问道:“七爷,难道这是《山海经》中的异兽孰湖?” 王七麟反问道:“孰湖不是长着马身子鸟翅膀吗?” 胖五一说道:“不是的,七爷,我爷爷曾经给讲过《山海经》,他说孰湖是人,吃什么东西就会变成什么样子,比如他若是吃了鸟,就会长出鸟翅膀,如果他吃了猴子,就会长出一身猴毛,但不变的是那张脸。” 徐大说道:“问题来了……” “徐爷别别别。”王七麟急忙拦住他。 可是徐大的话已经出来了:“如果孰湖里有女的,如果她们吃了葫芦,那会变成什么样子?” 王七麟松了口气,他觉得这问题没毛病。 胖五一说道:“可能身躯会变成葫芦形状?” 徐大对毛一奇说道:“毛大人,待会去问问掌柜的这是不是孰湖?他这里有没有女孰湖?如果有女孰湖那大爷请她吃葫芦!” 王七麟这才明白徐大的鱼线有多长! 他说道:“这不是孰湖!” 徐大说道:“问问呗,问问又不耽误事,也不用花钱。” 王七麟道:“即使有女孰湖,可是她长得很丑怎么办?所以你问了也没用。” 徐大冲他挤了挤眼睛:“七爷你这就不懂了,老天爷为什么让夜晚那么黑?大爷刚才跟你说了,白日有白日的乐趣,黑夜有黑夜的刺激,只要黑夜可白日,那真是刺激又有趣!” 毛一奇在心里感叹道:真骚呀。 人面猿之后还有白蛇和青蛇现身,她们腰肢纤细如蛇,实际上压根就是长着蛇尾! 类似怪人异兽接连不断,场子里头氛围始终热烈。 王七麟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时不时会有一种感觉,什么东西在偷偷的看他。 谢蛤蟆不在身边,他时时刻刻得谨慎! 就在他小心翼翼扫视四周的时候,八喵忽然叼着一只鸟悄悄溜到了他跟前。 旁边一处栏杆上的鸟笼子空了…… 王七麟赶忙从八喵嘴里夺下这只鸟,怒视八喵低声道:“尼玛,想挨揍呀?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只要是鸟就不许碰它!” 八喵偷偷抓来的这只鸟形如八哥,许多人喜欢养这种鸟,这点王七麟早就注意到了。 可是到了近前看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不是八哥,这不是寻常的鸟。 这鸟长着人的眼珠子! 有瞳孔有眼白! 他正要讶然细看,包间敲门声响起,掌柜的在外面说道:“诸位大人观看至今是否已经疲累?在下为大人们准备了好酒,请喝一壶酒来提提神如何?” 508.有破绽(起点,正版哟) 王七麟将鸟放开,人眼八哥立马振翅飞走。 毛一奇要起身去开门,王七麟给徐大递了一个眼神冲门口点点头,徐大立马去打开门并堵住门:“哟,掌柜的客气了,你这还准备了好酒呢,不过好酒配——” 他拉长嗓音看向掌柜的,掌柜的笑道:“也有好菜。” 徐大说道:“不,好酒配佳人呀,你这里有没有好姑娘?找她上来陪大爷们解解闷。” 王七麟拉住毛一奇低声道:“想办法给我弄几个会说话的奇人异兽去驿所,理由自己想,不能让人感觉突兀。” 他迅速交代完后去拉徐大,说道:“徐大人你喝茶喝醉了吗?这是戏班子,怎么会有陪酒的姑娘?” 徐大嘻嘻一笑,道:“没有陪酒的姑娘不要紧,反正这里姑娘多,让白骨娘子上来给我们添个茶倒个酒,掌柜的意下如何?” 掌柜的陪笑道:“大人说笑了,白骨儿双手是枯骨,让它来倒酒,怕是会吓到您诸位。” 徐大说道:“我们都是听天监的,白骨老妖都见过不知道多少,还会害怕个二八佳人?” 听到这话掌柜的没有再拒绝,讨好一笑说道:“大人既然这么说了,那鄙人便不再多言。不过白骨儿是鄙人老友从乡下捡来的孩子,她自小受到颇多迫害,怕是性情孤僻不会伺候人,那到时候若得罪了大人们……” 徐大说道:“就是让她倒个酒罢了,只要她肯倒酒,大爷可以保证没人会去为难她,更不会去占她便宜,这个你且尽管放心,我等都是朝廷命官,都是讲究人,都是君子。” 掌柜的颔首微笑,心里大骂:日您娘的君子,狗官! 他放下酒壶离开,胖五一拉开壶盖闻了闻?欣喜说道:“确实是好酒。” 王七麟摁住酒壶摇摇头。 外面的野酒不要喝。 不多会之后有姑娘静悄悄的走了上来?她忽闪着大眼睛怯生生的站在门口,向丛林边上看向雪原的小麋鹿。 气质干净而纯粹?仿佛是一汪深山的泉?让人看了之后忍不住心生呵护与亲近。 徐大给她搬了张椅子让她坐下,亲切的问道:“小妹儿?你叫什么名字?” “骨儿。”姑娘轻声说道。 “骨儿?这名字不好听,谁给你取的?”徐大又问。 姑娘说道:“好听?干爹取的。” 徐大问道:“掌柜的是你干爹?” 姑娘摇摇头?伸出白骨手掌给他们倒酒。 如掌柜的所说,她的手指并不灵活,但也能勉强倒酒。 王七麟问道:“掌柜的说你以前在村里生活?那时候你叫什么?” 姑娘听到‘村里’二字顿时身躯一颤,酒水立马洒出一些。 她惶恐的抬起头要道谢?徐大咧嘴一笑:“毫无干系?不必在意。” 听到这话姑娘轻轻舒了口气,她低声道:“孤儿。” 徐大问道:“什么?” 姑娘说道:“村里时候,叫孤儿。” “孤儿?”四个声音,异口同声。 姑娘黯然的点头:“我自小手掌便开始脱皮,后来掉肉?最终往手臂延伸,爹娘嫌我晦气将我扔掉了?于是村里人都叫我孤儿。” 徐大听着她的话突然双腿一软坐下了,他有些失神的看着姑娘白骨手?露出一股王七麟从未见过的神情。 忧伤,担心?痛苦。 他重新抬起头怜悯的看着姑娘问道:“骨儿?你手蜕皮的时候?爹娘没有给你医治吗?” 姑娘摇摇头。 徐大心疼的闭上眼睛:“我能感同身受,其实我小时候也退过皮,不过不是双手,是双脚。” 王七麟想说你这是脚气,但徐大把氛围整的挺忧伤,他不好意思去插他的嘴。 徐大说道:“我爹娘带我去见了许多大夫郎中,又用了许多偏方,最终才保住我的双脚,可是我的脚却烂掉了,从里往外烂,每天都需要敷药才行,一旦不敷药就会有腐臭味。” 胖五一怜悯的看着他说道:“徐爷,原来你脚臭是这么回事。” 姑娘瞪大眼睛看向徐大:“真的吗?” 徐大直接脱下靴子说道:“你若不信,可以自己来看。” 姑娘低下头仔细去看,然后猛的往后仰头急忙搓揉眼睛:“我信我信,咳咳,呕!对、对不住大哥,呕!” 胖五一用手指堵住了大鼻孔,一个鼻孔塞俩手指,他嘀咕道:“必须得堵的铜墙铁壁。” 王七麟趁机将酒倒在桌子上、地上,说道:“压住味。” 徐大穿上皮靴后忧愁的说道:“你看,嘿嘿,大家伙现在还是很嫌弃我,我从来不敢在人前脱鞋,否则会被厌恶、会被驱赶、会被中伤。” “但还好,我爹娘起码用尽办法帮我保住了这双脚,否则我就要与你一样了,不过你是手上没了血肉,我是脚上没有血肉。” “所以后来我努力读书考取功名,以此报答我的爹娘,并曾经为他们赋诗一首——” 徐大站起来沉吟道:“一片丹心照汗青,百年父母爱生成。如何不得君王赐,却向人间作姓名。” 王七麟鼓掌说道:“好诗啊!” 他赞叹一声后又向左右感叹:“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徐大人,你是个幸运的人呀。” 徐大对姑娘说道:“其实我的童年也有一些让人伤心之处,比如小伙伴们会因为我脚臭不跟我一起玩,比如我爹娘也嫌我脚臭,不愿意给我洗澡,为此特意给我生了个弟弟,让他给我洗脚。” 王七麟不知道这话真假,如果是真的那真是盖了帽了,他空前同情徐小大。 姑娘泪眼汪汪,也不知道是被徐大的感同身受给感动的,还是被脚气给熏的。 反正王七麟回想一下刚才一幕就有些肝颤,白骨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徐大敢脱鞋她竟然真敢凑上去看,而且凑的那么近! 这是上刑啊! 徐大继续忧伤的说道:“其实我在有弟弟之前还有个妹妹来着,但我爹娘让我妹妹给我的脚上抹药和洗脚,妹妹受不了,她离家跑了。” “所以我看见你就感觉很亲切,骨儿妹妹,你手上的毛病跟我脚上的其实一样,都是一个毛病,你会不会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听到这里王七麟就知道这货在虾扯蛋、在飚演技,徐小大年纪比这个白骨儿要大一些,徐大若真有个离家出走的妹妹,那绝不会是白骨儿这年纪。 但既然徐大开演了,他作为配角必须得配合。 于是他蹭一下子站起来惊骇道:“难道骨儿姑娘的手是被你脚气给传染,所以才掉皮掉肉只剩下骨头的?你们是亲兄妹?” 这个认妹子的法子他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他的惊骇不是装的。 白骨儿摇头说道:“对不起,大哥,我不是你妹妹,我上头没有哥哥只有姐姐。” 徐大失望的问道:“你确定吗?你老家是哪里的?” 白骨儿说道:“这些事我都记得清楚呢,我老家并非在中原,而是在海外。” “海外?”王七麟的心提了起来。 白骨儿点点头道:“孤舟岛,我家在孤舟岛。” 这个名字王七麟很熟悉,当初长安城的高官之后们在国子监给桓王世子刘稳接风洗尘时候提过这地方,另外现在江湖上也断断续续在流传关于孤舟岛的消息。 孤舟岛是海外一座孤岛,四周海水清澈如玉石,鱼群众多、渔获丰富,岛屿不属于任何国家和朝廷管辖,那里很自由,各国罪犯的桃源之地。 徐大问白骨儿道:“你记得自己小时候的生活吗?一切都记得?” 白骨儿点头说道:“当然记得,不过记得不太清晰了,反正那很不好,我不愿意回忆起小时候的生活。” 徐大与她谈起了童年和少年时代,白骨儿起初很配合,毕竟双方有相似的经历,可是被问多了她开始不耐烦,她说她不愿意回忆童年时代。 王七麟说道:“徐爷,别问了,如果我是骨儿我也不想再回忆起童年生活。对了骨儿,你小时候喜欢吃什么?说出来,大哥们今天请你吃。” 白骨儿说道:“我喜欢吃牛肉干,又好吃又顶饿。” 王七麟对毛一奇说道:“毛大人,去搞一点牛肉干来给骨儿姑娘吃。” 毛一奇起身说道:“那请王大人稍候,真定府很少吃牛肉,更没怎么听说有牛肉干,所以卑职得花费点时间去找找看。” 王七麟道:“去找吧,没事,反正今天咱们歇息,不着急。” 他们继续与白骨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王七麟说他没有去过海边,与白骨儿聊起了大海和海产、海兽、大海鱼。 白骨儿说她能活下来全靠大海,大海里的食物最多,有许多海草可以吃,海滩上有螃蟹,海滨有海龟,她碰到什么吃什么,所以才熬了下来。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毛一奇才回来,他带了一兜牛肉干回来放下,王七麟全给了白骨儿当礼物,把白骨儿高兴坏了。 到了半下午时候,王七麟说他有点闷,离开这奇人异兽班子去外面溜达起来。 徐大跟随在后,真定府里有诸多小馆子,三人去找了个馆子喝茶。 屋子里没人了,徐大问道:“有问题?” 王七麟说道:“有问题,白骨儿的话有破绽。” 徐大一怔:“有什么破绽?大爷怎么没有发现?” 王七麟冷笑道:“真定府这等内陆之地都少有牛肉干,何况海外孤岛?这样一个外海丫头小时候怎么会想要吃牛肉干?” 胖五一说道:“不是这样的,七爷,我小时候住在山里水泉中,最喜欢吃百姓们送来的甜糕,正是因为我平时吃不到这样的甜糕,所以才会喜欢。” 王七麟说道:“你小时候有爹娘亲人疼爱,有百姓给你们上供,所以才能吃到甜糕,你知道了甜糕好吃,才喜欢吃甜糕。” “这个白骨儿呢?她有爹娘,但她小小年纪便被抛弃,填饱肚子都很难,何况吃到牛肉干?” 王七麟冷笑一声,“海外孤岛的牛肉多稀缺?谁家即使得到牛肉又怎么会去做成牛肉干?他们应该是炖牛肉才对,晒牛肉干可不是简单事!” “这样白骨儿从哪里吃到了牛肉干?而且她还知道牛肉干好吃又顶饿,这说明她肯定是吃过的,她有经验,哪里来的经验!” 徐大问道:“那七爷你的意思是?” 王七麟说道:“这个奇人异兽班子有点古怪,他们去哪里能得到这么多的奇人异兽?” 徐大若有所思的说道:“确实如此,咱们在听天监当差都见不到这么多怪人怪兽。” 王七麟说道:“除非他们能制作出这些东西!” 徐大立马反应过来:“刑天祭?但是刑天祭不是被咱们给连根拔起捣毁了吗?” 王七麟说道:“第一,刑天祭六令犹在,他们根子还在。” “第二,我始终觉得咱们当初对付刑天祭的过程太过简单顺利,一个盘踞九洲上千年的邪教,就让咱轻易给摸到总舵一起给端掉了?”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听到这里的胖五一却是目光炯炯:“啊?刑天祭?这个奇人异兽班子是刑天祭的人?太好了,替天行道的机会来了……” 他说着往后走,王七麟赶忙拦下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胖五一吞了口口水肃正表情,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四句话掷地有声,每一个字普普通通,可是合为一处却有一股磅礴的正气、高洁的志气、从容的大气,这三股气能冲上云霄,能落下黄泉,能贯彻天地! 言简意赅,却气象宏大! 王七麟听到这句话后悚然一惊,问道:“这话是谁说的?很、很、很……” “很牛逼!” 他想给这句话一番评价,可是心里想到许多溢美之词到了嘴边都吐不出来。 他的学识和文化不配去评价这句话。 胖五一说道:“是我们夫子说的,他说这是万物生灵成圣之道,任何生灵若开了灵智,那都是得了苍天大机缘,都应当有这番志气,要有这番心气,这才不负大道!” 徐大不屑的说道:“这是横渠先生四句,才不是你夫子说的。” 胖五一说道:“但我是从我夫子口中得知这话的,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这番话就像是一条瀑布从九霄流下,它落在我脑门上,轰隆隆的灌入我的心里,那一瞬间,我五内俱碎、粉身碎骨!” 徐大吃惊的看着他说道:“那你还能活到现在?不愧是天地异兽,这生命力很旺盛啊。” 胖五一说道:“总之我学到这句话后,我就有了一个远大志向……” 他突然看向王七麟:“七爷,你是第一次听到这四句话吗?” 王七麟道:“不错,第一次听说。” 胖五一期待的问道:“那你听了这句话后有什么想法?”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他心里还真有挺多话想说,可是思前想后他用梦中记住的一句话来做了回答: “生灵最宝贵的是生命,不论是人是妖生命都只有一次。所以这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回首往事,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卑鄙庸俗而羞愧。” “临终之际,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与邪恶和不公而斗争。” 胖五一击掌喝彩道:“好,七爷果然是七爷,不愧是我胖五一最佩服最仰慕的人,你这番话说的太好了,我愿意让你骑一辈子!” 王七麟压手说道:“最后这句话,你以后不要强调,记在心里就行。另外,你第一次听到这话是什么想法?” 胖五一迟疑了一下,说道:“七爷我与你想的一样。” 他说这话有些心虚,于是赶忙问徐大:“徐爷你呢?” 徐大一振长袖说道:“大爷当时也是浮想联翩,并为此做了一首诗——这首诗真的是大爷做的,大爷可以发誓的!” “一片丹心贯日星,千秋正气照乾坤。当时若使圣贤在,应见中原万里春!” 胖五一羡慕的说道:“徐爷真有文采。” 王七麟冷笑道:“徐爷你这就没意思了,我们两个说的都是心里话,是摸着心窝子说的,你摸着你的心窝子说,这话真是你第一次听到这四句话时候所想的么?” 徐大耷拉着脸去摸胸口。 胖五一一巴掌将捂在自己胸胸上的大爪子给拍开:“徐徐爷你啥意思?你摸你自己的去!” 徐大嬉皮笑脸的嘀咕:“大爷奶太大,摸不着心窝子。” 听他这么一说,胖五一顿时露出失望之色:“徐爷原来你是说谎话。” 徐大不耐的挥手道:“但这首正气歌确实是大爷所做,至于大爷第一次听横渠四句的想法嘛——好吧,大爷说实话。” “大爷当时想的是,赶紧记下来,这四句话是重点,岁考一定会考的。” 王七麟点点头,这才是实话嘛。 胖五一仰慕的看着他问道:“七爷,你怎么知道徐爷刚才说谎了?” 王七麟冷哼一声道:“我还能不了解徐爷?” 徐大要是第一次听横渠四句就能做出这么一首诗,那他的功名何至于到了秀才便到头了? 胖五一钦佩的点头道:“七爷对徐爷真是鞭入屁里。” “日您喽!是鞭辟入里!”徐大急忙叫道,“不对,鞭辟入里这成语也不能用这里,算了你以后不准用成语了,你老老实实说话就行。” 王七麟也说道:“胖仔,算了,你看七爷我说话就从不用成语,你也别用了。” 胖五一不甘的说道:“行吧,我听七爷的,七爷你让我向东我绝不向西,你让我打狗我绝不杀鸡!” 正在因为无聊而舔屁屁的九六猛的跳了起来。 胖五一顺手搓了搓它的狗头说道:“七爷,既然这个班子与刑天祭有关,那咱们还犹豫什么?去捣毁他们啊!” 王七麟下压手掌说道:“息声,低调!咱们还没有证据,不能打草惊蛇,先盯着他们就好,反正他们一时不能走。” 徐大说道:“对,这事咱们还得继续查,这种奇人异兽很少见,咱们去问问道爷,道爷应该有所知情。” 一听这话胖五一站了起来:“那还犹豫什么?走吧!” 我青凫一族,嫉恶如仇,与罪恶势不两立! 王七麟道:“先歇歇,咱们要找道爷得去罗坝县才行。” 胖五一一时摸不着头脑:“道爷不是在城外闭关吗?怎么还要去罗坝县?” 徐大叹了口气道:“胖仔你不懂,这件事很复杂,你简单得小脑瓜理解不了,反正道爷在罗坝县,咱们要找他不容易,先吃饱喝足再说。” 胖五一说道:“这有什么不容易的?罗坝县隔着这里不是只有一百多里吗?给我一个时辰,我一定能找到道爷并把他驼回来。” 王七麟听到这话肃然起敬:跑的快就是豪横! 509.打草惊蛇(周末快乐) 王七麟和徐大在真定府里歇息了两天,沉一一行人依然没有赶到,他们决定自己先行去往罗坝县看看。 之所以在真定府里又歇息两天,是因为要赴毛一奇给他们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席。 也是借着这个演戏,他将奇人异兽班子里头的一些人面兽给租借了出来—— 这些奇人异兽在宴会上做了表演,但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 真定府的官员们早就看过他们表演,这次宴会都在全神贯注、全身心投入的去巴结王七麟和徐大。 王七麟悄悄去找会说话的奇人异兽做了交流,这次他没有试探出什么消息。 这些人似乎受到叮嘱,并不说话,只是恭谨的向他施礼,只是用几句车轱辘话来应付他。 就此王七麟便明白了,奇人异兽班子肯定有问题,他们出来之前被叮嘱过了。 于是他也叮嘱毛一奇:看紧这班人马,没有他的许可,一个不准放走! 休息两天,他和徐大赶往罗坝县。 谢蛤蟆已经等在那里了。 之前的所谓闭关修炼自然是假的,王七麟有点信不过毛一奇,他怀疑这人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前两天想直接出发去罗坝县查询当年大苇河改道之事,可是毛一奇却极力邀请他们留下歇息。 这于情于理都说的通,案子已经落下多年,要查询也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而且王七麟等人从襄阳府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作为下官的毛一奇肯定要给他们接风洗尘,招待他们好好歇息。 可是王七麟就是怀疑他是不是要拖延住自己然后去罗坝县处理点什么事。 所以他直接用闭关的法子将谢蛤蟆给单独屏蔽,让他去了罗坝县。 徐大去找邓大志,问道:“大志哥,神骡呢?大爷今天得骑他出行呀。” 邓大志激动的哆嗦着嘴唇说道:“必必须骑他!卑职给大爷您照顾的很好,大爷您稍等,卑职立马给你拖过啊不,带过来!” 徐大拍拍他肩膀说道:“这两天麻烦你了。” 邓大志昂头挺胸的朗声说道:“大爷客气了,能为您照顾坐骑,乃是卑职三生有幸!” 徐大满意的点点头并给了他一个眼神,你小子很会来事,大爷不会亏待你的。 邓大志读懂了他的眼神,送走神骡的喜悦和攀上铜尉高官的喜悦一波一波接踵而来,大风带着他摇摆,梦在燃烧,心在澎拜,不用徘徊…… 今天双喜临门! 他梦回二十年前,跟孩子一样蹦蹦跳跳回到家里,到了家里后看到儿子正坐在神骡背上嘻嘻笑,神骡也在蹦蹦跳跳,能跳起好几丈,很惊人! “不愧是神骡。”邓大志感叹了一声。 邓氏喜滋滋的说道:“这神骡虽然贪嘴,但还真挺顶事,胡员外家崽子又带人来欺负你儿子,结果神骡叼着他几个起跳把他吓得拉了一裤裆,哈哈。” 邓大志说道:“恶人就得恶骡子磨!” 三喜临门! 他将儿子从神骡背上抱下来,去找出两张大饼诱惑着神骡往外走。 小孩很舍不得神骡:“爹,能不能把它们留下呀?它们可好玩了。” 邓大志说道:“儿子呀,这是大官的坐骑,爹的职位太低,留不下这样的神兽,所以你要是喜欢你得以后好好念书好好考取功名去当大官!” 他趁机又给儿子上了一堂奋发前进的人生课,好家伙,四喜临门。 两匹神骡跟着他上街,街头上有卖蜜渍萝卜的、有卖柿子饼的、有卖甜枣糕的,这把骗吃混喝两兄弟整了个骡心乱跳。 邓大志千方百计将他们两兄弟交给了徐大,高兴的说道:“大爷,卑职不辱使命,将您们的坐骑给完璧归赵啦!” 胖五一点点头道:“听天监果然是强者如林,一个力士都这么有文化,很好。” 王七麟也冲邓大志微笑点头,好,很有精神。 三位高官三次夸,邓大志顿时喜上眉梢,他感觉升职加薪就在眼前了。 五喜临门! 徐大牵走骗吃将混喝交还给邓大志:“这匹神骡还得你暂时看守。” 五喜换成五惊吓,邓大志下意识叫道:“啊?还要再牵回去?” 叫完之后他意识到不对劲,戏上心来伸手去搂住混喝:“太好了,还可以再牵他回去呀,说实话,这神骡太懂事了,与犬子成了好友,先前犬子舍不得与他分开呢。” “那你儿子还可以跟他在一起玩好几天。”王七麟估计他们十天半个月是走不了的。 邓大志眼角泛起了泪花:“太好了,好高兴啊,卑职为犬子感到开心。不过请恕卑职多嘴,您三位大人是否需要骡车马车?若有需要,卑职去准备。” 他旁敲侧击的打听三人出行却只带走一匹骡子的原因。 徐大骑上骗吃指向胖五一,说道:“七爷会骑着他出行。” 邓大志石化了。 骑…… 白天骑? 三人出行,为了避免惊扰到百姓,王七麟没让胖五一在城内幻形。 邓大志看着三人背影,无精打采的搂着混喝往后走,混喝给他使了个眼色:看,那里有人卖好吃的。 这是一片很寂寞的天,下着有些伤心的雨,这是一个很在乎的我,和一些很珍贵的钱币。 邓大志为自己的荷包感到心疼。 出城之后,胖五一化作高大威武的青凫,然后回头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说道:“七爷,快上来吧。” 徐大听到这话赶紧喝口水。 口渴。 选定方向之后,风驰电掣。 百里路程不过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这速度比起寻常马匹来简直是天上人间。 罗坝县显露身影,胖五一变回人形,问道:“七爷,这次我跑的怎么样?” 王七麟说道:“跑的太好了,我感觉我在腾云驾雾。” “是不是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徐大问道。 王七麟点点头说是,然后徐大笑了起来:“小菜鸡,真可怜。” 胖五一挠挠头道:“徐爷什么意思?” 王七麟道:“不用管他,他有时候脑袋瓜子不好使。” 九六坐在地上稳了稳魂魄,刚才它的狗魂差点被颠飞掉。 缓过来后它抽了抽鼻子,带着三人去找谢蛤蟆。 谢蛤蟆在一条满是棺材铺子、纸人纸马铺子的街道口上摆了个摊子,抓住机会兼职搞创收。 王七麟看的肃然起敬,老道士有一个打工魂,原来也是个打工人。 徐大问道:“道爷你不是来打听消息呢嘛,怎么在这里干起算卦的营生了?” 谢蛤蟆稽首唱喏:“无良太乙救苦天尊,老道云游此地——看你印堂发黑,徐爷你最近干什么了?怎么印堂这么黑?” 王七麟打眼仔细看徐大额头,发现相比他红润的面色,印堂位置确实有些黯淡。 徐大狐疑的看向老道士说道:“道爷咱是自己人,你要赚大爷的钱可说不过去呀。” 谢蛤蟆掐了掐手指头,皱眉问道:“老道不在真定府这两天,你们做什么了?徐爷你是不是又去嫖了?是不是嫖的时候碰上妓婗了?” 徐大怒道:“少污蔑人,你问七爷你问胖仔,大爷这两天老老实实、规规矩矩,连女人的手都没有摸过,怎么可能去嫖了?” 谢蛤蟆看向王七麟,王七麟郑重的点点头。 徐大确实没有乱搞,他只是喜欢口花花罢了。 谢蛤蟆皱眉抚须想了想,问道:“那你私下里舞枪弄棍来着?” 徐大眼神飘忽:“你乱说什么?诽谤,你这是诽谤!” 王七麟起哄:“徐爷告你毁谤,你别毁谤徐爷。” 谢蛤蟆怒视徐大道:“贱货,老道现在是给你解决麻烦呢。” 徐大看看左右,低声说道:“反正大爷一生行事不求人。” 谢蛤蟆问道:“无量天尊,你是什么时候自己行事来着?” 徐大不耐道:“道爷,你到底要干什么?这种事你问什么问,大爷龙精虎猛一条汉子,自己做点祖传手艺活你也要问?你怎么管的那么宽呢,是不是有人挑着粪桶打你跟前走过,你也要尝一口?” 王七麟瞪了他一眼道:“他尝一口怎么了?吃你家的了?你舍不得还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被这回答给整懵了。 王七麟急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耳朵聋了吗?道爷说你印堂发黑,这是想找原因呢。” 徐大说道:“大爷没聋,听到这话了,但道爷问三问四的,大爷怎么感觉他是想要看热闹呢?” 谢蛤蟆愣了愣问王七麟:“无量天尊,老道表现的很明显吗?” 王七麟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 队伍不好带。 徐大嘟哝道:“再说了,大爷现在有山公幽浮、有鱼汕汕有两个英魂还有请神金豆和一套法宝装备,还怕它个印堂发黑?大爷不怕。” 谢蛤蟆说道:“你的印堂黑色中透着粉色,怕是桃花劫,恐怕是要被女鬼给缠上……” “还有这样的好事?”徐大挺惊喜的。 王七麟说道:“行了行了,别在这里站着吹牛逼了,咱们找个地方仔细谈谈去。对了道爷你干嘛在这里摆摊子?缺钱了?” 谢蛤蟆说道:“这里是罗坝县的神棍一条街,龙蛇混杂、人鬼皆有,所以要想打探多年前的诡事,这里的消息最多最可靠。” 王七麟看向这条街道,确实看见有扎纸人铺子、有棺材铺子之类,但没看到什么算命摊子、风水师摊子。 谢蛤蟆抚须说道:“七爷不用看了,摆摊那些货色都让老道给打跑了。” “二三十号人,没有一个有真材实料,全是打着我道祖旗号招摇撞骗的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老道将他们全给收拾掉了。” 胖五一问道:“你把他们给打跑了,怎么找他们问事?”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谁告诉你老道要找这些骗子问事?骗子的话能信吗?老道是找这条街里懂行的人去打探消息。” 王七麟道:“你打跑那些骗子,是给两边的人上眼药?” 谢蛤蟆点点头。 他领着三人一骡子去了一家茶馆,找了个包间后将来到罗坝县打探的消息说了说。 首先王七麟对毛一奇的怀疑是正确的,毛一奇带他们去吃饭的时候便派人骑快马赶到了罗坝县送信。 他送出的信很简单,就一句话:听天监重启观风卫,卫首已经来到真定府。 “你猜这封信是给谁的?”谢蛤蟆笑眯眯的问道。 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衙门?” 谢蛤蟆诧异的看向他。 王七麟苦笑一声道:“多简单的事,既然你让我猜,那我自然能猜到。而我对罗坝县毫不了解,只知道这里有听天监驿所和衙门。” “毛一奇给驿所送警告信的话是理所当然的,你不会让我猜,所以既然你让我猜了,那我只能告诉你一个衙门的答案。” 谢蛤蟆伸手一拍桌子说道:“无量天尊,七爷分析的没错,他的消息是送给这县太爷的。” 王七麟道:“看来县太爷有鬼。” 谢蛤蟆点点头。 徐大猛的站起来说道:“不好!” “怎么了?” “毛一奇若有问题,那七爷你还让他看管奇人异兽班子?如果奇人异兽班子有问题,且跟他是一伙的,那你让去看管人不是打草惊蛇了?” 王七麟轻松的说道:“那么大一个班子那么多人,他们还能凭空消失?若是那班子跑掉更好,毛一奇他跑不掉吧?直接抓毛一奇开办!” 胖五一立马说道:“七爷真是神机妙算。” 他又得意洋洋的看向徐大:“我这次用对了成语吧?” 徐大无奈的说道:“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吗?” 谢蛤蟆问道:“你们说什么奇人异兽班子?” 王七麟将他的发现一一讲解出来,谢蛤蟆听着面色开始有所变化: “无量天尊,老道走南闯北多年,也未遇到过这么多奇人异兽。不过听七爷的说法,里面许多东西与传说中的异兽有所关联,这班子确实诡异。” 王七麟道:“他们正是以此做噱头来拉客,但里面的人兽肯定不是传说中的神民灵兽,对吧?” 谢蛤蟆笑道:“自然不是,毫无关系,否则就是阎王爷也带不了这样的戏团。” 徐大说道:“那他们就是与刑天祭有关了,怎么着,先回去办他们?” 以青凫的脚力,他们很快能回到真定府。 王七麟摇摇头道:“不着急,给他们留点时间,现在这帮子人已经意识到咱们在怀疑他们,那他们肯定会有所应付,顺藤摸瓜,先让藤蔓长一长,这样咱们才能摸到大瓜。” 有青凫在,反正他们跑不掉。 这就是拥有好坐骑的优势。 王七麟又对谢蛤蟆点点头问道:“道爷,你在这里还打探到什么消息?” 谢蛤蟆放下茶杯微微一笑:“还真是打探到不少消息,沉一家乡的古籍乡,当初被大苇河改道给损毁一半,他们上下坡这村子直接被吞掉了。” “被泥石流给埋了?”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摇摇头:“上下坡所在的山坡洞开,整个村子掉入其中!” “古籍乡现在已经没了,被并入石碑乡,当今小印叫雷成志。” “而时任的古籍乡小印叫什么呢?他叫古西南,是一位相师,修的是四柱命理和梅花算数。” 王七麟敏锐的发现问题,说道:“古西南?相师?当时真定府的铁尉龚安邦也是相师,两人不会有关系吧?” 谢蛤蟆喝起了茶水:“龚安邦正是以四柱命理的修为而名贯荆楚之地。” 四柱命理出自上古巨著《周易》,它将天干地支和阴阳五行引入人体,用以标志人体各个部位的信息标志,修习者可以根据标志而看到阴阳五行之气在人体上的分布、结构排列组合乃至五行相生相克发生的时间,以此来掌控人的命理。 这是一门罕见的修习之道。 既然古西南和龚安邦同处一地又都修习了这冷门的法术,那两人有没有关系,答案自然是不言而明。 “还查到了什么消息?”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说道:“其他的都是杂七杂八的东西,当年大苇河改道吞掉一个村庄的事闹的并不大,县城里头还记得这件事的人不多了,要查到更多消息,咱得去沉一老家瞧瞧。” 王七麟点点头。 徐大问道:“现在就去?” 王七麟道:“不,咱已经到了县城里头,知县大人也知道咱来了,那咱们怎么不去拜访一下,怎么合适?” 徐大提醒他道:“七爷,打草惊蛇。” 王七麟笑道:“对,这样也能引蛇出洞。” 衙门在罗坝县的县城中央,大门朝南开,门口坐麒麟瑞兽,草木抽芽、绿草红花,威风之中透露着盈盈春意。 这会是衙门知县给百姓调解矛盾、审理案情的时间,县衙公堂门外有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在围观。 外面人太多,王七麟踮着脚尖往里看也看不见公堂里是怎么回事,就听见有人在喊叫:“大人你看你看,这里面有小人的文牒、这是小人的行囊,这是小人得钱!” 徐大个子大,往人群后一站再踮起脚尖,他什么都看见了。 王七麟很苦恼,胖五一立马问道:“七爷,要不要骑我身上?” 前面几个百姓闻声回头,有人撇撇嘴:“真是一脸走狗相。” 胖五一听到这话不乐意了,说道:“我愿意给七爷当走狗,怎么了?关你什么事?你管的怎么那么宽?是不是有人提着粪桶从你眼前走过你也得尝尝咸淡?” 他展现出来的彪悍和依依不饶让说话的汉子很生气,可是胖五一的身板和徐大的身板又让他不得不把这股气憋在心里。 王七麟低声道:“别惹是生非。” 胖五一顿时委屈了。 王七麟说道:“我说的是前面这个老爷们,你别多嘴多舌、惹是生非。” 胖五一立马又神气活现。 公堂里响起一声惊堂木,一个响亮厚重的声音喝道:“那妇人,你有什么话好说?” 接着有妇女哭哭啼啼的声音响起。 王七麟不知道里面怎么回事,实在是着急,他低头看了眼九六,正要摇晃尾巴的九六一愣,赶紧往人群里猛钻: 会被当垫脚石的! 510.多简单的案子 徐大见此摇摇头:人群中这么大的缝子都挤不进去,小菜鸡。 他不动声色的往人群里挤了起来,左边摸一把右边撞一下,很快一条通往门口的通道出现了。 有人见他推挤很是不满,可是看看他的块头和那张毛茸茸的大脸后又冷静了。 借着徐大开路王七麟混到了人群前头。 他往衙门里一看,公堂上坐着个面如美玉、剑眉星目的美男子,两边是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公堂上跪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和一名行脚商人打扮的中年人。 妇人哭着说道:“县太爷明鉴,奴家没有偷拿他的钱。” “奴家捡到行囊后打开一看里面有钱,便没敢去碰,而是等在店铺门口直到这位大爷回来,里面多少钱奴家不知道,奴家没数更没有偷。” 人群里有百姓嘀咕:“这嫂子我认识,她在城西头住,从来没听说她会偷人东西。” “就是,我也认得她,她儿子不就是那个神神叨叨的铁匠学徒工吗?她自己养大的儿子,而且送儿子去学铁匠,母子两人名声都好着呢。” “唉,她该去算算命,儿子碰上偷娃鬼,她又碰上贪财鬼,这是命犯小人!” 商人叫道:“你这妇人是在胡说,我行囊里装的是此次买绢布的钱,足足一百银铢,怎么可能会丢?行囊是被你偷的,被你偷走的!” “我没偷,奴家没偷,请县太爷去问问认识奴家的人,他们都知道奴家从不偷人东西,奴家清清白白,奴家就是捡到了五十银铢……” 听到这里知县一拍桌子喝道:“陈氏,你方才说你捡到行囊后没有去碰里面银铢,现在又说你捡到的行囊里有五十银铢,这是怎么回事?” 陈氏磕头喊道:“官老爷明鉴,他们拿走行囊后便清点了银铢,说里面只有五十个,所以奴家才知道数。” 知县又说道:“如此说来便古怪了,银铢数目对不上,那会不会是这样。” “商贩薛某你被偷的一百银铢和陈氏捡到的这五十银铢不是一回事?这五十银铢不是你所有,你那一百银铢还在贼手中?” 商人急迫的叫道:“绝不可能,这就是我的行囊,里面还有小人文牒,这就是被她偷走的行囊和钱!” 陈氏叫道:“不是,我没偷,奴家从不偷人东西。” “你没偷的话,那我被偷的行囊怎么会在你手里?”商人说道,“而且我发现行囊被偷后立马报官了,后来是跟一位官爷一起去找这才找到你。” 他向美男子知县说道:“县太爷可以询问那位官爷,这妇人当时并没有带着行囊在布店门口等着,而是一边鬼鬼祟祟的张望一边抱着行囊偷偷的走!” 旁边站着的一名衙役点头。 人群里嘀咕声一直没断,又说起了衙役: “尿裤裆的话也能信?” “嘘,别让他听见,要不然等他去找你麻烦吧。” “这也太巧了吧?这个商人丢了行囊钱袋来报官,然后恰好找到那贪官跟他回去找行囊找钱?” 门口的衙役顿了顿水火棍看向门口百姓,众多百姓不敢惹事,赶紧闭上嘴巴。 王七麟活动了一下脖子,有点意思。 知县看向堂下的差役问道:“高良,这薛某的话可是当真?” 差役恭谨的行礼,说道:“常大人见微知著、明察秋毫,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卑职与他……” “不是不是,他胡说,他没说实话。”妇人惊恐的哭喊道。 商人叫道:“休要血口喷人,我们生意人都说金杯银杯不如口碑,你休要辱我名声!我绝无谎言,也请大人去查询,小人做生意向来是口碑极好,童叟无欺!” 妇人大哭起来,知县使劲一拍桌子喝道:“都给本官闭嘴,本官没有让你们说话谁也不许开口,否则一律当咆哮公堂惩治!” 他又问差役道:“高良,你把事情经过再给本官说一说,记住,说清楚,说仔细,要真实!” 高良再度施礼,然后说道:“请大人明察,今天卑职起的早,来衙门对门的茶铺吃早点,结果就看到这位商人在衙门口抹眼泪。” “卑职好奇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他来报官,被人偷了行囊,行囊中有他此次买绢布的一百银铢。” “于是卑职便问他怎么被偷的,他说他一大早便进城去各家布庄看货,结果到了大有布庄之后看到有合适布匹便想采买,但最终价格不合适,他便收起钱囊准备离开。” “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的钱囊不见了,他猜测被人偷了,赶紧跑来衙门报案。” “卑职跟随他想去大有布庄查探此事,路上看到这妇人在一处巷子口往外张望,怀里正是抱着这商人的钱囊。” “卑职将她抓获,打开钱囊一看,里面有商人的文牒也有钱,但只有五十个银铢了,少了足足一半!” 知县看向妇人喝道:“陈氏,你还有何可言?” 妇人吓得嚎啕大哭:“我没有偷,我怎么会偷人家的钱?我我要是偷了钱,我为什么还在外面等着?为什么不跑?” 高良慢条斯理的说道:“常大人,据卑职所知,今年县里头多了一伙贼人,他们合伙偷钱一起分赃,那陈氏会不会是贼人之一?她在那巷子口是不是等同伙来分赃?” “还有这包里本有一百个银铢,如今只剩下五十个银铢,卑职想若钱是陈氏所偷,少掉的五十银铢会在哪里?” “她一个妇人家大清早的又不能到处抛头露面,偷到钱后恐怕就会回家吧?不如咱们去她家里搜搜看?” 痛哭流涕的陈氏听到这里猛然瞪大眼睛看向他,伸出手臂指着他的脸叫道:“你怎么、怎么知道我家有五十银铢的钱?” 高良看向知县,知县俊美的面容阴云密布。 王七麟一个劲翻白眼,一个劲的摇头:“徐爷,这案子你怎么看?” 徐大说道:“在大爷看来这是瞎基巴扯逼蛋!” 他天生大嗓门,公堂内外都听到这声音。 周围百姓反应过来后纷纷往旁边推搡后退,两排衙役面色大怒,门口的衙役举起了水火棍。 知县更是勃然大怒,他猛然抬头看向门口厉声道:“谁人咆哮公堂?给本官拉上来!” 一个衙役如虎如狼的上来抓徐大,徐大一甩裤腰,王冠蛇飞了出来。 有点懵逼,它刚才还在暖呼呼的睡觉。 看到一条色彩斑斓还头戴骨冠的大蛇出现,衙役们腿都软了。 围观百姓开始跑路。 王七麟指向高良说道:“喂,咆哮公堂的是他,县太爷让你们把他拉出来呢,你们来找我们干什么?” 高良叫道:“你什么人?怎么敢胡言乱语?” 王七麟说道:“刚才县太爷不是说了吗?他让谁说话,谁就开口,否则都按咆哮公堂处理。” “方才县太爷询问陈氏的时候可没让你说话,你却主动开口了,所以是你在咆哮公堂。” 知县摁着桌面冷脸站起,喝道:“你们什么人?本官同样没让你们开口,你们岂非同样在咆哮公堂?” 王七麟说道:“你的命令只对比你官小的有用,对本官没用。” 他走进去掏出自己的铜尉印和观风卫的大印一起拍在了案桌上。 知县的额头青筋跳了跳,拱手说道:“原来是听天监的铜尉大人,可是我衙门办案,您身为听天监铜尉……” 王七麟知道他要说什么,便抢他的话接应说道:“我身为听天监铜尉,看你将这么简单一桩小案子都办不了很是着急,决定帮你一把。” 知县勉强笑道:“大人要怎么帮?” 王七麟走到妇人面前说道:“陈氏,本官要问你话,你若敢撒谎,本官当庭斩了你!” 他手臂一甩,妖刀如龙飞出。 大堂上铺满青砖,妖刀却轻松插入,刀身摇晃,锈痕如血。 陈氏吓得连连磕头。 王七麟喝问道:“说,你到底是偷的还是捡的这行囊与银铢?” 陈氏哭道:“青天大老爷,大老爷,我真的捡的,没偷,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偷东西?” 王七麟又问:“那你捡了行囊与银铢后,可曾动过银铢?” “没有没有,不敢呀,奴家没敢碰的!”陈氏又哭。 王七麟点点头走向商人,同样说道:“本官也要问你话,你敢在本官面前撒谎,本官一样要斩了你!” 知县忍不住说道:“铜尉大人好大的戾气、好大的官威!” 王七麟对徐大甩甩手:“请圣上御赐披风!” 徐大从怀里抽出叠的整整齐齐的披风,抖擞开之后,一条五爪金龙随着披风摇晃而飞舞。 知县和满堂衙役愣住了。 他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因为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圣旨和圣物。 反应过来后他们赶紧开跪,没人敢怀疑这东西是伪造的,五爪金龙这东西是皇帝的禁脔,谁敢私自书画绣绘可是造反谋逆的大罪! 衙役们跪下后又茫然了,他们没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跟皇帝扯上关系,压根不知道怎么称呼皇帝。 甚至有人都不知道当今圣上的名讳。 知县倒是知道怎么做,赶紧高呼一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臣常贺礼恭迎圣驾!” 衙役们七嘴八舌的开始喊万岁。 徐大板着一张大脸冷漠的扫视全场:今天这个b,我装定了! 王七麟问知县道:“常大人,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的戾气大?谁的官威大?” 常贺礼陪笑道:“下官有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大人携圣物而来,实在是有眼无珠,请大人恕罪。” 王七麟说道:“现在本官守着圣上御赐的披风说一句,谁敢在它面前说谎,本官就斩了谁,应该没问题吧?” 常贺礼道:“当然、当然!” 王七麟抽出妖刀用刀尖挑起商人的下巴,问道:“你丢的行囊里装了多少银铢?” 商人努力保持镇定,说道:“请大人明鉴,是一、一百银铢。” “没撒谎?” “绝不敢撒谎!” 王七麟收刀入鞘说道:“看,这案子不是明了啦?” “你们双方都没有说谎,陈氏捡到了五十银铢,这位商人被人偷走了一百银铢,很显然陈氏捡到的就不是这位商人的钱。” “现在陈氏捡到的五十银铢收公再寻失主,高良大人再去帮这位商人寻找被偷走的一百银铢。” 王七麟说到这里忍不住摇头:“这案子多简单,常大人你刚才其实便找到真相了,但没有坚持己见,所以后头才会那么费力气。” 公堂门外的人群里有人喊:“大人英明!陛下圣明!” 老百姓跟着喊了起来。 徐大怒视人群,刚才是胖五一带头喊的,抢他台词了。 商人又是慌张又是焦急,他绝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一个变局,下意识就去看高良。 高良低头,老老实实。 陈氏奋力冲王七麟磕头:“大人英明,大人圣明……” 王七麟扶起她说道:“你捡了五十银铢却没有想到私吞,而是留在原地等候失主归来,这等拾金不昧的品德让本官为之叹服。” 他又看向常贺礼说道:“常大人,本官前几天待在真定府,曾经听人说过罗坝县民风淳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本来以为这是夸张,没想到是真的,看来你作为本地父母官,居功甚伟!” 常贺礼弯腰行礼:“大人谬赞,不敢不敢,都是圣上德育教化,下官不敢居功。” 王七麟说道:“圣上有言,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确实是你的功劳,你不必谦虚。” “不过这陈氏一介女流,却能抵御住五十银铢的诱惑而将失物交给咱们朝廷,算是个好榜样吧?” 常贺礼道:“算,当然算。” 王七麟点点头道:“那她的事迹在本县传颂开来后,肯定能大大的提高本县百姓道德心,这算不算大功一件?” 常贺礼道:“算,自然也算。” 他随即反应过来:“啊,有功必赏,本县向来是这样,陈氏有功当赏,按照县里规矩,应当、应当赏她一枚银铢做嘉奖。” 王七麟道:“好事成双,给她两枚银铢的嘉奖吧,有一枚算是我听天监代圣上奖赏她的。” “至于这五十枚银铢,徐大人,收起来,咱们去寻找一下失主,把钱还给他。” 徐大道:“好,王大人所言极是,这县里一个妇女都有拾金不昧的觉悟,咱作为陛下钦下圣旨拔擢的朝廷命官,肯定更得有觉悟。” 常贺礼惊骇的看向两人:下圣旨拔擢?这是天子门生! 他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假,因为官员们不敢在公堂上用皇帝的名义来弄虚作假,至于私下里怎么做那当然大家伙都清楚。 五十枚银铢不是小数目。 商人的四肢哆嗦起来,带动身上衣服摇晃。 他看到高良没有反应,猛然一咬牙上前下跪说道:“官爷、官爷,这钱是小人的,它们是小人的。” 王七麟亲切的扶起他说道:“不是,你的是一百银铢,这里是五十银铢。” 商人哭丧着脸说道:“是是有人偷了小人的钱,偷走了五十银铢,扔下了五十银铢在行囊里让陈氏捡到了。” 他指着行囊又说道:“这是小人行囊,真的,大人这是小人行囊。” 王七麟将行囊递给他说道:“一点没错,这是你的行囊。根据本官推断,那小偷偷了你的行囊和一百银铢后将一百银铢带走扔掉了行囊,喏,物归原主,你的行囊归你了。” 徐大说道:“这种事很常见,偷走荷包里的钱扔掉荷包,对不对,诸位大人诸位乡亲?” 衙役们敢说个不?他们现在连放屁都得小心翼翼的,生怕出声发出个谐音与‘不’相关。 老百姓是看热闹的,他们不怕,纷纷点头:“对对对。”“偷了钱扔掉荷包啥的,他们就这么干。” 商人急头白脸的叫道:“大人大人,不是的,一定是他们偷走了小人行囊后拿走了五十银铢,剩下的才给扔掉了。” 徐大问道:“你是说,有小偷偷了你装着一百银铢的行囊,然后只取走了五十银铢,扔掉了五十银铢?” 商人疯狂点头。 徐大顿时笑了:“老哥你搁这儿逗乐子呢?不管是诸位大人还是外面的乡亲,谁听说过有小偷偷了人的钱,结果只拿走一把扔掉一半?” 王七麟说道:“这种可能性不能排除。” 哄笑的百姓忽然愣住了,他们搞不懂官老爷的脑回路,这怎么又来了这样一句话? 有人下意识说道:“这是昏官吗?” 胖五一抓着人就开捶! 侮辱朝廷,可以;侮辱我,可以;侮辱我偶像?拔剑吧,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王七麟对商人说道:“如果你被偷走了一百银铢,小偷藏起来五十银铢又留在行囊里五十银铢,那藏起来的钱,会是在哪里?” 商人焦急的指向陈氏说道:“大人,钱就是她偷的,一定是她将五十枚银铢藏在了家里,又带出来五十枚银铢想干什么,对不对?这个可能性是有的对不对?” 王七麟点点头道:“这个可能性确实不能排除。” 百姓们已经躁动起来。 “这大人怎么回事?他怎么会信那贩子的话?” “商贩的嘴,骗人的鬼!” “年轻人终归是嘴上没毛——谁打我?” 商人顾不上去管外面的嘈乱,他急忙说道:“那大人你们可以去她家找找看……” “我家有五十银铢。”陈氏猛的说道,“我家里有,可是这不是偷你的,那是我家的!” 商人问道:“你家的?你一个寻常织布娘家里,怎么会有五十银铢的巨款?”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寻常织布娘?”王七麟迅速问道。 商人愣住了。 “立刻马上回答!” 商人慌张的哆嗦了一下嘴唇,说道:“是是,就是刚才听人家说的,外面有人认识她,说她来着,小人听见了。” 王七麟点点头:“原来如此。” 商人也急忙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王七麟问陈氏道:“你家里有五十银铢,这是哪里来的?” 陈氏低下头不说话了。 王七麟对常贺礼说道:“常大人,要不然麻烦您带队去看看?” 常贺礼道:“谨遵大人命。” 陈氏绝望的抬起头说道:“奴家、那五十银铢,大人,大人,真的不是奴家偷的!” 王七麟道:“先别说了,等银铢到来再说吧。” 商人面露喜色,他看了眼高良,却见高良面色阴沉。 常贺礼带衙役外出,高良要跟上,王七麟用妖刀挡住他轻轻一笑:“你留下,不许动。” 小县城路途短,常贺礼带人出去后很快回来,带着一个壮硕的少年和一个钱袋回来,钱袋沉甸甸的。 少年恍恍惚惚的进门,看见陈氏后急忙去搂住她胳膊叫道:“娘,你怎么在这里?这些大人去了咱们家就翻箱倒柜,这又是怎么回事?” 陈氏看着儿子苦苦一笑,泪如雨下。 王七麟拿到钱袋打开,里面是白花花的银铢。 商人说道:“这一定就是小人被藏起来的五十个银铢!” 王七麟将这些银铢洒在案桌上,雪亮的银光耀人眼。 他问商人道:“你的一百个银铢,平常应当是存放在一起吧?” 商人说道:“是的,大人。” 王七麟招招手道:“那你过来看看,这是你的钱吗?你能认出来吗?” 商人上手仔细找了找,然后找出几枚磨面很厉害的钱。 他激动起来,说道:“大人,这就是小人的钱,你看这些磨痕,小人对这些钱有印象,小人当初卖布收到这些钱后注意到它们被磨损了,还曾经犹豫不想收这钱。” 王七麟问道:“确定?” 商人使劲点头。 王七麟对常贺礼说道:“常大人,你还从这位薛商人手中买过布匹?” 常贺礼说道:“大人,他在撒谎。” 他转头冲商贩冷冷说道:“这是王大人让本官拿到钱后,当场用磨石给摩擦出来的。” 两排衙役特别是先前跟随着去找钱的那些衙役对王七麟真是满脸钦佩。 老百姓更是交口称赞:“牛逼!”“年纪轻轻很牛逼呀!”“老牛逼了!” 商贩惶恐说道:“可是可是可是,就是这钱真的,小人的钱也有!也有这样的,真的大人,小人对天发誓,小人的钱里也有被磨坏的!”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道:“别着急,本官信你的话。” “你看你一百枚银铢混在一起,这里磨损的银铢也有好几枚,结果你行囊里五十枚银铢中没有一枚,而全被藏在陈氏家中,这怎么回事?” “莫非是陈氏当时还特意将磨损的钱给数出来?或者这是巧合?” 商贩已经意识到不妙,可他无路可退了,只能硬着头皮说:“回禀大人,可能是、是巧合。” 王七麟笑道:“好,薛商人,本官若是猜测不错,你贩卖的布匹会做二次加工,要自己给布匹染色和上香料吧?” 商贩惶恐的点头。 王七麟对他招招手说道:“来,你过来仔细看这两堆钱,有没有发现它们颜色有区别?” “你再来嗅一下它们的味道,为什么有一堆带有花香气,有一堆却是霉味?” 商贩脸色惨白。 常贺礼咬牙切齿的说道:“死到临头,你还不认罪?” 商贩下意识看向高良,高良喝道:“我也被你骗了,原来你……” 王七麟笑道:“行了,高大人你还装什么装呢?在本官面前你玩这个,你说你这不是把本官当傻子吗?这件事是你背后主使的,是不是?” 高良一愣,随即跪地叫道:“大人请明察,您明察,这事,不是,您看卑职在衙门供职,吃公家的饭,怎么可能去知法犯法?” 王七麟点点头道:“也对,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呢,这个你是知道的,是吧?” “知道,卑职当然知道。”高良说道。 门外有百姓忍不住叫道:“大人别信他的话,他……” 高良扭头往外看。 声音戛然而止。 王七麟如同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继续笑道:“高大人也知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那为什么却拒不认罪?须知抗拒伏法也是罪名呀!” 高良委屈的冲王七麟说道:“大人,卑职真得没有违法,这事真的与卑职无关。” 他又对常贺礼说道:“常大人,您是了解卑职的,麻烦您给卑职说句公道话。” 常贺礼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到王七麟在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他自己很帅,但不得不承认对面的人更帅。 不过对面这人的笑容却不帅。 很吓人。 于是他果断说道:“王大人,下官不不了解他,我们不熟。” 511.来去无踪(天气很冷,注意取暖) 高良无论如何不肯认罪。 王七麟也没指望他认罪,这个人是官油子,从老百姓口中能判断出他是个污吏,对于当下这种事他见的多了也经历的多了,是个铁王八。 铁王八不开壳,蛟龙也难啃。 所以他换了一个方向,对商人说道:“薛掌柜,今天这事呢,您是栽了,现在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路,抗拒从严,在圣上御赐龙袍跟前撒谎,这是欺君之罪,你可了解欺君之罪的刑罚?” 商人哆嗦着跪下了,面色煞白、眼神呆滞,一语不发。 徐大体贴的说道:“本官好心,给你提醒一下,至少要杀头。” 商人抬头愣愣的看着他,嘴唇哆嗦的更厉害了,有半边脸上肌肉几乎抽搐起来。 徐大冲他和蔼的笑了笑:“不用谢,本官爱民如子,应该提醒你的。” 王七麟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说道:“第二条路是坦白从宽,你只要老老实实交代事实真相,那当今陛下宽宏大量,可以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商人惊恐的面容一下子舒展开来。 这时候高良突然说道:“大人,您这是诱供,薛掌柜可能刚才认错了钱铢,他确实丢了一百银铢,所以看到陈氏家中搜出这五十银铢与自己丢失的银铢很像,情急之下就昏了头乱说话。” 徐大厉声道:“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商人对高良似乎极有信心,得到提醒后他跪地磕头如捣蒜:“大人明鉴、大人请明察,小的刚才确实是昏了头,小的丢了钱太……” “闭嘴。”王七麟喝道,“你当真要犯下欺君大罪?” 商人又是害怕又是绝望,哭着叫道:“大人,小人就是一时糊涂,小人确实丢了一百银铢!” 王七麟问道:“是吗?如果你丢的不是一百银铢,那你可就真犯下欺君大罪了,这样你可就没有退路了。” 商人咬死牙根,重重点头。 常贺礼阴沉着脸道:“到了这时候,还死不悔改?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来哪,给本官上刑,给本官打他二十大板!” 王七麟伸手拦住他的命令,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常大人,刑讯逼供不可取,本官断案向来不靠刑罚,而是靠证据,要让他认罪认的心服口服!” 说着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一甩袖子唱喏道:“无量天尊,既然这位掌柜的不惧圣上之威,那不知道他是否也不惧神仙之威?” “老道可以请火德真君下凡来验证他话里的真假,给老道拿一个烙铁过来。” 一听这话门外有人倒吸凉气:“烙铁呀,嘿哟,一提这个我胸口就疼!” 薛掌柜惊恐叫道:“不是不刑讯……” “闭嘴!”有衙役上去给他一巴掌,“大人让你说话了吗?想咆哮公堂?” 此时衙役们对王七麟三人已经心服口服,不用常贺礼发话,立马有人急匆匆的跑了。 但等了一会烙铁也没有拿上来,谢蛤蟆问道:“无量天尊,这拿个烙铁怎么如此之久?” 常贺礼发火的一拍桌子,又有一个衙役跑了出去,然后很快两个衙役都跑了回来。 先头去拿烙铁的衙役说道:“回禀大人,烙铁得现烧,小的刚刚才烧起火炉。” 谢蛤蟆甩袖道:“老道又不是要刑讯逼供他薛掌柜,你不必烧红,拿来就好。” 一根烙铁拿来,它是生铁铸造,长久火烧让它变得乌漆墨黑。 谢蛤蟆拿着烙铁在看了看,忽然伸手贴上一张符箓摇曳了一下,喝道:“飞天欻火,大布阳晶,上下太极,周遍四维,翻天倒欻,令下速追!” “法箓弟子某乙命属七斗斋星君,夙请火德真君,一如科约,律令!” 他的话音落下,符箓猛的燃烧,火势极其凶狠,乌黑的烙铁很快便变得通红。 见此衙役们一个劲的嘬牙花子,门外有善男信女直接开跪:“弟子见过老天师!” 八喵看见有人跪下赶紧跑过去左右张望:盆友,发生肾么事了? 谢蛤蟆举着通红的烙铁满脸欣赏:“火德真君有火有德,最是公允但性如烈火,他不会错怪清白之人,也不会放过做恶之人。” “但他老人家是神仙,神仙如神龙,轻易不现身,我们怎么才能知道他对一个人的态度呢?很简单,舔这根烙铁!” “伸出舌头舔一下,若是无罪的清白之躯,火德真君绝不会伤害他,但若是有罪在身特别是此时因为犯罪作孽而心虚,那舌头会被烫熟!” 他欣赏着通红的烙铁,忽然伸到了薛掌柜跟前:“你若是真丢失了一百银铢、真的将陈氏五十银铢当做自己丢失的银铢了,那就舔这烙铁,让火德真君来给你做主!” 烙铁伸来,带着滚烫的风。 薛掌柜嗷嗷叫着往后爬,连滚带爬。 谢蛤蟆又将烙铁指向高良,高良此人却是冷静,说道:“这是大人的一家之言,谁又能证明大人说的是真话呢?不管是谁,舔这通红烙铁都会被烫坏舌头吧?” 听到这话,谢蛤蟆大笑:“无罪者别说被烫坏舌头,都不会被烫到,不信老道给你演示一下!” 他往周围看。 不管是衙役还是百姓顿时面色惨淡,下意识的往后窜: 这听天监玩的太野了。 谢蛤蟆看向王七麟和徐大,王七麟挺身而出:“本官一心为朝廷、为百姓、为圣上的江山社稷,自认从未做过亏心事,今天更是一心为百姓主持公道,所以不怕火德真君的惩戒!” 他对老道士有信心。 通红的烙铁伸到他面前,他不动声色的舔了一下。 舌头在烙铁上舔过,唾沫滋啦啦的响,带起一阵白雾。 王七麟伸出舌头,完好无损。 围观百姓就跟在集市上看耍把戏的,纷纷大叫:“好!” 徐大心虚,目光游走。 高良叫道:“王大人有修为,修为通天,当然不怕火烧的烙铁。” 谢蛤蟆将烙铁递到了陈氏跟前,问道:“陈氏,这五十枚银铢是不是你所属?” 陈氏说道:“大人明鉴,确实是奴家所属。” 谢蛤蟆又问道:“那你得到这笔钱的路途,是不是问心无愧?” 陈氏急忙的点头:“回禀官老爷,问心无愧,奴家问心无愧,这就是奴家该得的钱,也是奴家以后养活孩子的钱!” 谢蛤蟆将通红的烙铁递过去:“你若是问心无愧,就舔一下。老道可以向你许诺,只要你今天没有偷钱、这五十个银铢来路端正,火德真君绝不会伤害你!” 陈氏道:“奴家知道您和那位年轻大人是青天大老爷,奴家信你们的话,奴家不怕!” 她凑上去伸出舌头舔了烙铁一下。 百姓们和衙役们抻着脖子瞪大眼睛看,八喵也站起来抻着脖子瞪大眼睛并且翘着脚张着嘴看,它想跟着开开眼界。 烙铁上浮起一点白雾。 陈氏舌头安然无恙。 门外百姓更激动了:“好!” “就说她是无辜的。” “这陈氏我是认识的,我刚才说了她这人绝不可能去偷东西!” 高良皱起眉头,薛掌柜面如土色。 烙铁伸了过来。 薛掌柜急忙往后退。 烙铁追了上去。 徐大吼道:“张开嘴,给大爷好好的舔!” 薛掌柜终于崩了,他跪地叫道:“大人饶命、大人宽宏大量,小人撒谎、小人不是人,但这件事就是高大人指使小人这么干的!” “闭嘴!胡说!”高良吼道。 谢蛤蟆将烙铁伸到了他跟前,吓得他连退两步。 王七麟冲薛掌柜喝道:“继续说,坦白从宽、阖家团圆,抗拒从严、牢里过年!” 薛掌柜捂着脸嚎啕大哭:“是是,大人宽宏大量,小的什么都说。” “高大人说陈氏家里有五十银铢,让我配合他演戏,把这五十银铢赚到手,然后我们二一添作五,一人分二十五个银铢。” “小人鬼迷心窍,小人不是人,可是没法子,小人欠了外债二十银铢,只能答应给他去演戏……” “大人宽宏大量、你说过的,当今陛下宽宏大量,可以给小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说过的,大人你说过的!” 王七麟说道:“本官言而有信,并且言必信行必果!” “你一介平民百姓竟敢犯下欺君大罪,本来罪当斩首,看在你举报高良有功,本官判你一个苦牢二十年之罪,你去牢狱里头要改过自新,别枉费圣上的宽宏大量!” 薛掌柜像是被人抽掉了大梁骨,一下子瘫软在地:“二、二十年牢狱?” 王七麟问道:“这还是你举报高良有功,否则本官给你换回斩首示众?” 薛掌柜叫道:“大人饶命,小人还要举报高良其他事!高良作恶多端、他做下许多坏事,小人要举报他,小人还要立功!” 王七麟看向常贺礼。 常贺礼面色铁青,喝道:“将高良和薛某给本官押下去,关入大牢!” 高良无奈的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在这里遇到了听天监的官爷,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两人下牢,王七麟三人便退出了公堂。 陈氏跪在地上追了几步叫道:“草民叩谢青天大老爷,请青天大老爷留下名讳,草民要为您们立长生牌!” 外面百姓也跪拜,一声声青天大老爷叫的很虔诚。 王七麟抬手说道:“诸位请起,本官只是做了点分内事罢了,不值得你们如此跪拜。” 他一看没法走正门了,便转入后堂躲了起来。 这也是给常贺礼面子,只要三人在公堂上,常贺礼一介知县就坐立不安。 后堂安静,胖五一对谢蛤蟆抱拳说道:“道爷还是厉害,把火德真君都给请下来了。” 谢蛤蟆抚须嗤笑:“无量天尊,请了个屁的火德真君,吓唬他们罢了。” 胖五一说道:“这怎么可能?七爷和陈氏都用舌头舔烙铁了,然后没有事,这肯定是火德真君神威呀。” 谢蛤蟆笑着摇头:“你若是问心无愧,或者你只要别口干舌燥,那你去舔烙铁也没事。” 王七麟吃惊的看向他。 说句实话,他真以为谢蛤蟆搬出了火德真君这尊大神,没别的,道爷就是牛逼,道爷真有这个本领! 而且他刚才还一直为自己得到火德真君的认可而沾沾自喜,结果现在谢蛤蟆说一切是假的? 夭寿啦!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你们都当真啦?这只是个小伎俩罢了,别看那烙铁滚烫很吓人,其实若仅仅用舌头舔一下,而舌头上有唾沫,那不会被烫伤。” “因为唾沫会很短暂的隔绝烙铁的热度,所以问心无愧的人面对烙铁一切如常,舔后不会被烫到舌头。而若是有人犯罪,那紧张之下肯定会口干舌燥,那他就糟糕了,会被烫的很惨。” 徐大沉思道:“道爷,大爷觉得这个人不管犯没犯罪、心虚不心虚、紧张不紧张,你他娘让大爷去舔这东西那大爷肯定都得口干舌燥。” 王七麟也说道:“道爷,这一招不好使吧?如果罪犯的心理素质好,或者咱碰上了一个惯犯,他就是不紧张怎么办?” 谢蛤蟆道:“面对火德真君的考校,没有罪犯不紧张!” 王七麟说道:“那不一定,或者有人天生舌头分泌唾沫多……” “行了行了,七爷你别废话了。”谢蛤蟆不耐的摆摆手,“反正老道已经帮你把人摆平了,咱们还是想想待会与常知县怎么交谈吧。” 王七麟拖了一张椅子坐下,说道:“怎么交谈?他若是聪明,就知道不要得罪我。方才我在公堂上已经展示过咱们的实力了,御赐龙袍、圣上拔擢、观风卫首、修为高强,这四个哪一个他得罪的起?” 谢蛤蟆缓缓的点头。 常贺礼确实对他们很是客气,临近中午他急匆匆赶紧来,擦着汗水说道:“实在抱歉实在抱歉,诸位大人,小地方杂事多,上午竟然未能抽出时间来招呼诸位大人,请容许下官再度道歉。” 王七麟摆手说道:“常大人客气了,公务要紧,本官身为观风卫卫首来真定府,便是要巡视府城上下各级吏治,你若是为了招呼我们几人而不去处理公务,本官才会要你道歉。” “向陛下道歉!” 常贺礼又连连说不敢,他准备好了酒宴,邀请他们前去吃饭。 这顿饭得吃,王七麟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灌醉他,问话! 大苇河在罗坝县内水域开口,水产众多,春季是吃河鲜的好时节,于是这顿饭自然就是河鲜宴。 王七麟他们又吃到了曾经在黄河沙洲小村中吃到的麻椒大酱爆炒田螺,而且如今田螺开始肥了,他们嘬着田螺吃的很开心。 其中徐大吃田螺最是拿手,别看他舌头粗大,可是很灵活,田螺一到他嘴里被他一吸一舔,螺肉‘唰’就出来了,很快啊。 一行人轮番冲常贺礼举杯,常贺礼不敢拒绝,顿时被灌了个五迷三道。 奈何他酒量很差,谢蛤蟆灌酒太狠,他很快喝多了钻到了桌子底下。 这样他们怎么套话?人都醉懵了还怎么套话? 当然,至于这常贺礼是真醉假醉,那可就不好说了,反正他呼噜声打的很响。 还有一个听天监大印在陪酒。 当地大印叫袁青,年纪五十多岁,他是个捞尸人,也是个老官油子。 王七麟找他聊天,他各种感恩戴德、受宠若惊。 但若想找他了解当年大苇河改道淹没上下坡的事,他则两手一摊说什么都不知道。 给他灌酒也没用,老官油子很会说,酒桌上规矩一套又一套,谢蛤蟆亲自上阵竟然都败北了,反而被他灌了个够呛。 主要是他们今天坐的都是板凳,每个人身边还有人伺候,老道士没地方藏酒。 王七麟一看情况不对劲,就给徐大使了个眼色。 徐大拍着酒坛坐了过去找袁青开喝,袁青哈哈笑着开始打太极,很油滑。 但他的话术在徐大跟前没有一点卵用,因为徐爷就一句话:“本铜尉乃是圣上亲封、亲自拔擢,怎么,让你喝一杯酒是委屈着你了?” 他成功把袁青给灌翻了,可是这老官油子喝多了之后就张开嘴瞎咧咧,不管问他什么,他都是在瞎咧咧。 当然从这点王七麟能看出这货没有喝多,可是对方表现的就是喝多了在瞎咧咧,他能怎么办? 观风卫做事也要讲规矩,袁青摆明不配合他们,王七麟还真是没有办法。 不过这不代表他毫无所得,恰恰相反,常贺礼和袁青展现出来的抗拒让他确定了一件事: 当年大苇河改道之事有问题,上下坡全村覆没却没被查出个一二三四,这更是有问题! 包间之中本有茅厕,但尿桶被一个小厮给打翻,这茅厕不能用了,他们要上厕所就得去酒楼公用的茅厕。 王七麟去撒尿,进入茅厕之后他解开裤腰带,一条丝线如飞蛇般穿过茅坑挡板杀来! 无声无息,快如鬼魅。 突如其来,措不及防。 但要与王七麟比快那真是找死,作为听天监捉鬼天团第一快手,王七麟表示不管是玩刀玩剑还是玩枪玩棒,他都以快闻名! 丝线刺出,王七麟立马行太岳不摧神功并捏大手印为大轮钴横扫在身边,另一只手还有闲暇系上了裤腰带。 透木而过的似乎是一条铁丝,它像蛇般叮在轮钴印上,接着更像蛇一样顺着他手臂就飞快的缠绕。 瞬间铁丝变火线,厕所坑位挡板熊熊燃烧。 王七麟一声剑出,燃烧的挡板化作碎块,有身影一闪而过,直接——钻入了坑位里头? 金翅鸟速度无双,可是对手钻进坑位里了它也得抓瞎——总不能让我金翅鸟去钻粪坑吧? 王七麟还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偷袭者的修为很不错,使用武器也别出心裁,但想要对付他还是太天真。 轮钴印接住偷袭而来的铁线瞬间,王七麟就知道对手的修为也仅仅是不错:对方偷袭自己都不能破开自己防御,这样等他认真回击,肯定能拿下对手。 结果对手的果决超出他的预料。 一击不中,立马钻坑! 王七麟无论如何没想到对手会选择这样一条路。 这真是一条最艰难的路。 不论是喜欢超速的金翅鸟还是杀气腾腾的阿修罗,乃至于香神、歌神和大蟒神,他们全懵了,待在坑位上面面相觑。 小阿修罗恼恨大叫:“他竟然跑了?老子刚出来他就跑了?一招都没有打他就跑了?” 香神捂着鼻子问道:“他现在还没有跑远吧?如果下去追,可能追的上。” “谁下去?”小阿修罗气势汹汹的问他,“你下去?” 香神摇头。 小阿修罗回头怒视歌神紧那罗:“头上长鸡儿的,你下去!” 歌神怒吼道:“凭什么?” 小阿修罗指着坑位说道:“下面是屎尿,尿哪里来的?鸡儿来的,所以你低头钻进去,用你头上的那话儿去开路,这叫自作自受,碰上东西则是物归原主……” 香神和金翅鸟说道:“有道理。” 歌神悲愤的吼道:“老子头上才不是个鸡儿!” “你就是。”小阿修罗、金翅鸟和香神异口同声得说道,大蟒神不能说话,于是就点头。 歌神见此眼珠子转了转,坏上心头:别人欺负我就罢了,你个新来的也欺负我? 他指向大蟒神怒道:“若你们说我头上是个鸡儿,那他整个身躯都是鸡儿,为什么不让他去钻?” 香神和金翅鸟对视一眼,若有所思的点头:“有道理!” 王七麟一巴掌将他们全给抽飞了:“有个屁,人家早跑了,你们还在这里争吵什么?给我装模作样是不是?” 512.笃笃、笃笃(怕冷的姑娘来抱住弹壳) 偷袭者所用手段很是古怪,武器是一截丝,敢钻茅坑。 王七麟本来以为是铁丝,其实不是,这东西韧性和强度像是铁丝,却能被火焰焚烧。 于是当人逃走后,现场便没了痕迹。 只有火焰在燃烧。 有人发现茅厕走火便大喊大叫起来:“不好啦,快来人呀,茅厕着火啦!” 又有人慌张吼叫:“茅厕怎么着火?有人在里面点火吗?” “在茅厕点火做什么?都说茅厕点灯找屎,那茅厕点火呢?要烧屎吗?” 这是是非之地,王七麟想赶紧放水然后跑路。 结果酒楼的小二们反应很快,短短一会就有人跑了进来。 看见王七麟在茅厕里这人愣了愣,王七麟操着水龙头淡定的说道:“我在灭火!” 小二茫然问道:“可是这里怎么会着火?” 王七麟低声说道:“跟听天监有关!真的,火是你们这里听天监的高官搞出来的!” 小二下意识叫道:“我们茅房着火是袁青大人搞的?你在糊弄我吧?” 王七麟可没有糊弄小二,这火就是与他有关,他也说了是听天监高官搞出来的。 但小二怎么想他就不管了。 他又找小二打听了一下,茅坑下头是很大的粪坑,粪坑外面有开口。 茅厕内外都有水桶,酒楼员工们几桶水上去把火给熄灭了。 不少人跑来看热闹,茅厕着火这种事可是罕见。 王七麟也混在人群里,好像事情跟他没有关系。 谢蛤蟆、徐大、胖五一闻讯而来,徐大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回事,七爷,你上厕所到底是去放水还是放火的?怎么把厕所给烧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尿里有火?”胖五一嘀咕道。 王七麟给他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瞎说什么呢?” 他又对徐大说道:“这火与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怀疑我?” 先前火焰顺着丝线燃烧的时候把他袖子给烧坏了,王七麟已经脱掉了外套,所以他不明白徐大怎么能第一眼就把火灾现场跟自己给联系了起来。 徐大说道:“七爷你跟大爷整这些有的没的干啥?你五行缺坑,所以老被人坑;偏偏你又命里多事,老是惹事,厕所着火这种破事绝对与你有关。” 王七麟愣是无话可说。 掌柜的到来主持大局,人们逐渐散开。 等到围观者散去,王七麟才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三人。 胖五一得知这人刺杀不成钻坑里跑路的,他大吃一惊:“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屎遁?” 王七麟又给他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你文化水平不高骚话不少,以后隔着徐爷远点。” 谢蛤蟆喃喃道:“无量天尊,这人是个专业刺客,一击不中,遁逃千里。而且为了跑路,无所不用其极,竟然敢于钻茅坑。” 王七麟这点也很服气。 刺客身手比他差,而且他有八部天龙剑阵这等强悍武技,按理说刺客逃不掉,露面后他只有两条路,一条路是被王七麟抓住,一条路是自尽身亡。 王七麟有绝对的信心可以在不弄死的前提下抓住他。 无论他能上天入地,还是能化身为鸟兽,他都跑不了,金翅鸟带开门剑可以缠住他,其他四把神剑再出,一定能困住他。 可是他找到了唯一的求生之路:钻茅坑。 王七麟分析道:“这个刺客确实是职业的,咱们来参加酒宴是临时决定,这刺客便想到了在厕所埋伏我的事,这里绝对是最好的刺杀之地。” “而且他到来后还侦查了环境,找到了退路,这点很厉害。” 说着他皱起眉头:“那么大家伙来分析一下,刺客是什么身份?” 徐大指了指蜀地方向:“祯王?” 王七麟摇摇头:“祯王实在没必要追着咱们动手,因为从明面上来说,咱们观风卫与他还没有任何利害冲突。” “而且咱们与祯王手下交过手,祯王方面已经知道我的身手,他们若要刺杀我,怎么会派一个如此平庸之辈?”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刚才说错了一点。” “你说咱们来参加这酒宴是个临时决定,刺客没有提前准备时间,也是临死做出了刺杀你的计划。” “其实不是这样,是咱们临时知道来这里参加酒宴,而常贺礼方面可以在见到你的时候便想好来中午宴请咱们的地点。” 胖五一道:“也就是说,是常贺礼安排人来刺杀七爷?这狗官!” 谢蛤蟆抚须笑道:“老道可没有这么说,不过老道觉得沉一家乡这件案子是一起大案子,咱们本来想明走真定府暗度锦官城,现在来看咱们暂时恐怕要被缠在这里了。” 王七麟琢磨道:“如果有人不想让我查这案子,所以来偷袭我,娘的这可是好大的胆子了!谁敢这么干?” “敢刺杀铜尉的,要么是前朝余孽这种不怕被满门抄斩的亡命之徒,要么就是权势更大不怕被查到真相的高官,比如银将、金将。”徐大说道。 王七麟道:“雷家?” 徐大面色凝重的缓缓点头。 王七麟想了想,却摇头道:“不管当年大河改道怎么回事,雷家都是咱听天监的人,他们不至于动辄就要杀我。所以应当不是他们,我有其他人选。” “谁?”胖五一好奇问道。 王七麟说道:“你把你们族里搬迁到牛郎沟潦水寒潭的秘密告诉我,咱们俩来交换机密。” 胖五一茫然问道:“什么秘密?我们族里搬到牛郎沟不是因为与旁边的旱渴有矛盾吗?” 八喵把小脑瓜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胖五一并不知道青凫一族搬迁的真实原因。 八喵知道。 但这小傻子不会写字,只会瞎比划,王七麟私下里问过,结果也没能理解它的意思。 经过偷袭,这顿饭也就这么回事了。 王七麟让人将常贺礼和袁青分别送回家中,然后找酒楼掌柜的去查看这粪坑。 掌柜的得知他们这要求后有点麻爪:“去、去看粪坑?这玩意儿有什么好看的?” 徐大从胸口往外抽偃月刀。 见此掌柜的不废话了,赶忙说道:“去看去看,小人这就派人去看,但是看什么呀?” 王七麟说道:“查看一下你们粪坑有没有异样。” 结果一会后下粪坑的老汉上来说,粪坑里头还真是有异样,旁边被人打了个洞,看洞穴样子像盗洞,就是最近刚刚打出来的。 掌柜的听到这话便愣住了:“往粪坑里打盗洞?这是为了偷粪不择手段了?就是偷粪而已,至于打盗洞吗?” 洞穴通往后巷之外一处荒废小院,院子里有泥土堆,确实是新鲜泥土。 王七麟背着手转悠了几圈,说道:“再去衙门一趟。” “去衙门做什么?”徐大一边走一边问道。 王七麟说道:“我想去确定一件事,如果能确定了,哼哼。” 他到了衙门之后没能进去,在门口让人挡住了。 好几个百姓跪在他面前:“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带头的是上午他解救下来的陈氏,陈氏一个劲磕头,这是真心给他磕头了,脑袋磕在路面上砰砰的响。 八喵从他背后爬到肩膀露出头张开嘴巴吃惊的看:磕个头而已,至于要这么卖命吗? 陈氏身边还跪了个健硕少年,少年指着八喵笑道:“这猫真可爱,长得胖嘟嘟,咧开嘴露出了小虎牙。” 八喵瞪眼吓唬他:喵爷很凶哒,山里的大虫都是喵爷的远亲,喵爷是小虫! 王七麟上去扶起陈氏等人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上午本官并没有特意去帮你,只是主持公道罢了,不值得你们一直谢我。” 陈氏含泪说道:“青天大老爷救奴家一命,也是救奴家全家一命,奴家这辈子都还不上您的恩情。” 王七麟摆手道:“你不要这么想,你捡了别人的东西还给别人,这是你的本分;我是当官的,当年被人冤枉了要还你清白,这是我的本分。” “我们都在做自己的分内事,无愧于心就好,何须要让人去铭感五内、没齿难忘?” 掌声响起来。 王七麟愕然扭头,看到鼓掌的胖五一对他点点头并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就像首长在肯定红小鬼。 有人讷讷道:“青天大老爷您是听天监的大官,您一定有大本事,能不能救人救到底,也救救陈氏的儿子陈尚?” 陈尚面含微笑,冲他们微微点头。 王七麟看出来了,这孩子精神上有点毛病。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说道:“魂魄不稳,他被吓到了,不过三魂六魄尽在,只要给他稳住魂就好。” 听到这话有百姓惊喜的问道:“大人你能给他稳住魂魄吗?” 陈尚微笑道:“无需这么麻烦,人生不过大梦一场空,谁在梦中、是谁在做梦,又有谁说得清?” “你真是你?我真是我?你又是谁?我又是谁?真真假假、虚虚幻幻,哈哈,大家伙何必这么在意呢?” 王七麟惊奇的看向他,这些事他有时候也会考虑,说起来这陈尚倒是他的同路人了。 徐大这边哂笑道:“你小子还真是庄周梦蝶了,大爷告诉你,你当然是你、大爷当然是大爷,咱们都是自己,咱们经历的事都是真事!” 听到这里,王七麟忍不住说道:“还别说,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梦中听过的一段佛偈。” “平日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徐大斜睨他道:“大家伙都在说现实呢,七爷你怎么扯出梦来了?别瞎扯蛋,你赶紧正经说话。” 王七麟幽幽的说道:“谁又知道这陈家小哥说的话不是正经的呢?徐爷,你先别说我扯蛋,我那梦里可不止有一段佛偈,还有人托我给你留一句话。” 他拖走徐大,正色说道:“徐大你听好了,当你听到这段话的时候,你已经昏迷快二十年了!” “我们现在正在尝试新的治疗方案唤醒你,现在最新的治疗方案是我们会在你的梦境中找一个人物去告诉你真相,但我们不知道最终会通过谁告知你这段话,只是真心希望你可以听到他的话,并配合我们的治疗,尽快醒来!” 听到这话,徐大懵了。 他的大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拉住王七麟的手臂慢慢的放到跟前,忽然张开嘴咬了上去。 王七麟一把甩开他怒道:“日您的腿,你咬我做什么?” 徐大说道:“大爷就是咬你一下怎么了?”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疼啊!”王七麟甩手道。 徐大说道:“哦,你也知道疼?既然疼那这是梦境中吗?这是幻境中吗?你当大爷没有做过梦?大爷做梦只有一种感觉,爽!” “不过一旦感觉到爽,大爷就得起来换裤衩子了。”他说到这里又有点尴尬了。 王七麟很郁闷。 他本想玩弄徐大一次,没想到这货还是有脑子的,反而把他给玩了。 回去后他对陈氏说道:“你儿子的事是小问题,让道爷给他稳住魂魄便会好的。” 陈氏迟疑了一下,低声道:“大人,可能没那么简单,我家尚儿每到了午夜,就会说那个木头婆娘来找他了,他天天晚上会陷入恐惧。” 王七麟问道:“来找他做什么?” 陈氏更是迟疑起来,她悄悄的打量周围,几次开口又几次闭上嘴巴。 王七麟明白了,她在担心四周的环境。 于是他将人带进衙门,此时公堂上正好没人,他们便去了公堂。 王七麟让大家伙都坐下,等陈氏平静下来他问道:“这里没人,你说吧。” 陈氏对儿子陈尚说道:“尚儿,你将木头婆娘对你唱的歌谣唱出来。” 一直飘忽于外、淡然处之的陈尚脸上露出紧张神色,他吞了吞口水吟唱起来: “一年好景在春前,去做神仙不计篇。莫道此身无著处,也应留得住多天。天上神仙有许难,不须超度要登坛。一朝遇著真消息,方信人间路险宽……” 听到这里王七麟、谢蛤蟆、徐大猛然站了起来,八喵也站了起来,学人的样子用两条腿撑地站直了身躯。 正趴在地上吐舌头的九六不知道怎么回事,茫然的看看王七麟又看看八喵。 八喵用尾巴撑地站稳然后去拉九六:快起来快起来,没看见爹他们都起来了吗? 陈氏母子吓一跳,纷纷又是惊恐又是迷茫的看向几人。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天上神仙有许难,不须超度要登坛。一朝遇著真消息,方信人间路险宽——这是哪一首名诗吗?” 徐大摇头道:“只从广难老和尚口中听过。” 王七麟也记得他们从那老和尚口中听过。 当时谢蛤蟆巧使计谋在大苇河面上弄出一群鬼,以鬼呼唤,逼广难入河,当时广难便是唱了这样一首佛偈后入水。 如今,他竟然在百里之外的罗坝县又听到了! 王七麟对陈氏母子说道:“这段佛偈——就是歌谣,是晚上会出现的木头婆娘唱的?” 母子两人一起点头说是。 王七麟道:“走吧,我们去你家看看。” 陈家在县城里头一栋小宅子,位于中心区域一条巷子深处。 这位置很不错,巷子两侧多有二三层的楼房,像陈家这样的寻常院落不多。 陈家宅子有些破落,但收拾干净,门口屋檐上挂着一块铁牌,上面有因为风吹雨打而褪色的四个字:烈士徇名。 徐大看到牌子下意识问道:“你们家里有亲人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英烈?” 陈氏苦涩一笑,说道:“没有,不过多年前蜀地闹水患,有一伙贼人盘踞其中,朝廷派遣水师去剿灭他们,我公公和我男人被征调做民夫,给他们运送粮草。” “结果他们剿匪中有一次遇到陷阱,兵勇们或被杀或被擒,当时我公公和我男人也被擒拿了。” “但贼人对民夫看管不严,有一夜恰好朝廷大军猛攻贼人水寨,我公公和我男人等民夫逃了出来,他们没有逃走,而是打开牢狱救出兵勇。” “里应外合之下,贼人被剿灭,我公公和我男人等民夫被贼人给堵住,最终全死在屠刀下。” “朝廷得知真相后感慨民夫们的忠勇,给我家送来了这样一块门牌。” 听完他的话,谢蛤蟆点点头道:“果真是烈士徇名。” 他指向斑驳的牌子说道:“你家遇上的那木头老婆娘会一些妖邪手段,她应当是想要害你儿子,但几次到来都被这牌子给挡住了,所以一直未能得手。” 四人进屋去看了看,院子有鸡鸭但收拾干净: 南边一块地方用竹子做篱笆圈起了一小块土地种了蔬菜,大院里的晾衣绳上挂着一些浣洗的粗布,屋子里有织布机,很寻常的荆楚民家。 屋子里没什么问题,他们又出了门。 王七麟指了指门上的铁牌说道:“陈氏,你只要保住这牌子没事,那你儿子的安全就不会有事。那木头婆娘应该就是个孤魂野鬼之流想要吓人,让陈尚夜里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好。” 陈氏一怔,小心翼翼的问道:“那大人们……” 王七麟说道:“我们还要去你们的古籍乡查点事,差不多三两天后会回来,到时候若是那孤魂野鬼还没有走,我会亲自出手驱逐它。” 临走之前他又递给陈氏一张符箓:“这是蜃炭镇秽符,可以驱鬼辟邪,你将它贴在门内,这样就更不必害怕孤魂野鬼了。” 陈氏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敢开口,她接走符箓后连连道谢,目送着四人离去。 四人身影消失,她搬来凳子小心翼翼的将符箓贴在屋门上头。 太阳西斜,夜幕将近。 街头忽然有人家失火,左右邻舍都赶紧拎着水桶去救火。 陈氏是热心人也去帮忙,陈尚淡淡的说道:“这火是真火还是假火?事实上外面真的是着火吗?或许一切都是假的。” 听到这话陈氏大怒:“我看你是魔怔了,这火还有假的?你老老实实呆在床上,娘去帮忙。” “那我也去吧。”陈尚起身。 陈氏把他给摁住了:“你晚上莫要出门。” 她急匆匆的离去,过了一阵门外响起一个喊声:“火太大,陈尚你也出来帮忙!” 已经上床歇息的陈尚起身喊道:“烧死人了吗?” “还没有。” “那着什么急?这是假火,这火在梦里,梦里死人不是真死。” “你快闭嘴吧,这时候你还犯病?赶紧出来救火。” 陈尚说道:“起来了起来了,催什么催?这不是在穿袜子吗?穿上一只了,还有一只。” 外面的人急匆匆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穿袜子?赶紧去帮忙!” 过了一会陈尚还是没有出现,外面的人更急:“你怎么还没有出来?” 陈尚不耐的说道:“这不是还得脱袜子吗?” 外面的人崩溃了,叫道:“大家都在救火呢,你这里跟袜子干上了是吗?” 陈尚问道:“那到底要不要穿袜子?” 一句话把外面的人给顶的闭嘴。 又过了一阵陈尚才摇摇晃晃的出现,他拉开门问道:“要不要——咦,人呢?” 他拉开门往外一看,街道漆黑,入耳静默,原本皎洁的月光竟然不见了,本来在门外叫他的人也不见了。 他古怪的摇摇头,从门口探头往街头看去,街头漆黑一片,压根没有冲天大火。 这样陈尚搞不懂了,他挠挠头嘀咕道:“难道我又做梦了?唉,算了,还是回屋吧,今天夜色真黑,外面也真是安静,古怪,太古怪了。” 随着他声音落下,淡淡的月色出现了。 夜空中出现了一颗毛茸茸的圆月。 月色之下,一声野猫的鸣叫声断断续续传来,接着几声狗的呜咽声响起,再就是邻家孩童呜呜的哭出声来。 陈尚抬头看了看月色,回身关上门准备进屋。 就在他关门的时候,他身后响起笃笃、笃笃的声响,就像是有硬木棍敲在地上一样。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身后一片空寂。 见此陈尚觉得不对劲了,他仔细去听,听见笃笃、笃笃的声音还在响起,这次出现在外面的街头上。 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而远去,他倾听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是有东西在外面顺着他家门外的院墙前后溜达! 一个场景出现在他脑海中:有人踩着高跷在外面贴着墙壁走。 如果踩着高跷…… 他猛的抬头看向院墙。 院墙不高,有人踩着高跷的话他能看到人头。 但他没有看到。 门外笃笃声不急不缓,他忍不住想要开门去看看,但最终没能鼓起勇气,于是他想了想将脸贴在门上从门缝往外看。 如果有人沿着他家院墙来回走,他会看到人影。 但他看到一只眼睛。 门外也有一张脸贴在门上,正透过门缝与他对视! 陈尚下意识的往后窜去,一下子没站稳摔在了地上,然后他又连滚带爬往后窜。 木门摇晃起来,穿插式的门栓在摇晃中一点一点的挪开…… 陈尚爬起来赶紧上去卡住门栓,就在这时候他身后再次响起笃笃、笃笃的声音! 不是错觉! 先前有东西进入他家院子里了! 他惊恐的想要回头,但一只冰冷得手捏住了他的脖子,一阵干枯沙哑的嘿嘿笑声响起:“终于,抓到你了。” 陈尚大声尖叫。 冰冷有力的手逐渐收紧,干枯沙哑的声音冷冰冰的传进他耳朵里:“别怕,小崽,娘给你唱首歌,唱首歌你就不怕了……” “我、我要自己唱!”陈尚忽然大叫道。 后面的人有一瞬间的愣神,但她接着说道:“好,你唱。” 陈尚张开嘴唱了起来:“你说嘴巴笃笃,笃笃笃笃笃,笃一下你就会来呀……” 513.调集主力,收网(周一求推荐票哈) 听到这欢快热烈的歌声,后面那人感觉不妙,她一下子加大了手劲。 前面歌声还在继续:“你说嘴巴嘟嘟,笃笃笃笃笃,笃一下花就会开呀!” 后面人顿时知道不妙,她撒开手要走,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东西戳了戳自己扁塌臀。 这人下意识回头,看到一只黑猫人立而起,嘴里叼着一柄黑剑在冲她不怀好意的笑。 “剑出!” 就在她屁股下的黑剑跟离弦之箭一样,瞬间钻进了她屁股里。 这人哀嚎一声闪身就走,一柄飞剑从她头顶坠落,见此她急忙张开嘴喷出一个小木人去抱住飞剑。 但又有四把飞剑从她身前人的后背窜出来,并从四面劈她! 她挥爪格挡,身边阴风狂吹,口中尖叫道:“你不是陈尚那小崽!” “我是光,我是电,我是唯一的神话!” 声音变得嚣张而狂野,一只燃烧的大拳头冲她胸口捶来。 地上有猫左右开弓一爪一个小黑锤开抡,咣咣两下子她的脚便炸了。 突袭。 不期而至。 燃烧的火拳凿穿了黑衣人的胸膛,黑衣人化作一个木头人,王七麟一甩手臂,这木头人顿时变成了几个碎块。 墙头出现一个身影,她腾身跳起便要飞入夜色中。 “剑出!” 一柄飞剑瞬移到她跟前,她又是张开嘴又是一个小木人扑出。 飞剑被小木人挡住,但它背后夜色中有一扇门隐现,先前出现的四把飞剑瞬间现身,又是火焰飞又是玄冰落又是罡风吹,这人的去路被锁的死死的。 黑衣人厉喝一声凭空拔起,她身后却响起一声咆哮:“看暗器!” 她身影一晃变成好几个黑衣木人,四把飞剑劈上,几个木人纷纷炸碎。 借着这机会,黑衣人闪身出现在墙外地上,她正要再跑,墙头一阵风吹来。 暗器能制导,有热追踪能力! 黑衣人挥手去格挡追来的黑猫,黑猫身在半空尾巴一甩,两个黑球炸毛,跟俩小铁锤似的当头劈落。 见此黑衣人一咬牙变招去抓黑球并顺势砸向黑猫,只听咣当一声响,院墙被穿了个大洞,一只燃烧的拳头透墙而过正好捣在她肋下。 黑衣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五把飞剑嗖嗖嗖的冲她展开狂轰滥炸。 王七麟踏墙而出,黑衣人已经被炸的摔倒在地连连吐血了。 他跳下去脚踏黑衣人脖子,黑衣人要冲他挥爪,玄猫落下抓起一个小毛球砸在她手臂上。 就跟铁匠砸木棍,这人干枯的手臂顿时断成两截。 王七麟又一脚踢在她太阳穴上,她两眼一翻顿时瘫软在地。 五把飞剑一一落入他背上剑鞘中。 毛月亮消失,皎洁的月光再次洒落大地。 街头上的喧嚣传来,火焰还在燃烧,百姓们都被这场火给吸引去了,所以尽管王七麟这边又是开墙又是飞剑,但并没有什么人被注意到。 他提起瘫在地上的黑衣老妇要回院子,结果伸手一抓她的手臂发现触手僵硬。 很像是一截木头。 这让他心里一惊,难道这是一个木头替身而本主给跑掉了? 结果他抓起人一看并非如此,这老妇的手臂就是木头,她的腿也是木头。 刚才八喵敲断她一根手臂并非是出于凶残,而是这老妇胳膊是木头做成,八喵一锤子上去那还不是给敲成两截? 王七麟卸掉老妇四肢,她就变成一个很可怕的人了:只留下脑袋和身躯。 历史上有过这样的东西。 人彘! 他阴沉着脸去屋子里放飞迅雷,迅雷立马消失在夜色中。 过了一个多时辰,谢蛤蟆、胖五一和徐大带着真正的陈尚回来,陈尚的母亲陈氏担心的跟在后面,她还没有得到信号,所以不敢进屋,只敢在路口心急如焚的看。 一切自然是王七麟的计谋。 这不是个什么妙计,根据陈氏母子所说,木头老妇每天夜里都会纠缠陈尚,但并没有将他带走。 于是王七麟就猜到,陈家应该有什么东西克制木头老妇,让她不敢下手。 果然,到来后谢蛤蟆说他们家门上挂的这门牌能辟邪,木头老妇肯定修习什么邪术或者索性是个妖魔鬼怪,被门牌所阻进不去院子。 这样木头老妇既然夜夜都来,那她应当是监视着这家人,为了防止打草惊蛇,王七麟等人不能留在院子里,得离开,而且是真实的离开。 他让谢蛤蟆给他和陈尚化了个妆,身份互换,他留在了陈家宅子,谢蛤蟆等人下午确实离开了罗坝县城。 果然,木头老妇今夜就来了。 不过出乎王七麟预料的是,这老妇似乎并不怕那门牌,她可以进入这院子,不知道之前的几天为什么没有抓走陈尚。 带着疑惑他出门去看了看,门口刻着‘烈士徇名’的牌子已经没了! 先前老妇人在外头一直溜达,可能不是在吓唬他,而是想办法摘掉牌子。 听天监的出现让她失去了耐心,王七麟猜测她付出什么代价毁掉了门牌,准备今晚将陈尚给弄走。 现在他抓住老妇后便放出迅雷去将谢蛤蟆等人叫了回来,又把陈氏叫进家门。 然后他展示出老妇说道:“一直在吓唬陈尚的就是她了,怎么处理?” 徐大掀开老妇袖子和裤腿一看,脸上露出不忍之色:“她是天生这样还是后来被人砍掉了四肢?” 胖五一说道:“应该是被人砍掉了四肢,变得满怀怨气、人性扭曲,然后她修习了邪术来害人。” 谢蛤蟆将老妇唤醒,扔在地上的木腿和木手臂竟然跳动起来。 八喵和九六扑上去将它们给摁住。 谢蛤蟆捡起一条木头腿给王七麟看:“无量天尊,好东西,竟然还是一桩法宝。” 王七麟接过这根不断蹬达的木头腿一看,上面有密集的纹路,仔细看纹路走向与人体经脉一致,另外其中还分布一些符箓纹。 老妇在椅子上挣扎:“还给我,你们将我的手臂和腿还给我!” 王七麟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妇抓狂的挣扎,却不做回答。 胖五一叫道:“她力气还挺大,我快摁不住她了。” 八喵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吃饭第一名,干啥啥不行,一边去,让喵爷来! 它跳了上去摁住老妇脑袋,老妇使劲一甩头,它便飞走了…… 王七麟淡淡的说道:“你不说话,我就毁了这东西。” 老妇惊悚,立马停止挣扎但依然大声喊道:“你还给我,你们把我的腿手还给我!你们已经毁掉我一条手臂了,你们不能再毁掉我的手臂和腿!” 王七麟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不说的话,我就把这玩意儿给我家的狗磨牙。” 说着他伸手将腿骨木头递给九六。 九六有点嫌弃。 老妇人惊恐叫道:“不要、不要把它给狗,别让狗吃了我的腿!” “那你就说!”王七麟喝道。 老妇人干巴巴、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悲苦之色,她浑浊的眼睛留下泪水,喃喃道:“饶过我吧,大人们,饶过我这个死老太婆臭老太婆,我一出生就没有胳膊没有腿,我爹娘把我扔了,我从小活的还不如猪狗……”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王七麟皱眉,“你应当已经知道本官身份,不错本官是听天监铜尉。” “现在本官要盘问你,你若是老实交代,本官不为难你;你若是心怀侥幸刁难本官,那别怪本官出手狠辣!” 胖五一说道:“不错,你可能不知道,我家徐大人江湖匪号是辣手摧花,你这样的老花……” 他仔细的看了看老妇人的脸,昧着良心说道:“他也能摧,因为他饥不择食!” 徐大将他给拖走了。 老妇人老泪纵横,一个劲求饶。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趁着我还有耐心,你最好跟我老实交代,否则你这胳膊腿的可就没了。” “另外,你在一个小小县城里作祟,按理说顶多惊动个铁尉,不可能惊动我们铜尉,所以,你不妨想想我们听天监两个铜尉怎么会来这里抓你。” 老妇人猛的抬头看向他。 王七麟笑了笑说道:“广难已经落网了,他现在就在真定府的阴狱里头。” 一听这话老妇人就跟离水的鱼一样,下意识的鼓动腰背跳了一下。 看着她鼓起的双眼,王七麟心里暗喜:有戏,她果然有广难那老和尚有关系! 于是他故作淡然的说道:“你爱信不信,这事本官不至于骗你,没有必要。广难在一个叫韩阳门的地方被本官给撞上了,他在本官面前还敢装腔作势,本官将他重创给关入牢里,他已经交代了。” 老妇人叫道:“不可能,老和尚的嘴巴最严实,你们绝对翘不开他的嘴!”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你说对了,他嘴巴很严实,不过也没有严实到一点都撬不开的地步,比如你的信息,就是他亲口告诉我们的。” “我们问了老和尚一些事,可他坚决不说,最终被我们刑讯逼供他才吐出了你这件事,说只要我们能抓到你,可以从你口中得到一切消息。” 老妇人瞪大眼珠子怔怔的看着他,猛的叫道:“老和尚,你这狗娘养的!” 王七麟将她被八喵砸断的手臂拿了起来,双手一用力将它给再次掰断。 他对谢蛤蟆说道:“烧掉这个。” 谢蛤蟆一甩手,一张符箓燃烧着出现。 老妇人尖叫道:“别烧掉我的手,你们行行好,手下留情,别烧我的手呀求求你们别——啊!” 凶猛的火焰吞噬了这支断臂,老妇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哀嚎,吓得陈氏母子捂着耳朵逃了出去。 王七麟又拿起一条手臂。 老妇人哭着喊叫道:“我说我说,老婆子都说!” “老婆子叫木工婆婆,你别烧掉我的手,我什么都说,你把火灭掉、你给我把手臂留下,我不能没有手腿的去死,我不能下辈子继续生来就是残废!” 听到最后一句话,王七麟明白了这老妇人的心境。 风水秘术上讲究人死后入土为安,这样才能安宁的去投胎转世。 若是四肢不全的下葬,那来世必然残疾;若是没有脑袋下葬,那来世就会是个傻子。 所以斩首才会成为很严苛的刑罚,至于车裂腰斩和五马分尸等自然更为酷烈。 老妇人或许真是这辈子一出生就没有双腿双臂,她自小饱受白眼和欺凌,对四肢拥有异乎寻常的执念。 对她来说,这辈子已经完蛋了,她的人生早在出生那一刻就被毁掉了,她唯一的期盼在于来世,所以她并不怕死,唯独害怕被毁了四肢。 明白这道理王七麟就轻松了。 只要有害怕的东西就行,他最怕的是犯人无所畏惧。 王七麟甩手将燃烧的木手臂给熄灭,问道:“你和广难到底在做什么?” 木工婆哭着说道:“拐人,我们要拐人,广难要拐走韩阳门那个叫孙树根的娃子,那娃子体质独特,能潜水呼吸,可以用天接地续之术做成赤鱬!” 赤鱬与鲛人、陵鱼等一样,都是半人半鱼。 《山海经》的《南山经》有云:英水出焉,南流注于即翼之泽。其中多赤鱬,其状如鱼而人面,其音如鸳鸯,食之不疥。 “你呢?!”王七麟厉声问道。 他想到了真定府市场中的奇人异兽班子,心里隐隐出现一个猜测。 木工婆哭哭啼啼的说道:“老婆子是来抓陈尚的,陈尚可做成猾褢。” 猾褢,《山海经》异兽,有书云:“尧光之山,有兽焉,其状如人而彘鬣,穴居而冬蛰,其名曰猾褢,其音如斫木,见则县有大繇”。 这东西长得像猪但有人的脑袋,浑身长满猪样的鬣毛,冬季蛰居不出,夏天活动在外,其声音如同砍木头发出的声音,哪个地方出现这种动物,这个地方就会有劳役之灾。 谢蛤蟆缓缓的说道:“无量天尊,你们是刑天祭的人?” 木工婆又是大哭:“我不能说,老婆子不敢说,大人发发善心,大人给老婆子留一条活路,老婆子一辈子苦,让老婆子好好活几年。” 王七麟说道:“你不敢回答这些事,所担心的无非是会被刑天祭秋后算账。” “但刑天祭能怎么做?无非是杀了你将你四肢给扔掉,让你下辈子依然做个残废。” “跟朝廷相比,这又算什么呢?”徐大接话,冷酷一笑,“嘿嘿,你知道磔刑吗?” “刑天祭拐卖孩童妇女、残杀百姓,罪大恶极,其中成员一旦抓获,当判磔刑!割肉离骨,断肢体,再割断咽喉斩断头颅!” 木工婆听完哭不出声来了,只是瑟瑟发抖。 王七麟又说道:“但若有戴罪立功之举,那可以法外开恩。” “若立了大功,只要功劳够大,我听天监可以上书朝廷为其请功,别说区区磔刑,甚至可以保住性命,安度晚年、寿终正寝!” 木工婆哭着说道:“大人们要知道什么尽管问,老婆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刑天祭,我们当属刑天祭,但去年冬天刑天祭出事了,我们只好混迹江湖,一是要赚钱,二是要物色各地体质特意的孩童……” “你们?”王七麟立马问道,“是不是真定府的那个奇人异兽班子?” 木工婆痛苦的点头:“是的是的!大人你问我的我都说,都说。不求你们宽宏大量原谅我,只求你们问完之后杀了我,赏我一口薄棺材,连同我的双臂双腿一起埋掉!” “求你们发发慈悲,把我埋掉!” 胖五一说道:“我们夫子说,人命最是珍贵,你不想活了吗?” 木工婆嚎啕说道:“你们看老婆子这个样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木工婆木工婆,都叫我婆婆,我自己也说自己是老婆子,可你们知道我多大年纪吗?” “我才三十八岁呀!” 屋子里几个人面面相觑:才三十八岁? 木工婆还在哭:“我三十八岁,你们看我变成什么样子了?我人不人鬼不鬼,我不人不鬼,我三十多年活的连一条猪狗都比不上,下辈子、我下辈子要活的像个人!” 听着她的话,王七麟猛的心里一动。 他问道:“木工婆,你小时候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 木工婆泪流满面的看向他,一时不明白他问这个做什么。 王七麟沉声道:“你告诉我答案,这个问题不是什么难以回答的问题吧?” 木工婆哽咽的说道:“是浮元子,这也是我最爱吃的东西。” 王七麟又问道:“那你家乡是哪里?” 胖五一说道:“算你命好,我家七爷大发慈悲,等弄死你以后把你埋入家乡,这叫……” 他迟疑了一下,徐大赶忙接话道:“落叶归根!狐死首丘!” 胖五一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然后徐大就懵了。 这算什么事?大爷这是在干什么?这不是给胖五一捧哏了吗? 还有这货给自己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大爷还用你来鼓励? 但这两个成语把木工婆给搞亢奋了,她急忙说道:“是北州的河套……” 王七麟心中再度出现一个推测,他问道:“在你的记忆中,你出生在河套地区,生来便没有四肢,从小被父母抛弃、受尽白眼、与猪狗抢食,然后才活下来,进入刑天祭,是吗?” “不,”他接着摇头,“你的记忆被纂改了!还有那个奇人异兽班子里的人,他们的记忆也都被纂改了!” “最简单的道理,河套乃是九洲极北之地,那地方有牛羊肉、有小米,可是哪有糯米?没有糯米哪里来的浮元子?” 从白骨儿说出自己少时爱吃牛肉干开始,他心里就有了这猜测。 奇人异兽班子背后有一群高人,这些人不光能将人与野兽甚至游鱼的身躯接合在一起,还能随意纂改人的记忆! 他们改掉了奇人异兽们的记忆,让这些被害者对他们不但不痛恨,反而感恩戴德! 让他们不但不想着逃跑,反而愤恨俗世、恐惧外界,以老老实实的待在班子里头。 这真是现实版的把人卖掉还让人给数钱! 木工婆顿时愣住了。 王七麟怜悯的看着她说道:“你不是三十八岁,你也不是生来就没有四肢,而是他们发现你有一种神奇的体质,可以接合什么野兽的四肢,于是给你做手术——就是在你身上动刀。” “不过你的手术应当失败了,你没能成为奇人异兽,可是他们发现了你的体质适合修炼,于是给你改了记忆,教你修炼,并给了你这个能做四肢的东西,将你变成他们一条狗。” “一条忠心耿耿得狗!” “啊!!!!”木工婆闭眼发出尖锐的嚎叫,她在椅子上痛苦的翻滚,涕泪同流。 胖五一也用怜悯的眼神看向她,满脸悲哀:“她好可怜。” 王七麟冷笑道:“她可怜个屁,那些被她抓走的孩童少年才是可怜!被她毁掉一生的人才是可怜!” 他接着说道:“现在已经有足够证据了,真定府所谓的奇人异兽班子竟然就是刑天祭所属,咱们立马返程,今夜就要灭了这伙贼人!” 徐大说道:“那咱们的后援人手……” 王七麟说道:“他们不是正好到了真定府吗?把戏楼位置给他们,去把袁青一伙人叫上,进入真定府后再加上毛一奇等人,够用!” “出发!” 514.两个人的包抄(美食图换推荐票) 快骑在手,天下我有! 因为要对付刑天祭、要为生灵锄奸、要为百姓惩恶,胖五一无比激动,他今晚跑的格外快。 一炷香时间,天堑变通途,百里之遥化作转瞬之间。 王七麟看着真定府城门跳下马,然后给九六咧着嘴甩着舌头踉踉跄跄找到他,伸爪勾住他的手臂哼唧哼唧:爹爹给妮儿拍拍背。 它又晕马了。 八喵也晕马,但它不用拍背,它已经晕过去了…… 胖五一翻身化为人形,他面色凝重的看了眼城墙,单膝跪地对王七麟行礼说道:“七爷,卑职愿为先锋!” 王七麟说道:“不着急,咱们还得等后面的队伍。” 胖五一往后一看,顿时不耐:“七爷,卑职没有小觑同僚的意思,可是罗坝县那些人跑的太慢了,他们要赶过来的话怕是得天亮!”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天色,道:“天亮倒是不至于,但等他们到来,应当是午夜时分,那个时辰正好动手。” 他用自己的官印号令守城官兵打开城门悄悄进入,徐大去通知毛一奇等人,他和谢蛤蟆、胖五一则鸟悄的摸向了市场。 此时夜色还不算深,城里头依然有人家在走动,不过这府城有宵禁,老百姓顶多是在邻家串门子,所以城中声响不大。 市场是宵禁重点,这里有官兵把守,已经一片漆黑。 王七麟遥望戏楼,楼门口挂着红灯笼,屋子里还有点灯光,看起来这伙人并没有被惊动。 但他不敢过于乐观,就把刚醒来的八喵放了出去,低声道:“去看看那些东西是不是还在里面,记住,小心点,千万别让人发现!” 八喵严肃的向他点点头,踉跄着在街道上摇晃起来。 王七麟赶紧把这个喵中街溜子给拎回来,给它好一顿么么哒才把它的状态给恢复过来。 龙精虎猛之后,八喵开始干正事,它迈着轻巧的脚步混入阴影中消失了踪影。 谢蛤蟆摸过来说道:“七爷不必着急,他们应当还没有被惊动。” 王七麟摇头道:“我没想到广难那老和尚竟然与这些人有关,广难被抓的事不是秘密,前两天这里头的人应该就意识到出纰漏了,我担心他们核心人员已经转移了。” 他现在仔细盘算,发现自己过于打草惊蛇。 第一个广难被抓。 第二个是他私下里盘查白骨儿。 第三个是他还让毛一奇找了一些奇人异兽去他们的宴会上表演,只要这班子掌柜不傻,就应当知道自己已经开始怀疑他们的事。 不过这点他只能懊恼并不怨恨自己不小心,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广难竟然会与刑天祭有关! 他更是想不到,广难去韩阳门并非是要帮当地人用借魂桩来搭桥,而是谋划拐走根子。 现在一切真相明了,刑天祭这一支四处表演主要是寻找有资质的孩童,所以他们才会打出一个成年人买票全家孩子免费看的生意经。 他们不是要搞促销,而是要趁机接触城里的孩童。 根子应当就是来这班子看过奇人异兽后被他们盯上了,恰好韩阳门要建桥,于是广难便以得道高僧的身份去给这伙人打邪桩。 碰巧的是,尹能这人心术不正,想要害死根子好迫使他母亲嫁给自己小儿子做妻妾。 广难便使了个花招说让韩阳门的男童们下水去选童子祭,说河灵水鬼选中谁就要用谁打生桩,这样只要根子进入河里,他使一个水遁之术就能将根子给带走。 结果又是一桩巧合出现,镖队凑巧出现,阿武更是热心肠,看到根子在水中挣扎还以为是落水了,便下去把他给救了上来。 他们破坏了广难的安排,很可能正是这点激怒了广难,他临时决定打一个借魂桩,以此来报复镖队。 借魂桩打好了开头,阿武和槟子先后死于河里。 可是这又刺激到了听天监,让听天监以为是大苇河诡案再发,就把镖队全给关了起来,导致借魂桩后续迟迟没成。 于是还想谋害镖队其他镖师的广难也就没有急着离开韩阳门河段,更没有着急去逼迫根子进入河里做生桩,这才有了王七麟的凑巧介入。 到了现在他感觉自己已经将真相给串起来了,剩下的就是抓捕这伙人,将这一支刑天祭队伍给斩草除根。 看着眉头紧蹙陷入沉思,谢蛤蟆上来劝说道:“七爷,你且莫杞人忧天,刑天祭的人肯定还在这里,如果他们想转移,不会等到现在,肯定是在意识到咱怀疑他们的时候就要悄悄离开了。” 王七麟说道:“不,如果他们意识到咱们已经怀疑这班子,那肯定不会守着咱们转移,而是——而是等到咱们离开这府城的时候进行转移。” “但是他们并没有!” 谢蛤蟆点点头道:“所以他们应当是……” 一声闷响猛的传进他们耳中,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响声传来位置——听天监驿所! 王七麟急促的叫道:“咱们今天白天离开的真定府,他们之所以没有在白天就走人,肯定是想晚上去劫狱救广难!” 先前跑去打探消息的八喵连滚带爬的跑了回来,它急匆匆的回来后就开始伸出爪子比划…… 王七麟说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打包了行礼准备逃跑了?” 八喵急忙点头并擦了把额头:喵爷正忧愁该怎么向爹解释里头的情况,没想到爹跟崽心有灵犀,一下子就明白了崽子的意思! 然后它又想,会不会是自己最近这段时间表演技能有所进步,所以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呢? 它觉得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王七麟没给它太多加戏的时间,他一把拎起八喵说道:“走,去包抄他们!” 胖五一叫道:“七爷,咱们就三个人!” 王七麟喝道:“所以咱们三面包抄!” 驿所方向的爆响意味着徐大与劫狱一方交手了,如果是以前的徐大,王七麟还会比较担心,担心他被人给整死。 但现在徐大从脑门武装到了脚后跟,手上还有恶鬼英魂这些彪悍助力,他再请神上身,那刑天祭只要不是来了六令,他怎么着也不会输。 想到这里王七麟忍不住抽了自己一下子:乌鸦嘴乌鸦嘴,不能乱想,万一真来了六令呢?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他对谢蛤蟆说道:“道爷,你去驰援徐爷,快!” 谢蛤蟆道:“七爷你小心!” 他一甩长袖,整个人如龙飞天。 王七麟看向胖五一说道:“胖仔,今夜咱们要并肩作战了!” 胖五一激动抱拳说道:“这是卑职的荣幸,卑职一定血染疆场、马革裹尸!全军覆没、弹尽粮绝!” 本来王七麟挺肃穆的心境,让他一说直接给崩了。 他说道:“以后你说话不要用成语,这是军令,军令如山你知道吗?” 胖五一道:“好,反正卑职与七爷同进退、共富贵!” 王七麟忍不住用八喵擦了擦额头,喝道:“走!” 驿所的爆响也惊动了戏楼,戏楼里头突然灯光大亮,王七麟曾经见过的掌柜出现在楼顶。 月光之下,他和王七麟第一时间都发现了彼此。 王七麟想要先试试能不能安抚住他,胖五一已经激动的冲上前去戟指吼道: “刑天祭奸贼!某乃听天监第一尉王七麟打入座下仙骥胖五一是也,你敢不敢与我大战三百回合?” 王七麟悲怆的闭上双眼,好嘛,不用费脑筋去拖延对方了,直接开打好了。 不过胖五一展现出来的嫉恶如仇和骁勇善战还是挺让他满意的。 聪明是一种天赋,而正直是一种天性,更是一种选择。 掌柜的站在楼顶,长袍大袖被夜风吹的猎猎摇晃,头顶挽了个发髻,左右各有一缕发丝随风舞动,很有高人风范。 他冷眼看向两人问道:“你们只有两个人,就敢打上门来?” 胖五一喝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这是两个人吗?我们这有听天监一支精锐!我们这有万万人!” “你刑天祭做下那么多恶事,千百年来残害老百姓,多少生灵让你们给祸害了?你可知道百姓生灵多痛恨你们?” “某胖五一虽然不才,但愿意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今日携带万万百姓期望,一定要将你斩于马下!” 掌柜的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失笑道:“你哪有马?” “或许我没说清楚,我就是马!” 胖五一翻身化作青凫,回身道:“七爷上马,你用大砍刀去砍他。” 苗刀是长刀,还真是马战之刀。 王七麟一甩刀鞘飞向楼顶,踏步跳上胖五一后背喝道:“骑兵连,冲锋!” 胖五一四蹄踏出,脚下有烟云绽放,高大魁梧的身躯顿时跳起好几丈,乘风飞向楼顶。 掌柜的一把抓住刀鞘,却是没料到胖五一这么能蹦跶,一眨眼之间王七麟的妖刀已经劈了上来。 旁边有红光亮起,一团血网从侧面凭空出现要罩住他们。 王七麟喝道:“剑出!” 金翅鸟御剑而去:“请剑!” 开门,四剑同出,五把飞剑捅入血网中后疯狂开轰,一口气将血网给撕成了碎片。 一个驼背汉子急忙收回血网叫道:“好厉害的飞剑!” 掌柜的出手如刀,双手举起扛住了劈落的妖刀。 锋利的妖刀斩在他手腕上发出清脆而响亮的钢铁撞击声,竟然未能破开他的皮肤! 胖五一顺势抬腿踢去,掌柜的张开嘴吐出一只妖蜂去蛰他。 王七麟运行太岳不摧神功,浑身上下硬如磐石。 他回刀扫掌柜的脖颈,顺势跳下胖五一后背用手抱住他的脖颈转了一圈挡在他跟前,这样妖蜂正好刺入他胸膛。 衣衫碎裂,五岳不可摧! 刚则易折,妖蜂蜂针直接断裂。 它屁股上有浓浆喷出,洒在王七麟衣衫上就像浓硫酸撒在纸上,胸口衣服全部化作焦炭。 掌柜的出掌,一只手掌雪白如玉、寒光闪烁,掌风扫过,比刀锋更寒! 王七麟带胖五一后退,掌柜的没有追杀他,而是喝道:“带大家伙走,王七麟交给我!” 王七麟喝道:“哪里走?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胖五一吼道:“两个人一样可以包围你们!” 王七麟真想转身给他下跪。 掌柜的听到这话哑然失笑:“王七麟啊王七麟,我听说过你手下是一群蠢蛋,但没想到能蠢的这么可爱。你带着这样的蠢蛋还能查到我们,真是厉害!” 胖五一讪讪的说道:“七爷,我刚才太激动了……” 掌柜的抱着双臂饶有兴趣的说道:“王七麟,你真是个人才,何必非得待在听天监,到我们刑天祭怎么样?” “我们刑天祭可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残暴,崖山之后,我们这一脉才是中华气运所在。” “我们一直在做的事,是复兴炎黄子孙的血脉!你若是流着炎帝与黄帝的血,那就该加入我们,与我们一起去振兴华夏天威!” 王七麟耐心的听他说,等他说完后击掌道:“说的好,听君一席话,让我忍不住想将手中这柱香献给你的娘。” 他向掌柜的摊开手,掌柜的忌惮问道:“你手中哪有香?” 王七麟笑道:“骗你的嘛,我手里没有香,正如你也没有娘!” 掌柜的额头青筋一跳,微笑道:“我听说你手下那个徐大嘴巴很叼,没想到你的嘴巴也一样叼。” “没关系,你不了解我们的所作所为,你对我们有误解这很正常,但只要你加入我们……” “别做梦了,我怎么可能加入你们?我可不想像你们一样被人挖了祖坟,也不想像你们一样死后到了地府被祖宗十八代混合打!” “哦,不对,”王七麟说着又摇摇头,“你们刑天祭的人都是狗、都是猫草出来的玩意儿,你们没有爹娘,当然更没有祖宗,也就没有祖坟。” 八喵闻言站起来学徐大的样子前后晃了晃屁股,然后又龙精虎猛的蹦跳着连挠带撕咬。 王七麟帮忙翻译:“我家猫的意思是,它要是生了你这样的娃,一定要用最快速度把你给弄死。” 掌柜的怒而大笑:“好锋利的一张嘴巴,比你的刀还要锋利呀。” 他漫不经心的往四周一看,又说道:“你王七麟的修为我知道,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以你的本事,今夜你若是不加入我听天监,那就要折在这里了。” 王七麟说道:“我的本事不怎么样,但我得人心,我兄弟多,你能打得过我一个,能打得过我的兄弟们?” 掌柜的哑然失笑:“死鸭子嘴硬,知道怕了吗?你的兄弟在哪里?让他们出来给我瞧瞧。” 王七麟甩手扔出一枚唤兵符,喝道:“兄弟们,出来亮亮相!” 夜色之中,房屋之旁,人影从阴影中走出来,四面八方都有人。 辰微月一跺脚,人如冲天炮,飞天而起。 马明单手抱残臂喝道:“七爷,卑职等全数到来,已经如您安排将这戏楼包围起来,怎么打,您安排!” 沉一摇晃着伏魔杖露出狞笑:“阿弥陀佛,喷僧要在家乡的父老乡亲们面前展示神功了。” 向培虎烧起一炷香,低声道:“很好,今晚大开杀戒。” 看到他们出现,胖五一大笑着用前脚踏地:“某都与你说过了,你被我们包围了!也很早就与你说了,这里有听天监一支精锐!你怎么不信呢?你以为某是傻子?其实你才是傻子!” 马明等人晚了三天来到真定府,他们下午入城的,并且用冥鸦给徐大送了信。 本来王七麟没想到会突然爆发这样一场大战,他的计划是让众人现在真定府休息两天,他们则在罗坝县先调查两天,等他们休息好了再合兵一处。 结果晚上抓到了木工婆,查到了这一支刑天祭的消息,于是他紧急改了计划,让徐大用迅雷去通知他们包围这戏楼,准备围剿刑天祭。 在他们到来之前,马明已经带人将戏楼给包围起来了。 看着一群人出现,掌柜的脸上肌肉抽了抽,但很快又露出笑容:“虾兵蟹将罢了,这样的人来的再多又怎么样?” 巫巫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笑道:“我们是虾兵蟹将吗?那你们的人算什么?” 她摇晃铃铛的速度越来越快,戏楼里传出呻吟声,呻吟声很快响亮起来,转成了哀嚎声。 有人冲破窗户飞了出来,直接跳上屋顶叫道:“大掌柜,有人下蛊!” 掌柜的眉头一皱猛然运气。 巫巫笑道:“放心啦,我没有给你下蛊,打草惊蛇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听闻此言,掌柜的冷笑一声一把抓住窜上来的这汉子,伸手在他额头一拍,汉子张开嘴哇的一声吐出来几条蛆似的白虫子。 掌柜的又露出不屑笑容:“区区翻江蛊罢了,这等手段也敢拿出来?不嫌丢脸。” 巫巫灿烂的一笑,说道:“是呀,区区翻江蛊,这翻江蛊的确只能让你们肚子翻江倒海,可是人有三急,我却是不信你们能挡得住这三急!” “再说,你真是个没有爹娘教的大傻蛋,我既然要给你们一起下蛊,肯定是安稳最重要,怎么会给你们用厉害却容易发现的蛊虫呢?当然是要用最隐蔽的蛊虫啦!” 说到这里巫巫冲他做了个鬼脸:“你看,你们就中计啦!” 沉一不耐的说道:“阿弥陀佛,咱不是要血拼的吗?怎么在这里聊上了?” 王七麟说道:“他在等援军呢,想必他们能打的都跑去劫狱了,这里就他一个,他在硬撑着呢。” 掌柜的冷笑道:“你还真是猜中真相了……” “那你能不能猜中我为什么愿意与你在这里浪费唇舌的斗嘴呢?”王七麟笑着打断他的话。 胖五一威风凛凛的叫道:“因为我们还有援军,我们也在等待……” 掌柜的手臂猛挥,如同厨师砍瓜切菜,手臂之前刀风闪烁,一道道刀风飞快射出! 王七麟双手持妖刀发力,刀随意走,四方展开,孔雀开屏,他的身前全是刀影。 几个人影从二楼窗户窜出来,身在半空用脚踩虚空,愣是拔高四五丈飞上楼顶要围攻王七麟。 胖五一叫道:“七爷骑我……” 楼顶狭窄适合步战而不是马战,王七麟反脚踢出将他给踢飞了。 牛夫人,再见,在下用不上你了! 掌柜的所射出刀影全是真刀,劈在妖刀上发出脆响更有火花绽放。 夜空之中一声轰鸣,辰微月从空中降落,头下脚上一拳砸出,劈开空气发出爆响! 马明喝道:“支援组上,其他组退,守卫四方,防止逃跑!” 掌柜的逼近王七麟协同几人一起围攻他,厉声笑道:“是你们要逃跑吧!” 攻上来的几人纷纷拿出大招,王七麟身边一时刀光剑影、风起火涌! 掌柜的冲来后双臂甩出一把巨大而磅礴得长刀出现在夜空中,他声音落下厉喝一声:“给我死!” 长刀带着斩开苍穹的无尽杀气当头而落,四周几个人发出大叫声使出杀手锏。 王七麟行太岳不摧神功左手捏轮钴印右手挥舞妖刀横扫四方,围上来的风水火雷杀招全被避开,剩下巨刀来到头顶,他抬脚跺地瞬间咬住妖刀挥掌去夹住刀刃! 大刀斩落,如山岳跌倒! 而王七麟是另一座山岳,能撑起天的山岳! 掌柜的见此面色一变,他大喊道:“姓王的已受重伤,做了他!” 四周几人扑上去,而这掌柜的却转身飞向夜空中。 逃! 赶紧的逃! 515.我吃定你们了(再求一哈推荐票) 掌柜的一逃,这真是军心大乱! 围攻王七麟的几个人进攻为之一滞,辰微月一踩楼顶旋转着飞来,双拳蹭蹭蹭打了出去,抓着一个使用火炼长鞭的汉子就是一顿捶。 这真是爆锤,锤的这汉子上下两个洞一起喷,一个喷的是红的另一个喷的也是红的…… 沉一踏着一层层窗户飞身上来,伏魔杖挥舞,带起金黄流光找了个对手给隔开。 对方防备他的伏魔杖,却不料一只黑猫突然窜出来,黑猫本来要去追王七麟,但从这人身边经过的时候也顺便跳起来在他裆下来了个活。 倒不是它卑鄙,而是八喵个头太小,它跳起后正好是裆下这么个高度。 盯裆猫钻过去。 这人一手拍开伏魔杖一手捂着裤裆发出一声哀嚎。 他很痛苦,忍不住流泪,眼泪像小便一样喷涌出来。 白猿公大喝道:“七爷我去追这人!” 王七麟说道:“不必!” 他从楼顶跳下去追掌柜的,胖五一两个箭步到了他跟前。 王七麟抬脚跨了上去,青凫踏烟云跑的飞快,追到掌柜的身后猛的跳起,王七麟挥臂便是一刀斩下。 妖刀,斩马! 快刀闪出,流星赶月。 听到身后风声响,掌柜的身在虚空回身一臂甩出,又是一把钢刀飞来。 这把钢刀形如波斯弯刀,月光照耀下雪亮刀身迅疾旋转,像一枚飞轮。 这怎么接? 无处可接! 王七麟双脚在脚蹬上一踩腾空跳起,胖五一借力往下坠,飞轮弯刀从他们之间飞了过去。 此时斩马刀已经追到掌柜的身后! 掌柜的以为他会收刀劈落自己放出的飞刀,却没想到他是避开了这一刀,于是如今只能快速横移五步避开妖刀,闪身跳入一座房子中。 王七麟追着往里跳,落地的掌柜给他设了个陷阱,看到他现身顿时握拳轰了上来。 他这一拳带起的罡风中有猩红的火星在闪亮,罡风猛烈,微弱的火星却没有被吹灭,而是越加炽烈、越发壮阔,很快便化作火苗。 越过墙头,一大片火星弥漫开来,王七麟追在后面就是自投火网! 但王七麟硬生生撞了进去。 顿时,火星化作火爆,漆黑的夜空中接连不断响起低沉快捷的轰鸣声,土墙变成火墙,王七麟变成了火人。 见此掌柜的一边往后退一边猖狂大笑:“姓王的,让你尝尝火烤王八!” “这是南明磷火,你即使有金刚不坏之躯也挡不住,它是烧你……” “轰隆-哗啦!”巨响之中另一侧墙壁被撞开,一个身影鬼魅般杀入,脚尖点地如大鸟掠向掌柜的,长刀展开半个院子里都是刀光。 掌柜的大惊叫道:“你会分身术?” 墙上火焰着实强悍,落在砖墙之上依然没有熄灭,竟然以砖头干土为燃料给烧了起来。 其中有王七麟的身影被焚烧,不过夜风一吹,这烧到通透的身影化作了炭灰飞的院子里到处都是。 见此挥臂作刀防御的掌柜脸色大为难看:中计了,那是一件长袍外套! 王七麟脱掉袍子就跟王八脱了甲壳,那真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也不说话,身影连连闪动,追着掌柜的便是一阵切瓜剁菜一样的乱砍。 掌柜的挥臂接刀,几把快刀劈在一起,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绵不绝。 突然之间一把飞剑出现在掌柜的头顶,掌柜的挥左臂架开劈到面前的妖刀又猛的腾出右臂去挡住开门剑。 他知道这把剑后面会带着四把剑一起出现,所以格挡开开门剑后他依然在警惕的盯着对方。 结果另外四把剑没有出现,王七麟手持妖刀配合开门剑将掌柜的打得连连后退。 掌柜的冷笑道:“姓王的,黔驴技穷矣!” 他退到了门口,抬脚向后踢开了房门准备退进去。 就在此时! 冷不防的四把剑从后头窜了出来,掌柜的不防备,快剑杀出打得他手忙脚乱。 屋门后的阴影中八喵活动了一下嘴巴。 它以往都是只叼一把剑,今天叼了四把剑,把嘴巴撑得很难受,差点掉了下巴,嘴巴要撑坏了。 王七麟妖刀趁乱杀出,兵不血刃一刀在掌柜的胸前开了个z型伤痕。 佐罗在世。 掌柜的闷哼一声,血肉撒的飞起。 他见此一咬牙张开嘴往前吐出一口血雾,血雾落地后,地上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些人影。 人影或者缩着身躯或者作势迈步,它们的脸上出现眼睛嘴巴,接着从地上墙上钻出来包围了门外的王七麟。 掌柜的捂着胸口伤势狞笑道:“你死定……嘶!” 脚踝一阵剧痛,他猛然低头,看到一只猫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在用尾巴抽他的脚踝! 八喵抽完后抬头跟掌柜的对视一眼,给他一个萌萌哒眨大眼。 掌柜的悲愤的抬脚跺它,它尾巴一甩一个小尾巴打开变成一张皮伞。 于是掌柜的一脚踢在皮伞上没有踢中它身躯,却将它给踢得飞起消失在黑暗中。 黑猫一进黑暗,那真是踪影全无。 外面鬼影齐至,王七麟御剑横扫四方。 天龙众各展神通,靠近的鬼影却是浑然不惧。 它们阴冷邪恶,身影相遇会汇聚于一处,避开劈来的神剑后又立马能分开继续围堵王七麟。 王七麟毫无所惧,追上一个黑影飞刀劈出,黑影消散出现在他身后,手爪捅进他后心。 与此同时妖刀反转,贴着王七麟肋下插向黑影。 鬼影凶残,见他不闪躲自己也不闪躲,与他来了个一换一。 它的手爪撕扯在王七麟背上,妖刀也插入它胸膛。 它的手爪没有撕开皮肤,而是像撕扯到一块精铁一样发出刺耳锐响。 妖刀却插进了鬼影胸膛。 王七麟冷笑一声:“傻逼,老子有马甲!” 鬼影双手抓住了妖刀,凶残的扑向他张开嘴要咬他脖子。 又是一把神剑飞出。 听雷! 闷雷声突起,这鬼影连续重创直接被打成了烟雾。 造化炉出来洗地。 又有两个鬼影杀到他跟前,可是闷雷轰鸣声响亮,震得它们下意识往后窜。 王七麟叫道:“妖魔,哪里走!” 他挥舞长刀御使飞剑快速追逐,鬼影一旦被他追上就是一声闷雷轰鸣。 这些黑影是鬼,最怕听雷! 他意识到这一点后便以妖刀和八门剑去纠缠鬼影,抓住机会以听雷收割胜利。 于是滚雷的轰鸣声在院子里不断响起,王七麟挥刀驱剑,打的院子中飞沙走石。 门口钻出来一个大马头,这自然是胖五一。 他冒头偷偷看了看院子里的火热战局,心里如火在烧。 自己要帮忙! 可是自己奔跑的本事厉害,潜水的能力也很强,这战斗却不是强项,所以如今战局混乱,自己要是贸然进去帮忙会不会给偶像添乱呢? 答案不用质疑,他心里很有b数。 但他一生要强,如今正义之战,他必须参与! 偶像遇到麻烦,他必须帮忙! 那怎么办? 他想了想转身跑掉,但很快又回来了,躲在门口露出个人头来喊道: “七爷,冲锋!”“七爷,牛逼!”“七爷,天下第一!” 最后有鬼影想逃出去,它看出门口的胖五一是个软柿子,扑上去伸出鬼爪就要撕扯掉他的脑袋。 见此胖五一不慌张,藏在门外的他将手伸了出来,手中抱着一条狗。 他刚刚离去就是去找偶像家的这个二小姐了。 九六张开嘴发出咆哮声:“六六六、六六六!” 先后飞扑而来的两个鬼影仿佛被重锤给抡在了身上,以更快的速度往后倒飞。 胖五一扔出九六喊道:“去吧,天狗!” 九六落地向前跳跃,嘴巴张开露出狰狞利齿,一个鬼影逃得慢了被它给咬到,只见它奋力甩头,这鬼影被它咬到的腿直接被拽掉了! 天狗面前,鬼与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造化炉收拾了鬼影进去,王七麟冷酷的看向屋子里。 掌柜的没有趁机逃跑,他手里抓着两个人,一手一个人挡在身前。 这屋子的主人倒霉,夫妻两个衣衫凌乱,男的露着胸女的露着腿。 估计刚才王七麟和掌柜的大战之时他们俩也在大战,后来掌柜的败退太快,他们两人没来得及换好衣服就成了肉票。 掌柜的冷笑道:“王大人,好威风呀!好厉害呀!” 王七麟冷酷的一甩长刀说道:“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举手投降!” 掌柜的仰天长笑:“哈哈哈哈,你在与我开玩笑么?让我投降?你当我傻?我投降了会是什么下场?还不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冷笑一声:“倒是王大人你要投降吧?你可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你是心系百姓的朝廷栋梁,你看我手里有什么?” 王七麟死死的盯着他。 掌柜的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王大人的眼神真吓人,怎么了,要杀了我吗?可你看看,现在我身前有两个奉公守法的好百姓,你要杀我就得先杀了他们。” “所以如果你要保住他们的命,你就要投降,来,先把手里的刀放下!” 王七麟冷笑道:“你踏马的脑子让青凫给踢了吗?我把刀放下,然后连同这两位一起被你给宰掉?傻逼,你娘生你时候是臀位对吧?最后把你头给夹断了把胎盘给按在上面了?” 掌柜的冷笑道:“你这张嘴巴真是厉害,但我现在手里有人……” 王七麟果断喝道:“刑天祭罪大恶极、残酷冷血,被追进民宅后竟然丧心病狂的屠杀百姓,罪当斩首示众!” “等等,”门外的胖五一叫道,“七爷有人跑来了!” 很快一个急促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喂喂喂,你是谁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 听到这声音,掌柜的手中一男一女脸色大变,女的更是双腿一软、花容惨淡。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花二哥你快点,你家院墙让人拆了,我听见后就赶紧去找你了。” 脚步声中一个更夫打扮的汉子出现在门口,他慌张惊骇的看向屋子,然后呆住了。 掌柜的手中那男人惊恐的叫道:“花二哥你听我说,我我……” “大弟,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我家?”花二哥打断他的话叫道。 他又看向那女子:“清莲,你怎么会是这般打扮?” 王七麟恍然大悟。 倒是够巧的,掌柜的随便逃跑竟然逃进了本城一个更夫家里,这更夫的媳妇勾搭汉子,奸夫**一起被抓了。 难怪他们在庭院里大战一场却没有听到两人的尖叫声,原来他们两人在搞破鞋,不敢出声。 看到这一幕,最高兴的却是掌柜的,他癫狂的怪笑道:“哈哈哈哈,王大人,王七麟!听天监的王七麟大人,这下子我看你怎么杀肉票!哈哈,难道你要将这更夫和左邻右舍也一起杀掉吗?” 王七麟冷冷的看着他,心里觉得确实不好办。 花二哥绝望的看着屋内问道:“清莲,外面的风言风语是真的,你委身嫁我只是因为你爹娘逼迫?你真的与你表弟相好,而且你们两个还背着我偷情?” 屋中青年叫道:“花二哥你听我说,我我我老弟我是无辜的,是我表姐勾引我真的,是我表姐勾引我!” 掌柜的吼道:“都出来看,邻居们赶紧出来看呀,花二哥家娘子勾引他表弟,快出来看热闹!” 王七麟喝道:“别枉费心思了,你以为出来百姓多了你就逃得了吗?你更逃不掉!” “即使你逃走,我也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胖五一说道:“七爷你骑着我追他,他逃不到天涯海角就会让你给抓到。” 听到这话掌柜的脸色难看,他问道:“王七麟,你为什么非要与我们刑天祭作对?我们又没有招惹过你,为什么?” 王七麟森然说道:“谁与公道作对,我就与谁作对!本官告诉你,刑天祭我吃定了,里面的人,我见一个抓一个,抓不到的就杀!” 花二哥泪水洒落,他对王七麟哭道:“大人,你是听天监的官?” 王七麟点点头。 花二哥抹了把泪说道:“那你动手去抓他吧,这对狗男女死有余辜,他们落在这个坏人手中的时候其实已经死了,他们、他们俩被这坏人打断了心脉,虽然暂时还能呼吸,其实快要死了,所以你动手吧!” 一听这话,掌柜的愣住了:这么狠吗? 王七麟扭头对花二哥说道:“你的选择是对的,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媳妇套不着流氓。你为了对付这流氓恶人而舍弃媳妇,这是大功德,老天爷还会赐给你一个——剑出!” 他手捏剑诀一声厉喝,掌柜的感觉到胯下凉风忽起! 滚雷声再度轰鸣。 掌柜的两条腿一下子夹住了。 前列腺碎大石…… 鸡飞蛋碎…… 八喵扔掉听雷神剑后转身就跑,溜了溜了,赶紧跑路。 王七麟一刀甩出,妖刀像标枪般穿过屋内奸情二人之间射向掌柜的。 掌柜的将两人扔向他忍痛冲天而起,八喵趁机窜出来扔小尾巴:看我暗器! 金翅鸟御剑等在屋顶上头,掌柜的穿透屋顶正好遇上这把剑,他挥臂砸飞开门剑,却有另外四把剑从门中窜出来猛扎他的脸。 掌柜的不得不落回屋子中,王七麟冲进去顺手握住插在墙上的妖刀横劈。 一路闪电带火花,墙壁大开缺口! 砖灰弥漫,一把妖刀毒蛇出洞般穿入掌柜胸口。 掌柜以手刀格挡,结果撞到妖刀后却轻易将妖刀给砸开了。 他心里一沉。 弥漫的灰尘中,从侧面冒出来一朵烈焰,说时迟那时快,正好印在了掌柜的伸出的手臂上。 又中计了! 掌柜的还想收回手臂继续跑,可王七麟的火焰印甩出的很快,一把落在他的肩膀上。 顿时,一股烤焦皮肉味响起。 掌柜不管不顾闷头撞向后墙,结果一条腿迈出另一条腿像是陷入泥泞中一样沉重。 他下意识回头看,看到一只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脚边,用尾巴卷住他的脚踝并且用前爪搂住了一条桌腿。 掌柜的大叫一声挥刀斩下,王七麟迅速手捏内狮子印心里默诵金刚萨埵降魔咒,行者字真言: 以我躯体之力,束缚汝之躯体行动! 落下的手刀满了半分,八喵已经提尾巴跑路了…… 王七麟以内狮子印驱动剑印,手掌刺出在掌柜的身后,掌柜的惨叫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重创! 掌柜的本来就畏惧他,否则也不会在戏楼屋顶就想着逃跑。 王七麟大破刑天祭总舵,已经将分舵旁支分脉的残党吓成惊弓之鸟了。 先前他又连续创伤掌柜的,如今这掌柜以重伤之躯压根不敢反抗,只想逃命。 但这哪里还能逃走? 他忍着剑印痛楚借着这股推力冲出窗口,四肢并用狂奔。 胖五一立马化作骏马喊道:“快来骑我!” 王七麟跳上马背挥刀追在后面,长长的妖刀扫过,掌柜的努力横移,可是一条手臂从肩膀处被扫掉了! 他痛苦大叫转身往后跑,但青凫速度实在快,掉过头来又追上了…… 见此掌柜的一咬牙狞笑道:“那就一起死吧!” 他的脸一下子变成血红色。 然后他看到一具无头断臂的身躯站在街上…… 他的视野缓缓的变幻:墙壁、柳树、屋顶、月亮,一个骑着骏马的俊美帅气青年郎。 “我死了……” 嘴巴蠕动,一个声音传出来。 “啪啦!” 脑袋落地像球一样滚动。 王七麟骑着胖五一走过去,胖五一小心翼翼的用脚踢了踢这颗脑袋,说道:“哈,他真死了。” 以防万一。 王七麟卷起他的头颅,用刀将他身躯劈成好几块。 爬出墙头看热闹的百姓吓得尿裤子。 戏楼处响声不断,王七麟骑马赶回去扔出脑袋,剩下四五个人看清这张脸的样子后纷纷哀嚎,性子烈的大开大合与对手搏命,懦弱一些的直接抹脖子自尽。 他们倒是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多么丧心病狂,清楚自己一旦落入听天监手中会遭受多么严苛恐怖的刑罚。 战局很快被平息,吞口钦佩的说道:“七爷真是我们的主心骨,你这一回来,我们得战斗力立马提升了许多,立马结束战斗。” 白猿公撇嘴道:“吞口,徐爷要是知道你抢他的马屁,你说会是什么后果?” 吞口怒道:“不要侮辱人,我对七爷的敬仰是发自内心的,我对他的赞美也是实打实的!” 王七麟微笑道:“行了不要斗嘴了,徐爷他们还没有回来?那你们在这里守住戏楼,我去驿所看看。” 驿所处激战正酣,一身金光的徐大正在跟两个侏儒混战,一对二打的有来有往。 谢蛤蟆坐在墙头嗑南瓜子看热闹,毛一奇带人堵在四周,他们想插手,可是水平不够不敢进入战局,只能也跟着——看热闹。 516.满春园(么么哒换推荐票) 侏儒兄弟修为很高,不差于那掌柜的,徐大有鱼汕汕和英魂相助也无法一时解决他俩。 这两人配合很默契,有时候一起化作滚地葫芦、有时候一个踩在另一个肩膀上。 他们能从不同高度发起攻击,而是攻击都是双面进行,徐大长的太高大,这种情况下近战反而不占优势: 因为抬头不见低头见,他需要一直低头作战。 王七麟摇摇头,将五把飞剑放了进去。 这五把飞剑是生力军,而且开门剑突袭了一个侏儒,那侏儒能口喷法宝也能含住法宝,看到有剑迎面而来竟然张开嘴咬住了开门剑。 于是另外四把剑给了他来了个飞龙骑脸…… 这侏儒倒是反应快没有被当场给钉穿了脸,但难免被四把剑给割破了脸。 倒霉的是他被大蟒神御剑割破了额头,鲜血汩汩流下很影响视野。 战斗立马向一边开始倾斜,等到飞剑骑脸的这侏儒扑街后,另一个侏儒的战斗力真是指数型锐减,徐大抓起他当风车在手里转。 那侏儒性子确实很烈,直接自断心脉而死! 一场血战结束,王七麟琢磨了一下竟然一个有价值的活口都没有留下。 他怒视谢蛤蟆,问道:“道爷你干啥隔岸观火?你要是早早的去帮徐爷,咱们不就能抓一个俘虏了?” 谢蛤蟆很委屈:“无量天尊,七爷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让老道心寒呀,老道不想去帮忙吗?是徐爷请神之后六亲不认,竟然逮着老道士也开杀。” “确实,徐爷乱杀。”毛一奇点头说道。 王七麟皱眉道:“没有吧,以前徐爷又不是没有请过神,他当时虽然会失去神智,但并不会乱杀。” 毛一奇猜测道:“那这或许是这俩矮子的什么邪术?徐大人中了他们的邪术所以胡乱攻击?”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而且老道我也不是来了就看热闹,这里还有一个人呢。” 他指向地面,王七麟这才注意到地里种着一个人,他有两条腿留在地面上。 就跟地里种了个萝卜一样。 两条腿就是萝卜缨子。 这人应当是发现情况不对想遁地逃跑,结果被谢蛤蟆给镇在了地里。 但他也已经死了。 口喷鲜血,谢蛤蟆说他是自断心脉而死。 见此王七麟心情很不好,说道:“刑天祭的人,倒是性子烈不怕死。” 徐大吐出请神金豆,正好听到他的话,便说道:“因为他们明白落在咱听天监的手中会是什么下场,那会生不如死!” 王七麟问道:“你恢复正常了?道爷刚才说你四处乱杀,连他都打,怎么回事?” 徐大愕然道:“有吗?大爷不知道,一旦请神,大爷就会失去神智。” 他又挠挠头道:“不对,第一次用的时候是这样,后来每次再请神,大爷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外面的情况,但这次又感觉不到了,古怪,真是古怪。” 毛一奇惶恐的问道:“王大人、徐大人,您二位说这些人是刑天祭所属?” 徐大斜睨他一眼问道:“不错,刑天祭这么一伙人在你们真定府待了好一段日子,还在你们这里拐走过孩子,你毛大人竟然毫无所知?” 毛一奇赶忙半跪在地行礼:“请二位大人明察,卑职有罪,但卑职确实不知情!” 王七麟招招手道:“起来吧,这是刑天祭一支分脉,他们不只是来过你这真定府,不只是瞒住了你一个铁尉,所以你虽然未能及时查出身份,但也不算有罪。” 毛一奇对此感激涕零:“多谢王大人宽宏大量。” 王七麟说道:“走吧,去牢里看看,广难和尚应该还没死呢。” 他们一群人进入牢里,金戈铁马镖队一行人全站了起来:“诸位大人,刚才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毛一奇沉声道:“与诸位无关,诸位继续歇息便是。” 王七麟走进驿所小牢的二层,广难老僧还在里面掐着佛珠念经。 看到他们到来,他停下动作叹息道:“千年老树倚云根,一片寒泉落石门。不是山灵嫌俗驾,何缘来此洗尘昏。” “阿弥陀佛!” 王七麟对胖五一耳语几句让他离开,回过头来对广难说道:“有人来劫狱了,应当是为大师而来的吧?” 广难微笑道:“不知何处去,但见月中归。莫怪相逢晚,犹能问错非。” 王七麟喝道:“别打谜语了,事到如今你还抱着什么侥幸心思,以为能从我听天监牢狱里逃脱吗?” 广难双手合十稽首行礼:“阿弥陀佛,王大人为何会如此发问?此身安处是吾乡,老僧何时想要离开来着?” “至于那劫狱之人为何而来?王大人您问错人了,您应当去问他们。”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他们跑了。” 广难摇头道:“阿弥陀佛,那对于您的疑问,老僧也是无能为力。” 王七麟盯着他看,他坦然的与之对视。 一股烟雾在他面前冒起,广难下意识皱起眉头,毛一奇大惊:“大人……” 王七麟摁住他。 广难老僧屏息静气,但很快身躯一软倒在地上。 向培虎走进来冲他们点点头。 王七麟对毛一奇说道:“去把这老和尚绑起来,废了他的修为,敲掉他的牙齿,务必不能再让他自杀,立马将他送给你们的银将或者金将,让他们进行审讯……” “等等,”他思考了一下又改了主意,“将他送去长安城,以最快速度并且隐蔽的送入天听寺!” 毛一奇惊愕道:“不至于吧?” 他又赶紧行礼:“对不住,王大人,卑职不是有心质疑您,这是这么一个老僧……” “他是刑天祭的人,”王七麟说道,“今夜外面的人劫狱就是为了他。” “本官抓了他们一路,这一支分脉的高层应该只有他一个还活着,其他的一旦发现有被捕的风险便会自尽。他一定知道一些关于刑天祭的机密消息,要让天听寺的高手去拷问他,拿到结果。” 刚才他没说外面的人自杀就是为了稳住广难老和尚,他猜测如果老和尚知道自己同伴全军覆没,自己无处可逃,恐怕也会自杀。 他让毛一奇带人将戏楼里的奇人异兽全给抓了起来,顿时,小牢里头人满为患。 镖队这边倒是开心了,他们在牢里待了几天只能吃饭喝酒,实在是无聊。 如今奇人异兽班子整个被带到,他们有预感自己的生活要变得丰富多彩。 结果王七麟把他们给放了出去,谢蛤蟆说镖队的人会去河里投河而死是跟韩阳门河段打的借魂桩有关,只要毁掉那借魂桩,镖师们就会安然无恙。 也就是说,镖队并没有被大苇河的古怪东西给缠上,他们问题不大。 要毁掉借魂桩不是难事,毛一奇就能做到。 这东西毕竟是邪祟,只要在晴朗天气的午时三刻去开坛,秉明苍天仙佛,再去毁掉桥桩即可。 他把这事交给了毛一奇,带着一行人在真定府继续休息一天。 第二天毛一奇先将刑天祭的事往上汇报,得到青蚨虫传讯后,荆楚的金将银将纷纷发来回复,真定府所属管辖的铜尉亲自要来处理这件事。 本地铜尉叫温庄,他管辖有四座府城,修的是茅山道术,能御鬼能赶尸,修为颇高,在荆楚之地的江湖上也是名人。 温庄打扮很有派头,他穿着一身道袍但是脸上戴着个恶鬼面具,从内而外透露着阴冷气息,这样头上的道冠和身上道袍都有一股邪异的味道。 他的性格和为人也与给人的气息一样,很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 徐大看到他后向王七麟嘀咕道:“这位同僚有点意思,你看看他,小母牛用屁股照铜镜,里外都牛逼。” 王七麟用肘子推了他一把,示意他要安静。 温庄看到他们后行礼,冷飕飕的说道:“观风卫卫首大人远道而来,本官未能远迎,有些失礼,还望卫首大人海涵。” 王七麟说道:“温大人客气了……” 他正要谦虚两句,结果温庄倒是不客气,冲他点点头后去找毛一奇了,说道:“把刑天祭这起案子给本官仔细汇报。” 徐大撇撇嘴道:“小母牛看妇人科,真是牛逼坏了。” 毛一奇点头哈腰冲两人施礼,温庄带来的一位铁尉急忙上来低声说道:“二位大人息怒,我家温大人性子比较冷,他表面上对人不太热忱,还请大人们海涵。” 王七麟嘀咕道:“我这整天光海涵了?那我观风卫来你们荆楚之地做什么?来修炼涵养的?” 温庄既然不给他面子,他也不必给温庄面子。 反正这辈子他跟温庄打交道的机会也不多,以后温庄影响不到他,但他可以影响温庄。 只要回到长安城去天听寺和皇帝面前谗言两句,就够温庄难受的了。 当然王大人是正人君子,不至于因为被人给了冷脸就去领导们面前编弄是非。 温庄到来,刑天祭这支分脉他就可以交出去了,于是王七麟决定自己跟一下镖队。 今天队伍在真定府修整,他邀请镖队一起去大苇河钓鱼。 镖师朱长信对此大为支持。 镖队上下却毫无兴趣,不过王七麟告诉他们,今天他们只要在大苇河能安然无恙的度过一天并且没事,便可以离开真定府了。 听到这话,带队的镖头铁中开终于来了精神,说道:“去钓鱼去钓鱼。” 有汉子提着腰带说道:“铁老大,能不能让弟兄们先去找个勾栏院歇歇脚?” 朱长信不悦的说道:“钓鱼又不用动弹,不一样可以歇脚吗?” 徐大说道:“不错,谁要歇脚会去勾栏院?哼,大爷看你们动鸡不纯,你们不是想歇歇脚,而是想动动鸡。” 有一多半的汉子低眉臊眼的表示要去一趟勾栏院,说是没别的意思,就去压压惊。 徐大装作不耐的挥挥手说道:“行吧,那咱一起去,大爷也想压压精。” 见他说话了,这些汉子更是来了劲,铁中开和王七麟没辙,只好答应他们先去一趟勾栏院。 王七麟这边多数人对勾栏院这种地方毫无兴趣,像马明、向培虎、徐小大等人是痴情种子,而沉一对女人已经满怀恐惧。 徐大搂着沉一对他挤眉弄眼说带他去玩,沉一摇头:“女人不好玩,她们的嘴里能喷火,喷僧不去,喷僧回了家乡要去品尝家乡的味道,观览家乡美景。” 沈三感兴趣的问道:“你们真定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徐大又改成冲他挤眉弄眼:“你问他能问出什么来?沉一傻不拉几的。” 沉一怒视他道:“放你娘的屁,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喷僧不小心犯了诳语戒,佛祖恕罪。” 沈三问道:“那你告诉我,这真定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呀?” 沉一毫不犹豫的说道:“阿弥陀佛,喷僧怎么知道?喷僧家是古籍乡上下坡,县城都没去过更没来过这府城,所以哪能知道这府城有什么好玩地方?” 徐大冷笑道:“就说你应该问大爷!” 沈三苦笑道:“好吧,徐爷,这真定府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给我介绍一下,咱观风卫以后肯定要走遍大江南北了,我想写一本游记。” 徐大精神抖擞的说道:“你要写游记?那你真是找对人了,大爷告诉你吧,你别看这真定府不大,可是好玩的地方不少,为什么?荆楚多娇呀!” “什么环采阁、满春园、金凤楼、落仙楼、庆元春、潇湘馆,嗨哟,这些地方个顶个的好玩!” 沈三无奈的说道:“徐爷,我跟你说的是正经话,我对勾栏院没什么兴趣,我想欣赏美景,写一篇游记。” 徐大说道:“对,每一个美人,都是一片独特风景。再说你要写游记更得去勾栏院——春游不是游?” 王七麟竖起大拇指:盖了帽了我的耂渋赑,你怎么能这么骚呢? 沈三抱拳行礼:“告辞,徐爷玩的开心点。” 他们分作两路,马明和谢蛤蟆带走正经路子,王七麟陪着徐大带镖队进勾栏院。 当然他对勾栏院毫无兴趣,他是去看守镖队的,防止有镖师被大苇河里的古怪东西给害了。 徐大带路兴冲冲的去了满春园,他说这是真定府第一勾栏院,里面有真定府花魁含笑。 满春园在城中心区域,是两座楼之间夹带一座座小院,楼房以檀木作梁,玉璧为灯,帘幕高卷,风格雅致。 小院之中乔木蔽日,之间是水道阡陌,如同园林,每有空旷处便有假山,中俯一大水池,宽有数亩规模,春暖花开,其中荷已含苞待放,时不时就有蜻蜓立在上头。 王七麟进入后忍不住点头,这勾栏院规格确实不错,很有格调,很符合他的审美。 看着他点头,徐大上来搂住他低声道:“七爷你放心,今天大爷不跟你争,含笑是你的。” 王七麟笑了笑道:“我真是来看着镖师的,你要玩就玩自己的,我与八喵九六一起玩。” 八喵听到这话使劲点头:就是,女人有什么好玩的?她们有我们猫好玩吗?我有软绵绵的小肚子,还有滑溜溜的小短毛和粉嫩嫩的小爪爪。 徐大道:“七爷你快得了吧,人都来了还不玩?放心,大爷不会告知绥绥的。” 王七麟摇头道:“我不是怕绥绥知道,而是对这种地方的买卖不感兴趣。你应该比我清楚,这里多数姑娘不是自愿的,她们是被家里人卖入其中甚至是被人贩子拐骗而来。” “我在外面逮着刑天祭猛打猛杀,然后私下里就去强迫那些被他们卖入这里面的姑娘去陪笑?这种事我做不了。” 徐大听他一说萎靡了,道:“也不是这样吧,七爷,自古以来……” “自古以来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如果男人都不愿意在勾栏院里花钱,也就没有女人会被逼的落入这个火坑。”王七麟接他的话说道。 他说完对徐大说道:“哦,这是我自己的感想,只是束缚我自己的行为,它未必正确,所以你想怎么玩还是自己做主。” 徐大咂咂嘴道:“大爷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算了,那一世人两兄弟,让你自己待在这勾栏院里头有什么意思?大爷陪你喝酒吧。” 因为宵禁,这里勾栏院歇息的很早,开门也早,他们到来的时候已经很热闹了。 很多文人士子在里面摇头晃脑,一边讨论诗歌一边搂着姑娘乱摸。 王七麟钦佩的说道:“徐爷,你们读书人可真是够不要脸,念书的时候还不忘玩弄姑娘。” 徐大说道:“七爷你这话有点中伤人了,我们读书人是勤奋,这是玩姑娘的时候还不忘念书学习!” 他们人多,有好几个鸨母一起迎上来拉扯他们。 王七麟对镖师们说道:“你们想玩可以,但要集中在一起。” 一听这话鸨母们震惊了,其中一个鸨母眉开眼笑的说道:“那诸位大爷随奴家来,奴家有养娘可以做这样的买卖,请问你们是一起上还是轮流上?” 镖师们呆若木鸡。 王七麟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你们要待在一个地方,比如都在一个楼上都在一个院子里。” 鸨母们重新热情洋溢。 满春园有两栋小楼,他们去了东楼,这楼里面装潢的美艳大气: 门口是湘帘翠幌,门内有清池小山,四周的朱栏曲楹间有花草植被欣欣向荣。 莺莺燕燕们迎上来,一起扑向王七麟,就跟一群徐大看见了一个洛水似的。 王七麟摆手道:“抱歉了诸位娘子,在下练童子功,不能破身。” 一个姑娘羞涩的说道:“郎君且放心,奴家能在不破你身的情况下让你欲死欲仙。” 徐大说道:“你可就真的会死,我家七爷已经有了婚配,他的未婚妻乃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哎?八喵你怎么鼻子流血了?” 八喵用爪子捂住鼻子,它尴尬的冲徐大咧嘴一笑:水、水土不服了。 姑娘们看到它后又改了方向,纷纷上来抢着抱它:“呀,哪里来的小猫咪?胖乎乎真可爱。” “奴家最喜欢猫咪了,让奴家亲亲它。” “小猫咪乖乖的,真是个小心肝儿。” 一个姑娘抱住八喵搂在怀里,直接将它脑袋给摁进了肥腻之中。 八喵用爪子摁住两边往外拔头,它拔出来后爪子颠了颠,情不自禁又颠了颠,然后打开了一扇全新得喵生大门。 这样它又冲徐大笑:嘿嘿,女人真好玩。 九六呲牙咧嘴,王七麟将八喵拖出来塞给它,它一个恶狗扑屎将八喵给扑倒在地,张开嘴叉住了它脖子。 八喵委屈的喵喵叫:喵爷刚才是被强了,又不是自愿的,喵爷也是受害者,你这婆娘为何给我来二次伤害? 王七麟将姑娘们推给镖师,结果出了朱长信和铁耀建,其他全搂着个姑娘上楼了。 刚才在外面表现的很铁面无情的镖头铁中开也不例外,他搂了俩! 徐大看着他们离去,忍不住低头往裤子上拍了一下:“日您的,棉花堆里失火——没救了,大爷的心和脑袋不都给你通知过了吗?在七爷身边不能乱来了,你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 王七麟笑道:“你愿意玩就自己去玩,不必管我。” 徐大说道:“玩什么呀?咱兄弟两个自己玩吧,喝酒,上酒来!” 517.桃花劫(求一下推荐票哈) 酒壶和小菜端上来。 小菜很讲究,有一盘清清爽爽的绿色小菜段,叫做凉拌泥蒿,很清口。 还有麻椒黄豆、腌红菜苔、麻酱鸡、珍珠肉丸、鲍汁豇豆如意卷等等,每一样都是精致可爱,色香味俱全。 每当看到美食,王七麟就会想起绥绥。 我家娘子超会做菜。 最后还上了一道小菜,是跟人手指粗细的藕节。 王七麟看到后惊呆了:“这么小的藕就被吃掉?它们这么可爱,怎么能吃呢?” 上菜的婢女微笑道:“回禀大爷,这叫藕带,也叫鸡头管,特别娇嫩,乃是我荆楚之地的特色。” 徐大笑嘻嘻的问道:“小妹子,你说的这个鸡头,是哪个鸡哪里的头?” 婢女含羞带怯一笑,低声道:“大爷说笑了。” 徐大道:“没有,大爷很认真,大爷是个秀才,最是好学,你说说,这鸡头……” 王七麟给他后脑勺上一巴掌:“你想耍流氓是不是?人家姑娘是正经人。” 徐大讪讪道:“七爷你瞅你这话,大爷也知道她是正经姑娘,所以只是调笑两句,要不然大爷早就上手摸了。” 婢女低声说道:“大爷愿意上手摸也是可以的,不过得给钱。” 王七麟呆若呆头鹅。 一听这话徐大这边顿时没了兴趣,他摆摆手道:“大爷与你说笑罢了,你看大爷堂堂一个秀才、一个大好的读书人,岂能真在外乱来?” “实话告诉你吧,大爷来你们满春园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软肋,大爷要做到坐怀不乱!” 说到这里他问婢女:“你愿意到大爷怀里,让大爷锻炼一下吗?” 婢女羞怯的微笑道:“那大爷愿意给钱吗?” 徐大挥手让她离开,他对王七麟说道:“小地方就是小地方,这满春园看起来布置的不错,人员素养完全跟不上,动不动就谈钱。” 他忍不住摇头:“谈钱多伤感觉?” 王七麟撇嘴道:“人家来青楼卖笑,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解决劳苦大众对女人的需求?” 他喝了口酒水又夹了一块鸡头管:“咔嚓咔嚓咔嚓。” 这样他咂咂嘴笑了:“真嫩啊,水真多。” 过了一阵有人推开门帘走进来,王七麟打眼一看,这些人头戴白帻、身穿长袍,腰间挂玉挂香囊,脚上是黑色轻便布靴,全是文人仕子。 这些人看了看后走过来,有人握着扇子对王七麟拱手行礼道:“这位公子请了,您可是为了含笑姑娘而来?” 王七麟回礼说道:“不是。” 这人便和气的问道:“您既然不是为了含笑姑娘而来,那能否让一下这位置?” 他倒是很讲礼数,立马补充道:“您别误会,我们并没有想要夺取您位置的意思,而是这位子靠窗户,我们要在这里看含笑姑娘曲水流船。” 后面一个书生扫了眼他们桌子上的酒菜后也行礼,说道:“公子请明知,我等愿意为您结账以赔罪。” 人家这么客气,王七麟没什么好说的,他点点头道:“好的,那我们换走便是,无需你们结账。” 书生客气道:“公子仗义。” 然后他又对徐大说道:“还请大兄快点收拾。” 徐大盯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书生说道:“你家公子答应换桌了,学生想请你快些收拾掉桌上酒菜。” 徐大的脸一下子歪了:“日您的妹,你以为大爷是他的跟班?” 后面书生急忙摆手:“大兄勿要生气,您有一身英雄气概,怎么会委身为别人跟班?您一看就知道是这位公子爷的贴身镖人……” 徐大气的乳浪翻滚:“狗眼看人低、狗眼看人低了不是?大爷不走了,你们想坐到这里?想的美!” 王七麟忍笑说道:“这位兄台与你们一样,也是读书人。” 一群书生纷纷倒吸凉气,就跟风一下子吹的急了起来。 这些人倒是好脾气,他们发现自己闹了乌龙赶紧向徐大道歉,然后尴尬的坐到了旁边两桌。 书生们是为外地来游学的好友接风洗尘,因为他们这一桌上了凉菜后,有人看到嫩藕鸡头管后就问这是什么。 无独有偶,得知这鸡头管这名字后,有一个外地口音的书生淫笑着问是哪个鸡头。 结果就有书生说:“新剥鸡头肉的鸡头。” 书生们两桌响起了淫荡而快乐的笑声。 王七麟服了,他看向徐大:“斯文败类!人面兽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徐大愕然道:“你看着大爷说这个做什么?” 王七麟冷笑:“我说的是你们所有读书人!” 这时候有丝竹声响起,书生们顿时跑到窗口往外看,对面的小楼里也有人跑出来,都在对着北方翘首以待。 满春园如同江南园林,内有小河渠,王七麟以为这河渠是给嫖客们玩流水曲觞游戏而准备,结果真有小船在里面行驶。 小船是一个姑娘撑船前行,船头坐着另一个姑娘,一头青丝盘珠翠,发髻斜插金步摇。 她身上披着白绿相间的纱衣,风一吹,水中的荷花苞在荡漾,纱衣也在荡漾。 再看姑娘面容,眉如远山,朱唇皓齿,眼睛水润,仿若有流光溢彩。 她化了淡淡妆容,身上白纱如雪青纱如幕,彰显的她一身气质出尘脱俗,宛如一朵白莲,美丽而清冷。 众多色鬼嫖客看到她出现开始各种装腔作势,有书生摇晃纸扇、有富豪把玩玉如意、有汉子挺起了很浮夸的胸肌。 徐大不一样,徐大对着姑娘猛吹口哨。 王七麟见此冷笑一声,朗声道:“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书生们听懂了他的讽刺意味,便尴尬的收回了眼神。 船上的姑娘听到他的声音好奇的扭头观望,徐大倚在窗户上冲她露出一个不知羞耻的笑容。 姑娘也在笑,她的脸颊粉嫩嫣红,殷红朱唇总是轻微上挑,水润而清澈的双眼中总是带着笑意,与人一对视,便会让人感觉她在冲自己笑。 徐大便低声说道:“七爷七爷你快来看,含笑姑娘冲我笑呢。” 王七麟说道:“有人敲门,我很牛逼,她对我笑。” 徐大问道:“七爷你在瞎比比啥?” 王七麟说道:“这都不知道?人生三大错觉!” 徐大悻悻的坐下,嘀咕道:“道爷老是说我骚,大爷看还是你最骚。” 有鸨母出来招呼说道:“诸位公子、诸位大爷,含笑姑娘上午出来采风,按照规矩,若有人能打动她,那今日入幕之宾就是他。” 屋子里的书生们躁动起来,就跟要配种的猪听到了母猪叫一样。 书生们推搡一通,有人走出去说道:“含笑姑娘,小生乃是长安学子,素闻姑娘喜好诗词歌赋,如今春日已到,小生有一首诗自觉颇为应景,想要相赠姑娘。” 含笑微微点头说道:“洗耳恭听,公子请。” 书生一手捻在胸前一手背负在后,一边走一边朗声念道: “一片晴光入户庭,柳梢斜日弄微明。小桥东转无人过,时有飞花度短楹。” “好诗好诗。” “杜兄不愧有诗才之称。” “小桥东转无人过,时有飞花度短楹,真是春日佳句也!” 众多书生开始吹捧,含笑则问道:“敢问这首诗叫做什么?” 杜姓书生微微一笑,说道:“叫春……” “叫春?”徐大接话露出震惊之色,“这么别致的诗名?杜兄你贵姓,就凭这诗名你就能名垂千古。” 书生羞恼的说道:“兄台莫不是在调笑小生?小生话还没有说完呢,这首诗……” “一年春事已阑珊,又见东风到牡丹。莫道无情花不语,有人相对倚栏干。”清脆悠长的吟诗声传来,含笑在含笑看着书生们。 撑船的姑娘脆生生的说道:“这是我家小姐前日做的诗,也是看到春日生机勃发而做,书生你觉得这首诗如何?” 书生顿时夹着菊花灰溜溜的跑了回来。 徐大这人喜欢看热闹,就盯着一直嘿嘿笑。 书生羞恼,说道:“兄台你也是读书人,不如你也去给含笑姑娘做一首诗?” 徐大傲然说道:“大爷去那就大爷去,以为大爷这秀才是假的?” 他背手走出去,怒目扫视一圈,看的一群汉子腿肚子乱转。 鸨母也很担忧,她很担心这夯货是哪个麻匪假扮的,别一开口就喊一嗓子‘老子来打劫的劫财又劫色’。 结果徐大看了一圈后露出沉思之色,缓缓的说道:“一片春光入眼中,满园桃李正芳红。东君也有留连意,又放残花出禁丛。” 王七麟击掌起身喝彩道:“好诗好诗。” 八喵站起来拜了几拜,意思是喵爷都让你给折服了。 酣睡中的九六摇了摇大耳朵,它换了个姿势继续睡,不过摇了摇尾巴表示点赞。 徐大傲然看向屋子里那一群书生,书生们也纷纷鼓掌,他们不得不承认:“是一首好诗。” 另一边人群里有个肚子比屁股还大的白胖男子跑过来问道:“兄弟,你这首诗是问哪个书生买的?” 徐大一把掐住他脖子问道:“你可以质疑大爷的气质,但不能质疑大爷的操守!” 王七麟从窗户窜出去拉住他,道:“徐爷算了算了,杀人犯法。” 看到他露面,含笑双眸一亮。 她站起来说道:“这位大哥的诗倒是很有意境,开头一句便点出我满园春之名,当真是才华出众。但您的‘又放残花出禁丛’,怕是有些侮辱人了吧?” 徐大挠了挠下巴,小声道:“它娘的,大爷把这茬子忘了,早知道改一改,当年大爷可不是为了勾栏院里泡妞做这首诗的。” 含笑又对王七麟问道:“听口音这位公子是北方人吧?好像并郡口音?不知道您要做一首什么诗?” 众人瞩目。 王七麟很想装个逼,但关于春天的诗词他也就记得什么‘离离原上草’、什么‘春江潮水连海平’,这些倒是千古绝句,但他要是在这里念出来,那真是徒留笑柄。 于是他忍痛放弃了这个装逼机会:“含笑姑娘误会了,在下乃是这位公子的伴读书童,不通文墨,哪有当众作诗的本领?” 一听这话,好多人开始倒吸凉气并且交头接耳。 王七麟听力很好,他听到了有人说‘不可能吧’,有人说‘瞎了我的眼’,也有人说‘好娈生’,还有不知道谁说了一句‘好菊花都让狗熊摘了’…… 后面几句话很侮辱人,他扭头想去找说话人然后弄他。 这时候含笑鼓励的说道:“公子既然是书童,那应当没少听诗词,正所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流,公子何不试试?” 王七麟拒绝道:“实在不擅诗词,还请姑娘海涵。” 徐大酸溜溜的说道:“矮油,七爷别矫情了,你随便放个屁,这娘们也会说你的诗做的好,然后今天你就爽了,赶紧去爽吧。” 王七麟御气,冲着他真放了个屁。 然后大家伙冲着徐大指指点点:“当众放屁,真不要脸。”“什么读书人,我看是杀猪人吧。” 徐大要气疯了:以貌取人啊,现在社会这么恶毒的吗? 含笑掩面而笑,乘坐小船绕水道一圈而飘飘然离开。 有商人给她献上说是来自西域的宝玉,含笑看了一眼后摇头而去。 一步三回头,目光盈盈如春水流。 徐大用肩膀撞了王七麟后背一下说道:“七爷,她看上你了。” 王七麟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没办法,长得好看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两人回了屋子继续对饮,过了一会给含笑撑船的姑娘施施然走来,说道: “一片春光入眼中,满园桃李正芳红。东君也有留连意,又放残花出禁丛。” 徐大下意识抬头看去,姑娘向他福了一福说道:“这位公子的诗确实是佳作,我家小姐回去后反复读了几遍,说此诗虽然暗讽她,却符合入幕水平,她立下规矩为献礼者动她心即可入幕,那如今不应因为公子志气高洁看轻她而将人拒之门外。” 徐大的眼睛瞪得很大,八喵以为他看到了什么稀罕景,赶紧搂着他胳膊探头往外看:看啥呢?让我这只小喵喵也看看。 姑娘又说道:“不过我家小姐也说,公子或许志气高洁,她按照规矩邀请公子去饮茶谈诗,公子若是不愿意去,可以不去。” 徐大点头如捣蒜。 王七麟想,你家小姐眼睛啥时候瞎的?这就是用后眼看徐大,也看不出他哪里高洁吧? 姑娘问徐大道:“公子愿意随奴婢去与见我家小姐吗?” 徐大激动的松了松裤腰说道:“佳人有约,敢不从命?” 他站起来咳嗽一声,激动之下声音都要变了。 王七麟仰头装作深沉的样子,道:“啊,此情此景,我家公子忍不住又想赋诗一首!” 徐大说道:“来一首就来一首,你当大爷的秀才是它酿假的?” 他背负双手在室内缓缓地走,正好走了七步:“一别荆楚十二秋,相逢不道各远游。佳人有约春来去,莫向天涯泪双流!哈哈哈哈哈!” 姑娘惊叹道:“公子长得虽然、虽然别致,但这诗情当真是充沛,才华真是让人震惊。” 王七麟说道:“有句话说的好,歪瓜裂枣最好吃——啊不,眯着眼看人你把人看扁了。姑娘你是不是看我家公子长得歪瓜裂枣,然后就以为他……” “不要乱说。”姑娘被吓到了,“公子、这位公子长得虎背熊腰有英雄气概,奴婢是误会他为带兵捍卫疆场的名将了。” 徐大摸了摸络腮胡得意的说道:“大爷确实颇有英雄气概,啊,说起这个英雄气概,大爷又有一首诗……” “行了行了,你有诗去念给含笑姑娘听吧。”王七麟提起诗词就头疼。 徐大龙行虎步,王七麟叮嘱一声:“徐爷,你去了可别乱来,我是说你别脱鞋。” 这话让徐大的脸挂上了一层阴霾。 他有预感,这次自己什么都做不成。 剩下王七麟自己喝酒,有涂脂抹粉的书生见此便贼眉鼠眼的凑了上来说道:“小兄弟何处高就?” 王七麟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干嘛?” 书生说道:“我先做个自我介绍,你可能不知道,我乃是真定府大户贾府的大少爷,你应该听说过我贾府对吧?你也应该知道我这身份代表什么。” “我的意思是呢,你有没有改换门庭的打算?我现在缺一个书童,你若是跟随我,我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嘻嘻。” 听着这gay里gay气的笑声,王七麟一下子气炸了。 他笑着问道:“你想肛我,是吧?” 贾生凑上来说道:“不,我想让你肛我!” “想屁吃!”王七麟脸色一沉,“九六,咬它!” 睡梦中的九六窜了起来,睁开眼睛看到贾生的脸张开嘴便咬上了他的小腿。 贾生嗷嗷叫,其他书生纷纷往这里跑。 王七麟抓着八喵扔出去,八喵身在半空打了好几个旋,落地之后人立而起前爪拉开摆出拳架,接着后爪撑地前爪撕扯,嗖嗖嗖的就使出了一套拳。 书生们赶紧往后退。 他们不怕猫,可是黑猫不一样,而且这黑猫还会打拳! 这不是个正常猫呀! 王七麟一声口哨,九六吐掉一截裤腿回来继续睡觉,八喵回身给贾生裤裆来了一下。 布匹撕裂声之后,八喵甩了甩爪,有好几丝黑毛在空气中飘落。 它对王七麟挤了挤眼睛,意思是:这毛虽然是黑色的,但并不是喵爷的哟。 贾生嚎啕惨叫,他是又疼又怕,小腿四个血窟窿,鲜血流淌的跟泉水一样。 有人厉声道:“你惹上事了!” 王七麟今天想要休息,他还真不想惹是生非,也不愿意去欺负当地的狗大户。 所以他掏出铜尉印拍在桌子上说道:“听天监的铜尉,谁要找我的事,让他去听天监驿所等着我就好。” 铜尉印拍在桌子上,实木小桌摇晃。 书生们惊呆了,胆小的赶紧举起袖子捂住脸,这是怕被铜尉记住自己的相貌。 贾生的惨叫声都弱了几分,其他书生拉住他慌张的跑。 王七麟冷笑道:“嘿嘿,就这么走了?” 一个书生低眉顺目的鞠躬行礼:“大人息怒,学生等不知道大人在此,刚才多有得罪,请大人海涵,请大人有大量……” 王七麟说道:“放心,本官懒得跟你们这些小孩一般见识,不过你们别忘了刚才的承诺,给我把账结了。” 他指向贾生:“谁该结账,你们都有数吧?” 学子们老老实实的点头。 贾生哭丧着脸离去,王七麟觉得自己太宽宏大量了,这货这么招惹自己,自己却只让他结一桌酒菜钱,这简直是圣母做派。 镖师们折腾过了中午才断断续续下楼,有的是扶着扶手,有的是摇摇晃晃、哆哆嗦嗦,还有的面色泛白,看样子都是下大力气了。 王七麟失笑道:“过瘾了?” 他数了数人员,一个没少。 铁中开苍白着面色不好意思的说道:“麻烦大人久等了,我等、我等哈哈有点,让大人见笑了哈。” 王七麟客气两句,铁中开倒是懂事,赶紧去找鸨母结账。 但他随即又急匆匆的回来了,见到王七麟直接一躬到底:“王大人,这可如何是好?您真是、您真是仗义,您真是豪爽。” 王七麟莫名其妙:“怎么了?” 铁中开冲其他镖师喊道:“混账东西,还不都过来给王大人见礼,王大人不光浪费时间等候咱们,也不光保护咱们,还掏钱给咱结账,仗义援手,请咱们嫖姑娘!” 王七麟一时茫然:有吗?我给你们结账了? 他随即恍然,应该是贾生结账了。 这是个误会,他当时只想让贾生给自己这桌酒菜结账,估计鸨母把镖师们的账也算在他头上,狠狠的宰了贾生一刀。 这样他挺可怜贾生的,这色鬼今天被两条狗给咬了。 镖师们既然已经完活,王七麟不想再等徐大,他想找鸨母去看看情况,给徐大传个话让他出来。 鸨母从他们身上赚了老大一笔银子,自然是乐意效力,摇晃着翘臀便进了含笑的小院。 过了一会她古怪得出来,问道:“大爷您莫非是戏弄奴家?” 王七麟皱眉道:“这是什么话?” 鸨母看着他脸色认真,便有些焦急了:“你那位同伴并没有在含笑的院里,含笑姑娘也不在她的院里!他们去哪里了?是不是您的同伴偷偷把她带出去了?” 铁中开喝道:“你敢质疑王大人?瞎了你狗眼,王大人一言九鼎,会戏弄你这样的……” “闭嘴!”王七麟喝道,“含笑姑娘的院子里没人?” 鸨母委屈的说道:“是呀,人不见了,含笑姑娘和您口中的哪位大爷都没在院里呀!不是,里面就是一个人都没有,连含笑姑娘的丫鬟绿叶也不见了!” 王七麟一听这话暗叫一声坏菜。 他没有怀疑这鸨母在开玩笑或者找的不及时,他不会那么天真,而是直接想到了昨日谢蛤蟆见到徐大时候那句话: 你印堂发黑,命中有劫;黑中带粉红,这是桃花劫! 518.火线追踪 这时候王七麟也顾不上看着镖师们了,他一把抓住铁中开说道:“你们赶紧回驿所,我今天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你们别去钓鱼了。” 一听这话,扛着钓竿的朱长信一下子傻眼了,他慌忙打开手中盒子说道:“王大人,小的、小的挖了一上午蚯蚓呀,这给大家伙都准备好鱼饵了。” 说起这个他真是满眼热泪,别人在里面钻洞,他在外面挖洞,为的就是能爽爽快快的钓鱼。 结果,挖了这么多洞,却被告知不能钓鱼了? 王七麟不耐的说道:“还踏马鱼饵呢,徐大人被人当鱼给钓走了!” 铁中开推走朱长信,拱手说道:“七爷您莫急,徐大人身手高超,听他言谈看他举止又是个老江湖,那他或许没有出事,只是与含笑姑娘偷偷溜出这院子找刺激了。” 王七麟摇头道:“他有个屁的高超身手,是个屁的老江湖,是个耂渋赑还差不多。” “徐大人肯定出事了,你们这些人我暂时管不上了,现在你们的危险还没有彻底摆脱,所以你们最好先去驿所待着,那里终归安全。” 铁中开沉声道:“七爷好意,我等心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徐大人。” “我们兄弟虽然本领低微,但都是跑过江湖的老手。我们蜀中人有句俗话,叫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如果七爷您不嫌弃,我们想帮您一起去寻找徐大人。” 一个汉子挺身而出:“不错,七爷您请我们把姑娘嫖,我们帮您把徐大人找。” 又有汉子说道:“回禀七爷,小的有个结义兄弟在真定府街头混的很开,请您下令,小的可以让他去发动道上的朋友一起帮忙。” 王七麟说道:“多谢诸位好意,那就请你们一起帮个忙吧。” 说着他要扔出唤兵符。 铁中开见识广认识这东西,立马上去拉住他说道:“七爷且慢,若徐大人是被人绑走了,那您放出这唤兵符,岂不是告诉对方咱们已经发现徐大人失踪?” “我安排腿快的兄弟去驿所找人,咱们先进含香姑娘的院子看看情况。” 王七麟陷入两难之境,他需要召集起谢蛤蟆等人,可是不使用唤兵符的话,那他就只能让九六去找。 然而他还需要九六带他去找谢蛤蟆。 还好真定府不是大地方,他迅速的做出抉择下定决心:“老铁,你亲自带两个人去驿所,告诉毛一奇大人去找齐我们观风卫在真定府的人手。” “其他人,跟我走!” 铁中开抱拳,他找了朱长信和铁耀建两人出发,现在也就这两人体力还充沛着了,其他镖师都成了软脚鸭。 王七麟进入含笑的院子,里面种植着碧绿的树木,大约两三米高,花色是淡黄色而边缘有红色或紫色,此时花瓣怒张,带着甜浓的芳香。 一个汉子打眼一看下意识说道:“含笑!” 王七麟急忙问道:“在哪里?” 汉子说道:“七爷误会了,小的说的是这些树,这些树叫含笑,它们的花叫含笑花。” 王七麟失望的跺了跺脚,踩着鹅卵石小径越过水道走进正屋。 含笑不愧是满春园的头牌,她的屋子很是奢华,地上铺就厚实的毯子,踩在上面软绵绵,如触云端。 嗅着毯子上的香气,王七麟知道徐大没有脱鞋,他心里郁闷,如果徐大脱了鞋那就好找了。 靠东有书房,书桌上还放着笔墨纸砚。 见此一个汉子立马跑了过去,他拿起一张纸摸了摸上面的墨迹,说道:“至少一个半时辰了!” 王七麟心里一沉。 此时是午后时间,算起来他们一行人来到满园春不过才两个时辰,也就是说徐大差不多刚进这里就被办了。 可笑他一直没发现问题,还以为徐大把含笑给征服了,两人是在卿卿我我。 很快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锦衣男子快速走来,他身后是几个面相彪悍、打扮精干的汉子,先前与王七麟见过面的鸨母追在最后。 男子进来后沉声道:“你们将含笑怎么了?” 王七麟心里火气更大,他看向男子问道:“你是满春园老板?” 男子淡淡的说道:“在下是满春园的掌柜,老板另有他人,在下不便告知。” 这话的隐台词就是,满春园老板是大佬,不能抛头露面。 王七麟才不管呢。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一个真定府的勾栏院背后能有多大的老板?再说事情涉及徐大,就算真有什么大老板他也不管,要是与绑架徐大这事有关,哪怕皇帝他都得刺一剑! 王七麟甩手,铜尉印砸在掌柜的脸上。 后面一个汉子脸色突变,箭步上来要擒拿王七麟。 八喵跳起来在空中飞踹,前爪撕扯往后翻,后腿蹬在汉子胸口上顺势翻身,跟个小呼啦圈似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前爪又翻了回来继续撕扯汉子。 从他胸口一直撕扯到裤裆。 汉子如遭电击,连退两步抱着胸口捂着裤裆开始哀嚎。 掌柜的被铜尉印砸了个头破血流,他愤怒的捡起铜尉印一看,愤怒立马飞到了九霄云外:“铜、铜尉大人?” 王七麟说道:“在这里被绑走的徐大人也是铜尉。” “你们的花魁含笑或者她身边丫鬟是前朝余孽中的高手,之所以绑架了徐大人,是因为徐大人正在调查一起前朝余孽部署在中原的谍子大案!” 掌柜的一听这话魂飞魄散:“不不可能,含笑是小人一手培养起来的,她她怎么会跟前朝余孽有关?” “这绝不可能,大人您……” 王七麟一个箭步上去扯住他的衣裳说道:“本官不管她是谁培养的,总之你给本官听好了,如果徐铜尉出事,你和你背后的老板,都要被株连!” 甩开掌柜的他看向九六,九六歪了歪头跑向大床。 这张沉香木阔床非常壮观,长短宽怕是各有十尺,这真是十个人在上面打滚都滚不下来。 大床上方悬着鲛绡宝罗帐,罗帐轻薄,色泽雪白,帐上以各色锦线遍绣良禽花草,风起罗帐飞,依稀之间是白云飘飘,仙禽起舞。 床上有锦被有玉枕,四周挂香囊,罗帐翻飞中,淡雅的香气满室皆然。 九六这会就在用小爪子使劲翻愣被褥,看样子要将被褥挖出个洞来。 床下有东西! 王七麟挥挥手。 镖师们没反应过来,还在好奇的张望花魁闺房。 见此王七麟叹了口气,终归不是自己人,用起来不顺手,没有一点默契。 他无奈的说道:“跟着这条狗走,去把被褥都掀开,快!” 一听这话镖师们激动了,跟群狼一样扑上床去抢被褥。 他们这辈子可能唯有这么一次机会,去掀开花魁的被子。 虽然花魁没在下面。 被褥掀开是床板,这么大的床,床板自然不会是一体化的,它是由一片片床板拼接起来的。 王七麟现在眼力劲很强,一眼看到最里面的一张床板不够齐整,他指了指床板,又有镖师上去抬床板。 结果愣是没抬起来。 后面的人骂道:“大豆你多虚啊?所有力气都使在娘们身上了吗?一边去,我来!” 一个壮硕镖师上去猛抠床板,厚实的床板都要出现裂纹了,但还是没有被抬起。 这镖师尴尬了,他抹了把额头说道:“我也把力气都使在娘们身上了。” 王七麟说道:“有机关。” 他现在对马明、沉一等下属已经很满意了,过去他总是嫌弃这帮子人水平次。 但没有对比没有伤害,相比这些镖师,马明等人真算得上是忠勇果敢、七窍玲珑心了。 镖师们又跑去找机关。 王七麟真是服气了,这时候还要找机关?这么客气吗?要不要先敲敲床板给下面的人打个招呼? 他一声剑出,金翅鸟御剑将床板给炸碎了。 这一幕让掌柜的心疼到面容扭曲:“这是锦官城巧手晁家的沉香木大床,很贵的。” “比你和你背后老板的命还贵吗?”王七麟冷冷的问道。 掌柜的果断闭嘴。 床板炸开,下面露出一些机括和一条通道。 他对掌柜的招招手,掌柜的怯懦的鞠躬弯腰来行礼。 镖师说道:“七爷,他不过来。” 王七麟已经气到心平气和了,他微笑着说道:“他不肯过来,你们去跪请他过来好不好呀?” 镖师们总算不傻,听出这是反话赶紧过去拉人,将掌柜的给押解过来。 掌柜的带来那些护院想要出手救人,八喵立马站起来拉开拳架:你们谁敢往前一步,喵爷就让他死! 王七麟抓着掌柜的指着下面通道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茫然叫道:“大人,小人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 王七麟一脚将他踹了下去:“给本官前面带路!” 地道倒是不深,只有五六尺的样子,人下去得弯着腰。 掌柜的爬起来后用后背抵着墙壁叫道:“大人饶命,前面恐怕有机关!” 王七麟无奈的笑道:“本官若不是怕它有机关,那让你去前面做什么?让你带路吗?赶紧给本官走!” 密道挖的很细致,用木头砖块做了加固,这绝不是寻常的女人能做到的。 满春园掌柜惊恐的在里面走了几步,忽然大叫一声:“啊!” 王七麟急忙御剑,后面的镖师纷纷躲避。 掌柜的接着喊道:“我知道了、大人,小人知道怎么回事了,一定是含笑想要逃跑,她想逃离我们满春园,所以挖了这地道。” 王七麟一脚踢了上去:“你叫就为了这个?” 掌柜的化作滚地葫芦,但不敢起身只能磕头:“大人饶命。” 王七麟厉声道:“继续给本官探路!” 他回头看向镖师,发现镖师们都趴在地上呢…… 比狗还苟。 地道持续了大约三四丈后突然改道,它向东向下转入了另一个方向,王七麟跳下去掏出火折子一看,发现改道后的地道变得很古旧,并不是最近挖掘的。 旧地道是用青砖垒起来的,不过似乎时间已久,砖头松动、泥土时不时掉落,有些吓人。 掌柜的到了这里后倒是不害怕了,他殷勤的说道:“铜尉大人,小人知道怎么回事了,这地道是百多年前我真定府军民抗击前朝凶残兵将留下的。” “元朝那些人凶狠呀,他们都是屠夫、刽子手,攻城时候一旦遇到有城池抵抗,攻破后便会屠杀百姓、四处劫掠来发泄怒火……” “发泄变态欲望。”王七麟纠正道,“前朝那些兵跟东瀛岛上的兵一样,都是野兽和畜生,他们有个屁的怒火。” 掌柜的愣了愣,继续说道:“对,他们都是畜生,烧杀抢掠最拿手,于是当时我们这个真定府与他们血战时候挖了很多地道,用来躲藏百姓。” 既然是用来躲藏百姓的地道,自然就没有机关了,他放心大胆的往前走,走了得有上百丈之远才到头。 行走在黑暗中,时间流逝的分别缓慢,王七麟还以为他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地道的尽头是一座院子,里面看起来还有人生活的痕迹,家具齐全,锅碗瓢盆一个不少。 九六跑去门口,王七麟一眼看出这门刚刚被打开过,并且有车轮印转出去。 镖师们常年与牲口和车子打交道,他们是行家,蹲下讨论几声便得到答案: “七爷,这是一辆四轮驴车,车轮之间相距一丈,轮辋包铁皮,民间车子所用车轮多是松木直接锻造而成,因为这木头常见、有弹性又结实。” “可是这轮辋包铁皮,只有一种结果,这车子是干重活的,为了保护车轮所以要给轮辋包上一层铁皮。” “四轮驴车,干重活,最常见的就是拉石材砖头的车子。” 两千多年来,车轮从诞生之日到本朝一直没有太大改变,在结构大致为辋、毂、辐三部分。 辋就是车轮的外圆,属于外胎,毂就是车轮中心的原木,起固定支撑作用,辐就是车轮辋与毂之间连接的木棍。 听过镖师们的分析,王七麟点点头,这伙人总算立下了点功劳。 果然,就算是一张手纸,一条内裤都有它本身的用处! 掌柜的听了镖师的话后帮忙分析说道:“小人知道了,这车子一定是用来拉砖头和木头来着,那段新密道所用的砖头和木头就是这车子拉来的!” 王七麟看了他一眼道:“掌柜的真乃神人也,竟然发现了如此机密。” 掌柜的讪笑,他当然更能听出这是反话。 王七麟指向这院子说道:“你给本官去打听这院子主人身份,如果你能探听出结果,本官对你犯下的过错既往不咎,否则!” “怎么样?”掌柜的问道。 王七麟没回答,反问道:“你有儿子了吗?” 掌柜的满头雾水的摇摇头。 王七麟说道:“否则你赶紧回去找媳妇造儿子,要不然你们家的血脉就要断在你这里了。” 掌柜的赶紧往外跑:“大人息怒,小人一定给你查的清清楚楚!” 九六继续带路往外跑,一直跑到城门口。 王七麟拿出官印给守城官兵看,问道:“有没有看到一辆驴车,是四轮车,车轮上包铁皮。” “回禀大人,这种车一天能见到几十辆甚至上百辆。”卫兵说道。 一个镖师上来说道:“那车大概有一丈宽,上面拉着至少三四百斤的东西。” “车上还有至少一个女人,很漂亮的女人。”王七麟补充道。 卫兵立马说道:“大约一个时辰之前有这么一辆车,车上拉了个棺材,一个老汉赶车、两个披麻戴孝的女人押车,说是家里男人病死在城里,要……” 王七麟叹气道:“你们没有打开棺材看看情况?” 卫兵嗫嚅道:“请大人恕罪,他们说棺材里的男人是得肺痨死的,卑职便没让他们开棺材。” 王七麟摇摇头走出城去,放出了唤兵符。 时间过去一个时辰了,人家早就带着徐大逃之夭夭,他得靠青凫追赶了。 唤兵符凄厉的飞起,谢蛤蟆等人很快到来。 王七麟说道:“徐爷被勾栏院里的花魁绑了。” 沉一关心的问道:“绑了以后抽他?就是这样,pia-pia-pia。” 他又换了个位置露出一脸贱样:“哦哦,宝贝儿继续。” 王七麟忍不住飞他一脚怒道:“你这是什么玩意儿?” 沉一拍着屁股委屈的说道:“阿弥陀佛,这是二喷子给喷僧讲的,他说在勾栏院里可以绑人或者被人绑,然后就这样抽。” 巫巫说道:“你说的那是在牢里上刑,这叫鞭刑……”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诸位兄弟姐妹,我替徐爷拜托你们认真点吧,他很可怜的,被人绑架了,不知道被带去哪里了,也不知道要被干什么,你们能不能认真点?” 沉一勃然大怒:“二喷子被人绑架了?他不是被勾栏院里的花魁给绑了?” “是被勾栏院里的花魁给绑架了!”白猿公不耐的说道,“但是花魁是娘们吧?一个娘们怎么能绑架了徐爷?” 吞口嘀咕道:“徐爷平时三吹六哨、五迷三道的说自己老猛了,这去勾栏院搞姑娘,怎么还让姑娘给搞了?” 王七麟叹气道:“这事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跟他一起去嫖了吗?”白猿公心直口快。 巫巫瞪大眼睛看向王七麟:“你、七爷你做什么了?” 王七麟颓丧的说道:“别误会,我就是单纯去喝了个酒,我什么都没做,但是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咱们得赶紧去救徐爷!” 九六一个劲的蹦跳,它都快感觉急死了:你们这些人,怎么还没有我一条狗可靠呢? 胖五一化作青凫,喝道:“七爷骑我,我跑的快,能很快找到徐爷。” 王七麟抱起九六上马,谢蛤蟆赶紧也上了骗吃的后背——这是徐大的坐骑,回到真定府后一直牵着,后来他要进满春园,就把骗吃给了老道看管。 九六抬爪指向南方,胖五一一个起步就冲了出去。 特别快。 结果他三冲两冲就冲到了大苇河渡口。 九六眨眨眼睛,茫然了。 王七麟却隐约猜到了答案,他在渡口问了几句,很快打听到一件事: 一个时辰之前,有驴车来到渡口雇了一艘小船搭载一座棺材顺河而下。 本来船家不愿意拉棺材,但驴车主人直接将驴和车子送给了他做船资,船家被打动,这才接了这单活。 棺材和徐大被河流带走,这下子嗅觉强悍如九六也没招了。 大苇河水汽太浓,风吹水汽四处弥漫,徐大的味道很难残留。 谢蛤蟆抚须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别着急,老道士算一卦,差不多能算到徐爷现在在哪里。” 王七麟说道:“道爷你先算着,我去城里再打探一下消息。” 胖五一速度就是快,十里地一口气,不费劲嗖嗖嗖就跑了回去。 王七麟进城去找春满园掌柜的。 这掌柜的正在小院门口等他,看到他后说道:“大人,小人都打听到了,这房子是一个本地口音的男人买走的,去年买到,但他并不常住,只是偶尔才来一趟。” “他来了后也不抛头露面,与左邻右舍压根没有接触,邻居跟他打招呼,他低着头从来不搭理人……” “长什么样子?”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道。 掌柜的说道:“大约比小人矮一点,矮不了太多,也就矮两三指。嗯,挺瘦的,小人猜测他是个盗墓贼,所以很会挖洞,小人敢说我春满园下面那条通道肯定是他……” “等等,你说什么?”王七麟脑海中灵光一闪。 掌柜的陪笑道:“小人说含笑院子下的那条通道肯定是他搞出来的,含笑……” “前半句!” “人挺瘦的,所以小人猜测他是个盗墓贼……” 王七麟挥手示意他闭嘴,然后在院子门口快速转了两个圈。 他又问掌柜的:“这个人什么样子,没人见过?” 掌柜的无奈说道:“大人请您相信,小人真的……” “别废话,直接说结果。”王七麟不耐道。 掌柜的说:“真没人见过他的样子,他来无影去无踪的,而且总是晚上来,所以左邻右舍顶多看到他的身影,看不清他的相貌。” 王七麟皱眉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离开。 掌柜的试探问道:“那小人身上的冤屈……” 王七麟说道:“洗刷的差不多了,再有需要,我再找你。” 等掌柜的匆忙离去,他对谢蛤蟆说道:“当初在罗坝县酒楼里偷袭我并钻进茅坑逃跑的人,就很会打洞。” 谢蛤蟆问道:“你怀疑他就是这个院子的主人?” “把‘你怀疑’这三个字除去,”王七麟点点头:“我现在纳闷的是,为什么这个花魁含笑会成为他得帮手?” “还有,他们是冲着谁来的?” 琢磨了一下,他断然挥手:“带上弟兄们,让他们立马去罗坝县!” 谢蛤蟆好奇看向他,他点点头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他们绑走徐爷也是为了对付我,而且我猜测不错的话。” “人在罗坝县!” 519.不能吃的鱼(起点,求订阅) 王七麟让胖五一去下命令,他和谢蛤蟆带着八喵和九六进入小院。 既然这里曾经有人生活过一年多时间,肯定会留下点痕迹。 他要从中找到有用的信息。 屋子里东西都齐全,而且很有格调,墙壁上有当代名家的字画,桌子上的茶壶也是精致的紫砂壶,桌椅板凳和家具摆放整齐。 不过上面已经落上灰尘。 王七麟抹灰尘看了一下,至少十天没人来打扫过了。 他又去床上看,也是一张大床,床上有锦绣被褥,四周有一圈轻纱帷幕。 估计花魁没少在这张床上跟人滚床单。 空气中暗香浮动,王七麟提了提肛。 他想让九六上床上去闻一闻,看看能不能从中捕捉到什么熟悉气味。 结果九六鼻子往上一凑果断往后退,一脸嫌弃。 王七麟狐疑,难道徐大在这里脱鞋上过床? 他收起床单自己嗅了嗅。 有一股尿骚味。 九六就是在抗拒这股尿骚味。 王七麟歪头看向床单,谢蛤蟆走进来皱眉道:“七爷,这屋子内外没什么玄学上的问题。” 他看到这张床单,又问道:“床单有问题?” 王七麟递给他,他上鼻子闻了闻后皱眉道:“无量天尊,好骚,七爷你真是不干点好事。” 见此王七麟哈哈大笑:“走,出发,我心里有数了!” 得知要紧急收起休假奔赴罗坝县,众人毫无怨言,立马去客栈收拾行李换马上路。 徐大也有行李放置在驿所中,王七麟去帮他收拾。 他的行李多是书,黄书。 显然随着他存货增多,须弥芥子空间不够了,以至于有些书被他放到了身外携带。 王七麟从中还看到了一本武功秘籍,叫做《南派狗拳》…… 黄书被他草草塞进包袱中,这本狗拳要更为珍贵,他收进怀里携带。 如果可以他想让造化炉炼化一下这本秘籍,看看能不能精炼成更强的武学。 趁着下午阳光正好,他们离城而去。 正好温庄到来,接手了刑天祭的案子和诸多受害人员,这样王七麟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多骑卷平冈。 王七麟左牵黄右擎猫,一袭劲装驱使胖五一飞驰,迅速的赶到了罗坝县。 四月中,一年之中好时光。 盛春已至,阳光和煦?冬天残留的严寒一去不复返?天地之间全是生机勃勃。 王七麟纵马行走在大苇河河畔,现在的风很暖和?太阳挂的老高?白天时候吹来的风甚至有些热乎了,吹在人脸上暖洋洋的?有点像棉花絮拂着脸上,也像双十年华的情人小手。 很软。 风从河上掠过?水汽扑面而来?从河畔农田里扫来,带着新翻泥土的潮湿新鲜味。 罗坝县山脚下种桃树杏树,桃花杏花已然凋零,枝头上春意闹?已经挂上了小小的果子。 河里春水旋转?奔腾跳跃,丁冬作响,拍打在河岸上,银雾缥缈。 王七麟深深的看了眼河流,轻叹道:“春天真是到了?感觉一下子不一样了,之前竟然没注意到这大苇河里有这么多的鱼。” 河里水面时不时有鱼蹦跳?带着水花、击打水浪,河湾中随意搬开一块石头?也有小鱼苗四处乱窜。 谢蛤蟆乘坐螭驽慢走在河畔,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有没有感觉这河里的鱼格外多?” 王七麟道:“确实多?春天到了吧,所以鱼多。” 谢蛤蟆摇头道:“不对,春天到了鱼确实多,打鱼人也多,你看这个河段,有打鱼人吗?” 别说打渔的,连钓鱼的都没有。 河边冷冷清清,只有几个洗衣妇女在忙碌的敲打脏衣裳。 王七麟察觉到不对劲,便跳下胖五一走向一个妇女问道:“大嫂,今天天气不错呀。” 妇女拎起捣衣棒警惕的看着他。 王七麟看她不想与自己交谈,索性直入主题:“大嫂,这河里鱼真多,怎么没人来打渔钓鱼?” 妇女二话不说,直接将衣裳塞进木桶里,提桶跑路。 王七麟服了。 他问谢蛤蟆:“就我这张脸,对女人来说不应该乱杀吗?道爷你不知道,今天在满春园里的时候,连花魁都被我迷住了,一个劲的瞅我,那这娘们为什么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 谢蛤蟆慢条斯理的说道:“第一,这娘们可能不是怕你的样子,而是怕你问的话。” “第二,无量天尊,你确定花魁一个劲的看你,是被你迷住了?她是不是认出你的身份,故意想接近你然后绑架你?” 王七麟慢慢的点头。 现在想来,必然是这样。 他还是对自己容貌太自信了,寻常姑娘没见过世面,或许会被他的样子迷住,花魁怎么会呢? 满春园乃是一座府城中的第一勾栏院,里面的花魁堪称是一座府城中最受男人热捧的女人,她经手过的帅哥靓仔比他见过的都要多,这样的女人会被一个男人的皮囊迷住? 如果她表现的被迷住,那一定是演戏,一定是有所图谋! 王七麟懊恼,他当时竟然没有想到这点,否则他该提起戒心的。 还是太年轻了,还是去勾栏院太少了,没有经验,他以为这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下意识的就放松了警惕。 显然,他以后得常常去勾栏院才行。 要积攒经验啊! 河边有农夫在引水渠去浇地,他特意用一个竹篮挡在河水入口处。 王七麟走过去问道:“老哥,浇地呢?” 农夫说道:“你不长眼吗?我挖了引水渠不是在浇地难道是要挖坟地?” 王七麟服了。 祖安战士啊。 他索性说道:“本来打算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们相处,可换来的却是疏远,不装了,我是听天监铜尉,我摊牌了。” 农夫歪头斜睨他一眼,笑了:“你这样的别摊牌了,你摊土都摊不利索……” 王七麟亮出了铜尉印:“看清听天监的官印,问你几句话,你必须给我说实话,否则老子拿你下狱弄死你!” 农夫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先去捏了自己腿一把,估计以为自己出幻觉了。 等他反应过来,赶紧咣当一下子跪下来:“大大大、大人饶命!草民草民嘴巴臭,草民生来嘴巴臭,大人不要与不不不要……” “行了,回答我问题,”王七麟指着地上的竹篱笆问道:“你用它来堵在水渠口是什么意思?” 农夫飞快的抬头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规规矩矩的说道:“用来挡住水草,大人有所不知,这河里水草多,草籽进了农田里,就会长成杂草……” 王七麟抽出妖刀插在他面前说道:“你它酿的是不是看本官长得太文雅了以为本官是哪里来的公子哥?是不是以为本官没见过粮食没种过地,连麦苗和韭菜都分不清?” “你用这话来糊弄本官?嗯?想死是不是?本官先砍下你一条胳膊,你是不是就愿意……” “大人饶命、大人息怒,是防备鱼,小人是防备鱼游进这农田里头!”农夫顿时惊恐的喊叫起来。 王七麟手腕一甩,妖刀从他指缝之间插入地里:“还他娘的敢糊弄本官?老百姓从河里引水,谁不乐意弄点鱼虾进入水渠好抓了回去改善生活?” 农夫叫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里就是小人这里不一样,我们这边河里的鱼不能吃呀,这些鱼都是吃死人肉长大的!” 后面一句话他说的又快声音又低,似乎怕被人听见,他还偷偷往四周看。 王七麟蹲下问道:“真是为了挡住河里的鱼?” 农夫拼命点头:“小人绝不敢胡言乱语,大人,小人说的是实话。” 王七麟冷笑道:“若这是实话,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为什么还要用挡着水草这一套谎话来糊弄本官?” 农夫小声说道:“大人,小人不敢说呀,官府和听天监的官老爷都下过命令,不准抓河里的鱼,外地人来打听,也不准说这河里的鱼有问题。” 谢蛤蟆皱眉:“无量天尊,还有这种事?” 农夫点头如捣蒜:“真有,十几年前呢,当时就下了禁令。” “而且,我们确实不敢碰这河里的鱼。”他脸上露出害怕神色,“就是我们这边的鱼有问题,以前有人打渔,捕捞上来的鱼一开肚子发现有人的手指头脚指头!” “然后有人打上来一条大鲶鱼,二十多斤的大鱼,这鱼肚子剖开以后,里面一截人的腿骨!” “这里的鱼虾很邪!” 王七麟问道:“怎么回事?” 农夫摇头:“回禀大人,小人不知道。” 王七麟给谢蛤蟆使了个眼色,然后带胖五一离开。 谢蛤蟆留下偷偷塞给农夫几个铜铢,小声说道:“你与老道好好聊聊,老道向你保证,这些事绝对传不进官府里头。” 过了一阵谢蛤蟆来找他,说道:“无量天尊,七爷,确实有些说头,这边再往下那片土山群里头就是以前的古籍乡,上下坡便在里头。” “当时不光上下坡被泥石流给吞了,还有其他村子也受到大苇河改道侵袭被冲走许多人和家畜,这些人最后都没有找回来,老百姓说尸体都在河底下,他们被用来镇河道了。” “但他们死后尸体没有腐烂,断断续续被鱼虾给吃掉了,所以那两年人们捕鱼总能在鱼肚子里发现手指头脚指头和其他骨头,甚至有人还从鱼肚子里发现过没消化的眼珠子。” “当时流言蜚语出现,听天监起初辟谣,可是这没用,老百姓还是能发现河里鱼虾有问题。” “相关传闻越来越多,这样听天监索性来了个防民之口,不许老百姓再提这回事,特别是不许向外乡人提。” 王七麟问道:“这事靠谱吗?道爷你有什么想法?” 谢蛤蟆沉声说道:“如果这些话属实,那上下坡当时一定发生过什么诡事,他们村子不是平白无故被大苇河改道给吞掉的,否则尸首岂会多年不腐?” 王七麟道:“看来沉一家乡这个案子,还是大案子。” 谢蛤蟆凝重的点头。 他又突然问王七麟:“七爷,你怎么知道那农夫刚才是说谎骗咱们?” 胖五一骄傲的说道:“这还用问?因为七爷长了一双火眼金睛,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从他眼前逃走、什么雕虫小技都逃不过他的观察。” 他还做动作,双手插在眼睛上再往外指。 见此谢蛤蟆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王七麟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我刚才说过了,农家引河水入田,都会大开水道,以让鱼虾流入,这样可以拿回家去改善生活。” “至于流进去的水草和草种?这不必担心,水草和草种怎么能在庄稼地里活下去?庄稼地里的水不足够支撑它们活下去。” 谢蛤蟆愕然道:“七爷,你是不是以旱田种粟米和小麦来这么思考的?” 王七麟说道:“是啊。” 谢蛤蟆苦笑一声,说道:“可是这里是水田!老百姓种的是水稻,水草能够在里面发芽长大呀,所以老百姓引水渠,必须得用竹篱将水道口给堵住!” 王七麟一愣:“啊?是这样吗?” 胖五一争辩道:“道爷你懂个屁?七爷神机妙算,七爷算到了那个农夫在撒谎。” 谢蛤蟆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浓。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你好像在担心什么?” 谢蛤蟆叹气道:“是啊,老道在为徐爷担心。” 王七麟安慰他笑道:“放心吧,徐爷不会有事的,因为含笑两人绑架他是冲着我来的,徐爷是人质,在没有对付了我之前,他们不会伤害人质。” “因为这就是人质的作用!” 胖五一郑重的点点头:“一点没错。” 谢蛤蟆说道:“不是,七爷你误会老道了,老道不是担心徐爷安危,老道担心的是胖仔到来后,徐爷的第一狗腿子地位恐怕不保!” 胖五一叫道:“道爷你真是火眼金睛!” 王七麟苦笑道:“你想说他狗眼看人低吧?” 胖五一摆手道:“不是呀,这次我用对了成语,我就是想做你的狗腿子。” 谢蛤蟆忍不住问道:“胖仔,你脑子是不是也有点毛病?给人当狗腿子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胖五一说道:“我脑子当然没毛病,给人当狗腿子当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那我问你,若是三清道祖让你去给他们当狗腿子,你愿意不愿意?” 谢蛤蟆嘀咕道:“无量天尊,这个这个,老道或许愿意吧。” 胖五一说道:“在我心里,七爷的地位与三清道祖在你心里一样啊。” 谢蛤蟆拍拍他的肩膀道:“无量天尊,老道现在宣布,徐爷的七爷身边第一狗腿子荣誉授予你了——你刚才那话,稍微要点脸的人真说不出来。” 王七麟哈哈笑,对胖五一说道:“胖仔,我有很多毛病的,你别傻乎乎的把我当英雄。” 胖五一说道:“七爷你别瞎说,你实际上就是英雄,何须被人当做英雄?” 谢蛤蟆抚须道:“牛逼,老道只能说牛逼。” 他们在河边溜达一阵,直到傍晚,沉一等人才跑到罗坝县。 这已经是快马加鞭了。 寻常骏马跑的快不假,可是跑上个十几二十里就得休息一会。 这就是青凫的厉害之处,他们属于灵兽,有龙之血脉,能保持高速长时间的狂奔。 点齐人马后,王七麟便直接去了衙门。 这时候衙门正要关门,看到众人纵马而来衙役赶紧把门敞开。 看清王七麟样子后这衙役更是庆幸自己动作麻利。 王七麟问道:“常大人在吗?” 衙役说道:“回禀铜尉大人,常大人刚刚回府了,小人这就去把他叫回来。” 王七麟点点头,带着谢蛤蟆走向衙门后的监狱, 新汉朝沿袭旧规,县城的监牢就在县衙里面,这样方便官吏们随时审讯犯人。 一般来说县衙的监狱处于大堂西南仪门之外,所以俗称为南监,王七麟虽然没有进过罗坝县监狱,可是各地县衙和监狱部署相近,所以他找的轻车熟路。 监狱之中有狱神庙、男牢、女牢三部分,正中是狱神庙,男左女右,倒是分布的对称。 谢蛤蟆看了眼狱神庙,然后摇了摇头。 王七麟问道:“怎么了?” 谢蛤蟆说道:“七爷应当知道,狱神乃是监狱的守护神,狱神庙内要供奉管理和保护监狱的狱神,每逢初一十五或狱内发生重大事情,犯人或狱吏都要举行祭祀活动,祈求狱神保佑。” “对。”王七麟点头,这个他知道。 谢蛤蟆指了指狱神庙。 狱神庙就是男牢女牢之间一座小单间,里面供奉着个不知道什么神灵,之所以说不知道供奉的是什么神灵,不是王七麟见识少,而是这狱神脑袋被一道红布给盖住了。 王七麟见此问道:“有什么讲究吗?” 谢蛤蟆道:“红布盖身,羞煞狱神。狱神不睁眼了,这监牢有点问题。”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问道:“狱神不睁眼与他睁开眼,有什么区别?” 谢蛤蟆说道:“狱神睁开眼,那自然是守卫这牢狱,若有宵小在此作祟,狱神必然会惩治它。而狱神不睁眼,那自然意味着宵小作祟无人管。” 听着两人说话,牢头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王七麟看向他问道:“这位大人,怎么回事?” 牢头急忙进去将狱神头上的红布给摘掉,陪笑道:“二位大人有所不知,这狱神大人也要歇息。” “我们当地风俗,白天阳气旺盛,不怕宵小作祟,所以会让狱神大人歇息,到了晚上才摘下来。” 王七麟皮笑肉不笑的问了一句:“真是这样?” 牢头笃定的说道:“大人明鉴,真是这样!” 王七麟没有与他纠缠,而是走进了男牢。 男牢里头骚臭味很浓郁,这味道很复杂,骚臭出了境界:它不是一股单纯的味道,而是腐肉、脚臭、馊饭生菜、屎尿之流的味道混合而成。 这些味道在一起又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然后诞生出了这股超常味道。 王七麟进去之后立马有人扑上来喊道:“大人,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小人是冤枉的!求求你给小人主持公道,求求你!” 听到这话牢头抽出白蜡棍挥臂打人。 王七麟手腕一甩将白蜡棍拍走,他冷着脸问那犯人道:“你有什么冤屈?” 犯人激动的叫道:“小人叫向国光,乃是石碑乡人士,去年家中老母病重,为了给她治病小人与乡里大户乔家断断续续的借了二百个银铢,然后当时说好今年的四月初给他还钱。” “小人为了给他还钱,今年初开始陆陆续续的把家里的田地和耕牛都给卖了,最后才凑齐了二百银铢还给乔家家主乔振英。” “可是这乔振英转过头来却说我没有还钱,又找小得去要钱,小的为了凑齐那四十五个银铢把家里的田地和牲口都卖了,明明还给他了,现在还去哪里……” “冤枉呀,大人小人冤枉。”旁边监牢里也响起叫声。 “大人行行好,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二岁幼女,小人也冤枉……” “大人行行好,小人才是最冤枉的……” 随着向国光开口,其他牢房里纷纷响起喊冤声。 有一个房间算一个房间,里面的人都趴在牢房门口喊冤,顿时,这男牢里头乱套了! 520.名不虚传(感谢专业修魔者盟主的支持) 牢头用棍子敲打着一扇牢门,将那牢门敲得一个劲晃动。 他厉声喝道:“你们这群贱皮子是不是欠揍了?张开嘴就胡说,怎么了,嫌嘴巴里的牙齿太多了?你们一个个都是有确凿证据才被下狱的,谁要惹事休怪本官手里棍棒不留情,给你们敲掉牙!” 喊冤声顿时轻了许多,有些人撇撇嘴不说话了。 王七麟冷眼旁观。 他去过许多监狱,从乡里的小牢到长安城京兆府的大牢,确实,只要有新官进入其中便会有许多犯人会嗷嗷叫着喊冤。 稍微有点阅历的官员就不会管他们的声音,第一是有许多犯人是惯犯,这些人很油滑,最会找事。 第二天下所有主审刑狱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能做到完全的大公无私、断案如神,随便找一座监牢里头都有含冤入狱的犯人。 所以听到有人喊冤又能怎么办?只能当没听见,否则既没有本事还所有含冤犯人的清白,又不能去得罪本地主审官,接了案子也是白搭。 王七麟明白这些道理,他已经不是官场菜鸡了。 谢蛤蟆更明白这道理,他低声道:“七爷,徐爷的安危要紧,咱现在进这监狱里做什么?” 王七麟说道:“我自有安排。” 牢头冲他恭谨行礼,说道:“王大人,请您不要被这些贱皮子、烂东西给欺骗,每一个犯人进了监狱都喊冤,可是被他们害了的人才是真的冤!” “这里的人都是经过详细审查才下狱的,本县常大人爱民如子、明察秋毫,绝不会制造冤狱。” 向国光哭着跪地说道:“可是小人是冤枉的,小人冤枉的呀!” 牢头冷笑道:“你冤枉的?向国光你败光了你向家钱财,气死老爹、委屈死老娘,即使被杀了头都不冤枉!” “你说你是冤枉的,好,那你借乔家的钱还了吗?” “还了我还了,小人真的还给他了。”向国光叫道。 牢头喝道:“你胡说!那借据为何还是在乔家?” 向国光哭着说道:“我向家与乔家是世交,我向国光与乔振英乃是递过帖子的干兄弟,小人信得过他,所以还钱后他要给小人借据小人没有要?小人直接让他撕掉了事。” “可是谁知道、谁知道他没有撕掉,不不不,他当着我面撕掉来着?撕掉不是小人签字画押那张借据?一定是他随便找了一张纸撕掉!” “小人冤枉!小人真的给他还上那二百银铢了?小人是卖地卖牲口才凑齐的呀!” 牢头厌恶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可闭嘴吧,你凑齐了二百银铢不假,可是那二百银铢哪里去了?被你送进赌坊里了!” “赌坊掌柜吕渊可是来做过证的?你一夜在他那里输了二百二十银铢?给他二百银铢,还写了张欠条欠着他二十银铢呢。” 向国光哭道:“没有没有,聂头你这是冤枉小人。” “小人卖了田去过赌坊不假?欠吕爷二十银铢不假?可是可是没有欠他一百银铢、不二百?没有欠他二百银铢不是不是?没有输他二百银铢!” 他越说越乱?最后徒劳大哭。 这时候常贺礼也来到男牢?他急匆匆走进来,诧异问道:“诸位大人怎么都在门口?” 牢头把情况一说,常贺礼皱眉看向向国光,向国光往后倒退,钻进一团乱茅草里头嚎啕大哭。 王七麟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往牢里走。 常贺礼这知县显然很有威严?他一露面?牢房里头的犯人们也不唧唧歪歪的折腾了?都老老实实回到床上。 王七麟在里面走,很快发现了目标。 他站在之前被他送入牢房的衙役高良面前,高良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还是风轻云淡、沉稳有加的样子。 牢头和狱卒应该很照顾他,他的牢间最干净最整洁,木床上是褥子和薄被,桌子上还有书和碗筷,其中碗里有一截吃剩下的鸡腿,显然伙食很好。 看着几人到来,高良放下书捋了捋胡须,慢慢走过来下跪,说道:“诸位大人,卑职冤枉。”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问道:“你也冤枉?” 高良苦笑道:“卑职有大冤屈,请王大人务必明察,昨日之事,卑职也是被蒙蔽了。” 王七麟道:“你快别说废话了,那姓薛的商户已经认罪了,就是你得知那陈氏家里有五十银铢之后,见财起意,伙从他来设计陷害陈氏!” 他又看向常贺礼,说道:“是也不是,常大人?” 常贺礼轻叹一声说道:“高良,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是死鸭子嘴硬?姓薛的布商已经承认了,他生意出现问题,周转不开了,结果不知道怎么被你知道这消息,你去找了他,与他一起设下了这陷阱,并答应事成之后分他二十个银铢。” 高良悲愤的闭上眼睛说道:“常大人,他真是这么说的?” “不错!” “这是污蔑!”高良怒道,“是他知道陈氏家里藏有五十银铢,来找了卑职然后设下这陷阱的!” 常贺礼失望的说道:“总之你涉及此案了!” 高良苦涩一笑,露出愧色:“卑职让常大人失望了,卑职确实涉及此案,但陷阱确实非卑职主导,是薛宝才设下的陷阱。” “诸位大人知道,卑职仅仅是一名皂隶,又哪能知道一个织布娘家里藏了多少钱?” “是薛宝才知道一切,他是布商,他私下里找那织布娘陈氏收过布匹,巧合之下看到了她家里有银铢,所以起了贪心!” 常贺礼点点头,对王七麟说道:“王大人,这话应当是真的。” 高良苦笑道:“事到如今,卑职还有什么好隐瞒好撒谎的?” 王七麟死死的看着他,他坦然的回以对视。 常贺礼低声道:“王大人,这高良此言极是,他一个皂隶哪能知道一个织布娘的家里存款?而薛宝才是个布商,平日里与织布娘多有来往,事情应当是他主使的。” 王七麟依然凝视高良。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的说道:“本官今日来牢里见高良,并非是为了栽赃陈氏的案子。” 常贺礼和高良都是一惊。 “呃,您不是为了昨天的案子?”常贺礼茫然,“那您来找高良做什么?” 王七麟道:“本官当然不是为了昨天的案子,本官也没说是为了昨日案子而来,一切是你们的猜测罢了。” “本官今日来找高良,是因为有人向本官告密,说昨天在酒楼刺杀本官的人是高良!高良曾经行刺本官!” 这话一出口,牢里牢外都有人惊呆。 常贺礼下意识问道:“王大人您说什么?” 王七麟说道:“昨日中午你宴请本官,本官上茅厕的时候有人偷袭,但本官身手高超,他发现不敌后便钻入茅坑挖洞逃跑。” 常贺礼听的一愣一愣。 高良茫然的眨眨眼睛,猛的往前一步叫道:“王大人若要惩治卑职实说就是,为何要冤枉卑职?”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本官何时冤枉你了?怎么,昨天你没有刺杀本官?” 高良叫道:“王大人昨日压根就没有遇刺!” 王七麟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的?” 高良说道:“王大人乃是听天监铜尉、是观风卫卫首,若是您遇刺了,牢里的狱卒早就讨论开来,但压根没人讨论,你怎么可能遇刺?” “即使大人中午遇刺,那也与卑职无关,卑职昨天上午就被锁入牢里,这样卑职怎么去刺杀你?” 王七麟微微一笑,说道:“你怎么知道,案子之所以没人讨论会不会是因为消息让本官给压下来了?” “你怎么知道,其实狱卒已经知道案情,而且有人还偷偷去告诉本官说,昨日你曾经托关系离开这牢狱过?” 高良失声笑道:“这更是污蔑,诸位大人请明察,卑职昨日确实未曾离开过这间牢房,您可以问所有的狱卒兄弟,也可以问这里的犯人!” “卑职或许可以贿赂狱卒将卑职放出,那不能贿赂了所有犯人吧?” “再说,哪有狱卒兄弟会把卑职一个罪人放出去?他们不怕卑职逃跑吗?他们能担得起私放犯人的大罪吗?” 常贺礼忍不住说道:“王大人,最重要的是,众所周知您乃是听天监有名的后起之秀,修为高超、身手凌厉,这高良他、他就是个寻常皂隶,他怎么能刺杀的了您?” 说着他摇起头来:“不合常理,这绝无可能。” 高良也说道:“不错,王大人,卑职从小可没练过武功,不会什么功夫也没有修为,这样怎么刺杀您?即使敢去刺杀您,卑职又怎么能从您手里逃脱?” 王七麟给胖五一一甩头,胖五一一把抽出腰刀隔着栅栏劈向高良。 青凫一族不善战但不代表他们是战五渣,他们的修为自然比寻常人要高出许多。 特别是其中雄性,化人之后便开始修炼武道,一个个很喜欢舞枪弄棒。 这一刀劈出速度极快,刀刃一闪已经出现在高良脖子上。 直到刀刃破开高良皮肤,高良才惊叫一声往后退。 胖五一收住了刀,他收回来对王七麟摇摇头。 这人没什么修为,否则在他一刀之下不至于连个反应都没有。 王七麟冷笑道:“真会演戏。” 谢蛤蟆摇头道:“无量天尊,七爷,他应当不是演戏,现在他是证据确凿的罪犯,胖五一出刀,他不敢赌这是试探,因为咱观风卫砍了他也是白砍。” 王七麟哼了一声,背着手阔步离去。 前面牢房里的向国光磕着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大人,诸位大人,小人就是好赌,小人气死了爹也没救回娘,小人该死,可是小人没有欠钱不还……没有,没有呀,冤枉呀……” 王七麟凝视他一眼,说道:“赌狗不得好死。” 向国光磕下头去再没有抬起头,抱着一堆茅草呜呜的哭了起来。 牢房里头逐渐恢复宁静。 夜幕降临。 牢房更是黑暗。 通道里只有开头和尽头的墙壁上才点燃了一盏油灯,灯芯被春风吹的缓缓摇曳,没什么光亮,只有一点昏黄光芒一闪一闪。 狱卒拎着发馊的饭桶分了饭,有人嘀咕道:“不是吧,贤哥,又是馊菜饭?这是哪家馆子泔水桶里剩下的东西呀?” “嘿,还不错,我这里头有一条鸡翅膀。” “我这里有半条鲫鱼,老冉,你不是喜欢吃鱼吗?我用鲫鱼换你鸡翅膀怎么样?” “好啊,换了。” 相隔两个牢房里各伸出一只手,他们换了东西后顿时一起骂: “狗日的老冉,你不是鸡翅膀吗?这它娘是鸡骨头!” “你连狗都不屑去日,嘿,你这是半条鲫鱼?你它酿这是个鲫鱼头!嘎吱嘎吱,嗯,鲫鱼头滋味也不错。” “嘎嘣嘎嘣,嘿嘿,这鸡骨头也有点香味,里面还有骨髓呢,可以,这买卖不亏。” 狱卒转了一圈后,一阵风吹进来,前后两个油灯猛的闪烁然后都熄灭了。 他摇摇头摸黑走出去又摸黑进来,打开高良房门将一只烧鸡递了进去。 顿时有人垂涎的大叫:“我闻见了闻见了,烧鸡,是烧鸡,高老大又吃烧鸡!高老大你给我个鸡屁股……” 高良接走烧鸡将鸡屁股扔向对面,又把鸡头扔给隔壁,两边的犯人顿时欣喜道谢。 狼吞虎咽的咀嚼声和高良吧嗒嘴的声音一起响起,有牢房中忽然响起咳嗽声,咳嗽声后是呕吐声。 就在这时候高良猛的撞向栅栏,使劲往外伸手叫道:“救、救我……我我我……” 他在牢里面使劲扑腾起来,又是撞门又是翻滚,最终抱着牢门倒在地上。 牢门外地面上吐着些呕吐出来的东西。 隔壁牢里的犯人也在撞门,随后他们对面的犯人抱着胸膛开始猛烈咳嗽。 牢里顿时乱了起来,犯人们纷纷大叫,有人大喊‘晚饭有毒’,有人跪在地上开始猛掏嗓子。 有人从外面进来,喝道:“闭嘴,听天监办案,闲杂人等都滚到角落去!” 又有人喝道:“想活命的就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今晚的事就当不知道、就当什么没看见什么没听见,否则就送你们一起入土!” 牢房里头迅速的恢复安静,只有一个牢房里的人在痛苦咳嗽。 一个举着火把的汉子低声道:“解决他。” 旁边的汉子打开牢门进去,刀光在火光中闪耀了一下,刀进肉的声音响起,牢房里头咳嗽的声音顿时衰弱,逐渐息声。 出来的汉子甩了甩刀子,地上多了一溜血珠子。 举着火把的汉子冷脸道:“老猿你杀性怎么还是这么大?打晕他就是,何必得动刀子?反正他迟早会被毒死。” 老猿没好气的说道:“好,老子动刀子有错是吧?那待会你来剁这死太监脑袋,奶奶的,老子反正不动刀了,正好免得脏了老子的手。” 汉子不悦的说道:“行了别废话,你赶紧切下他脑袋去交差,我给他身上放蛊,巫巫给我这个饿鬼蛊到底靠谱不靠谱?这么小的蛊虫能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人?” 牢里响起咔吧咔吧声,这是牙齿在打颤。 举着火把的汉子拉开牢门,老猿将刀子扔向他冷笑道:“大爷说不出刀就不出刀,你自己来吧。” 汉子一把拍开刀子沉着脸说道:“你要找事?” 他站在打开的牢门口,一巴掌拍出去,刀子落地,落入了牢房中。 老猿梗着脖子道:“谁让你刚才说我的?” 汉子闷哼一声,将火把扔给他自己走向牢里,弯腰抓起刀子说道:“老猿你等着……” 说时迟那时快,扒拉着牢门而随着牢门拉开被带到了过道中的高良腾身而起! 他一脚踢出将牢门给关闭,手掌拍地仿若猛龙出海,身姿矫健游走冲向对面牢门,抓住栅栏木头顺着牢笼飞快往外逃窜。 白猿公厉喝一声转身去追,结果迈步出去突然惨叫:“它娘的,这是什么切到了老子的手臂?老虎别跑,前面有东西!” 高良速度快如疾风,拦住后面两人后他拍在一扇牢门落地,弯腰飞奔以最快速度冲到了门口,抬脚踢开门板就要龙归大海、虎归山林。 门板一开,一把腰刀飞了上来。 高良挥手两道丝线飞出缠绕住腰刀随意甩飞,他侧身一蹬脚踢在门板上,借助这反作用力飞空而起—— 这时候他视野大亮,牢外一圈衙役举着火把、打着灯笼,王七麟站在前面,两边全是听天监的猛将。 空中一只铁拳自上而下轰然捶到,夜风破碎,啸声滚滚。 高良自知不敌,只好狼狈的拧腰扑向地面,连续几个翻滚避开了挥来的铁拳,这才逃脱了被一拳爆浆的命运。 他再起身,五把剑出现在他头顶。 王七麟喝道:“高良,你还说你不会武功?” 高良看向四周,看到了常贺礼和一圈衙役震惊的面容。 他颓然苦笑,说道:“一切都是王大人的计谋?王大人不愧是听天监幼龙,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着他又迅速摇摇头:“不过王大人真是够心狠手辣,为了设下这陷阱竟然毒杀两个无辜人并将其中一人割了喉。” “听天监行事,当真百无禁忌!” 他的话音正好落下,牢门里又走出来两个人,每个手里都拖着一个人,出来后便扔在地上,立马有人上来给他们灌水服药。 白猿公骂骂咧咧:“真是个大阴闭,你用的是什么东西做武器?老子往前一冲差点被当场分尸!还好猿爷我带着一只小猪进去的,这猪算是替我挡了灾!” 他胸口都是血,手里拎着一只身躯几乎被切成两截的猪崽。 王七麟用手指了指猪崽冷笑道:“傻子,被割喉的是这猪崽。” 吞口低声道:“这猪崽真可怜,唉,小小年纪……” 沉一嘿嘿笑道:“阿弥陀佛,七爷说过猪崽待会要做成烤乳猪的,今晚夜宵有着落了。” 吞口愣了愣,又低声道:“这次轮到我吃猪耳朵了!” 常贺礼惊声道:“高良,你真的会武功?你还是一个武林高手?那你真的刺杀了王大人?” 高良断然否认:“常大人不要乱说,卑职……” “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抵赖做什么?”王七麟不耐的说道,“要本官说出你的真实身份吗?嗯?你要逼迫本官说出你刺杀本官的原因吗?” 高良面颊抽搐两下,沉声道:“王大人说什么,本官一概不知!” 王七麟冷冷的笑道:“或许含笑姑娘知道点什么事,嘿嘿,那么水灵的大美人,以后进了我听天监阴狱后,哎呀呀,一朵娇花呀,啧啧。” 高良惊骇的看着他叫道:“你怎么知道?你你你,不可能!你们听天监怎么能知道这些事?” 王七麟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高大人,你栽了。怎么样,你是主动跟本官走呢?还是要本官在这里把一切都揭晓出来,然后你引颈待戮再看含笑姑娘被折腾成骷髅?” 高良失笑一声,满脸落寞。 王七麟对他身后的向培虎点点头道:“向大人,告诉高大人咱们阴狱里头的姑娘都是什么下场。” 向培虎冷冷的说道:“上原府有花魁名为影音,她乃是前朝余孽,被送入阴狱后谷道破裂而死,死后被用来养了蛊虫,蛊虫孵化出来后,残骸又被用来孵化了一个小鬼……” 王七麟赶紧下压手掌,卧槽太狠了,咱们听天监不是庇护百姓、驱逐邪祟的正面英雄形象吗?这让你一说,它娘得简直是大反派啊! 向培虎说道:“剩下的我不想多说,怕说出来你们晚上做噩梦。” 一群衙役纷纷低头哆嗦:谢谢您八辈祖宗呐,您以为听了这些话我们就不做噩梦了吗? 高良说道:“好,一人做事一人当,我高某认栽了。不过我要明说一句,昨日我没有想着杀害王大人,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身手,当时我只想……” “你只想给我身上弄点伤,然后去邀功,去以此展现你的能力,好因此而擢升到真定府,是吗?”王七麟说道。 高良下意识倒退一步,他看王七麟如看鬼魅:“你怎么、怎么……” “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他一连说了三遍,语气一遍比一遍更重。 521.徐爷受害 高良在手,王七麟顿时优哉游哉。 他已经想明白了,含笑绑了徐大并非是完全冲着自己而来,也冲着徐大而来。 她知道高良身份,她也知道高良被捉拿下牢的消息,而且还是被听天监捉拿下牢。 根据王七麟推测,她得知这消息后以为听天监捉拿高良是出于党争—— 高良是黄泉监的人! 王七麟很早就怀疑高良身份了,有一个除了他之外从没有人注意到的小细节,那就是昨日在公堂上断案期间,不管他自己还是徐大都没有透露过他的姓名。 他当时亮出了自己的铜尉印和观风卫的印章,然后就镇住了常贺礼,常贺礼提及他便称之为铜尉大人,而徐大则叫他卫首大人。 可是随后当谢蛤蟆用通红烙铁来试探到高良的时候,高良情急之下说了一句话:“王大人有修为,修为通天,当然不怕火烧的烙铁!” 他说出了自己的姓氏! 王七麟得知他这情急之下的称呼,心里的警钟立马敲响,区区一个小县城皂隶,怎么会知道他的身份? 除非这皂隶不只是皂隶! 但他也想过另一个可能,那便是高良乃是常贺礼心腹,谢蛤蟆说过,真定府铁尉毛一奇曾经偷偷给常贺礼送出一封信,信上有关于他到达真定府的信息。 如果高良是常贺礼的贴身心腹,那或许也能知道自己身份。 于是他便试探了常贺礼,问常贺礼怎么判罚高良。 常贺礼没有一点偏倚,并没有偏袒高良,当场撇清关系将他下狱。 随即他又联想到在观众席时候听到百姓给高良起的绰号,尿裤裆。 这个称呼很有意思。 再往后便是午饭时候酒楼遇刺,刺杀者并没有想要跟他以命相搏或者花费大代价来杀害他,仅仅是发出试探性一击,一击不中,立马跑路。 王七麟当时就纳了闷,谁会这样刺杀他?刺杀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会虚晃一枪一看事不可为就跑路了? 他在高良‘尿裤裆’这一绰号的基础上做出了个大胆的推断——这货是太监。 太监的裤裆都很骚,因为他们下面没有了,无法完全兜住尿。 所以他当机立断要回县衙监狱去查看高良的情况,高良钻茅厕而跑路,那身上一定会残留有味道。 另外他当时推断,高良对他动手是黄泉监内部的命令——他相信黄泉监私下里肯定是逮着听天监的人都要下死手,因为听天监也是这么干的。 自从太狩皇帝登基创建黄泉监,这黄泉监便盯上了听天监,听天监许多官员都被他们给捏到了痛脚然后给整死了。 王七麟的前任卫首就是这样完犊子的。 那时候他没有证据?不敢动手,不能打草惊蛇。 直到满春园徐大被绑架,他看到了从花魁含笑房间通往后巷小院的地道?这地道与酒楼茅坑里头的地道如出一辙…… 他又在小院大床的褥子上嗅到了尿骚味?除了幼童?还有什么人会尿床? 被整高了的女人?那是假的! 王七麟能想到的只有太监。 还是那句话,太监下面没有了,所以兜不住尿?会往外漏。 就此他断定了高良的身份?也明白了含笑主仆绑架徐大顺大苇河下流的原因:为了解救被听天监下狱的黄泉监官员。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性存在,那便是含笑主仆也是黄泉监的人,可是这个推断有三点经不起推敲: 第一?黄泉监内人员都有修为?含笑若有修为?不至于要通过个地道去后头巷子的小院; 第二?含笑若也是黄泉监人士?不应当会跟高良搞到床上——大床上褥子上除了淡淡的尿骚味还有含笑的体香; 第三?含笑若也是黄泉监人士,她不会绑架徐大,而是通过官方手段给常贺礼施压偷偷放走高良,因为黄泉监人员最厉害的是潜伏本领,他们身份都是机密。 敲定了高良身份和含笑绑架徐大目的后?他便迅速制定计划来引诱高良露出真身。 还好?含笑知道高良入狱但高良不知道含笑为他绑架了徐大?这才有了计划成功的可能性。 王七麟将高良抓了起来?直接给他一个刺杀观风卫卫首的罪名,这样进可攻退可守,高良一旦不配合他?那他就师出有名做了这孙子。 抓住高良他便转移了看押地,他信不过罗坝县的大印袁青,所以照例去找了间野外荒屋做了个简易牢房将高良扔了进去,然后准备以此为筹码与含笑交锋。 他就不信,自己这边精兵如云、猛将如雨,还能对付不了一个卖肉的娘们! 不过七爷从来都是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含笑主仆能悄无声息的绑架了徐大,那必然是有些本领,他还是得小心应付。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王七麟安置好高良后扔给他一壶酒,说道:“聊聊?” 高良平静的接过酒壶含着壶嘴来了一口,问道:“聊什么?” 王七麟说道:“本来我很好奇,你下面没有了,怎么还能将含笑那娘们弄的五迷三道?现在疑惑解除了,我看到你含着壶嘴时候的样子后恍然大悟了。” 高良面色恚怒:“王大人真是下流,没想到听天监幼龙竟然是这般下作的人。” 他顿了顿,脸上转而露出柔情:“男人与女人之间并非只能做那档子腌臜事,我做不了那事,含笑也最是讨厌那事,可是她没办法。” 说到这里他表情有些哀婉:“她早早的被买进满春园,她要活命只能勉强自己去做那事。” “而后我们相遇,相遇恨晚。”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胖五一沉吟道。 王七麟拍了他一巴掌:“没有文化别乱整词,这应当是君进我已割,我割君已进。君恨我割迟,我恨君进早!” 胖五一歪歪头,他觉得这首歪诗改的很没有意境,但还是昧着良心给王七麟鼓掌了。 高良有些怒,但他如今是阶下囚,只能辩解道:“我们的感情无关乎肉欲,我们是心灵的爱恋!我们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说的对,你是性无能,含笑是性冷淡,你们两个这确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叫什么?” 徐大不在,没人能接上他的话。 这让他分外想念徐大。 他囚禁了高良之后,连夜密谋、精密计划、缜密安排,设下了天罗地网,准备明日与含香两人碰一碰。 第二天一早,马明等人散出去准备发布消息引含香进入陷阱。 然后进入罗坝县城后碰到了衙役,那衙役赶紧将他们带走。 再然后他们又赶紧去找王七麟,说道:“七爷,徐爷露面了,他在城中驿所里头。” 王七麟大吃一惊,立马站起来。 他紧张的问道:“人还活着吗?” 马明点头道:“活着。” “那他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没有。” “那他是不是被人下蛊了?” “没有。” “那他现在啥样?哪里出问题了?” 马明愣愣的问道:“七爷,你为啥会认为徐爷出问题了?你不认为他是健健康康的吗?” 王七麟说道:“他若是健健康康,怎么会不亲自来见我?他不能跟随你到来,肯定说明他身体有所不便!” 马明说道:“七爷你的推断没问题,就是少了一个可能——徐爷腿软了,他走不动道。” 王七麟一脸狐疑,他骑上胖五一旋风一样赶到了驿所,看到大热天徐大正在院子里头晒太阳。 身上晒的油乎乎,面前桌子上一溜菜肴。 韭菜炒鸡蛋、泥鳅炖豆腐、干煸鳝段、炖羊肉、炒猪腰、烤羊腰、麻椒羊宝、红烧猪宝、焖三鞭…… 另外还有一坛子酒,他探头一看这是一壶鞭尸酒:蛇蝎马蜂,鹿鞭虎鞭狗鞭。 王七麟懵了。 他挠挠头看向徐大,徐大打了个饱嗝问道:“七爷早啊,一起来补点?”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回事?” 徐大一边胡吃海塞一边不悦的说道:“还能怎么回事?昨天不是大爷说你,七爷,你警惕性不够啊,大爷让人给绑了,等你一晚上也没有等到你!” 王七麟说道:“不是,那你怎么出来的?谁把你给救了?” 徐大傲然道:“老话说的好,靠墙墙倒、靠娘娘老,男子汉当万事不求人,大爷靠的是自己!” 王七麟着急的说道:“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徐大抹了把油光呼啦的嘴巴说道:“能不能先让大爷吃顿饱的?昨天中午晚上我两顿没吃,下半夜又恶战一场,这会实在没力气了。” 王七麟觉得他中气十足。 不过他看徐大两条毛腿的腿肚子确实在打颤,便挥挥手没管他。 徐大问道:“真不一起补补?” 王七麟不耐道:“我现在这状态补什么补?神经!不过这烤羊腰看起来不错呀,味道怎么样?” 徐大说道:“很好,特别骚。” 王七麟坐下说道:“那我尝尝吧。” 八喵急匆匆的爬上桌子占据一个位子,它对王七麟挤挤眼睛舔舔嘴巴:我也不用补,不过我早上啥都没吃饿着肚子,给我个羊蛋填填肚子。 马明等人对视一眼,纷纷腆着脸凑了上来:“七爷徐爷,一起吃吧。” “早上吃的油腻不好,老猿我只喝酒。” “阿弥陀佛,喷僧不怕油腻,有没有驴鞭?” 人多一起吃热闹,很快一桌子酒菜被风卷残云。 驿所大印袁青在屋子里看的一愣一愣:观风卫到底是风行天下还是嫖行天下?怎么一个个这么虚? 吃饱喝足徐大打了个酒嗝,说道:“昨天大爷以诗才打动了含笑娘子,嘿嘿,除了七爷其他人没听过大爷这首诗……” “废话别说了,你直接说要点,你进屋后被人用药给迷晕了,是吧?然后通过密道被带走了,是吧?最后呢?怎么出来的?”王七麟打断他的话问道。 徐大愣了愣说道:“嘿,这些大爷还真不知道,反正大爷正跟含笑娘子卿卿我我,突然之间就迷糊了,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了。” “含香娘子带着她丫鬟在看管大爷,看大爷醒来又是灌了一副药下去。” “大爷又迷糊起来,后面大爷再次醒来,又是一副药下去……” 沉一不耐的说道:“二喷子你怎么不入主题呢?大家伙想听你一副药一副药吗?大家伙想听啥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也傻了?被灌药灌傻了?”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吞口迫不及待的说道:“徐爷,你说你怎么腿软了,说这个!” 徐大斜睨他道:“春天到了,百**配的时节来临啦?” 吞口骂道:“有辱斯文,瞎说什么呢?” 他骂骂咧咧离开,转了一圈又回来。 徐大精神抖擞的说道:“大爷没说废话,大爷下半夜的遭遇便与灌药这事有关。” “起初含笑娘子两人给大爷灌的是迷药,那迷药很怪,效力发挥很快,可是效果好像不大行,很快就不迷了,大爷被灌了十来回药呢。”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抠了抠屁股说道:“无量天尊,这种迷药多的很,山茄花与失魂草一起提炼,混上朱砂、牛黄所成的蒙汗药便是这样,起效快,持续时间短。” 他看了看手,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沉一的袈裟上偷偷开抹。 王七麟问道:“那这迷药要发挥效力,就得连绵不断的给人吃?” 谢蛤蟆说道:“不,它只是起短效作用,连着给人吃能把人给吃成傻子。” 他奇怪的看了看徐大:“徐爷不光是个饭桶,还是个药桶,被人喂了这么多次的蒙汗药还没傻,这抗药能力非同一般呀。” 徐大叹气说道:“其实大爷当时也傻了,否则肯定是一清醒过来就放出英魂和鱼汕汕它们来救援。” “但那会迷迷糊糊的,醒来后只想要水喝,完全忘记了英魂它们。” “后来含笑娘子她们给大爷灌药灌太多,结果带的蒙汗药不够,你们猜她们怎么着了?” “把你打晕了?”马明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徐大摇头道:“没有,她们给大爷喂了,嘿嘿,媚人药。” “美人药?变性的吗?”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这货一脸贱笑,这应当不是好药。 谢蛤蟆嘴角抽了抽,说道:“七爷,是媚人药,一种、一种跟春天有关的药。” 王七麟顿时明白了药名的含义,他吃惊的问道:“含笑有这种药我倒是理解,可她们为什么要喂给你吃?” 徐大打颤的腿肚子,疯狂的进补,一脸的贱笑,答案呼之欲出…… “《山海经》有云,姑摇之山有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蕃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谢蛤蟆说道。 “《通古博物志》也有云,詹山帝女,化注詹草,其叶郁茂,其花黄,实如豆,服者媚于人。” 王七麟问道:“然后呢?我知道这药是干嘛的,问题是她们疯了吗?怎么喂徐爷吃这玩意儿?” 巫巫积极的问道:“七爷七爷,这药是干嘛的?我不知道哎。” 王七麟给向培虎使了个眼色,向培虎将她拉走:“巫巫你跟我走,我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看着小姑娘的身影蹦蹦跳跳的远去,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听名字就当能猜出媚人药的功效,它能魅惑人灵智。” 徐大说道:“不错,她们没了蒙汗药后,将媚人药喂给了大爷,想要迷惑大爷灵智,让大爷陷入浑浑噩噩之中,沉醉于情欲之中。” “可是,”他话锋一转,徐徐的看向众人。 “她们两个没想到你有英魂鱼汕汕,你放出它们给你解开了绳子?”王七麟接他的话说道。 徐大摇摇头。 “是,山公幽浮!” “大爷迷迷糊糊中把山公幽浮放了出来。” 白猿公愤愤的说道:“你它酿迷糊个屁,你绝对是故意的!” 徐大委屈的叫道:“别冤枉人,孙子是它酿故意的!大爷被喂了那媚人药后很快就迷糊起来,实际上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大爷也不清楚,反正后来大爷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们两个已经……” 他摊开手以动作表达了无奈。 “死了?”吞口问道。 徐大摇头:“没有,惨遭重创吧,大爷勉强拖着酥麻软弱的身躯,用最后的力气把她们送去了医馆。” 院子里沉默了。 徐大说道:“大爷是受害者呀,你们有没有关爱一下大爷的?大爷昨天被人灌了十多通的蒙汗药又灌了好些媚人药,能活下来实属侥幸啊!” “滚。”众人纷纷发出羡慕的呵斥。 王七麟带马明和谢蛤蟆去了医馆,想看看含笑主仆。 得知他们是来找主仆二人的,医馆的老郎中抚须问道:“诸位是那两位夫人的什么人?” 王七麟三人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话。 有事手下干,王七麟将马明推了出去,让他应对。 马明犹犹豫豫的说道:“呃,算是,嗯算是什么人呢,那两位夫人是我们一个兄弟的、得那个那个姐姐妹妹。” 老郎中不屑一笑,道:“怕是情姐姐情妹妹吧。” 这种事不能扯蛋,得速战速决,否则越是拉扯越是能吸引到人来围观,这样很丢面子。 于是马明陪笑道:“老爷子您真是火眼金睛,您真是明察秋毫,那个那个,请问她们两个……” “她们两个没事,”老郎中淡淡的说道,“就是你们回去后跟你们的朋友说一声,男女之事,在于节制,不要乱来,别茄子木杵之类的东西乱用。” 王七麟伸手使劲的挠头。 谢蛤蟆稽首唱喏:“无量天尊,这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们给徐爷喂什么媚人药?算她们俩命大,当时徐爷的螭驽不在身边,她们若是给螭驽也喂了媚人药……” 老道士冷笑一声。 王七麟直呼好家伙,这老道士也不是个好鸟,他想要人命啊! 这件事有点乱了。 本来含笑主仆绑架了朝廷命官,这是大罪。 可是现在来看,两人好像也是受害者,王七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了。 不过公事公办是必须的。 他派出马明带白猿公、吞口在医馆看守主仆两人,又派辰微月和沈三、徐小大等人看守高良。 准备等主仆两人恢复正常后再审讯一下,到时候将供词和案情书陈述给天听寺,让天听寺来处理。 他得帮沉一查一下家乡诡案。 522.面对疾风吧 说起来王七麟感觉也挺郁闷的。 太狩皇帝重启观风卫再设卫首之职,目的是让他们进蜀中查祯王。 王七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便来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想先去沉一家乡帮他查一下那起经年旧案。 在他预料中应当是从长安城直奔真定府,然后查县志查当地诡事录,能找到线索就帮沉一查出真相,找不到线索他们就偷偷摸摸、悄无声息的进入蜀地。 结果从离开长安城开始,一路多事! 他有时候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自己真是五行缺坑、命中多事? 想到这点他甩甩头,这是自己胡思乱想了,应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简单来说,他对老天爷来说有大用,老天爷对他别有安排,现在一切都是命中的考验罢了。 王七麟没有正经念过书,没有考过试,他勇于接受挑战,不怕考试。 所以如果他遭遇这一切都是命运的考验,那他一定要答一份满分卷! 这么想着他撸了一口烤羊肉串,哎,真香。 徐大彻底虚了,马明等人从牛郎沟一路赶来也没正经休息,于是他们又修整了一天。 一顿猛补,徐大的精气神恢复了,然后他嚷嚷着要让含笑主仆付出代价。 修整的时候王七麟又去与含笑主仆谈了谈,这才知道她一介花魁怎么会知晓高良被听天监给拿下大牢的事。 原来含笑身边的婢女叫绿叶,天资优秀,能够修炼,高良手把手将她调教成一个高手。 本来他打算将绿叶培养成自己在本地的助手,去年与含笑相见恨晚,他见含笑总是被男人欺侮,便将绿叶调给她做了保镖。 高良被王七麟送入监狱,这消息当天便传遍了真定府及其周边的黄泉监秘哨中,绿叶也得到了消息。 结果很巧,抓了高良次日王七麟和徐大就去了满春园…… 含笑虽然是一介女流,却是个有大勇气的女中豪杰。 绿叶手中有蒙汗药,她们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迷了王七麟,然后去换高良活命再亡命天涯。 花魁都有文化,有文化的女人叫女文青,她们都充满着浪漫主义情怀。 根据含笑的计划?她和绿叶救出高良之后便效仿大唐时的红拂夜奔?三人一起逃命天涯,远离中原的是是非非?去孤舟岛逍遥快活。 计划挺美的?含笑给王七麟描绘了一幅愿景: 三人去往海外,她攒下颇多家私、高良贪污了更多的钱?到时候买一艘渔船。 他们三人白天出海捕鱼,吹海风、看海兽、赏海鸟?捕到的鱼虾少了便自己吃?多了便去市场换粮换肉。 到了夜里,三人便一起躺在船上看海上生明月、看海上明月共潮生、看斜月沉沉藏海雾,最后在浪花声中入睡,去满船清梦压星河……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她们虽然没有绑了王七麟却绑了一样很重要的徐大,直到她们没了蒙汗药,改成给徐大喂了媚人药…… 而且因为徐大在应对蒙汗药时候表现出来的强大抗药性,两人担心正常剂量的媚人药对徐大无用,便给他用了好几倍剂量…… 结果徐大放出山公幽浮解开了绳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绿叶呜呜的哭了起来:“那狗官,他简直就是禽兽!” 接着就是主仆二人抱头痛哭。 王七麟对这场景记忆尤深?所以当徐大嚷嚷着要让主仆二人付出代价的时候他给拦住了。 把性冷淡整的合不拢腿,这事其实挺残酷的了。 堪称酷刑啊。 上午?王七麟将人员做了安排,他、徐大、谢蛤蟆、沉一和胖五一五个人雇了一艘船?乘船去往石碑乡。 现在已经没有古籍乡了。 沉一是在上船后才知道这事?然后他便落寞了?跪坐在船头双手合十,目光戚戚然。 王七麟从没见过他这幅样子,便走过去问道:“高僧你还好吧?” 沉一闷闷不乐的说道:“阿弥陀佛,七爷,我们上下坡没了,古籍乡也没了,喷僧没有家乡了。” 王七麟说道:“当然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家乡!” 沉一摇摇头:“其实我挺喜欢古籍乡的,我对它印象不深,你看见了,我们这里都是山啊河啊这些东西,小时候我还不傻,我脑子好使,然后我记得我们村很好。” “有一圈一圈的水田围在山坡上,山顶上有许多树,收了粮食或者摘了果子,我爹娘会收拾干净,然后送去乡里头卖掉。” “我爹一年能去好几趟乡里,但只要入秋去乡里就会带着我,卖掉粮食卖掉果子,然后给我买个糖人买点甜饼,我不喜欢吃糖葫芦。” 他说着冲王七麟笑了:“我们这里没有山楂,糖葫芦很贵,我不爱吃,因为吃了以后还是想吃。” “我爹曾经跟我说过,什么时候家里一亩水田能产五百斤的稻子,就给我买糖葫芦吃。” “于是我那时候天天憋屎憋尿,去我家水田里屙屎屙尿,因为屎尿很肥,能让稻子长得更好。” “村里人家都笑话我,我小时候脾气不像现在这么好,我小时候脾气很不好,谁笑话我、不管笑话我什么,我就去跟他家孩子打架。” 徐大坐过来递给他一个酒壶,问道:“大喷子,你认真的?” 沉一接过酒壶点头道:“当然认真的,我会很认真跟他们家孩子打!” 徐大翻白眼说道:“大爷是说,你说你现在脾气好,这句话是认真的?” 沉一斜睨他道:“你没见过我小时候脾气不好的样子,哼哼,我跟所有人打架都会无所不用其极,一定要赢,如果输了也不要紧,我就去打他们家的猫狗鸡鸭。” 正依偎在一起的八喵和九六一起抬起头震惊的看着他: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你真是从小就不干人事! 沉一说着露出自豪的笑容,但很快笑容隐匿:“可是,我不记得他们的样子了,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们,也没有见到他们家的猫狗鸡鸭。” 他呆了一下,又说道:“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船从一片小山边上经过,船家喊道:“坐稳了,这里水有点急哟。” 大苇河在这里拐了个弯,河道狭窄,水流湍急,河边有一些木板,船家说这是不熟悉当地水情的船走夜间路,然后船撞上山石被毁掉了。 王七麟看到山上有房屋有水田,便问道:“这些船板没人要吗?用来修车子、打猪圈鸡鸭圈舍不都是好东西?实在不行晒一晒可以烧嘛。” 船家挠了挠下巴笑道:“山里有的是木头,大家伙不缺这点东西。” 王七麟摇头。 从沉一刚才的话里就能听出这山里人家的日子多难过,船板都是优质木材,他们可能放过这样的便宜? 他问道:“是不是这河里有诡事,你们不敢捕捞里面的鱼也不敢捡河里的木头?” 船家急忙摆手道:“不是不是,大爷你误会了,怎么可能呢。”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这里河水虽然湍急,可是并不算都险峻,敢夜里走水路的船老大都得有两把刷子,他们不至于连这么个小河段都淌不过去吧?” “是这河里有东西害他们的船,老百姓所以不敢捡这船木,怕招惹到河里的东西,对吧?” 船家快速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一个劲的摇橹。 这就是答案。 船在水上漂,从一座座小山之中穿越而过,像是陆地行舟,翻山越岭。 这是独特的荆楚风光,是王七麟在北地体验不到的风情。 山里水田不多,更不够肥沃,所以房屋农舍分散的很开。 船行一路,王七麟看到不少人家。 这样他问沉一道:“你们村里多少……” “到了。”沉一忽然说道。 王七麟问道:“什么?” 他接着反应过来:“到你们村了?你的记忆没问题?” 大苇河经过一段狭窄险滩后变得开阔起来,更有一处奇景出现:河流从两瓣山之间穿过。 那本来是一座不算高大但延绵颇长的土山,如今山从中间被劈开,就像是被天地巨人切香肠一样从中间切走一块,宽阔的大苇河从中贯穿流淌,两片山矗立两端。 有点像是水穿一线天,但这里的线很宽。 沉一贪婪的看向四周,喃喃道:“我不会记错的,好多个夜里,我都会来到这里,自从咱离开襄阳地界,我就老是梦到这里。” 王七麟想问他都会梦见什么,这时候船家哆嗦着问道:“你家?这这这,老朽唉,老朽敢问一句,这位年轻的师傅老家是哪里?” 沉一指向前方河道,说道:“就是那里。” 老船夫顿时面如土色。 他慌张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符箓紧紧捏在手里,壮胆叫道:“朗朗乾坤,妖魔鬼怪……” 王七麟失笑道:“老丈你误会了,我们不是鬼,我们都是人。” 老船夫忌惮的看向沉一说道:“可是他说他家、他家就在前面,前面你们不知道,你们是外乡人,我我,老朽知道一些事,前面那段河里葬了许多人啊!” 王七麟说道:“他的家人就被葬在了里面,但他从中逃了出来。” 老船夫吞了口唾沫,还是忌惮。 到了这一段河流后,王七麟本想让他停下船,但是老船夫不听他们命令,闷着头一个劲往前摇橹。 谢蛤蟆对王七麟摇摇头,道:“无量天尊,先纵览全局。” 船往前行,王七麟往两边看。 这里山上有一圈圈梯田,但已经完全荒芜,春天草木旺盛,杂草丛生。 前面他已经发现了,山里能用作农田的土地少,老百姓只要有合适的土地就会开垦成良田,山里人对土地资源是很爱惜的。 可是这里的农田已经开垦出来了,一圈圈的就是梯田,却没有人来种植。 很诡异。 船再前行,丰茂的杂草丛中忽然出现一条空隙,像是有大蟒盘旋而过,这片陆地空隙扭曲蜿蜒,明明两边草势长得旺盛,可就在中间没了草。 像是一条路。 王七麟指向这条空隙问道:“老丈,这……” “老朽什么也不知道。”船家闷着头专心致志的摇橹,摇过这河段后,他从船尾摸出来三碗白饭,一一扣入河里。 再往前出现码头,沉一奇怪的问道:“这是古籍乡的码头?” 船家抿着嘴不说话。 王七麟有点恼了,问道:“我们问个问题你都不回答?也太冷漠了吧?” 船家还是不说话,只低着头摇橹。 胖五一阴沉着脸站起来说道:“老头子,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把我家七爷的话当放屁呢?” 王七麟直接闭嘴了。 徐大说道:“老丈,船资我们可还没有付给你呢。” 这话倒是有杀伤力,船家无奈的说道:“哪里还有古籍乡?只有石碑乡了,这地方就是石碑乡的码头!” 沉一猛的站了起来:“你胡说!那古籍乡的码头呢?古籍乡也有码头啊。” 船家沉闷的说道:“唉,大苇河改道啦,后生,大苇河改道过呀,它改道之后穿过古籍乡,古籍乡的码头早就成了荒地!这是石碑乡的码头!” 听到这话沉一有些失魂落魄,他问道:“那我们到石碑乡了吗?” 船家点头道:“自然。” 沉一露出惊悚的表情。 王七麟第一次看到他做出这个样子,急忙按住听雷神剑问道:“怎么了?有古怪?” 沉一喃喃说道:“我记忆里,我们村隔着乡里很远,要走很远,隔着石碑乡更远,怎么会这么近呢?” 徐大拍拍他肩膀说道:“因为你长大了。” 沉一回过头去看向来路,说道:“人只能长大,不能变小,是吗?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是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落寞,只有惶恐和迷茫。 王七麟突然感觉挺心疼他的。 沉一一直疯疯癫癫,永远都是积极向上、开朗乐观。 他认识沉一已经一年多,他们一起走过万里之遥的路,可是一年多的时间里,走了这么远的路,他没见过这样的沉一。 五个人在渡口下船,渡口之后是山包,绕过山包后还有山,但山之间有大片平整的空地,繁多的房屋有序的坐落在空地上,一条大路蜿蜒贯穿这地方。 这就是石碑乡了。 今天恰好是乡里的大集,挺多人来赶集,可是却没有多少人是走水路来的。 王七麟在山头上俯瞰大苇河,水流汩汩,这不是一条母亲河,这一条要命河。 天下承平,百姓的日子过的还算舒坦,集市叫做乡村大集,规模却也没有多大。 买卖粮食的、蔬菜的、水果的,还有一个肉食摊和几个水产摊子。 也有卖糖葫芦的,王七麟买了一根递给沉一:“吃吧。” 沉一拿着糖葫芦皱起眉头看了一阵,然后他抬头问道:“你是不是想当我爹?” 王七麟在他额头上拍了一巴掌道:“又疯疯癫癫的了,我是可怜你啊!” “要是我有你这么大的儿子,绥绥还不得剥了八喵和九六的皮,把它们俩给炖成狼虎斗?” 八喵和九六惶恐的对视一眼,下意识的凑到一起:又关我们什么事了? 古籍乡不算多富庶,自古荆楚之地的山里人家就穷困的很,几个人在集市上简单采买了两样当地特色小吃,便绕着乡里看了起来。 乡里头多是寻常茅草木屋,只有偶然间能看到砖瓦大房。 这种乡里头很是封闭,一年难得见到多少陌生人,特别是操着外地口音的外乡人,所以他们到来后便吸引了一些乡民的注意力。 而且他们五个人里头有书生有杀猪的有和尚有道士,这组合确实难以让人安心。 于是他们正在转悠呢,然后被人堵住了。 两个面目相像的汉子带着一群吊儿郎当的青年围了上来,一个汉子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冲他们点点头:“哪里来的?” 谢蛤蟆一甩袖子露出手:“无量天尊,贫道来自……” “你闭嘴,没问你个穷酸道士,我问你。”汉子阴鸷的指向王七麟。 王七麟站在C位,走路说话时候也是周围的人来找他说话,所以汉子一眼看出谁才是正主。 不过汉子展现出来的态度很是蛮横霸道,王七麟这人最是不吃硬,他给徐大使了个眼色。 徐大顶上去问道:“你们什么人?官差?衙役?凭什么来盘问我们?看你们老母牛倒立,牛逼冲天啊?” 另一个汉子指向砖瓦大院,阴冷的说道:“那是我家,你们冲着我家指指点点,我当然要管,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强盗小偷?” 起初说话的汉子则挑起下巴看向他们傲然道:“凭什么?就凭这里是石碑乡,凭我是乔振雄,凭我爹是乔木生!” 徐大回头问:“乔振雄、乔木生?你们谁有印象?” 王七麟还真对这名字隐隐有些印象,他快速的琢磨了一下,问道:“乔振英是你什么人?” 乔振雄说道:“我大哥。” 王七麟点了点头。 徐大低声问道:“七爷,熟人?” 王七麟笑了笑道:“正常操办。” 徐大指了指乔振雄兄弟说道:“我们在这里,与你们没关系,你们赶紧滚蛋。” 一听这话,乔振雄仰头大笑:“牛逼,你牛逼啊兄弟,在石碑乡还没有人跟对我乔振雄这么说话!我从没见过……” “大爷心肠好,今天帮你开眼界,现在你不是见到了?”徐大吃了口糖渍藕片说道,“哦,不用感谢大爷。” 乔振雄狞笑挥手:“给这几个外乡人上点颜色。” 几个歪眉斜眼的青年立马围上来。 王七麟等人纷纷往后退。 徐大要装逼了! 但青年们却以为他们害怕了,大声道:“现在想跑?晚了!哪里跑……嗷!” 他惨叫一嗓子,被徐大一记狗拳给焖倒在地。 这些青年只是普通泼皮,徐大一拳一个小朋友,左一拳右一拳,一圈下来地上的青年真是歪眉斜眼了——刚才是装的,现在是真的。 做壁上观的乔振雄兄弟一看这样子面色一变,转身就跑。 徐大狞笑:“现在想跑?晚了!哪里跑!” 他迈开大长腿几步追上去,王七麟看到后点头道:“千年前的曹子建若有这样的大长腿,那被曹子桓给设套困在宫里的时候何须费尽心思得七步成诗?他可以直接七步跑出宫!” 乔振雄兄弟也会些拳脚功夫,还想转身与他来个硬碰硬。 可是徐大是经历过生死搏杀的,临场反应和浑身杀气绝不是两个乡里泼皮能比! 两个泼皮被先后砸翻在地,与之前的青年们相比无非是徐大多费两拳的区别。 徐大一顿开捶,将泼皮们捶成了婆婆。 乔家称霸乡里已久,赶集的乡民看到后暗暗称快。 乔家兄弟搀扶着起身,老三乔振豪气急败坏的叫道:“好,有种!” “当然有种,男子汉老爷们没有种那能行吗?哪像你们几个兄弟这样没种?哦,你们没有孩子吧?没有种是生不出孩子的。”徐大接话道。 乔振豪一口气憋得眼前泛黑,他怒吼道:“口舌之争算什么?你们等着,有种等着,看我去叫我家护院,看他们怎么弄死你们这些狗杂种!” 一听这话在旁边看热闹的九六不高兴了,老娘做什么了?凭什么把火烧到老娘身上?不过既然你们要往老娘身上惹火,那就别怪老娘发火! 它跟脱缰的烈马一样狂奔出去,冲着乔振豪的小腿开啃。 面对疾风吧! 乔振豪惨叫,乔振雄大怒要去踢狗,这时候却感觉到什么在身后挠自己的腿。 他下意识回头,看到人影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一只黑猫,这黑猫人立在地,前爪搭在一起冲他弯腰行了个礼—— 盯裆猫在此,请多多指教! 523.田忌赛马(周末了,大家伙好好放松) 乔家兄弟一瘸一拐的离开,一个是被九六咬了腿,一个是被八喵踢了蛋。 两兄弟狼狈逃窜,但嘴巴上不肯认输,一边往回走一边指着众人喊:“等着,有种等着!” 徐大一看这是挺尿性了,看来还是整的不够,必须得继续整他们。 于是他追上去逮着人继续开捶…… 乔家兄弟哪料到有人会这样不讲江湖规矩,明明打赢了却不放过他们而是继续追着他,两人被捶的惨叫,叫声那是真的很凄厉。 徐大雨露均沾,不光捶他们俩兄弟,还去捶其他的泼皮青年。 青年们抱头鼠窜,有人忍不住对乔家兄弟大叫:“你们两个杀才快闭上那张喷粪臭嘴吧!” 徐大追他们出去老远,回来后哈哈大笑:“过瘾,真是过瘾。” 有慈眉善目的老汉上来劝说他们:“你们赶紧走呀,乔家人路子很野,他们认识有江湖上的好汉,乔家老二和老三肯定是回去喊这些江湖好汉了。” 徐大豪迈笑道:“大爷就是江湖好汉,让他们来便是。” 旁边一个老妇人去拉着他说道:“好汉惩恶扬善,让人钦佩,可是这乔家真是不好惹,过江龙不惹地头蛇呀,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是呀,走吧,别争一时意气。” “赶紧离去,听我们的,别在这里跟乔家人置气,不值得不值得呀。” 乡民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 乔家是乡间一霸,已经激起民愤,但是普通老百姓有什么能量?又怎么能制裁的了有权有势的乔家人? 王七麟感兴趣的问道:“乔家是你们石碑乡的虎狼人家,是吗?” 老百姓们避而不谈,只是让他们赶紧离开。 王七麟又问:“那你们石碑乡还有一个向家是吧?向家有人叫、叫向国光?” 他稍微回忆了一下,就记起当时在牢狱中向自己磕头的那汉子姓名。 向国光是被冤枉的,他肯定已经将钱还给乔家了,只是被乔家给栽赃。 因为当时从王七麟进入男牢开始,他一直在磕头告冤,当然其他犯人也在这么喊,可是当牢头发威后,其他犯人就闭上了嘴巴。 向国光没有,他从头到尾都在喊冤,只有他真的觉得自己冤枉,才有底气敢这么做。 当然这是王七麟自己的推断,倒是做不得准。 听到他的询问,乡民便下意识的回答了一些话: “向国光?向员外的小儿子?唉,那个不孝子呀,你们怎么知道他这个不孝子?” “听说向国光被抓起来了,气死爹娘的不孝子,哼!赶紧判刑斩首才是!” “他气死他爹不假,其实气死他爹后他改邪归正了?不进赌坊了?他娘可不是他气死的?他娘是得病死的,他为了救他娘的命,可是把家里的地和牲口都给卖掉换钱买药了。” “胡说,他是卖地卖牲口赌钱了,这事我一清二楚,因为前些日子我与他一起进过城,亲眼看见他又去了那大乐赌坊!” 人群熙熙攘攘,声音嘈嘈杂杂。 但不多会后人群散开了,声音也静默下来?乔家兄弟坐在驴车上赶回来,随车还有一个面目冷漠的壮汉。 壮汉短打,目光如古井而无波,脚步四平八稳?行走带风?确实有一番高手做派。 乔振豪捂着腿叫道:“孙大爷,就是他们?就是那个傻大个子打的我们!” 乔振雄面露狰狞笑意,说道:“你们不就是会一些拳脚功夫吗?我这位孙爷可是有修为在身,他乃是二品境的高手,江湖高手!” 单论拳脚,徐大绝不是二品境修士的对手,但他有一身装备乃是神装,换装之后那就是六品境高手来了也不怕。 他想要换装,胖五一拦住了他,心痒难耐:“徐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也为百姓去出口恶气。” 徐大问道:“你能行吗?” 胖五一傲然道:“看我的!” 他撒开腿往前狂奔,身躯带着残影飞冲到了大汉跟前,带着残影又是两招连环腿。 大汉身手果然不是泼皮们能比,他眼疾手快举臂接招,胖五一双脚正好踹在他手臂上。 双方都小看对手,胖五一没想到他能接到自己的飞踹,大汉也没有想到对方的飞踹这么有力。 他直接被踹的倒退出去十多步! 稳住身躯他脸色一沉,猛的脱掉衣服。 沉一皱眉道:“阿弥陀佛,这呆逼施主莫非跟马爷一样,也在背后有个菩萨?” 大汉身上确实雕龙画虎,但并非镂神图,他行气运功,身躯猛的膨胀,整个人变大一号,快步扑向胖五一。 胖五一三板斧,一飞踹二连环踹三转圈踹。 大汉修为普普通通,只是力气更大并且练了古怪的硬功夫,胖五一几次连续的踹中他,并没有成功破防。 但大汉动作笨拙压根抓不到胖五一的身躯,被胖五一转着圈给踹懵了。 胖五一几脚飞踹不能破防,可是几十脚上去这大汉不行了,最终闷哼着退回去喝道:“停手,我认输!” 听闻此言胖五一收住踹出的一条腿,然后缓缓收回,将脚抬到面前不屑的扫了扫裤腿道:“幸会了,在下青凫胖五一,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大汉闷声道:“你修为不错。” 胖五一想了想说道:“按照你们的境界划分,恰好三品境,不算什么不错,只能说马马虎虎。” 徐大恨铁不成钢:“这缺心眼孩子,还真以为现在是江湖门派讨教功夫?趁他病要他命,上去继续揍啊,怎么就停下了呢?” 他看向乔家兄弟,兄弟俩赶着驴车一个劲的‘驾驾驾’。 驴子跑不快,徐大又迈开大长腿追着揍他们俩,大汉见此急忙上去护主,却被胖五一拦住又给踹了两脚。 这样大汉也是怒了,喝道:“诸位莫要欺人太甚,不过是区区三品境罢了,在这乡里或许能横行,可是在真正高手面前却是不中用!” 王七麟说道:“那你让你们真正的高手过来。” 大汉怒道:“乔二少、乔三少,去请我们大当家!” 王七麟道:“打了小的出来老的,这有什么意思?你们家里多少人一起带过来吧,老子一起给你们扫除掉。” 二少驱赶驴车逃命,徐大追在后面,一路揍他们,将两人揍的继续嗷嗷叫。 老百姓们看傻眼了。 他们都没见过徐大这样的人,一般打架不都是把人打跑了然后装逼吗?这人怎么一直追着人打? 最后徐大追累了,在地上捡石头砸他们…… 围观的百姓里头有人擦冷汗:“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乔家兄弟这次碰到狠角色了。” “这也太狠了,这小哥哪里人?牛逼,老牛逼啊。” 乔家兄弟被打得太惨,俩人的头发都血糊糊的,这是让石头给砸的。 这次他们再回来带着真是下狠心了,叫来乌压压三四十号人。 其中有十余人在一起,这些人全是劲装短打,目光冷酷、步履沉稳,看人时候眼睛里没有感情。 老百姓们尽管不认识他们,却在看到他们后很主动的退避三舍。 带头的是个与乔振雄、乔振豪面容相似的大汉,他穿着绫罗金钱衣,脸上挂着笑,尽管体魄魁梧壮硕,但没什么凶残劲,看起来更像是个生意人。 他满含笑意的走上前来拱手见礼,不等他说话,王七麟先问:“乔振英?” 乔振英微笑道:“正是在下,不知道英雄您怎么称呼?” 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在下姓秦,名叫爸爸。” 乔振英微微一怔,问道:“秦爸爸?” 王七麟微微一笑:“哎,是我。” 爸这个称谓古而有之,但极其罕见。 乔振英这样的乡里泼皮绝不会读过三国时代魏人张揖所著的《广雅·释亲》,那本书里在解说‘爸’这个称谓的时候,说过‘乃是父也’。 乔振英为人狡猾机灵,很会察言观色,他看出王七麟这笑容不对,可是却不知道哪里的问题。 文化水平是硬伤! 他身后又出来一个面目相仿的汉子,喝道:“秦爸爸,是你伤害我二哥三哥?” 王七麟笑道:“不是,亲爸爸怎么会舍得去伤害自己的乖仔?是你那位大爷伤害的他们。” 他指向徐大。 爷也有爹的意思,许多地方叫大伯便叫大爷,徐大总是自称为大爷,便有占人家便宜的意思。 趁着自家老四应付王七麟一行,乔振英不动声色的看向一名身材精瘦的汉子。 汉子摇摇头,他没听过秦爸爸这个名号。 乔家老四脾气比乔家老二、老三还要火爆,他和徐大开口没两句就呛上了,于是徐大甩手用石头砸他。 精瘦汉子手臂一伸竟然飞了出去,中途截住石头飞了回来。 王七麟诧异,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古怪的功法。 他曾经见过飞头蛮,但那玩意儿只能把自己的脑袋飞出去,而这汉子却能飞出手臂来,这厉害了。 谢蛤蟆也狐疑一声:“无量天尊,飞躳术?有点意思。” 王七麟反问道:“飞躳术?这是什么东西?” 听到他们两人的话,精瘦汉子脸上露出谨慎表情。 他主动走出来拱手说道:“诸位兄台请了,鄙人木易苍,曾经在江湖上飘零过一些时日,认识了一些朋友。其中认识朋友的方式里头便有不打不相识,诸位与我这两位兄弟……” “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王七麟笑道。 他这么一说,木易苍笑了,他觉得对方是给自己面子。 但他笑的太早了。 王七麟不怀好意的看着他说道:“不过我们与乔家的朋友相识的还是太轻了,徐爷,继续与他们相识。” 徐大去人群后头又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乔振雄兄弟,木易苍再度伸手,手臂又飞出去将石头给抓住。 抓住之后他脸色一变,拿着石头在眼前一看愤怒的扔在地上。 王七麟眼神很好,看到石头一端沾染了一些脏兮兮的东西。 他猜到了这些东西的身份,然后恍然。 难怪徐大在上一块石头被拦住后还是捡了一块石头去砸乔家兄弟,原来他这次是在石头上加了料! 徐大说道:“没事,兄弟,那石头沾的是泥巴。” 木易苍厉声道:“你以为我好糊弄吗?那明明是狗屎!” 徐大笑道:“你眼力劲可以啊,那你再看看大爷这块石头上沾的是什么!” 他挥手又是一块石头飞出。 这次木易苍甩了甩手愣是没敢去接。 乔振豪倒霉,他知道木易苍的手段和厉害,还以为这块石头依然会被挡住,于是没去躲闪。 结果木易苍没帮他接石头,这石头砸在了他脸上,狗屎也糊在他脸上。 王七麟哈哈大笑,用手指点着徐大说道:“你呀你,总能给我玩出点新花样。” 围观的百姓纷纷偷笑。 大快人心。 乔振豪气的要吐血,他胡乱在嘴上抹了一把吼叫道:“大哥,我要杀了他!” 王七麟喝道:“别开口,一开口脸上的狗屎会掉进嘴里去。” 百姓们的笑声遮不住了,许多人笑的酣畅淋漓,集市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乔振英缓缓收起笑容,硬邦邦的问道:“秦爸爸,你是非要与我乔家为敌了?看你们架势,今天上门是故意来为难我们的?” 王七麟说道:“乖仔,爸爸我怎么会为难你们呢?爸爸是来欺负你们的。” 乔振英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两下,阴沉着脸喝道:“好,既然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咱们拳脚上见真章如何?” 胖五一等不及了,跳出去来了一招猛虎掏心:“胖爷在此,谁要去害我家七爷,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徐大摇头道:“胖仔的先生究竟是谁?他到底怎么教的这货?” 一群人磨刀霍霍,老百姓们不敢再围观,赶紧往外逃跑,生怕被溅了血在身上。 乔振雄夹着菊花从车上跳下来,手中一把砍刀雪亮。 乔振英举起手臂喝道:“慢着!” 他很有威信,准备开打的手下们纷纷停下脚步。 乔振英厉声道:“都是江湖儿女,我乔某不想让人看了笑话,刀剑无情拳脚无眼,咱们若是混战,怕是会被江湖朋友耻笑是人多欺负人少!” “不如这样,根据乔某推断,咱们双方近日无怨往日无仇,是吧?” 王七麟点点头:“咱们确实没什么仇怨。” 乔振英道:“那就来个点到为止吧,咱们各出三个人比上三局,我们若是输了,之前你们对我乔家的侮辱一笔勾销,我们唾面自干!” “可我们若是侥幸赢了,那诸位英雄可得给我们乔家一个交代!” 谢蛤蟆轻笑一声道:“无量天尊,乔家能称霸这石碑乡也是有些道理,你这人长得像杀猪的,但心思倒是细腻、心眼倒是挺多。” “三局比试,你要来选人,是吧?你要选老道、我家七爷和这位秃驴大师,是吧?” 沉一气恼的拔出伏魔杖吼道:“牛鼻子臭老道,喷僧要在家乡……” “要在家乡被老道给打死吗?”谢蛤蟆笑着给他一个斜眼,“没想到你也挺有心眼,在这里被老道打死,可以直接埋入祖坟,可以落叶归根,也挺好的是吧?” 沉一使劲一震伏魔杖。 伏魔杖杆捣地,地上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顿时化作齑粉,半边山坡都抖了一抖。 草木摇晃,石头翻滚。 木易苍一行人纷纷变了脸色。 他们见过世面,大概猜到了沉一的修为。 听到谢蛤蟆一说,王七麟也明白这乔振英的打算了: 他们五个人中徐大和胖五一已经出过手了,乔家兄弟估计把他们身手告诉给了乔振英,所以乔振英现在不了解的是剩下三人身手。 若是王七麟、沉一和谢蛤蟆出战三局三战,那乔振英就可以搞清楚三人身手。 到时候若是发现三人修为高深他们不敌,他可以漂漂亮亮的鸣金收兵。 若是发现三人修为普通不是他们一方的对手,那他刚才口中的那个‘交代’可就有意思了——他一定会号令众人一哄而上将五人组给轮了大米。 不过沉一一甩伏魔杖,乔振英便明白了他的实力,心里顿生忌惮。 他急忙喝道:“道长你猜错了,在下可不想请你们三人出战,而是想请另外两位英雄出战,至于剩下一个人选嘛,嗯,不如就请秦爸爸出战,你们敢吗?” 王七麟笑道:“激将法这种把戏就别耍了,寒碜。不过爸爸宠你,允许你的计谋成功,那就是我们三人出战好了,你们一方呢?” 乔振英看向木易苍,木易苍沉着的点点头走出去:“农大、老猪!” 一个面相憨厚老实的魁梧汉子和一名面含笑意的大肚子胖汉先后走出来。 徐大摇摇头道:“跟他们打有什么意思?你们点了我们的人,那也应当是我们点你们的人。” 他指向乔家兄弟说道:“你们两个——还有那个老四,你们三个吧,你们三个可以做一组一起出战,剩下一个随意,大爷不挑。” 乔家兄弟的哀嚎声一起停住,然后乔振豪激动的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怎么可能……” 徐大抓着一块石头作势要砸他,他急忙捂住嘴巴准备躲避。 乔振英一咬牙,他挥臂喝道:“老三,闭嘴!” “你们选人可以,但对阵的次序得是我们来决定。” 王七麟猜到了他的打算,笑道:“好。” 乔振英又看向木易苍,后者点点头说道:“老猪你留下。” 王七麟捏了捏拳头道:“怎么个对阵的次序?” 乔振英说道:“木先生对那位胖脸兄台,猪哥对那位大个子,我家三个弟弟就对你!” 王七麟忍不住笑了:“哟呵,看来乔兄还是有文化的人,这是学过《田忌赛马》?” 这个乔振英有点脑子,意识到整体实力比不上对手后,他立马变幻了手段和目得。 现在他想要三局两胜赢王七麟一方,胖五一和徐大都不是高手,他们只要安排自己的高手对上两人获胜即可。 至于自己三个弟弟?可以牺牲一下,反正死不了人嘛! 有心机够狠辣,王七麟觉得这种人能横行乡里也是有道理的。 乔振英笑容不变,看着他问道:“那你自认是上等马了?” 王七麟没说话,他转过身去拍了拍徐大的肩膀说道:“下等马,冲啊。” 徐大推开他恼怒道:“大爷是上等马!” “不,你是种马。” 乔振英说道:“秦爸爸先生既然自诩是上等马,那在下就想看看你这个上等马的厉害。” “老二老三老四,出阵!” 乔振雄和乔振豪懵了。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彼此都是满头血刺呼啦,再往下看看,一个捂着裆一个抱着腿…… 老四乔振杰喝道:“大哥,何须二哥和三哥出马,小弟一人足够!” 王七麟御气双足,一个突刺冲过去抓住乔振杰跟霸王扛鼎一样给举了起来,腾空扔起接着跳起飞踹。 可怜乔振杰连个反抗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嗷的一嗓子飞入旁边山林…… 王七麟上去将乔家老二和老三一起给拽了出来,歪嘴邪邪一笑:“两位,来吧,今天爸爸让你们俩一起飞!” 乔家兄弟可不傻,就凭王七麟闪电出击乔振杰那一下子就能看出他有多厉害,兄弟俩吓的大叫。 他们俩搞不明白,我们明明是不断叫人来给自己出气,怎么却越来越挨打? 而且最终我们兄弟明明是把最强战力给拉来了,怎么反而要挨最毒的打?! 524.为民除害 乔家兄弟的霸道蛮横,王七麟刚才已经在百姓们口中得知了,所以他下手绝不留情! 招招都是重击,招招避开要害! 他知道乔振英反应过来肯定要插手,所以出手极快,噼里啪啦一顿收拾,等他收手后两兄弟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乔振英这下子可没了先前的一团和气、满脸笑意,他看着飞进林子里不见人影的四弟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二弟和三弟,一下子炸了,目呲欲裂! “老二老三!”他大叫道,“给我上,给我、给我!秦爸爸,你这是干什么?” 他总算还有几分理性,咆哮之后又以最大努力克制住了怒火,没有继续鼓动手下泼皮们出击。 因为他知道出击就是送死! 泼皮们也知道这回事。 他们可不是马明那样出身军旅敢冲锋陷阵、视死如归的猛士,这群人看过王七麟收拾乔家三兄弟的凶猛后全傻眼了,所以乔振英一开嗓,他们纷纷低下头装死熊。 即使乔振英让他们上,他们也不敢上。 王七麟一脸冷酷的说道:“爸爸在替冷酷的社会给你们上课。” “听清楚了,第一,狮子搏兔,必尽全力!” “第二,武学,是杀人技,既分胜负也分生死!” “第三,经历的痛苦愈多,体会到的喜悦就愈多!” “第四,自弃者扶不起,自强者击不倒!” “第五,不要为失败找借口,要为成功找缘由!” “第六,苦尽甘来的那一天,山河星月都作贺礼!” 乔振英自认为不算蠢人,甚至可以说有点聪明,所以乔家在父亲和自己手中从曾经泥腿子家室变成如今的乡绅家世,可是他听不懂王七麟的话…… 胖五一击掌喝道:“七爷你说的好,这些话真是太有味道了!” 徐大不甘示弱,道:“七爷还是一如既往的骚,你这真是母蜈蚣的缠脚布,一条又一条啊。” 木易苍听到这话眉头一皱:“七爷?” 乔振英铁青着脸挥手,几个泼皮胆颤心惊的去将昏迷的乔家三兄弟给拖到了驴车上。 百姓们激动不已,有受过乔家兄弟欺侮的人直接跪下磕头了。 这是老百姓能向恩人表达谢意的最诚挚、最真心、最郑重的方式! 一个妇女激动的问道:“乔家那三个豺狼被打死了吗?” 旁边的人遗憾的说道:“好像没有。” 妇女顿时叹了口气。 乔振英恶狠狠的看向这些人,因为激动而凑上来的百姓又胆怯后退。 他厉声道:“苍爷,请您出马,由您来对付那胖脸小子,他是二品境修为,绝不是您老修为。” “记住,苍爷,秦先生说过了?既分高下也分生死?嘿嘿,你们的武学是杀人技哇!” 最后这句话他说的咬牙切齿,就差直接对木易苍说务必要杀了胖五一。 胖五一浑然不惧?握拳怒目要杀上去:“你们这些乡霸我见多了?平时欺负乡里老实的百姓,今日胖爷要为这些百姓报仇!胖爷可不怕你们!” 王七麟拦住他?笑道:“急什么?我还没有下去呢。” 木易苍忌惮的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乔振英也急忙叫道:“秦爸爸,你不守规矩!” 王七麟笑道:“爸爸我当然守规矩?不过这对阵规矩是你说的,我可没有同意,我也有规矩,我的规矩就是——擂台战!” “咱们今天可不是什么田忌赛马?而是擂台搏命?我就在这里,你们要是能打,那就咣一下把我给揍了?把我给干下去,否则就得跟我打!” 一听这话乔振英气炸了,他气得红了眼?忍不住指着王七麟破口大骂:“你这狗狗、你这够狠呀!” 王七麟对木易苍阴阴一笑:“木先生?请多指教。”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叫错了,你不应叫他木先生,他不姓木,他姓木易。” “哦,他也不姓木易,他姓杨!飞躳杨家的后人!” 木易苍惊讶的看向他,脸上露出忌惮之色。 谢蛤蟆抚须道:“木易苍,杨苍,老道行走江湖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起过这么一个人,碎尸匠人杨苍。” “无量天尊,这位碎尸匠人手段残酷,喜欢杀人后将人大卸八块,乃是朝廷要犯。” “他怎么成为朝廷要犯的呢?豫郡有一位好官叫白怀恩,白大人官至豫郡泰隆府的知府,为官四十五年,造福百姓四十五年,名声甚好,素有白清风的雅称。” “白大人前年告老还乡,辞行车队不过三辆,老妻、儿孙等乘坐两辆车,只有一辆车是他的行李,却也只是些寻常衣物被褥和一些他为官期间添置的家具,以及积攒的书本。” “白大人为官四十五年,最终官至知府,可辞官时候全数家产就是那些被褥家具和书本,钱铢不足银铢五十枚。” “白大人没有闲钱,便没有雇佣镖队,结果马车途经山林时候遭人劫掠。他和家人被人大卸八块,其孙女被残酷奸杀,朝廷震怒进行调查,查出正是碎尸匠人杨苍所为。” “朝廷诏令各地衙门从严抓捕,也派出了听天监去抓他,结果他却不见了踪影,据说是逃去孤舟岛了,导致朝廷无能为力,对此大为愤恨。” “没想到,如今在这么个山沟沟里老道竟然碰到了一位与之姓名相同、功法相通的好汉!” 杨苍和一干手下听着他的话面色渐渐变了,有人忍不住去抹脸上的冷汗。 谢蛤蟆话音落下,杨苍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王七麟喝道:“你就是朝廷要犯杨苍?” 杨苍后退一步,手下十来人纷纷抽出了武器,脸上露出狠戾之色。 王七麟往前走道:“尔等都是朝廷要犯?那给我都老老实实认罪伏法,否则别怪我辣手无情,要你们小命!” 杨苍一跺地,喝道:“弟兄们,走!” 王七麟长笑一声:“走?畜生还想走?!” “剑出!” 人群中最后头的汉子转身往集市口上的人群里跑,他想去拿人质。 对这种丧心病狂的人,王七麟从来不手软! 开门剑瞬间杀到他身后,剑锋破开春风,带起凄厉锐鸣。 这人回身一剑格挡,开门剑乃是天工呕心沥血打造出来的神器,修为高超者可以阻挡它,寻常修为的人怎么能拦得住? 开门剑杀到,一声脆响将那铁剑凿断,随即速度更快,猛的消失在这汉子跟前。 汉子茫然,接着看到开门剑出现在杨苍跟前,他大声提醒杨苍小心,可是一开口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只感觉心窝剧痛。 他下意识捂住心窝,感觉入手又热又黏。 他下意识低下头,看到心窝在往外冒血。 一股乏力感传遍全身,接着他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杨苍双臂飞出去抓开门剑,开门剑背后开门四把剑一起飞出,有两把剑直接将他双臂给钉在了磐石上! 另外三剑呈品字形向他杀来,杨苍魂飞魄散大叫道:“蜀山剑仙!” 其他人努力逃命,胖五一抄起九六冲一个追去,他速度奇快,又蹦又跳瞬间追上人。 那人转身一记回马枪,胖五一拧腰避开长枪将九六扔了上去。 九六来了个抱脸虫式攻击,搂住这人脑袋一口上去了! 沉一挥舞禅杖跳进人群里开舞:“一群朝廷要犯敢来喷僧家乡?这是要亵渎世外桃源,看喷僧疯魔杖法,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徐大叫道:“给大爷留几个,你们都让开,这种货色应该交给大爷才对!” 山公幽浮、鱼汕汕、两个英魂一起出现。 不管是老百姓还是泼皮都炸了胆子,哀嚎声、惨叫声、惊叫声此起彼伏: “鬼啊!”“妖怪啊!”“是山公、山公来了!” 谢蛤蟆本想出手,但看到这个情况他笑了笑便没有动弹,而是跳上一棵树走到树梢坐下了,伸手托着腮看热闹。 杨苍这等朝廷要犯肯定杀过许多人,而且谢蛤蟆说了,他喜欢将人大卸八块,这可是非常狠辣恶毒的杀人方式,让人死后不能超生。 王七麟对他不客气,钉住他双臂后追上去用大手印开始搓他。 从头开始安排,先在他脸上来回两巴掌给他做了个免费剧痛拔牙服务,又当胸一记猛虎掏心打了他一个眼前发黑,接着一记撩阴脚让他两腿收紧变成人棍…… 他的一群手下有些修为,但修为普普通通,顶多是三品境,沉一对他们有碾压性优势,疯魔杖法还没有打完已经都躺在地上了。 沉一对此很不满意,他用脚挑起这些人然后继续疯魔杖法,一时之间他们被虐的很惨。 徐大看的不忍,说道:“娘咧,这些人要是找我家道爷算命,那绝对是死后还有一劫——会被人毁尸!” 王七麟将杨苍给跺在了地上,他想寻找乔振英,却看到这货已经不见踪影。 谢蛤蟆笑道:“你一动手他便带着手下泼皮逃跑了。” 胖五一摩拳擦掌:“七爷,追?” 徐大也说道:“肯定要追,包庇朝廷命犯且是重犯,他乔家罪一样严重!” 王七麟笑着摇头道:“不,让他们逃,让他们回家,这些人先不动,这块肉先不吃,他们后面可能还有妙用。” 徐大好奇的捡起杨苍手臂看去,说道:“他怎么做到的,这手臂可以自如卸下?” 谢蛤蟆说道:“他的飞躳术没有练到家,练到家浑身上下四肢五官都能飞出人体,无比玄妙。” “还有这样的功法?”徐大问道。 谢蛤蟆点点头:“无量天尊,自然是有的,飞躳术里的躳是全部身躯之意,这功法就是可以将身躯飞出去,有如此妙用。” 徐大更好奇了:“那他的鸡儿也能离家出走吗?” 谢蛤蟆说道:“功夫练到家,可以。他,功夫没有练到家,不可以。” 徐大说道:“不一定吧?大爷给你检查一下。” 他上去将杨苍的裤子给扒拉了。 王七麟恼他曾经将一位清官的孙女奸杀,刚才一记撩阴脚可是毫不留情。 徐大看后咂咂嘴:“啧啧,这鸡儿怎么变得这样了?血肉模糊呀,这是离家出走的时候走了一条血路?” 他从地上捡起一把刀说道:“已经变成这样了,算了,别留下了,大爷帮你切掉。” 杨苍听到这话大惊失色,奋力抖动双腿叫道:“大人饶命、大人好心饶命呀!” 他没了手臂,这样双腿抖动的时候就像一条鱼。 徐大说道:“那你当时糟蹋人家孙女的时候,人家孙女有没有这么求你?” “让大爷想想,人家求你的时候,你会说什么呢?” “是不是说,你越叫我越兴奋、你越挣扎我越兴奋?” 杨苍叫道:“大人饶命,我已经改邪归正!我知道我知道错了,我很后悔,我改邪归正,我再也没有——不是,那不是我做的,是我手下做的!” “是你胯下做的。”王七麟踩住他胸膛一使劲,他顿时惨叫一声岔了气。 徐大挥刀,说道:“今日小僧为你断掉是非根,愿你余生常怀忏悔之心,能永远活在悔恨之中。” 刀尖扫过,一块模糊血肉落地,杨苍惨叫着看了看,眼睛翻了几下昏迷过去。 王七麟收起飞剑将两条手臂带走,说道:“把他们全给绑了,剩下的不用管,给本地小印送个信即可。” “杨苍这种狗贼藏在这里,本地小印竟然毫无所知?他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么一番动乱,听天监不可能得不到消息,很快一名身穿玄衣劲装的青年带着两名力士快速赶来。 王七麟踢起杨苍飞向青年,青年翻身越过杨苍身躯顺手抓住他腰带将他给捞在手里,落地姿势很漂亮,动作满分。 他站稳后厉声道:“尔等何人,竟然敢动手伤人?” 王七麟将铜尉印扔给他说道:“你是何人?” 看清铜尉印,青年急忙单膝跪地行礼:“卑职石碑乡小印黎非见过铜尉大人。” 王七麟问道:“你是这里的小印?在这里干几年了?” 黎非恭谨的说道:“回禀大人,卑职已经述职两年。” 王七麟点点头道:“两年,很好,两年,这个人你认识不不认识?” 黎非迟疑了一下,说道:“卑职认识,他叫木易苍,乃是本乡大户人家乔家的护院。” 王七麟说道:“他叫杨苍,是朝廷重犯!” 黎非惊讶道:“什么?这这,卑职不知,卑职竟然——是卑职失职,请大人责罚。” 王七麟说道:“嗯,你确实失职了,既然你自请责罚了,那就摘掉官帽脱掉官袍,免职吧。” 黎非猛的抬起头。 我请罪那是客气,我认错那是流程,这都是套路啊,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自己的小印做的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被免职,他自然不甘心,便艰难的说道:“大人、铜尉大人请、请高抬贵手、宽宏大量,请给卑职一个机会。” 王七麟说道:“好啊,本官给你一个机会,给我把大苇河改道以来,关于古籍乡内发生的诡事都给本官整理出来,本官今晚就要看。” 黎非茫然的问道:“古籍乡?大人,这里是石碑乡,您问的古籍乡是哪里?” 王七麟说道:“古籍乡以前也在这里,不过现在被并入了石碑乡。” “你在本地当了两年小印,竟然连古籍乡都不知道?” 黎非习惯性的说道:“卑职失职啊不是……” “你实在是太失职了,朝廷养你这样的人做什么?养你做吉祥物吗?”王七麟的语气顿时严厉,“辖区内有朝廷案犯却不自知,辖区历史而不自明,这样你还有什么脸做小印?” “即刻免职!” 黎非咬牙说道:“铜尉大人所言甚是,小人不敢反驳,可是,不知道您是哪里的大人?您并非我真定府辖官,恐怕不能免职卑职吧?” 王七麟说道:“本官与你说了,你也不知道,这样,你将这些要犯都带去县里,然后去找袁青问问他,本官有没有权力免职你,好不好?” 黎非沉声道:“卑职敢不从命?” 他给力士手下下了命令,他们开始抓人。 集市提前结束,先前他们开战后老百姓便逃回家里了,小摊贩们则找地方藏了起来。 多数人离开,但还有少部分人没有走。 王七麟看着黎非带手下将杨苍一伙人给捆绑送上船,他们要顺这渭河逆流而上去往县城。 杨苍醒转过来,叫道:“大人,我的手臂,请将小人的手臂还回来!” 王七麟拎起手臂问道:“是这个吗?” 杨苍彻底服软,说道:“大人,请将小人手臂还给小人,您行行好,罪刑我都认了,小人认了,您随便问,小人都会回答,只要您将手臂还给小人。” 王七麟笑道:“你那么喜欢把人大卸八块,现在你只是被人卸掉胳膊就又哭又嚎,这是不是有点太怂了?” 杨苍哀求。 王七麟摇摇头道:“还是那句话,你残杀无辜百姓的时候,他们一定也哀求过你,你可曾饶恕过他们?” 他将手臂划拉几刀扔入了河里。 河水卷起浪花,手臂浮沉几下迅速吸引了河中大鱼,鱼群游来争抢着啃噬这条手臂。 杨苍绝望大叫:“不不!大人求求你们,不,将我手臂还我!我愿意招,我什么都招,否则我会顽抗到底!” 王七麟说道:“你还不明白吗?本官要的便是你顽抗到底,否则我听天监有什么理由能折磨你呢?” 黎非站在一边额头往外沁出冷汗。 这铜尉到底什么来头?好大的杀性!好残酷的手段! 开船之前,另一条手臂也被扔入了河里,之前被杀死的杨苍手下的尸首也被扔入河里成为鱼虾竟食的口粮。 满船悍匪,老老实实,噤若寒蝉。 王七麟看过也经历过许多黑暗案子,有许多善良无辜的人被欺负被凌辱被迫害,最终经过律法判罚,顶多是把为害者斩首。 这让他觉得不公平。 为什么受害者怀着绝望被折磨而死,加害者却可以死的痛快? 杀人不过头点地。 这不行,他要让加害者去体会被害者的痛苦,这才是替天行道。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路铺桥无骨骸,这世道不应如此,也不能如此。 沉一摸了摸光头走过来说道:“阿弥陀佛,痛快痛快,喷僧刚回家乡就为家乡除掉一伙贼寇,委实痛快!” 徐大道:“七爷,拔除杨苍这伙贼寇确实应该,可是你为何对黎非那么不假颜色?咱们应该交好他,然后从他口中探查当地机密消息才对吧?” 王七麟摇摇头说道:“首先,若上下坡当年的事有诡异,那黎非在这里不但不会成为我们助力,反而会成为阻力。” “如果有人想让上下坡的机密永远隐瞒下去,那他们会安排人来守卫这里的机密,我猜测不错的话,黎非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所以,把他赶走才行。” “其次,咱们若要调查当地诡事,应该去当地人的嘴里讨要消息。” “今天咱们折腾的很好,收拾了乔家、抓走了杨苍,绝对有老百姓现在对我们观感不错,我们就从他们下手,去探知那些被掩埋起来的消息。”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七爷说的对,而且老道猜测七爷将这手臂和尸体扔入河里,也不光是为了出气和震慑那群宵小,应当另有用意吧?” 王七麟其实就是想要出气和折磨杨苍一伙人,不过谢蛤蟆好像误解了他意思。 于是他顺势露出神秘笑意,说道:“还是道爷懂我,道爷你把我得用意告诉大家。” 谢蛤蟆指向河里说道:“这条河不简单啊,你们看,七爷扔下去的手臂还有尸体立马就会鱼虾给拖入河中,这说明什么?” “说明河里的鱼虾吃惯了这些玩意儿!难怪当地百姓不敢捕捉河里的鱼虾,谁敢捕捉吃人的鱼虾?更别说去吃这些鱼虾!” 王七麟沉稳的点点头:“不错,我就怀疑河里鱼虾有问题,正好用他们手臂和尸首做了试验,这叫什么?这叫废物利用!” 胖五一惊呆了,他竖起大拇指说道:“七爷,你真的,我都不知道怎么夸赞你了,七爷你太牛逼了,我只能说你,牛逼!很牛逼!” 八喵伸出张开爪爪喵喵叫:爹,崽为你点赞! 王七麟拍拍手笑道:“好了,咱们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打入群众中了,要让群众相信我们,将被人隐藏起来的消息都告知我们。” 他看向跟随自己一行人来到码头、正在后头缩头缩脑的百姓,笑道:“就从他们下手,打入群众内部的机会就在他们当中!” 525.农家腊酒(周末快乐呀) 挺多老百姓追随在后面,他们本意是想看热闹,山里人喜欢看热闹。 没办法,山里头实在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如果逮了个热闹而且还是跟对付乔家有关的热闹,他们怎么能不努力追踪一下? 王七麟知道,用不了几天,石碑乡集市里发生的事就会传遍罗坝县周边,并且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送走黎非的船后,他们五个人走向后面畏畏缩缩的人群。 胖五一说道:“一哥,这是你的家乡,那你仔细看看,这里有没有你的熟人?” 沉一摸着光头说道:“这个喷僧得好好看看,阿弥陀佛,喷僧离开家乡的时候才五六岁,一下子,十几年过去了,唉,唉,唉!” 胖五一感叹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衰……” “乡音无改鬓毛衰!”徐大无奈的纠正,“胖仔,算大爷求你了,你以后能不能别说成语也比说诗词了?我们儒家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胖五一闷闷不乐:“那你来教我就是了,你做我先生好不好?” 徐大赶紧摆手:“不行不行,大爷在生活方面的名声已经臭了,不想在学术上的名声也臭掉。” 胖五一怒道:“徐爷你有点侮辱青凫了,胖爷我很好学的,很勤勉,是是是……” “别用成语。”王七麟看他绞尽脑汁又要整活,赶紧打断他的话,“另外徐爷你也有点b数吧,你学术上有个屁的名声?” 胖五一说道:“反正我会刻苦学习的。” 王七麟安慰他道:“好,你若是愿意刻苦学习,那便自学好了,你看七爷现在就自学,自学成才嘛。” 胖五一笑了。 来自偶像的鼓励总是那么的让人心暖。 谢蛤蟆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只要徐大和沉一说话,他就会远离。 这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正常人不与傻逼扯蛋。 他走向百姓们,百姓们对他也是敬畏有加。 严肃起来的谢蛤蟆很有世外高人的形象,尽管他走路一瘸一拐。 但高人就是这样,不瞎眼瘸腿的老道士那能叫高人吗?修道高人往往五弊三缺,这是老百姓们对修士们的朴实认知。 谢蛤蟆走到百姓们面前唱喏:“无量救苦太乙天尊,诸位施主追随老道,可是有什么需要老道帮忙之处?” 老百姓们纷纷向他行礼:“无量天尊,草民见过真人。” “真人在上,草民拜见真人。” 双方互相行礼,有人对着谢蛤蟆磕头。 八喵屁颠颠的跑过去,站在谢蛤蟆身边抱住他小腿,鼓着胖腮得意洋洋的接受百姓跪拜。 喵假蛙威。 谢蛤蟆抚须道:“汝等快快请起,老道所猜不错的话,汝等跪拜老道是有事相求了。” 有农夫口直心快:“真人不光有真本事,还是朝廷的大官是吗?” 徐大郁闷道:“刚才明明是大爷在卖命干架,为什么他们都说道爷有真本事?” 王七麟说道:“因为你们干架的时候老百姓吓得的都跑到了后头藏了起来,看不见你们的表现,而道爷当时坐在树梢上,老百姓看见了他的身影,发现他能稳坐树梢如钓鱼台,自然钦佩。” 徐大忿忿不平的说道:“嘿,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妖,这老头真心机啊。” 老百姓找谢蛤蟆确实有事,家家户户多少有些诡事,没有遇到诡事的只要最近不顺利,也觉得自己是遭遇了诡事或者被妖魔鬼怪给缠住了。 他们这里是穷乡僻壤,平日里没有高人到来,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有高人风范的谢蛤蟆,老百姓自然要抓住机会让他去帮忙辟邪。 于是谢蛤蟆和风细雨的一问,百姓们七嘴八舌的开始求助: “真人明鉴,草民最近做梦老是梦见爹娘哭,这是怎么回事?” “真人能不能去看看我家?我爹前年走了、我娘去年走了,今年我儿子又没了,这这这,这是不是我家风水有问题?” “真人我家养了一只狸花猫,可是却生了一窝的小黑猫,都说黑猫进门、主家丢魂,这可怎么办?” 八喵本来凑热闹凑的津津有味,到了这个问题它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谁在胡说?让喵爷看看谁在胡说,今晚喵爷就去偷他家的鱼! 谢蛤蟆从七嘴八舌中找到了需要关注的问题,他问一个汉子道:“你家里连连死人?那有没有别的古怪事情?” 大汉眼睛湿润了,说道:“真人,确实有,麻烦您去看看我家祖坟,我家祖坟有问题。” 乡里头也是分宗族的,一个宗族一片祖坟,大汉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一座土山。 谢蛤蟆负手轻松上山,说道:“提及祖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问及祖坟的风水吉凶,懂者甚少。” “我道家讲,‘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合一’。阴阳形气法有云,‘阴阳法于天地,形气法于万物。天人同声相应,人地同气相求’,可见这祖坟风水之重要性……” 王七麟听的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老百姓水平更差,他都听不懂,寻常百姓怎么能听懂? 不过老百姓们听后纷纷点头,他们私下里说道:“虽然不知道真人说的是什么,但能感觉到很专业、很厉害。” 更有人在队伍后头高声喊道:“好好好,真人说的真是好极了、妙极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呀!” 他拍马屁的声音是如此积极,又是如此的响亮,以助于徐大和胖五一都为之侧目:一山更有一山高,一屁更比一屁响! 一个胖墩墩的华发老汉快步走上来,他穿着寻常青衫,脖子上挂金佛、头上插玉钗,看打扮可不是寻常百姓。 谢蛤蟆悄悄防备,他觉得这老汉是砸场子的。 结果带路大汉看到华发老汉后问道:“三叔,你怎么来了?” 人群里也在悄悄讨论:“乔家的老虎来了。” 华发老汉冲大汉笑着点点头,然后又冲谢蛤蟆、徐大等人卑躬屈膝:“小老儿乔耀虎见过诸位大人。” 王七麟问道:“乔耀虎?你与那乔振英四兄弟什么关系?” 华发老汉笑道:“说来惭愧,他们乃是小老儿的犬子,犬子们有眼无珠呀,竟然得罪了诸位大人,小老儿特意来找大人们赔罪呀。” 他脸皮倒是厚实,说着就跪下了。 王七麟作一脸诧异姿态:“你儿子得罪过我们?他们怎么得罪的?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乔耀虎愣了一下,自如的笑道:“是大人海涵?诸位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 他们已经走到了坟坡上,流畅的土坡错落有致的陈列着一座座坟墓,墓碑如林。 于是王七麟没有再去搭理乔耀虎,他好奇的看向这片坟地,寻找其中的诡异之处。 领他们而来的大汉指着面前坟头说道:“请真人过目,我家祖坟上不知道怎么冒出了一根竹笋!” 坟头上确实长出了竹笋,笋还很嫩,水灵灵的,如果不是地方不对王七麟就准备把它挖出来带回去吃掉了。 谢蛤蟆看了看坟地说道:“你家祖坟没什么事,坟头长笋不是怪事也不是坏事,你家还有孩子,而且还在读书是吗?” 大汉道:“真人神机妙算,确实如此。” 谢蛤蟆笑道:“那你要好好支持他念书,竹笋步步长高,这代表你家孩子以后会步步高升。” 得到这么个答案可把大汉给高兴坏了,他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叫道:“我家小二子能当官?还能步步高升?呀,这这这,还有这样的大好事?我家还有这样的大好事?” 旁边的人羡慕的说道:“乔老六,你家这是祖坟冒青烟啦。” 大汉嘿嘿的笑,脸上的颓势和丧气一扫而光。 乔耀虎也是大喜,他说道:“多谢真人答疑,原来坟头长笋是这么回事!实不相瞒,我家的祖坟上也长了个笋,而且比老六家的更粗更大!” 谢蛤蟆道:“噢?是吗?那带老道去看看。” 乔耀虎指着山坡顶上说道:“请真人移步,我家祖坟在最上头,俯瞰四野,风生水起!” 徐大嘀咕道:“难怪他们家能混的这么好,原来祖坟风水好。” 有人不屑的小声说道:“哼,乔老虎不干好事,那上头原本才不是他家祖坟,是他发迹以后仗着朋友多、人脉广,去挖了人家祖坟,强占了人家的地头!” 听到这话王七麟摇头:“乱来,祖坟选位子,可不是越高越好。” 旁边百姓好奇问道:“不是这样吗?” 王七麟说道:“最简单的道理,如果你们这坟坡顶上风水真的好、真能庇佑子孙后人,那之前将祖坟设在上面的人家怎么没有发迹?怎么还会让人抢了坟地?” 徐大说道:“不错,连自己地盘都守不住,就这样的祖先你们还指望他能守护住子孙后人?” 坟坡最上只有一个结实稳固的青砖大墓,墓头上是一坯黄土,确实也有竹笋冒出来,这笋应当长了几天,粗壮高大,眼看要长成竹子了。 谢蛤蟆看到这竹笋后便摇头了:“无量天尊,这可不是好东西。” 一听他的话,乔耀虎急眼了。 他急忙问道:“不知道真人这话怎么说?坟上长笋子不是步步高升吗?”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风水玄学可不是这么简单,不能一概而论。” “你看那乔老六家祖坟上的竹笋,笋很嫩,还在步步高升。而你家祖坟这竹笋呢?它已经长出包衣了,你知道这竹笋是什么讲究吗?” 乔耀虎眼巴巴的问道:“请问真人,是什么讲究?” 谢蛤蟆问道:“这笋嫩的时候,铲出来就能吃,是也非也?” 乔耀虎说道:“是也。” “你家这老笋要吃的话怎么能吃?是不是得削掉外面包衣才能吃?是也非也?” “是也。” “那这老笋的包衣是不是已经削掉了?” “不是。” 谢蛤蟆抚须笑道:“所以这个叫做,不削子笋!” 听到这话百姓们纷纷偷偷笑,徐大光明正大的笑,于是老百姓跟着他一起光明正大的笑。 乔耀虎自然知道自己是被面前的老道士给涮了,他大眼一瞪要发火,可是随即想起面前人的身份,只好委曲求全陪起了笑脸:“真人说笑,真人说笑了。” 王七麟说道:“这位道爷可没有说笑,乔耀虎你自己想想,你们乔家子孙一个祖宗,到了今天虽然开枝散叶,可你们还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 “那么你平日里可有照顾这些亲人?是不是你不但没照顾反而去压榨欺负了他们?” “对于你们祖宗来说,这岂不是不孝子孙的行径?” 乔耀虎争辩道:“可是这坟里葬的乃是家父,并不是我乔家先祖。” 王七麟道:“你怎么这么榆木脑袋呢?很简单的道理,你爹的爹呢?你爹的爷爷呢?你爹的祖爷爷呢?他们现在在哪里?” 乔耀虎的思维被带入套路中,他跟着王七麟的思路说道:“在、在地府里头吧?或者他们投胎了?” 王七麟冷哼一声:“有你家这样的不孝子孙,他们去哪里投胎?” “不过你说的对,他们都在地府里头,然后你们乔家先祖看到乔氏一门出了你这样的不孝子孙,他们自然得生气,可他们对你和你的儿子们是无可奈何,对于你爹呢?” 谢蛤蟆点头道:“无量天尊,王大人所言极是,你爹没有给你托过梦吗?他在阴间怕是被你先祖收拾的厉害,他应当会托梦去斥责你才是。” 乔耀虎镇定的说道:“然而并没有。”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那老道猜测你家里一定有辟邪之物,鬼怪阴灵不能入你家门,所以你爹不能给你托梦,只好用坟上生老笋的法子来骂你!” 乔耀虎目光游移,显然谢蛤蟆这次说对了。 胖五一惊叹道:“道爷真是老江湖。” 王七麟笑,这什么老江湖?他用屁股去推也能推出来,乔耀虎一家平日里欺压乡里、无恶不作,心里有鬼,自然害怕真有鬼上门,家里必然要请了佛像贴了符箓来驱鬼辟邪。 四周百姓指指点点,乔耀虎没脸再呆在这里,只好夹着裤裆灰溜溜跑路。 乔老六一改之前的颓废,他红光满面邀请王七麟五人去他家里做客,王七麟便欣然应允。 他家里就在乡上,进门后便喊道:“孩子他娘,杀一只啊不,杀两只鸡,老母鸡炖上,小公鸡红烧。” “昨天四哥过来送的鱼呢?杀了焖上,用笼屉焖上。” “还有过年时候盐卤剩下的五花肉,也给炖了,配上春笋来一个红坡肉,今天有贵客上门!” 王七麟给徐大一个眼色,徐大将烧鸡烤鸭猪头肉捣鼓出来,说道:“老哥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带着烧肉来的,你准备上酒就好。” 乔老六挠挠头,说道:“大人可得海涵,我家没有好酒,那啥,莫笑农家腊酒浑!” 他估计是从儿子口中听过这么一句诗,说出来后自己先笑了起来:“拽文了,让大人们见笑了。” 一道道菜送上来,因为徐大带来的有烧鸡,于是乔老六家两只鸡,老母鸡炖了个汤,小公鸡则用来烧了个石锅。 鸡肉、花椒、大蒜和芫荽,里面还有许多青菜。 王七麟从不知道荆楚之地的百姓这么爱吃花椒,他只知道蜀地百姓喜欢这玩意儿。 看到有乔老六家有好饭好菜,有些汉子就不愿意走了,磨磨蹭蹭偷偷吞唾沫。 山里人家吃这样一顿饭不容易。 王七麟很痛快,说道:“今天的饭菜够吃,大家伙不必客气,那就留下咱们一起喝酒一起聊天,本官也想听听你们这地方的风土人情,人多肯定介绍的也仔细。” 他特意留下了两个流里流气的汉子,这种人往往碎嘴,什么也敢说。 三碗浊酒下肚,乡民们对官员的畏惧感开始消散,一个个的咧开嘴嚷嚷起来。 他们先就王七麟等人收拾乔家兄弟的事来说道,连乔老六这样的本家人都不给乔家兄弟说好话,由此可知这一家人混成什么样。 王七麟示意徐大和谢蛤蟆继续带酒,等到大家伙的脸色都酡红了,他开始切入主题:“你们这石碑乡挺大呀,听说合并了个古籍乡?” 一个叫马白的汉子接话道:“对,古籍乡被石碑乡吃掉了,反正那乡里没多少人了,许多人家都去外地投奔了亲戚,不敢继续留下。” “谁敢留下?那乡里的人手脚不干净呀,当初就他们最霸道,守着个古王墓当大宝贝,外乡人不让插手,嘿嘿,结果后来遭天谴了吧。” “嗯,古籍乡算是没了,上下坡被大苇河吞了,其他好几个村也被冲过,有些人死了,没死的后来收拾家当都跑了,村子也空了。” 王七麟和谢蛤蟆对视一眼。 新信息。 古王墓? 他还想听下去,但汉子们说到这里后似乎想到什么,一个个又息声了,看样子准备换到别的话题上。 徐大便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是我们弟兄听道上说,古籍乡没怎么碰古王墓,都是有人往他们身上泼脏水扣屎盆子呢。” “不可能!”马白激动的说道,“古籍乡为啥叫这个名字?就是本朝建立之初,那乡里头从古王墓挖出来一些古籍善本献给了朝廷,这才有古籍乡的名字。” “那你们石碑乡呢?是挖出来了石碑吗?”谢蛤蟆笑道。 乔老六说道:“是长出了石碑!” “啊?”徐大吃惊的瞪大眼睛,然后举起酒碗说道,“满上满上继续喝继续吹,这酒喝的带劲,来来来,我这里还有两块酱牛肉,切了下酒。” 又是一碗酒水下肚,又是一大盘子的美味上桌,汉子们激动之下更是肆无忌惮。 “这事更早了,前朝时候古籍乡还不叫这个名字,他们当时从山里发现一个墓道,进去后发现了一座大墓,然后某一天我们这里突然之间冒出来许多石碑。”汉子们嚷嚷着说道。 “石碑上是字,从甲骨文一直到现在的这种字都有,上面都是一句话,妄动王墓,必遭天谴!” “但那时候大家伙哪知道哪里有王墓?消息传出去了,嗯,前朝的朝廷听说后派人来查,发现这些石碑是好东西,于是让老百姓全给挖出来带走了!” “你们可知道这些石碑什么样子?”一个街溜子架势的汉子做神秘兮兮的样子。 王七麟等人凑上去问道:“什么样子?” 徐大给他满上,结果这街溜子恃宠而骄,不说话了。 见此谢蛤蟆摇头道:“你也不知道,或者你准备编个故事。” 街溜子喝了酒很冲动,立马一拍桌子说道:“胡说!这事咱这里的人就我知道,这是秘密,哼哼,还是我十几年前年轻那会给听天监办事,有一次悄悄听到的!” “石碑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它们长出来只有人这么高,可是地底下有根!齐刷刷得都是十多丈长!”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长?那这怎么带走?” 街溜子说道:“挖呗,让老百姓往下挖,围着石碑挖,挖到底以后有人把它给拔出来,然后就直接埋土,把下去挖石碑的人一起埋在里面!” “这太耸人听闻了吧?”王七麟咂咂嘴,“一听就是胡编乱造。” 街溜子急眼了,说道:“怎么会是胡编乱造?这是真的!” “从那以后,石碑就成了我们这地方的禁忌,好些年没人敢提这俩字,本朝建立,朝廷听说此事后为了给百姓壮胆,就直接把我们这里叫石碑乡了!” 马白等人纷纷点头:“前些年还有老辈人的时候,老辈人从不敢提这俩字。” “我们这地方就是挺邪的,地下肯定埋了不少枯骨,前两年打井的时候还打出过骨骸。” “那骨骸很邪门啊,它们都是头上脚下仰着脑袋,手臂使劲往上扒拉,就是这样。” 街溜子站起来仰起头做了个伸手往上爬的姿势。 有些诡异。 526.乱坟村 古籍乡。 石碑乡。 古王墓中挖出的古籍,地里长出来的巨大石碑…… 王七麟捋顺了这些事,问道:“大苇河改道,将古籍乡给冲击的很厉害?好几个村子受到影响,上下坡直接被冲入河底,对吧?” 人们纷纷点头,一边喝酒一边感叹。 王七麟又问道:“那古籍乡被取消,原属村子被并入了石碑乡,这些村子现在什么情况?” 乔老六媳妇擦着手说道:“当时被吹冲了的那些村子现在基本上都没啦,有些人家去投奔亲友,有些人家则搬出来了,重新开荒或者朝廷给安置了生计……” 王七麟点头,这些信息他之前知道了,便说道:“我说的是还残留的……” “老爷们喝酒说话,娘们插什么嘴?”乔老六喝多了酒冲着媳妇拍桌子。 街溜子嬉皮笑脸的说道:“老六你瞅瞅你,冲媳妇耍威风算什么爷们?就许你插你媳妇的嘴,不许你媳妇插你的嘴?” 他又冲左右说:“反正我不管别人,我易三金不在乎,老六媳妇你要是乐意你可以插我的嘴,我嘴巴随时为你敞开。” 男人都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乔老六一听急眼了,他已经喝酒喝高了,冲动之下又是一拍桌子吼道:“三金你说啥屁话呢?欠揍了是不是?” 易三金摇摇晃晃的说道:“你让我插你媳妇的嘴,我让你揍……” “插你妈批!”乔老六扑向易三金,两个男人在地上开始翻滚。 王七麟赶紧将他们拉开,这是他的锅,是他带人灌酒把几人给灌醉的。 乔老六和易三金开始骂骂咧咧,这下子王七麟想要再探查消息就查不到了。 喝醉酒后这些夯货天王老子都不怕,更不怕他一个听天监官吏,不管他说什么,这些人都是骂骂咧咧。 王七麟将乔老六扔进屋子里,又让其他的乡里人把易三金拖走。 他去问乔老六的媳妇,问她关于古籍乡的事。 可惜乔老六的媳妇是外乡嫁过来的女人,她不了解古籍乡的过往,想来想去就是告诉他们,说古籍乡那地方不对劲,以前的乡道成了鬼道,据说以前有人从哪里走夜路走没了,现在已经没人再敢走古籍乡的路。 听着她的话,王七麟忍不住想起了来时看到的那条小路,杂草丛生中突然出现的一段荒芜。 他们喝了酒也有些上头,便离开乔老六家去了驿所,各自找房间休息。 休息过来是傍晚,王七麟看着天边红霞说道:“早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今晚明天都是好天气,咱们今天晚上去古籍乡的旧址转一转?”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那当然好了,喷僧带路,带你们好好转转。” 王七麟摆手道:“这还是算了,我把被你带进高粱地里。咱们兵分两路,道爷你带着沉一和胖仔,他们两个给你打下手,你沿着河段转转。” “我和徐爷带着八喵和九六去走他们的乡路,看看那是一条什么鬼路。”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那七爷你和徐爷要小心。” 徐大一拍胸膛喝道:“道爷你放心便是,有大爷在,七爷绝不会有事。” 谢蛤蟆叹息道:“正是有你在,所以老道才让你们小心,如果只有七爷那老道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徐大听了这话不乐意了,这不是小看大爷了? 他决定今晚要好好表现,用实际行动去赢得同伴们的尊重。 驿所里头有厨房,王七麟让徐大去惹了点饭菜他们随便对付一把,然后分兵出发。 他和徐大走的是陆路,按照方向一直向西行。 月亮升起来,繁星亮起来,山野中的小虫也鸣叫起来。 有人牵着老牛荷锄而归,看到他们往西走便站住了小心的看。 王七麟向这农夫拱手行礼,农夫看出他们是人,问道:“你们是外乡人?这时候怎么能赶路呢?荒山夜半有鬼祟呀,你们还是赶紧去找地方住下吧,白天再赶路。” 听到这话徐大笑了,他挺起浮夸的胸肌说道:“大爷找的就是鬼祟,最好是女鬼,如果这个女鬼还带着什么媚人药,哈哈哈哈!” 他又想起了那美好一夜。 看出两人不一般,农夫便问两人是不是高人。 王七麟自谦的说我们不是高人,不过我们去对付个鬼怪之流还是轻松简单。 农夫便说道:“你们若要对付鬼怪妖魔,那就往北走,北边有一座坟丘子,以前是个庄子来着,庄子没人了,现在据说那边有鬼怪。” “据说?”王七麟感兴趣的问道,“都有什么传说?” 农夫说道:“也不光是传说,都是真的,有一次我要送我小舅子去城里,当时有急事,我连夜送他想走近路,就抄了那庄子,结果怎么都走不过去,被鬼遮眼了。” “你们没出事?” “我小舅子是读书人,不都说读书人腹有才气吗?可能就是他的才气庇护了我俩,我俩只是被迷了眼在那地方转悠一晚上,倒是没出事。” 王七麟抱拳道谢,对徐大说道:“走了,今晚热身活动有着落了。” 今晚月色很不错,不过荆楚水泽群山之地,群山里头光线不佳,这样子天还是很黑的。 王七麟一边走一边转头打量着周围环境,能看出十几丈,他的视野并不怎么受到影响。 顺着农夫指引他们攀山越岭,然后爬上一片半山腰。 这里水多草木多,山上正好是一片茂密的山林,夜风哗啦啦的吹,枝叶摩挲发出哗啦啦的响,树木摇晃,树影飘荡,好像憧憧鬼影一样。 山里的野兽虫禽多,到了晚上更多,其中尤其是蚊子很厉害,两人走了一会就发现周围都是这东西。 徐大抱怨着拍打身上,走了一阵气喘吁吁了,骂道:“这狗日的,望山跑死马,咱们都已经走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到那荒村所在的山头上?” 王七麟心里一动,他摆摆手道:“息声。” 两人不再说话,环境安静下来,然后突然有嘶鸣尖叫声从树荫草甸里传来。 声如鬼泣,让人听了着实有些毛骨悚然。 王七麟指向小丛林说道:“我们来过这地方,咱们应该是被鬼遮眼了。” 徐大立马将燃木神刀从胸口里给拔了出来,又从裤腰里抽出王冠蛇盘在脖子上。 头戴虎豹胄,脖上有长蛇,身上金缕玉衣,手中燃木神刀。 这是真的武装全身。 两人走向山坡上的树林,这里水草丰茂,树木之间全是乱草,九六抽了抽鼻子,一下子钻入乱草里。 很快它又跑了出来,用小腿将一些草给踩的塌下。 一个洞穴隐隐约约出现了。 王七麟抽出妖刀蹲下往里看,什么还没有看到呢,一股骚臭味先顶鼻子来了。 徐大往手心里吐了口唾沫,准备随时开砍。 他们俩还没有出声,洞穴里头悠悠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喂,外面的人别进来,这里有鬼。” 王七麟喝道:“哪里有鬼?” 洞里的声音继续响起:“你们是不是害怕了?害怕了就赶紧走,就是这里面有个鬼。” 王七麟给八喵使了个眼色。 八喵探头看了看这个洞穴后也给他使了个眼色。 王七麟就有点懵了:你啥意思?进去开干啊。 八喵摇摇头:我不干,里头骚哄哄的,不好。 王七麟只好去看九六,九六扭头往回跑,跑出去老远藏在草丛里露出半张脸看他。 见此他骂了一句:“你们俩都是胆小鬼,里面根本没有鬼,估计就是个小妖怪。” 里面的声音又响起:“有鬼,真的,我就是个鬼。” 徐大搓着下巴说道:“七爷,大爷怎么感觉里面这个东西憨憨的?” 王七麟也感觉它憨憨的,不像是很坏的东西,于是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个鬼……” “你要是再胡扯,我就亲自进去弄死你了。”王七麟不耐道。 洞里的声音说道:“别别别,我跟你们闹着玩呢,大晚上的,开个玩笑而已。我其实是个妖怪,你们别进来,进来我会吸你们的阳气。” “吸我们阳气?”徐大忽然兴奋了,“你是个女妖?” 洞里闷闷的说道:“是的。” 王七麟赶紧拦住他:“别别别,徐爷你别激动,你别往里钻啊,里面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你别冲洞、别冲洞……” 徐大纳闷的看着他道:“七爷你啥意思?在你心里大爷是什么形象?” 王七麟咳嗽一声问道:“刚才我们被鬼遮眼,在这山头转了两圈,是你干的?” 洞里的声音闷闷的说道:“嗯。” 王七麟说道:“先撩者贱!你敢冲我们出手,那就别怪我们冲你……” “我为了救你们。”洞里声音又响起,“你们再往前走就是乱坟村,那里很多鬼怪,你们去了会出事。”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是不是每次晚上有人要去你说的乱坟村,你都会用法术迷了他们的眼,让他们在山下转悠而上不了山进不了村?” 这话让他联想到了先头农夫所言。 洞里响起闷闷的声音:“嗯。” 王七麟抱起妖刀说道:“这么来看,你还是个好妖怪?那你为什么躲在这个地方?你等于是造福一方百姓了,可以出来让百姓给你建庙祭祀。” 洞里的声音说道:“其实,其实我是个鬼,我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生前就是这样,只要人多我就难受,我很害怕跟陌生人说话。” 听到这里王七麟忍不住说道:“你这是有病,好像叫,社交恐惧症?” 说出这个从梦中得知的病症他又忍不住的想,有人得社交恐惧症他能理解,这还有鬼也能得社交恐惧症?这病就这么牛逼? 徐大笑了起来:“射交恐惧症?七爷真有你的,连鬼你都能调戏了。” 王七麟踢了他一脚,他不知道徐大笑什么,反正这货一笑没好事。 不怕徐大叫,就怕徐大笑。 徐大笑,一定******里的鬼也很好奇,问道:“这是什么病?我生前正是个郎中,为什么没有听过这样的病症?另外,我不害人,我也不想接触人,你们能不能离开?让我自己安静的躲在这地方。” 王七麟说道:“你放心,我们不是坏人,你怕的是陌生人,咱现在已经聊了这么久了,已经是熟人了,你不用怕我们嘛。” 既然这里有个鬼,而且是能跟他们交往的鬼,他就来劲了。 人有阳道,鬼有阴路,双方很难产生交际。 能够以鬼身与人交流的鬼是很罕见的,这种鬼要么是修为高深,要么是有过大机遇。 不管是什么情况,里面这鬼都非同寻常。 他从人身上查不到什么消息,现在想从鬼身上查探一番。 只听洞里鬼沮丧的说道:“唉,我不是怕人,我是怕跟人说话和交往,你说的对,我有交往恐惧症,特别是乱七八糟的人,我最害怕跟你们这样乱七八糟的交往……” 徐大说道:“那大爷知道了,你得的这叫乱交恐惧症!”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王七麟惊呆了。 洞中再无声音。 八喵和九六忽然往林子里钻去。 王七麟穷尽目力看去,看到有个小小的黑影坐在一只不知道是黄鼠狼还是狐狸的小兽上逃跑,八喵和九六就在追它。 这鬼不堪其扰,跑路了…… 这能行吗? 王七麟叫道:“别跑,我们不是坏人不是乱七八糟的人,我想跟你交朋友……” 徐大问道:“怎么交?” 王七麟骂道:“滚犊子!” 徐大很委屈,他是认真的,他从没跟鬼去交过朋友,这怎么交往? 周边山岗上林木深深,几只小兽钻进去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两人压根没法追。 而且这个时节树木已经长得很茂盛了,林子里头没什么光,反而到处都是盘根错节的老树根和嶙峋山石,没有道路很不好跑。 再者林木中的地上有往年落叶,腐烂后踩上去软绵绵的,好像踩到了腐肉,走在里面很不舒服。 王七麟追了一阵一看要把徐大给甩掉了,只好放弃追逐回来了。 八喵和九六不知道追着那鬼跑去哪里了,两人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它们回来,只好先行去往乱坟村。 徐大嘀咕道:“七爷,大爷怎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王七麟警惕的看着四周说道:“你的预感是错的。” 踩着清冷的月光,两人一摇一晃终于看到了山上那些黑漆漆的老屋。 老屋里头偶尔也有光亮,有的是一闪一闪,有的是光芒惨绿。 王七麟走上去后看到几座坟墓,不知道里面埋葬的是什么人,墓碑乱七八糟,有的没有名字,仅仅是雕刻了‘无名氏客商某某’的字样。 没有了八喵和九六,他心里有些不自在。 九六是雷达。 八喵是暗器。 这两个东西一没了,他就明里暗里都少了个大杀器。 十咦傻乎乎的坐在他肩头上,大眼睛一眨一眨,王七麟扭头看看它,它眨眨眼:“咦咦咦?” 十咦是翻译官,打辅助的。 一座房屋之中光影闪烁。 王七麟便悄悄走近了,屋子里头有寒气往外放。 这是鬼的阴气。 鬼祟的阴气和气候导致的寒意不一样,寒意从外往内侵袭,阴气却是起初感觉没什么,可是等它侵入人心后会让人从心里往外发冷。 原因在于寒意入体,身体内的阳气和热量会抵抗,而阴气入体却是先扑灭人的阳气,从内而外的去解散人的生机。 王七麟让徐大堵门,他悄悄的走到后窗。 寒意逼人。 他扭头一看,一个耷拉着头发的白衣鬼垂头出现在他身边。 见此他低声道:“嘘,别出声,咱吓屋子里那些鬼一跳。” 白衣鬼本来伸出手想掐他,不知道是王七麟沉稳的样子迷惑了它还是这话吓到了它,反正它犹豫一番后转身飘走了。 见此王七麟不乐意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本地的帮派太没有礼貌了吧? 他抢先一步妖刀劈出。 夜空一霹雳! 白衣鬼直接消散。 造化炉都懒得出来。 王七麟动手后一脚踢开窗户钻了进去,屋子里萤火虫乱飞,一扇棺材咣当一声盖上了。 见此他无语了:都是小鬼,遇袭之后都不敢看看什么情况,直接藏起来了! 他走出去把情况给徐大介绍了一下。 徐大沉吟道:“也就是说,这乱坟村子里头的鬼,全是没什么本事的小破鬼?很好对付?” 王七麟失望的说道:“对咱们来说是这样,但是对寻常百姓来说,特别是孩子老人,它们还是挺难对付的,寻常人碰上他们轻则阳气散失大病一场,重则会被吓倒然后被群鬼吸走阳气。” 徐大一振手中偃月刀喝道:“七爷你且给大爷掠阵,今夜看大爷怎么为民除害!” 王七麟依稀看到面前出现一行字:您的好友‘虐菜狂魔’已上线。 有一处屋子的残破窗户中散发出绿光,这是鬼火。 但徐大说这是有两个鬼在里面搞破鞋,有个鬼被绿了所以才发出这样的光芒。 然后他操着偃月刀冲进去开干。 随着他跳进去屋子里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啸,但听徐大一声‘吃大爷一刀’,然后他被从窗口给踢了出来。 王七麟不忍目睹。 徐大放出山公幽浮气急败坏的吼道:“给大爷拆了这屋子!” 山公幽浮畏畏缩缩的往四周看。 徐大吼道:“都是它娘得小鬼儿,你可以一拳撸死俩!” 山公幽浮很快发现了这结果,它的情绪为之一变,嚎啕大叫着挥舞铁拳开始拆屋子…… 估计荒村里头已经有些年头没这么热闹了,山公幽浮将一栋栋屋子都给拆掉了。 身材魁梧的徐大戴上了虎豹胄、露出了金缕玉衣,挥舞燃木神刀威风凛凛的跟在后面。 要不是刚才他被一个小鬼给揍过,王七麟还以为这是关二爷再生呢。 乱坟村里果然鬼怪多,山公幽浮一折腾,不少小鬼四处逃窜。 徐大把英魂放了出来:“两位兄弟,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这次是大boss已上线—— 英魂们属于阴兵,它们是可以捉拿这些小鬼的,两个阴兵追着小鬼就像精兵猛将追击溃敌,几步追上一个就是一刀。 震慑的村里小鬼逃是不敢逃、留又不敢留,反正停下是一刀跑了也是一刀。 最后小鬼们站在坟头上开始哭。 它们流泪了。 它们很委屈。 大半夜的本来是睡觉休息好时候,结果突然来了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钻进它们家里挥舞着大刀逮着鬼就砍,换成谁能不委屈? 527.船来了(周一例行求推荐票) 看着一群鬼站在坟头上哀嚎,徐大也不忍下手。 他们没有见过这些鬼作妖,所以贸然出手把人家给斩杀殆尽不太好。 徐大看着它们这个鬼样子,唏嘘道:“奶奶个腿的,它们这样子倒是让大爷想起了小时候念学塾时候的一些情景,当时大爷跟伙计们作妖了被先生逮到,就是排成队然后被揍得哭。” 说到这里他还感慨了一下:“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王七麟说道:“要不然先停手吧,这些鬼怪问题不大,咱们继续往上下坡方向走,那边应当有问题。” 他留下这些小鬼倒不是出于心慈手软,而是他不知道这些鬼是不是与大苇河改道和古籍乡大水灾有关系,所以不如先留下它们,万一它们有用还可以回来再找。 两人准备离开了,却发现一处茂盛草丛中缓缓站起来一个庞大的黑影。 壮硕如牛! 月光照耀,它的两颗眼睛大如牛眼,发着红彤彤的光。 嚣张跋扈的山公幽浮立马冷静下来,它远远的找了个坟头蹲在上头,一把一把的抹脸。 王七麟和徐大起初以为它被鬼上身了,直到发现这个红牛眼阴影才明白它在装鬼…… 徐大气的红了脸:“大爷这么勇猛彪悍的猛男,怎么会有这样没出息的小弟?” 他一边说一边躲到了山公幽浮身后。 王七麟翻了个白眼,他甩掉刀鞘扛着妖刀阔步走上去,阴影看着他走近也逐渐往他走来。 徐大帮他捏了一把冷汗。 然后走近了王七麟才发现,这个庞大的怪物长了两个牛眼,原来它就是一头牛! 这个发现把徐大给整的五迷三道了,他警惕的说道:“七爷,这乱坟岗子上怎么会有牛?而且这牛的眼睛怎么发出血光?要大爷说,咱们还是小心点,这可能是个牛妖。” “牛妖?牛魔王啊?”王七麟不屑。 乱坟遍布的荒村中出现一头牛,他也担心有什么问题。 但是这牛一切正常,鼻子上还挂着个鼻具。 王七麟翻身上牛,说道:“行了别怕了,应该是谁家放牛出了事,结果牛跑了,跑进了这里,老百姓不敢进来搜查,所以让这黄牛待到了现在。” 徐大狐疑的问道:“这些鬼怎么没有弄死它?” 王七麟说道:“鬼弄死一头牛做什么?它们又不能吸收牛的阳气,再说牛在夜里是可以看到这些鬼的,估计它还把这里当做正常村庄了,这里又有吃又有喝,所以没有乱走。” 徐大发现这牛没问题后也来劲了,他们走了一会他忽然一瘸一拐的说自己崴脚了,强烈要求上牛背。 大黄牛很有力气,可是徐大爬上去后它发出一声悲情的‘哞’,前腿颤巍巍…… 王七麟只好下牛让位,徐大坐在牛背上沉吟: “垂垂杨柳暗溪头,不问东西却自由。几度醉眠牛背上,数声横笛一轮秋。好诗好诗!” 王七麟回头给他一个精准的评价:“傻波一。” 此时两人已经进入古籍乡范围。 山里的乡村规模小,一个乡可能就管辖几个村庄。 他们在小山之中穿梭,月色逐渐暗淡,夜色开始晦暗,贴着河边走了一会,河面上开始飘雾。 雾气从河上飘向岸上,越加浓重。 时不时的有夜猫子发出吱吱呜呜的叫,这趟夜路走起来难免让人浑身发凉。 河里偶尔会响起啪啦啪啦的浪花起伏声,这是有鱼在跳跃。 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除了河里蹦蹦跳跳的鱼也没有其他诡事出现。 这样走了一路后,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变得麻木起来,直到忽然之间有人猛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 王七麟一回头,发现徐大站在他身后牵着牛扯着脖子不知道在看什么。 “怎么了?”王七麟愕然的问道,“你不好好走路伸脖子干什么?” 徐大咂咂嘴,奇怪的说道:“七爷,你仔细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王七麟侧耳细听。 夜风缓缓的从他耳畔吹过,没有什么怪声,他想笑徐大这孙子疑神疑鬼,正好这时候一声锣响顺着风吹进他的耳朵。 “这时间了谁还敲锣打鼓啊?”王七麟惊讶的问道。 徐大歪歪脑袋仔细听着,迟疑的说道:“不光敲锣打鼓,还有唢呐胡笳钵罄铙的声音,这是有人在送葬?” 荆楚之地有夜间下葬的习俗。 本来现在夜色浓重,又是莫名其妙的起了大雾,这路上就有些鬼气森然,现在再听到送葬的笳乐声,毛骨悚然的。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这茄乐声越来越清晰,好像送葬的队伍是迎头向他们这里走一样。 徐大嘟囔了一声‘倒霉’,赶着牛往旁边走,他可不想冲撞了送葬的队伍。 王七麟忍不住挠了挠头,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于是往四周看去,却发现他们不知不觉的接近了白天时候见过的那条土路上。 他面前出现了一条路,送葬队伍的笳乐声正是从这条路上传过来的。 不多会,路上浓重的雾气好像被什么卷动了一样,分散开来,几个红彤彤的人影在浓雾里若隐若现着。 看到这些人影,温驯了一路的大黄牛不安的开始打响鼻。 它好像受了什么惊吓,把尾巴紧紧的夹在屁股沟子里,闭着眼就卧倒在了路边。 这时候那些人影穿过雾气隔着他们近了,使劲看能看清他们的样子。 打头的是两个带着红色尖顶帽子的大汉,两个大汉嘴里塞着唢呐,腮帮子鼓的好像皮鼓,手指一弹一跳引头在前面走。 两个大汉后面是一排同样打扮的汉子,这些人或者提着铜锣或者抱着钵罄铙,滴滴答答跟着领头大汉的唢呐声调起乐,一个个眉开眼笑。 在这队汉子中间是个穿着红袍的青年,青年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胸前挂着一朵大红花,脸上挂着傻乎乎的笑。 在青年身边,则有一座深红的轿子被八条壮汉抬在肩膀上。 这轿子被红布缠的紧紧当当,四个角上挂着铃铛,随着轿夫身子抖动,这些铃铛哗啦啦的响,声音阴森森的,让人听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在轿子两旁,还各有一对穿的红红绿绿的童男童女,四个孩子边走边嘻嘻的笑,胳膊上挎着小篮子,时不时从里面拿出些什么撒到路边。 看到这一幕,徐大松了口气,道:“娘的,原来是送婚的队伍,他们吹的是喜乐啊,大爷还以为是在打茄乐呢。” “不过七爷,你说这些人怪不怪,结婚送亲的队伍还有晚上上路的吗?” 王七麟没有回答徐大,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这队人吸引去了。 这些人不管是吹乐的还是轿夫还是那些孩子,一个个脸色白的好像抹了一层面粉。 尤其是骑在马上的那个新郎,脸色不仅白的吓人还透着一股青色,笑容里透露着一股麻木,特别不正常。 而且王七麟还注意到,这些人虽然都在笑,但笑得特别假,就好像脸上挂了一个大笑的面具。 还有一点异常就是从他看众人第一眼开始,这些人好像就没变过表情。 这支队伍缓缓的从他们的牛车旁走了过去,一个孩子随手往车上扔了把东西,王七麟低头一看,心里大奇,这孩子竟然撒的是栗子、龙眼、纸包糖糕这些东西。 徐大被这发现乐的合不拢嘴,捡起一块就塞到了嘴里,虽然心里有疑惑,不过王七麟也没多想。 他感觉自己的心和脑袋都木木的。 懒得多想。 看到地上有喜童分发的东西,王七麟便也下手,他抢了都塞进兜里。 这让徐大一时大为气愤,指责王七麟道:“七爷你他娘的真没有点肚量,几个栗子你抢什么?” 王七麟嘿嘿的乐,他说道:“地上不是还有吗?你找就是了。” 徐大不悦的说道:“今晚上没有月亮加上起了这么大的雾,连点光都没有大爷怎么在黑乎乎的地面上找东西?” “你们要喜糖吃吗?”一个干巴巴脆生生的声音突兀的在王七麟身后响了起来。 王七麟急忙回头,只见一个梳着朝天辫的孩子站在黄牛的大脑袋后面,一张雪白的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这小子什么时候过来的? 王七麟心里好奇,因为他可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想到这里他心头一动,貌似刚才整支队伍从牛车旁边经过的时候他也是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吧? 这么一想,王七麟感觉这孩子惨白的脸上那笑容特别古怪,这支迎亲的队伍也让他感觉古怪起来。 他没来得及开口,徐大先兴冲冲的说道:“是呀,你那里还有什么?给大爷弄几块。” 王七麟挠挠头。 他觉得一切都不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他像是处于睡梦中…… 睡梦? 地球? 小孩听徐大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把放在篮子里的小手伸出来,手心里放着几个用纸包着的东西。 徐大想拿,但被王七麟挡住了。 王七麟警惕的盯着这孩子问道:“小孩,你家大人是谁?你家是哪里的?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说说,你叫什么。” 此时那支送亲的队伍都停了下来,好像是要歇息一样,大红的轿子被搁在地上,轿夫鼓手们聚在一起,拿出些酒食嬉笑着分享。 那小孩听王七麟这么问,什么也没说,又嘻嘻笑了两声,忽然转头跑了回去。 见到手的美食就这么飞了,徐大对王七麟是恨得牙根发痒。 他想责备王七麟,可没开口就被一个轿夫打断了声音。 那轿夫笑眯眯的对王七麟俩喊道:“两位小兄弟,俺们这里有些吃食,你俩要不要一起来喝点?烧鸡卤肉猪头肉,老酒管够。” 王七麟已经察觉到这支迎亲队伍不对劲的地方了,因此就没理睬那轿夫,拉了徐大一把小声道:“徐爷,我觉得这里不对,你有没有感觉不对?” 徐大莫名其妙的说道:“七爷你扯什么犊子?这有什么不对?这不是有好吃的吗?你饿不饿?大爷肚子可是有点饿了,走,去搞点?” 一股西风吹过,好像有鸡鸭鱼肉和老酒的香味顺着风飘了过来。 王七麟嗅到这股香味后忽然感觉自己肚子也是饿狠了,于是他吞了口口水有些意动。 徐大此时变得头脑更是简单,他热情的搂着王七麟肩膀拍了拍说道:“七爷你先在这里等着,大爷过去探探这帮人的底,你看着大爷表现,看看他们有没有古怪。” 说着,徐大扭头就一路小跑凑到了那些轿夫跟前。 王七麟怕他有失,当然,其实他也饿了,就跟着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越发感觉这支送亲队伍的妖异之处。 这轿子上的布太红了,红的就像刚从血里捞出来的一样,而且,即使是吃饭的时候,这些人也在嘻嘻的笑。 看到王七麟俩走过来,那四个童子笑得越发开心。 王七麟刚走到轿夫们跟前,那个先前骑在马上的新郎正笑嘻嘻趴在轿子旁往里偷偷的看,不过轿子的布太严实,他什么也看不到。 看了一会没有用,他咯咯的笑着就拉开了布帘往里看。 新郎拉开布帘的时候王七麟正好往他哪里看,顺着缝隙和新郎一起看到了新娘子的样貌。 一看见新娘的样子,王七麟登时感觉心脏猛然跳了起来,不对劲啊,这新娘子…… 怎么是一只大胖狐狸? 一只干枯的手从轿子里伸了出来,一把拍在新郎的手腕上把轿布重新拉了起来。 随后一个头上插着大红花饰、身穿一套深红小袄的老太太从轿子里钻了出来,一出来她就骂那新郎道:“没到地头你干嘛乱动弹?小心媳妇跑了叫你打两辈子光棍!” 新郎好像孩子一样扭扭捏捏向那老太太撒娇,他蹦蹦跳跳的摇着老太太的手道:“才不才不,我要看、我要看嘛,娘你叫我看看她,我有媳妇喽!” 老太太瞪了新郎一眼,骂道:“回家自然让你看个够,现在还不赶紧去招待贵客?你个死秧崽,慢待了贵客老娘我教你好看!” 新郎蹲下身嘟着嘴不看那老太太,一个劲的生闷气。 老太太拍了他一巴掌,笑着转过头看向王七麟和徐大,张开涂成猩红色的嘴巴道:“客人远道而来真是有失远迎呀……” 看老太太转移了注意力,新郎笑嘻嘻的跳起来,拉开轿帘就往里看。 看新郎一跳起来王七麟就猜到他想干什么,因此顺势一脚踢在徐大的屁股上,眼睛死死的盯着轿子。 徐大挨了王七麟一脚差点给踢到,他愤怒的转过头想骂娘,结果这会呆傻新郎正好拉开了轿帘,轿子里的场景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看到这张脸,徐大愣了半秒,随即大声叫道:“画、画眉姐!你怎么在这里?!” 一听到他的呼喊那新郎吓了一跳。 他放下轿帘转过身用身子挡住轿子,吱吱呜呜的叫道:“不是画眉、不是画眉,这是我媳妇,这是娘给幺三换的媳妇!” 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变得亲切起来:“啊?难道我给我家小儿新娶的媳妇竟然是你的姐姐?你会不会认错了?” “认错你娘!”徐大老虎一样跳了起来,“那就是我画眉姐,大爷他娘天天在梦里和她见面大爷能不认识?!” 老太太推开儿子拉开轿门帘说道:“那你进去仔细看看,莫要认错了,咱们起了误会……” “误会你娘!说,我画眉姐为什么会在你们轿子里?你们这些贼孙子哪里来的?从它娘哪里绑的人?”徐大拿出祖安战士的架势开始嚎,“你们是什么人?画眉姐怎么会、怎么会……” 忽然之间,他的表情开始迷茫:“画眉姐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死了么?她上吊死了的,我亲眼看见的。” 一圈人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他们身边。 王七麟歪歪头,问徐大道:“徐爷,你看到的是只鸟吗?为什么我看到的是个大胖狐狸?” 徐大猛的嚷嚷起来,失去理智一样大吵大闹。 他像是突然疯了,吵闹中推开轿夫跑回去到老牛身边,然后将扔下的燃木神刀抓在手里喝道: “日你们亲娘,把我画眉姐还给我!不对!不对!七爷,出问题了!把我家七爷还给大爷!” 老太太尖叫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两个人给我塞进去!咱们赶紧上路!” 老太太一发话,那些轿夫乌拉拉的上来要拉扯王七麟。 徐大一阵风般扑上来,手中燃木神刀挥舞的好像一团火在飞舞。 轿夫们惊呼一声往后退。 徐大反手将刀砸在地上,撕扯开衣衫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怒吼道:“老子看谁敢动手!娘的大爷乃是文圣传人,谁敢动手今儿个大爷送他去阎王殿!” 一个童子嘻嘻的笑道:“它们就是阎王殿出来的,不用你送它们也能回去。” 徐大回身冲王七麟吼道:“七爷,你怎么了?” 山公幽浮、鱼汕汕一起出现,两个英魂分列左右,他顺手反手一抠,金黄色的请神豆子出现在他手指之间。 王七麟感觉自己陷入一种古怪的境地中。 他向四周看,看到的东西出现了一阵波动感,就像是隔着一层水在看人。 模模糊糊,恍恍惚惚。 魁梧巨大的山公幽浮一出现就在包围圈里,它瞪大眼睛往四周看,然后拼命的挠后脑勺。 徐大伸手抓住王七麟使劲摇晃他的肩膀:“七爷七爷,你今天怎么拉胯了?不都是大爷拉胯你救场吗?你今天怎么拉稀摆带了?” 王七麟看到四周的水波随着自己身躯的摇晃而开始晃荡,当它晃荡的厉害了,忽然铺天盖地的冲他挤压而来。 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 水流将他淹没,他随即感觉自己不能呼吸了。 就像是很恐怖的梦魇。 无法逃脱的梦魇。 他下意识的掐着脖子使劲甩头,徐大惊愕的看到自己抓在王七麟肩膀上的手臂衣袖瞬间湿漉漉起来…… 老太太脸上露出怨毒又得意的笑容,干瘪通红的嘴唇不断蠕动,如同两条赤练蛇一样。 王七麟的意识越加浑浑噩噩,他此时发现自己落入一片水中,四周都是茫茫水浪。 于是他下意识的想,自己需要一艘船,自己得赶紧上船! 于是他的衣服里鼓鼓囊囊的。 他伸手从衣服往外掏,掏出来一艘通体漆黑的小船模。 小船模出现在他面前后水浪荡漾而来,小船在水浪中摇晃,接着便逢水胀大,越来越大…… 蠢蠢欲动的轿夫们看到这艘船同时露出惊骇绝望的表情,而那四个嘻嘻笑的童子更是好像见到了鬼一样,赶忙慌乱的藏到轿子后面。 王七麟急忙反手拽住徐大并用另一只手往黑船上一摁,整个人翻身跳了上去。 突然之间。 噩梦醒来。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凶猛的流水声出现在他耳畔,他放眼望四周看去,看到自己此时赫然是在河里! 就在他前面的河水中有几个轿夫和吹拉弹唱的乐师,他们看到黑船后纷纷收拾自己的东西,轿夫们抬起轿子急匆匆的要踏浪逃跑。 老太太死死的盯着王七麟和徐大,一张脸狰狞的扭曲着。 她恶狠狠的看着王七麟两人,那好像涂着石灰一样惨白的脸色变成晦暗得乌黑色,那个新郎哭哭啼啼站在她身后,嘴里不停嘟囔什么。 老太太回头给了他一巴掌,随后再次凶狠怨毒的瞪了王七麟一眼,牵着那新郎的手也要走。 王七麟厉声道:“妖魔还想走?给本官死!” 虽然不清楚当前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对手高明,竟然让他不知不觉吃了亏。 所以,既然算计了他然后就想跑路?哪有这样的好事! “剑出!” 528.大法宝(再求推荐票哈,么么哒) 王七麟还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在听天监当差就是这样。 世界那么大。 鬼祟那么多。 所以说大家伙都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办事,谁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次会遇到什么诡事、什么鬼祟,真是说栽就会栽! 一直以来王七麟有造化炉做后勤,有谢蛤蟆这老江湖带着,有灵兽给他探路,几次遇到危险也是有惊无险,连破大案升职飞快。 正常来说换一个年轻人重走他的路,十成有九成八得扑街,多苟都没用。 但无论如何他的经历都是有惊无险,今晚除外。 今晚到底遭遇了什么他也不清楚,迷迷糊糊的就中招了。 还好他运气爆棚加命大,在造化炉里准备了一艘精心炼制的船,恰好又是在水里出现问题,他及时召唤出了这艘船才翻了盘。 濒死的经历加上陷阱让他大为愤怒,他御剑在手,展开全力的冲击这些鬼祟。 开门剑依然瞬发轰向一个轿夫,轿夫回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容,伸手猛的胀大去抓开门剑。 大手像渔网般锁住了神剑,接着奇门大开,四把剑导弹一样轰在它身上。 四剑齐中,轿夫竟然没有被炸毁,只是撞到了轿子上将其他轿夫带了个趔趄。 王七麟用余光看到这一幕心里一沉。 这邪祟是高手! 那它们为什么要逃跑? 听雷神剑则掠水面飞向老妇人,老妇人的半截身躯已经进入河面,神剑从水面上扫过,扫起一道道水浪轰鸣翻滚,像嗜血鲨鱼杀到。 呆傻青年发出惊恐的尖叫,老妇人身后冒出来许多水草纠缠在一起成为一张大网拦住听雷。 但听雷乃是雷击桃木剑炼化而成,诛邪驱鬼最有奇效,它毫不留情的撞上去,顿时便是一声闷雷滚滚! 童子们和乐手们钻入水中,王七麟厉声道:“一个都走不了!徐爷,摇橹!” 徐大甩开大长腿往船后跑,然后叫道:“七爷,哪有橹?!” 黑船沉稳的飘荡在河上,王七麟心里一动,立马生出一个念头:去追鬼轿子! 如他猜测一样,船只立马倒退着往鬼轿子和群鬼逃窜的方向飞掠而去。 王七麟一心二用,以听雷神剑和开门剑一起纠缠老妇人和儿子,开门剑被挡住后立马打开奇门,另外四把剑轮番轰炸老妇人,将它轰的无法再潜入水中,只能跳出水面。 黑船从乐手们之中冲过,船头一声狮吼,朦胧之间有一张大嘴张开,乐手们扭曲面容发出哀嚎声,就像吸尘器面前的瓜子皮似的,顿时被吸进了张开的狮口中。 轿夫们手忙脚乱的重新扛起血红轿子要入水,黑船已经碾压而过…… 它们的身影连带着轿子也一起没了! 四个鬼童子跑的最快,王七麟没有发现它们踪影,它们应当已经躲入水中。 老妇人四周水草疯涨,它的满头黑发也幻化成黑色水草,铺天盖地的与八门剑、听雷神剑进行缠斗。 王七麟御船而去,河面上陡然浪花大起,恍若海上暴风卷起千堆雪! 黑船被抛起老高,老妇人一咬牙用尽全力缠住六把剑,带着儿子往水中跳。 见此王七麟脚踏船板,腾空而起拧腰挥舞妖刀横扫上去。 徐大叫道:“七爷,我来助你!” 他拿出请神金豆要含住,王七麟喝道:“不必!” 我自己失去的东西,自己拿回来! 坑了我的邪祟,我要自己斩杀! 妖刀推金山斩玉柱般扫过,老妇人挥舞水草来束缚他,他脚踢水草空中翻身,顺势再踢妖刀刀柄,长刀化作飞刀,嗖然一声飞到老妇人儿子跟前。 老妇人急忙拖走儿子,王七麟挥臂,一簇大火焰燃烧着拍到了它面前。 此时老妇人旧力枯竭、新力未生,只能咬牙甩头用长长的黑发汇聚一处当做盾牌来阻挡。 它背后空了。 王七麟变火焰印为轮钴印,以盾牌冲盾牌,借力腾空而起同时御剑从后面展开扫射。 “轰隆!” 一声闷响,听雷神剑正中被老妇人挡在身后的呆傻青年身上,青年哀嚎一声竟然没事。 但紧接着八门剑先后扫在他身上,从头到身子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让王七麟震惊一幕出现,呆傻青年化作一道烟柱,造化炉飞出吸走,竟然是一道青色火焰! 他无暇发愣,老妇人手里一空顿时发狂,河面下又冒出来无数水草像触手般去撕扯王七麟。 王七麟浑然不惧,运行太岳不摧神功以身跳入水草中,全力一拳轰出。 二牛之力、阴阳真气交融。 带着滚沸的气血,这一拳轰出,包裹着手臂的衣袖顿时炸碎,一股气浪轰开水花和水草出现在老妇人面前。 老妇人凶残的张开嘴咬他。 开门剑瞬移到了它面前,一头扎进它的嘴里。 但老妇人反应也很快,嘴巴合上硬生生咬住开门剑,满脸怨毒且霸道。 王七麟身躯被水草缠住,可是砸出的手臂势不可挡,有水草缠上直接被绷断,这一拳砸到老妇人面前的时候,它正好咬住了开门剑! 拳头像铁锤一样凿击开门剑的剑尾,开门剑变成一枚大铁钉。 老妇人被硬生生的一拳给凿的往后仰头,四把飞剑和听雷剑在它用水草和黑发铸造起来的牢狱中横冲直撞,它根本束缚不住这些剑。 水草翻飞、黑发乱甩,五把剑从四面八方轰击它。 它使劲甩手操控水草去拦住飞剑,但这一步路走错了:擒贼先擒王,它应该专心去对付王七麟。 王七麟踩着水草在河面上跳起,翻身瞬间学着八喵来了个翻身挥脚踢,脚背砸在剑柄上,又给开门剑钉了一下子。 老妇人身躯如遭雷击,它终于反应过来,以余力驱逐黑发和水草挡住四面袭来的飞剑,死死咬着开门剑回身一爪掏向王七麟胸膛。 王七麟挺胸迎上。 胸口衣服顿时被撕碎。 老妇人一爪抠入他胸肌,却被青石色的肌肉给牢牢挡住。 王七麟抓住它手臂挥拳狠凿开门剑剑尾,就跟打桩机一样咣咣咣的凿。 开门剑很迅速的颤动,一下下的钻进老妇人的嘴里。 老妇人面容狰狞的瞪着他,四周乱舞的水草黑发逐渐松懈,听雷神剑从上往下撞在它脑门上。 “轰隆!” 老妇人的鬼头炸开了。 造化炉飞起来,又是一道青色烈焰! 王七麟御剑往后飞,黑船如臂使指踏浪而至,正好接住他站在了船头。 这一对鬼母子竟然都是恶鬼,如果两人一起联手打他,那他今天会很危险。 毕竟它们是在水里作战,王七麟不擅水战。 结果那鬼儿子还真是个傻子,让他占了个便宜,一波抢攻先把他给灭掉了,算是占了一个大便宜。 他傲立在船头,心随意转,黑船在河上来回飘荡。 它一会往前窜,一会往后退。 一会走s型曲线,一会转b型曲线。 徐大叫道:“七爷这是什么船?好怪啊!它是怎么移动的?是谁在操船?” 王七麟沉声道:“徐爷冷静,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船,刚才我感觉要被淹死了,忽然之间这艘船便冒了出来,我赶紧带你上船,这才从它们制造的幻境中走脱出来。” 提起刚才的事,徐大也是后怕:“刚才那是怎么了?咱俩怎么突然就进入河里了?而且七爷你这次好怪,大爷都感觉到不对劲了,你怎么没有感觉到?” 这点王七麟也不清楚。 确实,他有九字真言可以抵御鬼祟蛊惑,但这次竟然中招了。 他分析道:“咱们刚才的后半段路,一直在沿着河流走,应当是这段路有问题,咱们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河流中。” 说着他凝神看向大苇河。 水流湍急,虽然是一条河,却也有风浪起伏。 声音嘈杂,但是与他们之前走在岸边时候感觉并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他皱眉琢磨了一下,猛的反应过来:鱼! 之前他们一路走能看到河里不断有鱼在水中跳跃,可是现在却没有了。 这不有点古怪了? 他们中招会不会与那些鱼有关? 王七麟将怀疑说给徐大,徐大是丈二书生摸不着肚脐眼,说道:“七爷,这种事还是问道爷吧,大爷给你捧哏可以,这种事就不擅长了。” “你它酿把骚心思往正事上转一转,没事干少看黄书,多看乡野志异!”王七麟没好气的骂了他一句。 徐大说道:“大爷、大爷什么时候又看黄书了?大爷已经很久没看了。” 王七麟说道:“好啊,上次我在客栈给你收拾行李可是收拾出不少书来,看来不知道是谁放在你……” 徐大赶忙换话题:“七爷,这艘船有点怪呀,大爷感觉凉飕飕的,这到底是什么船?” 王七麟也只知道这船可以被他如臂使指,但要说这是什么船他还真是不清楚。 他仔细打量这船,船与寻常乌篷船差不多,大体上保留着前身渡忘船的结构样式。 但是仔细来看还是有所不同。 渡忘船的船篷上是一些镂空画像,而这艘船的船篷上则是各种云纹法纹。 船头有狮头,黑狮瞪大眼睛怒视前方,尽管只是雕像,但威风上不差活兽多少。 狮头上长了个大角,这应当是战船的撞角,用来与其他船只近距离搏斗所用,王七麟在长安府时候见过大威排帮和朝廷水师的战船都有这玩意儿。 往后看船有一根大桅杆,上挂一面旗子,正写:“盂兰圣会”,背面则写“慈航普渡”。 甲板上架构了一对铁叉,后面是两个座位,一白一黑,白的椅背上写着:一生见财,天下太平;黑色椅背上则写着:你可来了,正要拿你。 每个字还用朱笔进行了圈点,看起来多少有点渗人。 更渗人的是舱内,徐大弯腰进去一看,立马窜了出来:“七爷你快进去看看,这东西好怪!” 王七麟道:“有什么好叫唤的?咋咋呼呼,大惊小怪!”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六把飞剑全给摆了出来,并且准备抽出妖刀…… 我妖刀呢? 王七麟忽然反应过来,刚才对付那老妇人的时候他过于激动,追杀它的时候将妖刀给踢入了河里! 河水东流去。 他傻眼了。 妖刀千万别被冲走! 他赶紧对徐大说道:“坏了,徐爷,我的妖刀掉河里了,掉哪里去了来着?” 徐大尴尬的说道:“七爷,刚才我被你们紧张的战局所吸引,一时没注意周围环境,随后这船又前后的游走,唉,反正在附近,是吧?” 王七麟懊恼不已。 这锅是他自己的,他斩杀老妖妇母子后一时得意,于是操纵这船瞎鸡脖的游荡,结果游来荡去的把战场给游荡没了。 连个刻舟求刀的机会都没有! 徐大绞尽脑汁的思索:“不过大爷记得,你当时大战的时候,这船好像好像——咦,水草,七爷你当时割断了许多水草!” 王七麟哀叹道:“靠水草不能定位,割断的水草已经飘走了。” 徐大说道:“问题是,这些水草不能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吧?它们应当本来就生在河底,被那老妖婆子给用法术御使飞了出来,所以咱们去河底找,哪段河底的水草被你薅秃噜了,妖刀应该就在哪里!” 王七麟眼睛一亮:“徐爷有你的,你脑子还是灵光啊。” 徐大学着谢蛤蟆的样子抚须笑道:“闹呢,大爷好歹是个秀才,货真价实的秀才!” 这样王七麟御使六把飞剑进入船舱,一进去发现确实古怪:船舱巨大! 船舱里头竟然别有洞天! 船舱分房间,每个房间门口都是紧闭的黑门,王七麟数了数一共十个房间。 门上各有一个人影,或者严肃或者威猛或者阴鸷,其中第一道门上的人面相威严,站在一处高台上,台上七个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王七麟隐约猜到了这人的身份:秦广王蒋! 第二间房的人影身后有十六道小门,王七麟掏出火折子仔细看,小门上有字,分别名黑云沙小地狱、粪尿泥小地狱、五叉小地狱、饥饿小地狱等等。 这是楚江王历! 后面的不用看王七麟也知道分别是谁了:宋帝王余、五官王吕、阎罗王天子包、卞城王毕、泰山王董、都市王黄、平等王陆、转轮王薛! 十殿阎王! 王七麟要推开门进去看,结果他推了推没有推动,这些门像是从里头上了锁。 “这到底什么东西?”他古怪的问跟在后面的徐大。 徐大摇头表示无知。 然后王七麟就说他天天只会看黄书,要是门上画的是衣衫**的美人他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除去这十扇门,船舱里头再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宽阔空旷的一片舱房。 王七麟美滋滋的想,这船不错,不愧是黑炎炼出来的大宝贝儿,起码可以给他当基地用。 当然只是水上基地。 徐大好奇的问道:“七爷,之前被船吞掉的那些鬼呢?” 王七麟摇头道:“可能被消化了?我也不知道,咱们先出去吧,等道爷来了问问他这是什么船,它真是古怪。” 徐大说道:“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阎王船?你看这里有十殿阎王。” 王七麟问道:“阎王船?这是什么船?我怎么没有听人说过。” 徐大讪笑道:“大爷看这船舱里有十殿阎王像,所以就给它起了这么个名字。” “勺货!真是冒搓得!” 王七麟也是服了。 他们先前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上下坡旧址附近,但谢蛤蟆等人并没有在这里,他先操船靠岸,然后跳上岸去等人和八喵、九六。 黄牛还老老实实趴在河边。 徐大也上了岸,然后用古怪的眼神看王七麟。 王七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你瞅啥?” 徐大说道:“七爷,这船你真不知道它是哪里来的?那为什么你准备要靠岸的时候,它就主动开到了岸边。还有刚才你站在船头装逼的时候,它怎么一个劲的乘风破浪?” 王七麟故意露出吃惊表情,道:“不错,这船、这船好像能听从我的心意?” 徐大问道:“这是为什么?” 王七麟困惑的摇头:“我也不知道,难道这是河里有什么法宝,然后当我出现,它发现我们之间有缘分,就主动认我为主了?或者是不是我长得可能有点帅,它……” 徐大扭头:“啊呸!” 他又问道:“七爷,这船如果可以随你心意,那你给它下命令让它上岸来,如果它能上岸,咱以后还用什么马用什么蜃脂烛?咱就等于有一个移动房屋了。” 王七麟点点头去尝试。 随着他的心意,黑船还真是想要挤上岸来,船头抬起顺着水流往岸上冲。 但就在它上岸瞬间,船迅速变小。 最终只有人的巴掌大小。 一个精致的船模。 就像它刚从造化炉里出现时候一样。 王七麟目瞪口呆,他扭头看去,看到徐大的嘴巴张的比他还大,他顺着月光看了看,能看见他的扁桃体…… 徐大震惊的说道:“这真他娘是个大法宝呀,大爷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法宝!听都没有听说过!” 王七麟将船模拿了起来,重量不大,真就跟个模型一样,把腰带系紧了可以挂在腰上。 他在心里赞叹:造化炉真是大宝贝,这强悍黑炎也真是凶残,上一次给他炼化出来的天王轮回钟成了他的杀器,这次炼化出来的黑船更棒! 以后他不用再怕走水路! 不过他随后试验了一下,发现不能在陆地上使用这艘船,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走陆地的话,没法放出这船做房屋使用。 但王七麟不光长得帅,还有智慧——以后露宿野外得时候找个池塘水渠之类不就得了? 反正以后房子是有着落了。 下半夜他就在那里放出黑船再收起来、收起来再放出去,玩的不亦乐乎。 徐大觉得他有点傻逼,主要是他不能玩,只能看王七麟玩,这不是他的玩具。 后面八喵和九六跑了回来,一个嘴里叼着个小黑影,一个嘴里叼着一只黄鼠狼子。 这黄鼠狼还是个异种,竟然长了两条尾巴,让王七麟以为这是一只九尾狐,还以为是给绥绥找到亲戚了。 八喵嘴里叼着的小黑影就是那个有社交恐惧症的鬼,王七麟怕它被黑船给吞掉,看到它们到来赶紧把船给收了起来。 他拎着八喵颈后皮将小黑影给放了出来,小黑影身躯扭动了一下,走到河边坐下了。 王七麟试探的问道:“郎中,你还好吧?” 小黑影嘀咕道:“别与我说话,让我静静的待着,好吗?” 王七麟笑道:“我家的灵兽没有为难你吧?” 小黑影说道:“没有,它们俩就是差点弄死我而已,没事。” 顿了顿它又说道:“我没有得罪过你们,你们能不能放我走?” 王七麟说道:“当然可以,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别问了。”小黑影摇摇头,“你们愿意放我走就放吧,不愿意就把我囚禁起来好了,反正我一直就被这天地囚牢给囚禁着。” 529.城隍的消息(月初第一天,求推荐票) 一听这话,王七麟来兴趣了。 他在旁边坐下问道:“你被天地囚牢给困住了?此话怎么讲?” 小黑鬼愁苦的说道:“噫吁戏!我活着的时候很是痛苦,因为是个郎中,总有人来主动找我,我想隐居山林中,可是偶尔得出去采买,看到一些穷苦人家生病却无钱去见郎中,我能坐视不管吗?” “于是我给他们治病,结果因为我不要钱,又藏身在深山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传为避世神医。” “我避世不假,哪是神医?可百姓们却相信这传闻,纷纷来找我看病。” “就这样,我的隐居没有意义了,我又得去与人打交道,真讨厌!” 他捡起一块石头扔在水中,石块嗖嗖嗖的在水面上翻滚跳动,竟然飞出去老远。 徐大说道:“这打水漂的本事可以呀。” 小黑鬼笑了:“我最喜欢一个人待着,所以会自己找玩耍的方式去打发无聊时间。” “可是活着的时候我却无法一直自己待着,后来有人在山上出事了,我去救人出了意外便死掉了。” “我本以为我死掉后会去投胎,最好投胎做一棵草一棵树,那样我便可以独居了。” “然而并没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更是愁苦:“我竟然变成了鬼!” “起初我以为变成鬼挺好的,于是我找了个荒村住下,想着这里没有人啦,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和小双独自待在一起。” 他指了指在九六跟前瑟瑟发抖的双尾黄鼠狼:“它就是小双,我变成鬼的时候恰好遇到它,它很懂事,也很喜欢我,我们便在一起了。” 双尾大黄鼠狼悄悄的往左右打量了一下,看见八喵和九六没有注意自己,便匍匐在地一点一点的爬了过来,跟小黑鬼拥抱在一起。 小黑鬼说道:“可是不断有人来荒村拾荒,有一次一个少年乱吃蘑菇差点死掉,我便去给他送了几样草药。” “这个少年被我吓到了,突然又来了精神跑掉了,并且对外说出村里有鬼的事。” 到了这里他伸手捂住了额头:“老天爷呀!然后外面就开始传,说这是个乱坟村,后来十几年,人们便把死掉的陌生人或者横死的亲人送来村里埋上,村里出现了许多鬼。” “日嘛的,这些鬼比人还吵!” 小黑鬼气的跳起来挥拳。 “我实在受不了和它们做邻居,只好带着小双逃到了你们看到的那个树洞里,那里倒是不错,曾经是一窝蛇的巢穴,那里倒是没什么人去,我很开心的度过了一些日子。” “直到今夜遇到你们。”小黑鬼顿时又怨气满满。 王七麟哈哈笑。 他觉得这个鬼真的佷有意思,与他以往遇到的鬼都不一样。 而且这鬼的修为似乎不太强,却可以与人说话沟通,甚至能养宠物,这就很霸道了。 王七麟兴致勃勃的问道:“你是不是很怨恨我打扰了你的清净?” 小黑鬼说道:“这不是废话吗?” 双尾黄鼠狼急忙用爪子捧住它的脑袋瓜,满脸惶恐:哥咱的小命还在人手里,请别老是说实话好吗? 王七麟指着黄鼠狼说道:“你这宠物有点意思,就是太胆小。” 小黑鬼说道:“小双才不胆小,它只是聪明,它很会趋利避害。你那一猫一狗太厉害了,把它给咬怕了,所以它才变得谨慎,否则它是很彪悍的。” “刚才在我的老窝时候,我可是一直在摁着它呢,它当时很想出去赶走你们。” 双尾黄鼠狼冲抬头冲王七麟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并起双爪拜了拜:大佬,没有江湖经验难免办错事,见笑了。 王七麟伸手搓了搓它的头,它下意识的呲牙咧嘴。 四道目光同时汇聚而来。 八喵和九六站起来盯着黄鼠狼看。 目光像刀。 双尾黄鼠狼扭头给它们一个弱势群体的陪笑。 小黑鬼也搂着它脖子对八喵和九六陪笑:“二位大仙恕罪,我家小双与我一样,平时很少与人接触,所以所以它也有那个社交恐惧症,它并非有意对你们主人不敬。” 八喵和九六这才重新趴下。 双尾黄鼠狼躲在小黑鬼怀里颤颤发抖:江湖好可怕。 王七麟兴致勃勃的说道:“这样,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回答之后可以离开,我以后再也不烦扰你了,如何?” 小黑鬼痛快的说道:“好!” 王七麟问道:“首先,你叫什么?” “姓白名云间。” “好名字,”徐大抚掌喝彩,“不过你小心一个姓黄的人,他叫黄河远。” 小黑鬼紧张的问道:“为什么?他这个人会捉鬼吗?” 徐大摇头道:“不是啊,自古以来有诗云,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小黑鬼挠挠头,没明白他的意思。 王七麟一脚踢开他,说道:“白大哥别听他的话,他这人有毛病。” “那白大哥死了多少年了?” 白云间与黄鼠狼依偎在一起,道:“不知道,我死之前好几年便不再进入人世间,人世间过去多少年我并不清楚。” “那你来到这地方多少年了?” “不知道,我死后也不入人世间,人世间过去多少年我也不清楚。” 徐大撇撇嘴:“果然是个好郎中,一问三不知。” 王七麟不理他,又问道:“那么白大哥,你知道大苇河有诡事对不对?有问题对不对?” 白云间点点头:“有,这条河流很古怪的,偶尔会有一些鬼怪在河流中经过,其中有一群是娶亲鬼,它们那轿子很邪门,往里看会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人。” 王七麟问道:“那你看到过吗?” 白云间说道:“看到过,有一次深夜我站在河边,娶亲鬼没有拉到人,竟然想要拉我,真是丧心病狂了!” “它们假装无意的打开了轿子,我看到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看到女人?”徐大问道。 白云间不悦的说道:“女人什么的最讨厌了,叽叽喳喳、嗯嗯啊啊,我最讨厌女人了。” 王七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大哥你要是这样,你真是爷们。” 白云间感觉莫名其妙:“我当然是个爷们,我即使成了鬼,那也是个爷们鬼。” “还有河里有许多的冤魂,它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离不开这条河流,但是可以附在人身上离开,然后再害人淹死在河里。” 事情切入到关键点了。 王七麟问道:“它们可以附在人身上离开,然后再驱使人回到河里跳河自尽,是吗?” 白云间点头道:“正是如此。” 它想了想又补充了几句:“还有我偶尔也会与人接触,偷听到他们私下里谈话,好像这河里的鬼都是咎由自取。” “他们活着的时候进入一座山里古墓偷东西,后来古墓中的大妖邪操纵了大苇河改道,冲毁了好几个村子,凡是去过墓地的都被淹死啦。” 王七麟问道:“他们去古墓里偷了什么东西?” 白云间说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他们一起偷过东西。” 徐大凑上来说道:“老白,大爷听你说话的语气,感觉你好像很拽呀。” 白云间问道:“拽又怎么了?拽犯了哪一条王法吗?” 它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不是拽,我只是不怎么会说话。如果得罪了你们,那你们海涵吧,我这个人其实很善良也很好,如果你们感觉我哪里不好,肯定是你们感觉错了。” 王七麟说道:“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有社交恐惧症了,是不是你从小就不得别人的喜爱?” 白云间说道:“是的,我确实不太会说话,所以从小没人愿意与我说话,后来我做了郎中,要对病情实打实的交代,这样更没人愿意与我说话,所以逐渐的我也不愿意与别人说话。” 这话题似乎是挑起了它内心的痛楚,它不再说话,抱着双尾黄鼠狼坐在河边打水漂。 此时的它跟个小孩一样。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事情转机出现了,大苇河害人的线索出来了。” 徐大惊讶的问道:“啊?在哪里?” 王七麟说道:“老白不是说了吗?河里的鬼可以附在人身上去驱人入河自尽。那如果它们附人身上后不只是杀掉本体,还会想办法蛊惑同伴自尽呢?” 根据他以往得知的消息: 大苇河害死的多数是外乡人,一害死就是一伙人。 这样他做了推测:外乡人途经大苇河的时候被鬼附了身,这鬼一个个害死了他们一伙人,最终才驱使本体跳入河里淹死。 快要天亮的时候,白云间跟骑马一样骑上了双尾黄鼠狼背上,悄悄的拍了拍它脑袋,双尾黄鼠狼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王七麟冲它们摆摆手,这两个小东西还挺有意思。 黎明之后,徐大放出了迅雷,迅雷呼啸着带短信去寻找谢蛤蟆三人。 大约一炷香时间,三人联袂而来。 见面后谢蛤蟆问道:“七爷,有什么发现吗?” 王七麟说道:“有,你们呢?”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也有。” “我们昨夜走了一条阴路,这地方有一条阴路,不过是废弃掉的阴路!” 沉一着急的说道:“七爷你还记得吗?当时咱们顺流直下,离开我们村后喷僧感觉咱们很快就到了石碑乡码头,然后我说不对劲,这段路怎么突然短了。” “那不是喷僧的错觉!有一段路程在白天时候好像会被隐藏起来!” 谢蛤蟆和胖五一点头。 “我们昨天晚上走了那一段路,很诡异,我们看到了一群野兔子像人一样走路,一边走路一边哼哼唧唧的好像在聊天。” “我们看到了一群童子鬼,喷僧撕开串珠扔出去,这些童子鬼便去抢夺念珠玩。” “我们还碰到了一个食法鬼,道爷一边走一边念经,这食法鬼便恭敬的跟在我们身后聆听,有时候有鬼来接近我们,它还会帮我们驱赶这些鬼,是不是很有意思?” 沉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王七麟也笑,他没有见过食法鬼,这鬼是鬼中另类,喜欢聆听佛法、道经和儒家诗词,据说它可以吸取借鉴经法学说做修为。 食法鬼比较少见,但每每有大儒讲学、高僧真人讲道,它们会悄悄出现,堪称鬼中学霸。 但这不意味着食法鬼是好鬼,沉一啧啧称奇,谢蛤蟆告诫他们说道:“你们若是遇到食法鬼,当想尽办法远离,它们往往修为高深,很不好惹。” 胖五一说道:“没有看出来呀,昨晚那鬼不是很好打交道么?”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食法鬼和其他鬼一样,只要能满足它们的欲望,它们就会很好打交道。而食法鬼需要的是能让它们修炼的儒释道三家经书,你们得能满足它们需求,它们才会与你们为善。” 胖五一自信的说道:“不怕,我从小到大学过许多儒家典籍,《四书》《五经》无一不通……” 徐大翻白眼说道:“就你最危险,你那文化水平怕是糊弄不了食法鬼。” 胖五一认为自己受到了侮辱,他今晚要独自去见食法鬼,用自己的文化素养去征服这鬼。 王七麟示意他们不要争吵,说道:“我们昨晚倒是遇到了个好鬼。” 他将白云间告知三人,谢蛤蟆听后失声道:“你们遇到的是阴司一名官吏,说不准是本地城隍!” 王七麟大为吃惊,道:“城隍?现在咱们九洲还有城隍吗?听天监案宗记载,前朝无道,天道罚之,将城隍收回了地府,让妖魔鬼怪横行人间,这怎么还有城隍?” 谢蛤蟆摇头道:“无量天尊,老道所知道的消息也是如此,但你遇到的分明就是一名阴司的官吏,所以它虽然修为寻常却能以阴身与人自如沟通。” “而且它修为寻常,却能三番两次的迷了你们的眼睛,让你们在它的地盘盲目转圈。” “如果老道猜测不错,他还能进入人的梦境,能托梦也能在梦里与人交流!” 王七麟惊异的说道:“不会吧,难道咱们还能碰到一个没有被地府收回去的城隍?” 还是个有社交恐惧症的城隍? 这不有点搞了吗? 要确定白云间的身份并不难,晚上让九六带路去找他即可。 这货带着的双尾黄鼠狼满身骚臭味,九六隔着二十里都能闻见那股味道。 王七麟说道:“这事先搁置,我先给你们看一样好东西,特别好的东西,看完后再告诉你们一件险情。” 他将黑船扔入河水中。 黑船顿时暴涨。 白天的黑船更是卖相威猛,船头的黑狮头栩栩如生,漆黑的鬃毛仿佛在河风吹拂下摇晃起来。 谢蛤蟆看到这船后下意识往后收了收脑袋,随即一个箭步飞到了船篷顶上。 他出神的俯瞰着黑船,直到沉一和胖五一的大呼小叫声惊醒他,这才飞了回来。 “无量救苦太乙天尊!”谢蛤蟆稽首行礼,“老道若是没有看错,这是一艘我道家的法船呀!” “七爷,这船哪里来的?” 王七麟开始编瞎话,他将昨晚的诡异遭遇介绍出来,然后说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看到轿子里冒出来这么个小船模型,他伸手一碰,船变大并让他恢复清醒,完成绝地反杀。 等他说完徐大接道:“昨晚那事真是怪了,你们都知道,以往碰上事都是大爷拉胯,可昨天晚上是七爷拉胯了,要不是这法船出现及时,七爷可就不只是拉胯,他要拉裤裆里了!”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说道:“你们看到有鬼娶亲、看到鬼轿子,这些都寻常。” “可是你们却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的?而且徐爷还能在发现不对后清醒过来,七爷却清醒不过来?” 说完他摇摇头:“这不是寻常的诡事,你们两个这样倒像是陷入了一个奇门诡阵之中。” “这与鬼娶亲不是一回事,你们昨晚那是同时遭遇了两件事!” 王七麟问道:“这个法船到底怎么回事?” 谢蛤蟆缓缓说道:“无量天尊,道法如船,可以拯救沉溺的芸芸众生渡过苦海,到达解脱天彼岸,这便谓之曰法船。” “法船船头为道家神兽白泽……” “这是白泽?”王七麟和徐大异口同声的问。 谢蛤蟆点点头道:“当然了,形如狮、头生独角,这不是白泽是什么?” 王七麟还以为这就是个狮子,头上长出来的这根角是战船的撞角…… 沉一忽然开口说道:“这可不是白泽,这是狮子,是佛祖座下瑞兽大黑狮!这不是你们道家的法船,是我们佛家的,你看它船上有旗子,旗子上写的是什么?” “慈航普度!”胖五一积极的展示他的学识。 沉一喝道:“阿弥陀佛,不错,正是慈航普度!” “慈航普度乃是仙佛,他以尘世为苦海,故以慈悲救度众生,出离生死海,犹如以舟航渡人,故又有慈舟之称!” 谢蛤蟆大笑一声,抚须道:“无量天尊,你们秃驴好不要脸,佛教何时才从天竺传来我中土?而慈航乃是我中土大仙,名声已有两千多年!” “慈航普渡说的乃是慈航道人,他为元始天尊弟子,是我道教女真,又称慈航仙姑真人、慈航普度天尊、慈航普渡圆通自在天尊,也称慈航大士……” 沉一叫道:“阿弥陀佛,不知所谓,我佛教万善同归集卷下有记述,曰‘驾大般若之慈航,越三有之苦津,入普贤之愿海,渡法界之飘溺’。所以慈航普度,乃是我佛教之称谓!” 佛道论法大会再度开始。 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王七麟上去架开两人说道:“道爷高僧,你们俩能不能先冷静?咱们一个个的来好吗?还有你们几个,看什么热闹?上来劝架呀!” 胖五一挠了挠下巴说道:“七爷你知道我的,我很崇拜你,可是这事我不能听你的,因为我没有见过佛道论法的场面,我今天想开开眼界。” 徐大说道:“七爷你知道我的,我不能上去,否则我就得代表我儒家的至圣先师参与论法,因为我儒家才是三界第一家!” 最爱看热闹的八喵却扑上来人立而起举起双爪摁在谢蛤蟆和沉一裆下:冷茎都冷茎,且听喵爷一句话—— “喵喵喵喵!呜呜呜呜!” 八喵眉飞色舞的叫着并拉开拳架横冲直撞,可惜它不会说话,否则就是这么一句话: 别它娘唧唧歪歪的废话,唧唧歪歪这是娘们做派,你们俩直接开打呀!道爷你亮出你的符箓,傻子你得伏魔杖呢?你师傅给你伏魔杖是让你当拐棍的吗?你砸他的头呀! 530.八门九星反吟诡阵(再求推荐票哈,爱你们)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喵呜喵呜’…… 河边一时大乱。 风乍起,法船表示爷今天大开眼界,刚加入团队就见识了一场内讧。 形势很乱,王七麟只好对九六喊:“你看什么看?把你家八喵弄走啊!” 九六呲牙咧嘴、狼奔豕突,八喵立马躺下露出肚皮:小喵喵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呢? 谢蛤蟆和沉一还在嚷嚷,王七麟不耐烦了,他吼道:“大音希声,别吵了,你们打一架吧,谁赢了这法船就是谁家的!” 沉一果断冷静了。 他双手合十施礼,骂骂咧咧的离开:“狗日的老道士,仗着身手高超欺负喷僧,有种你去找喷僧师傅,看他不用金身凿死你!” 谢蛤蟆梗着脖子道:“你让他来找老道啊,让他来啊,老道不把他的金身捶成三寸钉算他骨头硬!” 他整理了一下被沉一撕扯的皱皱巴巴的道袍,冲王七麟稽首:“七爷所言甚是,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无量天尊。” 沉一回头喊道:“阿弥陀佛,这话怎么听起来像是我们佛祖所说?” 谢蛤蟆吐了口唾沫:“啊呸,不要脸了?这是我们道祖所说!这是《道德经》里的话!” 沉一说道:“可能是我们佛祖与你们道祖谈经论道的时候,说过这话让他给听走了吧。” 谢蛤蟆自己抚着胸口闭着眼睛说道:“无量天尊,不生气不生气,日个腿的不能生气,跟傻子生气有什么值当的?不值当。” 王七麟说道:“就是嘛,头顶天,脚踏地,人生全在一口气;切记气上有三忌:怄气赌气发脾气;怄气只能气自己,赌气彼此更对立;拍桌打凳发脾气,有理反到变没理;人生世上不容易,作践自己多可惜……” 谢蛤蟆睁开眼睛点点头:“无量天尊。” 徐大抠着鼻子说道:“七爷现在可以啊,顺口溜一套一套的。” “这叫老蜈蚣婆子的缠脚布,一条又一条。”胖五一钦佩的说道。 徐大看着他道:“这话是大爷说的,你学大爷说话?而且这话不能用在这里!” 胖五一无所谓的说道:“我乐意。” 徐大怒视他道:“你看大爷今天怎么揍你!” 王七麟要流眼泪了。 这团队到底怎么带? 谢蛤蟆终于言归正传,说道:“这法船船头是白泽,后面是阴司五鬼,你看船上架着铁叉,那就是五鬼象征。” “再往后是两把椅子,那坐的是黑白无常,还有船舱,老道猜测不错的话,船舱里头应当有十殿阎罗的法相。” 王七麟钦佩的说道:“还是道爷你靠谱,一切都让你说中了,那这法船有什么厉害的?” 谢蛤蟆得意的仰起头抚须微笑,这会河边一时没有风,他便自己鼓荡罡风,让道袍摇摆。 他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先前说过了,法船是以法为船,渡众生过苦海。它在阴间渡人,在阳世渡妖魔鬼怪,以后再在水中遇到妖魔鬼怪,这船就可以去擒拿对付它们,都用不着七爷你出手!” 胖五一惊叹道:“这么厉害?” 谢蛤蟆凝重的点头:“不错,这可是法船呀,当然厉害!不过它到底哪里来的?区区娶亲鬼的轿子里怎么会有法船?” 他使劲挠头,头皮跟雪花一样飞。 百思不得其解。 徐大凑上来说道:“七爷说他当时看到了一只胖狐狸……” “不胖不胖。”王七麟急忙纠正他的话,“就是一只特别漂亮的狐狸,一点不胖!” 八喵和九六一起使劲的点头:对对对,一点不胖,八喵胖九六胖,狐狸不胖。 谢蛤蟆皱了皱眉头:“难道是七爷的仙家娘子来了?” 他大概知道绥绥娘子真身。 王七麟说道:“反正我突然之间得到了这艘船,对了道爷你刚才说,我们还遭遇了个什么奇门诡阵?这又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说道:“奇门诡阵,一些玄奇阵势,一旦阵成便有令人惊叹的功效。” “诡阵之中有一门阵势叫做八门九星反吟,能颠倒五行、错乱心神,迷惑人的灵智。” “它最厉害的一点便是颠倒局,一旦入了它的局,除非能一力降十会,以超过布局者的实力将阵势打破,否则就要被困其中。” “而其中颠倒的是被困者之修为和灵智,越是修为高超越是灵智被困的厉害;越是修为低下,灵智反而越是困不住。”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说道:“难怪徐爷当时很快就清醒过来。” 徐大不悦的说道:“七爷你说这话做什么?大家伙都心知肚明的事,你就别说了。” 王七麟嘻嘻笑道:“快看快看,他急了他急了。” 徐大悻悻的说道:“大爷急个屁。” 王七麟上去搂住他说道:“好了,徐爷,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么?你现在怎么还开不起玩笑了?” 胖五一皱着眉头看看他又看看徐大,然后偷偷问谢蛤蟆:“道爷,我听说七爷已经有心上人了?” 谢蛤蟆抚须道:“无量天尊,当然了。” “那这个心上人不是叫徐大,是吧?”胖五一又问。 八喵立马站起来伸出小胖爪指着他,表情严肃:喵爷劝你谨言慎行! 谢蛤蟆大笑,他对王七麟两人说道:“七爷徐爷,咱们得小心了,八门九星反吟诡阵很霸道,得是很厉害的布阵师才能操作,咱们身边可能潜伏着这么一个对手。” 王七麟叹气。 刚对付了白虎门下三个星宿,这又有强悍对手潜伏了? 结果徐大跟他想到一起去了,问道:“道爷,会不会是玄武布阵?你看他是以河流布阵,玄武属水……” 话说出来他自己摇头:“不对,不应该,若是玄武到来,他何必多费力气来布阵?玄武一个人揍我和七爷还不是手拿把掐?” 王七麟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谢蛤蟆,说道:“或许他担心有高手躲藏在暗处,所以不敢直接露面吧。” 谢蛤蟆笑了笑说道:“七爷,今晚咱们还要再在这里转转,最好找到白云间,他若是未能回归地府的城隍,那你的法船恰好可以给他以容纳之地。” 法船本来就属于阴司,所以船上有阴司五鬼、黑白无常专座和十殿阎罗法相,城隍也可以上船,他可以以法船为道场,二者能相映得彰。 王七麟点点头。 接下来是要找妖刀。 他把九六叫了过来,问道:“你有没有闻见爹爹佩刀的味道?” 九六抽了抽鼻子,扒拉着他的腰站起来伸出爪子指向他的手掌:这里有。 王七麟摆摆手说道:“不是爹的手里和身上,是水里,爹的刀掉到水里啦。” 九六抖了抖耳朵露出恍然表情,立马跳入水里。 忠诚勇猛,说干就干。 王七麟担心它的安全,喊道:“六,慢点,水下很危险,等等,爹给你找个伴。” 然后他把支愣着耳朵在旁边看戏的八喵扔了下去。 八喵柔软的身躯在空中转成了麻花,它瞪大眼睛使劲挥爪,妄图抓住命运的羁绊回到让它心安的陆地。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它带着巨大的水花落入水中。 胖五一脱掉衣服踢掉鞋子喝道:“七爷,卑职来为你寻找你的宝刀!” 说着他又有点不高兴:“七爷,周仓是关二爷的扛刀人,我是你的坐骑,我们都是你们这些大英雄的贴身内人,你丢了宝刀为什么不先让我下水?” 王七麟说道:“这次是七爷错了,你要下水赶紧去吧。” 胖五一咧嘴笑道:“七爷你这话说的,你错了能咋?卑职还能跟你一般见识?” 王七麟服了:“你要下水赶紧下水,要不然穿上衣服,好歹穿上裤子——你看你,摇头晃蛋的成何体统?” 胖五一高高跳起,从空中俯冲入水。 依旧没有水花。 大约半柱香时间,八喵和九六突然露出了水面,它们两个迅速的离开河流回到岸上,并且八喵上岸后顾不上甩毛上的水珠,它先凝重的往水中观望。 王七麟顿时知道水下有东西! 他急忙脱衣服说道:“我下去接应胖仔。” 谢蛤蟆拦住他说道:“七爷莫慌,青凫一族不是你想象中那般无能,他们作战或许不行,可是逃命很有一手,而且这还是在水里,青凫在水里跑的更快。” 他的话音落下不多会,岸上四个人八只眼睛盯着水中看,然后胖五一从水中窜了出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下追逐他,清澈的河水在他身后变得黑暗浑浊。 王七麟心里一动,道法船立马像一支箭似的窜了过去。 河水褪去了黑暗浑浊,重新变得晶莹剔透。 胖五一手里抓着妖刀,他跳上岸后似乎有些腿软,踉跄了两步用妖刀撑住了身躯。 王七麟上前扶起他问道:“怎么了?胖仔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胖五一坐下呼哧呼哧的喘粗气,徐大拿出一张符箓一晃手腕燃烧起来,直接给他塞进嘴里。 连续几口粗气,胖五一总算缓了过来:“七爷,河底有古怪,有许多小泥人,许多!” 王七麟猛然想起了阻拦韩阳门建桥那一夜的事,当时镖师老明掉入水中,他曾经潜水去救老明,也依稀看到过河底有一群小泥人。 不过当时是在夜里,而且小泥人是一闪而逝,他并不是很确定这回事,所以没怎么放在心里。 但是现在他确定了,当时不是他的错觉或者一件巧合,大苇河的诡事应该是与这些小泥人相关! 王七麟从徐大手里要过一瓶酒递给胖五一,问道:“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胖五一仰头灌了一口酒,咕咚咕咚灌完了后他随意的抹了把嘴巴说道:“我潜下去后就按照七爷吩咐去找被割断过的水草,很快我就找到了这样一大片河底,那里水草就跟被人剃了头一样。” “我猜妖刀就在这附近,于是落下去后仔细寻找,八喵和九六也来了。” “过了一阵这水开始变得森冷,八喵和九六转身就往水面跑……” 王七麟看向它们两个。 九六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垂头丧气。 八喵站起来得意洋洋的冲他点点头:没错,喵爷察觉不对后就跑路啦,跑的可快啦!就河里那点邪祟还想追上喵爷?吃喵爷的屁去吧! 然后它坐了土飞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距离岸边越来越远,又落入水中…… 胖五一嘿嘿笑,说道:“当时我感觉到不对劲,于是我往四周看,却没看出什么问题。” “我想我还没有找到妖刀,没有完成七爷的吩咐,不能走,我得继续找。” “这时候河水越来越冷,我猛的一回头,看到身后出现了许多小泥人!这些小泥人是在出殡,有的举着招魂幡、有的吹吹打打、有的在扛着个棺材!” “我知道情况不对,立马想换地方,结果有的小泥人化开了,像是要随水流飘到我身上来。” “但它们小看我了,我们青凫逃跑速度那多快?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撩蹄子就窜出去了,并且奔着贼不走空的原则,我还抢了它们一个棺材想出来给七爷你瞧瞧。” 说到这里胖五一突然站了起来,并且挥手平推像是中邪了。 其他四个人吓一跳,准备爬上岸的八喵又赶紧跳入水里,只露出个小脑瓜从草丛偷偷往外看。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了?” 胖五一憨厚的笑着说:“没怎么呀,我就是想告诉你,马上到关键时候了!” “我抓了一个棺材想跑,结果刚冲出一丈,小人群里头忽然窜出来了妖刀,这怎么说呢,就像是七爷有时候把妖刀当暗器使一样,妖刀冲着我就来了。” “我只好扔掉小棺材去抓妖刀,刀身冰冷,特别冰冷,差点把我给冻的麻木了身子,所以我刚才从水里跳出来后一时没有站稳。” 王七麟摸着妖刀也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 妖刀森寒。 他又想起了救老明当夜所遇到的那股森森寒意。 如果不是他随身带有阴阳鱼玉佩,那会他恐怕就要栽了。 胖五一跟他一样遭遇还能逃出来,这足以证明青凫一族的厉害。 确实很会逃跑。 王七麟琢磨了一下,他将道法船收了起来抓在手里,说道:“我下水去看看。” 他不怕水中的邪祟,只要事情不好他就放出道法船,让道法船船头的白泽来吞掉这些邪祟。 看到他要下水,站在河边一块石头上的八喵愣住了:早知如此,喵爷干啥还上来费劲的甩水晒毛? 王七麟跳入水中,八喵和九六立马跟了上去。 它们两个知道水里的危险。 可是道法船入水后立马变大,这压根不是王七麟能控制住的变化。 于是他们一人一猫一狗正好落在船头,道法船浮出水面,他们仨站在了上面。 那一幕,挺傻的。 沉一喊道:“七爷,你们这是干啥呢?跳水玩呢?” 徐大推开他说道:“七爷,要不然大爷把须弥芥子龙形佩给你?你把船放入这龙形佩里怎么样?” 王七麟摇摇头道:“算了,我就这么下去,我还真不信了,区区一条大苇河,下头还有什么我对付不了的东西?我现在可是六品境巅峰的实力了!” 徐大一听这话急忙摆手:“可别,七爷,这话不能说,万一你嘴也被开过光呢?要不然这样,大爷陪你一起下去。” 上刀山下火海,一世人两兄弟。 谢蛤蟆冷静的扣住了他,说道:“你想让七爷死吗?他自己下去遇到点事即使打不过也逃得过,你要是下去了,他跑都跑不了!” 徐大很不忿,这险恶的世道,还能不能好了? 王七麟笑了笑跳入水中。 他心里有准备,虽然他不能带道法船钻入水中,可是能够驱动道法船漂浮在他头顶,所以有什么问题他可以直接往上浮,道法船可以给他提供支援。 水下的世界,很平静。 大苇河的河底全是水草。 繁茂的水草,密集的水草。 河面上水流滚滚,水底下却不是这样,所以水草安宁的竖立在水中,不怎么动弹。 王七麟看着这些水草心里头有点发麻,他莫名的生出来一个念头:河底下埋藏着诸多沉一乡亲的尸首,所以水草才会长得这般茂盛。 水草之间有鹅卵石和细沙,斑斓的石头、雪白的沙子,水底世界还是挺漂亮的。 也挺安静。 他随即想到这股安静不对头。 大苇河中鱼虾多,可是他穷尽目力也没有看到这些东西,这不是古怪了吗? 八喵和九六一左一右,随时准备开跑…… 八喵小心翼翼的游在他左边肩头,期间用爪爪摁了摁他的脸:爹你猜,要是事情不好,崽会不会跑? 王七麟回给它一个温暖的微笑:崽你猜,你要是敢撂下爹跑了,爹会不会揍你个半死? 水下有着古怪的宁静,却没有什么危险。 他紧绷心神在水下游荡一会,没有再发现那些小泥人,于是带着八喵九六回到岸上。 徐大从龙形佩里拿出他的换洗衣服,王七麟摆摆手,直接气血鼓荡运行阴阳神功,外放至刚至阳的真气。 这样他身子就跟个烘干机似的,硬生生将内衣从里到外的给烘干了。 见此徐大就笑了,说道:“嘿,七爷,大爷忽然有个主意,想到了一门财源滚滚的好生意!” 王七麟干脆利索的说道:“让我用阴阳大道神功去当烘干机?你娘的,滚蛋的好生意!” “烘干鸡?不不不,大爷让你去烘干衣裳——反正你内力不要钱。” “滚!”王七麟伸手往外一指,“大苇河流多远,你给我滚多远!” 谢蛤蟆抚须笑着看两人吵架,等他们停下后说道:“大苇河的古怪,应当正是集中在这一段,集中在那些小泥人身上,对么?” 王七麟点头,他也是这么琢磨的。 徐大说道:“那咱们想办法将小泥人给集中起来,能抓就抓不能抓就给除掉,是不是就得了?” 胖五一摇头说道:“说的轻巧,怎么抓?” 王七麟说道:“胖仔说的对,我感觉没有这么容易,听天监中又不是只有庸才,如果这么轻易能解决大苇河的古怪,事情会一直留到今日?” 他突然有事心思一转,猛的看向沉一:“高僧你们村当时有多大规模、多少户人家?多少座房子?” 沉一摸了摸光头说道:“阿弥陀佛,喷僧也忘记了,大约几十栋房子吧?人家不太多,你们都看见了,这山里头村子都很小,没有办法,地太少了。” 徐大问王七麟:“七爷你问这个做什么?” 王七麟掐了根水草叼在嘴里,指向上下坡说道:“大苇河改道,整个村子被泥石流给冲没了,如果屋子多的话,河道底下好歹会留有一些砖瓦和建筑遗迹吧?” “然而我刚才跳入水中,并没有发现这些东西!” 徐大说道:“十几年啦,七爷,肯定是被水冲没了。” 谢蛤蟆摇头道:“七爷说的对,即使是十几年的冲刷,河底还是应当留有一些痕迹,正所谓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一个村子怎么会被一条改道的河流抹除的干干净净?” 沉一指向大苇河穿过得土山之间,说道:“七爷道爷,我们村的房屋当时都在那地方,你们现在在这里找痕迹,肯定找不到啊。” 谢蛤蟆又摇头:“无量天尊,河水冲刷十几年,你们村庄的残骸应当在河底铺展开了,怎么会依然固定于一处?” 沉一脱掉袈裟说道:“说不准还在那里呢?阿弥陀佛,你们给喷僧守着,喷僧下去瞧瞧。” 他直接跳入水中。 王七麟一看这能行?水里终究危险,于是他一把抓住正在甩毛的八喵扔入水中:“崽,陪着你沉一叔叔,保护好他哈。” 八喵身在半空回头一个深情的凝视:喵喵不是人,可是干人事;你看你们这一群人,这干的是人事吗? 它落水后一动不动,随波逐流:就让这河流,带走我的哀愁! 531.飞进船中(好像又来了寒流,弹壳怀抱向大家敞开) 沉一下水并没有遇到危险。 但他也没有发现自己村子的遗址,水下平静又干净,没有一点村庄的痕迹残留。 这是不正常的。 暴雨导致大河改道,冲向一座连绵山峦,竟然将山峦冲毁,并以此摧毁了一座村庄。 之后河流汹涌流淌,又继续冲向其他的山,又冲毁了其他的村庄。 可是重回现场,他们竟然找不到村庄存在的痕迹。 这样大苇河到底是一条河还是个清洁工?它把村庄冲刷的也太干净了吧? 王七麟觉得这点不正常。 他们想去找其他村庄,既然这些村庄都是受到大苇河决堤的波及而被损毁,那顺着大苇河应当就能找到它们的遗址。 然而并没有。 就像昨天一样,他们乘船重走了一遍水路,很快赶到了石碑乡的渡口,路上却没有发现什么村庄旧址和痕迹。 王七麟觉得这实在是古怪。 水里没有痕迹残留也就罢了,怎么陆地上这些村庄的痕迹也不见了? 他去乡里找人打听消息,乡里人起初不肯说——涉及到古籍乡和多年前大苇河改道之事,老百姓们似乎都讳莫如深。 还是谢蛤蟆出面,老道士这样的形象在乡村里还是比较有市场的,他去帮乡里人又算命又看风水又看手相面相,这才打听到一些消息。 “大苇河改道之初,并不是顺着现在的河道流淌的,所以受到冲击的村子并非都是在这条河道上。” “此事发生后,听天监和衙门都来赈灾来着,村子被洪流冲毁,残存的百姓被听天监和衙门给迁走了,现在这些人并没有当事人,他们只是断断续续打听到这么些消息。” “并且听天监和衙门当时压住了这件事,坚决不许百姓谈论相关消息,来了个防民之口!” 王七麟说道:“所以咱们在乡间打听到的消息虽然多,但未必靠谱,整个罗坝县真正了解内情的是听天监和衙门?” 谢蛤蟆点点头:“无量天尊。” 徐大叹气道:“大爷算是明白了,那咱们还是得回县城去?” 王七麟点点头:“无量天尊。” 徐大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咱们这来来回回,遛狗呢?” 九六歪头狐疑的盯着他,它觉得这不是一句好话。 徐大无奈的冲它说道:“小公主,大爷不是针对你,那大爷重新说一遍,咱们这来来回回,遛马呢?” 胖五一不悦的说道:“徐爷,我一向是很尊重你的……” “你们青凫一族是马吗?”徐大问道,“自甘堕落啊?” 胖五一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他又堆起笑容说道:“徐爷,我一向是很尊重你的,因为你很有文化,是个秀才,你能不能教我念书啊?” 徐大说道:“回头大爷让我二弟教你,他的学问比大爷还要高深呢。” 胖五一愉快的点头。 他还问八喵和九六:“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学习?咱们都算是灵兽,无非我们青凫一族是龙的子孙,可以更快的幻化为人。” “我以过来人的身份跟你们俩说,一定要念书,一定要学习……” 八喵用爪子给九六堵住耳朵,九六张开嘴将它脑袋给含住了: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它们俩怀念起了黑豆,黑豆跟它们才有共同语言——每次黑豆拿起书都要说一声:“念书?念个屁!” 北方的四月春风似剪刀,荆楚之地的四月可就舒服多了,春风拂槛露华浓。 王七麟五个人直接在船上补觉,徐大去买了一把伞,他在船头撑起伞,然后试了试位置后调整一番躺在下面,很快他又站起来,继续捣鼓伞的位置。 见此王七麟就疑惑了:“徐爷你干啥呢?平时装逼太多,怕遭雷劈了?” 徐大给他一个白眼:“七爷你真傻,这大白天的在日头底下睡觉多不舒服?你看这阳光,它是多么刺眼!” 王七麟面无表情的抽出一张黑丝帕,蒙住了眼睛直接找地方躺下了。 徐大看看自己刚买到手的伞,忍不住一脚踢了上去。 他也用手帕遮住眼睛躺下,过了一会阴沉着脸坐起来:“这样不舒服,总感觉被人绑了。” 沉一:“piapia,啊啊!” 徐大嘿嘿笑:“喷子你过来,大爷再给你讲点事,给你的春梦加把火。” 沉一屁颠颠的跑过去。 坐在船篷顶上的谢蛤蟆抚须冷笑:“无量天尊,淫僧啊。” 沉一昂头说道:“你懂个屁?阿弥陀佛,喷僧这是在挑战自己的软肋!喷僧在磨练佛心!” 谢蛤蟆摆摆手:“无风禅师也算是个英雄俊杰,他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弟子?徐爷,这叫什么?” 徐大随口说道:“狐狸生了个黄鼠狼,下歪了。” 沉一伸手抓住他脖子开掐。 王七麟随手将八喵拉过来,扯下它的小尾巴一左一右摁在耳朵上。 小尾巴委屈的眨着眼睛看向八喵,八喵平躺在船板上给小肚腩晒太阳。 一觉睡到自然醒,王七麟摘下小尾巴和手绢伸懒腰,一扭头看到徐大像一头羊一样在河边水中走,他弓着腰以四肢着地,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看他侧脸,目光呆滞,没有表情。 王七麟心里咯噔一下。 中邪了? 他踏河水化作一阵风,冲上去一脚将徐大从河里踢向河岸。 徐大一声惨叫嚎啕大叫:“快醒来快醒来,敌袭!” 还在睡觉的沉一和胖五一从船舱里钻出来,乌篷顶上的谢蛤蟆皱起眉头:“七爷你中邪了?” 王七麟一愣,问道:“徐爷你刚才在河边干什么?怎么跟个牲口一样用四肢来走路?我以为你被河里的水鬼邪祟之类给迷住了。” 徐大叫道:“迷、迷个屁!大爷在摸田螺呀,大爷想着这河里的鱼虾不能吃,那田螺能吃吧?用麻椒和辣子一起炒个田螺晚上下酒不是美滋滋?” 王七麟尴尬:“对不住,徐爷,我乌龙了。” 他刚才担心徐大,情急之下一脚踢的有点狠,把徐大差点踢成腰椎间盘突出。 徐大领着他们一起摸田螺,倒是不多会摸到了一堆青色的田螺。 他们去买了一口锅子,在岸上又是烧火又是爆炒。 沉一嗅着麻辣味吞口水:“啧啧,味道真棒,可惜没有肉,二喷子这个做法用来做肉片子应该也很好吃。” 王七麟说道:“有一头牛,你去宰了它吃肉吧。”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喷僧乃是出家人,不能杀生!” “出家人还不能吃肉喝酒呢,你还不是一样吃喝?” 沉一哈哈大笑:“你们这是受到尘世误导罢了,我佛的《戒律广本》说得很明白:佛家禁吃荤,可没有禁吃肉,所以喷僧吃个肉怎么了?” 谢蛤蟆指着锅子说道:“里面也有荤,你看有葱有蒜。” 沉一双手合十行礼:“阿弥陀佛,多谢师兄指点,可是喷僧又不吃葱和蒜,所以里面有又能怎么样呢?” 九六蹲下冲王七麟叫唤几声:“六六六、六六六。” 王七麟以为有事,摸出妖刀警惕的往四周看,结果什么也没有发现,便问九六道:“怎么了?” 九六蹦来跳去的又冲他叫来叫去。 五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纳闷:不明白这小东西什么意思啊。 胖五一问道:“是不是九六又中邪了?” 九六生气的盯着他看,然后忽然生气的扑向八喵将它给摁翻在地。 八喵无力的躺在船头任凭揉搓蹂躏,它双眼无神的看着蓝天和白云,无声地控诉着命运的不公。 九六冲它叫了几声,八喵懒洋洋的爬起来,它先仰头叫了几声:“毛哦毛哦毛哦!” 接着它去找了根绳子耷拉在肩膀上,又低下头塌下肩撅着屁股,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走的很艰辛。 徐大笑道:“这怎么跟个耕地的牛、牛牛……” 他明白九六的意思了。 王七麟也明白了! 他刚才提到说旁边有一头牛,可是现在这牛不见了! 九六发现了他话里的漏洞,所以对此表示了疑问,只是它不会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询问,于是让八喵来进行翻译。 八喵翻译的挺好。 它很会整活。 王七麟急忙往岸上看去,他记得昨晚捡到那头牛一直趴在河岸边的。 河岸边没有牛的身影…… 谢蛤蟆问道:“七爷怎么了?什么牛?” 王七麟苦涩的问道:“你们早上到来后,有没有发现过河岸边上有一头牛?一头大黄牛,鼻子上还有鼻具,就像是谁家的牛走丢了。” “阿弥陀佛,这里怎么会有牛?你说的牛是哪里来的?”沉一问道。 王七麟将他们之前在乱坟村的经历说了出来,谢蛤蟆一拍大腿说道:“嗨呀,你们在乱坟里头捡到一头牛,就没有感觉不对劲,然后直接牵走了?” 徐大叫道:“大爷感觉不对劲了呀,这事不赖大爷,七爷你自己说……” 王七麟懊恼道:“确实,徐爷当时就说,这地方看到这么一头肥牛会不会有问题,但我下意识觉得没问题,是不是那牛是人假扮的,就是他施展了那什么八门九星反吟诡阵?” 谢蛤蟆面沉如水,抚须点头。 胖五一弱弱的说道:“唉,原来还有一头牛呀?咱们五个人,还不如一条狗靠谱。” 九六恨铁不成钢的怒视他们:你们这些人,真让狗不省心。 王七麟严肃的说道:“我家六崽是天狗,这是灵兽呢,当然靠谱,它是我最靠谱的小宝贝,所以修士们都想要一条天狗陪伴在身边。” 九六害羞的凑上来用脑袋蹭他小腿:但我永远是你的崽崽呀。 王七麟搓了搓狗头,给它一个么么哒。 八喵皱巴眉头坐在船边思考猫生:九六这狗娘养的,为什么对喵爷的时候那么凶?自己是不是需要重振夫纲? 它低头看向水中的倒影。 水面上浮现着一只猛虎的面容! “嗷呜!” 这个倒影给了它勇气,它慢慢的回头看向九六。 九六实际中那高大魁梧的身板、膀大腰圆的架势,又让它的勇气逐渐消散…… “喵喵。” 谢蛤蟆飞天而起俯瞰周边,不出意外,那头牛不见了。 王七麟回忆了一下,他确实是从看到那头牛开始导致脑子不大对劲的。 那头牛,不是一般牛啊! 他们还是决定先吃饭,这牛跑了一个白天他们才注意到,现在还能找到那真是有鬼了。 不过这河里确实是有鬼。 徐大一炒就是一锅的麻辣田螺,这东西味道很好,用来下酒最合适不过。 一行人又是吮吸又是嘴耍花活,连吃带喝开心不已。 结果这河里的东西可能真是沾了死人血肉之类不干净,也可能是徐大用的麻椒和辣子太多,反正王七麟吃完后不多会肚子开始咕噜咕噜的叫。 他趁着夜幕没有降临赶紧找个地方去解手,手纸是罗坝县购买,当地条件差,手纸粗糙有倒刺,这东西要是直接怼到娇嫩的菊花上,还不是菊花变仙人掌? 于是他使出在皇宫大内学的那一招,举起手纸哈赤哈赤的给它进行人工软化。 他正努力软化手纸,忽然听到有轻盈的脚步声靠近。 很小心的在靠近。 他顾不上舒服的如厕体验,赶紧收拾好扣剑等待偷袭者上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拉着长腔的声音响起:“七爷,你在这里偷吃什么?” 沉一的声音。 王七麟无奈的收起剑说道:“你鼻子怎么那么好使呢?” 沉一得意的说道:“阿弥陀佛,喷僧是耳朵好使,老远就听见你在这里哈赤哈赤的吹东西吃,你到底偷吃啥?味道不大对啊。” 王七麟默默的让开了位置。 这味儿能对喽? 沉一捂着鼻子往后退,惊愕问道:“七爷你啥意思?你刚才是躲在这里吃屎而且还嫌屎太烫嘴吹热气?” 王七麟吼道:“滚!” 沉一狼狈而去。 王七麟还是感觉肚子不舒服,又继续蹲。 不多会又有脚步声响起,他无奈的拨开草丛一看,胖五一飞奔而来。 “老子在上厕所,你们神经病啊一个个的往这里跑?”他破口大骂道。 胖五一说道:“不是啊七爷,高僧说你让、让人中黄烫着嘴了,我想过来……” “踏马的!”王七麟狠狠拍了下额头。 失算了。 他小看沉一那张破嘴的威力了。 后面他回到船上,徐大贴心的问道:“七爷,大爷这里有烫伤用的膏药,你看……” 王七麟抓狂的飞脚送他入水。 入夜之后他们要去找白云间,这事容易,九六抽了抽鼻子带他们在群山之中穿梭起来。 最终带着他们来到一个老树洞跟前,它伸出爪子指向树洞对王七麟点头:爹没错,就在这里。 王七麟掀开挡在老树洞前头的野草,微微笑道:“里面有人吗?老朋友来访了哦。” 后头有草摇曳,八喵和九六瞬间窜了出去。 一只双尾黄鼠狼惶恐的冲它们俩作揖:好汉饶命,饶命啊,别别咬了,昨天让你俩给咬掉半条命了呀。 王七麟一看只有黄鼠狼,白云间不在。 他往老树洞里看了看,里头没有东西了,只遗留下一股骚臭味。 双尾黄鼠狼肯定在里面撒尿来着。 王七麟疑惑了,白云间竟然跟双尾黄鼠狼分开了? 这货倒是挺有脑子,竟然猜到他们还会找来,竟然玩了个金蝉脱壳。 谢蛤蟆笑了笑,说道:“无量天尊,原来是一只黄鼠狼妖,这种妖怪最喜欢迷惑人心、折磨百姓,若是它有主人制约束缚还好,没有主人制约束缚,以后肯定会为祸乡里。” “所以,老道还是将它给除了吧!” 他挥手一道符箓燃烧,一条火龙在他手里炫飞。 一道黑影从不远处一个水洼里冒了出来,叫道:“慢,它有主人,它不会为祸乡里!” 谢蛤蟆将火龙抛了起来,龙飞九天。 王七麟默默的冲他竖起大拇指:老江湖,高还是你高。 白云间猜到他们可能还会回来,但是没有跟双尾黄鼠狼分开,更没有让它来给自己吸引火力,他应当是刚才听到脚步声临时找了个地方藏身。 谢蛤蟆一句话将他给逼了出来。 出来后他生气的搂着黄鼠狼问王七麟道:“你不是说再也不会来找我吗?为什么不光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说到后面他烦躁起来,看着一个个陌生人他简直要抓狂。 王七麟解释道:“白老哥你误会我了,我这次来找你有正事……” “你放过我吧,好不好?”白云间打断他的话发出哀求,“我没有害过人,小双也没有害过人,我们只想自己安安静静的待着,一直到地老天荒。我们不去烦扰你们,你们也不要烦扰我们,好不好?” 王七麟说道:“你先别焦虑,我来找你是有好事,真的有好事!” “你先听我说,我得到了一个法宝,是一艘道家法船,这法船上有你的位置,你应该可以置身这法船上。” 白云间问道:“什么意思?你要让我离开这里,去上一艘船?然后呢?这艘船送给我,让我驾船去海角天涯?” 他说着兴奋起来:“太感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我早就想离开这里啦,但我也没有其他可去的地方,我不知道还有哪里人更少。” “如果可以乘船出海就太好了,海外没有人,到时候我找一个孤岛,日出日落,潮涨潮退。” 他说着激动起来,背着手来回的踱步。 沉一摸着光头问道:“阿弥陀佛,这货在说什么?都说喷僧是傻子,喷僧怎么看他更傻?” 王七麟冲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解释道:“白大哥不傻,他是有社交恐惧症,简单来说他不愿意跟陌生人打交道。” 白云间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我不愿意跟陌生人打交道,我想要离开九洲去海外孤岛。” 王七麟说道:“但你现在去不了,我这法船不能送给你,不过你还是可以上去。” 白云间问他:“我上去做什么?” 王七麟说道:“法船可以变大也可以变小,你若是待在船上,那以后只要我不允许,就没有人可以上船去烦扰你。” 白云间冷笑道:“是呀,可是你可以烦扰我,是吧?” 王七麟说道:“咱们已经是朋友了嘛,你现在跟我交流的不是挺好吗?” 白云间叹气道:“但我还是不愿意跟你交流,我只想静静的、一个人待着。” 王七麟说道:“那你更要上我这法船,你在野外不行,或多或少总会有人来烦扰你的。” 白云间说道:“只有你来烦我。” 王七麟努力说服他:“以前或许是这样,以后就不是了,大苇河有问题,很快将会牵动八方势力到来,到时候来了高手,你可护不住这双尾黄鼠狼。” 白云间痛苦得抱着头蹲下,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王七麟拿出法船给他看:“这船在我手里,那它就是一方化外天地,怎么样,你要不要躲进里面?或许以后我会出海,那时候若有孤岛,我可以放你去孤岛生活。” 白云间问道:“真的?” 王七麟说道:“真的!” 白云间叹了口气,他搂着双尾黄鼠狼往后看了看,嘀咕道:“准备走了,我还真有点想念这地方,这虽然不是我的家乡,但确实在这里生活过许多岁月呀。” 黄鼠狼舔了舔他的脸安慰他。 他环首四顾又叹了口气,忽然带着双尾黄鼠狼跳起来迅速变小钻进了法船中。 532.登葆山神民(温暖的怀抱换推荐票) 看着白云间带着双尾黄鼠狼变小钻进道法船中,谢蛤蟆抚须点头:“无量天尊,真是不虚此行,竟然在这一片荒野中见到一位城隍,不虚此行。” 王七麟问道:“他确实是城隍?你怎么看出来的?就因为他能钻进道法船里?” 谢蛤蟆说道:“不错,能钻进道法船的鬼必然与阴司有关,必然在阴司有官职。” “阴司官职无非是阎罗、判官、黑白无常和五鬼城隍阴差等,能流连人间的多是城隍与阴差。阴差之手都是泥犁手,白云间不是,所以他应当是城隍。” “可他好像不知道这回事?”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抚须说道:“以后与他仔细谈谈,他这城隍确实古怪,而且随身带着一只黄鼠狼。”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老道倒是有个猜测,人死为鬼,有大机缘才会成为城隍,但这机缘得阴司来送。” “若阴司送机缘顺利,他应当会成为一名合格的城隍,若阴司送机缘的时候出现意外,他可能得到了一部分机缘,另一部分机缘则是让那黄鼠狼得去了。” “所以你看他们两个相依相偎在一起,而且黄鼠狼还长出了两条尾巴,也能随他一起进入道法船。” 王七麟愕然:“还有这样的事?” 谢蛤蟆笑道:“大千世界,什么古怪没有?” 胖五一钦佩的说道:“道爷真厉害,博古通今,佩服佩服。” 谢蛤蟆笑的更愉快:“无量天尊,谬赞了,老道带你们去那条废弃的阴路看看,这条阴路是怎么回事,老道我就不太清楚。” “还是那句话,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他们跨山越野走了一阵,王七麟走着走着忽然感觉天色晦暗起来。 他抬头看了看,满天繁星不见了。 但五个人还是在一片荒郊野外之中,不过这里没了草木,只剩下怪石嶙峋的山丘和烂泥。 九六抽了抽鼻子,利索的往一座山丘跑去。 他们走上山丘看到有一个穿着大红长袍的黑影在摇摇晃晃的转悠。 这黑影身上袍子色泽鲜红,即使夜里光线不佳,可还是能给人以强烈的冲击感。 隔远点看它像是个戏子,头上戴着个乌纱帽也似的东西,脚上穿着一只黑色大靴子,手里还拎着一只靴子在哼唧什么。 谢蛤蟆微微一笑,说道:“无量天尊,今晚运气好,有九六带路就是不一样,咱们碰到了一个鬼中的名角,七爷,你知道它是什么鬼吗?” 王七麟问道:“这是个虚耗?” 他对这鬼记忆深刻,去年冬天他们在平阳府解决常营家诡案,徐大曾经收到了一枚买命钱,为了除掉这钱上沾染的因果,他们去平阳府烂陀寺将钱献给了佛祖。 回来路上,谢蛤蟆曾经用虚耗吓唬过他们,不过当时他是用阳止虚耗来吓唬的王七麟和徐大,并因此而将徐大弄进了烂陀寺后的烂菜坑里。 事情到现在还没有半年时间,王七麟回头看,感觉那已经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 回忆起当时与徐大和谢蛤蟆的玩笑,他觉得还挺有意思,所以他此时看到真虚耗的时候顿时感觉亲切。 不过这鬼可不是好玩意儿,它喜欢为难人,若是谁家有钱它就去偷钱,没钱的它会吸人阳气害人生重病。 对付虚耗倒是简单,据说钟馗出道对付的第一种鬼怪便是虚耗,这导致他对虚耗格外有感情,有事没事就去宰几个虚耗过过手瘾。 所以,若要避讳虚耗,只要在家里挂上个钟馗像便可以了。 虚耗和多数鬼一样,遵循本性做事,并没有什么脑子,一旦看见钟馗像就会吓得逃窜。 王七麟清楚这点,他讲解出来后抽出妖刀,道:“但咱们没有钟馗像,所以那就费点劲用刀去砍死它!” 徐大伸手:“慢着,让大爷来。” 王七麟以为虐菜狂魔又要上线了,结果徐大将燃木神刀插在地上,从须弥芥子龙形佩里抽出一根卷轴向虚耗跑去,喊道:“呔,汝那邪祟,看看这是谁?” 他将卷轴拉开,一尊威风凛凛的钟馗像出现在虚耗跟前。 正摇摇晃晃的虚耗往前一探头,嗷的一嗓子转身就跑。 这鬼就跟喝醉酒一样,跑起来也是摇摇晃晃的,不过跑的很快,几下子没了踪影。 王七麟很失望,叫道:“徐爷你这是干什么?你吓跑了!” 徐大道:“对呀,不吓跑它那怎么弄?” “砍死它啊!”王七麟挥了挥妖刀。 他没想到徐大随身还带着钟馗像,难怪须弥芥子里的空间不够用了,敢情这里头什么都有。 胖五一有了新的想法,他说道:“既然钟馗像这么有用,那咱们为啥不绣到衣裳去?” 王七麟皱眉看向他。 他急忙摆手:“七爷我只是随口说说,开玩笑的。” 王七麟伸手拍在他肩膀上说道:“不,胖仔,你这个建议很有必要。” “以后咱们将内衣都绣上钟馗像,这样,内衣选白色的,左边是佛像,右边是道君像,后面再背上一个钟馗像,到时候不管对付什么妖魔鬼怪,脱掉外套露出内衣再开干。”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操作可行,兴致勃勃了。 “自古以左为尊,凭什么左边是佛像右边是我家道君像?”谢蛤蟆不乐意。 王七麟说道:“我这是一时念头罢了,也可以左边是道君像右边是佛像。” 沉一叫道:“阿弥陀佛,你敢小觑我佛祖?那喷僧不才,要代我佛惩戒你!” 王七麟无语了,叫道:“那就去江南找刺绣大师来一个双面绣,衣襟两边各有佛祖和道祖!” 谢蛤蟆关心的问道:“那么正面穿衣的时候,谁在左边谁在右边?” 王七麟说道:“统一采购,用正反面都能穿的衣服,这样日子逢单数衣衫正穿道祖在左佛祖在右,逢双数衣衫反穿,道祖在右佛祖在左,行不行?” 谢蛤蟆和沉一对视一眼,接受了这个提议。 徐大听到后急匆匆的跑回来:“等等,那我儒家的至圣先师怎么办?” 王七麟心态崩了:“麻辣隔壁的在官场上想做点事怎么就这么难?” 胖五一帮他顺了顺气:“七爷别上火,上火了会尿黄。” 王七麟盯着他看,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要不要为这句话来上火——尿黄怎么了? 胖五一挠挠头,又说道:“头顶天,脚踏地,人生全在一口气;切记气上有三忌:怄气赌气发脾气;怄气只能气自己,赌气彼此更对立;人生世上不容易,作践自己多可惜……” 王七麟叹了口气。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熟悉呢? 九六仰着狗头闭着狗眼,一幅无语问苍天的意思:我堂堂一个正经狗,怎么跟了一群不正经的人? 郁闷之下,它决定啃八喵两口发泄一下。 但它低头看向八喵,发现八喵跑路了…… 这条阴路鬼气森然,很快又有鬼出现。 这次出现的是好几个鬼,它们出现在一处坟地中,有的抓着坟地的杂草碎石胡乱扔,有的跪在地上捶地,有的用脑袋撞地。 王七麟看到后皱眉头,这是什么鬼?布衣之怒,亦免冠徒跣,以头抢地耳?难道还有布衣鬼?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老道提醒一下你,这些鬼在发怒,它们在绝望的发泄。” 王七麟苦笑道:“喜欢发怒的鬼太多了吧?” 谢蛤蟆抚须道:“这些鬼是因为吃不到东西发怒,你看它们面前有些白米饭,这是死人饭,它们想吃,却吃不上。” 王七麟恍然道:“我知道了,这是无食鬼。” 无食鬼是一种很悲催的鬼,鬼也要进食,不过不是直接吃食物,而是吸粮**气。 既然名为无食鬼,那自然是无可进食之意。 这是天道对它们生前的惩罚,佛家说死后变成这种鬼的是因为生前话太多,喜欢挑拨离间、嚼舌根,害人因此而亡,所以死后就变成了无食鬼。 十万大山和百越之地也叫这鬼为八婆鬼,所以想要死后也能继续吃鬼食,生前还是要谨言慎行,说话太多容易招惹祸事不说,八卦传多了可能死后就没得东西吃了。 这几个鬼都是寻常的大鬼,有些道行了,看见王七麟等人出现,便垂涎的围了上来。 王七麟也垂涎的迎了上去。 一方被武力超度,一方给造化炉得到火焰,算是属于双赢的局面。 谢蛤蟆带他来到这条废弃的阴路,是来给他教学和增加经验的,王七麟很珍惜这机会,一边学习一边砍瓜切菜。 打了小的出来老的,终于有一台轿子出现。 这轿子没人抬着,一晃一晃的飘荡而来。 明摆着冲他们来的。 王七麟收起刀擦了擦刀刃,一脸冷漠的等待着轿子到跟前。 轿子停在他身前十几步外,接着窗帘挑开一只青铜烟斗伸出来敲了敲。 烟斗中落下些黑乎乎的东西,随即杂乱石头中钻出来些长着尾巴的小人,它们连翻带滚冲出来抢夺这些东西,抢到之后扭头瞪眼看了看王七麟等人,又立马钻入石头中。 接着王七麟就感觉自己四周出现了目光。 他往周围看,看到四处石头缝里都有绿油油的小眼珠子。 轿子里响起一个声音:“这是哪里来的英雄,竟然来我们的穷乡僻壤里捣乱?” 王七麟说道:“本官乃是听天监观风卫卫首,得知此地聚集了妖魔鬼怪,特意来斩妖除魔!” 听完之后轿子里响起一声冷笑:“听天监?呵,听天监!” “老身早就该料到,能干出这等事的除了你们听天监还能有谁?看来听天监又来找事呀。” 王七麟一听这话心思急转,他问道:“我听天监为百姓斩妖除魔有什么错?对付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算什么找事?” 轿中鬼冷冷的说道:“这世间的妖魔鬼怪还不都是你们人自己作孽弄出来的?这方阴阳不化的天地,不也是你们听天监搞出来的?” 王七麟沉声道:“你是什么人?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 轿中鬼冷笑道:“你问老身是什么人?你一介听天监小小官吏,岂有资格询问老身的身份!” 徐大最受不了别人看不起王七麟,他挺身而出喝道:“你个开缝馒头长了毛,装什么逼呢?我家七爷乃是听天监观风卫之卫首,代替皇帝巡视九洲,观览天下权贵,有先斩后奏之大权!” “而你呢?你看看你一个鬼藏在轿子里除了能藏头露尾还能做什么?作为一个坐轿子的,你连个轿夫都没有,就这还搁我们面前装逼呢?” 轿中鬼估计没被人这么骂过,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过了一阵它淡漠的说道:“老身不是鬼,老身与你等一样也是人,不过老身不是你们汉人,也不是你们九州之人,老身是神人之后。” 谢蛤蟆皱眉道:“神人之后?无量天尊,敢问你是什么人?” 轿中人说道:“你们小小角色,说了你们也未必知道。巫咸国知道吗?” 一听这话,徐大又要发飙。 王七麟伸手拦住了他,谨慎的问道:“你是巫咸国人?你是个巫?” 巫是上古遗族,最早的中原之主。 相传上古时代,有仙神治世,当时百姓都是神民,根据流传至今的史籍记载,从三皇五帝到夏、商、周,中原地区历经多年,无论国家的大小政事在主政者讨论之后,都要告知苍天,让苍天显示吉凶。 而告知苍天的就是巫族。 巫这个字,相传也是仓颉造字时候第一批造出来的字,它本身就是代表着这个族群的能力: 巫分别由‘工’与‘人’组成,‘工’上下两横代表的是天与地、天上与地下、九霄与九幽。 中间一条竖线代表的是一条路,沟通天与地的路。而左右两拨人一拨是统治者,另一波是被统治者。 王七麟看古籍的时候,发现巫族一直是最神秘、最霸道的神民。 他们能沟通九霄与九幽,可以上请仙神施法,可以下调鬼怪之力,能请神、求雨、治病、祈福、测算等等。 所以在上古时期他们才是中原大地的实际掌控者,地位无比崇高。 不过后来九洲发生很大的变故,人皇带领人族而崛起,自己掌控命运,有天灾地害自己对付、有强大对头出现也是自己对付,一切靠人族自己。 由此巫族离开,隐入深山海外。 据说九洲西南之外有天竺之国,佛陀诞生于斯,那地方依然受到神眷,也有巫族血脉延续,那皇朝中地位最高的便还是巫,不过他们换了个名字叫刹帝利。 听到王七麟的询问,轿中人轻轻的笑了起来:“看来九洲并未忘却我们巫,不过,老身正是巫。” 谢蛤蟆撇撇嘴说道:“你是个屁的巫,竟然敢冒充上古巫族?你不怕真巫来找你麻烦?” 轿中人似乎被这话给激怒了,荒野之中顿起狂风。 这风起的快且古怪,瞬间出现大风力、瞬间变成黑风,五步之内,不见人影! 风中有东西嗖然而至,王七麟运行太岳不摧神功,一声剑出六把飞剑劈开了狂风。 沉一的伏魔杖发出金光,他又使出了一百零八疯魔杖法,伏魔杖外金光闪烁,像是围着无数萤火虫。 胖五一拔腿就跑:只要我跑的够快,风就追不上我! 谢蛤蟆浑身往外冒出赤红光芒,如同喷火,他发须抖动,声音洪亮:“无量天尊,够了!” 一只仙鹤在他身后引颈昂首发出清亮的啼鸣,雪白的翅膀优雅潇洒的舞动,腾身飞起,直冲夜空。 漆黑的旋风似乎被它给带走了,风声脱离地面依然发出狂野呼啸,却已经吹不到他们身上,而是逐渐远去。 这时候王七麟看到徐大正蹲在地上,脑袋夹在双膝之间、双手抄在袖子里…… 他看呆了:“徐爷,这是什么招呢?” 沉一一边挥舞伏魔杖一边哈哈大笑:“二喷子你练的不是狗拳是王八拳吧?这是变成王八了?” 听他这么一说王七麟才反应过来,徐大这是用虎豹胄和金缕玉衣来抵御黑风呢,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就像王八藏进了壳里。 很苟。 沉一的疯魔杖法一旦施展,不把一百零八招打完不能停,于是他索性飞向轿子开打。 轿中人确实是高手,轿子原地飞转又带起狂风萧萧,有身躯扭曲如蛇的鬼怪钻出来与沉一几次交手将他给打退了。 王七麟并指御剑出击,五把飞剑这次共同杀出,从前后左右上五个方向对轿子展开包裹。 轿子窗帘不急不缓的拉开,一口烟雾喷出,轿子顿时陷入烟雾飘渺中。 五把飞剑进入,烟雾之中有清亮的吟啸声传出,只见隐隐约约中彩色鳞片翻涌,五把飞剑像是刺到了金刚钻上,叮叮叮的脆响声不断,全被弹了出来! 小阿修罗很生气,咬牙切齿的踩着剑又进去了—— 不破楼兰终不还! 彩色鳞片隐现,连人带剑一起被反弹了回来…… 王七麟面色微变,轿中人竟然如此厉害? 他不是没有遇到高手,可是不管八部天龙剑阵还是八门剑都是很彪悍的存在,它们联合在一起威力更大,即使遇到四圣他也有信心血战一场。 可是在这所谓的巫族面前,五剑竟然毫无用处! 他再次驾驭五剑劈出,暗地里将听雷神剑送了过去。 八喵叼着剑出现,它抬头准备盯裆,结果仰起头来看到的却是云雾萦绕下的轿底。 活久见,它一时麻爪。 说时迟那时快,王七麟剑诀一掐,听雷神剑跟二踢脚似的嗖一下子刺了上去。 “轰隆!” 一声闷雷响,听雷剑也被弹了回来。 还好八喵跑的快,要不然听雷剑就要弹到它头上了! 云雾更浓,轿子已经微不可见,但轿中人声音依然清晰:“停手吧,老身乃是巫咸登葆山之山民,虽然不是巫,却是巫之后人,你们不应当对老身出手。” 谢蛤蟆点点头,王七麟收回剑来,头一次面对敌人生出无力之感。 即使面对白虎,他也没有过这样感觉! 沉一傻不愣登的还要往里冲,冲进去他被反弹出来,然后他很倔强继续往里冲,冲一次弹一次,但天天就是一直冲。 最后轿中的登葆山山民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你奶奶的,这和尚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谢蛤蟆跳上去将沉一推开,沉一又对着夜空开始挥舞伏魔杖。 王七麟问道:“你真是登葆山山民?登葆山确实存在?” 轿中人不悦的说道:“当然存在,流传你们人间界的《山海经》中不是有详细记述吗?” 王七麟摇摇头,《山海经》中有关于登葆山的记述,却没有详细记述。 相传巫咸国的巫们可以为人延寿祈福,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他们当中的神巫便叫做巫咸,能与天地沟通。 巫咸沟通天界得法子是登门造访,他能从一座高山攀爬上天庭,这座山就是登葆山! 《山海经》中便有关于登葆山与巫咸国的记载,只是内容少,记述实在有限,关于登葆山并没有特别的描写,其真假一直备受争执。 他看向谢蛤蟆,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登葆山确实存在,《山海经》中记述有三座山可以直通上天,分别是昆仑山、擎山与登葆山,这都是真的。” 王七麟低声道:“怎么关于这三座神山记述很少?” 谢蛤蟆轻叹一口气,说道:“上古时期,神仙辈出,大妖并起,后来发生了一件「绝天地通」的大事件,之后关于神仙妖魔的记述就很少了,只剩下一些小鬼在打闹。” “天门关闭,神仙不出。”轿中人说道,“这是一段密辛,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 533.平反冤案 轿中人修为高超,王七麟对他没有必胜把握。 于是他愿意跟对方谈一谈。 轿中人明明对他呈现碾压性实力优势,可是却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再装逼,接下来情绪变得缓和许多,问道:“老身学自巫咸国,自小在巫咸国,你们怎么看出老身不是一名巫?” 谢蛤蟆用下巴点了点八喵说道:“无量天尊,巫族无一不是神仙中人,你若是巫,这只玄猫早就向你跪地叩拜了。” 轿中人说道:“原来如此,倒也是,你们竟然还有天狗玄猫伴随?现在你们人间界应当少见灵兽了,没想到这里一下子见到两只。” “它们都是我家这位大人的宠儿宠女。”谢蛤蟆指向王七麟介绍道。 轿中人问道:“那大人是听天监的什么人?” 王七麟说道:“观风卫卫首。” 轿中人沉默了一下,问道:“金将?银将?请恕老身孤陋寡闻,老身是山里人,不知道观风卫卫首是什么,只知道你们听天监有金将和银将等官阶。” 王七麟说道:“我不是金将和银将,我是一名铜尉。” 轿中人沉默了一会,突然长滩一声:“听天监内,果然藏龙卧虎!” 她又说道:“老身曾经听闻,你们现在这朝廷之前的朝廷,施行暴政、大失民心,挑动天下百姓反,最终皇族失去天下,并险些死亡殆尽。” 王七麟说道:“不错,不知道阁下为何会突然说这些话?” 轿中人说道:“你们听天监也要好自为之。”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王七麟沉声道:“阁下可是因为本官夜间在这里斩杀鬼祟所以告诫与我?我听天监职责便是维持一地平安,庇佑百姓安然耕作,这地方……” “这地方是你们听天监所为,既然你们制作出了这样一个地方,那便不要怪罪有鬼祟待在这里。”轿中人不明不白的留下这么一句话,陡然飞轿而起。 “此次老身出山,本是受人之邀为你们开九洲水脉。现在来看,本朝皇庭不过如此,老身去也,尔等好自为之,请劝告你们皇帝好自为之!” 轿子飞的很快,在夜空中一掠而过,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沉一气喘吁吁的拄着伏魔杖说道:“阿弥陀陀陀佛,呼呼,她怎么跑了?呼呼,喷僧还想换一套功法跟她较量一番呢。” 王七麟看着轿子消失的方向,眉头紧皱。 谢蛤蟆的面色也不好看。 见此八喵叹了口气?站起来把小短手往后收,弯着腰走了几步?好像很忧愁的样子。 九六忍不住给它一爪子:关你什么事? 徐大问道:“七爷道爷,你们怎么了?” 王七麟苦笑着说道:“说不上来?反正我觉得哪里不对劲?今晚咱们或许不该跟这个轿子里的神民动手,她好像知道许多很重要的消息。”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说的对,这神民知道许多事。” “她说这条废弃的阴路是我听天监所为?这点你们都听到了吧?” 其他四人点头。 谢蛤蟆说道:“你们知道阴路都是怎么出现的吗?” 四个人摇头。 谢蛤蟆沉吟了一声说道:“阴路也算是夺天地造化的地方,它的形成原因繁杂多样?一时之间说不清楚。” 沉一:“阿弥陀佛?原来你是要说废话?” 谢蛤蟆摇头道:“不?老道要说的是重点。” “阴路形成原因多种多样,但有一个原因最简单?那便是大肆杀人?屠杀!” “人死后阴魂要归于地府,阴差们来拉人,自然要走阴路?如果有一条路往来的阴差多了、被拉去地府的阴魂走的也多了?那它就会成为一条阴路。” “先秦时期?秦国坑杀赵国四十万降兵之事你们都知道吧?” “当时出现的那条阴路,直到千年之后才断掉!” 王七麟四个人大吃一惊,纷纷对视:“道爷,你的意思是说……” 谢蛤蟆摆摆手说道:“老道什么意思也没有,老道只是觉得,沉一家乡当年发生的事,恐怕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沉一怒道:“废话,当然不是,我们全村除了我一个,其他的全让鬼给害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忍不住一拍脑袋:“沉一,你们村怎么被鬼给害了?” 沉一沮丧的说道:“喷僧脑子就是那时候坏掉的,丢失了一段记忆,正是村子里发生诡事的记忆,但后来我师傅偶尔喝的酩酊大醉会说梦话,每到那时候他会流眼泪,说他学艺不精,未能救下满村百姓,导致那么多人被鬼给害了。” 徐大说道:“别怪大爷话说的难听,可沉一他们村里才多少人?行吧,算上古籍乡全部,他一共能多少人?死这些人就能形成阴路?”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谁说的准呢?而且你们也看到了,这条阴路只存世没几年便被废弃了,变成这么一片不阴不阳的地方。” 胖五一说道:“会不会,当时死在这里的人不只是高僧村里的人和周围几个村一些人?还有其他人也死在这里,只是这件事被掩盖了起来。” “而且你们看哈,自从大苇河改道,当地衙门和听天监就开始堵住老百姓的嘴巴,不让他们讨论当年的事,还迁移走了受灾百姓,这是在干什么?是不是在捂盖子?” 王七麟说道:“你们说的都没问题,当年古籍乡一定有大事发生。” “这件事不能从听天监开始查,它应当与时任的罗坝县大印、现在的荆楚银将雷勇健相关。” “如果事情与雷家相关,雷家想要捂盖子,那以他们在当地听天监的权势,怕是早就将相关痕迹打扫的干干净净……” “河底干干净净,会不会也与雷家有关?”谢蛤蟆忽然问道。 王七麟一怔,下意识的轻轻点头。 “不从听天监查从哪里查?民间咱们已经查过了,没有查到什么关键信息。”徐大失望的说道。 王七麟说道:“从衙门开始查!” “衙门更没法查。”徐大无奈的说道,“七爷,咱的观风卫虽然说是能观览天下权贵,实际上主要还是查咱听天监的事,咱或许可以捎带着查查各地衙门,但也只是稍微查一下,除非他们有大过失,否则咱们什么都干不了。” 王七麟笑道:“他们已经有大过失了,我之前留下的一张牌,现在可以用了。” 他先卖了个关子,与四人退出这片不阴不阳的土地,去河边放出道法船去歇息。 道法船打开,王七麟没看到白云间和他的心爱黄鼠狼,他推开船舱后还是没有发现。 这样他忍不住问:“白云间呢?不会让这船给吞掉了吧?” 九六急忙在船头使劲蹦跶。 它跳来跳去,王七麟没搞懂它什么意思。 九六跳到八喵跟前张开嘴,八喵急忙站起来伸爪往下指。 王七麟猛的想起来:这船是有底舱的。 但他只见到了道法船的甲板、船尾和中舱,并没有见过底舱,没发现舱门。 他使劲拍了拍船头,喊道:“白云间,你出来。” 没有动静。 王七麟说道:“白云间,你可以不吃不喝,可你家小双不行,你有种再也别出来,我饿死你家小双然后用它的皮做皮坎肩。” 船板上冒出来一道黑烟,白云间捂着脸出现:“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不是说过不再烦我吗?” 王七麟一脸幽怨的说道:“你这人啊不,你这鬼怎么分不清好赖?我这不是在关心你么?我回到船上发现你们不见了这不是担心你吗?” 白云间说道:“你别关心我,也不要担心我,让我安静的待着吧,好吗?” 王七麟说道:“不好。” 白云间默默的坐在甲板上,悲怆的挥拳敲击船板。 看起来要抓狂了。 王七麟说道:“行了行了,我就是关心一下你而已,既然你没事那你愿意躲到哪里就躲到哪里去吧。” 白云间立马要走。 王七麟又拦住他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这船的底舱里有什么?” 白云间开心的说道:“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我与小双待在下面非常舒服。” 王七麟问道:“那怎么去底舱呢?” 白云间不悦的说道:“你都说了最后一个问题!七爷,你这个人言而无信!” “我怎么言而无信?我这人最言而有信!”王七麟也不悦的说道,“二在一的后面,对吧?” 白云间说道:“对呀。” 王七麟说道:“那么刚才的是最后一个问题,现在是最后两个问题!” 白云间愣住了。 王七麟问道:“我怎么能进入底舱?” 白云间嘿嘿一笑:“不知道。” 他一个跳水动作钻了下去。 防备王七麟继续作妖。 休息一夜,他们坐船去往罗坝县。 道法船极为霸道,王七麟随心所欲操纵它,他们只要在船上一路瞎扯淡就能很快抵达罗坝县。 这让胖五一有点不高兴,他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七爷最好的坐骑了。 下船的时候他唏嘘了一声:“唉,我的团队第一坐骑的地位,摇摇欲坠呀!” “是岌岌可危!”徐大无奈的说道。 胖五一怒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来打击我?再说摇摇欲坠不是一个意思吗?不是一样可以用吗?” 徐大冷笑一声,燃木神刀一下子抵在了胖五一裆下:“胖仔,你的鸡要摇摇欲坠了。” 胖五一面如土色:“徐爷你手稳住,哦,我明白了,这就叫鸡鸡可危。” 王七麟离开码头进城,直奔衙门。 今天衙门休沐,常贺礼没有在衙门上班,不知道躲在家里做什么。 王七麟进入衙门让一名衙役去找他,不多会身穿便服的常贺礼便赶到了。 “王大人,您今日找下官不知道有何差遣?”他的语气多少有点不好。 王七麟努努嘴,徐大沉一将门窗都关上。 尽管外头艳阳高照,可是他们这是在县衙的案牍库里,平日里没有人烟气,终年阴冷,于是门窗一关,屋子里面顿时阴翳起来。 王七麟绷着脸,左边一只黑猫站着,右边一只白狗坐着。 黑猫一边嘴角上挑正歪着嘴邪笑,白狗呲牙看起来挺狠的,见此常贺礼心里难免有点慌。 王七麟一直盯着他看,直到常贺礼胆颤心惊的进行了二次询问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常大人,你们罗坝县的县志不齐全呀。” 常贺礼愕然道:“呃,不知道王大人是什么意思?县志不齐全?县志被人毁了?” 他急忙去案牍库最前头的书架上寻找,王七麟拍了拍面前的桌子说道:“不用装模作样了,你们县志在这里。” 县志是厚厚一摞册子,一年记述一册共十二卷,这里一共二十册。 常贺礼挨个点开看了看,然后舒了口气:“这不是很齐全吗?王大人刚才是故意吓唬下官吗?” 王七麟摇头道:“十六年前,大苇河改道,你们县志怎么没有详细记载?后面经年,古籍乡撤销、多个村庄荒废弃用,怎么也没有详细的记载?” 常贺礼慢条斯理的说道:“回禀大人,下官刚来到这罗坝县六年,十六年前的事实在不清楚。” “而且,关于大苇河改道,县志有记述,您看这里。” 他翻开一页给王七麟,面含微笑。 王七麟没有去看,他随手打开一本县志指了指上面说道:“念。” “圣皇帝太狩陛下十年秋,八月十二……”常贺礼不明白他的用意,便规规矩矩的朗声诵读起这一篇县志。 新汉朝县志要求记载翔实、有据可查,所以尽管只是一县之地,可是每一年的县志都能写满厚厚一大册子。 它一共分作十二卷,卷一是疆域变迁、建置增减;卷二山川、水利;卷三田赋、物产、礼俗、惠政;卷四公署、学校、兵防;卷五祠祀;卷六职官、宦绩;卷七科考、学塾;卷八人物,后面还有杂记、刊误、兵防、文苑各门等等。 王七麟让常贺礼诵读这一卷是前几年罗坝县在中秋节前举办丰收庆的事,记载很详细: 当时是在哪里举办庆典、都有谁出席、开支多少、买了什么、请了谁来表演,最后怎么收尾,全部清清楚楚。 因为记述清楚,自然耗费字数就多,洋洋洒洒足足写了两页,常贺礼读了好一会,读的口干舌燥。 读完之后,他莫名其妙的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问道:“这个丰收节,很重要吗?” 常贺礼说道:“不是很重要,是本县为了庆贺丰收而与民同乐的自办节日罢了。” 王七麟问道:“就这么个不重要的节日,你们记述了两页。” “大苇河改道,半个乡被毁掉了,你们也记述了两页?嗯?” 常贺礼苦笑,他干脆利索的说道:“王大人所言甚是,看来本县的前任实在不够称职,唉,那位大人上任后只顾捞钱,确实不够负责,难怪最终会被人举报贪污而落狱死亡。” 王七麟也笑了,他问左右道:“诸位大人,你们知道把屎盆子扣在什么人的头上,那人不会反抗也不会拒绝吗?” “常大人知道吗?” 常贺礼眨眨眼问道:“是傻子吗?” 沉一直接给他一拳:“干你粮!傻子吃你家米还是挖你家祖坟了?” 常贺礼被打了个趔趄,疼的眼泪都流下来。 他捂着肩膀叫道:“王大人,为何突然行凶?是下官回答有误吗?” 王七麟说道:“你刚才骂了沉一大师,所以他才发火,他发火与咱们的问题无关,另外你回答确实有误,很大的错误。” “什么人受了屎盆子而不拒绝不挣扎不反抗?” “死人!” 王七麟凑到了常贺礼面前冷飕飕的笑道:“常大人,你想用个死人来搪塞本官,怕是不行。” 常贺礼倔强的梗起脖子叫道:“王大人,下官怎么敢搪塞您?这就是下官的答案!” 王七麟说道:“常大人,你很年轻你知道吗?你应该可以在官场上平步青云,前程似锦。” 常贺礼苦笑道:“王大人就因为下官前任没有负责的去记述县志,然后就要以此给下官问罪,令下官止步仕途吗?” “若是如此,下官不服!” 王七麟说道:“不是,另有他事,我观风卫考核了常大人,常大人这一县父母官做的不称职呀。” 常贺礼掷地有声的说道:“对于大人的这般评价,请恕下官不服!” 王七麟道:“本官让你心服口服!” 他背着手去衙门,说要今日开堂办案。 他先让徐大去找袁青,将悍匪杨苍等一伙人提审到了衙门里。 然后他又让马明回来带队衙役快马去石碑乡抓乔耀虎一家五口,并让他带上九六,要他将乔家的现钱和账簿全给带回来。 常贺礼全程迷茫脸,没搞清楚王七麟要做什么。 上午过去,下午时分马明和衙役们将乔家父子全给带到了。 乔家父子有仨是被车子拖来的,能动弹的就两个,这两个一上大堂就跪下开始嚎啕大哭,哭的是涕泪同流: “大人、大人冤枉,小人家里的钱财都是辛勤劳作所得……” “常大人请为小人做主,常大人您知道的,小人是守法百姓,确实不知道那木易苍竟然是朝廷要犯……” 王七麟一拍铜尉印喝道:“大胆刁民,本官在此,为何不跪本官?” 乔家父子早就看到他了,他们两人认出王七麟身份后头皮都炸了,压根不敢来主动找他。 如今王七麟直接找他们对话,他们避不开了,赶紧上来磕头请罪。 王七麟冷酷的说道:“木易苍乃是朝廷重犯,杀害官吏、夺取钱财,无恶不作。你们乔家身为乡绅,不念皇恩浩荡,不去举报这伙贼人,竟然包庇他们,该当何罪!” 乔家父子叫道:“王大人饶命,不是,王大人明鉴,小人真的不知道啊,小人是冤枉的,他们有假路引和假文牒,小人被他们骗了!” “真的被骗了,小人哪知道这是一伙贼人?他们带着齐全的文牒路引来见了小人,当时他们身无分文,小人看他们有些本事,不想让他们流落街头……” “闭嘴!”王七麟喝道,“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身份?乔振英,你说这伙贼人是身无分文去找你们的?” “胡说!” 他又猛拍桌子,拍的桌子跳了起来。 “本官已经以酷刑审讯这伙要犯,他们说去你家的时候带着银铢若干,至少五百枚,全是他们抢掠所得,并且将这笔钱给了你们,所以才得到你家庇护!” “这是胡说!”听到这里乔耀虎顿时神气起来,“大人,您可以明察,我家的金银现钱都被你们给搜来了,全在这里,每一笔钱小人都可以说出它的来路,小人家里有账本,这账本是清清白白的,所有的钱都能找到来路!” 王七麟问道:“哦?是吗?” 乔振英这时候也稳下了心神,笑道:“是的,大人,请大人明鉴,我们乔家是乡里人家,钱财来路清清白白,都记在账上,都有据可查。” 乔耀虎行礼说道:“请允许小人回家去拿出账本……” 九六叼着一个册子跑出来扔下。 乔耀虎定睛一看,赶紧对王七麟说道:“大人这条狗不是一般的狗,它在小人家里便翻箱倒柜找出来小人藏的所有钱,而且还翻找到了小人账本。” “高,真是高!” 乔振英说道:“这是神犬,二郎神的哮天犬,绝对的!” 王七麟皱眉道:“你们父子少废话,快快拿出账本核对你家的钱财给本官看。” 他又警告两人:“你们最好别给本官弄虚作假,否则一旦本官查实,就以欺君之罪论处!” “徐大人,包庇朝廷重犯并有欺君之罪,当如何惩戒?” 徐大喝道:“论罪当斩,斩全家!” 王七麟缓缓点头。 乔耀虎急忙说道:“这个请王大人放心,小人断断不敢弄虚作假,给小人个老虎的胆子,小人……” “少废话,给我开始清点!”王七麟喝道。 乔耀虎和乔振英父子一人拿着账本一人将箱子里的金铢银铢和铜铢清点出来: “小人家是在最近二十年发家致富,起初家里没钱,所以可以从零计数……” 王七麟不耐道:“本官哪有时间听你们从二十年前开始算账?就从今年吧,往前逆推,而且你们不用详细汇报,只要汇报大笔得钱财出纳即可。” 乔耀虎傻眼了:“这怎么逆推?” 乔振英念过书懂算学,沉吟一声道:“简单,爹,我来。” “今年四月十五,收大官营春租共计六个银铢——爹,你往外拿出来六个银铢。” “今年四月初九,家里采买农具更牛花费四个银铢——爹,你往里放入四个银铢。” “今年四月初一,收取向国光送来欠款连同利息共计二百个银铢,爹……” “乖孩子,不用念了,到这里就行了。”王七麟严厉的表情忽然一变,他说完后笑眯眯的看向常贺礼说道,“常大人,你服不服?” “如果你还是不服,那就是没明白本官用意,那即使本官不去圣上面前告你黑状,你的仕途也走不远!” 534.鬼召人(爱你们,么么哒) 王七麟突然之间露出的笑,如同一抹骚,闪着了一群人的腰。 常贺礼笑不出来。 他隐约明白了王七麟的意思:对方是要给牢里的向国光翻案! 为什么要给向国光翻案?因为他在牢里一直喊冤,结果真的有冤情。 而罗坝县牢里满满当当的犯人,全在喊冤! 这样既然从中已经查出一起案子是冤案,那剩下的是不是冤案?剩下的怎么办? 看到常贺礼沉着脸不说话,王七麟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睡觉?很好。” 他一拍铜尉印怒视乔家父子喝道:“乔耀虎、乔振英,你们之前曾经来到县衙状告向国光欠钱不还,将他污蔑陷害送入大牢,这该当何罪?!” 父子两人一怔。 他们是真以为王七麟和衙门是冲着杨苍一事来办自己一家的。 他们也知道包庇杀害过清官的朝廷钦犯是多大的罪名。 他们唯独不知道王七麟作为听天监高官会知道自己一家诬陷向国光的事! 所以此时王七麟突然拿这事来责问他们,即使父子两人狡猾机灵,一时之间也抓瞎了。 怎么回应? 乔振英一咬牙,说道:“大人明鉴,向国光还了欠款的事是找我家老父进行的,所以我家老父将之记录账本。” “这事小人并不知情,后来小人便去找向国光讨要欠款,这是两件事……” 王七麟一挥铜尉印喝道:“大胆刁民,到了这时候还敢糊弄本官?” “来呀,给他们父子五人上刑!” 徐大早就在摩拳擦掌,一听到这直奔乔振雄等三兄弟而去,拉起人便开抽。 乔振雄奄奄一息的惨叫起来: 这社会很不公平,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要遭受毒打? 乔耀虎心态崩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看着儿子们被徐大给翻来覆去的捶,他扑上去护住儿子叫道:“大人饶命,大人息怒啊。” 马明上来伸手拉住了徐大,沉声道:“徐爷,住手吧。” 乔耀虎满怀期望的看向他:“多谢大人……” 马明又去拿来一根衙役的水火棍:“用这个,你用拳头不好。” 见此沉一将自己的陨铁伏魔杖扔了上来:“阿弥陀佛,一步到位,用喷僧的铁杖子。” 乔耀虎泪如雨下:“大人饶命,这个是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马明唾弃道:“你们乔家父子将向国光诬陷到大牢的时候,可曾想过这样会逼死人家?” 乔耀虎不敢回嘴,只能磕头。 王七麟一挥手,衙役将提上来的向国光送上公堂。 向国光在后堂全程听到了王七麟的判罚,到来后他立马跪下磕头,泪水鼻涕糊了一张脸:“大人、大人啊,您是青天,您是包拯转世、是狄仁杰转世!” 王七麟和颜悦色的点点头,说道:“向国光,你且不要哭了,把你遭受的诬陷再说一遍。” 向国光用脏兮兮的袖子抹了一把脸,激动之下简直是泣不成声:“小小人小人向国光,罗坝县石碑石碑乡人士,小人家里少有积蓄……” 他将案情重新介绍,把细节都交代一番。 一切与王七麟推测差不多?他不知道的是向国光是被乔家联合赌坊一起诬陷的。 原来向国光家里曾经是石碑乡的地主?他少小好赌?屡教不改,于去年初气死了父亲。 这事对他触动很大,他终于痛改前非,结果母亲常年受气加上丈夫去世导致忧愁过度也病倒了。 向国光决心给母亲治病?但他家家底已经被他多年赌博给清空了?只剩下田地和牲口。 冬天田地也荒了、牲口也歇着卖不出好价钱?于是他去找乔家借钱?答应本月初还钱。 今年入春后他便将耕作起来的田地和养肥的牲口一起卖掉了?攒齐二百银铢之巨的数目去还给乔家。 随后他确实来过罗坝县的赌坊,原因是他还欠着赌坊的钱,他这次来是还了点利息?并且向赌坊老板告罪,说他这钱暂时还不上得宽限些日子。 赌坊老板让他重写了欠条?后来乔家诬告向国光的时候他还作为证人上堂,以新写的欠条为证物?诬告向国光又输给他们赌坊二百二十银铢,给了二百银铢还欠着二十银铢。 向国光这次真是被冤枉的太狠,连失父母又委屈入狱,差点死在牢里,此时已经不成人样。 哽咽着说完真相后,他又开始磕头。 救命之恩,最是热切,他给王七麟磕头那可是实实在在,青砖铺就的地板上顿时出现血迹。 吓得王七麟赶紧让徐大去扶起他来。 八喵走过去用爪子蘸了点血闻了闻,然后瞪大眼睛张开嘴看向向国光:你是磕头还是玩命? 它走到一边去坐下,皱巴着眉头陷入沉思:过去喵爷四处磕头,修为提升缓慢,是不是因为喵爷磕头不够玩命的缘故? 王七麟喝道:“乔耀虎、乔振英等,如今人证物证具在,你们承不承认诬告向国光之罪?” 乔耀虎看到徐大握紧了伏魔杖,只能认怂,跪在地上颓然说道:“认罪,我等认罪。” 一听这话王七麟再拍桌子,说道:“来哪,收下账本和钱铢。哼,你乔家父子诬陷百姓、包庇朝廷钦犯、欺压乡里、强抢民女、巧取豪夺,数罪并罚,来呀,给本官将乔家父子送入牢狱!” 乔振英叫道:“大人,我家没有包庇朝廷钦犯,也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巧取豪夺、欺压乡里啊,没有啊。” 常贺礼忍不住上前道:“不错,王大人,这些罪名可有证据?” 王七麟轻飘飘的说道:“莫须有。” 他看向常贺礼的眼神却是很凶残。 之所以要重罚乔家,他也是在杀鸡给猴看,就是告诉常贺礼,要是衙门再敢掩盖大苇河事件,那他就要对衙门开刀了。 常贺礼自然明白这点,所以他不能后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王大人,没有证据的事……” “怎么没有证据?”王七麟厉声道,“你将向国光送入大牢的时候有证据吗?” “你大牢里头那满满当当的犯人,你送他们进牢狱的时候都有证据吗?都是确凿的证据吗?” 王七麟站起来拂袖走下公堂,说道:“常大人,接下来的日子你怕是要操劳一些了,牢狱里头那些人你得再重新审一审,看看有没有向国光这样的冤案。” “还有,从您上任至今,一共断了多少案子?” 常贺礼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他没想到王七麟小小年纪确实这样一个老阴比,竟然要这么阴他。 牢房里头犯人不下五十,要是挨个重新审讯那他今年什么事也别做了。 而王七麟还想事态扩大化,借着向国光的案子直接否认了他为官以来的业绩,让他将所有案子都重新审讯。 那他这辈子什么事也别干了。 王七麟使出一记狠招后并没有撒手,还在继续发火:“乔家想要证据你常大人想要证据是不是?好,那本官给你证据!” “常大人,你安排衙役去石碑乡走访百姓,本官就不信还没有这乔家横行乡里、欺负良家妇女的证据!” 常贺礼急忙说道:“王大人请息怒,下官也只是想证据确凿再做出判罚,免得落人口实。” 他的话音落下,看到王七麟冲他挑挑眉嘟嘟嘴,露出了一个青楼头牌独有的调皮微笑。 这样他心里顿觉不安。 他的感觉是对的。 王七麟微笑着说道:“常大人既然知道断案要证据确凿再下定论,那向国光是怎么落狱的?” 常贺礼干笑着说道:“王大人请明鉴,下官、下官当时被奸人蒙蔽……” 王七麟悠悠的说道:“怕是被奸人贿赂了吧?” 诛心之语! 常贺礼立马叫道:“王大人,下官两袖清风,怎么敢……” 王七麟摆摆手道:“别说了,你有没有两袖清风,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证据说的算,本官要好好调查之后再做出判断。” “行了,你先下去吧,你也不用找你的上司父官去诉说此事,对你的审查由本官亲自展开,审查结果本官会亲自呈送给圣上,具体判罚交由圣上来钦点。” 常贺礼一脸苦涩的后退。 他现在知道了,王七麟这小子够狠,这是要整死他! 王七麟没管他,重重一挥手喝道:“石碑乡乔氏诬告向国光,致人下狱、损毁名声,当补偿向国光银铢二百!当地赌坊从事高利贷、参与污蔑人下狱之事,查封!” “县府衙门当去乡里广而告之此事,还向国光一个清白!” “退堂!” 徐大和胖五一扯着嗓子高声喊:“威——呜呜呜!” 八喵摇晃尾巴跟着喊:“喵——呜呜呜!” 向国光换了衣服拿到了一些因为冤枉他入狱而给他的赔偿,握着沉甸甸的银铢,走出去看着许久未见的灿烂阳光,又是泪流满面。 有衙役跟上他,说道:“向国光,我去乡里告诉百姓,这事你被冤枉了。” 向国光没有回应。 他伛偻着腰背慢慢走着,在街上走了几步忽然又跪在地上转身对衙门磕头:“王大人,青天啊!” 王七麟这会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又回到了案牍库里,等待着常贺礼来找自己服软。 他就不信大苇河改道冲毁好几个村子这种事,当地衙门会没有详细记述! 结果常贺礼没来。 王七麟面无表情,暗暗心惊:自己小看这孙子了?这孙子能为了掩盖大苇河背后的真相,而放弃自己的仕途? 是条汉子! 或者这孙子认为他掩盖这案子后,还有人能保住他的仕途?这不应该,因为自己威胁他时候说的是一旦查出问题直接上报皇帝。 亦或者是这孙子真的两袖清风,不怕自己调查? 王七麟甩甩头将这些想法甩掉,不可能的。 天底下没有屁股完全干净的官员,就拿他来说,他还已经够问心无愧的了,还曾经从寺庙里顺走了一批黄金。 如果他要仔细调查常贺礼,肯定能查到对他不利的信息。 常贺礼迟迟不来,徐大倒是来了,跟他说常贺礼去提审牢里的犯人要重新审讯了。 他说完后说道:“七爷,好像这孙子没被你吓到。” 王七麟道:“没事,那咱们就真的去查他,我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心里有鬼的官吏。” 衙门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他带人离开去找地方吃饭。 他们进入包间坐下,有小二来招待,但小二离开的时候却遗留下了一个小包袱。 包袱里头有一卷书。 徐大眼疾手快,然后胖五一蹦过去拿到包袱殷勤的递给王七麟。 这让徐大很不爽:“嗨呀,让这小子抢先了。” 王七麟打开包袱,里面露出来一册县志,封面上用新笔墨写了四个字:阅后即焚。 打开之后首页写的是:古籍乡变迁始末。 他没有看错人,常贺礼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仕途和前程去跟他对着干,但这件事背后肯定牵扯到重要人物,这人在衙门里有眼线,以至于常贺礼不敢在衙门里与他透露相关信息。 册子古旧,存世有些年头了,王七麟打开后第一页记述了古籍乡简况。 上面有各村的名字、各村宗族族老的名字和身份,还有乡里听天监小印、游星、力士们的名字。 他第一眼看到了那小印的名字,看到这名字徐大皱起眉头:“咦,怎么会是他?” 王七麟摇摇头,将册子交给他说道:“你先通读一遍,然后给我翻译。” 县志写满了之乎者也,他看不了这玩意儿,看这个难受。 徐大一边翻看一边给他解说,荆楚之地多山多水,很早以前就有部落在这里聚居,因为缺乏优良的水旱田,所以农耕文化一直不够出彩,以至于许多人以为这地方是蛮夷之地。 其实这是固有印象,早在仙神乱战的夏王朝时期夏文化的影响已经到达这里,商朝建立后,荆楚便纳入商的版图,周朝破灭,楚国诞生,绚丽灿烂又神秘莫测的楚文化出现。 楚文化多与鬼神和祭祀相关,这地方的山峦中藏有许多古墓,不属于人的古墓。 山里封闭,老百姓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时候山水的饭不好吃,他们就得去开山探水的找饭吃。 所以当地山里偶尔会发现古墓,尽管盗墓是重罪,可是饿死面前没人怕罪,老百姓们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进入墓地中寻求一碗饭。 古籍乡内曾经发现了一座墓,但山里因为封闭所以百姓很团结,乡里人很好的掩藏了这个消息,以至于到了现在竟然没人知道这墓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总之古籍乡百姓起初从中盗取一些古书卖出去,后来胆子大了,又会找一些陪葬玉器之类带出去。 因为古籍乡百姓谨慎又不算贪婪,所以多年来没闹出什么事。 直到十六年前,一位新的小印在古籍乡上任,他上任时间极短,仅仅半个月时间。 半个月后,暴雨倾盆,安静流淌千百年的大苇河突然改道,这条河流从平缓河道突兀的转入山中,一路穿山越岭,水势越来越猛,最终冲开了一座山头。 上下坡就在这座山头上。 按理说即使黄河改道也没有本事去重开一座连绵的山丘,哪怕这山丘是一座土山罢了。 可是大苇河偏偏冲开了。 县志里记述了真相,当时有人冒大雨外出,看到大苇河改道后水流在山涧中翻滚,而在它们前头还有一条不知道是巨蟒还是蛟龙的东西在开路…… 听到这里的时候王七麟想到了上下坡附近那条土路。 多年以来,古籍乡已经荒废,上下坡的旧址更是个禁地,少有人去那地方,但那里却在纷乱杂草中留下一条道路。 什么原因? 他想起了周某人的那句话: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他曾经想过会不会是鬼走的多了才出现那么一条路,可是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会不会是当时引领大苇河改道的那东西曾经从那里上岸离开,留下了那条路? 上下坡所在山坡坍塌,百姓尸骨无存。 大苇河浩浩荡荡继续在山中冲刷,又影响到了几个村子,还有许多百姓被洪水带走,再也没有出现。 此外,少有人知的是当天罗坝县监狱里头死了十多个人,这些人全是古籍乡人士,他们入狱的原因正是盗墓! 这些人死的古怪,当时监狱里头条件不好,许多牢房屋顶漏水,大雨磅礴下雨水灌入,狱卒们拿了便桶给犯人们用来接水。 他们溺死在了便桶中。 因为这件事,当时刚刚从古籍乡擢升到罗坝县的新任大印遭到贬斥,又回到了古籍乡做小印。 那么大苇河改道当时的古籍乡小印呢?县志里头再无记述。 记录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每个人名后头还有简单介绍,算是记述详尽了。 王七麟问沉一道:“高僧你俗家名字叫什么?” 沉一说道:“阮一飞。” 上下坡的人都姓阮,王七麟看了看后问道:“你爹叫阮大江,你娘是阮宋氏?” 沉一咧嘴笑道:“是啊,七爷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合上册子也笑,说道:“道爷算的。” 沉一看向谢蛤蟆,五味杂陈:高手,这是高手。 他们吃过饭后,王七麟让徐大收拾好这本县志,几个人开开心心的出门。 徐大出去后一扭头,忽然开心的往旁边走了几步去弯腰捡什么东西。 八喵腾空跳起,踩在徐大屁股上翻身一个侧踢,只听咣当一声响,一个大花盆砸在了地上。 见此一行人脸色微变。 徐大急忙摸了摸脑袋叫道:“它娘的,怎么回事?谁从楼上往下扔花盆?” 如果不是八喵反应快捷并见机行事,那他今天就要被开瓢了。 王七麟腾空跳起飞上三楼,花盆正是从这里落下的,阳台上还有其他花盆。 徐大等人敲开门从楼下上楼,屋子的主人家一愣,随即愤懑的叫道:“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三楼更是有女人直接发出尖叫,屋子里一个姑娘衣衫单薄赶紧披上被子。 王七麟掏出铜尉印给她看,冷冷的问道:“刚才你去阳台过吗?” 姑娘缠着被子只知道嚎叫,什么话也不说。 楼下的人还以为她被人强了,顾不上管徐大等人赶紧冲进来去推搡王七麟:“报官报官!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来强抢民女?赶紧报官!” 王七麟将铜尉印推到他跟前说道:“别喊了,我就是这里最大的官。刚才有人偷袭本官,这是袭击朝廷命官,形同造反,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本官现在正在调查此事。” 上来的汉子一怔,看清铜尉印听清他的话后顿时惶恐,赶紧脱下衣服又给床上得姑娘包了一层。 但事情与这家人没关系,姑娘没有去过阳台,因为王七麟是在发现有人推下花盆后第一时间翻上了这阳台,当时姑娘衣衫单薄不可能出现在外面。 九六进来后叫了几声,谢蛤蟆点点头道:“有阴气,这是鬼召人,咱们得小心了。” 王七麟皱眉问道:“鬼召人?冲着徐大来的?” 鬼召人是一个杀局,一个陷阱,鬼留下诱饵,当人不小心误入其中,它会驱动外物害人。 比如刚才徐大看到地上一枚银铢,刚弯腰去捡,头顶便跌落了花盆。 535.找到地头了 他们在楼上没有发现那鬼的踪影,只有九六嗅到了阴气,但它已经跑了,一行人只能悻悻而退。 过了一会他们上街,经过一条路的时候王七麟这边正跟马明交谈,徐大忽然下意识往后走,嘿嘿笑着就要穿过一个路口。 在路口东南侧有人从牛车上卸粮食,拉车的公牛突然受惊低着头就往前窜,头上双角尖锐而强硬,就像两把漆黑的镰刀! 胖五一迅速闪身,身躯一翻化作青凫,四肢踏地撞上去,从侧面将奔牛给撞翻在地。 此时牛角距离徐大只有一尺。 王七麟没有反应过来。 主要是公牛就在路口一侧,当徐大突然走回路口的时候二者隔着太近了。 公牛在地翻腾,爬起来后‘哞哞’的叫了两声,茫然而柔顺的走向主人。 主人吓呆了,看到它回来眼睛都红了,抄起鞭子去抽打公牛:“你发什么魔怔?你魔怔了魔怔了魔怔了……” 如果他家公牛撞了人,那他就得多个爹了。 养老可不是简单事,给一个青年养老更要命。 公牛惶恐而恐惧,缩着脑袋小步往后退,两只大眼跟铜铃一样,庞大魁梧的身躯跟个草垛一样,主人之于它犹如浮萍之于大鱼,但它并没有反抗。 王七麟上去夺走鞭子摇头道:“别打它了,它被人给害了,有人惊吓你的牛想要撞我的兄弟。” 公牛主人看他们一身玄衣劲装打心眼里害怕,得到王七麟的宽恕顿时大喜,赶紧鞠躬作揖。 王七麟拍了拍公牛的脑袋给它挠了挠痒,回去问徐大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往后走?” 徐大悻悻的说道:“它娘的,刚才有个娘们忽然脱衣裳,大爷这不是想看个热闹么?” 王七麟皱眉道:“鬼迷心窍了吧?” 胖五一摇头道:“七爷,确实有姑娘脱衣裳来着,我我我也看见了。” 王七麟恍然,难怪他会跟徐大待在一起,原来是两个耂渋赑。 这自然还是鬼召人。 马明沉声道:“七爷,这鬼挺厉害,大白天的就能施展法术迷惑徐爷,看来咱们得小心防备。” 谢蛤蟆意味深长的说道:“无量天尊,也未必是鬼。” 王七麟问道:“不是鬼怎么会是鬼召人?” 谢蛤蟆抚须微笑,笑而不语。 世外高人风范。 可惜沉一随即给他配音了:“无量天尊,道爷也不知道,但道爷必须得装作知道却不愿意说的样子,否则你们以后岂不是会小看我道爷?” 谢蛤蟆怒视他:“滚蛋。” 他悻悻离开,这次竟然让沉一这秃驴给看破了内心,失败啊失败! 双方分道扬镳,王七麟把胖五一也给留下了,他留给马明,如果有急事让胖五一去通知自己,他们坐船再去往乡下。 关于造成大苇河改道和上下坡等村庄被毁的终极原因,他们已经从县志里找到了。 很多年前,那时候还是前朝,前朝无德、苍天不佑,有一年天气和今年一样,大旱。 上下坡等村庄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有大苇河流经,有几个村庄远离河流,这样老天爷不下雨,村里的农田就没法浇灌,眼看村里人的口粮都要没着落了。 于是各个村庄都开始打水,上下坡也不例外。 可是上下坡那地方就是个犄角旮旯,四周全是土山,天气大旱这土山上的草木长不好,枯黄而稀疏。 村子里找了点水匠,连续找了好几天挖了好几口井,却一直没有挖到水。 后来一天晚上有人做了个梦,梦见村里一地方地下有水,藏着一口泉。 他醒来后便将这事说给了打井队听,当时实在没有水,眼看庄稼要枯死,打井队死马当活马医,便去尝试。 起初还是没有打出井道来,挖了挺深也没有遇到水,打井队绝望了。 人在绝望之下容易做出极端选择,他们索性闷着头继续往下打井,想着看看这地下到底得多深才能有水。 至于挖的太深井道坍塌?打井队不怕这事。 反正他们要是找不到水源那庄稼要枯死,庄稼枯死了他们交不上租子和公粮那会被衙门的贪官污吏给抓走,家里的老弱妇孺得饿死。 既然总得死,不如死个明明白白。 结果往下不知道挖了多少,地下开始寒冷起来,但还是没有水汽。 最终井口上拔土筐的人忽然发现井下没有动静了。 他们低头往下喊却没有回应,只有寒风呼啸而来。 不像是夏天,倒像是冬天。 底下的兄弟生死不知,他们心里发毛了,选了个胆大的绑上绳子送了下去。 结果绳子放到头底下的人还是没有落地,就是被冻的打哆嗦。 这时候能断定的就是,先前打井队打通了什么地方,导致下头出现了一片广阔空间,打井队的底下人全掉下去了! 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看守这井口,一路回去拿绳子,汇聚了村里所有的绳子,然后选了个胆子大又瘦削的汉子送下去,让他去查看情况。 地洞深不见底,扔下块石头没听到回音,扔下去一只鸡也没听到鸡再扑棱。 这次他们带来了全村的绳子,倒是把汉子送了下去,很快汉子摇晃绳子让他们给拔了上来。 上来后这汉子告诉他们,下面是一个大洞,很冰冷,他们打井队先头消失的人确实掉在下面了,估计又冷摔的又狠,这会全昏迷了。 但是下面并没有妖魔鬼怪,他们很快将掉落在下的人给绑着拉了上来。 后头又有人举着火把下去看,具体井下有什么县志没有记载,应该是一座古墓,而且里面陪葬品丰富,所以他们先是拿了一些古代典籍出来换钱买粮食,若干年后胆子大了又开始拿陪葬的金器玉器。 按照县志中的记述,这个古王墓就在上下坡的村子附近,王七麟有预感,只要能找到古王墓,他们会得到一些答案。 结果这古王墓不好找,他们漫山遍野的找了两天,却始终没有找到蛛丝马迹。 八喵和九六一起上阵,结果愣是没有发现,这下子四个人都老实了。 傍晚的时候红霞满天,王七麟坐在一处山头上看徐大抓蚂蚱,他今晚要烤蚂蚱吃。 看着徐大带着八喵和九六漫山遍野乱窜,他挺服气的:“徐爷别看没有修为,这精气神不一般,他精力是真旺盛!” 谢蛤蟆捏着有些瘸的腿叹气道:“还是年轻,这年轻的胴体总是让人那么羡慕。” 王七麟说道:“不是,这是徐爷天赋迥异,你看我也很年轻,可是就没有他的精力和劲头。” 沉一接道:“七爷你这是身子骨不行,肾虚,所以绥绥娘子老是给你进补。” 王七麟怒道:“滚蛋,老子一点不虚,老子气血旺盛的很!” 他双拳翻转,内视经络。 真气如滚滚洪流般在他体内沸腾,迅速绕着他奇经八脉转了一圈。 他有预感,自己快要突破了,现在就差临门一脚。 为了展示自己气血之旺盛,他特意跑出去掏鸟窝找鸟蛋,不过他找到鸟窝不会把鸟蛋全掏走,至少会留下一两个。 这弄的一群鸟在他们头顶飞,叽叽喳喳的不知道是骂他损还是夸他讲究。 太阳下山,篝火升起,徐大带着一串串蚂蚱回来了。 王七麟懒洋洋的烤了几个鸟蛋,拨拉出来后一边吃一边问:“你弄这么多蚂蚱干什么?要吃个蚂蚱宴?” 徐大用竹丝串起了蚂蚱,往火上翻滚个几圈便烤熟了,喷香。 他扔进一个在嘴里嚼的口沫横飞:“不啊,大爷要做蚂蚱酱。你知道蚂蚱酱吗?鲁南的名菜,大爷有个朋友就是那里的人,他从小吃蚂蚱酱长大,说老香了。” 王七麟说道:“现在我吃什么也不香,咱们怎么就找不到那古王墓入口呢?” 他们想过通往古王墓的盗洞被填上这个可能,所以搜索的格外仔细,只要有蛛丝马迹就会严查。 然后两天了也没有查到它的位置,谢蛤蟆也用了一些秘术,九六鼻子都拱掉了一层皮,可就是没有发现。 沉一也没了耐心,说道:“阿弥陀佛,七爷,这洞口会不会不在这山头附近?” 王七麟摇头道:“肯定在这里,你们村要打井不在自己村的地盘上进行,还能去别村的地盘?” 徐大一个接一个的吃着烤蚂蚱问道:“喷子,你开动你的小脑瓜仔细想想,在你脑海里有没有关于古怪之处的印象?” 沉一说道:“阿弥陀佛,没有,喷僧这两天一直在想,可那时候喷僧太小,从不知道村里还有个盗洞和古王墓。” “在喷僧记忆里,我们村跟其他村子一样,我爹娘和乡亲们都是寻常种地的农人。” 他说着挠挠光头:“对啦,如果这盗洞肯定在咱附近,那会不会在河底?只有河底咱们没有找。” 徐大哼笑一声:“哈,你可真会想,在河底?在河底倒不是不可能,可那样的话咱们就下不去了,按照县志记述那盗洞很深,下面空间也大,要是全是水……” 王七麟想想就不寒而栗。 他不怕任何妖魔鬼怪,但害怕河底下有一条深且幽暗的水道,这怎么走?谁敢下去! 谢蛤蟆想了想说道:“无量天尊,沉一倒是给出一条新路,或许盗洞临时被堵住了,所以河水一直未能流淌下去,也有这个可能吧?” 有了方向,后头的事就好办了。 等到第二天日上半空,河水暖和起来,王七麟决定和徐大、沉一一起下水。 谢蛤蟆被他给留在河岸上进行策应,一旦河底有问题,那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便是从河中撤出来,这时候就需要外头人有高超修为能掩护他们。 王七麟脱掉衣服留下马甲,五把剑插在上面,他又叼住了听雷神剑,带着六把剑下了河底。 三人带着八喵和九六入水,他曾经潜入过河底,对这地方并不陌生。 大苇河在这一段很是宽阔,河底生长着茂盛的水草,水流汩汩而过,带起水草舞动。 有些水草纤细且青黑,它们随水流摇晃就像是乱发狂舞。 有些水草粗壮充盈,颜色斑驳,它们被水流带动后像是水蛇在游动。 王七麟小时候经常下河,但他没有见过这样的河底,有一种怪里怪气的妖异。 徐大只是寻常人,他憋气本事不行,王七麟看到他几次游上游下的很是遭罪,便冲他摆摆手让他回到岸上去跟谢蛤蟆作伴。 水下只剩下他与沉一。 他们两人在一起潜游,为了防备随时出现的危险,王七麟没有与他分开。 两人两兽游了有一段时间,最终也没有发现异常,河底只有厚实的水草。 这让两人都满心挫败。 沉一生气的用伏魔杖扫荡河底水草,王七麟注意到有一股阴沉沉的红色一扫而过。 他立马摁住沉一接过伏魔杖去挑开了这一片水草,几块罗列整齐的红砖出现在水草下。 就像是砖瓦大房的屋顶。 王七麟早就注意到了,真定府当地的房屋建设的四平八稳,屋顶整齐开阔。 这是因为当地多雨多雾且多山,许多村庄便是建筑在山峦上,很少有开阔平坦的大院子,于是乡下便会将屋顶建的平坦,以此做个小晒场,偶尔晒晒粮食。 王七麟御剑切断水草露出一方天地,如他所预料,这是一片屋顶。 看着这屋顶,一个猜测出现在他脑海中: 当年大苇河不是将上下坡所在的土山给冲倒后碾压过去进行改道,而是上下坡忽然下沉被大地给吞噬了! 整个村庄陷入地下! 后来大苇河的河水汹涌流来占据此地作为河道,河底长出水草,掩盖了地陷村庄所遗留的最后痕迹…… 他又想,上下坡这村庄沉入地底和大苇河改道到底什么关系? 现在外界所熟知的是大苇河改道,最终冲垮土山形成泥石流吞掉了上下坡。 那么会不会是上下坡先被神秘力量拖入地下,然后这股力量又一手造就了大苇河改道,用以掩饰这一切? 他正在沉思,头顶忽然又有水浪波动。 察觉到波动后王七麟立马仗剑抬头,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钻了下来,竟然是徐大。 他狐疑看向徐大,徐大指了指自己额头,一脸得意。 此时徐大的额头上贴着一张符,就跟被赶尸匠给镇了的僵尸一样。 有了这符箓后徐大在水中可以自由呼吸,那叫一个敞快。 王七麟恍然,应该是谢蛤蟆给了他一枚辟水符之类的东西。 他冲徐大招手,徐大摇头,冲他招手。 王七麟皱皱眉头游过去,徐大往前方游,他在后面追,然后两人看到水草中有个洞穴在若隐若现。 这会不会是通往古王墓的井道? 但这洞口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记得先前他和沉一扫过这里了,并没有发现有洞口。 恐怕有人在搞鬼! 带着这个念头他小心翼翼的去洞口往下看,徐大在旁边,然后—— 洞穴像是怪兽的嘴巴,猛然张开,猛的吞掉了两人! 河水消失,风声呼啸。 王七麟一下子失去了浮力,一股失重感出现在他心底,他厉声喝道:“剑出!” 原本被他叼在嘴里的听雷神剑立马落在他脚下,他踩住听雷神剑往下落,头顶有声音下坠,他估计这是徐大,便抬手来了个举火烧天,把徐大给接住了。 不过接的位置好像不大对,徐大发出了一声惨叫。 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异常黑暗,一点光亮都没有,以至于王七麟什么都看不清。 他御剑快速下落,落地后放下徐大同御六剑防备四周。 这地方的空间开始大了起来,他努力瞪大眼睛看去,看到徐大的身影在前方站定,似乎在仔细看着什么。 于是他便走过去问道:“徐爷,你在这里看什么?点火呀。” 幸亏徐大先前得到辟水符又回来了,他有须弥芥子,里面有火髻虫烛和蜃脂烛等,到了这地方可以点火照明。 如果只有王七麟和沉一那两人真成了睁眼瞎,他们入水的时候跟光屁股差不多,全身上下就一个洞能放东西,但两人不可能这么做—— 毕竟嘴巴是吃饭说话的,含着蜡烛火折子那不是乱来了? 徐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看什么?大爷看个屁,大爷正在正在找衣裳呢,这地方真他娘冷!” 王七麟一听声音在身后就懵了,徐大不是在他身前吗?如果是在他背后说话,那他面前这个身影是谁? 他立马一个后撤步拉开距离,沉声道:“徐爷,点火髻虫烛!” 火折子带起红色火焰,接着便有绿色光芒亮起。 就在火折子的火光出现瞬间,王七麟依稀看到光芒中有一些身影在靠近。 但火髻虫烛一燃烧起来,周围变得清净。 他随即知道这地方不干净。 火髻虫烛的绿光照耀的徐大一张大饼脸绿油油的,王七麟叮嘱道:“快点武装到菊花,这地方不对。” 徐大将虎豹胄和金缕玉衣都放入了须弥芥子中,他里面竟然还有毛巾,这货仔细擦干了身子才穿上衣服戴上头盔。 这时候头顶响起铃铛声。 王七麟赶紧闻声去张开手臂,有铃铛声定位加上他如今修为高超,精准的接住了掉落下来的九六。 九六落在他怀里后跌的依然挺狠,疼的在他怀里轻轻的叫:“嘤嘤嘤。” 爹爹给妮儿顺顺气。 既然九六下来了,那八喵自然也下来了。 王七麟小心翼翼的往旁边喊:“八喵?摔死没有?” 徐大举起火髻虫烛,在绿油油的烛光中,八喵慢慢悠悠的从空中降落。 它的小尾巴变得很大,一个爪子拽着一个小尾巴,就跟拉着俩降落伞一样。 安全落地。 双倍保障,双倍安全! 八喵落地后表情得意。 这点高度对喵爷来说啥都不算,喵爷就是跳悬崖也死不了! 见此徐大很是钦佩:“阿八可以的,这下来的姿势很潇洒嘛。” 八喵收起小尾巴人立在地,俩小爪爪垂在胸前吁了口气:可把喵爷牛逼坏了,装个逼。 徐大接着说道:“不过八喵你太自私了,你看小九差点摔死呢,你怎么只顾自己不顾媳妇儿?这什么意思?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狗了?” 八喵惊恐的看向他:你真是一点人话都不说! 九六挣扎跳到地上甩了甩身上的毛,叮叮当当的铃声紧密响起。 听着这声音王七麟心里一沉:“坏菜,徐爷,咱们不是又进入阴间了吧?” 徐大说道:“七爷,别说了,你那嘴巴开过光的。” 王七麟让他留在这里等待沉一,看看沉一后头会不会下来,他拿走火髻虫烛去前面照看。 这是一片很广阔的地方,一眼望不到边——火髻虫烛的烛光有辟邪妙用,但光线与寻常蜡烛一样,照明范围有限。 他走到先前他看到身影的地方去,这次看到有一群人排着队站在一起。 队列整齐,于是当他从后头看,看到的就好像是一个人的背影。 烛光所及之处的几个人穿着统一的长袍,它们闭着眼低着头静静得站着,近距离能看到它们一个个大张着嘴,似乎要喊出什么来。 王七麟看着这一幕头皮有些发麻,他不怕鬼祟,可这些人比鬼还要吓人。 黑漆漆的陌生洞穴中看到一群面无表情的人,这些人张着嘴巴却无人开口说话,一个个脸色苍白的吓人,就算有淡绿色烛光照着,也是白的好像石灰粉。 两人等了一阵沉一也没有下来,这样便决定不等了,两人来联手探索这片地方。 王七麟有预感,他们找到目的地了。 536.青铜大门 这地方像是一片大殿,地底很平整,王七麟用烛光照耀了一下,地底是一块块齐整青石拼接而成,井然有序。 到处都是闭着眼睛张着嘴巴的尸体,尸体穿着不一样,他起初看到的几个人穿着样式一样的长袍,后面再看到的人有些是短衫小褂的力工打扮,有些是长衫的商贾打扮,还有的是书生打扮等等。 徐大跟他在一起转了转,忽然指着另一条队列中最末尾的两个人说道:“七爷,这衣裳是不是有点熟悉?” 王七麟定睛一看,青衣短打、腰带粗大,他走到这两人正面看去,两人衣襟上都有几个字:金戈铁马英雄来。 金戈铁马镖局! “槟子?阿武?”王七麟说道。 徐大说道:“好像是这两个人,他们俩不是被打了什么借魂桩而死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地方?是不是道爷又翻车了?” 王七麟表示他已经对此习惯成自然。 四条队列排的老长,一直往前绵延。 这些队列呈现梯形,队尾拉开的很宽阔,往前走开始收缩,队列前端几乎要汇聚起来。 王七麟给徐大低声说道:“跟我走,咱们去看看前面有什么,你小心点,注意看我眼色行事。” 徐大的眼睛变得跟牛眼一样:“七爷这时候了你还调戏大爷呢?就它娘的这个光,你让我看你眼色行事?你咋不让大爷感应你心里的念头来行事?” 王七麟往前走,烛光远去,徐大赶紧跟上。 这地方真是让人瘆得慌。 随着往前行,队列收的越来越近,王七麟得小心翼翼行走才能不碰到这些尸首。 徐大身板太粗犷魁梧,难免不小心撞到了一具尸体,这尸体顿时倒地,化作碎块! 就跟冰雕一样。 破碎处看不出什么血肉痕迹,就像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冰雕。 这不像是人! 或者说这不是人的尸体! 于是王七麟心里出现一个猜测,可能在镖局镖师事情上谢蛤蟆并没有翻车,槟子和阿武确实被打了借魂桩而死。 但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能他们的阴魂没有留在桥下,而是被什么东西给带到了这里! 至于是什么东西?他想到了河底那些小泥人。 冰尸破碎,八喵站起来做瑟瑟发抖的样子,好像很害怕。 王七麟将它抱在怀里,它立马依偎了起来。 九六很生气的仰头看它。 于是王七麟将它抱起来交给徐大:“喏,让它骑你的脖子。” 徐大不乐意:“大爷不要面子啊?” 八喵露出利爪冲他挥爪:你再说、再说挠你! 王七麟说道:“你脑子是不死被冻坏了?冻成冻豆腐了?你傻吗?现在你脖子是个罩门,你看你从头武装到小腿,现在就脖子上有破绽有漏洞,你扛着九六,是不是脖子就被保护住啦?” 徐大狐疑的看着他。 好像哪里不对劲,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他将九六扛在了肩膀上,九六再次坐得高看得远。 徐大叮嘱它:“不管看到什么,别吓得撒尿,大爷可不想洗脖子!” 走到队伍最前头是四个门洞。 门洞后头是漆黑的通道,王七麟凑上去,身上的阴阳鱼玉佩顿时开始转动。 一股森寒之气从黑洞中喷涌出来。 无形,但致命。 徐大跟着凑上去看,立马叫道:“太冷了,娘的,原来冷气都是这里来的!” 王七麟仔细看他,看到他眉头上已经挂霜了。 徐大这时候知道九六围脖的好了,他拉了拉九六的大长腿让它夹住自己脖子,又把狗尾巴绕到前头来挡住嘴巴。 王七麟将阴阳鱼玉佩递给他:“挂好了,别弄丢了,这是宝贝。” 徐大随口道:“你宝贝还挺多,绥绥是你宝贝吧?八喵是你宝贝吧?九六是你宝贝吧?你到底有多少宝贝。” 八喵探头,用炯炯有神的小黑眼盯着他看。 王七麟有条不紊的说道:“八喵和九六是小宝贝,绥绥是我大宝贝,她们都是我的心肝宝贝,这玉佩是我的法宝宝贝。” 八喵和九六眉开眼笑的。 十咦跳出来,用脑袋撞着他耳垂咦咦咦的叫唤。 王七麟只好补充一句:“还有一个贴身宝贝是十咦。” 十咦这才满意的钻回衣服里。 徐大第一次使用阴阳鱼玉佩,贴身挂好后顿时笑了:“嘿,还真是个宝贝,这是个小火炉呀。” 等他收拾完,两个人看着四个黑洞又犯难了。 徐大问道:“七爷,该进哪个?”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我算一算。” 徐大挺吃惊的:“吾草,你还能掐会算的?” 王七麟闭上眼睛伸出手指开始点:“公鸡头,母鸡头,不是这头就那头……” 他睁开眼睛指着第三个门说道:“徐爷,应该走这个。” 徐大懵了,他叫道:“七爷,咱们现在虽然不是生死存亡之际,可它娘的也是危机环境,你选的通道可是要涉及咱们小命的,所以你就这么草率吗?” 王七麟想了想说道:“也对,那我再检查一下,或许刚才算错了。” “你可别了,”徐大翻白眼,“七爷麻烦你认真点,你要检查不会再用一遍公鸡脖母鸡脖吧?” 王七麟说道:“别瞎说,是公鸡头母鸡头!” “你就用这个来检查?” “当然不是啊。” 徐大松了口气,说道:“大爷就知道你刚才在开玩笑,来,你继续。” 王七麟又闭上眼睛伸手开始点:“一个豆豆两粒米,这个答案就是你……” 徐大一巴掌拍在他手腕上:“吾草你大爷的!” 王七麟无辜的看向他:“一直自称为我大爷的不是你吗?你要草自己?” 徐大无奈道:“七爷我求求你,你做个人吧,咱现在在个不知道什么地方,很可能是阴间啊,你能不能认真点?你还是个童男子呢,你就不怕死在这里?” 王七麟说道:“放心了徐爷,咱们肯定会死,但不是今天,也不是此地。” 徐大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大爷自己来吧,反正大爷擅长钻洞,这辈子还没有钻错过,还是大爷更可信。” 他挨个洞口去看了看,回来后忧心忡忡。 王七麟问道:“钻洞专家,咱们该钻哪个洞?” 徐大迟疑的看向面前,内心挣扎。 王七麟指向第三个洞口说道:“就选这个,跟我进去,准没错。犹豫不决就选c,都选c!” 徐大愁眉苦脸的说道:“完蛋,难道七爷你又中了那劳什子八门九星反吟诡阵?大爷怎么看你脑袋瓜子又不好使了?” 洞穴之中阴冷黑暗,越往里走寒气越是浓郁,最终就像是赤身走在雪夜中。 王七麟体内气血翻涌,阴阳大道神功运转的飞快,至刚至阳的太阳真火在炙烤他的血脉,让他全身热烘烘。 氛围空前安静。 徐大忽然拉住他,低声道:“前面有脚步声!” 王七麟举起火髻虫烛,八喵迈着小猫步妖娆的走了回来。 徐大愕然:“八喵怎么在前面?你怀里的是什么?”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你说呢?当然是我让它去探路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是随便选了这个洞口的吧?刚才八喵就是选择进了这个洞!” 徐大讪笑。 他当然真以为王七麟是随意选择的。 八喵回来后就钻进他怀里:哎哟,冻死喵爷了。 地洞黑暗深沉且悠长,两人不知道走了多远,忽然四周开阔,面前出现隐约的光晕。 一座庞大的城门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光晕所染,这门像是青铜所铸,高有数十丈、宽有数十丈,最终不知道这门镶嵌在什么东西里,它的左右和上头都消逝在黑暗中,只给人留下震撼人心的壮阔。 青铜门极其狰狞,上面全是一张张人脸,有的痛苦扭曲、有的忿怒咆哮、有的抓狂尖叫。 王七麟仔细一看,没有一张脸是正面情绪,全是负面情绪,让人看了后心里便生出难受的感觉。 徐大下意识靠近他,低声问道:“七爷,这是什么门?” 王七麟同样低声回答:“徐爷,我也不知道。” 这里明明没有人,可是两人下意识的就选择小声说话,好像这门上的脸都在盯着他们看,都在听着他们说话,都在监视他们一样。 徐大又低声的问道:“那这门怎么开?咱们还要进去看看吗?” 王七麟又低声的回答:“徐爷,我也不知道。” 徐大再次低声问道:“七爷,要你卵用?” 九六高坐在他脖子上俯瞰两人,估计是感觉两人实在没用,它张开嘴巴叫道:“六六六!六六六!” 清脆的狗叫声开始回荡。 王七麟和徐大紧张的看向青铜大门。 然后大门没动弹。 王七麟拿白眼翻愣九六,他还以为这是个王者,结果是个青铜。 不过九六的操作倒是提醒了他,他让十咦钻进身体里来到咽喉处,轻咳一声说道:“开门!” “开门门门门……” 回音悠荡。 大门缓缓打开。 徐大惊骇的看向王七麟:这是什么操作? 王七麟却惊骇的看向大门内。 青铜大门上有微光,他开了目神窍,所以视力非凡,于是当大门逐渐打开的时候他从缝隙看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场景: 有高大阴森的身躯在门后闪动,正是它们在拉开了青铜大门。 这些身影即使没有青铜大门高也差不了许多,个头非常恐怖! 大门打开,更猛烈的森寒之气翻涌而出。 这是阴气! 王七麟感觉自己身躯从内往外的感到阴冷,还好现在他修为高深,阴阳大道神功又有逆转阴阳之能,他运转神功汲取阴气化为阳气—— 奇经八脉中的真气更是充沛,翻涌激荡的冲击着经脉,就像是洪水在冲击河岸。 竟然能用来修炼! 王七麟大喜,他这时候才意识到阴阳大道的厉害,原来这功法不止是能让他将内力真气转为阴气和阳气外放进行攻击,还能吸收阴阳气互相逆转。 如果不是那些庞大阴影所存在威慑,他都要坐下来好好练功了。 他有预感,自己在这地方多待上一会就能突破了。 六品境进七品境,就在今朝! 但庞大阴影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这东西给他带来的震撼力太大了,以至于他不敢去修炼,赶紧飞出六把剑来庇护他和徐大。 徐大抱着燃木神刀紧张的问道:“七爷,怎么了?要开干吗?” 王七麟示意他息声。 然后等了一阵,青铜大门最终洞开,那庞大的阴影消失不见,并没有出来攻击他们。 大门敞开,有光芒出现在他们视野中。 并不是很亮堂的光芒,还是与青铜门上的光晕一样。 王七麟对徐大说道:“咱们进去看看,小心点,情况不好赶紧往外跑。” 两人小心翼翼的往门内挪,徐大抢先一步走在前头:“七爷我给你当肉盾,大爷身上有宝甲,遇到攻击也能撑一下。” 王七麟问道:“能吗?你要是撑不住怎么办?” 徐大笑着安慰他:“应该能,撑不住也没事,下辈子注意点,别认识你别来这种阴间鬼域就行了。” 大门是往里拉开,他们走了怕是有几百步才穿过大门。 倒也不是大门特别宽大,主要是因为他们的脚步跨的很小,真是一个个提心吊胆夹菊花的往里走。 到了敞开大门的尽头,门上有青铜长索垂下,每一条青铜长索之后都有一具骨骸! 这些骨骸形如人而非人,生妖首而长人身,骷颅形如鬼面,头发还未曾消散,色泽朱红,往下嘴巴里长满獠牙,尽管已经是骷髅了,可是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只有四个字: 凶神恶煞。 徐大惊叹道:“七爷,这又是什么东西?” 不等王七麟回答,他又自己说:“我不知道。” 王七麟骂他一句,伸手去触摸一具枯骨。 他在思索刚才拉开大门的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这些枯骨巨骸? 应该不是。 虽然因为光线问题他当时没有看清拉开门的那些身影具体什么样子,可是却能看出它们不是骨骸,而是正常的身躯。 被他伸手轻轻一碰,一块骨头顿时脱落,就跟推动多米诺骨牌一样,巨尸的身躯开始塌落…… “哗啦啦、咣当,咣当!” 骨粉四起。 徐大赶紧用袖子捂住鼻子咳嗽。 王七麟注意到这些巨型枯骨落地便会摔碎,可是它们的獠牙却保持坚固,特别是那犬牙似的大牙,落地后如同一把惨白镰刀。 坚不可摧。 他好奇的上去捡起一枚大牙,大牙在他手里消失,被造化炉吞掉了。 见此他心里一动,又去捡其他大牙,当他捡起后,这牙齿也被造化炉吞掉了。 他挨个捡起残留的獠牙,只要被他捡起来造化炉就会来干活将它给吞掉。 骨粉最终缓缓飘落在地,他已经从中将獠牙全捡了起来。 一共十六枚,这巨尸不知道平时怎么吃东西,牙齿分散的很开,好像只能撕扯,不能咀嚼。 他又看向其他巨尸。 两扇门后的巨尸得有四五十具之多,每一具上都有十六枚獠牙。 但他没有继续去获取獠牙,这种神秘诡异的地方最是忌惮贪心不足。 前方又是一片广阔空间,有阴冷强风在呼啸。 这股风很是奇特,它从左右两端对冲而来,所以这地方存在着许多龙卷风。 但因为里面光芒晦涩,加上风本来是无色的,这样里面没有灰尘,他们两人看不清龙卷风的存在。 只是两人行走在这空旷之地,会不断感觉强风冲撞撕扯他们身躯,就像是有人在推搡他们或者拖拽他们。 阴阳大道神功运转更是飞快,经络被激荡的气血真气一次次冲撞、一点点扩大,待在这地方修炼就像是嗑了天官赐福丹一样,修炼速度极快。 王七麟抬头看去,苍穹之上一片阴暗,看不到天也没有日月繁星,只有四处灰茫茫。 他们不敢乱走,只能随着道路走——这里头是有宽阔大路的,路是不知名石头铺就,与青铜大门一样会发出阴惨惨的光晕。 这种光晕之下,看什么都是恍恍惚惚的。 待在这样地方人自然会心里发毛,徐大问道:“七爷咱们还要往里深入吗?大爷感觉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咱们不会是进入阴间的地府了吧?” 王七麟说道:“如果咱们进入地府,这地府怎么会如此荒芜?连个鬼都没有!” “嘘,闭嘴!”徐大赶紧来堵他的嘴,“这种话不能说,不能乱说!” 他又往后看了看:“七爷,咱最好还是别往里走了,万一后头那大门让人给关闭了,咱可就被堵死在里头了,那时候怎么整?” 王七麟犹豫了一下说道:“应该没事吧?这肯定不是地府,应该是那传说中的古王墓?你想想,上下坡和周围一些村子里的人可是下来过许多年,结果也没事……” “谁说没事?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而且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很惨的!”徐大接嘴说道。 王七麟极目远眺,指向前头说道:“要不然咱先去那地方看看,你看那里有一片台子,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顺着道路走过去,一座简陋粗糙的石台出现在他们面前,站在石台上他们才注意到,前面是一座深渊。 徐大拉了拉王七麟,道:“七爷,这台子的地上好像有字。” 王七麟低头看,发现上面确实有凹痕,如果是字的话一定是很大的字,他便驾驭听雷剑飞了起来进行俯瞰。 俯瞰之下能看出台子上确实有连绵的笔画,可这是什么字他却认不出来,于是他记下笔画后落下,写在徐大手掌上问他。 徐大摇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字。 听到这话王七麟便笑了:“呵呵,秀才!” 徐大正要反唇相讥,九六忽然摁着他脑袋站起来往后看。 一阵摩擦声传进他们耳朵中。 正是先前大门洞开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徐大面容扭曲:“七爷,有人在外面关门!” 王七麟骂道:“你娘!我傻吗?我当然知道有人在关门!你还说我的嘴巴开过光,我看是你的嘴巴才开了光,赶紧冲啊!” 他拔腿狂奔,九六跑的更快,嗖嗖嗖窜了上去。 青铜大门正在闭合,还好他们走的不算远,大门闭合的速度又慢,王七麟冲过来后这扇门还在徐徐关闭中。 他对徐大叫道:“徐爷,快点,要不然估计我撑不住这门啊!” 徐大扛着燃木神刀咬牙开门,这真是拿出嘬奶的劲头了。 然后他气喘吁吁跑过来,看到大门才关了一半。 这把他气得要死:“七爷你真是瞎搞,急什么急啊?” 两人出了大门立马去穿越洞穴,到了洞口处王七麟下意识的要跑出去,刚露面便有数道劲风迎面而来。 有埋伏! 王七麟浑然不惧。 这地方阴气滚滚,阴阳大道能立马炼化为真气供他所用,他便运用太岳不摧神功,张开双臂将徐大挡在身后,选择硬捍偷袭。 徐大在后面激动的叫道:“七爷!” 几道剑芒、刀光、箭影狂风骤雨般突袭他全身,他是从河中落入这地方,身上没有衣服,所以这些武器直接命中他的身躯。 此时他的身躯呈现一股青石色,面无表情,浑身硬如磐石。 飞袭而来得刀剑利箭全数弹开,有人扔出一颗球,这球落地炸开变成雾气,顿时之间十步不见人、三步不见脸。 又有人在雾气中闷哼道:“点子扎手,先作了他!” 王七麟冷笑道:“雷大人好大的胆子,袭击观风卫卫首,这是要造反吗?” 席卷而来的刀风剑雨,为之一滞! 537.第七品,化元(周末愉快) 雷大人! 银将雷勇健,金将雷勇杰! 主持这杀局的不是二人之一就是二人一起来了。 他知道雷勇健曾经在罗坝县为官,官为大印,这是真定府铁尉毛一奇告知他的消息,当时他还问过古籍乡小印身份,毛一奇的答案是他不清楚。 这点挺反常的,古籍乡的诡事涉及好几个村子,更有一个村子被彻底毁灭。 所以毛一奇即使是后来上任的真定府,那他上任后也得关注一下这件事,不可能不知道古籍乡小印身份。 王七麟私下里调查过,古籍乡当年归一个叫古西南的相师管辖,这是谢蛤蟆调查出来的事。 然后中午他再看县志的时候惊愕的发现,大苇河改道当时,古西南刚刚官至罗坝县大印了,原属的大印雷勇健要被调走,而古籍乡小印由雷勇健身边的一个力士担任。 那力士是雷勇健的哥哥,叫做雷勇杰! 可是十六年后,古西南骨头都烂掉了,曾经的大印雷勇健高升成为银将。 曾经的力士更是厉害,直接成了金将! 王七麟看过县志就知道大苇河改道之事肯定与雷勇杰有关。 雷勇杰上任古籍乡小印后肯定做了什么,导致大苇河改道害死许多人,而他则从中得到了什么东西,导致修为大进,平步青云。 雷家当时权势虽然不比如今,却也说得过去,他们以古西南做了替死鬼,用来背黑锅,而把雷勇杰在这件事里的痕迹给隐藏了起来。 所以王七麟照着雷家来调查这事,就知道雷家肯定会对付他。 他的推测是对的,随着他说出‘雷大人’这称呼,本来已经动手的众人又停下了手躲在外面忌惮的观望形势。 白烟飘荡,一个人影从旁边掠了过来。 王七麟挥剑要斩,来人一声低喝:“七爷,是我!” 原来是徐大,他赶紧收起剑背身与他来了个背靠背。 徐大将一条湿布条递给他:“小心雾里有毒,七爷快护住脸。” 王七麟防御着四周低声问道:“这什么布?哪里来的水?” 白雾一起,他便屏住了呼吸以流转的真气给身体提供能量。 所以徐大送来这湿布正是时候,就是他对这玩意儿的材质不是很有信心,他很担心徐大往布上撒尿。 徐大用后背抵住他的背后沉声说道:“是解毒水,这东西大爷早就备上了,如今终于能用。” 王七麟欣慰一笑,他将布条围在脸上,然后抽了抽鼻子问道:“怎么有股臊味?” 一股不好的预感在酝酿。 他开始担心这是徐大的兜裆布。 徐大说道:“解毒水里有童子尿,放心,这是一泡八喵和九六的灵兽尿,虽然骚了点,但效力更强。而且它们俩是你的崽,大爷都不嫌弃,你不至于嫌弃它们吧?” 这话一出口,王七麟就不好摘掉这布条了。 他只能安慰自家崽子的尿不脏。 白雾外面脚步声轻盈而繁杂。 围着他们的人不少。 王七麟拍了拍徐大屁股,徐大不动声色的放出藏在怀里的冥鸦。 一个平和的声音响起:“王大人,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们身份了?那你也应当知道,我们决不能放你出去了。” 王七麟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一切,也知道你们留不住我!” 平和的笑声再起:“王大人,我知道你是武修天才,小小年纪便成为六品境的高手。但是既然我要对付你了,自然是有信心,你不必挣扎了,今日你们两个都要栽在这里。” 徐大吐了口唾沫冷笑道:“大爷看你是头戴肥婆的肥裤衩,很能装逼啊。” “你要是真有信心那就动手,哔哔个什么劲?既然你们不敢动手,那就证明你这孙子压根没有赢我们的把握!” 平和的声音轻叹道:“徐大人还是个读书人呢,为何说话这么粗鲁?” 徐大爽快的大笑道:“你爹还是个正经人呢,为何要草你娘?” 王七麟一听这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一个人影如风般侵略进来,他快步直冲,大步杀到徐大跟前。 人未到,一只鬼爪已经落在徐大头上。 徐大头戴虎豹胄,压根不怕这个,他不退反进同样一步迈向前,大手一挥也有一道白雾弥漫开来。 鬼爪扣住了他的头顶,却没有破碎虎豹胄,而是被挡在了外面——就跟拍在石头上一样向后反弹。 接着杀进来这人猛的发出一声惨叫,前进的身影变后退,踉踉跄跄的又窜了出去。 徐大有心想弄住他,可惜他没有修为,反应速度和行进速度都太慢。 这人退出白雾后并不好受,惨叫声是一浪高过一浪。 有人厉声道:“好奸猾阴毒的手段,你竟然用石灰粉?” 王七麟偷偷笑。 这是徐大的做派。 徐大阴沉沉一笑:“这次用石灰粉给你们点教训,下次大爷就要换上毒粉和毒水了。” 好几个人影晃动,平和的声音再起:“诸位兄弟且慢,王大人,本官有话与你说。” 王七麟说道:“你说。” 这人说道:“我们都是听天监的人,乃是同门,同门相残是江湖大忌,所以本官与你做个交易,你答应不管真定府的案子,赶紧入蜀,那本官便不找你麻烦,如何?” 一听这话王七麟骂了一句‘妈卖批’。 他们来真定府就是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打的是偷偷进入蜀地去查祯王的谱,结果现在连荆楚之地的听天监高官都知道他们目标了,祯王那边还能没有防备? 骂完后他冷笑一声,喝道:“雷大人就不怕本官现在答应你出去后便违反誓言?” 外面的人说道:“本官自然是相信王大人的,王大人刚正不阿,言必信行必果,这都是在听天监内有口皆碑之事,所以只要王大人立下天道大誓,我们便相信你。” 王七麟忍不住笑了,他对徐大说道:“徐爷你听,他们真鸡贼啊,前面说那么多敢情都是废话呢,难怪人家能做金将银将咱俩却只能做铜尉,水平上差着个档次呢。” 徐大问道:“喂,你们这次带队来的是雷勇杰还是雷勇健?” “问这个干嘛?”有人问道。 徐大一挥刀喝道:“大爷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王七麟笑道:“就修为来说,雷勇杰可比雷勇健厉害不少,他曾经从这里得力甚多,在这里吃到了肉,而雷勇健只喝到了汤。” “所以,若来的是雷勇杰,他岂会跟咱们废话?早就动手做掉咱们了。既然来的人愿意与咱们谈判,而不敢肆意动手,那自然就是雷勇健大人喽。” 外面的人轻声笑了起来:“王大人运气不错,倒是猜对了结果。但本官要与你们谈判可不是不敢动手,而是不想同门相残,所以王大人……” “所以王大人不会答应你的条件,”王七麟不屑的说道,“你们既然了解我,就应当知道我从来不与罪犯妥协!” 雷勇健叹了口气:“王大人,生命可贵,你又是个人才,还这么年轻,本官实在不想要你的命。” 王七麟说道:“那本官要你的命便是了。” 徐大立马接话:“七爷你真是知音识趣、体贴入妙,这份好心让人感动的想要流泪呀。” 雷勇健终于生气了,他冷笑道:“王大人,本官谦逊待你,你是不是以为本官胆小怯懦?” “本官告诉你,在这地方本官拿下你易如反掌,你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也不知道这地方的厉害!” 又有人阴嗖嗖的笑道:“或许王大人是在等着他在外面的援军来接应呢。” “王大人肯定不知道先前你们在河底的时候,我们为何会只把你和徐大人放进来而没放进那和尚,哈哈,不妨实话告诉你,你在外面的助力是指望不上了。” 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 “王大人,提醒你们一句,我们放你们俩进来可不是要在这里对付你们,而是想要让那和尚落单。” “那和尚现在情况不妙,你手下的道士正在救他呢,估计一时半会空不出手来支援你们俩了。” “那和尚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王七麟低喝一声:“剑出!” 轰隆一声闷响! 滚雷突炸,雷声滚向四方,形成回音又反滚回来。 顿时之间,隆隆之声不绝于耳! 伴随着听雷神剑的轰鸣声还有一个人的惨叫声,有人大叫:“哪里来的猫?” “是玄猫!小心玄猫夜隐!” “先灭掉玄猫……” 开门剑飞出,空气撕裂,如同鸣镝。 徐大吼道:“七爷,开打?” 王七麟冷酷的说道:“替沉一,开杀!” 一点金光从黑暗苍茫的地底苍穹中落下,徐大顿时浑身金光闪闪。 又有山公幽浮、鱼汕汕和两大英魂全数露面,它们睁开眼睛看向四方,不约而同的逮着人动手。 王七麟在雾气中飞奔,面前一个踪影闪过,开门剑顿时飞上去。 这人双手相合挡住了开门剑,厉声笑道:“哈哈,不过……” 开门闪现,另外四把剑破空而至! 笑声停顿,惨叫声响起。 雷勇健怒道:“王大人,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进来,那么,去死吧!” 像是有号角声被吹响,烟雾外头四处响起杂乱沉重的脚步声。 又有青铜大门拉开的声音,这次有寒风呼啸而至,将烟雾完全吹开,王七麟顾不上去看雷勇健等人的情况,他接着听到了一片马蹄声响起,赶紧扭头向青铜大门看去。 马蹄声穿过青铜大门传进他耳朵中,随即马蹄阵阵,一群通体漆黑的骑士纵马杀出。 阴兵! 这里竟然有一群阴兵! 他接着扭头看去,从一群人中看到了雷勇健。 两人没有见过面,但都能一眼认出对方。 久居高位做一把手的人身上有官威,这股气质太明显了,无可作假。 雷勇健相貌堂堂,国字脸、剑眉长须,双手背负身后颇有几分名帅风范。 徐大说的对,他是个肥婆娘的肥裤衩成精所化,很会装逼。 阴兵纵马出门,王七麟见此一咬牙,快步扑向雷勇健。 老子先办你! 面对他来势汹汹,雷勇健长笑一声:“来的好!日月双轮!” 一金一白两团亮光猛的从他身后升起,他挥手往前一甩,金银两色光团一个打横一个纵向共同劈了出来。 王七麟手捏轮钴印挡在面前,就跟战马冲锋一样闷着头往前撞。 金银两个轮子力道雄浑,双方相撞竟然硬生生的扎住了他的冲锋脚步。 王七麟拧腰转身,他伸手去硬抢银轮,银轮转动飞快且冰冷,碰到他手掌后就像转轮磨刀一样嗖嗖嗖的切割他的手掌。 但如今他体内阴阳大道神功飞快运转,体内真气充沛、气血旺盛,太岳不摧神功前所未有的强悍,整个身躯从发丝到脚指甲几乎成为一座山岳。 只见有碎石翻飞迸射,银轮硬生生的凿开他皮肤却在此时被他给握住,他握住银轮后本想扔回去,可是见识了这玩意儿的厉害后他改变主意,以银轮为刀,顺手施展《太阴断魂刀法》劈向雷勇健。 雷勇健脸上露出几分凝重之色,他长袖挥出喝道:“好俊的护体神功!” 袖子像巨蟒飞来,一队阴兵已经杀到。 九六奋力摇头,清脆的铃声中它的咆哮声响起,六六六的喊声在这地下世界开始回荡。 快速冲来的阴兵被两股音浪给拍的不停减速,最终不得不勒马缰而后退。 王七麟手中银轮落下,雷勇健招手,金轮顿时飞回挡住,并散发出刺眼金光照向他的脸。 破风声刺耳。 王七麟翻身后退。 金轮发出的不是金光而是金针! 阴兵分作两路又从两边向他包抄而来,见此他不能再去对付雷勇健,便回身召回飞剑刺向当头一个阴兵。 阴兵挺身挥长槊,竟然精准的劈中开门剑将剑给劈开了。 但开门之后,另外四把剑瞬间杀到它面前,阴兵急忙格挡却已经来不及。 爆鸣声接二连三。 阴兵消散,造化炉却没有飞出来。 王七麟心里一沉。 这些阴兵不是正常的鬼。 又有阴兵杀到,雷勇健负手后退飞起,他所带来的银将和铜尉们专心致志的围攻徐大,徐大立马开始手忙脚乱。 王七麟御剑逼开冲来的阴兵喝道:“八喵去帮你大爷!” 两个小尾巴立马甩飞出去。 九六在战马群里不停奔袭,铃铛声和吠叫声接连不断,这些声音形成音浪冲击阴兵,让它们不能自如发起攻击,大大的给王七麟争取了机会。 并且天狗性凶,它逮住机会就去咬马腿,阴兵的战马不敢与它正面相对,只能尝试着用马脚去践踏它。 王七麟知道九六面对的形势很危急,可他无暇去救援九六,这些阴兵很彪悍,他这里也很麻烦。 妖刀没有带下来,他手中没有长兵刃,这样对付起阴兵只用飞剑很不顺手。 骑兵是步兵的天敌! 步兵要想克制骑兵必须得有长且沉重的彪悍式武器去应对,他现在缺乏这样的武器! 阴兵们围上来后便结阵,将王七麟包围在里面挥舞长槊和马刀去劈砍突刺他。 王七麟将真气运转到最快,双手不断结印,时而捏轮钴印格挡时而捏剑印突击时而捏火焰印辟邪,杀的也是兴起。 阴兵繁多,他已经连续格杀好几个阴兵,可是围在他四周的阴兵却不减少。 雷勇健依然背手微笑,他踩着金轮站在虚空中,一幅智珠在握、胸有丘壑的帅相。 看着王七麟陷入阴兵群中却没有慌乱更没有落入下风,他遗憾的摇摇头说道:“真是可惜,如此人才却不能为我所用,反而要与我为敌!” “罢了,送你去死吧,这阴城的机密就应当永世被封锁。” 他张开嘴猛的往外吐出一口气。 这口气喷出后化作纠缠在一起的两条气龙,如日月双轮一样一条金色一条银色。 金银龙纠缠着飞出去,跟两支箭般迅速飞到了王七麟脑后。 正吃力对付阴兵的王七麟感觉到了脑后的杀气也听到了刺破空气的锐鸣声,但此时又有好几把长槊刺来也有马刀劈下,他这边已经无暇去应对身后强敌! 抽冷子之中,他鼓荡真气砸开到了跟前的长槊和马刀,猛然回头看去。 金银两条小龙直冲他双眼而来! 狠,歹毒! 王七麟紧绷的心神再度绷紧,接着他感觉像是什么东西断掉了。 飞快钻来的金银小龙忽然一下子变慢了。 奔涌在经络中的真气从丹田开始凝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真元。 一切都变了…… 真气不需要再在经脉中运转,它们像是在其中生根发芽,无需丹田发力,全身已经到处都是力量。 六品境为坐视。 七品境为化元。 天长日久得修炼加上今天在这座阴城里吸收了大量的阴风转化为真气,他本来就已经到了破境极限。 雷勇健的必杀一击终于成了捅破极限的那一刀。 绝境之下他凝练真气为真元,所有功法,更上一重楼! 太岳不摧神功以另一种方式出现,他脚踩大地、身上生出嶙峋石片,有阴兵挥长槊刺到了他后背——如同木棍戳在了一块山石上。 木棍震荡开,长槊也被震荡开。 王七麟凝视着金银两条小龙猛的张开嘴也喷出一口气,寻常气息熔炼了真元后却不再寻常,像是一片白云挡住了金银小龙。 小龙翻腾进入,顿时被短暂的缠住了。 王七麟挥手,听雷剑出现在他手中,他手臂往前刺出,剑尖出现在金龙面前。 金龙奋力摆脱白云束缚终于窜出来,却正好撞上了听雷神剑的剑尖…… 轰隆! 又是一道滚雷,金龙顿时炸裂。 接着第二道雷声响起,银龙步入它之后。 雷勇健见此面色顿时阴沉。 他正要对王七麟出手,却听见斜上方传来声音,他急忙回头,看见一个老道士从上方飞下…… 王七麟见此冷笑道:“雷大人,你死定了!” 538.援军一波波(中杯,求订阅) 寒风四处飞,谢蛤蟆身上道袍飘荡,须发也飘荡。 逼格十足。 他面色肃穆飞下来,沉声问道:“无量救苦太乙天尊,先前是谁出手伤的我家那秃驴?” 王七麟御剑四处出击将周边阴兵全给避开,他踩着听雷飞起指向雷勇健喝道:“道爷,是他是他就是他!干死他!” 谢蛤蟆长袖一甩,顿时漫天都是符箓。 “九天十地,唯我为真!六丁六甲,为我所用!急急如律令!” “召神劾鬼、镇魔降妖!三清弟子恭请朱陶鲁魏田孙六元帅!急急如律令!” 符箓落地,迅速化作一名名猛将与阴兵缠斗在一起。 王七麟见此大喜,吼道:“徐爷顶住,道爷来了,咱们必胜无疑!” 他看向旁边徐大,只见徐大一身金光威猛无比,被人打成了滚地葫芦—— 这滚地葫芦看起来很威猛。 雷勇健带来的可不是庸手,全是精兵强将,他们这么一群人围堵徐大可不是欺负他吗? 徐大请神后本领不错,但也顶多能对付一个银将级别的高手,而这会他面对的有俩银将好几个铜尉,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能镇守一方的高手? 还好他头戴虎豹胄身穿金缕玉衣,金光天兵的防御力又强,所以才好悬避免了被搓扁揉圆的命运。 八喵那边情况也不妙,有人估计也带着灵兽,还是一只大灵兽,竟然是八凶赤焰兽! 八凶赤焰兽乃是上古灵兽,据传是火神祝融的坐骑后裔,天生一口三昧真火,能烧天烧地烧世间万物。 不过对付八喵它自然不会吐出这口先天真火,否则固然能烧死八喵却也要自己丢失性命。 灵兽对灵兽只要没有深仇大恨一般不会进行血战,这八凶赤焰兽便只是阻拦八喵,并没有对它痛下杀手。 玄猫擅长夜隐,它们是优秀的刺客但不是强大的战士,八喵面对这赤焰兽很是吃力,它只能不断躲藏然后抽冷子跑到徐大跟前帮他解围一二。 可是一旦它露面,那赤焰兽便又会找上它。 王七麟想去救助徐大,结果谢蛤蟆扔出来的什么六丁六甲什么将军落地后与阴兵进行血战,然后被阴兵砍瓜切菜一样给剁了…… 这让他无比痛苦。 道爷怎么能在这关头翻车? 谢蛤蟆也是尴尬,他扫了眼地上的情况后立马飞向徐大喝道:“无量天尊,徐爷,老道前来救你!” 雷勇健失笑道:“王大人,你手下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一道劲风从他侧后方呼啸而至。 雷勇健身手强悍,回身手腕一转又是一道金轮出现,这一记偷袭的拳头正好搓在了金轮上。 他的身影摇晃,辰微月则向后飞翔。 向培虎、沈三、巫巫等人纷纷从洞中落下,见此王七麟大笑道:“你想知道他们是什么玩意儿,那你就亲自跟他们过过招寻找答案吧。” 上次他在大苇河里中了诡阵险些出事,这事成了一个教训,于是这次他从县城转入古籍乡的时候便暗地里把手下们全给带了出来,让他们在暗处行事。 刚才他发现自己落入雷勇健的埋伏圈中后,他便让徐大放出了冥鸦迅雷,以迅雷传信召集了手下们前来支援。 这批支援来的及时,众人落下立马加入战局。 向培虎只做不说,性子最是霸道凶残,落地后一个翻身冲到了一个阴兵的战马跟前,双掌挥舞便是一记排掌—— 摩诃华泥犁手! 能扛住八门剑一个回合冲击的阴兵在他掌下恍若纸人,被他一掌拍上那阴兵连马带人一起倒飞了出去,虽然未曾破碎覆灭却也是惨遭重创。 向培虎快速飞掌打退阴兵,接着手臂挥舞将一支支香射了出去。 这些香在寒风中纷飞燃烧的很快,像猩红燃烧的短箭飞向围殴徐大的众人。 沈三放出本命金钱对着阴兵开砸,金钱叮叮当当落在它们身上落在地上,阴兵们纵马后退,情绪有一瞬间的茫然,不复之前的狂妄凶残。 雷勇健见此面色一肃,他喝道:“都停手、停手!” 围攻徐大的众人纷纷后退。 王七麟叫道:“揍它们使劲揍它们!” 谢蛤蟆抓住一个人给摁倒在地扔给徐大,徐大跪在他身上挥拳开砸。 雷勇健厉声道:“王七麟,先停手,本官有话说。” “说你麻痹。”王七麟飞剑去砍他,“战争什么时候开始你说的算,可什么时候结束却是我说的算!” 雷勇健怒笑道:“你以为本官是怕了你?好,你以为只有你有手下我就没有助力了吗?” 他站在金轮上抬手拿出一枚像是号角样的东西含在嘴上吹响。 王七麟知道他不干好事,立马御剑去砍他。 开门剑带着四把剑去的倒是快,可雷勇健脚一踩立马踩着金轮飞走了。 他吹响号角,给王七麟一个轻蔑的眼神:爷会飞! 号角声中,又是脚步声响起,这次的脚步声空前沉重,地面都有些摇曳。 阴兵退回,青铜大门打开的声音再度响起,王七麟冲到洞穴处往里看,看到有庞大到恐怖的身影摇摇晃晃出现。 伴随着身影的是铁棒摩擦地面的刺耳声。 其他人跟着过来看,看到了一个个怕是有十数丈高大的艨艟巨怪走出。 它们同样浑身漆黑,面目狰狞,满嘴獠牙外露,手中倒拽着长长的铁叉…… 巫巫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沉声道:“无量天尊,诸位小心,是楼夜叉!” 王七麟隐隐猜出这些夜叉的身份,恐怕正是之前他和徐大在门后看到的那些巨大骨骸! 这念头让他很是懊恼。 他刚才不该前怕狼后怕虎,应当将所有骨骸给拆掉,收集走它们的獠牙,这样看雷勇健怎么装逼。 楼夜叉个头太大了,手里的铁叉也太大了,一个个行走之中给人带来的压力更是巨大,简直是一座座小山在摇晃! 看着它们拉开门走出来,众人难免露出震惊之色。 见此雷勇健露出欣然笑意,他背负双手轻松的笑道:“王大人,本官叫来这助力怎么样?给你们准备的惊喜可大否?”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距离有点远,光线又黯,他看不清谢蛤蟆的身影。 雷勇健得意的俯瞰他们,胜券在握。 王七麟决定靠自己来对付他。 看着雷勇健和身边一行人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他问道:“雷大人,你叫出来这么多楼夜叉,确实很惊人啊,可是我有个疑问。” “它们一个个跟小山似的,怎么能穿过这么小的洞穴到咱们这里来?” 一群银将铜尉愣住了。 雷勇健倒是沉稳,微笑道:“本官既然能唤醒它们为助力,自有办法将它们带出来。” 王七麟一听这话,立马让十咦进入体内到达咽喉位置,他钻进洞穴里冲着正在敞开的青铜大门吼道:“关门!快快关门!” 正要拖开青铜大门走出来的楼夜叉们愣住了,它们没有继续往前走,听着这话停了下来。 雷勇健在外头的大殿空地处,他看不见青铜大门的变化,但通过开门声能听出有问题,便脸色一沉举起号角喝道:“王大人休要痴心妄想,你不可能阻挡我这助力!” 这时候通往地下大殿的井道中再起声音,有人嘻嘻笑道:“雷大人有助力,王大人便没有吗?” “雷大人,你小瞧王大人了,他也找来了助力!” 一群人先后落下,他们穿着长袍、戴着面具,翩翩下落中阴气森森。 看到这些人雷勇健面色一变,他怒视王七麟大喝道:“姓王的,你身为听天监铜尉竟然敢勾结黄泉监?你好大胆子,你等着被青龙王逐出听天监吧!” 面具人确实是黄泉监在真定府中人手,王七麟早就猜到大苇河诡案的背后是雷家在操手,他当时抓了高良后并没有交给罗坝县驿所,而是跟他做了个交易: 高良一心想要立功爬到真定府去任职,对于他所在的黄泉监来说,能扳倒听天监高官就是大功劳。 王七麟抓住他的这个心理让他去联系黄泉监在本地的高手,然后一起对付雷家。 高良只是黄泉监设置在罗坝县内的一枚小钉子,他自己绝对不敢碰雷家,他甚至不敢动石碑乡的小印黎非。 原因很简单,黎非便是雷家养在石碑乡的狗,他若是动了黎非肯定会被雷家给弄死。 他自己不敢对付雷家,但王七麟若是愿意与他合作那又不一样了。 听天监内讧,这消息本来便是一桩功劳。 若是抓住这内讧的机会弄死个雷勇健或者雷勇杰,那功劳也大了。 王七麟不过是铜尉,雷家兄弟却至少是银将! 因此当王七麟递给他橄榄枝后,他立马接住了,很热情的去帮他联络了黄泉监在当地的高层,传递出消息并将计划透露给他们。 黄泉监作为听天监死对头,自然不会错过听天监内讧这种事。 王七麟知道他们肯定会来,但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及时、这么凑巧。 想到这里他心里一动,没有去回应雷勇健,而是看向黄泉监一行人道:“你们一直在监视我们?” 黄泉监带头人戴着个牛头木制面具,他阴沉沉的笑道:“王大人果然聪明。” 王七麟沉默了一下,又问道:“八门九星反吟诡阵,你们干的?” 牛头笑道:“咱家跟王大人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罢了,接到我这不成器的孙子的传信,咱家不太相信王大人是真心与我黄泉监合作,所以便接近王大人想听听大人的心声。” “恰好那天晚上王大人心神不宁,咱家便布下了个小法阵想看看王大人的风采。” “王大人莫要误会,咱家对你可是没有任何坏心眼,咱家就是听说听天监出了个百年一遇的天才,一时心痒,忍不住与大人你试了试手。” “然后差点试死我?”王七麟也笑了,“可惜我命大,让我逃过一劫,是吧?” 牛头举袖捂嘴笑道:“瞧王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咱家那晚上就是与你和徐大人玩玩罢了,还能真去伤了你们?咱家也是想借此看看您的手段。” “嗯,”他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名不虚传呀。” 听到这话雷勇健冷笑:“王七麟,你堂堂听天监铜尉竟然结交黄泉监奸人,并且很可笑的险些中了人家奸计被害死,我听天监的脸面都让你丢光了。” “听好了,本官以荆楚银将的身份宣布,听天监剥夺你的铜尉官职,你如今已经是戴罪之身……” “你说你娘的麻花批呢?你它酿的狗拱门帘全靠一张嘴,嘴巴一张怎么着,玉皇大帝放屁——神气啊?”这酣畅淋漓的话一开口,王七麟就知道祖安战士徐大出场了。 徐大的请神金豆已经过了时效,他走出来指着雷勇健骂道,“姓雷的你听好了,别在这里人五人六,你看看你那小手往后一背,怎么着,癞蛤蟆背爪子,愣充老爷子?” 骂完雷勇健他转而骂其他人:“你们一个个也真行,姓雷的带你们造反你们还真敢?怎么了?大粪池里游泳,横竖不怕死啊?诛杀朝廷命官,一个个都嫌自己爹娘寿命太长儿孙数量太多?” 雷勇健喝道:“闭嘴,徐大,这里有你说话的份?王七麟,管好你手下……” “你瞅瞅你这麻花批样子,”徐大打断他的话冷笑一声,“还‘这里有你说话的份’、‘管好你手下’,你看看你,王八翻跟头,龟腚挺多啊。不过你是王八屁股长疖子——全是烂龟腚,知道大爷我是谁吗?” 他将须弥芥子中的龙袍拿出来进行展示:“都它娘瞪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东西?这是陛下亲赐给本官的贴身龙袍!见了龙袍如见陛下亲临,尔等还不下跪?!” 黄泉监那边的面具人们倒是痛快,看见大氅上的五爪金龙后立马跪下了:“奴才等叩见圣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雷勇健一方有些麻爪,几个银将铜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没辙了一起看向雷勇健。 徐大指向他们厉声吼道:“见圣物而不跪,姓雷的,你真是铁了心要造反!没说的,本官代表陛下扒了你一身皮,从即日起你不再是听天监的银将,你是戴罪之身!” 雷勇健冷冷的说道:“得了吧,徐大人,在这里你就别嚷嚷了,谁知道你手里的衣裳是真是假?” “本官倒是听说你们一行人心怀不轨有忤逆之心,私下里绣了金龙想要造反!” 徐大吼道:“是你想造反!诛杀朝廷命官,坑害万千百姓,见陛下御赐圣物而不见礼,雷勇健,你该当何罪?” 雷勇健甩袖道:“无需废话了,到底谁是逆贼谁要造反,咱们就看谁能活到最后吧。” “王七麟,你还有助力吗?若有的话那便一起唤下来,咱们不要磨蹭,直接来决一死战!” “有的是!”王七麟傲然道,“我观风卫精兵如云悍将如雨……” “七爷,那把大家伙都叫下来吗?”洞穴上头响起一个嚎叫声。 正是胖五一的嗓音。 王七麟看这下头又是阴兵又是楼夜叉,他估计马明的马头明王能派上大用场,便喝道:“好,让大家伙都下来!” 刚才谢蛤蟆只带了辰微月、向培虎几人下来,马明、徐小大等还留在上面。 听到他新命令,胖五一叫道:“七爷你瞧好吧,我全家都来帮你作战!” “噗通!” 风声顿起,他驮着个人从洞穴中落了下来,落地后一跺脚又跳起,两个起落到了王七麟身边。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起落声接二连三、连绵不绝,一个接一个的身影跳了下来。 雷勇健和身后人的面色变了,有人失声叫道:“怎么这么多人?” 又有人打了个寒颤说道:“坏了,雷大人,咱们落入观风卫陷阱中了!” 雷勇健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他真是懵了。 怎么回事?观风卫不是一共就十来个人吗?来到古籍乡的不更少仅仅是四五个人吗? 这怎么跟老母猪下崽子似的,又是好几个强力手下又是黄泉监又是一群手下,一波又一波啊! 王七麟也惊呆了。 自己这边这么多人吗? 这一波人全是从洞穴中跳落下来的,落下来后他们并没有安静下来,而是蹦跶着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王大人,又见面啦。” “嘿,王大人,好几天不见呀,我们全家都来了。” “哎呀真是一顿好找,幸亏我们跑的快,要不然可找不到你们呢。” “应该说幸亏王大人给我们留下了个奇门逃生阵法,要不然我们家族就要被那些怪人给包饺子啦,差点让他们给抓了!” 七嘴八舌,熙熙攘攘。 王七麟怔怔的看着一个个的大腮帮子。 牛郎沟中的青凫一族全来了! 他不知道青凫们什么时候来的,反正他们来的倒是及时,不光自己下来了,还带着马明、徐小大、舒宇等人给落了下来。 王七麟忍不住问胖五一道:“这是怎么回事?” 胖五一说道:“哦,就是刚才我一直躲在洞口仔细听你们说话,不过我先前没有下来不是我不够勇敢,而是我不能打,道爷跟我说,让我别下去给你添麻烦,所以我只好待在上面。” “但你不是说要把咱们所有力量都集中在一起吗?于是我就让我爹娘他们把马爷高僧他们全给扛上了,一起下来了。嗯,就是这样。” 王七麟问道:“你爹娘,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胖五一笑道:“就今天,来了还不到一个时辰呢。” “他们是投奔咱们来的,有一群很厉害的坏人找上了我们家门想要抓走他们,还好道爷当时留下一个八门阵,他们从八门阵逃跑了,然后一路打听着跑来找到我们。” “跑了一天一夜。”一个青凫青年叫道。 马明沉稳的说道:“七爷,能不能先看看沉一,沉一情况不对劲。” 踩在金轮上的雷勇健听到这里发出一声大叫:“草!沉一?你们把沉一带下来了?” 王七麟怒视他道:“你想耍……” “不能把沉一带下来!快把他带走、快把他带上去!”雷勇健打断他的话惊恐的叫道,“快点,趁着他还没有醒来,快点送他离开阴城啊!” 王七麟等人一起看向他。 刚才他们这边一波又一波的下人时候,雷勇健还稳如泰山,怎么沉一出现就把他给吓成这样? 而且按照他们的说法和看沉一的样子,他们之前确实已经打伤了沉一,这样他为何这么忌惮沉一? 牛头面具冷笑道:“雷大人,你这是又搞什么鬼呢?” 雷勇健跺脚喝道:“你们这些废物傻蛋,快点,把沉一送出去!” “当年我兄长并没有从阴城里偷走什么东西,才导致山上村庄地陷、大苇河改道!” “而是他从上下坡找了个孩子送入了阴城,这个孩子在阴城里出事了,导致了天灾!” 王七麟怒道:“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回事?” 雷勇健焦急的叫道:“来不及了,总之先前本官将你们送入阴城就是为了隔绝开沉一来对付他,至少打他重伤让他不能进入阴城!” “就是为了不让他有机会进入这座阴城!” 胖五一摊开手说道:“高僧确实受了重伤,本来在外面休养,但我想,七爷让大家伙都进来对付这个狗官,那重伤得高僧不能留在外面,留在外面多危险,谁知道外面还有没有敌人,对不对?” “所以我就把他带下来了。” “我让我们族里跑最快的六一带着他呢,所以七爷别怕,六一带着他一般人追不上的,也就伤害不到他。”胖五一说到最后又给王七麟吃了个定心丸。 一匹削瘦高挑的青凫抬脚跺了跺地:“五一哥,这个人身上很冷,越来越冷,冻的我很难受,他会不会已经死了,都凉了?” 一听这话雷勇健喃喃道:“是我们要凉了!” 旁边的青凫叫道:“快看快看,他没死,他站起来了。” “嘿,他站起来这姿势有点怪呀,怎么跟个僵尸似的一下子撅起来了?” 539.谁都走不了 沉一睁开眼睛站起来,他脑袋上遭受重创,半边脸都是鲜血。 身上袈裟破碎,胸口位置有伤痕,血肉外翻。 从不离手的伏魔杖已经不再他的手里了。 他醒来后没有去找伏魔杖,而是缓缓扭头打量着这一切。 一直踩着金轮站在虚空中的雷勇健面色一变,赶紧收起金轮落到地上对左右低声说道:“至少保持有一只脚在地面,别起跳也别飞,双脚不要离地!” 寒流从四处洞穴中呼啸而来,像一条条寒龙,翻滚奔袭向他,围绕在他身边狂野的滚动。 青凫们身上瞬间挂上了一层霜,他们纷纷露出惊骇之色,赶紧往四周跑。 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 有的跑得慢了,脚步直接被冻在了地上! 谢蛤蟆面色凝重,他一振长袖飞上前去,手中符箓扔出便是一只只火焰狸猫落地,这些火焰狸猫窜向青凫们,青凫身上寒霜消逝,一个个屁滚尿流的跑。 傻子都看出沉一有事,但徐大还是关心的问道:“沉一?大喷子?一哥?兄弟?你怎么了?你有没有事呀?你能不能说句话,大爷有点担心你啊。” 王七麟怒视雷勇健问道:“沉一这是怎么回事?” 雷勇健紧紧的绷着身躯说道:“王大人,我们有麻烦了,我们要团结一致……” “沉一到底怎么了!”王七麟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雷勇健轻声说道:“他现在恐怕不是你们熟悉的沉一了。” 他顿了顿,又说道:“如果要活命,我们要一起合作,一起对付这和尚。” 胖五一窜出来骂道:“狗日的滚蛋吧,跟你合作?我胖某就是战死,也不会与你这等贪官污吏合作!是不是,七爷?” 王七麟干脆利索的说道:“是。” 沉一一动不动,只是站在寒流之中慢慢打量他们,这样一来一行人又不害怕了,纷纷试探的去叫他。 但是没有回应。 场景很诡异。 有一名银将忍不住了,沉声道:“雷大人,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好像很忌惮这和尚?他的身手最多是巅峰的六品境,有什么好怕的?” 雷勇健没好气的呵斥道:“闭嘴,杨大人,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银将面色顿时阴沉。 他扫了眼雷勇健冷冰冰的说道:“既然这里没有杨某说话的份儿,那估计也没有杨某立足之地,那杨某先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 泥土翻涌,地上猛然伸出一只大手,银将跳了上去,大手将他抛飞起来。 接着四壁上长出一只只手,银将轻松的踩着这些手便往上走去。 沉一的身影消失不见。 谢蛤蟆猛的狂挥手臂往外扔出符箓,一张张符箓合在一起如同一朵莲花绽放,接着是一道光门出现: “都赶紧进来,别废话,跑!” 巫巫和徐小大隔着他最近,他抓起巫巫扔进去又一脚踹在徐小大屁股上,两人顿时消失在光门中。 吞口咬牙飞奔而来,很主动的成为第三个消失者。 马明喝道:“听道爷的,快走!马某人断后!” 他已经脱下了袍子,马头明王正在他背上咆哮,但并没有冒出来。 上方一支支伸出的手臂迅疾的冰封了起来,沉一踩着手臂追那银将,他每一次踏过手臂,这手臂立马化作碎块。 银将眉头一皱,又有新的手臂冒出来。 这些手臂伸出后便去撕扯沉一,但碰到沉一便凝滞为冰接着再碎掉。 沉一踩着冰手臂一路追上了银将。 见此银将猛的冲沉一张开嘴巴——他的嘴里伸出一条手臂! 徐大见此叫道:“吾草,这是什么操作?” 谢蛤蟆说道:“难怪他自称姓杨,原来是金辨将军一脉!” 手臂从人口中伸出,就像蛤蟆伸出一条长舌,它上面带着雷电,突然伸出一下子抓住了沉一脖子。 银将脸上露出冷笑,沉一挥手将他口中伸出来的手臂给斩断了! 鲜血从他口中往外喷涌,手臂一断直接消失,银将顾不上惨叫他面容大变的腾身飞起。 沉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脚腕给拽了下来,又是挥手拍出,一掌拍在他胸前。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拍出了银将的身躯,一道道身影在黯淡的虚空中后退,接着虚空中有链子伸出,从四面八方缠绕住这些阴影将之拖的无影无踪。 银将身躯如一滩烂泥,沉一将他推开,他摇摇晃晃的落在了地上。 ‘bia-唧!’ 发出声音都如同一滩烂泥。 王七麟头皮都点发麻。 金辨将军他知道,本名杨任,曾是商纣的大夫,阐教玉虚三代传人之一,曾有缘被道德真君用两粒金丹放在他的眼中,使其眼窝中长手,手中长眼。 联系到这银将姓杨又能口中吐出一条手臂,那他应当乃是上古大仙杨任之后。 王七麟不知道他的修为多高深,可是既然能成为银将,自然是高手。 但这样一个高手,被沉一平平淡淡给斩杀了。 平平淡淡! 这种感觉才是最可怕的。 如果沉一又是天雷地火、又是阴兵夜叉的闹腾,那即使能一招斩杀杨银将,王七麟心里也会好受一些。 可是偏偏他能不动声色、风轻云淡的将之斩杀,这就比较吓人了。 雷勇健身边的银将和铜尉们面色都变了,还好他们也不是没脑子,没人嗷嗷叫,都下意识的看向四方在寻求退路。 他们失去了战斗信心。 沉一杀掉银将后站在虚空俯瞰他们,依然面无表情。 他的目光很平静,王七麟与他对视,甚至感觉不到他目光中的焦点。 就好像并没有注视他们,但偏偏他们又知道自己被注视着。 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他低头后看到了正在往光门中钻的青凫一族,然后他的身影又消失了。 谢蛤蟆长袖翻滚一步踏出,双拳虚空开砸,顿时有一道气浪像四周翻滚,空气恍若实质的发出摇曳。 沉一的身影出现在拳锋之前,他双手展开与谢蛤蟆拳锋相迎。 一道爆鸣声响起。 接着有霜雪向四周蔓延,它们凭空凝滞,就像冻住了空气和风。 又有铜尉抓住这机会腾空往外飞去,沉一双拳挫退谢蛤蟆往后看。 身影又消失了。 一名铜尉叫道:“老赵,小心身后!” 御气飞出那铜尉手臂往下一甩,只见他袖子翻飞,大片的飞镖铁蒺藜散落开来笼罩住了他身后。 沉一身影出现在他前面! 这次速度更快! 铜尉正飞的着急,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影,顿时心里一沉。 他反应算快,不见怎么动作肩膀处有两朵鲜花绽放接着是一片片金黄花瓣像飞刀般设想沉一。 沉一不躲避,花瓣刺在他身上便燃烧,这让他如同浴火怒佛。 铜尉低头,背后有一柄长枪刺出。 长枪之后是一名浑身赤红的小神像操持长枪而出,枪出如龙,枪尖尖锐,二者距离极近,沉一不知道不想躲避还是类不仅躲避,长枪直接穿入他胸口。 伤口处立马有血纹蔓延四方! 见此铜尉们均面露喜色,接着看到沉一顶着长枪往前冲,又是一巴掌拍在了那铜尉脑门上。 铜尉身后又有黑影退着飞出,虚空中黑链摇晃,绑住了黑影便拖走消失。 又是一滩烂泥跌落在地。 见此王七麟明白了雷勇健刚才看到沉一出现那么害怕却没有逃跑的原因。 他低声喝道:“都别动弹,没走的别急着走!” 谢蛤蟆补充道:“不只是别着急走,而且不要同时双脚离地露出要逃离这地方的意向,别让沉一认为你要离开这里!” “为什么?” “你娘的,这时候怎么变得这么好学?都听道爷的就行了,别废话!”王七麟喝道。 虽然沉一动手速度飞快,可是他杀银将和铜尉终究需要时间,观风卫一方和青凫们已经抓住时间跑路了一多半,如今只剩下马明和胖四五带领的寥寥几只青凫。 没人动弹,沉一高居虚空继续俯瞰他们。 阴气如长龙围绕着他飞翔,他胸口处的长枪被阴气给卷了出来,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肉芽逐渐愈合。 王七麟暗暗心惊,问道:“雷勇健,你们干的好事!说,这到底是什么?” 雷勇健面色铁青,双手死死的握在身后。 王七麟厉声道:“这时候了你还要瞒着什么?快说,他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沉一身上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雷勇健轻声道:“是这座阴城之主。” 王七麟喝道:“别吱吱呜呜的,把事情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七爷你这还用问吗?老道虽然没有进入里头,但也能猜到这地方是一座阴城。” “阴城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废弃,阴城之主想要进入阳世,却没有机会,于是咱们雷大人与他做了个交易,他送了个孩子下来让这阴城之主附身其中,自己则得到好处在听天监一路飞黄腾达!” 雷勇健忍不住叫道:“不是我干的,这是我哥哥所为!” 王七麟恼怒道:“你们真是作死,竟然能干出这种坏事?大苇河改道也是你们干的,是吗?” 雷勇健说道:“当然不是,上下坡的地陷和大苇河改道都是……” “你们干的,就是你们干的!”徐大抢着接过他的话说道。 黄泉监一边冷眼旁观,牛头看他们展开争吵冷笑道:“听天监,呵呵,难怪陛下,呵呵,原来听天监是一群视百姓之命如草芥的恶党!” 有铜尉气不过喝道:“闭嘴,你们一群阉党有什么资格评论我们听天监?这事还没有查明,休要血口喷人!倒是你们阉党不知道自省,你们才是贪官污吏,你们黄泉监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踏娘的贪官!” 有头戴哭脸面具的人用纤细的嗓音说道:“我们是贪官却也只贪钱财,可不会像你们这样视人命如草芥!” 王七麟问谢蛤蟆道:“道爷,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谢蛤蟆想说什么,但看了眼雷勇健后冷笑一声又摇了摇头。 徐大还对沉一抱有希望,他小心翼翼的冲着虚空中的沉一挥手说道:“大喷子,兄弟是二喷子啊,咱们是自己人,一家人,你还记得我吗?” 沉一徐徐转头盯着他看。 徐大讪笑道:“不记得就算了,你可别下来杀我,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你不能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燃木神刀给撑了起来。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徐爷别怕,只要你不准备离开这地方,他就不会冲你出手。” 徐大下意识问道:“那现在附在沉一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谢蛤蟆轻声说道:“无量天尊,这就是沉一,就是你的大喷子兄弟。” 听到这些话,王七麟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他走向雷勇健说道:“雷大人,把该说的话说出来吧,上下坡和古籍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你再瞒着也没意义了吧?” 有银将冷哼道:“不错,雷大人,杨大人和赵大人都已经死了,我们或许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死,所以你还是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吧,好歹让我们大家做个明白鬼!” 牛头阴阳怪气的冷笑道:“哟,雷大人,你如今是众叛亲离啦。” 他现在最是恼怒。 其实本来他是冲着听天监内讧来的,得到高良的报信后他并没有准备连同王七麟去对付雷勇健,他要看看雷、王双方谁更强,他会帮助弱者一起去对付强者。 这自然不是出于侠义之心,黄泉监中无侠义。 他是想要成为双方之间的胜负手,先协助弱势一方灭掉强势一方,再趁机吃掉弱势一方,来个驱虎吞狼,一统战局。 结果他的算盘打的怪好的,进入战场后却发现这里有一条过江龙,这过江龙要吃他们全部。 他们黄泉监最委屈,下来后还没有展示过身手,然后就被震慑了。 这算什么事! 所以此时他是恨雷勇健也恨王七麟,有机会拱火他绝不会错过这机会,他很希望这两帮人能无视自己一方的存在先内战一场。 可惜他这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话一出口,雷勇健和王七麟都看向他们一伙人。 有银将提议道:“咱们听天监素来与黄泉监不和,黄泉监这群阉党仗着在陛下面前得宠,一个劲的诋毁咱们,害的咱们被朝廷掣肘,更有许多兄弟死于莫须有之罪,如今阉党就在眼前,咱们先摒弃成见一起做了他们怎么样?” 王七麟轻轻颔首:“咱们之间的矛盾是内部矛盾,确实应该先一起铲除外部矛盾……” 一听这话黄泉监这边急了,高良叫道:“王大人,你言而无信!”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要我言而有信,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否则我们之间的协议就作废!” 话音落下他重新看向雷勇健:“说,雷大人,上下坡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雷勇健沉默了一下,说道:“六十年前荆楚大旱,上下坡打井的时候挖出了这座阴城,然后村子中开始往外出一些冥器阴器,上下坡乃至周边村子靠此富庶起来。” “十六年前我兄长就任古籍乡小印,他上任伊始便调查这阴城,很快查出端倪。” 说到这里他舔了舔嘴唇叹了口气:“他起初以为这仅仅是类似盗墓之事,可是经过他细查发现并非如此,当地百姓在这阴城里祭祀一个阴灵,并将它称之为阴城之主。” “老百姓所得到的东西,并非是他们所说那样从尸首上得到的,而是祭祀阴灵后得到的奖励!” “你们知道他们用什么祭祀这阴城之主吗?” 雷勇健看了沉一一眼,冷笑一声:“是活人!活生生的人!” “上下坡中没好人,古籍乡中多坏人!他们仗着当时世道不稳,从各地或者买来或者拐来一些流浪汉和孤儿,用他们来做祭品!” “我兄长看不下去,捣毁了他们的祭坛,从中也带出了一些阴器冥器,结果……” “结果你跟我们吹牛逼?”王七麟不耐的打断他的话,“雷大人你糊弄三岁小儿呢?这些全是你们编纂的故事吧?” “依我猜测,是你那个贪心哥哥发现了阴城里头有个大阴灵,这大阴灵手中有宝贝,于是他从中偷走了一些阴器冥器,结果以此触怒了这大阴灵,才导致后来的天灾发生!” “是不是?” 徐大说道:“肯定是,没跑了!” 胖五一钦佩的说道:“七爷真是火眼金睛,又查出来一桩真相。” 说完后他昂头挺胸的转身去看族人,冲族人们说道:“看到没有,七爷英雄盖世,没有人能糊弄的了他!” 青凫们并无声息,胖五一不悦得说道:“你们怎么没有……” 背对他们的谢蛤蟆低声道:“胖仔,闭嘴,别再说话!” 雷勇健喝道:“王大人休要胡说,诽谤朝廷大员的名声,这是……” “那你们还想谋害朝廷大员呢。”王七麟再次打断他的话,“你别给我扣帽子,刚才我说的就是事实!” 雷勇健怒道:“你说的不是事实,好,我告诉你事实。” “事实是我兄长本想封锁这阴城将信息上报,可是他夜里做梦梦见阴城之主来找他,要与他做个交易。” “他要我兄长将一个孩子给他带下去,他会给我兄长一些冥器,靠这些冥器能调动阴兵冥将,我兄长猜到这孩子有问题,没有这么做,而是想带走孩子去找听天监高层汇报,让他们来调查此事。” “结果他没料到这一举动……” “又吹牛逼!”王七麟不耐烦了,“你别给你那恶心兄长脸上贴金了,日您亲娘的,你那兄长能干出点好事来?这绝不可能!” 一直背对着他们的谢蛤蟆悠悠然转过身,说道:“你兄长没有带走孩子,而是把他真送进阴城里头了,阴城之主想要占据这孩子身躯逃出阴城,结果一个修为高深的老和尚到来。” “老和尚以法身镇守阴城之主,可惜这阴城之主厉害,他无法力斩,只能以佛家大神通,将他给封印在这孩子体内。” “孩子魂魄飞散,阴城之主取而代之,但却也因此变得浑浑噩噩了,恍若疯子,是不是?” 雷勇健摇头道:“孩子没有魂飞魄散,他的魂魄跟阴城之主融合到了一起,那高僧带走了孩子并收他为徒,授他佛法,要以佛法感化那阴城之主,令他此生再不毁坏苍生!” 王七麟摇头道:“你兄长雷勇杰,他可真是个畜生。” 雷勇健怒声道:“王大人,口中积德。” 听到这话王七麟让开,说道:“徐爷,那你来上阵评价一下这畜生吧。” 540.跑路,跑路 王七麟本来以为要有一场精彩的喷戏展开,结果徐大低头不语。 他愣了一下,谢蛤蟆突然开口说道:“无量天尊,如今真相已清,事情恐怕不好办了。” 王七麟顺他的话问道:“道爷何出此言?” 谢蛤蟆说道:“七爷你瞧,咱们听天监方面,雷大人是靠毁灭百姓得到的前程,而咱们观风卫里又有一人乃是阴城之主所化,黄泉监得到这些消息,怎么会不去大做文章呢?” 雷勇健和身边一行官员下意识看向面具人。 面具相隔,王七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变化,不过能猜到此时一定很精彩,黄泉监方面估计已经懵了。 这从他们的躁动能看出来,这帮人下意识的凑到了一起。 牛头面具当机立断,他喝道:“如今咱们都是一丘之貉,啊呸!如今咱们都是难兄难弟,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个阴城之主在看守咱们,咱们谁都别想逃出去,所以我们黄泉监怎么去以此做文章?” 谢蛤蟆说道:“雷大人的兄长既然能从这里头逃出去,他自然也知道逃生的法子,只是这法子不能告诉咱们。” “换句话说,咱们知道了雷勇杰大人的黑料,他怎么可能让咱们活着出去?” 雷勇健身边的银将和铜尉们纷纷拉开了与他的距离,都在冲他虎视眈眈。 见此雷勇健冷笑一声,说道:“谢道长果然老江湖,挑拨人心很有一套呀,不过你想用在我身上那就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这一招对我没用。” 他冲左右喝道:“诸位同僚,一点没错,我知道逃出去的办法,我也会带你们逃出去,毕竟你们都是我兄长的心腹,即使你们知道这些密辛也无关紧要。” 这话显然不是很有说服力,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不动声色,并没有回去。 雷勇健一点不慌,他笑道:“诸位同僚请相信本官,就像我家兄长相信诸位。” “诸位自己寻思一下,既然我兄长派你们来与我一起剿灭观风卫,自然是极其信任你们的。” “咱们连观风卫都敢杀,这可是造反灭门的大罪,但我兄长依然派你们前来且你们也来了,自然是与我兄长之间互相信任。” “这样一来你们即使知道我兄长当年所作所为又能怎么样?我兄长会因此对付你们吗?不,我们都一起杀害过观风卫了,他这点黑料又能算什么?” 这话就很有说服力了。 一行人琢磨了一下还真是这个道理,咱都一起干了灭门的买卖了,还怕再知道点彼此黑料?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谁还能跑去找朝廷自首不成? 反应过来后这些人又回到了雷勇健身边。 雷勇健露出悠然自得的笑意。 他又看向黄泉监一方,说道:“诸位公公,你们若想跟随我一起离开这座阴城,那也必须得与我踏上一条船。” “我可以带你们离开,并且相信你们出去后不会用我兄长的往日所为去作妖,但你们得赢得我的信任——” “简单说吧,你们得与我等一起杀死观风卫这些人!” “这是投名状!” 听完他的话牛头顿时阴笑一声:“哈哈哈,雷大人所言甚是,这投名状我们纳了。” 他挥挥手,身后一行人展开。 王七麟冷静的看着他们的动作,说道:“我们之前可是有协议的,一起对付雷氏,我可以帮你们拿下雷家兄弟的脑袋,这可是一个金将一个银将,比我的脑袋值钱多了。” 牛头摆摆手笑道:“错了错了,王大人,你可是说错了,最值钱的脑袋是自己的脑袋,自己要是没了脑袋,那不管是功名利禄还是锦绣前程,都将化为云烟。” “所以,咱家今天的首要任务是保住自己的脑袋。” “再者,雷大人的脑袋确实很值钱,可你王大人的脑袋也不便宜。你或许不知道吧,蜀地早就知道你们观风卫的任务了,已经有人下了格杀令,你王大人的脑袋可以换珍珠一斗、黄金百斤、十万大山一座山头!” 王七麟皱眉道:“其实咱们现在还有个共同敌人,内斗不合适吧?” 雷勇健笑道:“王大人终于害怕了?” 谢蛤蟆悠悠道:“是呀,他害怕你们会有人能逃出去,泄露我们家沉一的真实身份。” 一个银将脸色一沉,惊疑的问道:“什么意思?这沉一还保持理智?他们跟阴城之主是一伙的?” 黄泉监一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纷纷扭头看向悬在空中的沉一。 雷勇健断然道:“绝不可能!阴城之主本身便没有理智,他回到这阴城后汲取玄阴风能恢复高超的修为、能成为曾经的阴城之主,可是不会拥有他未曾有过的理智!” 谢蛤蟆抚须笑道:“傻比,老道的意思是再见啦诸位,我们先走一步,你们自己去面对这阴城之主的愤怒吧!” 他伸手往后指了指,众人这才注意到刚才两人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走动,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扇光门跟前。 王七麟冲众人耸耸肩迈步进入光门,谢蛤蟆接着也进去了。 沉一瞬间闪身来到,冲他凶猛出拳。 拳风呼啸,声如鬼泣! 谢蛤蟆挥臂与他交锋,接着这股力量被砸进了光门中。 他消失在光门中。 光门闪耀,化作八门,八门跟走马风车一般迅速旋转,越转越快最终消失在大殿里。 雷勇健一方和面具人一方都傻眼了。 高良叫道:“没关系,观风卫还有许多人在这里,他们不可能不管这些人……” “等等,这些人为什么不动弹?”又有人问道。 牛头脚尖点地如苍鹰起飞,沉一立马消失,身影迅速出现在他身前。 见此牛头面具反应很快,立马改成双脚落地,正要出手的沉一一甩手臂扫在地上,地上青石板上顿时出现一道沟壑。 牛头面具不再看他,而是贴着地面飞快的冲向目标,他的手掌挥出一道道刀风如暴风雨一样飞到了徐大、马明和青凫们身上。 刀风比刀锋更犀利,扫过之后他们纷纷断裂并被吹起。 全是纸人! 牛头气的抓起马明的半截纸人给撕碎,厉声道:“娘的,他们什么时候用纸人换掉的真人?这个什么狗屁阴城之主,连这点小把戏都看不出来吗?” 雷勇健沉声道:“公公别着急,谢蛤蟆那道士修为很高深,我兄长曾经打听过他,江湖上压根没有这么一号人,相传他乃是域外天地来到咱们中原的奇人异士。” “不过咱们也不会有事,诸位放心好了,阴城之主守卫阴阳门不许活物离开阴城不错,但不代表没有办法离开,否则以前上下坡和古籍乡的乡民怎么能进入其中盗取冥器阴物并顺利离开?” “其实离开这里的法子也简单,只要以独特的祭礼去祭祀他即可,让他知道我等都是阳间人不是阴间鬼,且是阳间善人,这样他会网开一面放咱们走的。” 牛头好奇的问道:“请教雷大人,这祭礼是什么?” 雷勇健不动声色的看看左右,向他走去说道:“公公到我近前来,这祭礼不能外泄,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而这也是为了获取你们对我的信任,我才愿意告诉你……” 两人走到一起,雷勇健手腕一抖,袖子中有电光神雷劈出。 几乎同时牛头面具身上冒出来两个人影,它们一左一右去抓雷勇健。 但电光神雷出现极快,见此牛头面具大惊,赶紧向后退并顺势让两个人影去挡住自己。 轰鸣雷声下,电光神雷炸碎了两个人影,牛头面具借着这机会倒退出去拉开距离。 他落地后勃然大怒:“姓雷的,你果然不怀好意!” 雷勇健冷笑道:“公公又是怀了好意吗?” 高良说道:“大人,咱们上去做了他们吧,观风卫逃跑,姓雷的这伙人不会相信我们的,他们为了保住雷勇杰那混账的秘密,一定会先杀了咱们再行祭礼出去。” 双方对峙。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一个铜尉下意识问道:“什么声音?好像下雨了?” 哗啦啦的声响越来越响亮,很快变成轰隆轰隆的——瀑布声? 雷勇健愣了愣,猛的大叫道:“日他亲娘!日观风卫全员的亲娘,他们打开了阴阳门!他们也有办法打开阴阳门,坏了,他们要用大苇河的水来淹死我们!” 有人听到这话下意识往外跑,想要趁着河水灌溉下来之前冲出去,结果他刚飞起来便感觉到浑身冰冷。 沉一杀到了! 很快又是一具烂泥般的躯体落在地上,有滚滚流水冲击地面,将这尸体给冲的翻滚起来。 阵势乱了,人心散了。 雷勇健挥手喝道:“都不必惶恐,你们随我穿过黄泉路去鬼门关,我有阴司起兵号,能吹开鬼门关,只要鬼门关开,那就别说是小小的大苇河之水,就是黄河水也不怕!” 河水流淌而来,一个人忽然抖动了一下,他伸手抓了把水在鼻子上嗅了嗅,叫道:“水中有蛊虫,都小心!” “二哥,什么蛊虫?”有人下意识要腾身飞起,可是扭头看到沉一就在头顶,又老实下来。 二哥咬牙说道:“观风卫好狠,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蛊虫,很古怪,蛊虫极其细小,很不好对付,赶紧走,我们必须得赶紧离开这些河水。” “跟我走!”雷勇健威严的一挥手。 他们推开低头张嘴的死人,迅速穿过山洞走到了青铜大门之前。 看着这座高大广阔到夸张地步的大门,众人忍不住发出惊叹声。 雷勇健笑了笑掏出一只通体黝黑的号角准备吹奏,一阵寒风吹过。 他手中的号角没了。 沉一拿走了起兵号,他看着起兵号,手掌在上面摩挲了几下,忽然一抓手。 又有一枚通红的号角出现在他手中,雷勇健见此大叫一声:“我的收兵号!” 青铜大门不再打开,简直是严丝合缝。 那银将一把抓住雷勇健肩膀沉声道:“雷大人,先别管开门了,先赶紧以祭礼去祭祀这阴城之主,让他许可咱们离开。” 有人叫道:“万万不可,俞大人此言差矣,我们要离开只能原路返回从那阴阳门冲出,现在阴阳门打开,观风卫一伙人肯定守卫在门外,咱们一旦出门,岂不是羊入虎口?” “那怎么办?” “找找看,有没有别的路!” “肯定没有别的路了,就赶紧行祭礼咱们去冲阴阳门,咱们这里好手众多,还能冲不出去?” “对,赶紧行祭礼,这是当前看来唯一的法子了!” 大苇河河水凶猛,流水湍急,很快已经有水流过来了。 雷勇健愣愣的看着沉一两手说道:“要行祭礼,得过鬼门关去望乡台,穿越三生石、恶狗岭、金鸡山、野鬼村、迷魂殿,抵达酆都城,然后去找阎王殿,再挨个过十八层地狱最后进入供养阁,祭礼需要在供养阁才能举办……” “那我们赶紧走呀。”有人下意识说道。 后面的人绝望的给他一巴掌吼道:“你不动脑子吗?这就是鬼门关,我们根本进不去!” 牛头沉声问道:“雷大人,要开这鬼门关,除了用起兵号之外还有别的法子吗?” 雷勇健说道:“自然是有的。” “那还不赶紧用!” 雷勇健无奈的说道:“可是那得用到其他冥器法宝,最好是有天门钥!” “那你就用呀!”牛头不耐的说道。 雷勇健悲怆的说道:“我没有!天门钥在我兄长手中,我只有这起兵号和收兵号!” “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破开这鬼门关?”牛头冷飕飕的问道。 雷勇健失魂落魄的摇头。 到了如今,生死临头,他也惊慌了。 牛头沉默了一下,问道:“诸位大人有办法打开这扇门吗?” 雷勇健再度摇头。 绝望的摇头。 牛头断然道:“那便在这里祭祀阴城之主,或许也有用!” 雷勇健暴躁的说道:“没用,只有进入供养阁才有用!进去之后杀人,以头颅为祭礼,敬献阴城之主……” 他正说着话,一把刀贴上了他的脖颈:“那么咱家失礼了,先借大人的大好人头一用,我们要以你血祭这位阴城之主,看看能不能得到他的宽恕放我们离开!” 雷勇健挥手,浑身有小鬼冒出扑咬牛头。 牛头挥刀劈开小鬼,雷勇健已经抓住时机退进了银将和铜尉们之中。 他愤怒的看向牛头说道:“这时候了你还要内讧?果然,你们阉党不可信任,鼠目寸光!” “听天监诸将听令,防备他们,若有意动,格杀勿论!” 牛头冷冰冰的说道:“哈,格杀勿论!诸位大人请搞清楚,我们落到今天这绝境,全得感谢雷大人,诸位自己想吧,是要继续听从雷大人的调令,还是我们一起联手做了他去给阴城之主送上祭品!” “如果阴城之主收下这祭品,那咱们可以离开此地,这是最好。” “若是阴城之主不肯收下这祭品,那咱们就一起去闯关往外飞出,到时候阴城之主不可能同时拦住咱们所有人,所以那时谁能逃出去谁会陨落于此,便各安天命!” 一个戴哭脸面具的人轻轻笑道:“不错,诸位大人可是想好了,若是咱们双方合作,那到时候冲关的人至少有二十个,逃脱几率还是很大的。” “如果你们听从雷勇健的话,那咱们就得先内讧,到时候能残留多少人?又有几人能逃出去?” 雷勇健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他抬头看向虚无灰暗的苍穹,多希望这一刻有光可以照进来。 今天天气很好。 阳光灿烂。 王七麟站在上下坡沉降河段的下游盯着河底那冒出来的大洞。 周围一圈人,岸上还有一圈人,队伍空前壮大。 汹涌的河水灌入其中,巫巫站在大洞上游,手中端着她的本命神蛊触蛮氏。 大蜗牛般的触蛮氏两角蠕动,连连有一点一滴的水渍流入水中再进入大洞里。 他们等待着有人从这里逃出来,手里家伙什齐全,做好了打地鼠的准备。 徐大有些魂不守舍,提醒道:“大家伙都要把眼睛放亮点,万一冒出来的是光头你们可别下手。” 他又扭头看谢蛤蟆:“道爷,喷子在下面真没事吗?他那是怎么了?” 吞口说道:“徐爷安心好了,高僧不会有事的,你看他在下面的时候那么厉害,那么威风。” 白猿公抚摸着剑刃说道:“没想到那喷子修为很高深,以前他与道爷交手应当是没有用出全力呀。” 谢蛤蟆点点头说道:“无量天尊,徐爷确实不必担心,沉一在里面很安全,你不如为姓雷的和黄泉监那两伙人担心,他们怕是出不来了。” 白猿公咂咂嘴说道:“黄泉监那些人,真倒霉,真可怜。” 王七麟说道:“我给过他们机会了,想要带他们一起离开阴城,可是他们自己不愿意,非要与我们为敌,那我也没办法了。” 既然黄泉监一行人敢死,他不能不敢埋。 等了许久无人上来,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问道:“道爷,沉一怎么上来?他还会……” 剩下半句话他没问。 谢蛤蟆说道:“他会上来的,那阴城已经不是他的了,这地方不该存在。” 王七麟诧异,走过去低声问道:“地下的阴城到底怎么回事?” 谢蛤蟆沉吟了起来,见此他便摆手道:“如果你不方便说,就不必说了。” 老道士摇摇头,轻声说道:“无量天尊,七爷误会老道了,老道只是不知道猜测对不对,还需要验证。” “如果老道猜测对的话,下面的阴城是一座隍城,城隍的隍城。” “沉一,是上一任的城隍,他的职责是守护隍城和封锁隍城,前朝更前面的时候,天庭地府人间三界共存,阴差们抓到鬼后便是送入隍城中。” “所以沉一进入后,恢复本性和修为,他要守卫这个阴阳门,不许鬼祟从中逃脱,所以我们进入城中后会被他给看守住,谁逃他就灭谁!” 王七麟说道:“那以前进入城中的百姓可以返回,这是怎么回事?” 谢蛤蟆面色复杂的说道:“无量天尊,雷勇健已经说过答案了,以祭礼去祭祀,向城隍证明自己的阳间人身份,然后城隍便会放过他们。” “去哪里祭……对了!”他想起过了鬼门关在石台上看到的字,赶紧写出来给谢蛤蟆看,“道爷你见多识广,这是什么字?” 谢蛤蟆看后说道:“第一个是望,第二个是乡,你们上了望乡台?” 王七麟忍不住挠了挠鼻子:“望乡台?传说中阴间的望乡台?” 谢蛤蟆点点头:“就是那个望乡台,那没错了,下头就是一座隍城,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荒废但又保留至今的隍城。” “老道明白了,难怪这里会有一个古怪得野城隍,白云间那城隍,恐怕本来就是要来这座隍城上任的!” 541.地塌陷,隍城没(周一求推荐票哈) 大唐盛世,炎黄子孙的盛世。 王七麟看过一些资料,上面说一直到唐宋时代,九洲各地还有城隍庙和仙家祠,但是到了前朝,朝廷得天下于不义、治天下于不仁,天上地下出现诸多异动。 从那之后城隍庙便不见踪影,妖魔鬼怪横行天地间,人族不得不依靠自己的力量来斩妖除魔。 在此之前修士们的主要任务是求长生求不老求大道,但之后修士们改成为朝廷效力或者各宗门与朝廷联合一起对付妖魔鬼怪保护百姓。 按照王七麟的推测,或许是在前朝某个时间段,城隍们被召集离开人间地界,城隍庙、土地庙这等地方多数消失,失去踪影。 简单来说阴间只管拉鬼,不管人的事了。 但是这里遗留下了一座隍城,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留下,反正这隍城也被荒废了,里面的城隍没有被召回,还有个新城隍到来要来接任。 总之地府阴司在本地的工作有点问题。 最终阴司未能将城隍带走、将隍城毁掉,但隍城与地府之间的联系断掉了,成了一座地下空城。 恰逢其会碰到旱灾年份,村里打井竟然打通了隍城所在的地下空间,村民们发现了隍城。 期间他们找到了安然进出隍城的法子,靠里头的东西来过日子,被困隍城的原城隍想要离开,或许与他们做交易却没能成功,最终时间到了十六年前,雷勇杰来到乡里做小印,并发现了这座地下隍城。 原城隍与雷勇杰做了交易,他不知道给了雷勇杰什么,反正雷勇杰将少年时候的沉一送了下去,让他附在了沉一身上。 也是那时候,无风长老到来。 他与城隍应当是有一场大战,最终城隍未能带着原有意识来到阳世间,而是与沉一的意识进行了交融,成了一个新的人格,一个疯疯癫癫的人格。 无风长老将他带走,收为座下弟子,这才逐渐有了今天的沉一。 至于大苇河改道和上下坡的地陷坠落原因,王七麟有许多推测但也只是推测,他还不敢确定哪个是真相。 不过他能够猜到,大苇河诡事与这座隍城关系紧密,他和胖五一曾经见过的那些小泥人都是隍城阴兵在人间界的样子,它们依然在给隍城拉人。 正常来说它们应当是勾魂和带走阳寿已尽的鬼,可是此地隍城乱了套,它们便去自己害人将他们变作鬼然后带入隍城中,并将它们排成队列站在四座通道之前。 就好像鬼魂们依然在有条不紊的进入隍城。 想到这里的时候,王七麟忽然将这件事与梦中地球的一些场景做了融合: 地府和隍城的运行好像是由智能控制,阴兵阴差和城隍们则是智能操纵的机器人,智能出现问题,地府和城隍的运行终止。 可是机器人们没有得到正确指令,它们继续按照规定程序运转,去时不时的带来一些鬼魂进入隍城…… 他觉得这个理解没什么问题,但他没法讲给其他人听,因为他要讲明这件事,首先得给众人讲明什么是智能什么是系统什么是机器人,那可就费劲了。 他们等待了大半天和半个夜晚,等到时间过了午夜,谢蛤蟆让王七麟将白云间叫了出来。 他对小黑鬼说道:“无量天尊,白大人,老道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去了之后用心感应,看看能不能感应到什么。” 王七麟问道:“现在下去安全?” 谢蛤蟆说道:“应当安全了,即使不安全也没事,老道有自保之力。” 顿了一下,他看向白云间又说道:“有本地城隍在此,没什么好担心的。” 白云间蹲下抱着头问道:“你们要带我去哪里?又要见什么人?” 王七麟说道:“去一个空旷安静的地方,运气好的话,应当见不到活人了——不对,还能见到一个活人。” 白云间听到这话才总算打起一点精神。 王七麟也要下去,谢蛤蟆摇头道:“算了,七爷,你留在上面统领全局吧,下面交给老道。” 听到这话王七麟只好答应。 主要不知道下面隍城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沉一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谢蛤蟆修为高深、通晓道术无数,他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强敌,或许没有一战之力,但一定有逃跑之能。 王七麟就不下去给他拖后腿了。 谢蛤蟆带着白云间随河水而下,一行人担忧的等在四周。 胖五一拿了一条烤鸡腿给王七麟,王七麟拒绝了,他又给徐大,徐大也拒绝了。 他最后给到吞口,吞口张开大嘴,然后有几道目光看过来。 于是吞口说:“我我不饿。” 在他们心焦等待下,谢蛤蟆终于逆流飞了上来,背上一个人,正是沉一。 沉一昏迷过去,面容安静,完全是一个俊美的和尚。 谢蛤蟆上来后便急匆匆的说道:“七爷,赶紧走,都快走!” “怎么了?”王七麟问道。 谢蛤蟆说道:“这地方马上就要地陷了,整个隍城范围都要地陷下去!” 王七麟顾不上问怎么回事,他收起道法船,召集众人赶紧撤。 胖五一积极的说道:“我们族人都在这里,大家伙骑着我们就行!” 一个青凫鼓着胖腮说道:“你说什么傻话?胖五一?好青凫不能被人骑!” 胖五一说道:“不愿意被骑那你就别在这里了,反正我让七爷骑。七爷乃是英雄豪杰,古有周仓给关二爷扛刀,今有我胖五一给七爷为骑!” 谢蛤蟆焦急的说道:“别无量天尊的磨蹭了,赶紧走!” 十几个青凫跑过来,他们一人一匹马还要有盈余,青凫迈步,山野快速在他们视野中掠过。 它们跑了几步脚下响起轰隆隆的闷响…… 徐大叫道:“幸亏我们跑的及时,不过这声音怎么不大对头?” 谢蛤蟆大叫道:“无量你娘的天尊!跑错方向了——算了算了,加快速度加快速度!” 青凫们纵步狂奔,脚下土地变为碎块,层层塌陷。 王七麟反应快,往南方一指喝道:“侧着跑!” 胖五一转向,一个跳步出去十丈远! 很快。 地陷危机顿时解除。 他们站在一座山岗上往下看,看着大地在轰鸣声中坍塌,一条庞大丘壑出现,汹涌的大苇河断流了! 河水填入了丘壑之中,可以预料不久的未来这里将会出现一座狭湖。 一行人排成一行看着这一幕。 天灾可畏! 众人坐在高大的青凫上可以看得更远,青凫们很好奇,他们也想看的远,于是有的青凫就站在同伴的背上…… 两匹马叠罗汉,这场景王七麟也是第一次看到。 然后又有一个青凫跳了上去…… 白猿公着急的问道:“道爷,怎么回事啊?” 谢蛤蟆面色凝重的说道:“无量天尊,这座地下隍城早就该被毁掉了,七爷,那啥,咳咳,那啥,就是老道吧,你知道的,人力有时尽……” 他吱吱呜呜的说着,越说越是忸怩。 王七麟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道爷,您又翻车啦?” 谢蛤蟆尴尬的说道:“这个这个,也不是啦,就是,就是有点事没算准,车轱辘摇晃了两下。” “麻烦您直接说事。”王七麟抠了抠耳朵。 但他猛的又瞪大眼睛:“不会是姓雷的那两伙人跑了吧?” 谢蛤蟆摇头道:“这倒没有,他们全死了,雷大人脑袋被人砍掉了,好像被当做了祭品。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内讧,只有两人是被沉一给宰了,剩下的全是自相残杀而死。” 徐大问道:“那你哪里翻车了?” 谢蛤蟆苦笑道:“老道以为白云间是本地新城隍,其实它不是,它是阴间使者,前来负责毁灭这座地下隍城。” “不知道阴司怎么安排的,白云间没能成为完全的阴间使者,它的造化被黄鼠狼小双给分走了一部分,也就是说,小双吸取了它一些气运,所以才能长出双尾,拥有修为。” “老道带他们下入隍城,并且一路穿过鬼门关、望乡台等地方,直到轮回隧道,他们才接收到阴司残留的旨意,使用了可以毁坏这座隍城的法术。” 说到这里,谢蛤蟆有些感叹:“不知道这是不是九洲中最后一座隍城,如果是的话,那就这么毁灭是多么可惜。” 王七麟问道:“沉一呢?沉一怎么样了?”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沉一没事,他只要不是在他的所属地盘上,还是你熟悉的那个沉一。” 王七麟摸了摸沉一的光头,轻叹道:“让他一辈子做个傻子也挺好的。” “那白云间和他的黄鼠狼呢?”王七麟又问。 谢蛤蟆指了指正在承载河水的地陷说道:“估计在里面找了个洞躲起来了吧,他不喜欢与人交往,或许躲在里面挺好的。” 王七麟摇摇头,走到地陷处双手护在嘴边做喇叭状喊道:“老白老白,你快出来吧,回到我的船上去!” “老白老白,我的道法船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你别留在这里,留在这地方有什么意思?” “我不回去!”下游传来一个喊声。 王七麟心里一喜,笑道:“老白老白,你不回去那就留下吧,这个地方以后会有许多水鬼到来,不信你看着吧。” “而且这条大苇河是真定府和好几座城池的母亲河,突然断流一定会引发听天监和衙门的怀疑,你等着吧,后面一些日子会源源不断有人来有人下水的,到时候他们会找你的……” 白云间骑着湿漉漉的黄鼠狼跑来了,话语带着哭腔:“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王七麟问道:“你猜呢?” “不是?”白云间试探的问道。 王七麟笑了:“猜错了,你可以再猜一次。” 白云间抽抽噎噎的回到道法船。 道法船中倒是安静,除了王七麟外没人能打扰到他们。 王七麟安慰他道:“别难过啦,我以后肯定会出海的,到时候把你送到一座海外孤岛,到时候你可别嫌弃孤单!” “不嫌弃不嫌弃。”白云间激动的说道,“七爷,你要说到做到呀!” 吞口痛苦的闭上眼睛:“这声七爷一叫,我感觉他是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王七麟去找了片空地点燃蜃脂烛,让众人一起进去歇息。 胖五一、胖四五带着青凫的老老少少们来找他,其中赫然有一只只青背大蛤蟆。 王七麟看到后眨眨眼:“这就是幼年青凫吗?” 他伸手戳了戳大蛤蟆的屁股,大蛤蟆赶紧往前跳,躲到胖四五身后。 见此他便乐了:“嘿,大明湖里有蛤蟆,一戳一蹦跶。” 胖四五挺不乐意的说道:“七爷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戳我侄女的屁股?” 王七麟一怔:“它是、是姑娘?” 一群大胖脑袋齐刷刷的点。 王七麟咳嗽一声赶紧改变话题:“你们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一听这话,青凫们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我们找来的呀。” “是啊,我们打听着找你呢,这一路很辛苦。” “不辛苦,七爷说了要来真定府,然后到了真定府一打听就能找到罗坝县,再在罗坝县一打听就能找到这里来。” “不过确实挺累的哈。” 屋子里就跟开了个养鸡场,王七麟开始体会白云间的痛苦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问道:“安静都安静,诸位听我说,你们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你们走后没几天,有一群人来找我们了,他们特别凶。” “是呀,抓到我们就说,找到一群好奴隶。” “真气人,要不是打不过他们,我一定要揍他们一顿!” “他们还想审讯我们,不过我们跑的快,道爷留下了一个八门阵,我们拖延了一下,然后就从开门跑路了。” 王七麟下压双手说道:“能不能让胖四五来说话?你们这里谁当家?让当家的出来说话!” 其实在七嘴八舌之中他已经大概搞清楚情况了,就是他们离开牛郎沟后又有一伙人去了牛郎沟,这伙人修为颇高,找到青凫然后便要抓他们。 至于这伙人什么身份,王七麟估计青凫们不清楚。 结果他还是小看了青凫。 胖四五跟他说:“这伙人是来自海外一座叫孤舟岛的地方,他们是来找你的,七爷,虽然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但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 “对,就是冲七爷来的,因为他们问我们之前谁在牛郎沟里开过杀戒!” “七爷你开过杀戒,应该是杀了他们朋友,他们来报仇的。” 王七麟沉吟道:“孤舟岛?我怎么不记得跟这地方有什么过节?” 胖五一说道:“七爷可能你不经意间杀过什么妖魔鬼怪,结果那妖魔鬼怪跟孤舟岛有关系,对吧?” 王七麟点头,确实应该如此。 他已经好几次听说过这个地方,估计以后得去海外跑一趟,亲自看看孤舟岛上是怎么回事。 青凫们奔袭一路又跟着担惊受怕了好长时间,王七麟便安置他们去睡觉。 蜃脂烛的院子倒是够大,他们完全可以住下。 睡到天蒙蒙亮,大家伙便起床了。 倒不是王七麟心疼蜃脂烛不舍得继续烧下去,而是外面接二连三出现本地百姓。 大苇河下游一段断流了,天一亮老百姓们便来了。 隍城面积巨大又深入地下,它的毁灭所引发的地陷很深,河水一时半会怕是填不满这地方。 老百姓们看着深而广阔的地陷惊呆了,有人当场流下眼泪: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他们要靠大苇河吃饭的,大苇河断流,他们的庄稼怎么办? 王七麟去安抚他们,说道:“诸位乡亲们别着急,这大苇河的流量很大,要不了多少日子就会将这地方给填满,到时候河道中还是会有水的。” “对,而且荆楚之地多雨,再来一场暴雨,这地方填起来就更容易了。”徐大也去帮腔。 有老百姓绝望的叫道:“哪里有雨?今年入春到现在一点雨水都没有,我们吃水都要靠大苇河的,如今大苇河断流了,我们怎么吃水?” 王七麟觉得不对劲,荆楚一带自古以来就是多雨之地,怎么可能一春没有降雨? 他又联想到去年冬季的北方大雪灾,隐隐感觉这些日子来九洲气候不对劲。 谢蛤蟆说道:“诸位莫怕,老道可以为你们求雨,求一场大暴雨帮助你们解除干旱之苦。” 他轻抚花白长须飞了起来,对闻讯而来的老百姓们说道:“此次大苇河断流是有原因的,盖因此地河道中藏着一个大妖魔,如今妖魔已经被我们听天监观风卫的王大人给除掉了,那一仗打的天崩地裂,这才有河段陷落。” “不过从此之后大苇河再无大妖魔,像以前莫名其妙死人的事不会发生了,而且河里的鱼虾从今往后就能吃了。” “你们看这个地方,以后这里会是一座大湖泊,湖泊深则鱼多,以后你们可以靠这地方做渔夫养活家里人,这不比以前更舒服?” 老百姓们听着他洪钟大吕般的声音纷纷下跪:“见过老神仙。” “拜见老神仙。” “感谢王大人斩妖除魔!” 王七麟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谢蛤蟆飞了下来,王七麟问他道:“道爷,你真能求雨吗?” “求雨还不是我道家拿手好戏?”谢蛤蟆轻描淡写的笑道。 闻讯而来的胖四五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的笑容—— 王七麟之所以能判断出他的心思,是因为他笑的时候歪了嘴,人只要歪嘴笑那肯定没好心思! 谢蛤蟆看向了青凫们,又说道:“再说,有青凫在,求雨之事何须麻烦老道?他们就能轻易做到。” 胖四五赶紧摆手:“做不到做不到,道爷你不要逼良为娼。” “你想说强人所难?”徐小大问道。 胖四五眨眨眼,再次摆手:“做不到做不到,道爷你不要逼良为娼、强人所难。” 谢蛤蟆道:“什么意思?求雨对你们青凫一族还不简单?” 胖四五连连摇头:“做不到,我们真做不到。” 八喵跳起来点头,然后指着他又指向天空,随即跑到一片干巴巴的沙土地上指了指地面,并挥爪挖了个小洞,伸出舌头在小洞里舔了舔,忽然倒地,四肢笔直、尾巴僵硬。 死了! 王七麟没理解它的意思:“八喵你这是要说什么?” 八喵沮丧的爬起来,它骨碌碌的转了转大眼睛,突然歪头看向巫巫,并认真得盯着她看。 巫巫下意识捂住胸口:“你看什么?” 八喵撇撇嘴,它跳起来在徐大裤裆挠了一把又跳的更高在徐大胸口挠了一把。 巫巫顿时大叫:“八喵耍流氓啦!” 徐大叫道:“哎哟,八喵你耍流氓,你怎么能对你大爷耍流氓呢?咱们一家人呀。” 王七麟要哭了,这它娘什么猫什么人?怎么突然之间玩骚活? 他以为八喵在捣乱,阴沉着脸作势要揍它。 八喵又垂头叹气。 徐大琢磨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七爷,刚才八喵不是想要占大爷的便宜,它是不是想要告诉咱们什么?” 八喵赶紧点头,玩命点头。 常年磕头的训练成果出来了,它点头都点出残影来了。 王七麟道:“它要告诉咱们什么,会跟你的鸡儿和咪咪——明白了!” “鸡咪!”他叫道。 “大鸡咪!”徐大叫道。 542.队伍壮大(中杯求推荐票哈) 听到他们两个的话,八喵高兴坏了, 它原地翻了好几个跟头,站起来后继续点头,然后又指向胖四五并指向天空,把它刚才那一套动作重新来了一遍。 王七麟和徐大仔细看着它的动作,然后对视一眼:“你明白它的意思吗?” 徐大不好意思的笑道:“七爷,你以后管管八喵,别让它偷看大爷洗澡或者上厕所,大爷有些秘密,不想公之于众。” “滚!” 他怒视徐大一眼又扫了胖四五一眼,却看到胖四五面色煞白。 很明显。 八喵的动作是在表述他们一族离开江南搬去牛郎沟的原因,胖四五曾经说过,那是一个大秘密。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想到刚才八喵歪头看巫巫的眼神…… 胖四五看了八喵的表演之后被吓到了,说明八喵的表演没问题,它确实演绎出了青凫一族身上背负的大秘密,可是这秘密到底是什么? 八喵还在努力,它指向天,又在地上挖洞,挖洞的时候一个劲的舔嘴巴,挖完洞后便去洞里舔一下,然后摇摇头站起来,走几步倒地…… 王七麟终于明白了。 看着他表情变幻,胖四五慌张的说道:“七爷,别说!” 王七麟说道:“没关系,你没有破誓,你没有将你们家族背井离乡的原因说出来,这一切是被人猜到的。” 胖四五面色惨淡。 “到底是什么?”徐大奇怪的问道。 王七麟心里沉甸甸的,他说道:“以后私底下再跟你说,现在我要问四五几个问题。” “第一,四五,你们答应他,以后都不动用你们的能力了?” 胖四五说道:“不是,三年,三年之内不用。” 王七麟问道:“任何地方都不用?” 胖四五说道:“也不是,九洲之内不能用。” 王七麟点点头道:“如果你们破誓呢?会有人来追杀你们?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你们不必担心,我听天监可以保护你们。” 胖四五摇头说道:“这只是原因之一,还因为我立下过重誓,以我们全族的命运立誓的,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机会背井离乡到达牛郎沟。” 谢蛤蟆也隐约猜到了答案,他说道:“无量天尊,七爷,让老道来求雨试试,老道不信求不来雨!” 王七麟点点头,说道:“道爷你来试,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谢蛤蟆肃穆点头:“求雨祈晴都需要法坛,老道要以《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来开坛做法!” “设置什么法坛?” “请雨当建癸字之坛,祈晴须立丙丁之坛,今日自然要用癸字之坛。” 王七麟问道:“大家伙都自告奋勇一下,谁会建法坛?” 大家伙一起摇头。 向培虎抱着膀子说道:“七爷,卑职倒是会建法坛,可是却也不知道什么是癸字之坛。” 谢蛤蟆道:“无量天尊,你们去给老道准备建起法坛所用材料,法坛老道自己设起。” 他在山岗上找了块平整山地,抽出一摞符纸,拿出一张乌黑笔杆,将笔尖在嘴里吮吸两下,抬手便写了起来。 王七麟好奇问道:“道爷要写什么?” 谢蛤蟆一边写一边随口说道:“《诸天龙王神呎妙经》,简单来说就是五方龙王邀请函。” 他挥毫泼墨,很快写出五张符纸,一张是东方青帝龙王开头,一张是南方赤帝龙王开头,一张是西方白帝龙王开头,一张是北方黑帝龙王开头,还有最大一张是以中央黄帝龙王开头。 不管能不能真的祈求下雨水来,反正他现在把逼格给竖起来了,看的八喵双膝发软,犹犹豫豫的想要下跪。 有下游乡里的小印到来,王七麟正好让他去听从向培虎安排准备搭建法坛的材料。 罗坝县大印袁青和石碑乡小印黎非先后也来了,他们看着大苇河在这一段变成瀑布全懵了,这地方怎么突然地陷了? 他们跑来找王七麟询问,王七麟没回答,摆出官架子也让他们去帮工干活了。 不把他们累成生产队的驴,他决不罢休! 黎非和袁青都不是好东西,他清楚这点。 雷勇杰吃上下坡的人血馒头发迹,他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一旦曝光会被听天监高层给处理掉,所以这些年一直在仔细打理罗坝县,将周边一带全安插了自己嫡系,就想趁着天高皇帝远,一手遮天,瞒住当年自己的所作所为。 黎非期期艾艾的来找王七麟旁敲侧击,询问地陷是怎么回事。 王七麟不回答,就是逮住机会把他当驴使。 人手充足,谢蛤蟆指挥着很快将法坛搭建起来。 这是一座有九尺九寸的高台,前方矗起三丈三尺雕杆,背后挂有道家太极图和八卦图,前面放上了三清道祖和雷公电母的神位。 除此之外香烛纸钱鞭炮酒肉糖茶等祭品,仪式很正式。 谢蛤蟆示意王七麟去为自己引燃爆竹,又对向培虎点点头,向培虎手掌一翻出现一堆香,他手腕抖了抖,所有的香便燃烧起来,然后恭谨的递给谢蛤蟆。 老道士焚香朝拜众神位,口中念念有词。 祭坛有神案,上面供着临时准备的猪头、雄鸡、金鲤三样供品,另有一壶老酒。 谢蛤蟆走到神案前扫了一眼继续念,念完之后他拿起老酒闻了闻,仰头喝了起来。 王七麟以为他要喷到哪里去,结果他的喉结抖动,顿顿顿的自己喝下去了。 见此众人一头雾水,但谢蛤蟆现在派头十足,谁也不敢问。 法坛上并没有香炉,谢蛤蟆用香四处朝拜,朝拜一圈后所有的香也烧完了。 烧的很快。 这时候风势变强,很古怪的是这些风并非是从山中来也不是天上来,而是顺着大苇河而来,它们从大苇河两端交叉,冲到河道上后汇聚一起冲向法坛。 谢蛤蟆扔出一张符箓——接着他表现更是神勇,以指为笔、以风为墨,挥指流风,符箓上不知道有没有出现符文,反正看起来挺牛逼的。 这下子别说老百姓,连王七麟都给看服了,带着身边一群人挥拳高呼:“道爷牛逼,你是真牛逼啊!” 乡野里的老百姓听说有高人在此祈雨,纷纷闻讯而来。 一张张符纸燃烧,一把把香燃尽,风越来越猛烈,烧掉的纸灰和香灰并没有远去,而是落在了法坛上。 王七麟隐隐感觉到有东西随着风从燃烧的符纸和香烛上飘走。 艳阳遍布的天空中逐渐出现云彩。 先是白云飘来。 这些白云压的很低,它们被风吹来后便会聚在一起,一层压一层后变成阴云。 黎非和袁青看到这一幕,面如土色!如丧考妣! 他们可能是直到此时才明白自己的对手是什么段位! 尽管他们知道王七麟的威名,知道这是一名王者级的对手,可他们没料到王七麟手下还有个王者级的手下。 而且这个手下虽然是王者级,那是因为评级中最高的就是王者级! 阴云遍布,谢蛤蟆使劲一挥道袍长声喝道:“风来!” 大苇河上游浪花翻滚,断流的下游则是刮起河泥,两道狂风撞在一起,接着便飞向苍穹。 阴云滚动。 谢蛤蟆又挥舞道袍大喝道:“雷来!” 阴云之上,闷雷轰鸣。 谢蛤蟆猛的收起双手负在身后喝道:“雨来!” 骤雨突至! 百姓们惊叹连连,纷纷给他磕头。 王七麟感觉身边有什么东西矮了半截,低头一看是八喵也跪下了。 八喵看着法坛上威风凛凛的谢蛤蟆一时还感觉有些尴尬,跪熟人不太好。 它注意到王七麟在看自己,便歪头给他一个弱势群体的微笑:爹,崽崽腿有点软…… 阴云蔓延看来,王七麟极目眺望,很大一片天空全是阴云,都在下雨。 谢蛤蟆站在法坛上负手而立,面色肃穆、眉头微皱,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王七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说道:“我要给道爷写一副对联,风声雨声赞叹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横批呢?” “我爱道爷!” 胖五一说道:“人人都爱道爷。” 胖四五惊讶的看着法坛喃喃说道:“真是厉害,水龙王明明不肯借水,竟然抢来这么一场大雨,好霸道!” 胖五一问道:“四五哥,什么意思?” 胖四五瞥了他一眼轻蔑的说道:“这都感知不到吗?修为太低还想闯荡江湖,呵呵!” 自古祭祀,有祈有报。 祈雨有事前祈祷和事后酬神两大阶段,一旦雨落,那祈雨后就要进行谢雨仪式,祈祷获应后报谢神灵,这是整个求雨过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王七麟虽然不懂怎么祈雨,但这个过程还是懂的。 他等着谢蛤蟆主持谢雨仪式,结果他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从法坛上飞下来后落地,对王七麟说道:“七爷,沉一家乡的事咱们办的差不多了,该入蜀了。” 王七麟说道:“好,等你办了谢雨典礼,咱们就走。” 谢蛤蟆摇摇头说道:“不必谢雨,这雨是老道赢得的,咱们只管走便是。” 王七麟是满头雨水又满头雾水,不过既然段位最高的道爷已经把话说下了,那他便没有必要再去多嘴,喊了一嗓子便要带众人离开。 闻讯而来的百姓可是把谢蛤蟆当活神仙了,一个劲的冲他磕头,不避风雨,极其虔诚。 石碑乡的乔老六也来了,他喊道:“王大人、谢大人真是苍天父母官,多谢父母官赐雨!” 接下来入耳的便是一大片‘多谢父母官赐雨’。 王七麟没法去扶这么多人,赶来的人还挺多,主要是大苇河断流这事影响太大了,下游老百姓和听闻消息的上游老百姓都来了。 有的是担心的来查看详情,有的是凑热闹。 但不管是什么人,都被谢蛤蟆求雨的表现给震撼到了。 看着他们要走,黎非忍不住上来抱拳行礼问道:“王大人,您和诸位大人是要去哪里?” 王七麟冷漠的扫视他问道:“怎么了?你有事吗?本官行动还要向你汇报吗?” 袁青主动上来说道:“王大人误会了,我等怎敢过问大人的行程?只不过看大人们满身雨水,是不是要去我们县里头歇一歇,洗个热水澡换一身衣裳?” 王七麟说道:“不必了,本官就爱湿衣。” 徐大说道:“大爷也喜欢,嘿嘿。” 看到他们执意要走,黎非终究下定决心走上来问道:“王大人,卑职曾经得到消息说雷勇健大人昨日来到石碑乡,不知道大人可曾见到他?” “不曾。”王七麟回答的干脆利索。 黎非傻眼了,这下子再怎么问? 他看向袁青,袁青的脸变成了青色。 有大事要发生了! 上下坡当年的事,依然有些疑云,但王七麟知道留在这里也查不出更多答案了,剩下答案只有此事当年经历者口中。 此事经历者只剩下沉一、无风和雷勇杰,沉一头脑混沌不记得真相,无风远在天边,还有一个雷勇杰。 王七麟知道雷勇杰还会来找自己。 他的胞弟折损在隍城之中,作为听天监金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而且他这个金将还管辖蜀郡和荆楚两地,自己依然在他地盘上。 他等待雷勇杰来找自己,两人已经是势不两立的立场,要么是他查到真相和证据将雷勇杰下狱,要么是雷勇杰给胞弟复仇杀了他。 无论哪种情况,两人以后都免不了对决,他知道那时候会得到答案、得知真相的。 青凫狂奔,他们终于脱离了阴云笼罩范围。 这雨很奇特,以阴云边界为分界线,一边是阴云笼罩、大雨瓢泼,另一边则是晴空万里、赤日炎炎。 界线特别整齐,就像是一把刀切下来一样。 他们往真定府城而去,骗吃混喝俩兄弟还在府城里头呢。 有青凫为代步,这就跟坐上高铁一样。 不过这高铁是蹦蹦车版本的。 上午出发,中午之前便赶到了真定府,他们还能在府城里头吃顿饱饭。 一听有饭吃,青凫们激动了:“吃饭啦吃饭啦!”“我要吃肉!”“肯定有肉,跟着七爷有肉吃,必须的!” 胖五一红光满面的挥手:“大家安静安静,别吵七爷,吃饭的事七爷安排,你们放心,七爷绝不会在胃口上亏待了大家,你们就敞开肚皮准备可了劲的造吧!” 看着一群胖腮青凫,王七麟头皮发麻。 他想到了胖五一的胃口。 这次来的青凫一共有四十八个,加上胖五一就是四十九个。 四十九个饭桶! 王七麟试探的问道:“胖四五呀,你们以后有什么计划?” 胖四五一搓鼻子高兴的说道:“七爷,我们以后计划跟着你混!” 王七麟勉强微笑道:“跟着我?跟着我混有什么好的,你看我天天走刀刃……” “你啥时候走刀刃来着?”一个愣头青上来问道,“七爷你还会走刀刃?是不是就跟江湖卖艺耍把戏的那样,把刀倒过来走?那给咱走走看看呗。” 胖五一赶紧解释道:“七爷,弟兄们不是不相信,他们就是想开开眼界,他们都是土包子。” 王七麟拍了拍头,这都踏马什么玩意儿? 胖五一很快反应过来,他回头拍了那愣头青一把:“七爷那是打了个比方,不是真的要走刀刃!” 一群凑上来准备看热闹的青凫都遗憾的退了回去。 胖五一赔笑道:“七爷,刚才说话的是我堂弟胖六一,他这人脑子很直,不太会拐弯,你跟他说话别打比方也别开玩笑,他会当真的。” 王七麟点点头:“没事,我很欣赏他这样的人,这种人往往很直,都是坦诚率直的好汉子。” 胖六一笑道:“承蒙七爷看得起,就冲七爷你给我的评价,以后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上刀山下火海,同归于尽!” 胖五一伸手又给了他一巴掌,叫道:“别乱用成语。” 徐小大激动的看着他问道:“你能听出他这是乱用成语啦?” 胖五一摇摇头说道:“没听出来,不过我知道他肯定用错了。” 徐小大沉默的点点头,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用了一个正确的成语,这让他心底感觉颇为骄傲。 接着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堂堂秀才,为什么会因为用对了一个常见成语而感到骄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很容易受到环境影响啊。”他惊恐的想道。 这句话又让他心里颇为舒坦:小生再次用对了一个成语。 胖四五告诉王七麟,他们决定跟着观风卫去闯荡江湖:没办法,老家被一群恶人给抄了,他们无处可去了。 王七麟想到以后有五十一个饭桶跟在身后,就感到为难。 虽然徐大的须弥芥子里还有一批黄金,可是,坐吃山空啊,这群青凫太能吃了,这能吃空他! 徐大给他出了个主意:“七爷你瞅瞅你,怎么死脑筋呢?你破案时候脑袋瓜子挺灵活的,这时候怎么就僵住了?” “这些青凫确实能吃,可是未必非得吃咱自己的,把他们全编入观风卫呀,让他们吃朝廷的饷!” 王七麟苦笑道:“这不太好吧?朝廷的饷也是老百姓的税呀。” “咱不吃就让贪官污吏吃了。” “这话有道理。” 这么一批青凫到手,别的不说,坐骑和通讯问题解决了。 青凫奔袭速度极快,耐力极佳,让他们来送信这真是能日行两千里! 于是王七麟当机立断,找胖四五带着胖六一去给家里人送信了…… 人口大了吃饭规模很夸张,王七麟特意包了一座饭馆来招待手下们。 他们选择了一家装潢古旧、店面清冷的寻常店铺,之所以选择这一家,是王七麟考虑到这家店的菜价便宜。 徐大赞成他的提议,他考虑到这店的老板娘长得妩媚漂亮有味道。 老板娘很热情的上来给他们介绍菜肴:“诸位客官,我家红烧肉、清蒸鲈鱼、酱牛肉都很美味,你们要不要点着尝尝?” 徐大腆着脸说道:“大爷胃口不好,不爱吃油腻的,想吃点清淡的……” 王七麟一怔,这孙子改性了?竟然要吃清淡的? 老板娘却是道中行家,看着徐大那双贼眼顿时含羞带怯的给他一记粉拳:“哎哟大爷,您是不是想吃奴家的豆腐呀。” 徐大嘿嘿笑。 老板娘也笑了起来:“可以呀,只要加钱就行。” 徐大顿时没兴趣了。 俗,没劲,怎么老是谈钱? 吃饭的时候他想看看这次荆楚之行给造化炉收获多少燃料,结果发现不知不觉间,造化炉又炼制出一样东西: 它把王七麟送进去的《狗拳》给提炼成了一样秘籍! 王七麟拿出来一看,顿时无语: 秘籍封面上画着一条怒目利齿、威风凛凛的猛犬,旁边写着三个大字——《神犬啸天功》。 这名字让他有些不好的想法,他问谢蛤蟆道:“道爷,你有没有听说过《神犬啸天》这门功夫?” 谢蛤蟆抚须道:“当然听过,这可是一门很厉害的功夫呢,嘿嘿,无量天尊。” 前半句话让王七麟心花怒放,后半句的‘嘿嘿’让他心里一愣。 果然,谢蛤蟆继续说道:“这门功夫与佛门《狮子吼》、道家《竹林琴谱》并称为三大音律武器,很厉害的,一声吼能威慑飞禽走兽、两声吼能震破妖魔鬼怪、三声吼能地动山摇。” “怎么吼呢?这样,汪汪汪、汪汪汪!” 正在忙着添茶倒水的店小二随口喊道:“掌柜的你看看后院,是不是狗子又挣脱绳子跑进来啦?” 谢蛤蟆赶紧闭上嘴巴。 但周围听到的人已经开始哄笑。 王七麟尴尬得看向左右问道:“诸位兄弟姐妹,你们有没有想要练这门功夫的人?” 他其实还挺感兴趣,如果能炼成这种音律功夫,那以后跟人打着打着忽然张开口咆哮一声,这攻击绝对防不胜防。 但他不能练。 混迹江湖和朝堂最重要的是什么?还不是个颜面? 他这么帅气英俊的一个小伙子,还是年轻的高官,外界提起来都称呼他为听天监幼龙,到时候他要是跟人打着打着张开嘴就是一阵‘汪汪汪’,到时候外界怎么说他? 听天监幼龙?啊呸!那肯定得改名,改成听天监狗崽…… 左右众人一听更是摇头。 修为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名声故,二者皆可抛。 他们都有一手看家本领,谁也不想打着打着就学人去汪汪叫。 可是这功夫很厉害,造化炉好不容易给炼出来,要是没人练习又有点可惜。 而且听名字就知道,这可是《神犬啸天功》,很霸道的功法! 王七麟想了想看向吞口,说道:“组织上决定了,就由你来练这门功夫。” 吞口叫道:“凭什么?七爷,我可不是狗,我是吞口啊!我们吞口一族是有尊严的!” 王七麟坐过去搂着它低声说道:“《神犬啸天功》多厉害,你别抱着驴腚亲嘴不知道香臭,炼成这功夫你就是高手了,到时候不管面对什么妖魔鬼怪,你好歹有一战之力,谁也不用怕了!” “你自己想吧,是小命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吞口愣了愣,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它凝重的说道:“七爷,这功夫我必须练,不是为了增加修为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个秘密我没有告诉过你们,我们吞口的叫声其实跟狗叫声一样,以后我会经常展示给你们听的。” 543.娘子带娃来探亲(新卷求推荐票啦) 沉一一直没有苏醒,王七麟决定在真定府里短暂的修整一下,等待沉一醒来。 等了三天,沉一没有醒来,胖四五和胖六一回来了。 徐大很高兴的跑进来喊道:“七爷七爷,你猜猜是谁来了?” 王七麟正要漫不经心的说当然是‘胖四五兄弟’,但他随即反应过来,赶紧往外冲。 如果只是胖四五和胖六子自己回来,徐大没必要高兴成这样,而且他也不应该来问这傻问题,因为王七麟虽然没有出门,可是胖四五兄弟一回来,门口的胖五一那大嗓门已经响起来了,把答案告知他了。 既然徐大还问这问题,那就说明传信的青凫们还带回来了非同一般的人。 绥绥娘子! 他冲出门去,眼前一亮。 一个端庄艳丽的姑娘正在一匹高大的青凫上冲他嫣然的笑。 正是绥绥娘子。 为了见他,绥绥娘子应该做过打扮的,发成云髻,柔顺乌亮,三支银钗斜挂,有亮银丝带玉坠摇曳生姿。 已是深春时节,天气暖和她穿上了裙衣,色泽简约为青白,衣衫的襟领从胸口抿到纤腰,下面的裙子宽大而葳蕤多姿。 她的身上没有什么装饰品,只有雪白的腰带上用毛笔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王七麟看见她后下意识的便笑了,他感觉脸色涨红身上发烫,一时之间手舞足蹈两下,却不知道说什么。 绥绥娘子笑道:“我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 王七麟冲上去伸手,让她踩着自己手掌下马,顺势一把揽住她的腰背送下来。 看着绥绥娘子他满心欢喜,想说什么,才上眉头却上心头。 徐大将胖四五拉走:“行了别看了,人家郎才女貌、天雷地火,你怎么着,还想看点禁忌的?” 王七麟骂道:“你滚!” 绥绥娘子拍了他胸膛一下,嗔道:“奴家听到你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在骂人。” 王七麟讪笑道:“其实我心里已经对你说了许多话,千百句那么多。” 绥绥娘子落落大方的贴在他胸口说道:“那奴家来听听。” 旁边青凫背上响起一个稚嫩焦急的声音:“舅舅、绥绥姨,还有我呢,还有豆呢,你们谁能把我抱下来?我急着撒尿。” 王七麟这才记得扭头去看胖六一,然后看到黑豆胖乎乎黑漆漆的肥脸。 这小子更胖了?但还是那么黑,以前瘦的跟个黑豆面条似的,现在胖的跟个黑面豆沙包一样。 青凫奔行一路,估计是昼夜兼程?黑豆被折腾的挺惨。 他的小帽子挂在了脖子上?一头乱发整的跟肥猪流似的,左边一撮右边一撮?脸上还有灰土?衣服也是皱皱巴巴?看起来落魄了。 最惨的是估计他路上嘴馋吃甜食来着,嘴上有一圈糖水没擦干净,灰尘翻滚贴在了他嘴巴上?就跟长了一圈土胡子似的。 王七麟将他提溜下来,他赶紧扯着腰带叫道:“谢谢舅舅。” “别急着谢。”王七麟阴险一笑,然后吹起了口哨声…… 黑豆赶紧夹住大腿根?哭丧着脸往墙角挪。 他看向绥绥娘子叫道:“绥绥姨,你看我舅舅!” 绥绥娘子也吹口哨。 还是马明好人?笑着过来将他抱走?送去墙角给他脱了裤子撒尿。 黑豆走回来后有点生气?说道:“舅舅?你怎么老是欺负我?本来娘和爷爷奶奶让豆准备了许多好听的话,现在我不给你说了!” 王七麟哈哈大笑,上去摸了摸他的乱发说道:“舅舅逗你呢,你说你这孩子也大了,怎么出趟门还是个小土狗一样?你看你脸上灰尘还有头发乱的,哎呀,你这是要饭吗?” 黑豆也笑了,眉开眼笑:“要,要,舅舅你都准备了什么饭?” 王七麟翻白眼道:“我是说你像个要饭的,你要要要,要屁啊?你头发怎么这么乱?脸也不知道洗?” 黑豆沮丧的说道:“舅舅,是绥绥姨不给豆收拾,一路上大哥哥们跑的很快,豆要睡觉都得趴在他背上睡。后来到了城外他们停下,绥绥姨自己换衣服、还梳头发,但不管豆。” 绥绥娘子嘻嘻笑道:“急着进城咯,没时间帮你收拾,不过姨姨待会给你买好吃的。” 黑豆笑的眼睛成了一条缝。 王七麟给他一个脑崩:“吃吃吃,这么胖了还吃,你比你那头小猪还能吃。对了那头小猪呢?没带过来宰了吃?” 黑豆眼神飘忽的偷瞄徐大,赶紧说道:“舅舅万事如意一帆风顺顺顺利利蒸蒸日上飞黄腾达建功立业……” 王七麟笑道:“好了,这就是你准备的祝福语吗?嗯,倒是挺像那么回事,豆现在好像很有学问了呀。” 黑豆骄傲的昂起头挺起胸膛,他指向绥绥娘子的腰带:“那上面的字,豆写的!” 王七麟点点头:“歪成这样,确实是你的笔迹。”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说道:“黑豆,还记得你娘叮嘱过你什么吗?见了舅舅要做什么来着?” 黑豆扭头看向街头,好像注意力被吸引走了,很随意的说:“不记得了。” 王七麟道:“那要不要舅舅用鞋底帮你回忆一下?” 以这小子的德性,他露出这个样子肯定不是好事,估计是有什么事王巧娘管不了他,让自己来管。 黑豆赶紧说道:“我我记起来了,我娘让我向你汇报一件事,就是豆上学了,又去学塾念书了,和锁柱一起去的,我们俩现在是好朋友,锁柱比我大,可是很老实,同窗们老是欺负他,豆帮他打架,保护他。” 锁柱是倒悬军一名退伍老兵老刘头捡来的孙子,之前王七麟劝说爷孙两人搬家去了平阳府,去了后绥绥娘子便主持着让老刘头在自家店里帮工,让锁柱去上学。 王七麟问道:“是不是你老是打架,你娘管不了你?” 黑豆慌忙摆手:“管不了我?你以为我娘的鞋底和扫帚是吃素的?” “不是,”他又改口,“豆不乱打架,谁欺负锁柱哥,豆就打架。每次打了架,娘都给豆做好吃的,做鸡蛋,鸡蛋煮熟了剥开皮可以敷挨打的地方,敷完了还能吃。” 他终究还是年纪小,说话有点云里雾里。 王七麟自己理解,问道:“哦,你只有锁柱那孩子受到欺负的时候才去帮他出头,于是你娘不会因此而揍你,反而会在你挨打后,煮鸡蛋给你敷伤处,敷完后你会把鸡蛋吃掉?” 黑豆笑道:“对了!” 王七麟看向绥绥娘子问道:“黑豆给朋友仗义出头,这是好事呀。” 绥绥娘子说道:“这是好事,可是送他去学塾是为了什么?” “为了念书,考功名,当大官,保护老百姓。”黑豆昂头挺胸、声音嘹亮。 王七麟笑着点头。 绥绥娘子继续问道:“那你念书念的怎么样?上次月试你表现怎么样?” 黑豆眼神飘忽。 王七麟皱起眉头问道:“你念的怎么样?” 黑豆嘀咕道:“上次月试,豆答对了十道题!十道题都答对了!” 王七麟说道:“可以啊,你小子不错。”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问道:“你怎么不问问他一共多少道题?” 王七麟问道:“黑豆,你们月试有多少道题?” 黑豆嗫嚅道:“五、五十道题!” “我日!”王七麟差点炸了,“没及格?不是,咱表现就这么差?看来你脑子没开光啊,来,舅舅今天给你脑门开个光。” 他把妖刀给抽了出来。 八喵见此立马往屋子里狂奔:媳妇儿媳妇儿快出来,爹要打黑豆了,快来看热闹,快点快点! 黑豆叫道:“别动手,舅舅,那你怎么不问问别人答对多少题?” 王七麟问道:“别人答对多少题?这样,你告诉我答对题最多的吧,他答对多少道题?” 黑豆讪笑道:“柱子哥很会念书,他五十道题全答对了,是榜首。” 王七麟抽出妖刀叫道:“锁柱好像才念书没几个月吧?人家五十道题全答对了?你就答对十道?过来我给你脑瓜子开个光!” 黑豆叫道:“别动手,舅舅,你怎么不问问我们课堂里还有多少同窗成绩比不上我?” 王七麟想他要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行,便收刀问道:“多少?” 黑豆点头哈腰的说道:“一个也没有。” “你是倒数第一啊?”王七麟抽刀怒道,“难怪你娘把你送过来,你是欠收拾啊!” 黑豆叫道:“别动手,舅舅,豆年纪小呀,最小的,你怎么不问问夫子怎么评价豆的?” 王七麟想想也是,压抑住火气摁回刀去问道:“你们夫子怎么评价你?” 黑豆流下眼泪:“朽木不可雕也。” 王七麟咬牙切齿的抽刀说道:“你小子!你小子!咱老王家八辈子攒下的名声都让你毁了,我必须得给你脑袋瓜子开开光。” 黑豆迅速擦掉眼泪叫道:“舅舅,你别打我,我也是被同窗给陷害了!真的,我平时老是跟他们打架,他们最后陷害我!” 王七麟一听这还有校园霸凌?便收回刀问道:“他们怎么陷害你?” 黑豆悲愤的说道:“舅舅,平时豆不是倒数第一,豆不是最差的,还有肉丁和刘光腚比豆还差,可是上次月考他们欺负豆,让肉丁和刘光腚假装生病,他们两个没来考,把我逼成了倒数第一!否则……” 王七麟真是感觉眼前一黑,他捂着胸口问道:“否则呢?” 黑豆理所当然的说道:“否则豆就不是最差的了,这次豆就是被陷害了。” “他们故意陷害豆,对豆明说了:这次让你尝尝榜尾的滋味!” 王七麟咬着牙往前冲,徐大和马明上来拖住他:“别别别,七爷,这是你亲外甥。” “有话好好说,欲速则不达,学塾的月试没考好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黑豆擦着眼泪哽咽道:“舅舅你别生气,豆知道错了,豆以后好好学,下次一定不考榜尾。” “那你要考第几?”马明帮他说话,“是不是要考个好名次?” 黑豆使劲点头:“是,至少能考倒探花!” 马明劝说道:“你听,七爷,探花呢。” 王七麟这才缓和面容:“行,你自己说的,下次你要考探花,你要是考不中,嘿嘿。” 他把妖刀抽抽插插弄得叮当的响。 徐大帮腔说道:“快快快,黑豆过来给你舅舅表个态,就说下次要考探花。不过既然能考中探花了那努力一把也能考中榜眼,四舍五入约等于状元,那你索性考个榜首算了。” 黑豆小腿一软当场坐下了。 自己明明说要考倒探花也就是倒数第三,怎么四舍五入成了要考榜首?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舅舅只是想揍他,而大爷和马大爷是想要他的命! 王七麟带他去吃荆楚特色美食,黑豆顿时忘却了月试的烦恼,在饭桌上大开杀戒。 见此连老实人马明也忍不住点评:“黑豆你说你把你的吃心眼子放在学习上,何愁不成状元?” 黑豆放下比他脸还大的饭碗说道:“要是用吃来决定成绩,那豆还真能成状元。” 王七麟则决定找机会揍他一顿。 结果黑豆很机灵的猜到了他的打算,后面表现各种乖巧,得知沉一久睡不醒他还扑上去抱着沉一手臂嚎啕大哭,那样子真是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晚上他又给王七麟打洗脚水,还帮助客栈扫地,有乞丐上门乞讨,他拿出攒下的铜铢去买了烧饼送给乞丐。 王七麟挺郁闷的,一整天没找到机会揍他。 除了学习之外,黑豆完全不是熊孩子,表现很完美,让客栈上下赞不绝口。 白天忙活完了,黑豆还天真乖巧的问:“豆给舅舅捶捶肩捶捶腿,豆给爷爷奶奶天天捶。” 王七麟叹气道:“黑豆,舅舅不揍你了,但你能不能好好学习?” 黑豆天真乖巧的点点头:“嗯,豆听舅舅的话,因为舅舅对豆最好。” 王七麟这颗老舅的心,听到这话是真甜蜜了。 刚刚入夜,他让徐小大去给黑豆辅佐功课,并叮嘱徐小大:“他要是不好好学习,你回来找我。” 一夜无话,徐小大没来找他,他睡了个安稳觉。 他以为黑豆改性了,这让他很高兴并且很有成就感,自己这个舅舅还是很厉害的嘛,在外甥心里还是很有地位的。 吃早饭的时候他特意给黑豆多要了两屉小笼包,猪肉大葱馅的。 等到小笼包的时候他问黑豆:“豆啊,昨晚学到什么了?” 黑豆说道:“什么也没学到。” 王七麟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对店小二说道:“包子先不上了。” 黑豆无奈的说道:“舅舅,徐二大爷没教我呀。” 店小二问道:“王大人,不要包子了吗?” 王七麟知道黑豆虽然不爱学习可是不会撒谎,他说道:“包子继续蒸吧。” 徐家兄弟说说笑笑的到来,王七麟直接冲徐小大发难:“昨晚不是让你教黑豆念书吗?” 徐小大说道:“黑豆昨天又是赶路又是干活太累了,去了我房间便打瞌睡,我看他强忍瞌睡看书实在心疼,就让他先睡觉了。” 王七麟叹了口气,问黑豆:“糊弄你二大爷呢?” 黑豆怯怯的说道:“舅舅,真困了。” 王七麟忍不住盯着他看,这小孩才四岁,怎么会这么多心眼呢? 这么多心眼怎么就不用在学习上呢? 黑豆沉默了一下,说道:“不吃包子了。” 王七麟不想大早上就生气,勉强放过他:“什么时候学习了,什么时候吃包子。” 店小二听到这话又问道:“王大人,那到底上不上包子了?” 王七麟说道:“上,给狗吃。” 徐大叫道:“别啊,给大爷吃。” “二喷子,你现在怎么跟狗抢饭吃呢?落魄了啊。” 这话响起,众人猛的抬头,沉一趴在三楼栏杆冲他们嘿嘿笑。 王七麟一个火箭冲天飞了上去,惊喜叫道:“高僧你醒来了?” 沉一摸了摸光头说道:“阿弥陀佛,天都这么亮了,喷僧肯定醒来啊,怎么了?七爷你怎么这么激动?”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笑道:“没有没有,吃饭,走,去吃饭。” 沉一终于醒转,而且当初在河里落单后被雷勇健等人伏击所致的重伤也恢复了。 他似乎忘记了河底遭遇的重伤,记忆丢失了一段,只记得跟王七麟下水,然后便是今天醒来。 王七麟觉得这样也挺好,如果沉一恢复所有记忆,他们很难正面相对。 沉一醒来众人都高兴,他们还不知道沉一的真实身份。 王七麟也不想告知他们。 喷口最高兴,他将《神犬啸天功》秘籍还给王七麟,说道:“七爷,今天是双喜临门,一哥醒来,我也把功法炼成了。” 王七麟吃惊:“这么快?” 喷口谦虚的说道:“小有所成而已,不过已经练完了,秘籍可以还给你,你可以换个人练了。” 他不怀好意的看向众人,众人纷纷摇头。 王七麟拍拍他的脑袋说道:“既然你练成了神功,那给咱大家伙开开眼界,展示一下?” 吞口吱吱呜呜的说道:“闹市之中,不好吧?这神功威力还挺大呢……” “那就等到了荒野你再来展示。”众人很愉快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既然沉一醒来他们就该走了。 看到他们收拾行李,胖四五忍不住说道:“七爷,我想问一下,我们那骗吃混喝两个亲戚,它们俩现在在哪里?你不会把它们俩给卖掉了吧?” 王七麟拍拍头,道:“没有,它们俩现在都在一个力士家里做客呢,最近事多,倒是把它们俩忘记了。” 本来之前骗吃跟着他们来着,但后来他们有了道法船不需要坐骑,就又把骗吃给送了回去。 联想到骗吃混喝的饭桶属性,王七麟心里暗暗叫糟,那叫做邓大志的力士怕是被坑的挺惨。 他赶紧带人去邓大志家里,邓大志看见他们后眼圈都红了。 带他们进屋后,邓大志说道:“大人,家里只剩下水了,你们不嫌弃就喝一杯白水吧。” 王七麟尴尬的说道:“是不是那两头骡子,太能吃了?” 邓大志笑了笑,答非所问:“幸亏它们不吃人。” 王七麟说道:“这几天也是辛苦邓大人了,这样,我们这两头神骡让你破费多少你说个数,我给你报销。” 邓大志苦笑道:“王大人说笑了,卑职能为您效劳真心感到骄傲,卑职已经知道了,您解决了为难本城十几年的一件大诡事,卑职为您照顾骡子,也算是出了一份力,心里确实感到高兴。” 王七麟道:“那好吧,不给你钱了,给你个好东西。” 他将《神犬啸天功》递给了他:“这是我偶然得到的一本神功秘籍,你若能修炼得话就按照上面指导好好修炼,这功法可以助你前程似锦,至少能成为铁尉!” 邓大志惊喜叫道:“王大人,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 一边说着他一边使劲握住了秘籍。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要好好修炼,修成这神功后要对得起咱们听天监的职责呀,一定要保护百姓、为国为民!” 邓大志使劲点头:“谨遵七爷教诲!” 他摩挲着秘籍感觉心里发虚,说道:“七爷,要不然我再照顾神骡几天?” 听到这话,内屋响起一个女人的叫声:“你再照顾它们几天,我们娘俩就要做口粮了!” 王七麟尴尬的笑,带着骗吃混喝俩兄弟离开。 544.东瀛人 从真定府转入蜀郡,只要向西走就行。 不过路很不好走,荆楚大地之西和蜀郡之内更是山水连绵。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蜀道难! 不过青凫一族擅长翻山越岭,即使山道险隘,依然能如履平地。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已经远远的将真定府甩在了身后,然后他们抵达了群山之中很有名的一处险地,天断峡。 这是一条大峡谷,在山间绵延怕是有几百里,倒是不太宽,最宽处也只有十数丈。 偏偏衔接峡谷的铁索桥便建在了最宽阔处,这铁索桥自然也有十数丈,它很是宽阔,底下有八条儿臂粗细的铁索联通,八条铁索之间互相以木棍链接,所以倒是很稳。 桥面上隔着一步铺有一块木板,木板之间是空隙,透过宽阔的空隙往下看,底下是汹涌连绵的江流。 铁索桥两端山崖草木茂盛,生长着许多高大的槐树,王七麟见此便说道:“砍树,削出合适的木板,每个人带两条木板,往前走的时候轮换铺到铁索上,这样会更好下脚。” 谢蛤蟆带青凫们进入密林开始忙活。 徐大站在铁索桥头往对岸看,不悦的说道:“这它娘哪个智障铺的桥?他是真会选地方,竟然选在最宽阔的这个地方,怎么着,铁太多了没地方浪费啦?” 杨大眼笑道:“徐爷你这可说错了,在这样的峡谷上搭桥可不只是看宽度,还要看两岸的高低差和风力。” 他指向峡谷两岸起伏的线条:“你看,两边山崖不是这头高就是那头高,这样建起的铁索桥高度差太大,铁链吃力不均匀,而且行客过桥也不方便,有一头走下坡一头走上坡,这地方多险?谁敢这么走?” “还有就是风势,这里最宽,可是恰好不在风口上,加上两边又被人特意种了树林子来挡风,这才有铁索桥可以建起。” 他的话音刚落下,一阵山风呼啸着吹来。 顿时,铁索桥开始摇晃。 八喵哆哆嗦嗦的趴在桥头往下看,它将四个小脚脚挤成一团,尾巴伸展开抠住一块石头,这才敢往下看。 徐大用脚尖去挑它屁股:“小八要飞下去吗?” 八喵跟被人踩到尾巴一样嗷呜一声叫,原地弹起倒飞了回来。 它安然落地后便站起来指着徐大喵呜喵呜的叫,所有人都知道,它在骂娘。 可惜没人能听懂,徐大死猪不怕开水烫,两手摊开让它骂。 铁索桥摇曳,这景象确实有点吓人,王七麟盯着铁索桥看了看后觉得有些眼晕。 他嘀咕道:“我好像有点晕桥。” 青凫们也不敢过这桥,胖五一瞅了瞅后说道:“要不然这样,道爷和飞哥都会飞,那就让他们俩费费心,把咱们一个个背过去怎么样?” 辰微月直接飞走了。 做梦呢。 谢蛤蟆飞的太慢没飞走,被九六抱住了腿。 九六不敢往下去看,它恐高更厉害,当初在俞宁县与沈三第一次过山涧的时候,它看了眼山涧直接吐了。 但是这次它还是努力去桥头看了看情况——趴在桥头往外伸出脑袋使劲抽了抽鼻子,然后跑回来用脑袋蹭王七麟的小腿,用爪子一个劲的点桥头和桥尾。 王七麟看了看谢蛤蟆,谢蛤蟆点头说道:“老道去看看林子里的青凫,你们先不必着急过桥。” 王七麟又看了看徐大,徐大弓马娴熟的将九六给架在了脖子上。 九六在他脖子上一个劲的蹬达腿,前爪刨他头发:“嘤嘤嘤。” 徐大叫道:“哎哎哎,干什么干什么?别撕我头发!这娘们怎么都一样?有点什么事就去撕头发。” 绥绥娘子笑了笑,她打了个响指,徐大脚底石头忽然滑落,让他一个踉跄。 九六不敢动弹了,抱着徐大脑袋瑟瑟发抖。 王七麟看向绥绥娘子道:“要不然你来带九六?” 绥绥娘子提了提黑豆说道:“奴家要带着这个小包袱,他才是重点。” 黑豆仰头大叫道:“豆才不是包袱,豆敢自己过去!” 他走到桥头往下看了看,竟然还真是不怕。 这桥两侧各有两条并排的铁链用作扶手,他够不着上面那条铁链,竟然抱住下面的铁链要迈大步子上桥过木板。 王七麟赶紧把他给提溜回来。 胖五一赞叹道:“不愧是拥有七爷血脉的男人,胆子好大啊。” 王七麟看看黑豆又看看他,这话没问题,这是他亲外甥,还真拥有与他一样的血。 黑豆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胆子大的?刘光腚胆子才大,他敢吃屎!” 众人一愣一愣的:现在孩子都玩的这么野吗? 马明笑道:“七爷,黑豆这孩子倒是个混听天监的好手,你看他胆子大又机灵,仅仅四岁其表现已经超过许多四十岁的人,不如让他修炼吧,别去念书了。” 黑豆顿时饥渴的看向王七麟。 王七麟说道:“听天监这条路太危险了,它有多难走咱们自己清楚,相对来说还是读书人的路更好走。” 他搓了搓黑豆的肥头:“豆啊,听舅舅的,要努力,舅舅是为你好。” 黑豆叹了口气。 王七麟挥挥手:“过桥。” 谢蛤蟆故意炫技,他踩着铁链扶手过桥。 青凫们排队上桥,扶老携幼,带着两块木板,循环使用,走起来很是顺畅。 队列拉的很长,人上去的很多很沉重,铁链摇晃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突然之间,三面发难! 铁链桥两岸、桥下河流,三个地方一同爆炸。 桥头之下的山石崩裂,几十个黑影窜了出来,底下湍流有白色水雾往上冒,又有几十个黑影飞起。 两岸黑影的出现伴随着无数寒光,恍若黑星闪耀,对岸迸射出的寒光笼罩桥上、本岸的寒光则从留守在岸边一干人等头顶铺天盖地。 水下冒出来的人就像壁虎,跳起数丈之高,随即窜向两岸顺着峭壁往上飞快攀爬。 他们嗖嗖嗖的靠近铁链桥,接着往桥上跳去,手中有铁钩扔出,正好锁在桥底铁链上,他们迅速汇聚于一处,纷纷掏出一个瓶子倾倒在铁链上。 训练有素,配合默契。 不动如山,侵略如火。 过桥的青凫们遭受两面夹击,但他们不为所动,继续沉默的过河。 河岸上王七麟一跺脚,一声剑出开门剑率先发难飞到了迎面而来的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甩手也是一把短剑,仓皇之间接手却没有慌张,短剑精确劈在了开门剑上。 开门剑的神剑属性在这一刻得以展示,一声脆响飞来的短剑被打断。 空气门打开,其他四把剑围攻黑衣人。 黑衣人们早有准备,两边的人将后背盾牌扔出,盾牌呼啸着包裹住了冲在最前的黑衣人。 王七麟跺脚瞬间借力前冲,经脉中的真元鼓荡化为气血,漫天之中皆为杀机! 刀鞘飞出插在地上,妖刀在阳光下闪过雪亮光影,正面迎击黑影。 蝗群般的黑影扑面而来,他浑然不惧以太岳不摧神功应敌。 锋利的暗器在他身上扫过,玄衣劲装第一时间碎裂成乞丐装。 王七麟安然无恙,浑身青石般的肌肤毫无破损,但远处有山石崩裂。 后面接着还有暗器袭来,打在他身上顿时破碎,粘稠的火油洒在他身上。 对方有备而来! 火油见风燃烧,王七麟瞬间变成火人。 但他此时与一个黑衣人短兵相接,妖刀直冲他肋下而去。 这黑衣人从腰间竟然断裂,化作两截身躯飞起轻易避开妖刀,又很快合为一体反身给他一刀。 刀光闪过。 刀影甚疾! 王七麟硬扛这一刀又是一刀劈出,刀锋直接到了黑衣人面前。 但对方这次竟然左右分开化作两条身子! 他见此吃惊,这些人修为平平,可是手段却很古怪。 桥上青凫们避无可避,袭来的暗器扫在了他们身上,将他们扫成了筛子。 铁索桥底部八条铁索被瓷瓶里的汁水浇灌顿时腐朽断裂,只听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八条铁链变成十六条,稀里哗啦的往峡谷落去。 峡谷不太深,桥面距离水面大约是四五丈的距离,铁链一端落入水面,像铁鞭抽水,爆鸣声中有更多水浪飞天而起。 青凫们破碎着落下,一阵风吹来,有的轻飘飘的飞了起来。 又是如生纸人! 王七麟逼开那怪异黑衣刺客,厉声道:“全上,一个别让他们跑了!” 青凫们从林子里冲了出来,一冲出来就是一群,战斗力或许不咋样,但是架势很唬人。 这些刺客藏匿不可谓不隐蔽,王七麟和谢蛤蟆等人其实都没有发现问题,但是他们知道这一路上肯定会有问题。 其一,祯王集团已经知道他们准备进入蜀郡,怎么会不伏击他们一波? 其二,雷勇健和一干银将铜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听天监在荆楚之地的高层力量被一网打尽,听天监却没有动作,这不是太反常了吗? 特别是雷勇健可是本郡金将的亲弟弟,亲弟弟很可能已经尸骨无存,作为亲哥哥的雷勇杰竟然未能来找王七麟调查,这不是更反常了吗? 事若反常必有妖! 王七麟猜测雷勇杰没有出面调查雷勇健等人,不是还在按兵不动,而是他已经调查过了,甚至已经知道了弟弟等人的死讯,但他无法从明面上找观风卫来报仇,所以会在暗地里动手。 因此他最近一直特别小心。 到了这山涧铁索桥后,他就看出这是个伏击的好地方。 而刺客们虽然深藏不露,却躲不过九六那堪比单兵雷达一样的鼻子。 九六恐高却忍着恐惧趴在桥头往下看,就是因为发现了埋伏。 它将消息送出来,王七麟就和谢蛤蟆以最短时间制定了干脆利索的计划。 引蛇出洞! 刺客果然出动,而且破坏桥梁优先围攻桥上人,可惜正在过桥的都是纸人。 谢蛤蟆在林子里把青凫给换成了如生纸人。 刺客们迎头一击不中,立马有人出声下达命令,但他们说的话没有人听懂…… 王七麟只听清一句‘挖里挖里挖’。 徐大也听到了,叫道:“他们好像要挖洞逃跑,别让它们逃了!” 巫巫一怔,立马后退将双手拍向地面山石。 王七麟追赶那能上下左右分开的怪人,他境界新突破,实力大涨,快步迈出如踏疾风,刺客压根甩不掉他,只能甩手又给他一团飞镖。 他带着一身火焰扑上去,妖刀毒蛇出洞,刀尖诡谲的闪烁成繁星盯死了刺客。 刺客身躯再次分段,这时候金翅鸟御开门剑缠住他,另外四把飞剑两两一组、前后夹击,将刺客一下子逼入绝境。 见此刺客往土里钻去,结果他一低头,下头又是一把飞剑—— 听雷! 雷声轰鸣,这刺客被轰的夹着腿往空中冲,四把飞剑凶猛夹击,见此旁边刺客大叫一声:“呀买碟!” 王七麟听到这话一惊,叫道:“是东瀛狗!给我往死里杀!” 他一行手下都是好手,避过了第一轮暗器风雨后便展开反击。 刺客们顿时被压制住了。 有两个身影轻盈的刺客一看情形不对,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看向黑豆和绥绥娘子。 有妇女抱着孩子被吓呆了! 两人立马脱身去抓人,妇女和孩子是最好的人质,抓他们在手今天就算成功! 他们速度极快,身影带着残影左右出现在绥绥娘子身边,一左一右抓住她一边肩膀。 绥绥娘子捂住了黑豆眼睛,说道:“姨姨带你飞!” 两个刺客抓紧她的肩膀准备带她们两人后撤,结果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嗖一下子飞了起来! 速度太快了。 两个刺客愣是没反应过来,突然之间他们就看到地下的天断峡变小了…… 飞天速度太快,空气被撕裂冲的他们身体痛苦,两人怎么着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看着越来越小的天断峡和人影一下子懵了。 接着他们又发现。 自己手里空了…… 绥绥娘子搂着黑豆落在地上,伸手整理了一下云鬓和发髻,女孩子出门在外,发型不能乱。 黑豆又是一头乱发了。 她突然出现在地面,旁边的刺客赶紧往后退:他们不傻,知道这女人的厉害。 绥绥娘子也往后退,笑吟吟的说道:“你们要刺杀的王大人在那边,男人打架跟我们女人孩子没有关系吧?你们别过来。” 天上几乎同时掉下来两个人,摔在山石上变成好几截…… 王七麟妖刀旋飞如龙、神剑四处飞舞,杀入刺客群中纵横捭阖,大开大合! 向培虎不断抛出香去,很快山崖上弥漫着香气,一群刺客出手速度越来越慢。 远处山林里响起笛声,声音并不响亮可是却极为悠长,王七麟听到后感觉五脏六腑发痒。 正在喷箭头的吞口闻声冲到桥头位置仰头咆哮:“汪汪汪!汪!” 声浪从它口中喷涌激荡,空气层层摇晃,像是一把透明的气斧打横扫向前方。 笛声完全被压制住。 刺客们往地上扔出小球,小球落地便炸响,四处白烟弥漫。 王七麟等人担心白烟有毒,便号令众人后退。 白烟散去,人影自然消失。 连尸体也不见了。 沉一挥舞伏魔杖愤怒的说道:“阿弥陀佛,跑的够快,喷僧的疯魔杖法还没有打完呢。” 巫巫笑吟吟的说道:“让他们跑吧,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解除我撒下的石头蛊。” 王七麟问道:“你刚才已经下了蛊?” 巫巫点头说道:“对,徐爷说他们要挖地而去,于是我便下了石头蛊。” 石头蛊,王七麟倒是知道。 这是南荒比较常见的蛊虫,又叫飞石蛊,蛊虫纤细能没入石子中,人靠近一定距离,它们便会驱动石子飞到人身上,透过皮肤钻进身躯中。 他看书上说,这蛊虫进入人体后能迁移人的骨头,这是个很缓慢的过程,起初人体没有感觉,然后逐渐感觉关节痛,最终关节上会出现一些小石头粒,痛苦不堪。 根据他的理解就是这蛊虫能吸收骨头里的钙,将钙元素堆积到关节处。 它不是很厉害的蛊虫,不能要人命,可是石头粒出现在关节处会让人一动就很痛,这样对于武者来说是很要命的。 杨大眼拄着拐杖说道:“巫巫下了石头蛊?那得老天爷保佑呀,保佑他们不要有所发觉,否则这蛊虫就不能起效啦。” 石头蛊很好解决,许多与蛊相关得文献都记述了破除之法,说是‘蛊虫入体伊始以雄黄、蒜子、菖蒲、滚水生咬吃,得吐与泻自愈。戒荤盐,愈后仍戒腥气一二年’。 不过如果蛊虫已经在人体内形成小石头粒了,那再想解蛊就很难了,所以他们得期待这些刺客没有懂行人,不会在近期内发现他们已经中蛊。 巫巫却不在意,笑道:“我的蛊岂是那么好解除的么?这些蛊虫都被我的触蛮氏炼过了,它们身上带有触蛮毒,他们能解除石头蛊,但绝对解不了这毒!” “简单来说,这些坏蛋完蛋了!” 王七麟冲他竖起大拇指:“厉害。” 铁链桥已经断裂落下,辰微月便要下去捞取铁链准备重新衔接。 谢蛤蟆拦住他抚须微笑道:“无量天尊,行走江湖,小心为上,老道在这里考你们一个问题。” “若是你们知道对头要从这桥上经过,会怎么安排陷阱?” 徐大沉吟道:“如果是大爷安排陷阱,大爷先在这里安置个摊子,准备上蒙汗茶、毒酒……” “滚蛋吧,”王七麟推开他,“你在这里安置个摊子?傻子才会在这里吃饭喝茶,不是摆明有毛病吗?你怎么不在这里建个勾栏院?” 徐大无奈的说道:“客人太少,姑娘们没法赚钱,而且大爷也找不到姑娘愿意来这穷山僻壤。” “滚。”王七麟看向马明,“大马哥来说。” 马明沉吟道:“回禀七爷道爷,若是卑职来布置陷阱,那以明防为辅、暗刺为主,暗刺要设置梯度,目标不同,任务不同。” “这次伏击咱们的人应当与雷金将有关,所以卑职若是他,会在明面上先现身质问七爷,堵住桥头不让过,但不能撕破面皮,会恰如其分的离开。” “之后我们过桥,伏击发动,目标是我们全员所有人,任务是杀我们一个全军覆没。” “此外我会断掉桥,以桥为诱饵再设伏击。这伏击是在上一次伏击失败前提下进行,任务是截杀搭桥者,目的是给咱们以损伤,以此激怒我们、让我们悲愤,进而准备后面的陷阱。” 谢蛤蟆听到后笑了起来,伸手指向铁链断头落处。 王七麟明白了,恐怕还有第二波伏击在等着他们。 之前那一波刺客让他们跑了,这次可不能再让他们逃跑。 巫巫再次下蛊,向培虎掏出几支香搓碎扔下去,王七麟放出六把剑,吞口喝水清了清嗓子,准备继续叫。 545.深山宿营(中杯求个推荐票哈) 谢蛤蟆这次没有翻车,果然有人躲在了下面水中。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 躲在水下的人不多,两处地方合计起来也就十个人。 如马明所说,他们任务是杀几个人,应当是打算谁去捞起铁链就杀谁。 结果被围剿了…… 刺客们性子很烈,被逼出水面包围起来后,残留者立马两两对立互相刺死。 他们用的刀与苗刀很相近,但要短许多,王七麟在梦里见过多次,这是东瀛武士刀。 马明捡起一把刀看了看,说道:“卑职曾经听说过这些人,他们是东瀛人,好像叫什么……” “浪人,东瀛浪人。”王七麟沉声说道。 徐大问道:“有多浪?” 王七麟愣了愣,说道:“一声划船不靠浆,全靠浪,就这么浪。” 他和徐大对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 黑豆搓了搓鼻子说道:“姨姨,舅舅和大爷笑的不怀好意的。” 绥绥娘子笑而不语。 八喵和九六用余光偷瞄她,看到她温婉微笑后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然后它们俩老老实实坐在旁边,不敢乱动。 王七麟将这些人的面纱给摘掉了,那傻逼一样的发型和好些人中上占了一颗羊屎蛋一样的须型证明了他的猜测。 然后马明纳闷了:“这些东瀛浪货怎么会来到咱们这里?据卑职所知,他们只横行在沿海一带,特别是鲁江浙沿岸和闽地等海岸上,很少会深入九洲。” “会不会与刑天祭有关?”沈三插了一嘴,“他们刚才出事就对捅,这视死如归的信念倒是跟刑天祭很像。” 王七麟摇头道:“的确很像,但他们不是刑天祭的人。” “刑天祭的人之所以自尽,是因为他们已经知道身份暴露,一旦落在听天监手中将会更痛苦,生不如死,所以不如自杀。” “这些人呢?咱们没法确定他们身份,他们反正是蛮夷,身份不好查询,更难以与刑天祭进行联系起来,没必要因此而自尽。” 王七麟示意胖四五带人去剥衣服,保留衣物武器,然后直接放上木头烧掉。 辰微月飞下去将两截铁链给拉了起来,但已经熔断了,再想接起来很难。 于是他让辰微月拉住铁链断口,然后大家伙小心迈步从他头上走了过去…… 八条铁链并不是单独的,为了增加稳定性,这八条铁链被打横着的木棍给链接在一起,这样只要辰微月能拉住铁链断口,其他地方有木棍衔接,还是能正常走人。 后面一炷香时间,辰微月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惜他已经死过一次,如今死不成了。 青凫们倒是有礼貌,每一个从他头上跨过去的时候都会说一句:“辛苦了。” 众人过了峡谷,王七麟吹口哨,辰微月装没听到,板着脸依然在拽着铁索桥。 见此王七麟无奈的笑了:“今天你立了大功,这样,咱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到时候你和马明可以回平阳府一趟,回去住个几天。” 马明急忙说道:“不必,七爷……” 王七麟摆摆手道:“听我安排,你跟木兮分离几个月了,是时候回去跟她见见面,两地分居始终不是好事。” 辰微月嗖的一下子落下,他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胖六一,随时做好准备回家看媳妇。 胖六一嘀咕道:“我我不跑了,太累了。” 胖五一说道:“飞哥,你和大马哥骑乘骗吃混喝回去,它们俩跑的也很快,而且特别吃苦耐劳,很有力量很有耐力,从这里一路回到并郡不带歇息的。” 辰微月腾空飞起,一脚将徐大从骗吃身上踹下去,他做好了回家准备。 他们继续行驶,深入了荆楚和蜀郡的山地。 王七麟见识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里树木着实茂盛,因为青凫一族能翻山越岭如履平地,所以他们走的是直线,直奔锦官城而去,于是不必走道路,他们进入了原始丛林。 森林广袤,草木繁多,空气清新的发指,使劲呼吸竟然能嗅到甜滋滋的味道。 山里树绿花红,泉水极多,一路走来他们又是看到山泉又是碰到水潭,里头鱼虾自由自在,鸟儿轻吟、兔鹿乱行,一派安静又一派闹腾。 闹腾的是山林里的活物,安静的是人的心情。 徐大吸了口气后赞叹道:“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这里空气是真好,好像藏着几千几万个勾栏院的小娘们,滋味很甜呀。” “滋味很甜?”王七麟漫不经心的说道:“你鼻子是不是让胖仔舔过了?” “恶心!”徐大骂道。 胖五一问道:“七爷你啥意思?为啥说我舔过徐爷的鼻子?” 王七麟说道:“因为你嘴巴甜嘛,所以徐爷说他闻见空气甜滋滋的,于是我猜沾了你口水。” “真恶心。”徐大怒道。 黑豆愕然道:“五一叔的嘴巴是甜的?我我,舅舅,我想尝尝。” 王七麟无言以对。 他寻思幸亏队伍里没人有糖尿病,要不然真要亲命了。 胖五一悠然的说道:“七爷,我也觉得这里空气甜滋滋的,是不是泉水弥漫在了空气里头?” 谢蛤蟆笑道:“无量天尊,大错特错,这股甜滋滋的味道可不是好东西,这是山里残留的瘴气。” “瘴气?瘴气是甜的?”胖五一狐疑,“道爷,我见识少,你可别骗我。” 谢蛤蟆来了教学的兴致,说道:“你们应当知道,瘴气是山林恶浊之气,发于春末,敛于秋末。各路的瘴气都是清明节后发生,霜降节后收藏,这东西又在春末开始达到顶峰,所以咱们现在进山要防备瘴气。” 向培虎说道:“我有药,需要吗?” 谢蛤蟆摆摆手说:“现在不必,荆楚的瘴气是小玩意儿,你得继续往南走、往东南走,越过十万大山后,那里瘴气才厉害,四时不绝,而且尤其以冬天、春天为最厉害……” 他们正在走着,不见阴云弥漫,忽然一阵瓢泼大雨落下。 见此胖四五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叫道:“咦,怎么会突然下雨了?怎么还会有大雨?” 山里头有叶片很大的树木,王七麟赶紧去劈下一片给黑豆送过去。 黑豆抱着庞大的树叶开心的叫道:“舅舅最好了,最疼豆了。” 王七麟慈祥的抚摸着他的小脑瓜说道:“乖,给你舅娘打好伞,以后碰上下雨你就是你舅娘的撑伞童子,明白么?” 黑豆很想扔掉树叶,绥绥娘子悄悄对他说:“雨后山里有很多很嫩的笋子,用糖汁腌渍之后晒一晒,吃起来又甜又脆。” 黑豆的嘴角亮晶晶的,他擦了一把说道:“雨水什么时候落到我嘴里了?” 其他人也各自摘了大树叶挡雨,王七麟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树?树叶可真大。” 谢蛤蟆说道:“这叫大叶芭蕉,荆楚深山的异种,好东西呢,摘一点嫩的叶子,咱们晚上包裹上野鸡肉野兔肉做焖肉。” “大块的肉焖熟后带着芭蕉叶的清香,一点没有腥臊气,撒点盐巴就能吃,很好吃。” 黑豆使劲擦嘴:“怎么回事,这雨水哪里来的?” 大雨好像越来越大,他们便找了一片伸展出来的山崖下去避雨。 巫巫高兴的将触蛮氏放入湿润的山石上,说道:“今年还是第一次碰到下雨呢,下雨真好,我的家乡就总是下雨。”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王七麟看向胖四五,胖四五面露苦笑。 他们今年从长安城一路往南走,整个春季竟然没有碰到雨,这不对劲! 清澈的雨水在山石间流淌,流水淙淙,蜿蜒如一条条小溪。 雨水清洗,满山树叶草叶更是干净,树叶碧绿的能往下滴水,鲜花则散发着夺目的红。 大雨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停歇,它来的突兀去的也突兀,前一刻还是哗啦啦的雨水往下泼,下一刻雨过天晴。 王七麟扔掉芭蕉叶说道:“走了走了。” 黑豆捡了起来。 谁扔掉他就捡起来,捡了许多抱在怀里。 王七麟等他捡的抱不过来后才回头说:“这些芭蕉叶都太老了,不能用来包着烤肉烤鸡的,没有用。” 黑豆疲惫的低头看向怀里的大树叶,悲愤难忍:“坏舅舅!” 他们要从一座山谷穿过,山谷外头长着一圈树,里面也是一圈树,这样山谷里头的树要想活下来就得使劲长,长的足够高大才能竞争到阳光。 王七麟抬头看,惊叹道:“这里的树是不是得有十几二十丈?太高了,有句诗怎么说的来着?” 徐大立马说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王七麟摇头:“不是,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穿过山谷又是一大片茂盛丛林,这下子他们没法骑马走路了,林子里面有特别多的藤蔓和荆棘,青凫在里面跑不起来。 王七麟对徐大点点头:“你去前面开路。” 徐大抽出燃木神刀甩了起来。 傍晚时候他们看到了袅袅炊烟,于是便向着炊烟放心走去,在一处山头上看见一片空地。 这里本来也是树林,但树木被砍倒放置四周做成了栅栏,门口有拒马,形成一座简单营地。 此时正有一些担子落在这里,营地里头有人在忙活着生火造饭。 这人打扮古怪,浑身上下全包裹在黑色纱衣中,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 看见他们到来,一个头发胡须斑白的老汉走出来拱手道:“不知道诸位是哪里来的商人?你们也是要去黎贪寨吗?” 谢蛤蟆吃了一惊,道:“哦,我们已经离开荆楚之地进入蜀郡啦?” 青凫跑的就是快! 老汉笑道:“差不多吧,这里算是两地边界处,也说不上属于哪边的地头。” 后面走上来一个浑身包裹在黑衣中的大汉,他的声音沙哑沉闷,很警惕的说道:“周老,营地装不下这么多人。” 即使能装下他也不希望王七麟一行人住进来,毕竟他们人少又带着货物,而对方人多,一旦被人算计了事情很不好办。 这种深山老林最是危险,除了熟悉的山民其他人都信不过,反而是被外界看来蛮横不讲理的山民更好打交道。 原因很简单,深山少有商旅,山民们需要的盐巴和布匹等生活用品全靠商人带进,他们平日采集的兽皮、草药也得需要卖给商人才能换钱。 老汉为难的看向王七麟等人,营地里正在烧火的几个壮汉全站了起来,默默的成弧形包围住了门口。 通体一样的满身黑衣,看起来深沉又阴翳。 谢蛤蟆抚须打量他们,若有所思。 沉一见此恼了,一手抓起一只庞大的拒马扔到一边,狞笑道:“阿弥陀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王七麟摁住他肩膀说道:“喷子,算了,这地方都是先来后到,咱们确实人多,重新找地方去扎营吧。” 老汉周老看向他们后头,看到了青凫一族的老人,于是他又有些迟疑。 他看出王七麟一行人不是山民,可是吃不准众人是什么来路,因为他们是北方打扮却带着老人妇女而没有带孩童,实在古怪。 沉一表现出来的强悍并没有震慑住大汉们,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 这些大汉都有修为在身,傲立门口,目光睥睨。 马明喝问道:“军中的兄弟?” 先前出来说话的大汉面色微变,伸手忍不住去摸向腰间。 他的腰上露出来一个老牛角雕琢而成的刀柄。 马明说道:“在下曾经在山林猛军当过兵,你们的站姿和站立方位一看就是军中训练的成果。” 大汉默默的点点头道:“原来是山林猛军的兄弟,我等兄弟也曾经当过兵,在桓王麾下镇守西南边陲来着。” 王七麟注意到,当马明表明了自己的军中身份后,后头的汉子们好像变得格外警惕。 他觉得这一伙人肯定有些问题,与他们待在一起说不准又要惹上什么麻烦。 现在他的手上有两套可以住宿的工具,一套是蜃脂烛一套是道法船。 蜃脂烛在这群山里头不能用,没有足够的空地来支撑大宅子。 道法船比较合适,他们在山里走了一天,已经看到过许多水潭。 这营地旁边便有一座水潭,想来也是应该,既然这山头被选为营地,附近肯定得有水源。 水潭边上有大片的小树,带着清新的香气。 谢蛤蟆说这叫香樟,黑豆关心的问道:“能吃吗?” “不能。” 黑豆失望的摇头:“那它没有芭蕉树厉害。” 谢蛤蟆一愣,就是两种树而已,怎么还跟厉害不厉害扯上关系了? 看到他面露茫然,黑豆给他一个看破真相的笑容:“芭蕉树能焖肉,它不能,它就不厉害。” 谢蛤蟆明白了他的逻辑,原来这小子将草木与食物进行了联系。 于是他愉快的说道:“可是香樟木能用来烤鸡烤兔子烤鱼,它很香,烤出来的能流油,哎呀,你想想看,鸡肉洗干净后上火一烤,起初是白色,逐渐变成焦黄色,鸡油一点点冒出来,洒上点盐巴……” 黑豆真要馋哭了。 徐大等人挽起裤腿下了水潭,这水潭里有鱼,他们要在这里摸鱼。 白猿公拎着剑进了林子,他说他要去猎一头野猪回来烤着吃。 刚下过雨,空气很潮湿,山里没什么风,水汽贴在人的身上很不舒服。 杨大眼主动拄着拐去找干柴,结果九六扭头看向山林,随后有陌生的脚步走来,是之前营地里跟他们沟通过的周老带着两个大汉。 这两个大汉同样黑衣蔽体,肩膀上各挑着一大捆劈好的木柴。 周老走来后示意他们放下木柴,抱拳赔礼笑道:“诸位好汉,对不住,上头营地规模不大,我们早来了几步,先占下了,导致你们如今只能露宿水潭边,实在抱歉。” 王七麟微笑道:“周老先生太客气了,这没什么。” 周老还是满怀歉意:“老朽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但估计你们没有准备干柴,刚才一阵大雨把山里的柴火也都弄湿了,所以老朽给你们送一点干柴下来暂用。” 王七麟道:“这真是解了我们燃眉之急。” 军汉们将柴火放下,转身立马往回走。 周老又客气的道歉,然后倒退着离开。 王七麟歪头感兴趣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问谢蛤蟆道:“道爷,怎么看?” 谢蛤蟆说道:“是敌不是友,是友不是敌,问我怎么看?老道壁上观,哈哈。” 王七麟看向木头问道:“敢用吗?” 他担心对方在里头做手脚。 谢蛤蟆拿起木头塞到八喵和九六鼻子上,八喵一巴掌推开了。 九六乖巧的嗅了嗅,摇摇头表示没问题。 向培虎又过来嗅了一下,说道:“普通的榆树木,很耐烧。” 木柴没问题,它们是被人用刀斧精心砍开的,一节一节收拾的很整齐。 青凫们找石头简单的围了两个火塘,木柴放进去,火焰很快燃烧起来。 徐大等人在水潭里折腾一通也没有折腾出鱼来,大为沮丧,发狠的说:“娘的,大爷今晚要烤蛤蟆!” 正在水潭里畅游的小青凫们争先恐后往外窜。 王七麟骂道:“你娘!你能不能别吓唬他们?咱都是自己人!” 徐大苦笑道:“他们误会大爷了,大爷没想吓他们,大爷的意思就是烤山里的田鸡,山蛤蟆。” 胖五一怒道:“那也不能烤!” 王七麟摇摇头,一捏剑诀开门剑顿时炸进了水潭里。 好几条鱼顿时翻白肚皮冒出来。 正好有营地里的军汉下来打水,看到王七麟能御使飞剑他下意识的叫道:“蜀山飞剑仙?” 王七麟收回开门剑微笑道:“不是。” 众人一起看向军汉,几十双眼睛盯着他看,他将黑衣仔细收拾了一下,再也没问什么,老老实实的打水离开。 来而不往非礼也,王七麟拿了两条肥鱼给军汉让他带走。 水潭清澈,四周全是香樟,能结小果子,果子常年落入水潭中喂饱了里面的鱼,这些鱼个头肥大,腥味不重,看起来颇为肥美。 军汉离开后王七麟继续炸鱼。 他们既然要进山野自然带着干粮,绥绥娘子看到有许多干饼,便问道:“要不要做个鱼汤泡饼?” 王七麟含情脉脉的握着她手腕说道:“你不用忙碌,让徐爷去干活就好了,他喜欢干活。” 徐大无语了。 黑豆摆手叫道:“不行不行,大爷做的不好吃,舅娘做的才好吃,舅娘做让舅娘做。” 绥绥娘子给他个脑崩娇笑道:“你可真疼你舅娘呀。” 黑豆捂着脑瓜呲牙咧嘴,然后上来帮绥绥娘子吹了吹手指:“舅娘不疼。” 绥绥娘子挽起袖子拎着与去水潭边,坐下后她见水潭平静,便仔细梳洗了起来。 杨大眼上来帮忙料理生鱼,笑道:“怎么能让娘子沾染鱼腥?老汉来吧,娘子待会掌勺便是。” 他也是用刀的行家,小刀在肥鱼身上转过几圈,一条条鱼便被处理的干干净净。 白猿公没有猎到野猪但猎了一头野鹿,这东西更是好吃,绥绥娘子看到这是一头公鹿,顿时眼睛一亮。 他们欢笑着在溪水中剥洗了大鹿,这种公鹿其实不好吃,没有阉割,导致鹿肉鹿血里面有股子腥臊气,王七麟是被逼着才喝了两碗鹿血。 不过野鹿的鲜血着实大补,他内视真元,看到真元轻轻鼓动,变得粘稠一些。 见此他尝到了甜头,又主动喝了起来。 众人拿眼神瞅他,他解释道:“我最近刚突破七品境,需要固本培元,不是,需要稳固这个修为,这个鹿血就能增加我的真元,所以我得多喝。” 徐大拍拍他肩膀道:“七爷你不用解释,懂的都懂。喝,这头鹿的血谁也不准碰,这是我七爷的。” 整鹿拆解,众人用竹子架起来开始烘烤。 鹿里脊肉最是娇嫩,绥绥娘子找了一块石头,挥手在上面抹了抹,这石头便变得大而薄。 她将石头放在火上炙烤,将鹿里脊切成薄薄的肉片,只见油烟弥漫,油脂滋啦滋啦的响着,立马有香味往外冒。 黑豆将一个碗端起来:“舅娘,盐巴,这里有盐巴。” 绥绥娘子笑道:“不用了,等它稍微凉了再蘸盐直接吃便好。” 黑豆挠挠头问道:“那用不用找人来试试它熟了没有?” 绥绥娘子笑吟吟的问道:“找谁呢?” 黑豆踊跃举手。 王七麟从后面给他一巴掌:“上学念书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积极!” 绥绥娘子将一片肉吹了吹,洒上点细盐粒递给黑豆,黑豆咀嚼着露出笑容:“真香。” 徐大将一条鹿腿递给向培虎,说道:“虎爷,你来烤。” 向培虎看了看自己的摩诃华泥犁手皱眉道:“为什么?” 徐大说道:“你平时老是放火,肯定对烟熏火烤有经验,来,你来烤。” 向培虎骂了一句:“我干!老子这是摩诃华泥犁手!” 徐大说道:“对啊,你这个手肯定更会掌握火候。” 546.夜间行军的队伍 向培虎确实挺会烤肉的,他两手有节奏的交换着被固定在竹架上的鹿腿,两面均匀翻烤,徐大往上刷油,粗大的鹿腿烤的油汪汪。 鹿肉香味浓郁,微风一吹整个水潭四周都是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但是王七麟才不吃鹿腿,这玩意儿看着好吃闻着香,吃起来绝对不怎么样。 全是肌肉,比健身房里炼出来的还要粗糙! 他吃了两口鹿里脊肉,这肉还是很嫩,然后绥绥娘子给他炖了个鹿鞭、酱爆了鹿宝,王七麟吃这东西也吃饱了。 吃饱喝足,太阳也要下山了。 群山浩渺,山外更有一山高,所以山里天黑的早,阳光会被高山给遮挡住。 王七麟放出道法船,绥绥娘子第一次看到这件法宝,下意识的皱眉:“咦,你怎么会有这样一艘船?” “你知道这是什么船?”王七麟问。 绥绥娘子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奴家能看出这船与道家阴司有关,它船头竟然是白泽,祥瑞开船,这船贵不可言。” 王七麟笑道:“道爷说这是道法船,确实很厉害,里面空间很大,咱们这些人挤一挤应当也能挤下去。” 看着阳光逐渐消失,他拉了把绥绥娘子说道:“走,咱们去追太阳。” 那个相貌气质与他有几分相像的杨过曾经做过类似的事,当然杨过是自己漫山遍野瞎跑,不断穿山越岭追逐太阳很心酸。 而他,美人在旁。 高下立判。 两人手拉手往山顶跑,跑上去后夕阳余晖已经几不可见,于是王七麟改成御剑,带着绥绥娘子爬上更高的山峰。 最终夕阳消失,满天繁星出现。 山里的星空格外透彻格外亮丽,于是他们又依偎在山巅欣赏了一会星罗棋布的美景。 当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跑的太远,迷路了! 山里就是这样,到处是茂密的林木,山与山之间很相像,可能有时候他们经过一片草地的时候踩倒下上面的草、留下痕迹,可是风一吹,这些草长起来,什么痕迹都没了。 王七麟努力的往四周看了看,说道:“好像连方向也搞完犊子了。” 绥绥娘子可怜兮兮的抓住衣襟,问道:“那怎么办?我们两个是不是只能露宿在山野里了?” 说到后面,她有些含羞带怯起来。 王七麟的男子汉气概顿时浮上心头,他一拍胸膛说道:“没事,你看着,我肯定能找到回去的路。” 绥绥娘子眼前一黑。 王七麟御剑飞空寻找篝火,可是山林阻隔,他找了一阵也没有发现。 于是他只能带着绥绥娘子按照隐约的机会往回飞,飞一会在四周找找。 就这样,两人废了许多力气终于看到了熟悉的篝火。 王七麟在空中看,看到只有水潭边的火塘还有火光,山上营地竟然没有火光,而是有曈曈人影在摇晃。 他琢磨了一下,决定靠近去看看。 周老和一行军汉始终表现不太对劲。 他先安置下绥绥娘子,然后带着八喵和九六摸上了营地。 这营地门口有一条小路,小路没有修缮,就是人们挑坡度缓和的地方走出来的。 此时周老和一群军汉正在摸黑下山,走的很慢,小心翼翼的。 他们之所以这个样子,不光是因为天黑路难走,还因为军汉们有的挑着担子、有的一起扛着一口大箱子。 看这箱子的长宽高度与造型,王七麟猜测这是一口棺材。 不过上面覆盖着一面像是军旗的东西,夜里军旗隐隐往外散发着赤红光芒,八喵和九六似乎不敢去直视他。 这是个好东西。 走在队列前面是周老和一个瘦削精干的青年,青年脚步轻盈,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周参军,咱们再往前走转过两道山口就是我们雨露寨了,我们寨里的雨露酒可有名了,到时候一定请你和弟兄们痛饮一番。” 周老微笑道:“好呀,这雨露酒老朽可是听你说过许多次了,早就想尝尝了,当年你与你四个兄长一起投军,是不是便带着这雨露酒?你们兄弟每逢战阵便饮一口酒,然后在沙场上无所畏惧,立下诸多功勋。” 青年咧嘴笑:“雨露酒在我们投军路上就喝光啦,就是一直没舍得扔掉那竹酒桶,于是卑职和哥哥们用它来装酒。” 他顿了顿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说道:“我们兄弟有几分胆量,但也没有立下什么功勋。” 周老说道:“立下许多功勋,否则桓帅岂会给你们这么些赏赐,让我们亲自陪你送回家来?” 听到这话青年难忍激动,说道:“桓帅赏罚分明、爱兵如子,对我们羊家兄弟恩同再造,我们兄弟为他、为朝廷冲锋陷阵是应当的,怎好意思得到如此多赏赐?” 周老说道:“应当的,桓帅说你们五羊在军中有赫赫之功,若非战事吃紧,早就该让你们还乡探亲的。”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若是能早一个月让你们兄弟还乡该多好。” 青年低下头,情绪黯然:“采石关之战,乃是咱们碧血军与百越、交趾的胜负手之战,桓帅与朝廷为了此战谋划两年,我等兄弟擅攀山爬墙,怎么能、怎么能在这场大战之前还乡?” “我的四个哥哥是马革裹尸,死得其所!” 王七麟听到这里大约明白了怎么回事,情绪与这青年一样黯然。 周老说道:“这次回乡,你好好侍奉你娘,不要挂念军中之事。你若是受到欺侮不要怕,咱们碧血军忠心赤胆,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总之你在家乡不要受委屈。” 青年笑道:“嗯,卑职记得了。周参军你真厉害,懂的真多,刚才那话是你自己想的吗?听起来就让人热血沸腾的。” 周老低声道:“不是,是古之圣贤孟子所言。” 青年饶有兴趣的问道:“孟子都是怎么说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谁?”周老忽然看向前方沉声喝道。 如果不是他的目光朝向不对,王七麟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后面挑担的汉子立马摆开战阵,前面两人反手将背上圆盾摘下挡在前方,往后汉子依次取出佩刀,还有汉子拿出了劲弩——这东西在民间是大威力杀伤性武器。 周老作势仔细往前看了看,摇头说道:“老朽好像看错了,是一团草在摇晃,竟然错认成人了。” 他向身后笑:“上了年纪,老眼昏花啦。” 众人上路,他们借着月光摸索前行,明明手头空着,却没有打起火把。 不过桓王统帅的军队一直在西南山地作战,那里地势比荆楚和蜀地的山还要险峻,军队已经习惯了行走这种地方,而这支队伍又是军中精锐的碧血军,并且有本地人领路,所以走的也很快。 他们沉默的快步行走在山中小路上,逐渐的,领头青年不说话了。 拐过一道一座山,第二座山出现在黑暗中。 青年指向这座山说道:“接下来的路,咱们便不能开口说话了,那山叫做虎啸岭,黎贪寨在那山里养了几头吊睛白额猛虎,佷不好对付。” 说到这里他无奈的挠挠头,又说道:“周参军,咱们为什么非要夜里走路?这山里头夜路可不好走,咱最好还是白天赶路,毕竟老虎毒蛇这些东西都是夜里捕食。” 周参军乐呵呵的说道:“无妨,你和众赢等人都是碧血军中的悍卒,区区几只山中大虫有什么好畏惧的?” 青年摇头说道:“咱们碧血军确实不畏惧山中大虫,别说这些猛兽,就是妖魔鬼怪都不怕,万众一心,百鬼辟易!” “但是,唉,我说的这些吊睛白额大虎乃是黎贪寨养的,谁敢杀这些大虎,那便是与黎贪寨作对,大莽山和小莽山都是黎贪寨的地盘,谁敢与黎贪寨作对?” 后面一个军汉忍不住闷哼一声:“黎贪寨?很厉害么?何必怕他们?” 青年回头笑道:“彪哥知道的,这里可是九黎峒的地盘了,黎贪寨所属九大峒第一峒的黎贪峒,真的很有权势,我们这里山民可不敢惹他们。” 九黎峒?王七麟听到这个称呼后心里一动,这称呼很耳熟。 他记忆力很好,很快想起来这是当初在长安城时候,他被太狩皇帝任命为观风卫卫首并委派任务前往蜀郡调查祯王污点,临行之时青龙王曾经叮嘱他,让他要到了蜀郡要小心两方势力。 这两方势力分别是唐门和九黎峒。 为此他找谢蛤蟆和看书了解过九黎峒,这是蜀郡周边群山中最大的一个土著部落,由上古九黎国变迁而来。 九黎之名历史悠久,它在远古时代是一个部落联盟,最早以蚩尤为首领,有八十一个兄弟,都是酋长,总共八十一个部落,规模浩大,曾经与黄帝争夺天下。 结果是每一个炎黄子孙都清楚的,九黎战败,被驱逐出九黎国,他们一路败退进入深山老林,千百年发展后,如今盘踞在荆楚、蜀地和周边的山林中。 其实现在的九黎与历史上的九黎国血脉相差甚远,山里的部落看到九黎势大,都会自称为九黎后裔。 如今这片深山里头按照姓氏总共出现了九个大部落,每个部落都以上古祖先为姓,九姓分别是黎贪、黎巨、黎禄、黎文、黎廉、黎武、黎破、黎辅、黎弼。 他们又以峒为名,分别是黎贪峒、黎巨洞、黎禄洞、黎文峒等等,合称为九黎峒。 九黎峒名义上接受朝廷领导和治理,实际上他们跟朝廷关系更像是属国,有自己一套运行规则和礼仪,辖内也有私兵,每年会通过衙门向朝廷献上金银珠宝和山里珍禽猛兽、灵丹妙药。 朝廷将他们献上的珍宝称之为‘税’,而九黎峒内部则称之为‘岁纳’。 本朝成立之后,朝廷多次想将九黎峒打散,可是双方交锋多年谁也奈何不得谁。 这一代的山林太多太深,朝廷大军一到,九黎峒立马打散带上食物家财躲进山里水里,等到朝廷大军离去,他们便杀出来蚕食朝廷留守兵力。 九黎峒也有能人,他们将这战术称之为野草战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朝廷最终恼了,不计得失的猛增大军又施展计谋发起几场大战,这才把九黎峒给打怕、打服。 现在九黎峒倒是不作妖,王七麟看听天监的内部资料,上面说九黎峒现在像是国中国: 他们每年会给朝廷缴纳许多珍宝,约束峒民不会随意跑进汉人们的聚居地惹事,但是对于朝廷指令阳奉阴违,内部有律法有兵力。 不过考虑到自古以来九洲就有皇权不下县的说法,乡村全是各地族老把持,朝廷倒也不是很在意九黎峒的经略方式,直接把九黎峒当做一个大号的乡绅了。 队伍中行人正在聊着天,不远处猛的响起一声虎啸。 啸声距离他们这里应当还远,是随着山风飘来的,声音低沉并不响亮。 但百兽之王终究是百兽之王,这一声咆哮当真是威猛霸道,里面包含的野蛮和嗜血让人闻之胆寒。 九六摇了摇头,八喵从王七麟肩膀上跳到地上站起来打了一套拳。 很有精神。 寻常野兽自然无法与灵兽相比,哪怕是百兽之王,哪怕灵兽还是幼崽,这是天性上的血脉差距。 队伍中那一行人可就不一样了,走在后头挑着担子的军汉们纷纷往后退,在前面引路的青年更是闷哼一声倒退两步瘫倒在地。 但他随即又很快的爬了起来,抽出腰刀打横拦截在身后抬箱四人跟前,满面惶恐却不再后退。 周参军沉声说道:“羊五弟,你们羊家无兄弟都乃是我新汉铁血强师碧血军中之悍卒,妖魔鬼怪尚不足惧,如今怎么能怕一声虎啸!” “之前我等为国戍边,历经大小血战不下二十场,你家五兄弟从未怯战过,你的四位兄长更是血染边疆、为国捐躯,若让他们知道你今日竟被一头未蒙面的老虎吓得倒退,他们四个颜面何存?” 青年羊五弟彷徨的解释道:“让周参军见笑了,刚才、刚才卑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到这虎啸忽然就心里发虚,忍不住的害怕……” 周参军抓住他肩膀说道:“我都知道,别说了,咱们继续往前走,今晚要穿过前面这座山头。” 羊五弟点头道:“好,那我们加快脚步,另外请后面的弟兄小心左右,若有猛虎出现,我等以铁刺猬阵应敌,山里大虫精明,它们发现不能轻易吃到咱们血肉,多数会主动退去。” 一行人再次沉默,周参军挥挥手,他们加快脚步。 一段时间之后,有阴云被夜风吹的飘荡而来,恰好挡住了半弦月。 山风这一阵急促起来,吹的树叶草叶猎猎抖动,深林中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在这清脆的响声之中,有接二连三的沉闷之声。 像是猛兽脚掌落地。 听到这声音羊五弟立马压低嗓音说道:“弟兄们小心,迅速结阵!” 周参军问道:“是大虫来了?” 羊五弟低声说道:“不错,而且这大虫志在必得,咱们务必小心。” 周参军问道:“何出此言?” 羊五弟叹息道:“参军有所不知,这山里大虫性子如猫,猫抓老鼠的时候分两个情况,一个情况是为了填饱肚子,它们会千方百计的迅速杀死老鼠吃掉。” “还有一种情况是要打发无聊,它们会玩弄老鼠,直到玩腻了才会下嘴。” “大虫虽然身大体重,但足生软垫,在山里走路可以无声无息,只有当它扑出来那一刹那,才能发现它到了跟前。” “所以如果它让你提前听到脚步声,那就说明它已经吃定你了,想要拿你取乐!” 周参军缓缓点头,说道:“老朽明白了,羊五弟,你去老朽身后,待会什么话不要说。” 他将袍子脱下,露出里面一件短打黑衣,又打开背篓,从中拿出来一盏拎式油灯。 油灯点燃,光芒惨绿。 王七麟忽然想到了谢蛤蟆曾经说过的过岭灯…… 这也是冥灯的一种,相传是黔地湘西赶尸一族的看家秘宝。 灯光亮起,幽冥路开,煞气现、凶性大,万鬼退避、百邪不侵! 周参军提着灯走向旁边林子,灯光隐隐约约照亮了一头巨兽的身影。 他慢慢的说道:“黔南周氏,途经宝地,还望洒一分薄面,让两寸行路。” 树林在夜风吹拂下依然摇晃不休,树叶摩挲发出的沙沙声越来越响亮。 沉重的脚步声再起。 这次脚步声是从四面包围而来。 山风吹走了阴云,皎洁的月光洒在了山里。 军汉们的阵势有些乱,他们看到了两侧山林都有猛兽踪影。 不止四头! 周参军再次说道:“黔南周氏,途经宝地,还望洒一分薄面,让两寸行路。” 林中响起一个含糊的声音,他的官话似乎说的不好,有些别扭:“你带人和尸离开,其他的,我要留下,这是规矩,大峒主的规矩。” 周参军说道:“还请网开一面,破开一次规矩。” 树林里响起冷笑声:“哈!” 猛虎走出了丛林。 吊睛白额,全身白毛黑纹,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周参军平淡的问道:“不能网开一面?” 树林里的人说道:“不能,这是规矩。” 军汉们握紧了腰刀。 王七麟摇摇头,他走出去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网开一面,让路吧。” 他的突然出现引发了对峙双方的躁动,猛虎们纷纷看向他,有脾气暴躁的张开嘴冲他要发出咆哮—— “剑出!” 金翅鸟御剑瞬间射到了张嘴大虎的虎口,大虎暴虐撕咬,另外四把剑出现在它的头顶。 看到这一幕军汉们忍不住低呼:“高手!” 王七麟负手在背走上前去:“要本官大开杀戒么?” 林中人冷笑道:“你敢!” 王七麟也冷笑:“你们这些山匪敢截我朝廷行伍的道,本官作为朝廷命官,不敢斩你的头?你自己听听不觉得这很可笑么?” 林中狂风顿起,有人影从猛虎身后窜出,在树上几次穿梭冲出林区一拳打出。 王七麟不闻不问,挺胸而立。 长拳轰在他胸口,他的手腕一甩,月光闪过一道寒光,妖刀贴着对面这人的脖子将他给压在地上。 看着这脸上涂抹的跟马赛克似的汉子,王七麟说道:“下一次,本官就直接砍你的头!” 汉子厉声道:“你好大威风,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王七麟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大汉的土地,你是大汉的皇帝的子民,怎么了,你有意见?”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怎么了,你要造反?” 547.君子有三乐(求一下正版哈) 马赛克仰头死死的盯着他看。 眼睛瞪得很大,眼神很凶。 八喵落地转身用后爪使劲刨地。 顿时尘土飞扬,有一道泥土洒向马赛克的脸。 马赛克赶紧闭上眼皮伸手搓眼睛:“谁、是谁往我脸上撒土?” 王七麟推开他说道:“带这些虎魄离开,本官曾经诛杀过白虎之魄,这里的虎魄仅仅是寻常老虎所属,不值一提,本官不想恃强凌弱。” 马赛克压抑着怒气说道:“汉人,你这是得罪我黎贪寨!” 王七麟问道:“你黎贪寨想要得罪朝廷吗?本官把话扔在这里,你可以回去说给你们峒主听,至于你们信不信就是自己的事!” “记住,莫要招惹我朝廷,否则用不着朝廷出兵,本官手下悍卒便能将他们山寨屠杀到鸡犬不留!” 他这番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压抑的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倒不是他冷酷蛮横,而是进山之前他查过了,山里人不喜欢讲道理,更不学什么儒家的礼义廉耻,他们喜欢用拳头说话。 所以在山里要解决问题,最好的手段就是以暴制暴! 马赛克闷哼一声,转身打了个呼哨带白毛黑纹猛虎离开。 最大最强壮的一只猛虎彪悍,竟然不想离开,以深沉狰狞的目光刺他。 见此王七麟便笑了。 他喝道:“阿八,教训它!” 猛虎立马炸毛用前爪拍地,它伏下上半身目光炯炯的盯着王七麟,做好了战斗准备。 白底黑纹的虎尾如同一条铁鞭,在空气中使劲一抽竟然有爆鸣声。 然后它菊花刺挠了一下。 大菊为重,它赶紧下意识的往后看。 依稀之间,它看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只黑猫,这猫人立在后冲它捧着前爪做了个抱拳行礼的姿势: 前辈宁好,晚辈盯裆猫拜见! 它尾巴一挑两个毛茸茸、黑乎乎的小球飞了起来,接着它腾身而起一爪抓住一个黑毛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在了它裆下。 裆鸡立断! 猛虎跟娘炮一样猛的夹紧了双腿,它的脑袋使劲冲向天空,大嘴张开、眼睛瞪大发出一声哀嚎:“啊呜儿!” 蛋碎之后,虎啸声都变得妩媚起来。 八喵干脆利索的落地,然后它上半身伏下,摇着尾巴、舔着嘴唇迈着交叉步往回走。 比老虎还虎。 马赛克飞掠过来叫道:“该死!你们干什么了?” 八喵太黑个头太小,老虎身躯挡住了它的踪影,这人刚才没有看到它动手。 虎魄并不会说话,这会只知道夹着后腿嗷嗷的叫。 一个军汉不忍的说道:“这地方被弄了是真的疼,我这个、咳咳就是我有一个焦大哥有一次被人用枪杆扫了一下,当场眼前一黑差点晕了。” 听到这话王七麟肃然起敬:“那军爷你后面肯定变得悍不畏死!” 这军汉愣愣的冲他点头行礼,说道:“官爷所说没错,焦大哥清醒过来后那真是暴怒,见鬼杀鬼,一战斩首十二颗,砍得交趾蛮人魂飞魄散。” 王七麟说道:“这可以预料,因为一睾人胆大。” 军汉们没有文化,哪能听懂这话的内涵? 不过他们知道王七麟是友军,以为他在夸赞自己一方,说话那军汉便抱拳说道:“官爷谬赞了。” 他们这里轻松自如的聊着,马赛克这边大怒,可他不敢动手,只能狠狠的盯着王七麟叫道:“我记住你了!” 八喵扭头看他又睁大了眼睛,立马再度尥蹶子蹬达灰土飞向马赛克。 马赛克赶紧挥手荡开飞来的泥土,拖起庞大的老虎快步钻进深林中。 哀婉的虎啸声一直响了很久…… 周参军抱拳笑道:“老朽桓王麾下碧血军经略参军周一恒,多谢大人仗义援手,傍晚之时,我等竟然有眼不识泰山,拒大人于门外,实在是惭愧、惭愧。” 王七麟说道:“诸位有要务在身,而我们又是萍水相逢,诸位有所戒备也是正常。” 周参军苦笑道:“萍水相逢,却是三生有幸啊。” “咱们不要客气了,”王七麟伸手道,“诸位兵爷是不是还要着急赶路?若要赶路的话,那就别把时间浪费在客套上了,诸位请。” 周参军道:“大人体谅,老朽再谢,今夜若非大人出手,以雷霆手段震慑住这些九黎人,恐怕我等会遭遇大麻烦,老朽再度道谢。” 王七麟笑道:“路不平有人踩,尔等乃是为国尽忠的精兵良将,本地人竟敢阻拦你们,真是胆大妄为。好在本官历经朝堂摔打,如今脾气和善,否则依本官早些年性子,早先斩那九黎人来展示圣上天威了。” 他再度展臂示意,并陪同他们一起走夜路。 周一恒客气的说夜色深沉就不打扰王大人了,请大人回去歇息。 王七麟说道:“我刚才所作所为恐怕已经激怒九黎人,他们若要回来复仇,必然会点上更多人手,到时候诸位兵爷遇上的麻烦恐怕更大,所以不如让我送行一路?” 周一恒说道:“这怎么好意思?” 王七麟坦诚的说道:“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周一恒急声道:“怎么会不方便?老朽只是怕耽误大人夜间休息。” 他们再度上路,这次有压力在身上,他们速度更快。 不知道是军汉们耐力竟然还是怎么回事,后面路上他们一直走竟然没有歇息。 一行人足足走了一夜,快要黎明的时候一座吊脚楼山寨出现在一片芭蕉树林后。 羊五弟见此大喜,笑道:“到了到了,到我们雨露寨了。我们雨露寨里芭蕉最多,每到清晨芭蕉叶上有露珠,我们便是收集露珠来酿酒的。” 周一恒微笑道:“好啊,焦大冲你带担队的弟兄守在村外,抬队的弟兄跟老朽进村。” 他往后挥了挥手,四个矮壮结实的军汉抬起木箱沉默的跟在后面。 此时天色未亮,但寨子里许多人已经早起带着竹筒来收集露水了。 这营生多是靠妇女和老人,羊五弟跑进村口踩在青石小路上后欣喜的挥臂叫道:“二太爷,我回来啦,阿徐娘家的老五回来啦。” 听到这话,周一恒向老先生拱手行礼说道:“二太爷,给您见礼。” 老人惊奇的看向他们,用含糊的嗓音说道:“啊?是五弟回来了?这些都是什么人?” 羊五弟笑道:“都是我在军中的战友和官长。” 他又喊其他人,每当他喊一个称呼周一恒便会跟着喊一声。 羊五弟带路,他们快步走向一座破败颓废的吊脚楼。 寨里人估计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陌生人挑着担子、扛着木箱进入自家寨子的情景,便一起追着来看热闹。 羊五弟乳燕归巢般飞奔进屋,叫道:“娘,五儿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屋子里有两张床,外面床上睡着个年轻的姑娘,里面床上睡着一个老太太。 老太太应当早就听到了儿子的声音,她摸索着坐了起来正将脸侧向窗户往外听,羊五弟进门一声喊,她顿时老泪纵横: “五儿回来了?你回来了?你真回来了?” 外面床上的姑娘闻声而起,搓着眼睛关心的问道:“阿嬷,怎么了?你怎么坐起来了?你怎么还能坐起来?啊,不好!” 咯吱咯吱声中,周参军踩着竹梯上了楼,他对姑娘摆手说道:“姑娘,请息声。” 姑娘看看双手虚搂、嚎啕大哭的老妇人又吃惊的看向周参军和王七麟,问道:“你们、你们什么人?你们哪里人?” 王七麟对她招招手说道:“我们不是坏人,姑娘你先出来吧,别在里面了。” 姑娘惊慌迟疑的看向他们,周参军沉重的说道:“我们是羊家五兄弟的军中战友,我们,来送他们回家与老母团聚。” “他们人呢?”姑娘瞪大眼睛问道。 周参军苦笑道:“请姑娘出来见他们。” 挑着担子的军汉们待在村外,只有抬着木箱的军汉进来。 军汉们默默的将军旗收起来,下面是一口木箱。 木箱打开,里面是一叠叠衣裳鞋子等生活用品和诸多纸钱纸人纸马等祭祀用品。 周参军拧腰转身步罡踏斗掠过收起军旗后挺立的军汉,他的手掌掠过,这些人脸上的面罩落下,露出四张惨白相像的面容。 有一张脸上的右眼插着一支断箭,还有一张脸是有一条老大的豁口。 他收起面罩后划破食指以指尖血在上面画符,符文闪亮一下,一个军汉身上走出来个淡薄模糊的黑影穿过带有符文的面罩,随即消失。 四个符文,四个黑影消失。 只有四具尸身愣愣的站在原地。 姑娘见此双膝一软倒在地上:“大兄、二兄、三兄、四兄,他们、他们怎么了?” 周参军沉痛的低下头说道:“殁而不朽,遗芳余烈!” 姑娘茫然的看着他,她听不懂这两句话,但却明白四个人是怎么回事。 她往前挪了两步抓住周参军的衣襟仰头期盼的看他,问道:“我家幺兄呢?羊五弟呢?他他他是不是没事?他是不是还活着?” 周参军凄然一笑。 姑娘冰雪聪明,顿时泪水盈眶。 跟随而来的百姓中有老太爷说道:“纯丫头说什么傻话,阿徐娘家的小五当然还活着,我刚才还看见他来着。” 姑娘瞪大眼睛满怀期望的看向他,她正要急切的询问,却听见其他乡亲说道: “二太爷老眼昏花啦,咱们一直在一起,你怎么看见过小五?” “小五在哪里?他没有回来嘛,肯定还在投身的行伍里头。” “你们胡说什么?刚才小五第一个进村的,他还喊我来着……”二太爷愤怒的喝道。 听到这话百姓们顿时不说话了。 将死之人阳气稀薄而虚弱,能看见逝者魂灵。 二太爷随即也想到了这点,他话没有说完便呆滞下来,然后看向周参军。 周参军低声道:“羊家一门五壮士……” “不,不可能的!”姑娘使劲擦着眼泪用尖叫声打断他的话,“幺兄说过去军中赚军功来娶我!” “他没事,他不会有事的,就就,两天之前,就是两天前,三天前,我还收到了他的信,他说马上就要回来,回来就能娶我!” 王七麟想起曾经在《唐诗全解》中看到的一首诗,誓扫匈奴不顾身,五千貂锦丧胡尘。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莫不如是。 他见到这一伙人的第一面就看出羊五弟是个阴魂,他已经死了,但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死掉的事,表现与正常人无异。 至于队伍中这些人都是死人,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谢蛤蟆就看出来了。 谢蛤蟆当时便告诉他说,周一恒是一个赶尸匠,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赶尸匠,能借魂入尸: 借正常人的一魂送入尸首,这样的尸首能表现的与常人相近,还有意识,还会说话。 这是赶尸中相当高的境界。 现在存在外面那些挑担的军汉就跟羊家四个兄弟一样,全是尸首。 这些尸首中应当有碧血军中悍卒们的一个魂,悍卒们忠肝义胆、血气旺盛,魂魄凝聚力极强,很适合被赶尸匠人们抽出来借给尸首暂用。 显然,周一恒每送一名烈士的尸身返回故乡就会抽出附着其中的一个魂,再以道法送他回到主人身上。 刚才那马赛克所驱使的猛虎是虎魄,是在猛虎活着时候做法将之魂魄抽出凝练而成。 虎魄至刚至猛,可以用来阻挡阴邪鬼祟,叫声对阴鬼有极大的震慑力,羊五弟听到后便会下意识的恐惧。 这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简称血脉压制。 山里妖魔鬼怪多,它们应当是黎贪寨中法师炼制出来专门保护乡间百姓的。 所以刚才王七麟没有为难马赛克,只是吓唬他几句让他知道天高地厚。 姑娘哭的失魂落魄,上气难接下气,吓得一个妇女赶紧来给她顺气。 周一恒强忍悲情,落寞的说道:“实在对不住,姑娘,老朽未能将羊五弟安然送回。不过他并没有去阴司轮回,他还能看见你,老朽可以带你去与他告个别。” 王七麟听到这里心里一动。 他摆摆手说道:“先等一下,姑娘你莫要急着伤心,周老哥也不必着急处理羊家兄弟的后事,能不能先跟我说一说这个羊五弟,他是怎么回事?” 周一恒说道:“朝廷边疆一直吃紧,西南边陲蛮族众多,战力惊人。偏偏那里气候与咱们中原不一样,多有瘴气、多有蛊毒,咱们中原士兵去了不服水土,难当大任。” “后来桓王在荆蜀黔滇等地的山林村寨中广征兵员,许以军功和高饷银,征兆习惯了山地上生活的青壮年去西南边陲为军,这才打造出一支支山林精兵,守卫住朝廷西南。” “大人若是对这些地方了解就会知道,当地百姓生活极为贫困,吃饱饭都是奢望,更别说能攒下钱做点什么。所以桓王在这些地方征兵,百姓很是配合,因为桓王都是预付饷银,兵丁们没有后顾之忧,自己去当兵,全家能过上好日子。” “羊家兄弟去了五个!” 王七麟问道:“他们家怎么去了这么多?很缺钱么?” 周一恒失神的看了眼吊脚楼,说道:“缺钱,但没有很缺钱,羊家老夫人乃是大义女子,她得知朝廷在山林中征兵去戍卫边疆,便号令五个儿子去精忠报国。” 二太爷颤抖着羊胡子哆嗦着说道:“阿徐娘家里就是从西南边陲搬来的,西南蛮夷终年抢掠我天朝百姓,他们家饱受其苦,所以桓王要来征兵戍守西南边陲,她得知消息后说这是老天爷让她家孩子去保卫家乡。” 周一恒点点头说道:“但这件事她并没有广而告之,或许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此事,征兵官却不知道,因为当时这五个兄弟是从五个人家中被带走的。” 二太爷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说道:“是,阿徐娘有大义,除了老大的饷银她自己留下做生活开支,其他四个娃子的饷银被她给了那四家人,那是我们寨子里最贫苦的四家人,全靠他们饷银才养活下去。” 周一恒继续说道:“羊家五兄弟身强力壮、骁勇善战,在军中虽然不能说是屡立奇功,却也是一等一的精兵悍卒。” “上个月,朝廷策划多日的一场大战爆发,这便是采石关之战,大人可曾听说过这场边疆血战?” 王七麟摇头,道:“我孤陋寡闻了。” 周一恒苦笑道:“大人自谦了,采石关之战对我西南边陲来说确实是一场重要的血战,但对国家其他地方的百姓和官吏来说却是没什么名气。” “这场战役极为惨烈,采石关是交趾国的第一强关,桓王谋划两年、朝廷上下精心布置几个月才展开了这一战。” “此战历经三天三夜,碧血军两万八千勇士战死两万,仅余不足三成,更有其他行伍投入健卒十万,当时整个雄关都变成了血红色,这才将它拿下。” “战后桓王亲自督点殉国猛士,有人发现了羊家兄弟名字上的联系,桓王赶紧调查此事,才得知五兄弟实际上是一家人。” “但那时候五兄弟已经全数战死!” “羊家老大到老四的尸首都找齐了,唯独羊五弟的尸首不见其踪,军中费尽心思没有找到他的尸首,倒是发现了他的魂灵,他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还与常人一样……” “那幺兄就没死,他就是正常的!”姑娘期盼的说道。 周一恒怜悯的看了眼姑娘说道:“他不能见阳光,不能去阳气太旺的地方,不能见火。” 顿了顿,他缓缓的说道:“他不能再与阳气太旺的活人接触,握手、拥抱都不行!其实,阳气太旺的人除非有阴阳眼,否则都看不到他,刚才他已经进屋了,你便没有看见他。” 姑娘失声痛哭。 王七麟问道:“那他这是怎么回事?” 周一恒苦笑道:“老朽也不清楚,军中能人异士不少,可是却无一能解释他这情况。” “但他总归还像是活着,桓王飞书传讯想打听他家中概况,想着怎么能处理此事,结果打听到的就是羊老夫人病重。” “桓王悲恸,便遣老朽以异术将他们兄弟和周围其他寨子战死的英灵们带回。老朽日间歇息夜间赶路,水路车马换行,期间有惊无险,总算不辱使命。” 他说完之后,满院子无言,只有女人们难过的抽泣。 周一恒抬头看向窗户,喃喃道:“《孟子·尽心上》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 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所以羊五弟刚才问他这句话出自何处的时候,他转移了话题。 因为他无法告诉羊五弟,这话乃是孟子三乐中的第二乐,前面还有一个‘父母俱存,兄弟无故’的第一乐。 而这个第一乐,对羊五弟来说太残酷了。 548.道法船上添船工 遗芳余烈! 殁而不朽! 周一恒带回来的除了羊家四兄弟的尸首和羊五弟的魂灵,还带来他们的灵牌。 每个灵牌后面都有这么两个成语,乃是桓王亲手所写,由军中雕师精心雕琢。 对于雨露寨来说,这五块灵牌就是五份荣耀。 但对于羊家老夫人而言它们是五块伤心牌,还好老夫人已经重病在身,命不久矣。 此时死亡对老夫人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如果让她活下去,让她知道自家五个儿子竟然全数战死在了战场上,这得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 余生都在痛苦之中。 王七麟觉得这样的结果对不起老夫人和忠勇的羊家无兄弟,他想留下羊五弟。 办法就是靠谢蛤蟆了。 谢蛤蟆的如生纸人很厉害,粗糙草制的纸人都能短暂的像人一样做出动作,如果再耗费一些力气那做出的纸人会说话,精心制作的纸人则跟常人身躯相像,他觉得应当能容纳羊五弟的魂灵。 现在的羊五弟就是缺少一具身躯而已。 不过他不确定谢蛤蟆能不能做到,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便没有说出计划,只是让周一恒先安置好其他英灵的尸首并将羊五弟留在母亲房间里,然后他回去找谢蛤蟆。 这一路跑了一夜可是够远,毕竟英灵的尸首不必歇息,他们一路都是快步走。 王七麟原路返程,半路上被找人的迅雷给找到了,胖五一蹦跶着跑来,这才缩短了他回程时间。 回去后徐大嚷嚷道:“七爷你说你老大一个人了,怎么还玩离家出走这样的把戏,咱弟兄们哪个对不住你了吗?你跑什么跑?” 王七麟翻白眼:“滚蛋!” 他将昨夜的经历告知众人,众人听的唏嘘,马明最是感怀,听到后眼睛都红了。 五子赴沙场,无子归故乡。 这对一个老母亲来说是个多大的残酷! 徐大听的连连摇头:“唉,麻绳专挑细处断,噩运只找苦命人,草他娘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问他能不能做到。 谢蛤蟆抚须说道:“倒也能做到,可是这不成的,七爷,若是将他魂灵归入如生纸人之中,那他倒是能变得与寻常人差不多——看起来差不多!” “实际上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谢蛤蟆苦笑,“如生纸人不能碰水不能碰火,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如同废人,他除了能说话之外没什么用。” “纸人还很容易损毁,羊五弟要想正常留在人家,就得需要老道时时给他修整,但咱们又不会留下,这如何能操作?” 绥绥娘子说道:“还有个问题,你们若让他进如生纸人,就得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死掉的真相,谁知道他知道真相后会发生什么事?谁敢保证吗?” 王七麟面色黯然。 八喵皱巴着毛茸茸的小脸叹了口气:“嗨!” 黑豆见此琢磨了一下,也赶紧学着舅舅的样子低下头并哽咽着抹眼睛。 “你哭什么?”吞口狐疑的问道。 巫巫柔声说道:“黑豆是个温柔善良的孩子,他当然是在为羊五弟而哭。” 黑豆哽咽着说道:“倒也不是,我看舅舅不开心了,那我也得不开心,要不然我容易挨揍。” 王七麟没好气的说道:“瞎说什么?舅舅什么时候因为自己不开心去迁怒于你了?我看你就是个戏精,你跟八喵一样,喜欢给自己加戏。” 八喵站起来伸爪摁住他膝盖仰头看他:这话怎么说的? 黑豆说道:“才不是呢,就是有一次、有好几次就是这样呀。” 王七麟问道:“哪一次?” 他从不迁怒于人,他只会迁怒于八喵和九六,而它们俩不是人。 黑豆说:“有一次刘光腚他们挖了个洞,在里面拉屎,又在上面用树叶盖住,娘去学校接我,踩下去了,大家伙都笑,我也笑,我被娘揍了。” 绥绥娘子恍然道:“上个月你娘用一只沾了屎的鞋子抽你屁股,就是因为这事?” 黑豆一脸悲情的点点头。 “还有一次还有一次!”他又说,“是小姨,那时候还冷呢,家里生了炉子,小姨忽然之间用筷子去炉子上烤一下,然后卷头发。” “那一次筷子烧着了她不知道,她又去这样,结果头发燃烧了。” “烧了以后,小姨只好把前面刮掉,大家都笑呀,豆也笑,她就逮着豆开捶……” 说到这里黑豆委屈的想哭。 绥绥娘子又愕然道:“这一招是奴家教她的,但跟她说过烤筷子之前要用水泡一泡,难怪她后来把刘海给剪掉了,奴家还以为她自己创了个什么新发型呢。” 她想了想忍不住笑了:“还别说,六姐儿把刘海剃掉后还挺好笑的。” 黑豆愉快的说道:“是吧?可好笑了,我给你们学学小姨那几天都是什么样子。” 他伸手捂着额头,扭着屁股鬼鬼祟祟的走,走到哪里都先往外偷偷看看,松口气之后再迈步,如果有人出现他便立马用一只手捂住额头另一只手做拎着裙摆的姿势扭屁股跑路。 很形象,翘着兰花指。 众人看的哈哈笑。 王七麟也笑,笑着摇头:这个哈皮。 他忽然看向八喵,八喵起初并不是个戏精,从不模仿人,它是后来才变得喜欢模仿人。 那它从什么时候变化的?又是跟谁学的这毛病呢? 王七麟看看黑豆,感觉自己找到了答案。 另外他又想到了一件事,和颜悦色的去问黑豆:“猪谷里豆,你跟舅舅说,你平时有没有模仿过舅舅去逗其他人笑呢?” 黑豆眨眨眼睛,突然转过身去对众人大声说道:“我舅舅天下第一。” 王七麟顿时明白答案,他一把将黑豆拉到跟前:面对疾风吧! 黑豆惊恐的去抓住谢蛤蟆求救:“道爷爷天下第一!道爷爷救命哇!” 谢蛤蟆将他给拎了出来,笑道:“无量天尊,七爷饶他一条狗命,其实羊五弟的事咱们有更好的处置办法,你其实想让他活下来,是吗?” 王七麟道:“对,羊家五个兄弟,不该就这样全数战死沙场,这对老夫人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谢蛤蟆说道:“如果以前,咱们还真没辙,但现在不一样,七爷,你有道法船,你的道法船上有位子——夜叉位、无常位,你可以让羊五弟上道法船去做,嗯,算是做一个船工吧。” “就像收走白云间一样?”徐大问道。 谢蛤蟆点头:“不错,羊五弟与白云间差不多,七爷不是说了他明明战死却魂灵留在人间而未被带去阴曹地府吗?不是说他如同常人并且好像不知道自己已经死掉这件事吗?” “老道猜测不错的话,这羊五弟也不是寻常人,或者他曾经做过什么事、救过什么人得到了一桩大机缘,本来他应该是死后化为什么山神呀、城隍呀、土地爷呀,只是没有化成而已,让他去道法船做船工应当没问题。” 王七麟觉得这解决法子更好,他立马收起道法船骑上胖五一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奔赴雨露寨。 青凫速度快,他们赶到的时候寨子里头正好炊烟袅袅。 深山里头吃饭晚,因为他们一天只有两顿,上午吃一顿下午再吃一顿,然后天黑就入睡,用这样的法子来节省粮食。 寨子深藏山腰,外面是一圈圈的大小芭蕉树,一条溪流湍湍流过,如同玉带般将村庄环绕起来。 天色大亮,群鸟飞天,呼啦啦的鸟儿破空而过,带来无尽活力与生机。 一座座吊脚竹楼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山里,楼顶覆盖着茅草,新茅草压着老茅草,旁边的烟囱是烟雾徐徐升腾。 村里鸡鸭鹅猪都是放养,孩童也是放养,溪流中有鸭鹅甩翅,河边有老母猪带小猪哼唧哼唧的吃草,村前是诸多孩童在嬉戏打闹。 众人看着眼前一幕,都忍不住的微笑起来。 胖五一用蹄子刨了刨地后说道:“这里,真美呀。” 徐大轻轻一甩长袖,沉吟道:“轻风度林杪,乱山啼子规。流水去无迹,茅檐雨霏微。乍暖复薄寒,时时整巾衣。炊烟晨色起,呼童掩柴扉。” “好诗好诗啊。”胖五一立马赞叹。 其他青凫跟着献上自己的评价: “这首诗真是太好了,徐爷不愧是秀才,秀才都是真凭实据的。” “徐爷的诗才还用咱们评价?那绝对厉害,你看他这首诗做的,简直绝了。” “我要是有徐爷的九牛一毛,那我朝闻道夕死可矣!” 徐大赶忙摆手:“过了过了,不过兄台你的才华也可以,九牛一毛这个成语你用对了!” 徐小大冷笑道:“哥,这首诗是你做的呀?” 青凫们激动的说道:“肯定是呀,你看它多应景,简直就是为这个寨子、这个时间创作的。” 徐大轻咳一声道:“低调大家伙都要低调,那啥,今天咱不是来赛诗的……嘿,这寨子里的人干什么呢?” 他这首诗写的确实很应景,最后一句尤其应景: 发现他们出现后,孩子们惊慌的跑回家去关门,有汉子们拎着长刀长枪、牵着狗提着弓箭跑出来。 王七麟无奈道:“这是把咱们当山匪了吧?这地方很乱吗?” 世外桃源的念想落空了。 他跳下去掏出官印给汉子们看,随着他靠近汉子们警惕的后退,有人一箭射出,利箭落下正好插在他脚尖前。 这是神射手。 王七麟无奈的说道:“我是听天监的官员,这是我的官印,你们看,我没有骗你们。” 他将官印扔过去。 有人捡起官印看了看,欢呼一声‘是铜的’,然后塞进怀里跑了…… 王七麟赶紧对吞口喊道:“口哥,赶紧给我拦住他,你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给我震慑住他们!” 吞口从人群中飞奔出来,山民们着急大喊:“有大虫!”“不是黎贪寨的白虎,杀了它!” 这时候吞口张开嘴巴吼叫起来:“汪汪汪!!” 几乎是肉眼能看清的气浪翻滚而出,山民们顿时被掀翻。 狗子们吓得夹着尾巴嗷嗷叫,纷纷跑过来以他为狗头:大哥你来了? 王七麟苦笑道:“让你用本命天赋去吓唬他们,不是让你用神犬啸天功去对付他们,你怎么不往外喷箭了?” 吞口愣了愣,张开嘴又来了一波乱箭穿心。 几十个箭头喷在了村口前的老树上,把老百姓喷的惊恐绝望,纷纷跪下磕头求饶。 王七麟去把自己铜尉印给揪了出来,周一恒闻声而至,愕然道:“大人,这是怎么了?” “误会了。”他将情况说明,百姓们这才认出他黎明时分来过。 有人陪笑道:“大老爷恕罪,您来的时候天色黑,我们看您有点丑,没想到天亮后再看,原来您这么好看,简直太帅气了。” “刚才确实是误会了,大老爷长得这么俊,怎么会是山贼土匪呢?误会了。” “主要是刚才一群人骑着马出现,在这山里其实就山贼会这么做,所以才误会了,大老爷恕罪。” 王七麟无暇与他们打交道,直接去找周一恒说道:“羊五弟还在家里头吗?” 周一恒点头说道:“不错——糟糕!” 他突然转身往后跑去。 王七麟几个跨步跟上问道:“怎么了?” 周一恒年纪已大,可是赶尸人都有一双铁脚板,他走得飞快,一边走一边说道: “老朽之前一直堵门没让羊五弟出来,以避免他接触到阳光,结果听到村口这里乱糟糟以为是昨夜咱们得罪的黎贪寨人找上门来,便顾不上叮嘱羊五弟赶紧过来了……” 剩下的不用说,他既然听到了村口的吵闹,那羊五弟自然也能听到。 对于一名悍勇的士兵来说,得知有外敌到达村口他会怎么做? 肯定要出门! 他们冲到羊家的主楼后顿时心里咯噔一下,门开了。 王七麟翻身上了主楼,看到身影有些虚幻模糊的羊五弟,他正在呆呆的看着双手,翻来覆去的看。 周一恒轻声问道:“五弟,你怎么了?” 羊五弟抬起头失神的说道:“周参军,卑职、卑职怎么不能出门?卑职方才想随你出去,可是到了门口被阳光一晒浑身就没了力气,身躯一下子、一下子变得这样虚幻起来了。” 周一恒笑道:“这些天里咱们一直是白天歇息晚上赶路,可能是你长期没见着太阳光……” “咱们这一路上,总是白天歇息晚上赶路,您说是因为咱们带领的尸首白天不能行走,对吗?”羊五弟直直的看着他问道,“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是不是,卑职也不能在白天行走?” 周一恒去安抚他,可是羊五弟已经摸到答案边缘了,周一恒的话很难糊弄住他。 王七麟看到他的情绪要崩溃,便上去喝道:“羊五弟,本官是听天监观风卫铜尉卫首王七麟,你对本官应当有印象。” 羊五弟跪拜行礼:“卑职见过铜尉大人,卑职对大人自然印象深刻。” 王七麟说道:“好,那本官告诉你实情,昨夜本官出现并非偶然,是你已经脱离人身成为一具英魂。听天监与你们碧血军皆有军令,将征召你转入听天监就职,今日你将入职,待你伺候母亲去世尽孝之后,本官将带你履职。” 羊五弟愣了愣,问道:“卑职、卑职已经是一具英魂?卑职已经——” “死掉了?” 王七麟有些应付不了情况变化,这时候谢蛤蟆从门外飞了进来。 他一甩长袖摆出高人架势,说道:“无量天尊,你还没有死,只是你有机缘,你四个哥哥战死之时英魂不灭,像桓王为你求得机缘,让你脱离人身,以免战死沙场。” “同时,你现在的样子已经不适合再回到碧血军,所以桓王与我听天监做了协商,将你调入听天监任职。” “而王大人便是你的统帅,自从你们进入山中,这几天王大人一直在暗地里庇护你。” 羊五弟是个粗人,从小在深山老寨长大,后来便随着哥哥们加入军中。 他没有文化没有见识,谢蛤蟆一番话把他给说懵了,他满头雾水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王七麟现在是他的上司了,便又行礼向他道谢。 王七麟平静的说道:“免谢,咱们以后是一个队列里的兄弟,这都是应该的,你先不要多想,先照顾好你母亲,等她百年之后,你再入我观风卫履职。” 羊五弟苦笑一声,说道:“王大人,卑职可以履职了,我娘她、她清晨见了卑职后便走了,她一直强撑着一口气,想见见我和我的兄长。” “她见到了,就走了。” 模糊的泪水忍不住流淌下来。 听到这话周一恒和谢蛤蟆下意识的看向他,异口同声的说话: “老夫人已经去世了?” “清晨去世?当时天色已经亮了?” 这件事似乎挺重要的,王七麟看出两人面色急迫,但他没从中判断出有什么危机。 于是他皱起眉头用手扶着额头,好像也在为什么事而发愁。 倒不是他戏精,而是他现在身居高位,不得不注意自己的形象—— 没办法,男人总是容易有偶像包袱。 羊五弟悲恸,说道:“不错,我娘已经去世,就在卑职入她怀抱不久,卑职与她讲解着军中往事,和兄长们的往事,她去世了。” “当时天色大亮,已经不只是清晨。” 谢蛤蟆抚须看向周一恒,说道:“无量天尊,周参军,看来我们今夜就得分道扬镳了。” 他这话算是个提醒,王七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羊老夫人去世,阴差会在今夜来带走她的阴魂,这样羊五弟等人都不能待在这里,特别是那些士卒尸首,它们里面有悍卒们的一缕魂,很容易被阴差当做鬼而抓走。 当然还有羊五弟,他更危险。 周一恒说道:“道兄所言极是,那老朽今天白天给老妇人守一天灵,傍晚就要离开。” 他心里庆幸,老夫人挺到了天亮才去世,若是夜里就去世,怕是阴差昨夜就赶来了,到时候村外的尸首可就麻烦了,里面的魂灵都会被阴差给抓走,那他真是犯下大错! 王七麟出去找到寨子里的族长,将羊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告诉他们。 族长颓丧的说道:“阿徐娘走了吗?也对,她能撑到现在,就是想撑着看一眼娃子,娃子们回来了,她该走了。” 壮汉说着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阿徐娘这辈子苦,她走了也好。” 身后一个身板硬朗的老汉喝道:“哭什么哭?没出息!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事,五个儿子都回来了,她领着一起上路,正好,这是正好呀!” 老汉挺起胸膛向四周说道:“羊家这一脉断了,阿丽,你们四家收了人家在边疆卖命卖血的钱,那就给人家治丧吧,家里孩子都要做孝子。” 他看看蓝天白云与青山,脸上露出一丝怅然:“治丧吧,送他们娘六个好好上路,东西都准备齐全,让他们好好上路,别有牵挂。” 549.搵财鬼,金银童子与银伥 一门五烈士。 羊家本来在寨子里便有好名声,家中五个孩子一起壮烈在边陲,这是大义。 族长父子是深明大义的人,除了老夫人早就给自己准备好的棺材,他们又操持了四口棺材回来,将四个汉子送入其中,一起摆放在村寨祠堂。 日薄西山,夜幕初降。 夕阳光挣扎着下山,炫亮的繁星淡淡的挂上了夜幕。 羊五弟整理了衣服准备出门去祭祀母亲。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说道:“今夜会有阴差来,你莫要捣乱,一切要守规矩。” 羊五弟遵从的说道:“请王大人放心,卑职晓得规矩与纪律,绝不会乱来。” 他顿了顿,又面露凄楚之色:“我们兄弟未能给老娘养老送终,这已经是不孝,老娘上路,她这一辈子问心无愧,入了阴曹地府是去寻好人家,这样卑职怎敢阻拦她?那岂不是大不孝?” 王七麟又拍拍他肩膀,道:“余生,你要好好的,好好的过日子,好好的去做事,去给你娘给你哥哥们积阴德。” 羊五弟抱拳道:“卑职从命!” 他们出门走向祠堂,结果隔着老远就发现祠堂里头有些吵闹。 羊五弟见此顿时怒了。 他母亲和兄弟们都在祠堂停灵,此时在祠堂吵闹分明就是要闹他们死后不安,这在山里是大事。 王七麟虎着脸走去,看到他们到来,壮汉族长俀礼叫道:“大人们来了,你们来的正好。” “怎么回事?为何在此地吵闹?”王七麟压低嗓音、忍着怒气喝道。 壮汉族长无奈道:“大人,实在是有麻烦事,羊家治丧,我们寨子今晚吃席,于是先前那会我们便只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看门,其他人都先去吃饭。” “结果回来以后就看见这两个人晕倒在地,我们急哄哄将他们给救醒,他们醒来却打架,厮打的时候两人身上掉落出几块银子,然后他们都说是自己的,说另一个人抢他的钱财。” “可是这两个人我们都知道,很穷也很抠门,一个穷的拉泡屎都舍不得拉到别人家田地里,一个在外头的时候憋泡尿也不舍得随便撒掉,还要跑回自家水田里才撒尿,他们哪能有[]金银这等……” “我们俩就是有。”两个瘦削的贫苦汉子涨红脸说道。 这两人衣衫上补丁摞着补丁,其中一个的裤子简直就是用补丁给拼凑起来的,满脸都是营养不良的青黄色,确实不像身怀金银的富家。 俀礼喝道:“闭嘴,这里哪有你们俩插嘴的份?滚一边去。” 一个年纪颇大的老汉说道:“这些金银绝对是我们赵家的,寨里人都知道,我们赵家祖宗来的时候有钱,带着金银珠宝搬来的。这祠堂就是我赵家主持着修建的,当时一定藏了钱在里面,结果今天让他们给翻出来了。” 其他人顿时反驳,七嘴八舌只为财。 王七麟听着古怪正要问,又有人叫道:“大人,你的狗趴在棺材上,还有黑猫、还有黑猫,快让这只猫离开祠堂,黑猫不能进祠堂!” 趁着门外大乱,九六和八喵都钻进祠堂了。 一个青年赶紧上来驱赶它们两个,八喵拉开拳架从他裤裆下掠过。 这青年顿时跪下了。 脸色涨红如鲜猪肝。 顿时鸡飞狗跳,人嚎鬼叫。 王七麟用余光扫羊五弟,看到憨厚老实的小青年快气炸了,两个眼珠子跟要暴突出来似的。 他三步并作两步进去拎起八喵塞进腰带里别住,又去抓九六,压低声音骂道:“你个小狗娘养的,是不是又欠揍了?是不是八喵把你带坏了?” 八喵跟个大哥大似的被塞在裤腰带里,听到这话它赶紧缩起小爪爪:要挨揍啦! 九六赶紧站起用一条爪子指向棺材嘤嘤叫,泫然欲泣: 妮儿很委屈哒。 谢蛤蟆一抽鼻子立马飞进屋子里,他双手甩出,两个棺材顿时大开,有臭味弥漫开来。 王七麟立马知道不对,这人刚死一天,不可能腐烂发臭:羊家四兄弟的尸首之前也有悍卒之魂在内,所以同样不会腐烂。 而且这股味道也不是腐臭味,王七麟驱动鼻神冲龙玉,感觉这味道更像是金属的锈烂味,并且这味道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臊—— 山精野怪的气味! 看到谢蛤蟆进去开棺,这更是灵堂大忌,但谢蛤蟆一句话震住了所有人:“老夫人的阴魂被偷走了,不是阴差干的。” 羊五弟身躯一震,急忙进屋问道:“道长这话什么意思?我娘的阴魂没了?被人给偷走了?” 谢蛤蟆冷笑道:“无量天尊,可未必是人干的。” 王七麟立马对俀礼说道:“俀族长,那莫名出现的金银呢?拿出来!” 俀礼将几粒银碎块交给他。 王七麟嗅了嗅,一脸嫌弃的将银碎块扔在地上说道:“这是个屁的银子!” 全是金属腐锈烂掉的味道,这绝不是正常金银。 谢蛤蟆说道:“七爷你倒是猜错了,这还真是白银,不过留下白银的不是好东西。” 王七麟便问道:“金银童子?运财五鬼?应该是金银童子吧?” 运财五鬼是五个小鬼,叫做搵财鬼。 它们很有来头,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可不只是形容人兽贪婪的一句话,还说了两种鬼,一种便是人为财死而成的搵财鬼,一种则是鸟为食亡而成的饿死灵。 搵财鬼之所以有这么个名字,是因为它起初出自百越之地,当地方言中有‘搵’这个很常见的字,意思是寻找、寻觅、搜索、得到。 另外还因为‘搵’字音同‘瘟’,搵财五鬼与春瘟张元伯、夏瘟刘元达、秋瘟赵公明、冬瘟钟士贵和总管中瘟史文业等五瘟神相关。 它们是得了瘟疫的人舍不得花钱治病,临死之前还贪婪固守财富者所化成,所以死后也喜欢财宝金钱,会被人御使去偷钱。 金银童子则是一种精怪,它们具体是什么变成的王七麟不知道,但知道它们是小妖怪。 这种小妖怪一心想成为善财童子,于是传说中它们会在夜里出现找夜间行人问话,问题很简单——“你看我长得像不像善财童子”。 回答说‘像’的话,这小妖怪会很高兴的送回答者一些金银珠宝;如果回答说‘不像’,那小妖怪就会把人给害死。 王七麟从这银子上嗅到了山野精怪的味道,故而猜测是送财童子。 谢蛤蟆却摇头,他说道:“都不是,老道若是推测不错,应当是银伥。” “银伥?”好几个人发出疑问声。 王七麟绞尽脑汁的思索,却也没有想到相关知识点。 这让他很是沮丧,他明明很努力的在夜间补习功课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孤陋寡闻? 徐大挺身而出,笑道:“大爷知道银鲳,这鱼长得很古怪,身躯是扁平的,通体洁白,肉质细嫩,不过它们很凶猛,长着满嘴狼牙……” “滚!”王七麟往外指。 “就不!”徐大耍无赖。 羊五弟看的流眼泪,我娘的魂灵都没了,让人偷了,你们能不能严肃点? 胖五一为他仗义执言,说道:“七爷徐爷,老五家里出了大事,咱得赶紧给他办理,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打情骂俏呢?” “闭嘴。”王七麟和徐大异口同声的说道。 本来笑吟吟的拎着黑豆看热闹的绥绥娘子下意识皱起眉头,她狐疑的捋了捋鬓角黑发,喃喃道:“守宫砂怎么做来着?”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老道长话短说吧,七爷你不知道银伥不必为难苦闷,这是一种很少见的鬼怪,正所谓人知长虎有伥,不知银亦有伥,概莫如是。” “虎伥是死于成妖虎口者所变,它们会去骗人给虎为食,这银伥有过之而无不及,它们是被人折磨而死——” “先是将人折磨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后再问他们,是不是愿意给自己守卫金银财宝。被折磨者往往急于寻死而答应,这时候将银子烧融从人的嘴巴中灌入,银伥遂成。” 王七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残酷?” 谢蛤蟆沉重的点头。 吞口说道:“你们人就是这么残忍,这还不算什么呢,哼,你们没见着那些帝王将相为了保护自己的坟墓都会做什么,他们做的才是凶残。”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又没说银伥都是人给炼制出来的,实际上它们之所以少见就是因为人很少会这么干,都是你们妖族抓到人后为了藏起金银珠宝才这么干。” 吞口不说话了,悄悄躲进了阴影中。 谢蛤蟆抚须说道:“《山鬼志异》中有记述,说元芳家于闽,在山峪中得窖金银归,忽闻秽臭不可禁,且人口时有瘛瘚,得知银伥。这书里最早记述了银伥的味道,说是臭不可闻,若是寻常人闻到了会昏厥。” 众人纷纷看向那吃饭时候来守门的两个穷困汉子。 俀礼说道:“不错,我们回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俩确实晕眩过去了,当时身上有股子古怪臭味。不过他们两个是我们寨子里数一数二的懒汉,所以我们没想过这臭味是来自银子,还以为是他们身上的。” 王七麟看向两人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两个汉子得知这银子有妖怪有关,顿时老实了: “大家伙都去吃席了,我们俩在这里守门,但我们俩也有好饭菜吃,还是族长给送来的呢。有野葱炒鸡蛋、炖腊鱼、切腊肠……” “废话不用说!”王七麟喝道。 一个汉子急忙点头:“好、好,然后我们俩吃饭,正吃着呢,忽然闻见一股臭味,我以为是老甲拉裤裆了,他经常干这样的事……” “滚,我以为是你放屁了,你最抠门,谁不知道你就干过这样的事?拉肚子了结果把裤腿扎起来然后跑回家。” “你比我强多少吗?”另一个汉子怒道,“你在被窝里放屁了都要赶紧闷头进去吸干净,还说什么屁是粮食气,吸了更有劲……” 绥绥娘子感到恶心,提溜黑豆要走。 黑豆蹲下拖拽耍赖:“舅娘咱别走,听听,他们满嘴顺口溜,挺有意思的,啊不是,豆想学习。” 绥绥娘子笑嘻嘻的说道:“哟,黑豆想学习了呀?好事,舅娘这次出门带着你的《蒙童须知》,今晚怎么着,抄两遍?” 黑豆缩着脖子灰溜溜的跑路。 王七麟不悦的一跺脚喝道:“少废话,直入主题,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他发怒,汉子们害怕的说道:“刚才说到哪里来着?” “闻见臭味了。” “对,我们吃着饭闻见臭味了,嗯,闻见了,我们俩骂了起来,结果我一回头看见有碎银块出现在那里……” 汉子说着指向祠堂墙角处。 “我也看见了,”另一个汉子补充,“然后我们就去抢,结果抢来抢去又发现还有碎银……” 听到这里谢蛤蟆说道:“好了,不必废话了,就是银伥,追它,银伥跑不快,它带着老夫人的阴魂速度更慢,九六,带路!” 九六嗅了嗅银块味道,踉跄一步:“呕!” 它还算靠谱,迅速站稳脚步,抽了抽鼻子往外狂奔。 众人拔腿狂追。 他们一路冲出村口,有些刚吃完席出来的村民看到后还奇怪,以为他们这是在撵狗,就热情问道: “官老爷们追狗呀?这狗干什么事了让你们这么追着跑?” “诸位官老爷你们是想吃狗肉吗?我家有一条黑狗,那玩意儿好吃。” “嘿,这狗跑的还挺快,官老爷们跑的也挺快,哎哟,还有的会飞呢?” 穿过一座山头、钻过一片林子,王七麟看到一幕奇怪的场景: 一个全身银白的人轻飘飘的走在山里,月光照在它身上,颜色亮堂堂的。 它手中牵着一条丝线,丝线上绑着一个老妇人,老妇人像犯人一样,双手被绑、踽踽独行。 羊五弟看到后眼珠子都红了:“娘!” 老妇人没有动静,银白人回头看了看,忽然加快了脚步。 王七麟御剑飞了过去,隔着老远便是一声剑出。 开门剑瞬间出现在这银伥身后。 伥鬼都没有什么本领,它们只会用手段迷惑人,虎伥如此银伥也是如此。 王七麟以为开门剑一剑就能结果掉这银伥,毕竟开门剑杀伤力不足却也是八门神剑之一,并且是金翅鸟御剑,一剑斩杀个小鬼不是跟玩一样? 结果开门剑劈到那银伥身上后顿时光芒大做,银伥身影瞬间出现在十丈之外,竟然避开了这一剑! 谢蛤蟆嘀咕了一句:“无量天尊,七爷,八门剑也翻车?” 另外四把剑已经跟着飞出。 银伥躲过一次没躲过第二次,或者说它身上有什么法宝可以让它瞬移,但只能瞬移一次。 四剑先后斩落,银伥化作无数银辉散落向四方。 王七麟手捏剑诀往后收,五剑向后飞回。 而就在此时——偷袭突至! 四周林子中有飞沙铺天盖地而来,王七麟抽出妖刀一步迈出,挡在人前手中妖刀挥舞飞旋。 月光落下照耀其上,光泽皎洁,如同一轮圆月在他手中冉冉升起。 飞沙被刀风吹散,王七麟威风凛凛的收刀,浑身上下,不染尘埃! 在他旁边的徐大缓缓放下袖子,浑身绿光莹莹。 刀风把飞沙都吹在了他身上! 而且这飞沙有剧毒,他的外袍沾上飞沙后便焦化发黑,随着他手臂甩动,两截袖子顿时碎裂成片,一块块散落在地。 林子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影,有的从林子中杀出来,有的则飞到了树梢上。 一支支利箭对准了他们。 来者云集,怕不是有上百人之多。 王七麟冷漠不屑的扫了他们一眼,信步走下去将羊家老夫人的阴魂带回。 一个低沉粗犷的嗓音响起:“王七麟,你杀了我家精心调养的银伥,还想走?” 王七麟头也不回的问道:“不走的话你们家要请客吗?” 粗犷的声音再起,狂笑出声:“哈哈哈哈,都说你们中原汉人喜欢说笑话,果然如此,或者说你们中原穷困潦倒没有吃的,死到临头还想吃顿饱饭吗?” 王七麟回应很简单:“傻逼。” 粗犷的声音喝道:“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傻逼!大傻比!臭傻逼!”王七麟扯着嗓子喊道。 一个汉子忍耐不住,猛的迈步向前握着一把标枪投射而来。 长枪如出洞毒龙,并非是笔直飞来,而是在夜空中旋转而飞射,以闪电雷击之势对着他后背就是一记毒龙钻。 王七麟不管不顾,护着羊家老夫人的阴魂继续前行。 长枪射到了他背后。 一阵欢呼声响起。 长枪被弹飞了。 欢呼声没了。 王七麟依然不回头,他只是冷笑了一声:“傻逼,轮到我了!” “剑出!” 投枪大汉显然看清了先前五剑杀人的场景,他立马摆出防御架势准备闪避。 结果五把飞剑老老实实跟随在王七麟,并无动静。 见此投枪大汉狂笑一声:“雕虫小技,吓唬你爹呢!” 接着风声响起。 风声来自裆下。 大汉来不及反应,谁能料到自己双腿之间的地下会有埋伏? 他无论如何想不到自己会站在一处陷阱上,毕竟他们才是布置陷阱的人! 剑飞到,雷声轰鸣。 林子边缘的虎魄们收敛凶猛,下意识的夹了夹后腿。 大汉只是肉体凡胎,怎么能遭得住听雷神剑全力一击? 从前列腺到大肠,半个腹腔血肉模糊了。 王七麟捏剑诀,听雷神剑破空而归。 身后毫无声息。 大汉甚至未能惨叫一声,他当场被冲晕了,从下往上给冲晕了! 再没有人挑衅辱骂他,因为他们不知道听雷神剑怎么会神出鬼没的出现在标枪汉子的裆下,他们可不想自己裆下也出现一把剑。 王七麟施施然走回去,这时候他才慢慢回头。 目光睥睨,眼神锋利如刀。 他傲然扫视众人喝道:“还有谁想当太监?滚出来!” “你们既然知道我王某人的名字自然也知道我王某人的身份,我乃是听天监观风卫之卫首,天子门生、圣上近卫,所以谁想当太监去伺候当今圣上,我王某人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被他气势所震慑,林子中穿行出来的百余人竟然无人敢去直视他的目光。 最终是一条龙行虎步的彪形壮汉走出。 这汉子块头巨大,比徐大还要大上一圈,虎背蜂腰,月光照在他的光头、照在他赤裸的身躯上,油光发亮,无一不是爆炸性的力量,浑身都是哲学的味道。 他阴沉着脸吼道:“王七麟,你昨夜伤我家虎魄,今夜斩我家银伥奴、伤我兄弟,这该当何罪?” 王七麟懒得跟他打嘴炮,他没把这人放在眼里,不屑去搭理他,便对徐大点了点头,示意祖安强者出战。 550.一千金铢的脑袋 徐大一甩燃木神刀走出去。 身高七尺四、腰围四尺七,头戴兜鍪、身穿绿光战甲,手中长刀一甩火焰燃烧,只看卖相他是最猛的一个。 张开嘴巴之后那就更猛了:“癞蛤蟆吃屁胀肚子,你少在这里充大个的。老子问你,是不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是不是普天下的百姓都是陛下的臣民、普天下百姓的财物都是陛下的财产?” 大汉凝视着他冷笑道:“当然不是……” 徐大立马喊道:“这群孙子想要谋反!谋反什么罪?砍头灭门诛九族,弟兄们准备诛杀乱党逆贼!” 王七麟一挥手,夜空之中爆鸣声呼啸,辰微月跟超人似的往下倒飞,临末来了个铁臂阿童木换招,挥臂冲着大汉当头砸下! 逼逼赖赖干什么?上手开干就不得了! 这就是飞僵的处世哲学。 男人要话少,说话做事都不要啰嗦,老大吩咐了要做掉的人那下手就给办了便是! 面对突袭大汉丝毫不惧,嘶吼一声从脖子开始猛的长出厚实粗糙的毛发,本就魁梧高大的身躯更是壮大了好几圈,还真个癞蛤蟆充了气一样。 他浑身肌肉比脚下石头还要结实,面对当头重击收臂护头,另一只手伸出手中利爪弹出就像手指头上长出雪白的匕首,冲辰微月的脸便糊了上去。 一旦这一巴掌糊实了,辰微月以后——以后依然是俊秀书生! 这一爪还破不了飞僵的防御! 他就跟王七麟一样没管到头的攻击,专心致志挥拳砸壮汉。 嗤啦一声响,像钢刀划过山岩。 同时有闷响声,像铁锤凿在铁毡上。 辰微月飞身而起,一把乱毛夹杂在几条碎布之中随风飘荡。 两人都是攻守兼备,一击之下一个被撕了衣服切断了头发一个被扯掉了毛,谁也没占到对方便宜。 僵尸拥有可观的防御力,飞僵的防御力尤其强悍。 辰微月飞在空中,准备再次冲击。 壮汉见识了他的厉害后谨慎的退了两步,他一挥手,后面有人扛上来一根狼牙棒。 这狼牙棒与寻常男子的身高相仿,可是壮汉块头极大,狼牙棒在他手中如同一根棒槌。 谢蛤蟆看到辰微月又要冲,他挺身飞出去说道:“无量天尊,且慢!” 辰微月闻声落下。 他不能长时间飞起,否则何必用拳头去捶人,拿一把弓箭在天上放风筝不就得了? 谢蛤蟆对壮汉喝道:“你是何人?为何敢截杀我听天监官员?莫非是真要造反?” 壮汉身躯膨胀后嗓音却古怪的变得纤细,好像咽喉肌肉也膨胀起来,将声带给压住了一般。 他尖声细气的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乃是黎贪寨看护黎贪山勇,造反这种事,我们不干,可是你王七麟和手下这些狗官的脑袋,我们要定了!” “为什么?”谢蛤蟆再问。 黎贪山勇恶声恶气的说道:“日你亲娘,你问题挺多,为什么?因为你们伤我寨中虎魄、杀我银伥、重伤我兄弟,我要报仇不行吗?” “你们是听天监的又如何,听天监就可以不讲道理了?听天监就可以杀我们银伥、伤我们兄弟啦?” “告诉你们,这是我九黎峒之范畴,在这里你们中原王法那一套不好使,得按照我们规矩来!” 徐大冷笑道:“少放你娘的麻花屁,杀你们银伥是因为那银伥竟敢在我听天监眼皮底下偷人阴魂,伤你们兄弟那是你们那瓜逼兄弟先下重手想要伤我家大人!” 壮汉冷冽的说道:“证据呢?银伥偷了哪个阴魂?我兄弟又什么时候想要伤你家大人了?” 一听这话王七麟笑了,他愉快的说道:“你们想要耍赖是吧?很好,那我们什么时候杀你家银伥、伤你家兄弟了?你们有证据吗?” 壮汉正要说话,王七麟抢着说道:“没有证据,这里什么都没有,所以你们就是污蔑朝廷命官,那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呢?徐大人,你来说。” “满门抄斩!”徐大干脆利索的说道。 谢蛤蟆摇摇头道:“无量天尊,咱们都是明白人,那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黎贪山勇,你带人来杀我们不是你的本意吧,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是吧?” 黎贪山勇冷冷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胖五一怒道:“被说中了,不说话啦?” 谢蛤蟆抚须微笑道:“容老道猜一下,黎贪寨乃是九黎峒一百零八寨之一,一寨看护乃是寨中位高权重者,那谁能驱动你带人来做这造反事宜呢?” “这人一定很有身份,连你们黎贪寨都不敢得罪他。” “在九黎峒地盘上,黎贪寨会这么害怕谁呢?一个是朝廷,一个是我听天监。一个是祯王,一个是我听天监的金将大人雷勇杰,是哪一个呢?” 他徐徐分析着结果,山风吹起,花白秀发如狗尾巴草一样摇晃,身上道袍鼓荡飞舞,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潇洒飘逸,镇定如山。 黎贪山勇却说道:“你唧唧歪歪说了一堆,一句话没说对。” “没有人能驱动黎贪大王的后裔,我带人来截杀你们是出于主动——有人悬赏花红买你们项上人头!” “你们的人头价钱是一颗一百金铢,那身上绿油油的傻大个子和你老道士是五百金铢,王七麟的人头最值钱,一千金铢!” 王七麟冷静的问道:“是谁悬赏的?” 黎贪山勇不耐的用狼牙棒敲地,一块磐石顿时化作碎石:“老子管谁悬赏的?反正杀了你们有钱拿就行。” 徐大说道:“你不就是想要赚钱吗?是不是?” “是!” “好,那大爷雇佣你去砍买我们脑袋人的脑袋,价钱翻倍,他的脑袋大爷给两千金铢的价钱,他心腹的脑袋一颗两百金铢!”徐大豪气干云的说道。 旁边真有人动心了,低声道:“勇爷,这买卖可以做啊。” 黎贪山勇冷笑一声道:“蠢货!” 他又看向王七麟说道:“王七麟,听老子一句劝,老老实实的洗干净脖子等老子落刀,老子给你个痛快。在这里老子还可以承诺,老子给你一个全尸!” 王七麟听的惊呆了,这傻逼哪里来的自信? 结果黎贪山勇继续说了下去:“你们绝无可能走出这片山到达锦官城,自从这悬赏花红出来,不知道多少寨子多少人在磨刀等你,这山里可是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漂亮的花红了!” 徐大还要劝说他,王七麟不耐烦了,挥手喝止徐大说道:“想要我王某人的项上人头?简单,我王七麟就站在这里,你们来拿,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英雄豪杰能取我人头!” “剑出!” 开干! 其实王七麟明白谢蛤蟆的意思,他不想与黎贪寨动手,起码不想起大规模冲突。 九黎峒势力大、实力强,在天府之国的锦官城内都有人脉关系,而这山里头更是他们地盘,一旦与他们结下死仇那再想安然穿过山道进入锦官城就太难了。 他们这次是来调查祯王的,肯定会得罪祯王,这种情况下再得罪九黎峒,那在蜀郡真就是举目无亲、四处皆仇了。 如果可以,王七麟愿意与九黎峒斩鸡头烧黄纸做朋友,可惜对方欺人太甚,竟然想杀他? 那没说的,他必须得干回去。 对方都想要自己人头了,再让自己陪着笑脸去追着他们屁股做朋友? 王七麟做不到,他宁愿立马带上至亲们乘坐道法船出海跑路,也不会去做这种事! 听到‘剑出’之声,黎贪山勇立马警惕的低头看。 刚才他手下大将就是这裆下吃亏让人给秒杀了。 他的身下是寻常的磐石,并没有任何异常。 破空声忽起。 开门剑杀到面前。 黎贪山勇发出一声咆哮,肌肉鼓胀毛发挺立,身躯之外的空气发出爆响,真气外放! 开门剑劈到了他额头,却只劈出一道血痕,剑入脑门竟然是一声金属相交般的脆响! 其他四把剑四面围剿。 谢蛤蟆甩出几张符箓,沉声说道:“铜头铁臂,这是蚩尤一族看家本领。” 符箓落地化作一个个兵丁战将,看起来挺唬人的,王七麟对它们并不抱以希望。 全面开战,徐大含住请神金豆。 顿时有一点金光自夜空落下,他整个人顿时金光闪闪,一步迈出、缩地千步于一步,顿时杀进人群开撩。 黎贪寨的兵丁很是悍勇,见王七麟动手立马毫不畏惧的反击,他们撕开衣衫露出结实开阔的胸膛,皮肤上发出猩红的光芒,每个人身上都有刺青。 刺青闪光,众人眼睛顿时红了,他们口中发出古怪的嘶吼声,斗志昂扬但秩序井然,有十多人分成两队去围攻徐大,其他人列战阵开始有条不紊的发起攻击。 吞口气势凶猛的往下冲,来了个猛虎下山。 几个虎魄看起来比他还彪悍,张开嘴便是威严嗜血的虎啸声,而吞口张开嘴则是一阵‘汪汪汪’…… 狗叫声气势差于虎啸,威力却远远强于对方! 咆哮声响起,奔行的虎魄一起被掀翻了。 杨大眼收起拐杖快步向前,残腿抬起,虚空之中一只大脚凭空而下! 黎贪寨兵丁嘶吼着放出利箭,接着战阵变动,弓箭手后退盾牌兵上前,一座座庞大的藤盾举起应敌。 向培虎烧香,白猿公甩飞长剑追着剑杀下去,舒宇沉默的奔行中跳起,两把粗大的鬼头刀斩落。 一座藤盾挡住了鬼头刀,持盾汉子魁梧彪悍,天生神力竟然挡住了劈下的刀。 后面立马有长枪伸出。 鬼头刀向后抽,月光洒下,两柄薄如蝉翼的快刀冒出,刀尖上坐着两个小鬼。 小鬼扑出,迎风见长,搂住长枪兵张开嘴撕扯上去。 辰微月与黎贪山勇发起交锋,双方以快打快、硬碰硬,就跟对着擂鼓一样,轰轰作响。 王七麟旋风般飞过去,喝道:“飞哥,你去!我来!” 辰微月一脚踢向狼牙棒,借着倒击之力飞向旁边人群,落地后挥拳砸出,一记藤盾格挡上来,被他一拳砸崩! 王七麟落地,妖刀犀利划过,夜空中闪过一抹妖异的雪亮。 黎贪山勇悍然狞笑,双手握持狼牙棒咬牙砸下。 开天辟地! 空门大开,金翅鸟御剑飞到,这一剑没有劈开他胸膛,但给他刮掉一大把胸毛。 王七麟挥刀挑开狼牙棒,月光皎洁,《太阴断魂刀》迅疾施展,一时之间刀光如流水,水流湍急绕人飞。 黎贪山勇靠天生的铜头铁臂来防御,挥舞狼牙棒大开大合,带起罡风如同鬼啸。 王七麟真元激荡,整个人浑身上下气力无穷,他以太阴断魂刀正面牵扯黎贪山勇,五把神剑在他空门猛攻。 小阿修罗最喜欢黎贪山勇这样对手,他摘下兜鍪露出凶残丑陋的面容,脸上带着怪笑,御使死门剑如大刀阔斧,招招是硬碰硬! 死门开而万物灭,神剑劈过带起伤痕累累,每一道伤痕四周皮肤都是皱巴巴的,像开水烫过又像是老人肌肤。 黎贪山勇感觉到伤口的异常,他却不恐惧,反而笑容越发狰狞狂野:“王七麟,汉人也有你这样硬汉子,好!来!” 大蟒神卷景门神剑当头劈落,此门一开则火起,山风顿时滚烫,神剑满含杀物之情钉在他头顶。 瞬间,剑身通红,夜空燃火! 一股烧头发的焦糊味弥漫。 两人交锋之间有香味弥漫,香神赤足在休门剑上跳舞,神剑刺开黎贪山勇肩膀。 清冷的剑刃上冒出霜雪寒气,这是纯阴杀气,席卷黎贪山勇肩膀之后便是一层雪! 休门剑出,三光不照。 香气醉人,冰雪冻人。 黎贪山勇的脚步变得迟钝起来,接着歌神紧那罗所驾驭的生门剑带着婉转的破空声到来,声音古怪而动听,王七麟听后真元鼓荡更厉害,而黎贪山勇则更加迟钝,面容表情都迷糊起来。 这把神剑乃是生门剑,生门为吉门,阳回气转,剑气回旋,一剑到而有数十道剑气跟随在后,黎贪山勇的宽阔后背顿时见血! 旁边有挥舞开山斧的大汉看到这一幕顿时目呲欲裂,他厉声吼道:“看护大人,醒来!” 黎贪山勇听到这吼声精神略微一振,他意识到情绪上的不对劲,竟然倒举狼牙棒往脸上扫过。 半片腮肉被扫掉了。 血红的牙龈、枯黄的牙齿还有奔流的鲜血混在一起。 王七麟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这货好生骁勇,真是悍不畏死! 剧痛之下黎贪山勇清醒过来,他眼睛通红伸手抹了一把血摁在胸口似乎要发大招,王七麟立马捏剑诀又是一声‘剑出’。 呼啸声从下而来,听雷神剑就跟飞出导弹井的洲际导弹,它被八喵用爪子摁着竖立在地面,瞬间飞到了黎贪山勇胯下。 黎贪山勇的眼珠子瞪大了,这次轮到他来下意识的倒吸凉气,结果吸了一口血进咽喉。 死门剑杀到,小阿修罗御剑从他腮上伤口刺入,黎贪山勇甩头想避开,小阿修罗已经将剑塞入,接着抬脚便是狠踢剑柄,将死门剑砸进了他口中。 附近汉子们吼叫着扑上来要救黎贪山勇,八喵跳起踹回去一个,九六扑倒一个,王七麟冷酷的回身一记夜战八方—— 锋利的妖刀划了个大弧,四个汉子沉稳的脚步同时踉跄,有鲜血从他们脖子上往外喷! 黎贪山勇眼睛瞪大愤怒砸出狼牙棒,王七麟一记轮钴印荡开砸来的狼牙棒,单手持刀从黎贪山勇身边掠过,将妖刀贴着死门剑捅入。 后面是开门剑,紧接着是景门剑、生门剑…… 黎贪山勇的口腔被塞满了,接着被爆开了…… 他半边头颅都没了,庞大魁梧的身躯却又往前奔行了几步,然后才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倒在地,最终轰然倒塌。 王七麟奇怪的看着他,这货脑袋瓜子里塞的是什么?是脑子吗?他怎么感觉这货没有脑子? 黎贪山勇是死在自己手里,他若不是用狼牙棒撕开腮,八门剑还没那么容易攻破他的防御。 他这是自杀! 说实话,这操作王七麟真的从未见过。 黎贪寨的汉子们发出绝望暴怒的哀嚎声,他们以怨毒凶残的眼神怒视王七麟,然后转身就跑。 众人看向王七麟,示意是否要追杀。 王七麟摇了摇头。 夜色已经深了,这又是在深山之中,九黎峒的兵丁们从小生活在这地方,这是他们的主场,当几十号人分散开逃跑的时候,他们没法做到一个不漏的斩杀。 总会有漏网之鱼。 而这些人之所以突然跑路,不是怕死,而是要回去通风报信。 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第一要务都是隐藏和潜行,王七麟等这些外乡人怎么能把他们给斩草除根? 何况一行人也不是能干出斩草除根这种事的人。 考虑到这一点的人不少,白猿公便扶着长剑说道:“七爷,不追杀他们,那等他们把消息传出去,就要有人追杀咱们了。” 王七麟说道:“我知道,可是即使我们将他们全给杀掉,消息难道就能封锁住吗?不可能的,这么多人不是黎贪山勇干私活,黎贪寨肯定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也知道今夜的战事。” “而且,我不知道山上还有没有陷阱,咱们在人家地盘作战,还是不要分兵了。” 他走回去看向羊五弟,说道:“你娘的阴魂,你送她回村便可以了,我们不回去了,我们与黎贪寨已经是死仇,不想拖累你们雨露寨。” 羊五弟说道:“那请七爷稍候一二,卑职送我娘回去,立马就赶回来汇合你们。” 王七麟摆摆手道:“别汇合我们了,我们此行大凶,你跟着我们不好。” 羊五弟说道:“这不是朝廷调令吗?” 王七麟笑道:“我是观风卫卫首,我可以将你开除,你遵循调令进入了我们观风卫,又被本官给驱逐了。” 羊五弟坚毅的说道:“卑职五兄弟从军之前,我娘曾经说过一句话,精忠报国,战死沙场为荣耀,逃兵返乡为耻辱,卑职不做逃兵!” 徐大收起请神金豆说道:“嘿,你怎么这么死脑筋?这是为你好……” 羊五弟抱拳道:“卑职没念过书,但也晓得做人的道理。诸位上官和同僚惹下这桩麻烦,正是因为卑职缘故,卑职怎么能置身事外、苟且偷生?” 他沉默了一下,又笑了起来:“再说,卑职已经战死过一次了,怎么会害怕再战死一次呢?能死两次,这应当是我们雨露寨的奇闻啊!” 马明上来说道:“七爷,咱们等他。” 再劝阻下去就是瞧不起人了。 王七麟拍拍羊五弟的肩膀说道:“那你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羊五弟背上母亲阴魂,一步步离开。 此时满山都是血腥味和骚臭味。 黎贪寨的兵丁对付山贼乃至朝廷官兵或许还有点用处,对付王七麟手下这些精锐他们很不够看。 不过几个交锋,上百人已经被灭掉一半。 秀丽的山峰,如今变成了修罗场。 王七麟挺伤心的,他并不想这样,可是现实逼着他这样。 现在他理解了一句话。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551.棺材山中敲石声 羊五弟回来,他们便连夜离开。 这次他们有向导了,晚上山里路难走,可是羊五弟知道山路所在,青凫们踩着山路可以自如奔跑,一夜出去就是二百里。 二百里之外,依然是山林。 不过已经离开了九黎峒所属地盘,他们中途绕了个路,进入了一片更深的山林中。 羊五弟给他们介绍,说蜀郡和荆楚之地的连绵深山虽然比不上十万大山那般深不可测,但也算是神秘诡谲。 里面部落众多、族裔众多,现在还有许多部落不与外界交流沟通,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这些部落能在深山里头存活至今肯定有些本领,因为靠山吃山,要在山里养育族人,这些部落就得靠山里的资源,他们对地盘很看重,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扩张地盘抢山头。 所以,如果哪个部落没有点真本事,那地盘肯定会被抢走,部落里的族民也会被当做奴隶给抓走。 羊五弟带他们进入的地方叫虿山,虿山不是一座山,是一大片山。 这地方生活着另一个大部落,叫做大黑峒,也叫虿寨。 当地人擅长驱使百毒之虫,跟九黎峒是世仇,从百年之前九黎峒便想吞并毒山、驱使大黑峒百姓为奴隶。 大黑峒能御使毒虫作战并且深谙毒理,按理说不会害怕九黎峒,可惜这个部族有内斗的传统——玩蛇的看不起玩蝎子的、玩蝎子的看不上玩蜈蚣的,总之互相鄙视,互相倾轧。 百年前九黎峒曾经诞生过一位很出色的大峒主,他凝聚了九黎峒上下对大黑峒展开过疯狂杀戮,差点将大黑峒给灭绝。 可惜九黎峒运势不好,元军杀入中原。 这帮人最好杀戮,性子比九黎峒民还要蛮横,入主中原后便派使者来通知九黎峒赶紧滚下山去叩拜皇帝。 九黎峒被激怒,直接把使者团给杀了喂野兽,这可把前朝朝廷气炸了,前朝立马派遣了精兵猛将来屠戮九黎峒。 还好元军是马上得天下,他们擅长平原歼击战,不擅长山地战,所以虽然派来的军队残酷好杀,却没有完全灭绝九黎峒。 不过当时九黎峒被打得很惨,大黑峒趁机喘息又壮大起来。 后来九黎峒好不容易跟前朝议和——当时前朝已经将中原各地搞的民不聊生、民变迭起,无力再入山攻讦九黎峒,所以才肯议和。 但九黎峒藏在山林中哪里会知道山外变局? 总之他们跟前朝议和之后立马又拿出精力来对付大黑峒,又把大黑峒给干了一通。 关键时候,本朝太祖坐稳龙庭开始招降中原各地山贼麻匪。 因为九黎峒与前朝议和,并且曾经派兵去协助前朝镇压过地方义军,太祖皇帝认为他们是元人走狗,于是不肯招降他们,反而派大军过来揍他们…… 于是九黎峒眼睁睁的看着马上就能再次灭掉大黑峒了,又眼睁睁的看着朝廷大军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再次被揍的很惨,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大黑峒跟朝廷走的很近,得到过前朝的资助也得到了本朝的扶持。 从这点来说,难怪九黎峒一直对朝廷心有不满,每次他们部落要崛起就要被朝廷给狠揍,换成谁的心态不崩? 羊五弟说,现在九黎峒归顺了朝廷,又开始攻击大黑峒、吞食大黑峒的地盘,大黑峒与他们是生死血仇,自然进行了反击。 所以他们进入大黑峒地盘就可以避开九黎峒。 而且大黑峒因为历史上屡次受到朝廷的间接拯救,所以对朝廷方面一直很有好感,王七麟这个听天监观风卫卫首的官职可能在大黑峒里更有效力。 黑夜消逝,黎明隐现。 王七麟找了一座水潭放出了道法船,船头的白泽头果然没有去攻击它,而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后又闭上眼睛。 羊五弟走上船坐在了黑无常的座位上,坐上去后便也闭上了眼睛,他像是入定了。 王七麟收起道法船,他果然可以躲在其中,这点就跟白云间一样。 一行人选定锦官城方向,在山里头转悠起来。 大黑峒地盘里的山更高更险峻,这里的草木更繁茂更幽深。 他们找不到山路索性不走山路,在山林里穿行的时候,因为林木太多太密集太繁茂,有时候走上一个时辰都见不到阳光。 走在这样的林子里就跟黑夜差不多。 还好白猿公自幼生活在这种地方,他轻车熟路的在前面开路,身影在树上一蹦一跳,尽量引领他们走地势平坦的山丘。 穿过一片繁茂树林,他们终于站到了一座山丘的顶部,湛蓝的天空重新出现,耀眼金黄的阳光也再次冒了出来。 天上有飞鸟悠然的飞翔,时而也有鹰啼传来,这时候飞鸟们就会惊恐的乱窜。 他们沿着山峦向阳坡面往下走,不经意间绕过去,然后又有高山出现在他们面前,把他们给镇住了。 这是一座悬崖峭壁,离地高度怕是有两三百丈,造型就像一把剑插在大地上,悬崖一面几乎是直上直下,别说灵猴难攀,就是飞鸟也上不去。 当然他们这一路走来见识了不知道多少陡峭大山,不至于被一座悬崖就给镇住,真正震撼他们的是悬崖上的东西: 棺材! 这座悬崖就跟蜂巢一样分散着无数小山洞,山洞杂乱无章,每个里面都有一口棺材。 他们看到了一座棺材山。 胖五一仰望着悬崖惊叹道:“噫吁戏,危乎高哉,这悬崖没法攀爬,这么多棺材是怎么送上去的?还有这些山洞,它们是怎么出现的?” 徐大说道:“胖仔你个小傻蛋,多简单的事,这山是人堆砌出来的,先放棺材,然后用石头堆砌,最终堆出这么一座悬崖!” 胖六一愣愣的说道:“哎呀俺滴娘,这可厉害了。” 胖四五和胖五一等人纷纷拉开他与的距离,跟这样没脑子的一个族,丢脸! 王七麟仔细看了看悬崖说道:“那上面应当是有吊台,人们先用吊绳拴着吊篮落下去,寻找一个合适洞穴,收拾好之后再把棺椁从崖顶上吊下去,到时候将棺材从洞口推入其中,摆放整齐便好。” “是这样吗?”胖六一天真的问道。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正是如此,这是十万大山中最常见的墓葬方式,叫做山葬。等到这悬崖每一座洞穴都被塞满后,他们会真的去堆砌石头,去将洞口堵住用石粉糊起来,以避免被人盗墓。” 他指向脚下说道:“所以这里每一座山,都有可能是墓葬山,咱们脚踏位置的下面可能就有许多棺材。” 一行人欢乐的下山,然后阴云被风吹来,雷鸣电闪很快出现,眼看又是一场瓢泼大雨。 还好这次雨水不像上次一样说来就来,他们有时间去寻找避雨处。 王七麟有蜃脂烛,最好的办法是找个平坦的地方放出大宅子,然后一边避雨一边赏雨。 但是这山势很险峻,没有那么大的空地。 第二条路是找个水潭放出道法船,可惜他们紧急找了一下,辰微月还起飞了,然后说这附近没有水潭河流。 黑豆仰头看着天空,喊道:“舅舅,要不然找树下去避雨吧,你看大雨快要来了!” 他的话音落下,一道焦雷忽然劈来,将远处山上一棵树给劈成了焦炭。 见此黑豆瞬间闭嘴。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老天爷的恶意。 王七麟一看没办法了,指向悬棺山说道:“算了,咱们去那里找个洞穴避雨吧。” 最矮的洞穴隔着地面也有三四丈,不过这难不住他们,王七麟跳起抬脚在笔直的石壁上跺下,借着这股力量飞上了洞穴。 人一站在洞口,立马有一道冷风吹来。 风是从外面吹进来的,其实也不算冷,只是王七麟知道这山是悬棺山,里面藏着诸多棺材,心里难免会乱想。 洞穴不是天然所成,上面有明显而清晰的刀削斧砍痕迹,是有人挖出这样的洞,专门为容纳棺材所用。 容纳棺材的洞自然不会很大,存不下他们这么多人。 于是王七麟便将情况告知下面,说这一个洞容不下太多人,他们最好再换个地方去避雨。 但这时候开始下雨了,而且山里雨势很急,一旦开始下雨那很快便是瓢泼大雨。 见此他们没办法了,只能几个人一组挤进一处棺材洞里,大家分散开来。 王七麟和绥绥娘子、黑豆、八喵、九六待在一起,他们刚刚分批次进洞,然后大雨倾盆而下。 这时候王七麟发现杯具了,这洞穴是为了存放棺材而准备,所以凿开的时候洞穴底部是倾斜的,且从洞口往里斜,这是为了方便将棺材推进去。 可是在此时,却成了方便雨水流进来。 雨水哗啦啦落下,被风一吹全吹入洞穴,八喵讨厌水,便跳起来蹲在王七麟肩膀上。 蹲好后,八喵美滋滋的缩着小jio-jio准备听着雨声酣睡一场:嘿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喵爷就喜欢下雨天睡觉,一听见雨声读书声之类就忍不住打瞌睡。 王七麟问道:“这可怎么办?猪谷里豆,你有办法吗?” 黑豆没有办法,但他皱着眉头揉着太阳穴作苦苦思索状。 这样即使想不到办法别人也会认为他已经很努力想过了,进而不会去责备他。 可惜这一招对王七麟没用。 王七麟起初不说话,过了一会忽然问道:“好吃吗?” 黑豆下意识说道:“嗯嗯,娘做的炖鸡汤可香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不妙。 他惊恐的看向王七麟,王七麟问道:“我让你琢磨着怎么能把流进来的水给弄出去,你给我琢磨炖鸡汤?” 黑豆弱弱的解释道:“舅舅不怪豆,你看这水就像鸡汤一样,所以豆看着看着就想到了娘煮的鸡汤。” 王七麟冷笑一声,他就知道这熊孩子的尿性,熊孩子一旦陷入沉思一定是琢磨吃的。 绥绥娘子柔声说道:“七郎,你赶紧想办法把水弄掉,奴家可不想湿掉裙子。” 王七麟一下子就支棱起来了。 他赶紧蹲下用手支着脑门作沉思状。 绥绥娘子看到这一幕钦佩的点头:外甥随舅,随的真好。 王七麟也没有好主意,他想了想说道:“要不然这样吧,咱们用八喵当抹布,用它把雨水擦出去,怎么样?” 黑豆急忙来了个赞同三连,点头鼓掌并说好:“好好好,舅舅好厉害,这个办法很好。” 正在打瞌睡的八喵一下子瞪大眼睛:有坑! 九六也瞪大了眼睛,它跑到最里面把耳朵贴在上面听。 王七麟对黑豆笑道:“好主意是不是?那谁来拿着八喵干活呢?嗯,猪谷里豆,舅舅看你很合适。” 黑豆来了个拒绝三连,摇头摆手说不:“不不不,舅舅这样不好……” 一阵突兀的鬼嚎声打断了他的话,胖六一的声音。 王七麟立马一个闪身飞了出去,他真元化真气,御气外放,雨水落不下来,全身滴水不沾。 胖六一的位置在侧下方,他们找到了最低的一个棺材洞钻了进去。 王七麟跳下去后问道:“怎么了?” 胖五一惊恐的脸出现在洞口:“七爷,好像有鬼呀。” 王七麟笑道:“还有这样的好事?哪里有鬼?七爷把它给办了。” “要办谁?”徐大从侧上方探出头来问道。 胖六一惊恐的探出头说道:“七爷,莫要开玩笑了,这地方真的不对劲呀,不信你进来听,这里面有声音!” 王七麟钻进棺材洞,这洞穴也很浅,从洞口到底部也就一丈多深。 胖四五和另外两个青凫正贴在洞壁上倾听,一个个眉头皱巴的很紧。 王七麟顿时想到了刚才同样做出这样姿势的九六,是不是九六已经听到什么声音了? 他也贴在石壁上倾听,然后什么也没有听见。 没有动静。 看见他狐疑的摇头,胖六一着急的说道:“真的有声音,七爷你相信我,我的听力最好的,能洞若观火,能明察秋毫,我真听见了,有东西在里面敲打,就跟敲门一样。” “它它它,它想要出来!” 八喵也把耳朵贴在石壁上,然后对王七麟点点头。 确实有声音。 谢蛤蟆随后飞了进来,问道:“鬼叫什么?见鬼了吗?” 胖六一和胖五一急忙指向石壁。 谢蛤蟆也趴上去听,他听了听后皱起眉头:“咦,古怪,石头后面怎么有声音?” 王七麟郁闷的问道:“我怎么没有听到声音?” 谢蛤蟆说道:“声音很小很小,确实像是这山石里头封锁着一个人,这人正在敲着石头要出来。你听,砰砰砰、砰砰砰……” 王七麟仔细听,然后他还真听到了。 他正要高兴,结果突然意识到他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谢蛤蟆拄着额头思索,沉吟了一下说道:“无量天尊,或许、或许咱们听到的不是敲石头的声音,而是,这山要成灵了,是它有了心跳?” 一听这话,众人都吃惊了。 胖六一顾不上害怕,问道:“道爷,山还能有心跳?山还能成精?成精了以后它们会变成什么?是不是一个巨大的石头人?”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老道曾经听人说过这么回事,但是真是假却也不清楚。相传在唐宋以前,天下山岳都能化为人形,唤作山灵。” 他正在讲解,八喵忽然叫了一声摇摇头。 王七麟愕然道:“你说道爷说的不对?” 八喵又摇摇头,伸出毛茸茸的小jio指向山壁。 谢蛤蟆反应过来贴上去倾听,胖六一也去听,然后摇摇头:“没有声音了,难道山灵胎死腹中了?” 但谢蛤蟆不说话,面容越来越严峻。 他示意众人不要说话,自己贴在墙上一直听。 王七麟便坐在洞口看外面大雨。 大雨瓢泼了一个多时辰,谢蛤蟆也倾听了一个多时辰,直到雨水停下他才抬起头:“原来如此,老道知道怎么回事了。” 王七麟问道:“道爷,这次不会翻车吧?” 谢蛤蟆脸上的肃然之色顿时换成窘迫之色:“你奶奶的,七爷,你不是说过‘不说不错多说多错’吗?老道我翻车也是因为我说的太多的缘故!” 胖五一说道:“对,道爷很厉害的,道爷平时也很少说错,可以理解,这当然可以理解,今天这件事他肯定不会说错的,所以道爷你继续,继续说山灵的故事。” 谢蛤蟆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道:“无量天尊,这个山里传来的声音,恐怕跟山灵无关。” 王七麟摊开手,八喵蹲坐在地上也摊开手。 谢蛤蟆说道:“谁能料到这山底下有一座墓,这是有人在凿壁准备盗墓呢?” 这话一下子把人给震住了。 王七麟惊愕道:“啊?有人在盗墓?” 谢蛤蟆点头说道:“一点没错。” 王七麟失笑道:“这我倒是能理解,这地方如此多的棺材,应当是集中了大黑峒某个部落全部的逝者,这算是个某一族祖坟之类的地方吧?” “那么如果有人要盗墓,他们不应该爬进棺材洞里去打开棺材获取财物吗?怎么会在山肚子里头敲敲打打?” 谢蛤蟆说道:“无量天尊,很简单,大黑峒人的陪葬品并没有在这些棺材里,谁要是打开棺材想要盗取里面东西,那真跟找死差不多。”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这些棺材叫黑棺,里头除了族人的尸首还有他们一生所养的毒物。这些毒物是认主的,食物中要有主人精血才肯进食。” “主人死掉后,族里会把它们放入棺材中,让它们去吃主人的血肉。它们会吃掉主人所有血肉然后陷入沉眠,这足够支撑它们活很久,直到有人打开棺材,它们会醒来,去攻击打开棺材的人。” “至死方休!” “这些是黑棺,与黑棺相对应的是白棺,白棺里头才有宝贝,而大黑峒山民的宝贝是什么?是他们的本命毒虫!” ———— “他们养的寻常毒虫会放入黑棺来守卫尸首,本命毒虫却会送入白棺里,所以白棺价值巨大!” 王七麟从不知道还有这种事,他查过九黎峒、查过蜀郡风俗,但并没有查过大黑峒的风俗。 实际上他也是因为得罪了九黎峒要绕路,这才有机会接触到大黑峒。 这时候雨已经停歇了,他们便纷纷离开棺材洞集合起来。 王七麟将从谢蛤蟆口中得到的消息告诉给众人听,众人听的也是啧啧称奇。 唯有马明赞同的点头:“道爷真是见多识广,大黑峒确实有这样的风俗,他们很重视墓葬,认为人死后并不是去阴间地府投胎转世,而是陷入宁静的沉眠。” “在他们看来,人的死亡并不是一种结束,而是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开始,人们会进入沉眠,所以他们视惊扰逝者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一旦抓到就会处以极刑。”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不会在逝者的棺材中放入有价值的东西以防止被人觊觎,他们会在棺材里放入毒物,让毒物来守卫逝者安宁的生活。” “可以呀,马爷,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徐大问道。 马明咧嘴一笑,说道:“徐爷谬赞,卑职之前送兄弟骨殖还乡的时候曾经去过十万大山,那里与这片群山接壤,有些人知道大黑峒的传闻,卑职跟他们同行过,听过这些传闻。” 辰微月落到地上,罕见的开口:“那按照你的说法,咱们在人家坟头上避雨,这算不算惊扰逝者?” 马明干笑道:“不算吧?” 徐大傲然道:“算又怎么样?大爷就是这么干了,他们不爽,让他们来弄大爷呀。” 辰微月点点头:“来了,正准备弄呢。” 552.三尖虿寨(寒潮到来,暂停减肥吧亲们) 大雨之后,晴空万里。 深山之中拥有北境之地、华丽长安和水泽荆楚所不一样的天空。 很高,很蓝,很纯粹。 王七麟抬头看去,很少能看到白云,即使偶尔有白云吹来也会飘走,但白云在晴空短暂停留的时候,那种原始而纯净的白色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四周山上是高低起伏的大树小树、绿草红花,放眼望去它们如同汪洋中恣意的波浪,浩瀚的群山是最大的浪头,绵延向远方几不可见。 王七麟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不是在山里而是在海里,这是一座海,绿色的海。 当然,也是凝固的海,浪花并不动弹。 海洋总是喧嚣的,绿海也是如此,林中飞鸟多、小兽多,鸟啼虫鸣很热闹。 但这会没有声音了,他们侧耳倾听,群鸟远飞、小虫息声,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 向来懂事温柔的九六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它歪头往四周倾听,听了一会后原地蹦跶起来。 王七麟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抚道:“没事,六儿,爹在这里,爹守着你。” 九六摇头,继续蹦跶。 绥绥娘子对它招招手说道:“六儿,到这里来。” 王七麟拍拍它屁股说道:“去吧,去你娘那里。” 绥绥娘子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奴家可不是天狗的娘亲。” 九六不去了,可怜兮兮用脑袋一个劲的蹭王七麟膝盖,蹭一阵又蹦跳一阵,嘴里声音轻微:“嘤嘤嘤。” 见此绥绥娘子无奈了,说道:“行吧行吧,别装腔作势、撒娇卖俏啦,到娘这里来。” 九六立马跑过去了。 绥绥娘子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脑门:“小蹄子不是好东西。” 徐大狐疑的问道:“七爷,九六蹦跶什么呢?它想干什么?” 王七麟心里一动,他正要说话,吞口嗷的一声惨叫,原地蹦起六尺高。 见此胖六一傻乎乎的说道:“嘿哟,口哥还挺能跳。” 一股寒意从心头辐射全身,王七麟的汗毛一下子立了起来:“地下有东西,都小心!” 他立马放出听雷神剑,直接跳了上去。 有青凫哎哟一声抱着一只脚蹦跳起来,跳了几步没站稳顿时摔倒在地。 这一摔倒又是一声惨叫,伸手摁地跳起来捂着屁股单脚跳。 王七麟喝道:“地下有东西能伤人,恐怕有毒,快点、快点躲避!” 青凫们立马开跑,向培虎抽出一枝香点燃将香气插在脚下。 白猿公反手将剑插在地上单脚踩着剑柄站立,他站上去后看到吞口还在惨叫,又很讲义气的去将他给扛了起来站在剑上。 于是吞口又趴在他肩膀上惨叫…… 众人各找办法躲避脚下石头缝里的东西,巫巫这一次展示出了她的彪悍,一脚踢开一块石头伸手进去往外一抽,指缝之间夹着一只蝎子! 这蝎子有她中指长短,寻常山蝎通体漆黑,这蝎子却是有红黑白三色,大螯强壮、尾刺残酷,看起来分外狰狞。 徐大见此咧了咧嘴,他跑着蹦跶几下一看没有地方可以躲避,索性一记助跑冲王七麟跳起,直接给他来了个老树盘根。 王七麟差点被从听雷神剑上撞下来:“徐爷,嫩娘!” 徐大叫道:“七爷你见谅,大爷最怕这玩意儿,这里石头缝里都是五毒虫子啊。” 王七麟也叫道:“主要是这不对称,不平衡啊。” 徐大说道:“这不简单?二弟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来,你从后面!” 保命要紧,徐小大也助跑着跳起。 冲击力来自身后。 王七麟闷哼一声,这下子真是左右为男了。 哲学三明治,成型。 徐大两兄弟个头魁梧,这样他前后视野都被挡住,只能困难的往外看:“那我家娘子和黑豆怎么办?你们俩滚蛋,绥绥你快来。” 绥绥娘子摆手道:“你们自己来、自己来,奴家没关系,奴家不怕这些小虫,黑豆和九六交给奴家就好。” 舒宇和沈三已经看出这点,他们两个默默的跑到了绥绥娘子身边。 杨大眼去和向培虎待在一起,向培虎以香驱虫,附近也是安全的。 辰微月飞天后往一片林子中俯冲,闷吼一声挥拳砸出,一棵梧桐树被拦腰砸断: “藏头露尾,滚出来!” 谢蛤蟆两指夹起一张符箓扔出,符箓化作火蟒迅疾的蜿蜒穿入林子中。 王七麟见此困难的伸出头去,双手捏剑诀御使飞剑,然后徐小大一声惨叫:“哦草!” 八门剑在王七麟背后插着,他趴在王七麟背上,下巴正好挡住飞剑去路。 王七麟忘记这一茬,开门剑出的太快,剑柄撞在徐小大下巴上给将脑袋撞的往后仰,然后飞空而去。 这把王七麟吓得一哆嗦,幸亏开门剑是剑柄朝上飞起的,如果是剑尖朝上…… 徐小大现在就被做了开颅手术了! 开门剑瞬间出现在林子中,空气门打开,其他四把剑争先恐后杀出。 王七麟御剑开轰,就跟火箭弹落入一样,神剑屠戮林带发出轰鸣声,好几个人影飞快的窜出来。 这些人打扮一样,身穿黑衣、头缠黑巾,脸上是花花绿绿的刺青,手中握着一个古怪的兵刃:像是长笛,前端带葫芦,通体多有开口。 王七麟这边正要喝问他们,胖五一嗷的一声叫估计也中招了,飞快的奔向王七麟窜了上来。 听雷神剑压力很大。 他趴在了徐大背上,徐大惊恐的看到其他青凫也冲自己一方而来,赶紧叫道:“胖仔咱们是亲兄弟,你千万别硬啊……” 王七麟怒道:“去虎哥巫巫他们那里,别它娘往我身上挂了,已经挂满了!” 他一开口,气机外泄,听雷神剑顿时摇摇欲坠。 马明那边满脸茫然:怎么回事?地下有毒虫咬人吗?为什么没有咬我的?我一直站在这里明明没事呀。 巫巫很担心他,喊道:“大马哥你快过来,小心毒蝎子!” 马明纳闷的用脚踢开地下的石头,问道:“哪有毒蝎子?没有呀,难道我运气好,没有蝎子来攻击我吗?” 林子中被逼出来的人影越来越多,见此马明抽刀上去准备开打。 谢蛤蟆挥袖飞下落在他们之间喝道:“慢着!无量天尊,这是误会,都停手!大黑峒的朋友,将你们的秘宝收回去,一切是误会!” 削瘦的汉子们被逼出来后虎视眈眈的看向他们,听到这话有人怒喝道:“误会?你们闯我族秘境、惊扰我族先民宁静,现在说是误会?是误会的话那就让误会进行下去,咱们必须得死一方!” 谢蛤蟆稽首行礼,傲然道:“无量天尊,尔等休要将我听天监的谦逊当做软弱!若要开打那就开打,等到你们被灭族的时候莫要后悔,就凭小小毒物能奈何的了我们?” “笑话!我们昨天刚刚重创黎贪寨,杀黎贪寨看护黎贪山勇,再灭掉个你们大黑峒的小寨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听到这话汉子们顿时面露惊色: “你们杀了黎贪寨的人?还杀了黎贪山勇?” “黎贪山勇小角色,杀了他——能杀了他算你们有点本事。” “他们是黎贪寨的敌人,仲苦达,那可能真是误会。” “仲苦达别听他们胡言乱语,这些汉人最会骗人,他们昨天若是与黎贪寨发生过大战,今天怎么会进入咱们三尖虿寨的秘境?” 谢蛤蟆冷冷的说道:“无量天尊,这是因为我们修为高,速度快。” 领头的瘦削汉子惊疑不定的看向正在狂奔的青凫们,看着这些货一个个跑的跟狂风一样,他心里琢磨了一下,有这样坐骑好像还真能日行百里。 辰微月飞身而回,双手掐着两条汉子的脖子,就跟拎着两只鸡。 他飞在空中冷漠的看着三尖虿寨一行人,手中两个汉子跟被吊在空中一样,猛翻白眼猛吐舌头。 —————— 领头汉子仲苦达咬咬牙,喝道:“你们到底什么人,为何要闯我们三尖虿寨之秘境?” 王七麟叫道:“先把你们的蝎子收回去!” 仲苦达犹豫了一下。 巫巫微笑道:“五个数,否则你们就准备做我的人肉蛊盆好啦。五……” 仲苦达看向她谨慎的问道:“你是蛊娘?” “四、三……” 仲苦达咬咬牙,举起手中兵器含在嘴里吹奏起来。 有空气微弱震荡的声音响起,王七麟侧耳倾听,依稀能听到地下有爬虫快速在石头上攀爬的声音。 巫巫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说道:“算你们识时务,否则我就要放出本命蛊来对付你们寨子了。” 仲苦达猛的眯起眼睛仔细扫视巫巫,问道:“你是苗荒古地的蛊娘?” 巫巫摇头:“只有苗荒古地才有本命蛊吗?” 仲苦达没有继续问他,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们是听天监的官员?那谁是带头的?” 王七麟推翻徐大和徐小大走出去,喝道:“是我。” 仲苦达看着他从两个大汉之间走出来,一时之间没搞清楚情况,眨着眼睛发懵。 他身后的汉子低声说道:“仲苦达,他们惊扰咱们先人的安宁,必须得处置他们。” 谢蛤蟆抚须笑道:“无量天尊,你们说我们在干什么?惊扰你们先人安宁?” “难道不是吗?我们亲眼所见,你们汉人即使能信口雌黄,也休想欺瞒我们。”一个刀疤脸汉子走出来愤怒的说道。 徐大对胖五一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人家是深山里的部落百姓都懂成语,你们还天天读书呢,都读狗肚子里了?” 捂着屁股哀嚎的青凫说道:“能不能先给我看看屁股?我感觉不到我的屁股了。” 向培虎快步过去撕开裤子用银刀在皮肤上开了个十字花,有紫红色血水冒出来。 他使劲挤了挤往里撒了点香灰,然后对王七麟说道:“很复杂的蝎子毒,我要治好他的话得耗费一番力气。” 谢蛤蟆对仲苦达说道:“给我们的人解毒,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结果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对我们出手,真是一群莽人!” 仲苦达狐疑的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谢蛤蟆叹了口气说道:“无量天尊,你们部族的白棺,在这山下,是么?” 仲苦达皱起眉头看着他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白棺所在是机密,只有我们一族的伯苦达和天师、大长老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谢蛤蟆淡淡的说道:“那你赶紧去通知你们的伯苦达吧,有人摸进了你们白棺所在,正准备打开白棺,偷取你们千百年来的陪葬品。” 所有人面容都扭曲了。 显然谢蛤蟆说出了一件对他们而言有些惊世骇俗的大事。 仲苦达目光直直的看着他,脸上依然有犹疑之色。 谢蛤蟆冷笑一声飞身上去抓住他肩膀,转身飞向一座棺材洞。 其他面带刺青的汉子下意识亮出武器,王七麟说道:“这位大人是带仲苦达去验证此事。” 过了好一会之后谢蛤蟆和仲苦达才归来,谢蛤蟆淡淡的说道:“我们观风卫便是得到密信后追踪此事而来,先前我们进你们先祖秘境,就是去确定此事。” 仲苦达瞪大眼睛、喘着粗气,双拳紧握,看起来要气炸了。 他对刀疤脸说道:“安奇德,你守护好贵宾,我马上回去找天师和伯苦达。” 刀疤脸叫道:“里面真的有人?那会不会是逃跑的……” “别废话,守好这里!”仲苦达转身几个跳跃,身影失踪在丛林之中。 徐大对刀疤脸喝道:“还看什么看?赶紧给我们的人解毒,我们的人要是出了事,一定要拿你们治罪!” 刀疤脸不悦的怒视他一眼,却不敢违背他的命令,从怀里掏出个小瓶倒出药粉敷在伤口处。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问道:“道爷,白棺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在山腹之中?” 谢蛤蟆指向悬崖各洞穴中的棺材说道:“无量天尊,老道刚才说过了,七爷你看这些是黑棺,它们是用来葬人的,大黑峒的名字便与此相关。” “与之相对的则是白棺,白棺只有一座,而不像黑棺这样是许多座、每个人一座,因为白棺是用来葬大黑峒山民们本命毒虫的所在。” “山民死掉,最珍贵、最厉害的本命毒虫被送入白棺里头,也属于是一种安葬。” 谢蛤蟆说道:“所以江湖有传言,大黑峒各族的每一座白棺都是宝贝,里面死了无数本族最强毒虫,毒虫会往外吐毒水,死后尸首腐烂也会化为尸水,于是会诞生出一种全新的毒水。” “如果毒虫没有死,有在里面活下来的,那它们会彼此厮杀争斗,最终诞生出最强的一只毒虫。” “这个毒虫,就叫虿,大黑峒的另一个名字虿寨便是来源于此,虿山之名也来源于此!” 王七麟恍然点头。 谢蛤蟆说应当是有人知道了白棺位置,正在偷偷挖洞要找到白棺,取出里面的毒水或者是找到里面的虿。 虿是很厉害的毒虫。 就跟巫巫她们蛊娘拥有本命蛊一样,大黑峒山民也有本命毒虫,以精血饲喂,与自己生命相连,只要本命毒虫不死,山民们即使脑袋心脏遭受毁灭性打击也不会死。 虿除了毒性强悍,还有个厉害之处就是生命力特别顽强,所以以虿为本命毒虫,意味着人会拥有特别顽强的生命力。 三尖虿寨距离此地有段距离,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仲苦达才带着一队人奔行着赶来。 这队人里有两个头人,一个是发须皆白但面如童子的怪人,另一个则是个面色赤红如血的大汉。 其中面色赤红这大汉的脸上也满是刺青,他脸上就是血色刺青,所以被他血色肌肤掩饰,不是很能看得清刺青的纹路。 大汉现身之后一个飞身跳到近前,他抱拳问道:“敢问诸位是听天监什么人?” 徐大掐腰说道:“听天监观风卫,这位乃是我观风卫的卫首王大人!” 大汉诧异的问道:“观风卫?你们这个衙门不是让皇帝陛下给取缔了吗?” 王七麟说道:“又恢复了,今年刚刚恢复的,陛下让我们入蜀来调查一些事。” 这件事本来要机密进行,但是人家祯王早就知道他们打算了,甚至连当地土人都知道他们身份,再想隐匿也没有必要,还不如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从明面去与祯王交锋。 至于交锋不利被皇帝治罪? 王七麟已经做好坐船跑路去外海的准备了。 后面鹤发童颜的怪人笑道:“伯苦达,对待贵客当有礼貌,莫要失了礼数惹得大人怪罪。” 伯苦达再次抱拳,很客气的向他们致歉。 仲苦达走上来给他们介绍了一下,鹤发童颜的怪人便是他们寨子的天师,名字叫做苗松云。 见礼之后还是伯苦达露面与他们交流,他问道:“仲苦达说,你们知道一件消息,有人在打我寨白棺的主意?” 王七麟正要说话,谢蛤蟆抢着走上去说道:“不错,诸位若是不信那便随老道进棺材洞里倾听一番,白棺位置你们两位最清楚,听听声音你们便能知道我们所说的真假。” 伯苦达沉着脸说道:“不必听了,我们相信诸位的话,听天监的观风卫怎么会来欺骗我们一个小小寨子呢?” 谢蛤蟆指向悬崖对面问道:“那里有什么建筑?” 伯苦达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长为何如此问?” 谢蛤蟆淡淡一笑说道:“挖开山体找一条隧道来接近你们的白棺可不是容易事,这得是长年累月的活。如果山里有人长年累月挖洞,你们三尖虿寨不至于毫无所觉。” “所以事情很简单了,这座山的对面有一座建筑,他们是用这建筑来掩饰自己的所作所为,欺瞒了你们。” 伯苦达凝重的点头,他说道:“对面是一座道观,亲人们跟我走,给我去拆了它!” 谢蛤蟆:“无量天尊?” 沉一走上来用肩膀撞他,冲他挤眉弄眼嘿嘿笑:“阿弥陀佛,你老家要被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