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很野蛮》 楔子 公元960正月,后周归德军节度使赵匡胤在率军北上抗辽的途中于陈桥镇发动兵变,黄袍加身,逼迫后周幼主柴宗训禅位登基称帝,建国号宋,定都开封,改元建隆,史称宋太祖。 面对晚唐五代十国割据混乱之势,赵匡胤借助后周已经奠定的强大国力基础,加强中央集权,开科取士,改革军制,发展生产,积蓄实力,费时十五年时间,先后灭后蜀、南汉、南唐三国。 公元976年冬,在扑朔迷离的烛影斧声中离世,其二弟赵光义继位,史称宋太宗。 赵光义登基之后继续执行先南后北的策略完成中国统一大业,先后收复割据南方的吴越王钱俶(chu)和陈洪进,而后又出兵太原灭掉北汉,至此结束了祸乱近一个世纪的五代十国军阀割据称王的局面,华夏再次有了大一统的曙光。 大宋虽然数代帝王励精图治意图恢复汉唐江山。 然而五代十国造成的混乱和余波却无法消弭,新生的大宋先天不足,被后晋石敬瑭割让给契丹的燕云十六州却成为了大宋之殇,让中原失去了北方屏障。 赵光义和其后大宋数代帝王数次北伐皆都无功而返,而辽国也无力征服中原的局面之下,宋辽两国不得不签下合约,史称澶渊之盟。 至此宋辽两国形成了对峙局面,中原帝国第一次彻底失去了对燕云十六州的掌控,而华夏第一次从事实上进入了南北分治的局面。 澶渊之盟之后,宋辽之间出现了长达近百年的和平时期,而大宋也彻底转变对外战略,收缩防御,偃武修文,发展经济,休生养民,至此开创了中华历史上一段最为繁华富庶,歌舞升平的繁华盛世。 然而纸上的和平终究不是真正的和平。 草原民族羡慕大宋的富庶繁华,而大宋也终究还是不能忘记祖宗的基业。 公元1115年,被史称万事皆会,唯独不会当皇帝的宋徽宗赵佶见辽国力衰弱,意图联金灭辽收复北方,然而数十年没有经历过大战的宋军在这场复仇之战中显露出来的指挥混乱和极度疲软让金国野心膨胀。 公元1126年,金人南下攻陷东京,掳走徽钦二帝,史称靖康之乱。 靖康二年,赵构在南京继位,改元建炎,史称南宋。 死里逃生登上皇位的赵构毫无抵抗金国的勇气和信心,登基之后根本就没有做出任何防御和军事部署,在金国的不断进攻和逼迫下狼狈逃到吴越躲藏。 建炎四年,金兵撤离江南之后,赵构行在于临安,两年之后,南宋朝廷正式定都杭州,至此华夏只剩残山剩水的半壁江山。 虽然安定下来的南宋小朝廷启用岳飞、韩世忠、刘光世等将领开始抵抗金国收复失地。 然而此时内忧外患,君王不贤,大臣倾轧,重文轻武,奸臣当权,繁荣的经济之下掩盖不了日趋腐朽的本质,君臣嬉乐无度,奢侈享乐之风肆虐,而与此同时,又一个强大的草原民族在北方强势崛起。 公元1232年,刚刚继位的宋理宗意图收复旧日山河,不理会金国人的苦苦哀求,联合蒙古人攻灭金国。 然而这如同当初联金灭辽一样的,灭掉一头饿狼,却又引来一头猛虎。 端平元年,宋理宗见蒙古人退却,组织军队试图光复中原,然而损失惨重全线败退,此次北伐史称端平入洛。 端平入洛的失败不光让南宋国力遭受重创,也开启了南宋灭亡的序幕。 在失去了金国这道西北屏障之后,蒙古大军长驱直入。 虽然南宋军民拼死反抗数次击退蒙军,但却再也无法挽回倾塌的局面,在强大的蒙古大军压迫下,加上权臣史弥远二十余年祸乱朝纲导致朝廷腐朽人心离散,新登基的弱智皇帝宋度宗又重用奸臣贾似道,先后两度覆灭又复建的大宋在坚持了三百年走后进入了苟延残喘的时光。 自秦始皇之后开启的华夏大一统局面,在大宋一朝,第一次没能光复锦绣山河。 然而大宋,也是华夏历史两千余年的封建统治当中,唯一一个不是亡于内乱的朝代,同时也是中原王朝第一次整体被北方游牧民族征服的朝代。 历史已经故去,然而唐宋两代,却是华夏封建统治时期公认最为辉煌和巅峰的时代。 无论是文化艺术还是经济人口、外交商业、政治格局、科学教育,都成为了无法超越的存在。 不光诞生了苏轼、欧阳修、范仲淹、王安石、辛弃疾、司马光、黄庭坚、米芾、二程、朱熹等无数后世人耳熟目详的著名人物,同时也开创了诗词、书画、哲学、科技、航海、商业等全面的鼎盛和繁荣。 虽然后世中国人大多认为宋朝积弱积贫,在与辽金西夏和蒙古的连番冲击下一直不曾强硬过,但无数东西方学者和历史学家却认为赵宋一朝开启了中国近代文明的曙光,若不是覆灭在野蛮的草原民族铁蹄之下,极有可能让中国早西方几百年进入近代文明。 “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陈寅恪” 本故事就从南宋末年开始,试看一位穿越者如何将大宋改造成为一个彪悍而强盛的野蛮国度,开启华夏另一道文明的曙光。 特别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果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1章 阿拉宁波欢迎你 “阿拉宁波欢迎你,欢迎你大爷……” 夕阳西下,一个衣衫破旧蓬头垢面皮肤黝黑的少年,坐在一座小山半山腰上一座山神庙门前,双眼无神的望着落日余晖中的繁忙海港,嘴里念念有词。 额头上还肿着一个青紫色的大包,在落日余晖的映照下,看起来有些闪闪发亮。 少年名叫赵颀。 或者说少年这具身体里面的灵魂叫做赵颀。 大约半个小时前,赵颀还是新中国一个古玩爱好者,和几个朋友来宁波旅游。 游完了阿育王寺准备去舟山,然后在海边听当地人说附近的山上有一座废弃的山神庙,听说好像宋朝就有了,这一下就勾起了几个人的兴趣,于是在当地人的指点下找到山神庙准备游玩一番便捡个漏。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 在废弃的山神庙中,他不过想爬上神龛看看,却不想瞬间就发生了悲剧。 早已腐朽的神龛直接坍塌下来,半截神像重重砸在他的头上,然后眼前一黑,等他醒来挣扎着从一堆砖石废墟中爬出来之后,才发现四周一切都不太对劲。 本来刚才还是遍地荆棘野草残垣断壁的山神庙竟然还是完好的,除开神龛和泥像垮塌之外完全就和刚才不一样,而且一起来游玩的几个同伴全部不见踪影。 更加诡异的是,等他呲牙咧嘴捂着额头一瘸一拐的走出山神庙之后,眼前的景象让他差点儿就以为自己撞鬼了。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海港,的确没错,宁波港也很大,但宁波港都是大轮船和一望无际的自动化货柜码头,但眼前看到的却是大大小小的木质海船。 虽然隔着好几里远,但赵颀还是能够看清简陋的码头上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人,嘿呦嘿呦扛包拉纤的号子声和此起彼伏的号角声,让他确信眼前绝对不是自己熟悉的时代。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赵颀抱着头在山神庙门前苦苦思索,任凭想的脑浆子爆炸,也完全没有丝毫的头绪。 眼前所见,唯一让他还能够确定自己还在宁波的参照物,就是大海上舟山群岛的模样。 接天连地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上,大大小小的岛屿在夕阳映照下分外清晰,还是曾经见过的熟悉模样,不过岛上那些现代化的建筑一点儿影子都没有,那座现代化的跨海大桥更是魂都没有。 难道这是穿越了? 发了半个小时的呆,感觉头昏脑涨的情形恢复了一些,赵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准备下山去看看。 山似乎还是那座山,但上山的路早已被荆棘灌木和野草淹没,只剩下一条狭窄的小径。 本来山下应该到处都是绵绵不断的林立高楼和仓库厂房,但此时望下去,却是纵横交错的阡陌农田。 一座小镇,还有数百户民居,就散落在小山脚下和农田之间。 入眼青葱翠绿,看不见半点儿工业文明的气息。 扯着荆棘灌木顺着小径拉一步一步走到了山脚下,赵颀才真正确认,这的确已经不是在熟悉的宁波码头了,因为不远处就是两座农家小院,破破烂烂几栋茅草屋,古旧的仿佛中世纪。 这应该不是异界,因为从刚才在山上看到的情形,这里依旧还是在宁波海边。 至于时代,赵颀看着满眼正在扬花的稻田和茅草屋的样式,还有刚才看见的海港的大量船舶以及乡镇的规模,确认大致应该在唐宋元明时期。 对中国历史稍微有些了解的都知道,宁波在南方,开发成熟比较晚,而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已经非常繁华,至少都是在唐朝之后了,而且海边那么多海船,不太可能是明朝,因为明朝禁海,至于清朝,宁波早已繁华的不像样子了,不会是如此简陋的模样。 赵颀一边四周张望,慢慢沿着一条小路一瘸一拐的往最近的一栋小院走去,但还没走到,就发现水田边的泥沟之中,有四个光屁股的泥巴娃子正拿着竹篓在里面捉鱼,小的约莫四五岁,大的七八岁,但全都浑身泥巴根本就看不出来样子,放在后世绝对属于回家要被老爹老妈爆锤的品种。 “喂,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四个娃子正低头在泥沟中忙的兴奋,听见声音一抬头,然后嗷的一声丢下手中的竹篓和工具便撒腿四散,同时嘴里还在喊。 “快跑啊,傻子来了!” 赵颀:…… “哇哇,救命,……我不想被傻子抓住啊!”一个年龄最小的小男孩跑的太匆忙,噗通跌进了稻田之中,挣扎哭喊,那撕心裂肺的模样看得赵颀哭笑不得。 “别跑了,我不打你!”赵颀上前一把将泥巴娃子从稻田里拉出来,然后看着他糊满泥巴的雀雀上挂着的一只小螃蟹,用手轻轻弹了一下。 “哇~娘吔,傻子要吃我!”泥猴一样的小家伙直接就崩溃了,闭着眼睛大声哭嚎起来。 “傻大,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干甚,快放了三娃子!” 不远处的农家小院内冲出来一个穿着围裙的妇女,手里还提着一把锅铲跑过来对着赵颀大声呵斥。 赵颀往后退了几步,妇女一把将小娃子护在身后,满脸警惕的看着赵颀。 “大婶别激动,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问问这是哪儿,是哪一年,还有……我家住哪儿?”赵颀连连摆手解释。 “你……你不傻了?”妇女后退了几步,如同见鬼一样露出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爬到山上的山神庙去玩儿,没想到山神像塌下来把我砸晕过去,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赵颀揉着额头上的大包苦笑着解释。 妇女呆呆的盯着赵颀看了许久,满脸的警惕也慢慢放松下来,走到赵颀面前看了一下他的额头又抬头看了一眼半山腰的山神庙,然后抓住赵颀的手说:“跟我回屋去,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山神庙好好的,神像怎么会塌下来……” 很快走进小院之中,赵颀坐在房檐下的一个竹凳子上,妇女仔细看了赵颀额头上的伤势,确认除开背上腿上有些擦伤之外没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从附近找了一些草药,用石臼捣烂了敷在赵颀的额头上,还找了一块布条帮他缠上。 “多谢多谢,大婶,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是哪一年?” 敷好药之后,赵颀也感觉额头上肿胀疼痛的感觉清凉舒服了许多,一边感谢一边询问心中的疑惑。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妇女比赵颀还疑惑。 “嗯,什么都不记得了,家在哪里都想不起来!”赵颀点头。 “这里是庆元府的杨公镇,具体是哪一年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宝佑……宝佑五年还是六年……”妇女也不太确认。 “庆元府……宝佑……” 混古玩界的人自然对中国历史上的朝代和年号都算比较了解,短暂在心中默念一遍,赵颀猛然站起来急切的问:“那皇帝是不是姓赵?” “是啊,官家姓赵啊,大宋的皇帝都姓赵,错不了!”妇女连连点头,而且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容说,“看来你真的不傻了,今个儿说话都很清楚,也不像往天疯疯癫癫的,天晚了,你赶紧回去吧,出了院子顺着小路往前走一里,看到一座破窑就是你们家了……” 于是赵颀便告辞之后顺着山脚下一条狭窄的小路继续往前走。 “少爷~少爷您在哪儿,呜呜呜……” 前方随风传来一个小女孩焦急哭喊的声音。 转过一个弯,很快赵颀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顺着小路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哭,眼神还在树林沟渠之中四处搜寻张望,蓬乱的头发和破旧的衣服看起来如同一个小乞丐,脏乎乎的脸上还有血迹。 第2章 又傻又穷的少爷 “呜呜,少爷,奴婢可找着您了!” 突然看见赵颀,小女孩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着跌跌撞撞跑过来,一把紧紧抓住赵颀的胳膊拽着往回走,通过她紧张颤抖的小手,赵颀感觉到了小女孩的惶恐和无助。 “小妹妹等等,谁是你家少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赵颀哭笑不得,被小女孩扯得有些跌跌撞撞。 不是他疑惑不解,而是他醒来过后就通过这个魂穿后寄宿的身体能够判断出来,自己家境一定穷的不可描述,手上的指甲又黑又长,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 穷成这个逼样怎么可能是个少爷,而且竟然还会有一个小侍女。 这完全就像一个乞丐还有一个漂亮小三一般不可思议。 “少爷快跟我回去,奴婢求求您以后不要乱跑好不好,不然太婆会打死我的!”小女孩哭的更伤心了。 “好好,你别哭了,我跟你回去!”赵颀赶紧蹲下来安慰小女孩,眼神落在小女孩的额头上,一条足有寸余长的伤口皮肉翻卷,还有血水在往外冒,脏兮兮的脸上和身上到处都是血迹,看得赵颀心头猛然一阵的颤抖。 “别动,你头受伤了,我先帮你包扎一下!”赵颀蹲下来,将自己破烂的衣衫脱下来,撕下一块还算干净完整的布条将伤口缠住。 赵颀的动作让小女孩也彻底呆傻了,像一个破破烂烂的布娃娃一样任凭赵颀包扎,弄完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满是泪水的眼睛上下打量赵颀,然后哭哭啼啼的抹着眼泪结结巴巴的说:“少爷……您……您是不是不傻了?” 赵颀站起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小女孩乱糟糟的头发点头说:“刚才在山神庙被神像倒下来砸了一下,醒过来就不傻了,我们回家去吧!” “呜呜,少爷不傻了就好,以后我也不会挨太婆打了!”小女孩再次紧紧抓住赵颀的胳膊嚎啕大哭。 “你头上的伤是太婆打的吗?”赵颀有些心疼的轻声问。 “嗯,奴婢没有看好少爷,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太婆生气就打我,腿都差点儿打折了,呜呜……”小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看看!”赵颀再次蹲下来卷起小女孩的裤腿,就看到两条小腿上有几道高高隆起的青紫色伤痕,赵颀忍不住脸皮轻轻抽搐了几下,然后拉开小女孩的衣袖,发现胳膊上,甚至背上到处都有同样的伤痕,而且皮肤上还有许多陈旧的伤痕,横七竖八看起来触目惊心,看得赵颀手指都有些发颤。 “这些都是太婆打的吗?”赵颀轻声问。 “嗯,还有些是少爷您……您打的!”小女孩抹着眼泪使劲点头。 “我背你回去!”赵颀心疼的握着小女孩脏兮兮的小手,同时满脑子有无数二哈在狂蹦乱跳,没想到这傻子一家都是狠人,连这么可怜的小女孩都欺负。 “不不,让太婆知道了又要打我!”小女孩惊恐的往后退。 “不会,我已经不傻了,回去后我会保护你,走吧!”赵颀强行将小女孩拉到自己背上背起来,轻飘飘的感觉不到重量,瘦骨嶙峋的身体甚至都有些硌背。 背着小女孩一路前行,赵颀也顺便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得到的信息也让赵颀很无语。 家里只有三个人,一个老太婆,姓苏,是他奶奶,老爹老妈早就已经去世了,至于小丫头则是五年前老太婆在镇上买来的,主要作用就是照看他,因为老太婆年纪大了,追不上喜欢到处乱跑的傻子。 眼下三人住在前面不远处废弃的一座瓦窑之中,全靠附近的乡亲接济才没有被饿死。 至于更多的内容,小女孩也一问三不知,只是说赵颀是个傻子,一犯病就喜欢到处乱跑,而且还喜欢打人,村里的小孩都怕他,而且苏老太也性格有些古怪,附近的人都不喜欢和他们一家打交道。 沿途路过几栋农家小院,也遇到过三两个背筐挑担回家的乡民,但无论是路过的人还是院子内外的大人小孩看着赵颀背着小女孩路过,全都如同见鬼一样目瞪口呆。 赵颀也没有去和这些左邻右舍打招呼,眼下他最想弄清楚的是自己到底是啥身份,自己不是山神庙的泥胎神像,吃喝拉撒睡这些就是眼下最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虽然眼前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但赵颀确认这不可能是做梦,自己一定是穿越到了古代,而且极有可能是南宋末年。 宁波古代就叫庆元府,但庆元府这个称呼就是从南宋开始的,以前叫明州。 而宝佑这个年号,如果没有记错,应该是宋理宗用过的一个年号。 对于中国古代的帝王动不动就改年号这种事所有研究历史的都很讨厌,但所有的帝王又都乐此不疲,娶妻改一个,生子改一个,生病改一个,打败仗改一个,打胜仗改一个,死老婆改一个,甚至有时候做个梦都会改一个,完全就跟闹着玩儿似的。 这也就导致中国的历史研究者非常头痛。 而这个宋理宗虽然治国一塌糊涂,好色荒淫几乎毫无建树,但却是南宋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个皇帝。 而大宋的崩塌,几乎就是宋理宗一手造成的。 先有史弥远专权,后任用丁大全和贾似道这两个大奸臣,联蒙灭金是最失败的一次对外战争,而后端平入洛更是让蒙古有了征讨大宋的借口,最后还让智障侄儿赵禥继位,直接将一个繁华大宋最终祸祸的不像样子了才挂掉。 而赵颀对自己这个本家皇帝之所以还比较了解,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理宗死后发生的事。 宋理宗死后,蒙元攻陷临安,然后一个叫杨琏真迦的藏族喇嘛把他的尸体从陵墓中挖出来挂在树上晾尸三天,最后还砍下脑袋骨做成了一个酒器。 而这个头盖骨酒器直到朱元璋攻陷蒙元大都之后才找回去重新安葬。 因此宋理宗可以说是中国历代皇帝死后下场最为凄惨的一个,没有之一。 而这件事也让所有的历史爱好者记忆深刻。 赵颀背着小女孩一边走,脑海里还在根据方才妇女提示的内容脑补自己所身处的时代和环境。 “少爷,到家了,快放我下来!” 小丫头的声音将赵颀从思绪中唤醒过来,抬头便看见小山脚下一座破窑,应该是烧砖用的,旁边还有一个池塘,估计是取土和泥的地方,不过这口窑明显已经废弃许久,许多地方都已经垮塌,荆棘野草丛生,看起来就像一个大坟冢,破破烂烂的窑口还挂着一个草帘,用一根竹竿挑开,黑洞洞的就像一张恐怖的大嘴。 一个穿着补丁打补丁,头发灰白蓬乱的老太婆杵着拐杖站在窑洞门口张望,夕阳映照在她身上,满脸皱纹双眼无神,就像一座充满时光回忆的雕像一般沧桑。 听见了脚步声,老太太转过头,看见正把小女孩从背上放下来的赵颀,沧桑的脸上瞬间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但片刻之后便满脸怒容的扬起手中的拐杖大步走上来。 “目无尊卑,老身打死你个贱婢!” “太婆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女孩吓的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瓦砾遍地的泥地上。 第3章 穷不过三代 “啪~” 老太婆落下的拐杖被赵颀一把抓在手中,重重的力量让赵颀呲牙咧嘴的往后退了两步。 “太婆,以后不要再打小竹了!” 赵颀慢慢松开拐杖,同时心头也是一阵二哈乱蹦,这老太婆的力气好大,这一拐杖若是落在小丫头身上,怕是又要头破血流,若是打在胳膊腿上,骨折也并不稀奇,可见老太婆的确有些心狠手辣。 但不管如何,虽然老太婆和自己的灵魂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终究还是自己的奶奶,这血缘上的关系不能抹杀。 更何况路上听小竹说起,就是为了给自己治病家里才会变的这么穷的,家里几乎能卖能当的东西都被老太婆拿去典当了。 “太婆,刚才我在山神庙被捣塌下来的神像砸了头,醒来便什么都记不得了,是小竹把我找回来的,小竹还小,您别动不动就打他,以后我我不会到处乱跑了!” “你……你……你不傻了!”老太婆杵着拐杖哆哆嗦嗦如同看见外星人一样满脸不敢相信的神情。 “太婆,以前的事我都记不住了,方才路上有人也说我是傻子,但我现在很清醒,应该……是不傻了吧!”赵颀想了一下点头说。 “呜呜,这是老天开眼吗?”老太婆手中的拐杖啪塔一声掉到地上,身体也摇摇晃晃几下眼看要栽倒。 “太婆小心!”赵颀手疾眼快跳过去一把将老太婆搀扶住。 “小竹快去搬个凳子!”赵颀吩咐一声,小女孩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将放在窑洞门口的一把破凳子搬过来放好,赵颀扶着老太婆慢慢坐下去。 “你……你是说方才去了山神庙,神像倒下来把你砸了之后就……就清醒了……”老太婆如同枯枝一般的手紧紧抓住赵颀,看着赵颀的脸,双眼之中有浑浊的眼泪流淌下来。 “是的,但以前的事全都记不住了!”赵颀点头。 “好,好,我孙儿终于不傻了,看来是山神显灵,让老婆子快进棺材了还能看到这一天,你……你扶我起来,我们这就去山神庙磕头感谢山神……”老太婆扶着赵颀的胳膊颤巍巍的站起来。 “太婆,今天太晚了,上山的路也不好走,而且那山神像倒下来已经摔碎了,等我挣到钱了,去把山神像修好了再去感谢也不迟!”赵颀赶紧说。 “好,好,孙儿说的对,山神像一定要修好,十五年了,老天爷终于开恩了,呜呜呜呜……”老太婆紧紧的抓住赵颀的胳膊哭的老泪纵横,就连赵颀都感觉眼圈发红,看来这老太婆这些年过的的确太苦太累了。 “太婆您喝水!”小竹捧着一个缺口的陶杯过来,紧张无比的站在赵颀后面。 赵颀把水杯接过去放在老太婆手中,老太婆喝了两口水之后,激动的情绪这才慢慢平静下来,仔细上上下下把赵颀大量了一遍,又用手摸了赵颀头上的绷带,“伤的重不重,还疼不疼?” “就是被神像砸了一下,肿起来一个大包,山下一个大婶帮我敷了一些药,现在已经不疼了!” “那就好,那就好,一定是老天爷看我这个孤老婆子可怜才让山神显灵的,以后一定要把山神庙修好供奉香火,给你止疼的肯定是大元媳妇,她最好了,平日也还来照看一下老婆子,明天得去感谢一下……” “太婆放心,明天我就去,对了,我爹娘是怎么死?”虽然刚刚见面,但赵颀还是想尽快把傻子的身世弄清楚点儿。 “看来孙儿不仅不傻,还很有孝心,身为人子,自然该知道自己的父母双亲……”老太婆很高兴,抓住赵颀的手从未松开过。 “孙儿啊,因为你以前疯疯傻傻的,我就没有告诉过你,眼下清醒了,也的确该知道,你爹名叫赵峻,你娘叫阿红,你娘生下你不到半年就去世了,你爹在你三岁的时候在码头帮工的时候失足掉进海里,因为磕伤了头,救起来几天也没了,你是七月初七早上生的,那天刚好是乞巧节,你爹便用谐音给你起名叫赵颀,因为你生下来就身体不好,半岁又没了娘,长大了也疯疯傻傻的,吃过很多药也没见效,老婆子都以为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你变好了……呜呜呜……”老太婆说完又伤心的哭起来。 “太婆,外面风大,您还是进去躺着休息一下吧!”如此大悲大喜等冲击,老太婆有些支撑不住了,赵颀赶紧让小竹过来一起搀扶着老太婆进窑洞去休息。 几分钟后,等两人把老太婆安顿好之后,赵颀站在这座废弃的砖窑里面,仰头看着窑顶上那个全景大天窗欲哭无泪。 很明显,这座窑漏雨。 眼下刚是入夏的季节,而且大海边风暴也多,这破窑完全不应该是住人的地方。 窑里面四周靠墙位置,可以遮挡一些风雨,因此用竹木草帘搭建了两个窝棚样的小房间,其他地方堆积着柴草和一些简陋的家当。 在窑洞入口的左手边,用破砖头垒着一口土灶,四周还摆放着锅碗瓢盆和一口破陶缸,墙上挂着几个篮子,里面放着几个黑乎乎的陶碗和竹筷,土灶四周的墙壁被熏的漆黑。 在往上点儿,坑坑洼洼开裂砖窑缝隙之中还长有一些野草和蕨类植物,甚至还有许多燕子窝,傍晚倦归的燕子从顶上的大天窗进进出出,叽叽喳喳充满了一股野性而原始的趣味。 家徒四壁已经无法形容这个穷困潦倒的模样了。 古代人穷,这是赵颀非常清楚的一件事,特别是平民百姓。 但自己家穷成这个逼样,赵颀做梦也想不到。 而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穷成这样竟然还有一个小侍女。 而且老太婆还逼着小侍女喊他少爷。 尼玛全世界恐怕只有自己这个最落魄的少爷了。 而通过小竹的身份,还有刚才老太婆说话的语气,赵颀觉得傻子一家的身份可能有些来历,祖上说不定还曾经阔过。 但眼下已经落魄到住窑洞的地步,可见富不过三代是有一定道理的。 而穷不三代更有道理,眼前这情形,如果不是自己穿越过来占据了傻子的身体,又穷又傻的家伙定然连婆娘都讨不到,然后也就绝代了。 第4章 少爷又犯病了 古代所谓的盛世,也就是不打仗,大部分老百姓能够温饱罢了。 要是有人以为鼓吹的盛世就是人人丰衣足食,家家户户米粮吃不完,馒头吃一个丢一个,衣服一年四季都穿新的,赵颀绝对会吐他一年。 即便是几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中国还在打扶贫攻坚战,还在为几千万的农民摘掉贫困户的帽子努力。 所以在古代,普通百姓穷一直就是常态,不穷的时候很少。 不过宋朝在中国所有的的封建王朝历时当中,算是一个比较异类的阶段。 打仗怂到没底线,但国家却一直很富,而且民间也很富有。 大宋三百年时间,百姓因为穷的活不下去的很少。 唯一两次算是比较大的农民起义,一是宋江,二是方腊。 但这两次起义和穷都没啥关系。 宋江一伙人都算是强匪,杀人放火开黑店,打家劫舍对抗朝廷,梁山泊好汉就没一个是因为穷才上山为寇的,之所以还被后世人津津乐道,讲的就是一个义字,而中华数千年传承,即便是尊为正统的儒家,也一直推崇仁义礼智信,因此梁山泊好汉的行为,才会作为一种正面形象流传下去。 至于方腊,就更不是因为穷了,方腊本来是一个大漆园主,而且和东南沿海贩卖私盐的组织联系紧密,加上贪官污吏太多,官府为了花石纲的确搜刮的有些厉害损害了他们的利益,这些人便起义造反,给当时正在和金国打仗的大宋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而不管是宋江还是方腊,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政治纲领和目标,也并没打算推翻宋王朝的统治,只是想让大宋朝廷受到压力诏安他们,改变不断被盘剥的地位。 而方腊起义,也的确动摇了大宋的统治,造成东南数十万人死亡,数百万人无家可归,让已经将经济中心往东南转移的大宋遭到了重大打击,方腊起义被镇压之后不到十年,金人便攻破开封,点了大宋王室的全家桶。 要不是外面还漏掉了一个康王赵构,宋朝其实在靖康之耻之后已经灭国了。 但死而复活的南宋,虽然偏安一隅,只剩下残山剩水的半壁江山,但依旧工商业发达,引进占城稻,利用有限的空间发展农业,使得大宋凭借这半壁江山又坚持了一百多年,而且还生生拖死了金国这个大敌。 国不强,但民心安稳富足,这就是大宋的奇特状况。 赵颀靠坐在窑洞墙根下发呆,而那个衣衫破烂瘦弱不堪的小竹则在生火做饭。 一口黑乎乎的铁锅里面熬着一些看不出来材料的食物,似乎有大米、野菜,还有一些草根样的东西,随着食物慢慢煮熟,散发出来的味道还是让赵颀感觉到一阵抑制不住的饥饿,肚皮里咕咕乱叫的同时,口水也不停的分泌出来。 “唉~”如同雕塑一般坐了足足半个小时的赵颀终于是叹了一口气站起来。 无论如何,眼下还是先吃点儿东西填饱肚子再说。 至于其他的,等以后再慢慢安排。 既然已经穿越过来了,自己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大男人总不能靠这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养活,而且靠村民救济这种事恐怕也不能坚持多久了,因为如果推算不出错的话,蒙古人快要打进来了。 麻痹的,为毛老子命这么不好,穿越到北宋末期也好啊,说不定还能和梁山泊的英雄好汉们混一个脸熟,上聚义厅拜个把子轰轰烈烈的热闹一番,这南宋……已经快特么完蛋了。 赵颀走到土灶旁边,用一个竹勺子在铁锅里面搅动了几下,看着如同猪食一般的食物,闻着散发出来的奇怪味道,忍不住脸皮抽抽几下之后再次叹了一口气。 再看看小丫头额头上包裹的破布,赵颀轻轻的摸了一下小丫头的头发。 “伤口还疼吗?” “不……不疼了……”小竹轻轻摇头。 “明天我去镇上找郎中弄一些药回来给你涂抹一下,过几天就好了,先吃饭吧!” “少爷小心烫!”小竹往一个陶碗里舀了大半碗黑乎乎的稀饭递给赵颀,然后又舀了一碗,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端着去老太婆的房间。 看着小竹胳膊上裸露出来的青一道紫一道的伤痕,赵颀心头忍不住一阵难过,眼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好好安慰这个被自己和老太婆打骂折磨的小女孩,在她心中留下的创伤只能等以后慢慢补偿了。 端着陶碗走到破窑门口一屁股坐下来,看着眼前稻花飘香的大片稻田和青葱翠绿的山野,赵颀呼噜一口稀饭。 入口一种黏糊糊的酸涩味道,非常奇怪,其中还夹着着塞牙的野菜和草根,完全无法下咽。 强忍着吃了两口之后,感觉有些反胃,赵颀叹口气将饭碗放在了地上。 这哪里是人吃的食物,简直连猪食都不如。 看样子眼下最大的需求还不是一个良好的安身之所,而是要吃到可口的饭菜。 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赵颀很快便摆正了自己的心态。 好死不如赖活着,作为一个受过十多年良好现代教育,而且还大致清楚宋朝历史的后世人来说,宋朝并非活不下去,反而是所有封建朝代中最好混的一个朝代。 因为大宋治国理念和所有的封建王朝都不一样,没有严格的户籍制度,自由迁徙自由择业,商业发达文化繁盛,被后世许多学者称之为近代文明的曙光时代。 若是大宋不被蒙古人灭掉,中国极有可能提前西方几百年进入现代文明社会。 因为后世文明社会有的元素,大宋基本上都已经具备了。 法律、商业、教育、福利、工业、科技、财政结构、完全的货币政策,宽松自由的言论、寒门进阶的科举制度、虚君实相的朝廷架构…… 所有的一切,大宋都走在了人类文明的最前沿。 但没能成功的原因很多,接连不断的北方民族的入侵就是主要原因。 尤其是强大的蒙古帝国,横扫欧亚,短短数十年时间覆灭上百个国家,直接将欧洲文明差点儿打回了石器时代,屠杀的人口超过两亿。 而数十年的战争,也让大宋这个世界上最繁华富庶的东方国度,从超过一亿的人口锐减到六千余万。 近半的人口折损加上战争的破坏,历经沧桑的华夏文明,第一次彻底落入北方草原民族的统治之下,由此造成的文明倒退再也无法弥复。 而华夏从秦始皇一统华夏开始,历经千年的时间虽然分分合合起起伏伏,但文明进程一直呈现的是上升趋势,到了唐宋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演绎出华夏最灿烂辉煌的文明盛世。 而从元朝开始,历经元明清三代,无论从政治制度还是经济文化,一直都在不断走下坡路,特别是明朝重新启用严格的户籍制度和重农抑商的策略,加上禁海和理学盛行,让中国错失了跟上西方现代文明崛起的步伐,渐渐被远远的抛在了身后。 对于大宋,历史的评价非常极端,两极分化特别严重。 许多东西方的历史学家对宋朝文明的开放包容极为推崇,不吝赞美之词,认为他是东方文明最辉煌的时代,几乎只需要一步就能迈入现代文明。 而大部分中国人却认为,宋朝是中国历史上仅次于清朝的操蛋时代,吏治腐败软弱可欺,不仅被辽金蒙古这些强大的蛮族揍的鼻青脸肿,甚至还被西夏这种弹丸小国按在地上摩擦,而割地赔款称臣,更是让所有人恨的牙痒痒。 但无论后世人评价如何,大宋在赵颀这些有过深入了解的人来看,的确算是一个富有人情味而且自由包容的时代。 百姓的生活相对于其他时代来说要富足安稳的多。 而且他眼下也略微有些庆幸,自己不是穿越到秦末、汉末、唐末、明末、清末这些农民暴乱风起云涌,国内烽火连天乱糟糟的年代。 大宋即便是到最后被蒙古人彻底统治,民间都没有大规模的造反和动乱,甚至大量百姓还在不断协助朝廷抵挡蒙古人的进攻。 即便是到了最后那一场轰轰烈烈的崖山海战,还有十万百姓军民陪同跳海陪葬,用自己的生命捍卫大宋的尊严,用死来表达对于这个王朝的眷恋和不舍。 纵观华夏数千年时光烟云,唯独只有宋朝做到了如此凝聚民心的程度。 崖山之后再无中华。 虽然这个观点非常偏激,但却得到了民间极大的认可。 由此可见大宋的无与伦比的国格魅力。 而眼下,自己来到了这个特殊的时代,既然能够重活一次,那也不能辜负了老天这场安排。 这座破窑洞,就是自己的崭新起点! 赵颀一脚将装满猪食一样草根菜粥的陶碗踢出去。 对着远处的海港方向跳起来大吼:“大宋,老子来了~” “太婆,少爷又犯病了~” 听着赵颀歇斯底里的吼声,刚刚捧着陶碗走出来的小竹吓的手一抖,陶碗和稀饭跌落扑溅一地,惊恐看着赵颀哭嚷蹲下来嚎啕大哭。 第5章 没钱只能当贫道 “大郎在不在?” 就在赵颀哭笑不得安慰小竹的时候,只见一个三十来岁黝黑魁梧的中年男子扛着一个口袋从小路上过来。 “大元叔!”小丫头赶紧跑上去迎接。 中年男子大步走到窑洞门口,上下仔细打量赵颀几眼,将肩上的口袋放下来满脸怪异说:“听说你被山神庙的神像倒下了砸了头,然后就不傻了?” “好像是这样,您是……” “我叫杨大元,就住在前面不远的山脚下,刚才从码头回来,听娃儿娘说起你的事,我特意过来看看,顺便送了一些米面过来,你……真的已经好了!”中年男子依旧上下打量赵颀。 “大元叔,少爷的确已经好了,一点儿都不傻了!”小竹赶紧在旁边说。 “那刚才我还听见你在这里大吼大叫!”中年男子将信将疑。 “大元叔,我的确清醒了,只是完全想不起来原来的事了,路过您家的时候,大婶帮我敷了药,方才只是头有些痛,现在已经好多了!” 听赵颀说话如此口齿清晰有条理,中年男子这才重重的长吐一口气,黝黑的脸膛上露出笑容说:“方才我去山神庙看过了,神像的确是垮塌了,看来果然是山神显灵治好了你的病,明天我准备一些香烛带你去山神庙祭拜感谢一下,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谢谢大元叔,谢谢,太婆也说是山神显灵,我还准备过几天去当帮工,等挣到钱把山神像重新修起来!”赵颀也赶紧拱手道谢。 “咦,你这口齿伶俐的模样,到的确不同以往,这样吧,明天我去找里正商量一下,让村里凑些钱一起修,这么大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出钱去弄,而且你家也穷的揭不开锅,不过你既然就好了,也的确该找个事做,挣一些钱维持家用,这些米面暂时能够吃几天,告诉太婆,若是缺瓜菜,也可以去我家摘一些,娃他娘平日都在家!” “咳咳……”在窑洞里睡觉的老太婆被吵醒,咳嗽几声后杵着拐杖出来,看见陈大元之后也一阵道谢。 “不谢不谢,我和峻哥儿从小一起长大,只是他去的早了,不过亏得山神显灵,眼下大郎的病好了,你们一家的生活也会慢慢好起来,您以后怕是要跟着享福了,我家里还是事先回去了!”男子连连摆手转身准备离开。 “大元叔等等,我有些话想问你!”赵颀跟上去走到池塘边上。 “你想问甚子?”杨大元好奇的问。 “我就是想问问今年到底是哪一年?蒙古人有没有打过来?” “今年是宝佑六年,没听说蒙古人打过来,你问这些干啥?”中年男子更加好奇。 “没……没啥,我只是好奇问问,多谢大元叔送来的米面,对了,附近的药铺在哪儿,小竹被太婆打的浑身是伤,额头上还破了一道口,要涂一些膏药治疗一下!”赵颀支吾一下换了话题。 中年男子转头瞅了一眼小竹头上缠的布带和衣服上的血迹之后说:“以前你和太婆就经常打小竹,我们看着都心疼,既然你好了,以后千万莫要再打她了,药铺就在镇上,很好找,你自己去寻便是!” “大元叔能不能先借我一些钱,过几日我去码头搬货,挣到工钱就还给你!”赵颀脸皮有些发红的说。 男子很爽快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钱袋,打开拿出一张纸币递给赵颀之后低声说:“这些钱不用还了,你拿去给小竹买药吧,若是不怕吃苦,就到码头上的吕家商行找我,若是我不在就找张管头,只要肯卖力,一天也能挣下一两百文钱,养活你们一家吃喝没有问题,但你最好瞒着太婆,当年你爹就是失足从船上掉海里面去的,我怕他知道了不让你去!” “多谢大元叔!”赵颀很是激动的接过纸钞连连点头。 “说啥谢不谢的,村里好多后生都在码头帮忙,平日不要偷懒,工钱自然不会少你的,我先走了!” 赵颀目送杨大元的背影消失之后这才收回眼神,看着手中这张面值两百文的会子,满脸唏嘘感慨不已。 都说大宋是中国历史上最富有人情味的一个朝代,百姓皆都乐善好施,果然名不虚传,这钱随手就借了,而且还不要还的。 明天是不是再去别处借点儿…… 赵颀转头看着破破烂烂的窑洞,捏着下巴有些蠢蠢欲动。 不怪他如此想,而是眼下实在是太穷了,虽然他小时候也住农村,家境也不富裕,但却从未穷到过眼前这个德行。 他此前已经问过小竹了,家里一文钱都没有,除开前段时间乡亲接济的半袋糙米之外,简直穷的叮当响,而那半袋大米也已经见底,若不是杨大元又送一袋米面过来,恐怕明天三个人就要饿肚子了。 数遍华夏王朝两千年,只有大宋的商业环境最为宽松和繁华,只要有钱,啥问题都能解决。 就连大宋朝廷的军队,都是雇佣兵制,工资丰厚。 而一旦遇到灾荒年月,政府直接就地征兵,大量的农民因为有了活路,就没有人闹事造反了。 大宋虽然一直疲软,但却用钱活活拖死了辽金这两个不共戴天的仇家。 所以,光坚挺是没有用的,首先得有钱,只要钱足够多,连国土都能买回来。 这便是当初宋太祖赵匡胤的打算。 只不过他钱存下了,人却没了。 而对眼下的赵颀来说,要想好好活下去,有钱钱才是王道,没钱,只能当贫道。 有了二百文钱壮胆,看看天色还早,赵颀决定现在就去镇上买药,于是把钱揣进衣袋之中准备离开。 “少爷等等我~”小竹跟着跑了出来。 赵颀哭笑不得。 “以后别叫少爷,就叫我哥哥吧,免得别人听见笑话,你就在家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小丫头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躲闪着赵颀的目光轻声说:“我……我知道药铺在哪儿?” “好吧,一起去。”赵颀点点头,伸手牵着小丫头的手。 小竹微微缩了一下手,但并没有挣脱开,消瘦的脸颊上瞬间腾起一股红晕,然后低着头亦步亦趋跟在旁边。 第6章 大爷进来玩儿呀 夏日的傍晚,温度还很高。 加上太阳还未落山,一路上到处都能遇到扛着渔具和跳着货物的乡民经过。 越是靠近镇上的位置,人流量越是大,甚至还能看到成群结队的骡马驮队和马车,口音也是南北混杂,明显都是在海港码头谋生的民夫和商贾,男女老少都有,其中甚至还能看到不少骑马坐轿的文士官吏甚至是外国人。 二十分钟后,太阳已经落山,前方出现一大片房屋,密密麻麻鳞的砖石瓦房构成一条繁华热闹的大街,甚至其中还有不少两层三层的楼房。 兰陵美酒、阿妹香茶、郑家海鲜、老吴家脚店、四海客栈、福来酒楼、高家汤饼等各种酒旗店招挨挨挤挤。 大街上挑担的、背筐的、骑马的、坐车的,来来往往的人流川流不息。 “瞧一瞧看一看嘞,新鲜的黄鱼……”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明州春风楼正店出来的新酒,百文一斤……” “安南沉香,占城沉香,不香不要钱……” 不光是大街上热闹嘈杂,各个店铺门口都有小二在大声吆喝。 “大爷进来玩儿呀……哎呦,这位公子风度翩翩好俊俏……” 一家挂着红色灯笼的妓院门口,几个骑马而来的商贾文士瞬间就被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包围。 赵颀停下脚步,很是好奇的探头往妓院里面观看。 “咦,这不是傻大郎么,莫非你也想进去睡小姐?” 似乎赵颀在当地名气还很大,即便是在这热闹的镇上,也还是有人认出了他。 “嘻嘻,果然是那个傻小子!”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顿时都捂着嘴巴凑在一起嘀咕几句以后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赵颀瞬间脸黑。 尼玛傻子这个称呼看来是摆脱不了了。 “少爷,我们走吧!”小竹紧紧的拉着赵颀的手往外拽,不知是害怕被人嘲笑,还是害怕赵颀忍不住撇下她进去逛妓院。 “少爷……哈哈哈……”一个身穿短褂的胖子笑的捧腹,四周一群人也都跟着大笑起来,看赵颀的眼神充满了欢乐。 赵颀撇撇嘴遗憾的赶紧牵着小丫头走了。 “少爷对不起!”混入人群之后,小丫头低着头不敢看赵颀。 “你看,让你改口你不相信,被人笑话了吧!”赵颀苦笑着摸摸小竹的脑袋,“以后切记,要叫我哥哥,你不是我的侍女,更不是奴婢,你就是我的妹妹,以后我们相依为命!” “嗯!”小丫头死死咬着嘴唇点头,两行眼泪滚落下来。 “莫哭莫哭,不然别人以为我又在打你,前面那间是不是就是药铺!”赵颀指着前面一个挂着一个药字布幌的店铺问。 “对,那就是镇上的吕家药铺!”小竹用双手抹着眼泪点头。 生老在世,吃五谷杂粮,生老病死谁都逃不脱。 因此有一个行业永盛不衰。 那便是药店和医院。 虽然这只是庆元府一个乡镇,还不是附近最热闹的府城,但这里的繁华程度已经让赵颀非常惊讶了,他甚至不用去看,就知道数十里外的鄞县至少要比这里繁华十倍不止。 至于几百里外的杭州,如今是地球上最繁华的大都市,人口超过百万,比起庆元府来,不知道又要繁华多少倍。 吕家药铺。 这是药铺的名字,一块烟熏色的匾额上,几个大字看起来非常醒目。 药铺上下两层,迎面就是一个高高的木质柜台,柜台里面密密麻麻都是装药的小抽屉,除开进进出出抓药的人之外,正堂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一个须发灰白穿着长衫带着帽子的老者正在给人诊脉,旁边还站着几个学徒正在倾听。 虽然人很多,但里面并不吵闹。 一踏进药铺之中,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道扑面而来。 “两位卖什么药……咦,这不是傻大郎么?”一个药铺的伙计迎上来,话还没说完就认出了赵颀。 赵颀尴尬的摸摸下巴,心说老子有这么出名么,怎么镇上的人都特么认识。 “小二哥,我要买些治疗於伤的膏药,不知道有没有?”赵颀也懒得和伙计一般见识,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药铺伙计如同见鬼一样死死盯着赵颀。 “我要的膏药有没有?”赵颀这次声音大了不少。 “你……你不傻了?”伙计惊讶的往后退了一步,撞在柜台上差点儿将一个药碾子撞翻在地。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正在诊脉的老郎中抬头,不过看到是赵颀之后,明显也有些惊讶。 “今天山神显灵把我哥哥治好了,我哥哥以后都不是傻子了,你们别乱说好不好?”小竹护在赵颀面前。 “山神显灵?”老郎中和整个药铺的人都惊讶的看着赵颀。 “这个……今天被山神庙的泥像倒下来砸了头,醒过来就清醒多了,只是有些事情记不住了!”赵颀尴尬的解释一句。 “竟然还有这种事,大郎伤在何处,让我看看!”老郎中惊讶的走到赵颀面前。 赵颀将头上的布条解开,敷在上面的草药也都掉落下来,露出额头上一个依旧鼓起的青紫色大包。 “别处还有没有伤?”老郎中仔细看了一下,并且还用手在包上按了一下。 “嘶~”赵颀痛的眼泪花儿都差点儿掉下来了,捂着额头赶紧摇头说:“只是腿脚和后背有些擦伤,没啥!” “嗯,伤的不重,取些膏药给大郎,拿回去涂抹几次就好了!”老郎中微微点头之后坐回去继续给病人诊治。 一个学徒赶紧走上来细问了几句,得知不是赵颀要膏药,而是小竹,因此又把小竹头上的布条解开仔细看了一下,赵颀把小竹胳膊和腿上背上的伤痕都让学徒看了一遍,这个学徒面色古怪的说:“额头上的伤比较严重,要涂一些止血生肌的金疮药,其他地方用消肿散淤的青蒿栀子膏涂抹几次就好了,这么重的伤也不早些来看,眼下天热,拖得几天说不定生疮腐烂就麻烦了!” 几分钟后,学徒从柜台里面拿出来一小包金创粉和一个拳头大小的瓷瓶。 “额头上的伤口不要见水,用金创粉敷上之后用干净的棉布裹上,其他位置的於伤用瓶子里的膏药涂抹,每天一次,三天之后差不多就会痊愈!”学徒把药递给赵颀。 “多谢多谢,多少钱?”赵颀赶紧道谢。 “平钱八十文,会子四百文!” “呃!”赵颀伸进口袋的手一下停了下来,脸色也变得颇为尴尬,“不好意思,我只带了两百文会子,不知道能不能少买一些!” “那怎么行,这药膏都是整瓶卖……” 第7章 孺子可教也 就在学徒说话之时,突然药铺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很快一个身穿长衫身形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童急匆匆冲进来,满脸焦急之色,看见老郎中之后连声大喊:“吕大夫,吕大夫,快帮忙看看,我家二娃突然喘不过气来!” “我看看!”老郎中一看有急症,立刻撇下病人站起来施救,先是扒开眼皮看了一下,然后用一根竹棍撬开孩童的牙关看了一下之后满脸焦虑的问:“呼吸淤塞,方才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 “是是,好像和吃了几颗红枣干,然后突然就不行了!”中年男子焦急的点头。 “赶紧倒过来拍击后背!”老郎中确认的了自己判断之后赶紧吩咐。 “二娃,二娃,你千万别出事啊……”就在一群人将孩童倒过来不断的拍打后背的时候,门外一个妇人跌跌撞撞哭着跑进来。 “不行了不行了,救不过来了,估计是枣核赌住了气管……” 一群人一阵忙乱之后,快一分钟过去,孩童的情况毫无改变,刚才还微微抽搐的身体渐渐失去了动静。 “我的二娃啊……”妇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让我看看!” 赵颀赶紧推开几个人冲进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孩童抱在怀里,双手从后背往前搂住小腹位置,然后使劲往内发力的同时上下猛抖几下,连续两次之后,脸色已经青紫的孩童突然张口咳出来一个细小的东西,然后便急促而沉重的大口呼吸起来。 “吐出来了,二娃救过来了!”药铺里面瞬间响起一阵热闹的欢呼声。 “好了,没事了!”赵颀将孩童放到中年男子的怀里,抹着额头的虚汗感觉手脚一阵发软。 从山神庙里面爬出来之后,到眼下半天时间就吃了两口难以下咽的菜羹稀饭,刚才又连续走了两三里路,此时已经感觉到浑身有一种虚脱的感觉。 “多谢吕大夫!”中年男子激动不已,妇人也跟着福身行礼喜极而泣。 “谢我干甚,辛亏傻……嗯,赵大郎出手及时,才救得二娃,眼下已经无事,你们带回去好好照看,以后吃有核的果子切莫狼吞虎咽,若是再有这种急诊,可先用大郎方才的方法急救,免得浪费了来去的时间!”老郎中拈须摆手。 “是是,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照看,多谢多谢。” 这一家人来得快去的也快,中年男子团团行礼之后和妇人欢天喜地的抱着孩童离开。 老郎中弯腰捡起地上的枣核摊在手中,上面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迹,脸色古怪的看着赵颀说:“你这个救急的方法很是奏效,若不是你出手及时,只怕刘掌柜家的二娃子真的救不过来了,却不知这个方法从哪里学来的?” “这个……只是一时突然想起来的!”赵颀支吾着回答。 “嗯,想来也是,但的确有效,以前为你治病,苏老太可花了不少钱,老夫开了许多药也没将你只好,于心很是不安,没想到你也是个福运深厚之人,被山神像砸了一下竟然好了,对了,你方才说买药膏钱不够?”老郎中点头问。 “是,我只带了两百文会子,还是找别人借的,小竹被太婆用拐杖打的浑身都是伤,我担心天气太热感染发炎……呃,溃烂生疮了!”赵颀赶紧点头。 “让老夫看看!”老郎再次查看了小竹额头的伤口,又掀开衣服看了身上的伤痕之后点头说,“苏老太性格有些孤僻古怪,听闻经常打骂家里奴儿,果然如此,老夫还听闻你平日也打骂过,以后切莫如此。” 赵颀尴尬不已,红着脸说:“以前我不太懂事,这次差点儿死了,醒过来才知道以前做的不对,小竹跟着我们受了很多苦,我以后会好好照顾她!” “大善,孺子可教也!”老郎中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小竹身上的伤虽然多,但都是皮外伤,回家用这药膏抹几天就会痊愈,切记不要沾染生水,今日你救活刘掌柜的儿子,也算是一件功德,这药膏就不收钱了,拿回去吧,以后要看病吃药就来找我,不要担心钱财,对了,听闻你一家衣食无着,一直都住在镇外的破窑之中,你想不想到我药铺来做工,顺便还能学习一些医术!” “呃!”赵颀张大嘴巴,药铺里面的学徒帮工和伙计病人全都都惊讶的看着赵颀。 “这件事你不必急着决定,想好了便可以来找我,天快黑了,先回去吧,还有,你的病虽然暂时好了,但以后还是要注意,切莫大喜大悲的躁动,不然说不定还会复发……”老郎中摆摆手叮嘱几句之后坐下来继续看病。 “是是,我一定注意,多谢吕大夫!”赵颀千恩万谢之后牵着小竹离开。 “师傅,您真的要收傻大郎做徒弟?” 看赵颀二人走出药铺之后,一群学徒都满脸怪异的围上来。 “哼,他傻么?老夫怎么没看出来。”老郎中一瞪眼,“方才看他出手及时而且干净利落,方法也很奏效,人命关天,我们身为医者,既要胆大心细,又要临机变通,切记不可拘泥于陈方旧法,你等方才只知道大呼小叫,有何脸叫别人傻子?” “这个……师傅,我等也没见识过这种被枣核堵住气管的急诊,不知处置方法……”几个学徒都脸红耳赤。 “那今天就把这个方法记住,以后遇上同样的症状莫要慌了手脚,没事相互之间可以多多练习一下。” “是,师傅,我等记住了!”几个学徒都垂手答应,其中还有人轻声嘀咕,“以前的确是一个傻子,怎么突然就开窍了……莫非真的是山神显灵……” “山神显灵之事切莫谣传,但傻子突然开窍的事也并非没有,他以前或许只是因为有些头疾罢了,不过此事还真的稀奇,只怕过几日便传的纷纷扬扬了!”老郎中揪着胡须有些发呆。 …… 第8章 铺盖面 “小竹,怎么镇上的人都认识我?” 回去的路上,赵颀还在纠结这个奇怪的问题。 “因为……因为哥哥从小就爱生病,太婆经常带你来药铺看病,但一直都没治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了,有时……有时……” “有时怎么样?” “有时候发病急了,还会脱光了衣服在镇上到处跑……”小竹低着头小脸通红。 “呃!” 尼玛原来自己还干过裸奔这种令人赏心悦目的勾当,难怪在这镇上名气这么大。 而且瞬间也联想到方才妓院门口一群妓女为何要看着他发笑了。 而一想到自己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经常光着在大街上跑,赵颀老脸有些发烧,看来这个傻小子干的破事,如今要让自己这个大老爷们儿来承受,难道起点就这么不待见老子么。 “因为哥哥一发病经常会跑的不见,我也追不上,太婆就会责骂我没看好,就会生气打我……”小竹紧紧的抓住赵颀的胳膊,似乎生怕一松手,赵颀又突然蹦的不见了。 “唉,让你受苦了,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到处乱跑了,过几天我就去码头上搬货,这件事你别告诉太婆,等我攒够了钱就到镇上买一套房子,一起搬过去住!”赵颀摸摸小竹的脑袋安慰说。 “哥哥不想去药铺帮工吗,还能跟着吕大夫学习医术,若是以后哥哥成了大夫,所有人都会尊敬你呢,而且镇上的房子也很贵,得几百贯才买得起,在码头上搬货一天也就一两百文钱……” 面对突然转性的赵颀,跟着出门一趟之后,小竹心情也开朗了许多,而且说话也很有条理,并不像普通的农家丫头那样傻笨。 “当医生可不容易,而且我也不想学医,何况当医生也救不了大宋……这件事以后再说吧,对了,你还记不记得你老家是哪里的?”赵颀摇摇头换了一个话题。 “我……记不住了,那时我才五岁,只知道很远很远,走了好几个月,爹娘都死了,后来太婆花钱买下我……”小竹心情很低落的回答。 “记不住就算了,以前的事我也记不住了,我们就一起当两个傻子好了!” “哥哥才不是傻子呢,刚才还救了一个人,连吕大夫都夸奖你!”小竹的脸上露出一丝从未见过的轻松和笑意。 天色越来越暗,两人牵着一路连走带跑回到破窑,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过远处的海港处还是灯火通明,还能看到不少挂在海船桅杆上的灯笼,一串一串如同繁星一般特别明亮。 赵颀已经完全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也顾不得休息,让小竹找来一个陶盆,打开今天杨大元送来的一袋米面,舀出来一大瓢面粉,加水和成面团,然后又让小竹烧了半锅开水,将揉好的面团用手扯成一张张薄薄的面皮丢到铁锅里面煮上。 这种面是重庆当地的一种特色面食,因为形状看起来像被子一样,而重庆人把棉被叫做铺盖,所以就叫做铺盖面。 这种面一般煮熟之后还要浇上一大勺红烧牛肉或者肥肠、酸菜肉丝等不同的臊子才好吃,不过眼下赵颀一家穷的舔锅,除开一点儿盐之外,什么都没有,因此赵颀也只能将就。 赵颀忙活的时候,小竹也勤快的在旁边帮忙烧水加柴,很快雪白的面皮便在铁锅之中咕嘟嘟的开始翻滚起来,一股面食特有的香味在破窑之中散发开来。 “笃笃笃……” 伴随着一阵拐杖杵地的声音,一个佝偻而苍老的人影从房间里慢慢出来。 “太婆~”小竹紧张的站起来,吓的不敢抬头。 “去把碗拿出来洗了!”老太婆说了一句,然后杵着拐棍慢慢走到柴草堆旁边的一个破木凳上坐下来,一言不发的坐在旁边看赵颀煮面,苍老的脸颊在火光的映照下看起来有些怪异,忍了许久之后声音有些沙哑的问:“孙儿这煮的是什么面食,怎么从来就没见过!” “太婆,我就是嫌面糊糊不好夹罢了,这样煮着吃起来方便一些!”赵颀很麻溜的解释。 “汤饼老太婆以前吃过,不过南方多产稻米,乡下人面食吃得少,京城的人吃的稍多一些,听闻都是擀切成条或者捏成馎饦,你这个煮法更方便,一张一张就像被子似的……”老太婆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就按太婆说的,这就是被子汤饼!”赵颀也笑着附和。 “孙儿啊,你这突然就好了,我也感觉一下舒心轻松多了,只可惜你爹娘死的早,没能看到你长大成人的模样,等明日我去向四邻借点儿钱,卖些香蜡纸钱,带你去爹娘的坟头认认位置,也免得他们成了孤魂野鬼,以后逢年过节,也算是能够弄点儿香火钱,咳咳……”老太婆咳嗽着说。 “我也正想问您爹娘的坟在哪儿呢,您明天也不用去借钱,我刚才还向大元叔借了两百文会子去药铺给小竹买点儿药膏,不过吕大夫没收钱,明天我就去镇上买些香烛,大元叔还说明天找里正商量一下,要把山神庙的神像重新修好,我也想去帮些忙!” “嗯嗯,你去帮忙是对的,这些年也亏得大元他们照顾,我们一家才算活下来,老太婆经历的事多了,也算看透了,什么官啊,皇帝啊,都是些黑心肠的人,不值得敬重,只有这些乡亲才是真心实意的善良,你若以后发财了,切莫忘了这些乡亲……” “哥哥,碗洗好了!”婆孙两人唠叨一些家常,锅里面的面也快煮熟了,小竹把洗好的陶碗递过来。 “贱婢,得叫少爷!”本来一脸慈祥的老太婆勃然大怒,手中的拐杖扬了起来。 “太婆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小竹吓的噗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赵颀赶紧一把将小竹拉到自己身后挡住,同时抓住拐杖认真的说:“太婆,以后不要打骂小竹了,是我让他这么叫的,不然出门到处都有人笑话,孙儿以前是个傻子还无所谓,但眼下病好了,还是要些脸面!” 老太婆愣了许久将拐杖收回来,重重的杵了一下地面说:“也罢,本来就是买来照顾你的,以后出门便叫哥哥,但在家还得叫少爷,不然尊卑何存!” 赵颀松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一边挑面一边说:“太婆,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们家好像不是本地人吧,以前是不是家里挺有钱的,说不定还是大富大贵之家?” “瞎说些啥,要是大富大贵之家还能住这破窑,这被子面看着就好吃,快给我挑一些尝尝!”老太婆顾左右而言他,但语气让赵颀的确听出了几分闪烁。 第9章 何去何从 半碗面汤,几块面皮,放一些盐巴,一碗热腾腾的白水铺盖面便新鲜出炉,赵颀双手放在了老太婆的手中。 “孙儿煮的这汤饼雪白嫩滑,入口绵软,很合老婆子的牙口!”一口热面入口,老太婆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小心烫!”赵颀把第二面递给小竹,小竹偷偷的看了老太婆一眼,发现老太婆并没有发怒生气,于是赶紧小心翼翼的接过来。 赵颀自己也迫不及待的挑了一大碗,也顾不得烫嘴,拿起竹筷便直接坐在地上稀里哗啦的埋头大口咀嚼吞咽起来。 虽然只有一点盐巴,没有酱醋和热辣喷香的排骨肥肠等臊子,但赵颀感觉这却是活了二十年吃过最香甜的一顿饭食,面皮软化带着一股麦香,咀嚼之下还有一种清甜,似乎和后世吃过的所有面食的味道都大为不同。 稀里哗啦之间风卷残云,赵颀一口气足足吃了三碗,小竹和老太婆也一人吃了一大碗,半锅面汤也喝的只剩下锅底。 吃完之后,赵颀打着饱嗝靠在墙根下抚摸着肚皮。 从山神庙醒过来到现在,饿了大半天,此时终于是心满意足。 “好好,孙儿煮的汤饼好吃,只可惜这面贵,怕是不能经常吃!”老太婆同样心满意足的靠在柴草堆上,看赵颀的眼神充满了一种慈爱。 “太婆放心,孙儿过几天就出门去帮工挣钱,以后多买些白面,顿顿吃都可以!”赵颀笑着说。 “唉,只可惜我们家穷,你爹娘也死的早,以后要让孙儿受累了,天晚了,天黑看不见,早些睡吧!”老太婆扶着拐杖慢慢站起来,小竹赶紧上前搀扶。 “不用管我,老婆子还走的动,把碗筷收拾干净,服侍少爷睡觉!” 老太婆拒绝了小竹的好意,拄着拐杖笃笃笃笃的慢慢踱进黑暗之中,伴随着淅淅索索一阵声音和轻轻的咳嗽声,片刻整个窑洞里面便安静下来。 小竹很快也把碗筷都洗干净,然后抱着膝盖坐在柴草堆里轻声说:“哥哥,您的病好了,太婆看起来也好多了!” “嗯,以前太婆打你,是因为我,你也别恨她,以后她不会再打你了,我帮你抹药!”赵颀把药瓶拿出来。 “嗯~”小丫头轻轻嗯了一声,站起来转过身,把衣服掀起来,微弱的火光下露出满是伤痕的后背。 赵颀用手挖了一些药膏出来,看不出颜色的膏药散发着着一股中药味道,甚至还有一丝凉凉的气息,非常好闻。 “疼不疼?”赵颀一边轻轻涂抹药膏一边问。 “不疼!”小竹身体轻轻的抖动着轻声回答。 “忍着点儿,过几天就好了……”赵颀一边说话,很快就把背上腿上还有胳膊上的伤痕都仔细涂抹了一遍,额头上的伤口在药铺就已经敷过药了,赵颀仔细检查了一便,发现包裹的还比较好,就没有打开重新上药。 “剩下的我……我自己来!”小竹转身,羞怯的低头不敢看赵颀。 “我先出去透透风,你抹完药膏早些睡,不用管我!”赵颀把药膏放在小竹手中走出山神庙。 “哥哥别走的太远,小心有蛇!”小竹小声叮嘱。 此时一轮弯月升上东天,深邃的天幕上繁星满天,而远处热闹的海港依旧灯火通明,夜风之中还隐隐有丝竹管弦和歌舞声传来。 “还都过的如此快活,怕都不知道快要亡国了吧!” 赵颀坐在台阶上,满脸的无奈和叹息。 而眼下大宋已经快亡了,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凭借自己的知识储备和大宋宽松的环境,只要好好发展,几年十几年之后,当一个家缠万贯的商人肯定不会有太大问题。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一旦蒙古灭宋之后,亡国奴的身份并不好受。 因为根据历史上蒙元的统治状况来看,眼前繁华富庶的境况会彻底崩坏,中华文明会经历一次极大的衰退,野蛮的蒙古人不善于治理国家,而且蒙古贵族大量侵占农田抢夺财货和人口,加之战争屠杀了大量汉人,将统治区的百姓分成四等进行统治,还有蒙古传统的奴隶制度也并未彻底改变,导致中国政治、经济、文化、农业、商业、教育等全都出现了极大的破坏和倒退。 中国从秦始皇一统开始,到了唐宋时期国力达到了巅峰。 李唐王朝军事强盛,赵宋王朝经济繁荣。 这两个王朝奠定了华夏在世界文明中的强大地位,有宋一朝,国力强盛一度占据整个人类世界gdp的50%以上,人均gdp也达到了五百美元左右。 而宋朝繁荣的工商业和法制环境也开启了华夏近代文明的曙光,让一个传统的农业大国一跃成为了工商业大国,最高的时候工商业税收税一度占到财政收入的70%以上,农业税只有25%,这个比例直到二十一世纪的新中国才又重新达到,而工商业的繁荣极大刺激了城市化的发展,城市人口极度扩张,人口达到十万以上的大城市比比皆是。 就算是如今要亡国的南宋末年,商业和海外贸易依旧蓬勃兴盛,除开蒙古这个外敌之外,国内相当的稳定,既没有人造反,也没有人篡位,上到皇帝大臣,下到平民乞丐,心情稳的一批。 若是不想当亡国奴,不想被野蛮的蒙古人统治,要么去海外,好么想办法让大宋硬起来跟着蒙古人刚。 但根据赵颀对南宋末年几代帝王的德行看来,让朝廷刚蒙古人获胜的机会微乎其微。 除非将贾似道还有即将上台的宋度宗赵禥都干掉,换一个有作为的皇帝上去…… 赵颀捏着下巴望着繁星满天的天幕轻声嘀咕,孤单单一个人独坐了近一个小时之后才摇摇晃晃走进山破窑之中。 小竹已经蜷缩着躺在土灶旁边的一捆干草之中睡着了,透过窑顶上的大洞照射下来的星月光芒,小丫头怀里抱着药瓶,脏乎乎的小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赵颀也没惊动她,和衣躺在了旁边的干草堆上,翻来覆去许久之后也沉静下去。 …… 第10章 这种事都干的出 天刚蒙蒙亮,赵颀便早早的醒了过来。 不是他想醒,而是被窑洞里面的燕子吵醒的。 十几窝燕子孵了上百只小燕子,天刚蒙蒙亮便开始叽叽喳喳,而大量的燕子爹娘则洗脸刷牙成群结队的出门刷早餐去了。 赵颀睁开眼,便看到的是窑洞的全景大天窗进进出出的燕子,而且时不时还有一坨燕子屎从天而降。 我去你大爷的,还讲不讲公共卫生! 赵颀一咕噜爬起来,看着四周墙壁上大大小小的燕子窝和进进出出的燕子哭笑不得。 “哥哥怎么会也睡在草堆里?”正在生火做饭的小竹赶紧去帮他拿洗脸的面巾。 “我看你睡在草堆里,担心你害怕,今天晚上你去棚子里面睡吧!”赵颀接过这块又破又旧但清洗的还算干净的棉布,微微叹了一口气。 “太婆不让!”小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没事,我会和太婆说的,睡草堆害怕有虫蛇,等吃过早饭我去砍一些竹子木头回来再搭一间。”赵颀摸了摸小丫头脏乱的头发。 “谢谢少爷!”小竹的眼泪瞬间啪嗒啪嗒掉落下来。 “莫哭莫哭,以前是我们对你不好,不过以后我们的生活会慢慢好起来,以后赚钱了修一栋房子,再养一些鸡鸭猪鹅,我们家也能和别人一样吃饱穿暖了!” “嗯!”小竹使劲儿点点头转身去打水。 蹲在窑洞门口,就着一个破瓦盆用清水胡乱洗了一把脸,又用陶碗舀了一碗水漱口。 慢慢天色已经大亮,远远的天边现出一抹红霞。 小山下的成片稻田之中到处都是成群结队觅食的野鸟,田野乡间的小路上,已经能够看到出门干活的农夫。 远远近近的民居之中炊烟袅袅。 纤陌纵横,鸡鸣犬吠之声相闻。 新的一天已经在晨曦之中开始。 赵颀站在破窑前面瓦砾遍地的空地上打量眼前的一切。 天靠地阔,万物葱茏,晨风入怀,有一种温润舒爽的透彻,还带着一股大海的清咸味道。 远处的海港已经喧哗震天,虽然看不见,但此起彼伏的号角声却在耳边悠长回荡。 这是一个崭新而古老的世界,或许是他熟悉的宋朝,又或许不是,只不过是另一个似是而非的交错时空。 但这一夜时间过去,赵颀也已经慢慢按下了迷茫的心思。 要好好活下去,光靠胡思乱想不行,还得从眼前看似,先解决吃饭和住宿问题。 就在赵颀和小竹两人蹲在窑洞门口吃着一碗大米稀饭的时候,一个年轻女人提着一个竹篮,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从小路上过来,看见赵颀,似乎有些紧张的放慢了脚步。 “阿莲嫂子!”小竹赶紧站起来。 “我听说大郎的病好……好了,特意过来看看!”年轻女人慢慢走到窑洞门口,看着也已经站起来的赵颀,有些紧张的把胳膊上的篮子放下来,“我摘了一些瓜菜送过来,小竹你收好!” “谢谢阿莲嫂!”小丫头高兴的接过篮子,然后凑到年轻女人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年轻女人看赵颀的眼神也略微平静了一些,等到小竹把篮子里的几条黄瓜丝瓜和一些豆角都收好之后,这才提着篮子牵着小女孩离开。 “谢谢阿莲嫂!”看着这一堆新鲜脆嫩的蔬菜,赵颀也忍不住大声道谢。 “不谢不谢!”年轻女人牵着小女孩头也不回跑的更快了,眨眼就消失在小路之中。 “唉!”赵颀郁闷的低头继续喝稀饭。 看来就和昨天一样,傻子在村里平时估计疯疯癫癫干过不少坏事,似乎所有的女人孩子都怕他。 “哥哥知不知道,你以前还跑阿莲嫂家里打过她,头都被打破皮了!”小竹吐吐舌头偷偷摸摸的说。 赵颀:…… “听说阿莲嫂正在家里洗澡!” 赵颀瞬间脸皮发红,继而有些发黑,心中还有些唏嘘。 特么的这傻子不傻啊,偷看邻居妇女洗澡这种事都干的出来。 “我打了她后来怎么样了?”赵颀脸皮发烧的问。 “后来你被阿安哥打了一顿,然后又被太婆打了一顿,好几天都没起来!”小丫头低着头不敢看赵颀,盯着脚底下的几只蚂蚁轻声说。 赵颀:…… 人不挨揍枉少年,看来这段风流艳事肯定村里人都知道,不知道小竹说的阿安是谁,以后碰上会不会继续挨揍。 “大郎~”就在赵颀吃完稀饭,忍不住又洗了一根脆嫩的黄瓜大口朵颐的时候,一个魁梧的中年汉子从小路上急匆匆过来,正是昨天送米面过来的杨大元。 “大元叔,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赵颀赶紧迎上去打招呼。 “你们家也没种菜,这些是刚摘的……”杨大元把背篓放下来,里面有黄瓜茄子豆角等,同样是鲜嫩翠绿十分诱人。 “大元叔太客气了,刚才阿莲嫂也送了一些过来,这得吃好几天了!”赵颀连连感谢。 “你说的是阿安媳妇吧,刚才路上遇见了,你以前还打过她,因为这事阿安也打过你,不过都是乡里乡亲的,别往心里去……” 杨大元一边说话一边把黄瓜茄子豆角都拿出来放到小竹提过来的竹篮里面。 “那哪儿能呢!”赵颀脸皮发烧的赶紧摇头。 同时也心说我倒是不会往心里去,就怕阿安往心里去啊。 “我现在去镇上找里长商量修山神庙的事,你还需不需要买些啥,我帮你顺便带回来!”杨大元重新将背篓背起来说。 “大元叔帮我卖些香蜡纸钱,我想去爹娘的坟上祭奠一下!”赵颀把昨天杨大元给自己的两百文交子拿出来。 看着这张纸钞,杨大元愣了一下说:“你不是拿去买药了吗?怎么,药没买?” “药已经买了,昨天去镇上的药铺,吕大夫送了我一些膏药,这些钱先帮我买一些香烛纸钱,等有钱了一定还给大叔!”赵颀红着脸解释。 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这么尴尬过,借别人的钱还要别人帮忙买东西。 “说啥还不还的,横竖不过几十文钱,去坟上拜拜爹娘也是应该的,你爹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眼下你的病好了,我也该去拜拜,让他高兴一下,我先走了,等修庙的事弄好了我再来找你!” 杨大元来得快去的也快,说了几句话就匆匆往镇上去了。 “小竹~”就在杨大元离开不久,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穿着补丁打补丁衣裙的女孩提着一个竹篮过来,远远的站在距离窑洞十多米外打招呼。 “小米姐姐!”小竹欢快的跑过去。 “听说颀哥哥的病好了,婆婆让我摘了一些瓜菜送过来!”女孩子似乎有些害怕,放下篮子转身就走。 “小米姐姐等等我!”小竹追上去,然后两个丫头就站在小路上轻声嘀嘀咕咕的说话,几分钟后,女孩踮脚偷偷看了赵颀一眼之后跑了。 “哥哥,今天有好多菜吃了呢!”小竹提着一篮子蔬菜过来,里面有黄瓜瓠子茄子豆角,还有一个嫩白色的葫芦,沉甸甸的一大篮子。 赵颀哭笑不得的同时也很感慨。 古代人的这乡邻气氛的确友好,赵颀一家平日都是靠村里人的接济才活下来,眼下得知自己的病好了,左邻右舍都来送礼。 虽然都只是些平常的瓜果蔬菜,但这份心意却非常让人感动。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村里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多人,大部分都是老弱的妇女儿童,也有几个老头子和七八岁的半大娃子,几乎每家每户都没有空手而来,因此赵颀和小竹收获了一大堆各种鲜嫩的蔬菜,把窑洞里面能用的篮子筐子都堆满了,特别是最后还来了一个赤膊老头儿,弯腰驼背一路走一路咳嗽,用背篓背过来一筐芋头,上面还有新鲜的泥巴,明显是从地里刚挖出来的。 大部分人来了放下蔬菜就走,有些胆大的还会和赵颀打个招呼,小竹则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的收拾这些蔬菜,随着来的人越来越多,特别是几个老头老太太的到来,一些人便留下来询问赵颀昨天山神庙发生的事,并且说一些赵颀以前的事情。 苏老太性情孤僻,但今天却也表现的很亲近,和这些平日很少来往的乡邻打招呼,几条狗也在空地上转来转去,交谈之中时而爆发出一阵笑声,平日清冷破旧的破窑也在这个早上多了一些热闹和欢快。 第11章 好人有好报 昨天赵颀被山神像砸了之后病就好了。 这件事当晚便已经开始在村里流传开来。 而且村里不少人也都在昨晚或者今天早上跑去山神庙看过了,因此今天来送礼既是一种人情关怀,更多的是想前来看看赵颀是不是真的好了。 不过很显然,这件事一大早就被确认了,赵颀果然表现的很正常,除开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完全是一个正常人无疑,甚至彬彬有礼说话清晰有条理,让人感觉到这神像砸了一下之后,赵颀的病好的实在是有点儿过分。 人类文明,本就是从敬奉鬼神的原始崇拜中慢慢发展起来的。 而各种山神土地神河神水神,就是老百姓最崇敬的基础神灵。 虽然眼下大宋佛教盛行,观音菩萨的神光正在慢慢掩盖中原土著神仙的光芒。 但在这种原始的乡村,山神庙就是当地百姓平日祭拜祈求平安的最方便的地方。 生病出门读书种田娶老婆生孩子,一年四季都会有人去山神庙祭拜,无论这些事归不归山神管都无所谓,主要是求一个心理安慰。 以前山神有没有显灵不知道,但今天看了赵颀的表现,所有人都确认这是山神显灵无疑。 “听说大元去找里正商量去了,准备要村里筹钱把山神像重新修起来!” 说笑之中,最终所有人关注的重点还是落在了显灵的山神庙上。 “这件事必须做,山神保佑一方水土,自然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回去之后各自看看家里还有些啥能用的,都找出来,一定要尽快把神像修好!” “就是,颀哥儿这疯疯傻傻十多年,肯定是山神显灵,不修咋行!” “苏老太,你这苦日子怕是要要出头啰!”驼背老头儿对着苏老太感慨的说。 “我想也是,只是可怜他爹娘死的早,没看到这一天!”苏老太抹着眼泪。 “哭啥,峻哥儿我们都是看他长大的,你当初来的时候还挺着大肚子,这人呐,生老病死老天爷都捏在手上,只能看天上的神仙怎么管我们,峻哥儿是去了,但老天注定的事谁说的清楚,眼下颀娃儿好了,你该高兴才对……颀哥儿,咳咳咳……你一定要卖些香蜡纸钱去你爹娘坟上烧一下才行!”驼背老头儿转身看着赵颀。 “刘太爷放心,我已经让大元叔帮我带些纸钱回来,下午就去。”赵颀赶紧点头。 “这就对了,咳咳,还有,你这破窑也该好好修一下,夏天雨水多,要事遇上暴风雨,怕是要被淋坏……” “刘太爷说的是,我刚才也还在想这件事,正想去借一些刀锯斧头砍些竹子木头回来!” “刀锯斧头我家就有,要用去我家拿就行了,没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住怎么行!”刘老头儿咳咳着点头。 “赵大郎在不在?” 就在一群人说话的时候,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就看到两匹马从小路过来,为首一个身穿蓝色长衫带着方帽的中年男子,竟然是昨天在药铺遇到的那个刘掌柜。 “大郎在就好!”刘掌柜看见赵颀惊喜异常,下马吩咐身后一个年轻后生从马背上提了一个篮子下来,大步走到赵颀面前热情的一把抓住他的手使劲儿摇晃,“昨天多亏大郎帮忙才救了我家二娃,当时欢喜走的急,忘了道谢,今天特地来感谢!” 刘掌柜说完把篮子递给赵颀感激的说:“这是一点儿小小的心意,还请收下!” “不消不消,昨天只不过碰上,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感谢!”赵颀连连推辞。 “欸,对大郎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们一家来说就是天大的恩情,若不是刚好遇上大郎,二娃就救不回来了,一定要收!”刘掌柜把篮子塞进赵颀手中 “咦,掌柜的你怎的来了?”刘老头儿看见刘掌柜,惊讶不已的走上来打招呼。 “原来十七叔也在!”刘掌柜看见刘老头儿,赶紧拱手,然后把昨天药铺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刘老头儿和留下来的几个村民这才恍然大悟,然后一个个看赵颀的眼神更加怪异和明亮了。 “你们看看,方才我还说我们这杨公山的山神厉害吧,不仅显灵治好了颀哥儿的病,颀哥儿竟然也会给别人看病了,修,得赶紧修,老头子这次把棺材本都拿出来,一定要把山神庙修的亮亮堂堂的,好保佑我们茅湾村世世代代平安!”一个虚发花白的老头子大声嚷嚷。 “五太公说的对,大家也别留在这里说话了,都回去准备准备,等里典来了我们一起商量!” “走走~~” 一群老头儿老太太都兴奋激动起来,一个个精神抖擞腰也不弯了腿也不哆嗦了,散开各自回家翻棺材本去了。 “大郎家可真的是有些贫寒!”等人散去之后,刘掌柜走进窑洞看了一下退出来,满脸感慨的摇头叹息。 “让刘掌柜见笑了,我从小体弱多病,家里能卖的卖了,能当的当了,不过好在还有乡亲们接济,这破窑虽然破,但修缮一下住着也还好!”赵颀尴尬的解释。 “修一下虽然能住,但终究不是长远之计,我看大郎行事干练谈吐不凡,而且还急公好义有菩萨心肠,他日一定能够飞黄腾达,这破窑不适合居住,我们镇外的刘氏义庄还有一处仓房,虽然条件简陋,但也能避风遮雨,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搬过去住一段时间,等将来有钱财了,再修一栋房屋,也好过在这里吹风淋雨……” “咳咳……”就在赵颀心头欢喜准备答应的时候,老太婆杵着拐杖颤颤巍巍从小路上回来。 “太婆慢点!”再去赶紧上前搀扶。 “多谢刘掌柜一番美意,这瓦窑虽破,但我们却也住习惯了,去了义庄还会给刘掌柜添麻烦,我们还是就住在这里吧!” 听见老太婆拒绝,赵颀也只能作罢,感谢了刘掌柜几句,刘掌柜也没在意,再三感谢几句之后留下礼物带着仆从骑马离开。 “颀哥儿救了刘掌柜的二娃,也算是我们刘家的恩人,等会儿我把工具背来,帮你把窑洞修一下!”刘老头儿最后离开的时候说。 “那可真谢谢您了!”赵颀高兴的合不拢嘴。 “谢啥,都是一个村的,我一个孤老头子在家,反正闲着没事!”刘老头儿咳咳着摆手。 人都走完了,赵颀翻了一下刘掌柜留下的礼物,除开一包红糖和几样果饼之外,竟然还有一大块猪肉和十两银子,瞬间感动的有些热泪盈眶。 果然好人有好报,这刘掌柜的谢意当真是十分诚恳,就光是这一坨银子就不是小数目。 第12章 自力更生 “孙儿,你是不是想搬到义庄去住?” 老太婆坐在窑洞门口,一双浑浊的双眼似乎看不见焦点。 “太婆,这瓦窑太破太旧了,如果刮风下雨我们都没干净的地方睡觉,生活的确不方便,但您不想去我们不去就是了!”赵颀遗憾的摇头安慰说。 “非是我不让你去,而是义庄的人太多了,而且里面的佃户都是外地人,还不如村里住的安全,而且我也不习惯……” 老太婆沉默了片刻之后接着说:“昔闻范文正公年轻时家境贫寒,也曾住过窑洞,孙儿要想将来出人头地,就不能习惯于这种施舍,老婆子这一辈子只佩服两个人,一个是范文正公,一个是苏大学士。” 赵颀愕然许久,就这一句话,就感觉自己这个奶奶果然不是普通农村的老太婆,不然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山村老太,如何敢去评价范仲淹和苏轼这两个名垂千古的大文豪。 “太婆,您年轻的时候读过不少书吧?”赵颀回过神来问。 “光读书有什么用,秦桧蔡京史弥远,还有当今宰相丁大全,哪一个不是进士出身满腹经纶之辈,但这些人一个个都坏的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没一个好东西,咳咳咳咳……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若是孙儿的确是有福运之人,将来能够大富大贵,老婆子就跟着你享福去住豪宅大屋,若是孙儿没这个福运,老婆子也就陪着你在破窑住着,守着你爹娘的坟墓照看,死了也好埋在一起做个伴……” 老太婆杵着拐杖站起来颤巍巍走进窑洞,只留下一个佝偻的背影。 我去,我这奶奶很强悍啊! 赵颀突然想发现了新大陆一样。 大宋士大夫治国,几百年名人辈出,留下了无数脍炙人口千载传颂的诗词,大宋一朝,光是小学生能够背得出来的大诗人就有上百个,因此普通百姓知道范仲淹和苏轼这两个大文豪并不算奇怪,但老太婆竟然一口气说出来四个大宋最著名的奸臣,不得不令赵颀刮目相看。 看来傻子一家早年不是一般的阔绰,而是可能另有极大的秘密。 而这秘密就在老太婆身上。 傻子姓赵……莫非还是个皇族? 这个想法一出来,赵颀瞬间打了一个大大的摆子。 …… 有了刘掌柜送来的十两银子,解了赵颀的燃眉之急。 村里人送来了许多菜蔬米面等粮食,饮食也算暂时有了着落。 赵颀也准备先动手把窑洞重新规划修整一下,准备在里面将睡觉和生火做饭以及堆放杂物的区域分开。 因为村里送来的新鲜蔬菜不少,一天两天也吃不完,放久了也会烂掉,因此赵颀让小竹把这些蔬菜洗干净,能晒的晒,能腌的腌,总之中国几千年的农村传统文化不能丢了,做成腌菜干菜储备起来慢慢吃。 刘老头儿果然很守信用,回去后不久就背着背篓过来,里面放着刀锯斧头,在听完赵颀的规划之后,也很认同他的想法,眼下要做的就是多砍一些竹子树木回来慢慢准备。 茅湾村就在杨公山下,而不远处就是杨公镇,相距不过两三里路,而且因为靠近海港,来往的商旅和货物每天络绎不绝,因此实际上附近的几个村子人非常多,民居稀稀拉拉几乎和杨公镇连成一片。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里大部分青壮年几乎都在码头上干活儿,眼下认识的杨大元,还有不认识但挨过打的阿安,都在码头做帮工。 杨公山并不高,最高处只有百米,而山神庙就在山腰,山脚下就是一大片稻田,往东南是海港,往西北是杨公镇,无论是打工还是上街购物都很方便。 而且因为杨公镇比较繁华,附近村里的女人也时常把种的蔬菜瓜果背到镇上去卖,赚一些零花钱补贴家用。 其实大宋是一个近乎于完全商业化的朝代,号称万民皆商,因为政府大力支持发展工商业,因此商业异常发达,城市化也异常发达,乡村还好,在州县城市里面,大部分人都是不耕不织,吃穿住用一日三餐全靠买,完完全全是后世商品化的生活方式,以前男耕女织的传统小农经济模式在宋朝几乎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行各业的蓬勃发展。 像赵颀这种修房子,若是家里有钱,一般都是花钱买建材,竹子木头砖瓦泥灰,甚至是翻修房子,一般也是花钱雇工来做,主人家自己做的很少。 不过赵颀家实在是穷的叮当响,刘掌柜送的十两银子看起来不少,实际上昨天去过一趟镇上的他也大致了解,若是只论买粮食衣服,一家三人还能坚持半年,但要是雇人前来帮忙,怕是只够修个窑洞的大门。 大宋繁华,物价也有些高的离谱。 因此赵颀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自己想办法,自力更生。 好在这是大宋,又在南方,竹子木头到处都是,修房子也没人管。 窑洞不远的地方就有一片竹林,都是胳膊小腿粗细的大竹,赵颀砍了不少拖回来,刘老头儿会一些竹木活儿,因此帮着将竹子都锯成需要的长短,小竹则在进进出出收拾窑洞的同时给两人端茶倒水。 时间很快到了中午,竹子砍了一大堆,赵颀也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早上只吃了一大碗稀饭,完全不扛饿,而傻子这个十五岁的小身板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其实刘老头儿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饿了,但坚持到中午之后,他再也扛不住了,感觉肠胃都在打架,若是再不吃饭肠胃都要自己从身体里面爬出来想办法解决了。 “刘太爷,休息一下,等吃完午饭再弄!” 赵颀汗流浃背的把斧头丢在地上,一屁股坐在窑洞门前浑身都饿的有些打哆嗦,而且傻子似乎也从来不干活儿,砍了两个小时的竹子,感觉胳膊都要脱臼了。 “大中午的吃啥饭!”刘老头儿抬头看了一眼太阳,慢条斯理的继续锯竹子。 “不行,要吃饭,必须要吃午饭,小竹快给我拿一根黄瓜过来!” 赵颀有气无力的招呼,小竹赶紧拿来一根洗干净的嫩黄瓜,赵颀咔咔擦擦几口就干掉,清爽脆甜的黄瓜下肚,这才感觉造反的五脏六腑好受了一些。 第13章 不算丢份 “小竹烧水,先煮点儿面填填肚子,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赵颀摇摇摆摆站起来去和面,小竹则赶紧去烧水,老太婆也没闲着帮忙去窑洞四周找了一把野葱回来。 很快面和好,水也烧开了,赵颀也胡乱揪成大大小小的面皮丢进锅里煮上。 煮面的时候,赵颀又从猪肉上割下一小块切成臊子,等面煮好之后架上铁锅,将臊子炒熟,虽然没有姜蒜花椒和酱料,但浓烈的肉香味到还是弥漫整个窑洞,勾引的刘老头儿也懒得干活儿了,丢下工具跑进来看赵颀做饭。 “啧啧,没想到颀哥儿还会做饭,以前没听说啊!”刘老头儿佝偻着背,揪着稀稀拉拉的花白胡子满脸惊奇。 “刘太爷莫非没有吃过臊子汤饼?”赵颀岔开话题。 “汤饼自然吃过,加臊子的也有,但颀哥儿以前疯疯癫癫的几时听说过还会做饭食?这山神显灵的也太厉害了吧!”老头儿摇头。 “您都说了是山神显灵,我哪儿知道,饿了突然就想到这么做出来……” 赵颀知道这些事情不好解释,而且往后自己身上还会有更多不好解释东西出现,既然这个时代的人这么爱把自己的穿越和山神显灵扯到一起,那也便只有顺水推舟了,至于是好是坏眼下还无法顾及,毕竟自己一个几百年后的穿越者,不可能像这个时代的普通山野农夫一样平淡无奇的生活下去。 有山神显灵作为借口,许多事哪怕很匪夷所思,终究是有一个能够让人接受的借口。 即便是传出去,最后可能就是山神庙的香火会红火起来,那些家有智障儿童的家长或许会千里迢迢的把傻子送过来重金求砸,至于能不能好就只能看天意了。 四个陶碗,加入半碗面汤,各自捞了一些面皮,然后浇上一勺香喷喷的猪油臊子,在撒上一把切碎的葱花,不到半个小时,热腾腾香喷喷的臊子铺盖面便做好了。 “刘大爷尝尝!”赵颀把其中一碗递给刘老头儿,第二碗递给苏老太,剩下两碗和小竹一人一碗,然后老少四个人就坐在土灶旁边吃起来。 “加了猪肉臊子好吃多了,有油荤,扛饿!”苏老太一边吃一边点头。 “颀哥儿做的这汤饼好吃,又香又软滑,老汉牙口不好,平日一个人也懒得做饭,都是做些捞饭吃好几天!”刘老头儿吃的眉开眼笑。 “这么大热的天,捞饭放几天你也不怕馊了!”苏老太自从赵颀清醒之后,感觉脾性好多了,话也多了不少。 “那有啥办法,我孤老头子一个,义庄虽然不少我米面吃喝,但老婆子不在了,我也懒得弄,等啥时候死了挖坑一埋,也就不用吃喝拉撒的糟蹋粮食了!”刘老头儿很是豁达的笑着说。 “刘太爷和刘掌柜是本家?”赵颀想起开始刘掌柜叫刘老头十七叔的事情。 “嗯,我们刘家是百年前从磁州搬来的,在这里已经有六七代人了,如今在杨公镇还算一个大姓,我和主家已经隔了五代,但义庄照顾我们这些旁族孤寡,因此每年都还分发一些米面粮油,勉强还能够吃饱穿暖,咳咳咳咳……” 刘老头儿说话之时似乎被呛到了,使劲儿的咳嗽起来。 “刘太爷您慢点儿吃!”小竹赶紧放下碗帮刘老头儿拍背。 “咳咳咳咳……慢点儿吃也没用,老毛病了,被窑火熏的,要不是喘不过来气,还得死在窑上!”刘老头儿慢慢消停下来摇头说。 “刘太爷原来是窑工,我们住的这窑是你们刘家的?”赵颀好奇的问。 “不是,我们刘家的窑厂是瓷窑,这是一座砖瓦窑,不一样,瓷窑火大,熏了几十年就把肺熏坏了,老头子我还算命好,好多窑工年纪轻轻的就得肺疾去了!”刘老头儿感慨良多,慢慢把一碗铺盖面吃完,连汤都喝的干干净净这才放下陶碗,擦着嘴巴出去继续干活儿。 而一碗面下肚,赵颀也感觉躁动的肠胃肠胃终于消停下去,提着斧头继续去砍竹子。 时间一晃,半天时间过去,又到了太阳落山之时。 半天下来,赵颀砍了上百根竹子,已经累的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而刘老头儿虽然肺不好,一边干活儿一边不停的咳咳,但慢条斯理的还是将所有竹子都锯好,一大堆长长短短的竹子堆在破窑前面一大堆也颇为壮观。 “颀哥儿不错,干活儿不偷懒,竹子差不多够了,明天再锯几棵树,把架子搭起来就快了,最多三五天就能够完工了,咳咳咳咳……”刘老头儿看着浑身汗透的赵颀,忍不住眉开眼笑的夸奖。 赵颀无可奈何的苦笑。 要不是家里穷成这个逼样,谁特么愿意累的像狗一样。 自己一个大男人,苦点儿累点儿倒没啥,总不能让一个老奶奶和一个小丫头跟自己一样睡草窝,一家人活的像乞丐一样终究不会太有面子。 眼下没钱盖新房子,睡的窝还得要像个样子。 而且赵颀也发现了,住这瓦窑也没啥不好,感觉要比茅草屋好多了,只要处理好睡的地方,再把窑顶上的全景大天窗加一个棚子遮起来,这里面完全就是一个遮风挡雨最好的地方。 大海边一到夏天就会有暴风雨,住窑可比住茅草屋安稳的多,只是外表不好看罢了。 更何况就像苏老太说的,范仲淹都住过窑洞,自己住窑洞也不算丢份。 “小竹,你去隔壁阿莲嫂家看看有没有酱油,借一点儿回来,对了,再借点儿生姜花椒,若是有蒜苗也拔几棵回来!” 赵颀喝水洗脸休息片刻之后准备做饭晚。 刘掌柜送了一块猪肉,大概有四五斤,虽然不知道眼下猪肉的价格,但肉食在古代一直是比较贵重的食物,一般贫苦家庭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即便是条件好点儿的家庭,吃肉也是一件很长脸的事,哪家男人干完活儿回家,手里提着一刀细长的猪肉,肯定会被左邻右舍羡慕,迎接的女主人也会满脸喜色,而孩子更是会满嘴口水。 特别是做饭的时候肉香味飘散出来,隔壁小孩都要馋哭了。 赵颀没穿越前算是九零后,虽然那个时候中国已经开始跑步前进经济腾飞,但家里也不是天天吃得起肉,每年杀一头年猪,房梁上熏着猪肉腊肠,也只有来客人的时候老妈才会做,鲜肉吃的更少,一年同样吃不了几次。 而在这个七百多年前的南宋末年,国家动乱物价飞涨经济下滑的时代,一家人辛苦一年能够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满足,不是富贵之家,吃肉更加奢侈。 第14章 会不会又挨打 看着赵颀开始切猪肉,苏老太苍老的脸上有一种很古怪的神情,似乎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将话咽了回去,然后破天荒的帮忙淘米煮饭。 赵颀从猪肉上面切下来一块半肥半瘦的肉,大约有两斤,放在锅里用水煮上。 如今正是夏天,温度高,这肉也不能久放,只能赶紧吃掉,剩下一些肥肉还可以熬成猪油,平日炒菜也能多一些油荤。 小竹去了不久就回来了,篮子里除开有几块大姜和一些蒜瓣之外,还有一小包花椒和一小碗豆瓣酱,除此之外还有一捆蒜苗和一碗腌的酸藠头。 “阿莲嫂家没有酱油,给了我一罐豆瓣酱,小蒜头是张太婆给的!”小竹把讨来的作料和东西都放在灶台边上,然后看着锅里煮的猪肉,忍不住吸了一口口水。 “豆瓣酱更好,帮我把蒜苗洗干净,晚上我们吃回锅肉!”赵颀揉揉小丫头的脑袋笑着说。 “回锅肉是什么?”不仅小丫头好奇,坐在旁边烧火的苏老太都抬头看着他。 “就是把煮熟的肉重新炒一下,我突然想起来的,猪肉光煮不好吃!”赵颀含混的解释。 “哥哥做的肉肯定很好吃,中午的炒肉被子面特别香!”小丫头赶紧点头。 “回锅肉更香,快去,我都饿的快走不动路了!”一说到回锅肉,赵颀自己都开始满嘴口水,感觉无数的馋虫要从骨头里面爬出来。 回锅肉是川菜当中的一道名菜,四川火锅虽然算是最大的特色,但火锅的起源应该是重庆,而实际上宋朝时期,火锅就已经开始普及了,并不只是四川人吃,只是味道和后世那种满锅红油的麻辣火锅区别很大,大部分都是用的清汤锅底,涮一些肉片蘸调料吃。 林洪的《山家清供》之中就描写有涮兔子火锅的经历。 下大雪,捉到一只野兔,于是剥皮切片,架上火锅,用酒酱椒桂做蘸料,味道鲜美之极,因此就着大雪吃热腾腾的火锅,实乃人间一大美事。 但实际上南方人很少吃火锅,一是南方不下雪,而且南方人大多不吃麻辣,因此火锅并不多见。 但川菜被誉为八大菜系之一,除了火锅这种热闹方便的餐饮之外,各种煎炒烹炸卤煮等制作的菜肴更是品种丰富。 而川菜的成型,也是起源于两宋,成型与明清,有了辣椒之后,一举奠定了川菜在华夏饮食中风格独一无二的特色和地位。 不过到了四川,不吃一顿回锅肉,也绝对算不得品尝过了正宗的川菜。 赵颀虽然不是四川人,但对回锅肉却并不陌生,吃过不少,也很喜欢它的独特做法和味道,不肥不腻,香气浓郁,而蒜苗回锅肉就是其中最有特色的一种做法。 虽然眼下没有正宗的郫县豆瓣酱,但在这个能吃上肉都算富足的年代,能做一道还算入味的回锅肉,那也是一道极度奢侈和令人满足的大餐。 趁着煮肉的时间,赵颀拍了两条嫩黄瓜,因为没有油和醋,就简单的放点儿盐和蒜泥,拌匀之后赵颀尝了一下,清甜爽脆,还是非常可口。 咕嘟嘟十多分钟之后,肉香已经散发出来,赵颀用筷子戳了一下,发现差不多煮到七八分熟了,于是把肉捞出来切片。 这是背脊肉,俗称中方,一半肥一半瘦,一刀下去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看着就有食欲,赵颀一边切感觉满嘴的口水包都包不住,小竹在旁边摘蒜苗,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案板上的猪肉,然后轻轻添一下嘴唇。 “老汉快一年没吃过肉呢,现在镇上一斤肉都八十钱了,今天沾颀哥儿的光,算是有口福啰!”刘老头儿背着手站在土灶旁边看着案板上的猪肉,同样在添嘴巴。 “太婆,我们家是不是也很久没吃过肉了?”赵颀一边切一边问。 “是很久都没吃过了……”老太婆满脸回忆的神情。 “太婆把我买来就没吃过肉呢!”小竹在旁边轻声说。 赵颀也没办法感慨了,家里太穷,老太婆行动不方便,一个傻子到处跑,小竹也忙活着到处找,不说养猪了,种菜养鸡的时间都没有,因此家里除开一个栖身的破窑之外,啥都没有。 看来等窑洞修好之后,还得买些鸡鸭回来养着,这样隔三差五还能吃点儿蛋补补身体,至于种菜已经错过时间了,只能慢慢开辟一个小菜园,等到入秋了种一些萝卜白菜,不过葱蒜这些作料倒是可以提前种一些,没作料的菜,哪怕是龙肉也是没灵魂的。 很快肉切好,在案板上堆了一大堆,接下来切姜,拍蒜,等小竹把蒜苗洗好之后也切成寸余长的小段备用。 配菜作料都很简单,准备好之后赵颀就让小竹往土灶里面加柴,等锅烧热之后将肉放入锅内翻炒,很快肉片开始轻微打卷,油脂也被炸出来,翻炒几次看看差不多了,放入花椒姜片碎蒜继续翻炒几下,然后再放入一勺豆瓣酱,随着肉片在翻炒之中变成酱色,顿时一股浓郁的姜蒜椒酱混合着肉香的浓郁香味散发出来,随着柴火的烟气弥漫整个窑洞,略带着呛人的气息之中,刘老头儿眼珠子瞪得溜圆,喉结一耸,咕咚吞下一大口口水,小竹也双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摆,踮脚看着锅里面眼睛一眨都不眨。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赵颀将切好的蒜苗丢入锅中,来回继续翻炒几下,随即一股更加浓郁的蒜苗香味散发出来,一直不动声色的老太婆都忍不住扶着拐杖站起来。 “好了,起锅!”赵颀拿过一个大土陶碗,将锅里大半的回锅肉都盛起来,剩下的分做两个小陶碗装上。 全部起锅之后,赵颀情不自禁的用手抓起一片肉塞进嘴里,瞬间脸色惊喜连连点头,“好吃好吃!” “快剩饭,老汉都饿的快站不稳了!”刘老头儿此时也忍不住了,自来熟的帮忙拿碗去盛饭。 “太婆和刘太爷先吃,我和小竹去给阿莲嫂和张太婆送些过去!”赵颀把两小碗回锅肉端起来,一碗塞进小竹手中。 “好好,孙儿懂事!”苏老太拄着拐杖连连点头。 “来,尝一块!”走出窑洞,赵颀用手掂起一块肉塞进小竹嘴里。 “好不好吃?” “好吃……”小丫头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等哥哥挣了钱,以后天天吃肉!” “好!” 两家邻居住的不远,只有不到百米,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回来了,不过手里又多了几样瓜果,这是都是推辞不掉送的。 对于一年吃不上几次肉的农户来说,虽然只是两小碗肉,绝对算是难得的美食,而且这香喷喷的肉端进院子的时候,两家几个小孩子都馋的差点儿哭了。 甚至赵颀回来的路上还在脑补自己离开之后的画面,一家人一定很激动和热闹,一块肉要配一碗饭才算满足。 而且他也第一次近距离看见了阿莲嫂,年龄约莫二十岁一个青春年华小少妇,虽然衣服很旧,但也收拾打扮的整齐干净,相貌端庄清秀,的确还有几分姿色。 不知道老子给阿安的婆娘送肉会不会又挨打。 回到窑洞,赵颀还在心里嘀咕判断这件事的产生的后果。 吃饭给别人的老婆夹菜就要冒生命危险,上门送菜这种事挨揍的几率不是一般的大! 何况自己还有前科。 第15章 事情闹得有点儿大 家里没有饭桌,一张破凳子上摆放着一大碗香喷喷的蒜苗回锅肉,一碗清甜脆嫩的蒜泥黄瓜。 赵颀和刘老头儿四人也只能围坐在凳子周围吃饭。 虽然这道蒜苗回锅肉炒的不算正宗,没有辣椒的豆瓣酱少了一些灵魂,但面对这道跨越几百年时空穿越而来的美食,刘老头儿和苏老太都吃的赞不绝口,小竹更是把头埋在饭碗里吃的没有抬起来过,赵颀自然也是大快朵颐吃的满嘴流油。 不是他馋肉,而是傻子这个身体不行,实在不扛饿,而且砍竹子这种体力活儿赵颀以前也很少干,因此这一顿回锅肉大餐,让赵颀的灵魂和这具身体似乎磨合的更加协调了一些。 “颀哥儿在不在?” 就在四人吃的满嘴流油的时候,窑洞门口一暗,一个魁梧的身影走进来。 “大元叔回来了!”赵颀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咦,好香好香,你们吃的是啥?”杨大元被窑洞里面充斥的回锅肉香味熏的喉结一耸眼睛落在了凳子上的菜碗之中。 “大元来的正好,还没吃饭吧,颀哥儿做了一碗啥回锅肉,好吃的不得了,快来尝几块解解馋!”刘老头儿笑眯眯的打招呼。 “去给大元盛一碗饭!”苏老太吩咐小竹。 “不了不了,刚刚回来的时候在镇上吃过一碗汤饼……”杨大元赶紧摆手。 “大元叔莫客气,来回几里路也走饿了,再说天气热,肉也不耐放,您现在不尝尝明天怕是吃不到了!”赵颀笑着搬过来一个破凳子,按着杨大元坐下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杨大元其实也被肉香味引诱的口水乱冒了,礼节性的拒绝之后便坐下来,小竹端过来半碗米饭和一双筷子。 “唔,好吃好吃,这啥肉能做的这么香喷喷的!”杨大元一块回锅肉入口,瞬间脸色变得惊异无比,一边大嚼一边点头称赞。 “就是猪肉,镇上的刘掌柜送来的!”刘老头儿帮忙解释。 “刘掌柜……唔唔……我知道了,一定是昨天颀哥儿在药铺救了他二娃子的那个……”杨大元楞了一下连连点头。 “咦,这件事你也知道了?”刘老头惊奇的抬头。 “整个镇上都知道了,都在流传山神显灵,说颀哥儿被山神庙的神像砸了一下之后就开窍了,颀哥儿救人的事也传的沸沸扬扬,我在镇上听到好多人都在讲,里长也知道了,我去找他商量修山神庙的事,听说镇上还有几个富户也想凑些钱沾点儿咱们村山神的光,里长召集人商量去了……” “怕是再过几天明州的人都会知晓!” 杨大元一边吃饭,三言两语就将今天去镇上的事说了个大概,最后还特别补充了一句。 “好好,神仙显灵治好了颀哥儿的病,说不定过些天传到京城,官家都要派人来请颀哥儿去当大官!”刘老头儿高兴的有些合不拢嘴。 “这怕不是好事!”苏老太慢慢停下吃饭的动作。 尼玛,这事看来闹大条了。 赵颀也端着饭碗有些呆愣。 任何时代的皇帝都喜欢祥瑞,眼下大宋风雨飘摇,年老体衰昏庸好色的宋理宗也治国无方,任凭丁大全等四人帮集团把持朝政作威作福,若这件事真的传到皇帝耳朵里面,经过好事之人一番添油加醋的渲染,怕是皇帝一高兴真的就把自己弄到临安当一个吉祥物供起来就麻烦了。 朝堂之上那群王八蛋可不是这么好相与的。 到时候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只能任凭摆布,若是不配合说不定会被丁大全这些奸臣弄的尸骨无存。 而且丁大全马上就要倒台了,跟他们这些奸佞搅和在一起,即便是风光一段时间,一旦换人上台,只怕自己也要跟着受牵连,被视为蛊惑皇帝的妖邪一把火烧了才更加悲催。 “大元叔,您能不能跟里典说说,这修庙的事还是我们茅湾村自己筹钱算了,我虽然是被神像砸了之后才好起来,但昨天在药铺听吕大夫说,我以前疯疯癫癫可能是因为有头疾,被神像砸了一下之后血液流通顺畅了病就好了,而且吕大夫还让我平日小心注意,说不定哪天病还可能复发……” “吕大夫真的这么说?”杨大元一块肉塞进嘴里呆呆的看着赵颀。 “嗯,小竹当时也在,药铺里面还有好多人都听见了!”赵颀笃定的点头。 “大元叔,吕大夫的确这样说过!”小竹在旁边帮腔。 “这倒是有些不好弄,若是事情传到皇帝耳中,但颀哥儿的病又犯了,怕是很麻烦,我们这些说山神显灵的怕是都会被抓去坐牢!”刘老头儿揪着稀稀拉拉的胡子脸色也有些难看。 “那怎么办?”杨大元本来开始还很兴奋,但赵颀的说法却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山神庙本来就是我们村的,本该我们自己修,若是闹的太大了,颀哥儿病又犯了,肯定又要传出很多难听的话,对我们村也不好,大元,你赶紧吃完了再去找里典,让他别把事弄大了,把吕大夫的话告诉他,别让他到处乱说,一但传到知府这些大官的耳朵里面,这些人为了当官往上爬,到时候让颀儿跟着遭罪!”苏老太开口。 “太婆说的对,我这就去!”杨大元也无心好好品尝回锅肉了,三两口把饭扒完丢下碗筷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香蜡纸钱我买回来了,就在门口的背篓里面!” 吃完碗饭,刘老头儿离开回家,赵颀被这件事闹的也有些兴致缺缺,满脑心思的坐在竹堆上发呆。 太阳逐渐西斜慢慢落山,一直等到黄昏天快看不见了,杨大元才和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急匆匆从杨公镇的方向回来。 “大元叔,里长怎么说?”赵颀赶紧从竹堆上跳下来。 “已经跟里长说了,他还专门去问过吕大夫,吕大夫也叮嘱我们不要到处乱说山神显灵的事,里典也觉得你们说的对,山神庙还是我们村自己出钱修!”杨大元用袖子着额头的汗说。 “那就好!”赵颀松了一口气。 “颀哥儿,你还认不认得我?”跟杨大元一起来的麻子青年好奇的上下打量着赵颀似笑非笑的问。 “二麻子别闹了,颀哥儿好了啥都不记得了,这是我们村的二麻子,也在码头上的吕家商行帮工,以后你若是想去帮工挣钱,我不在就直接找他!”杨大元指着麻子青年说。 “叫我二麻哥就行了!”看见赵颀不知道怎么开口,麻子青年很是大度的摆手。 “好,谢谢二麻哥!”赵颀赶紧点头。 “谢啥,都是一个村的,当年你爹掉海里去的时候我才六岁,以后你就跟我混,保证没人敢欺负你,对了,阿安也跟我一组!”二麻子自来熟的搂着赵颀的肩膀咧嘴,满脸的麻子都笑的变形了。 赵颀:…… 看来自己偷看阿安婆娘洗澡这件事,对所有的村民来说都很喜闻乐见。 杨大元和二麻子走后,趁着天色朦朦胧胧,赵颀脱光衣服跳进破窑旁边的池塘里面搓了一个澡,等他穿好衣服走进窑洞的时候,苏老太已经睡觉了,小竹也洗完澡正坐在睡觉的草堆里发呆。 “我帮你把药抹一下,早些睡觉!” 赵颀让小竹把药膏拿出来,就着土灶的一点儿火光帮忙把额头的伤口重新敷上药用布条包扎好,然后把她腿上胳膊上背上的伤痕也涂抹了一遍,然后两人就和衣躺在草堆里面入睡。 第16章 身世迷离 第二天一早,赵颀在苏老太的带领下,提着香蜡纸钱去附近一块荒坡上祭拜自己的老爹老娘。 荒坡上坟冢不少,村里去世的大部分都埋在这里。 两座坟其实就是两个小土包,长满了荒草,坟前连墓碑都没有,就插着两块破旧的木牌,上面歪歪斜斜的用毛笔写着两人的名字和生卒年约,但十多年过去风吹雨淋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赵颀和小竹跪在坟前点燃香蜡纸钱,恭恭敬敬的磕头祭拜。 虽然从灵魂上来说和赵颀没有任何关系,但从血缘上来说,确是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根基。 都说父母在,家就在,只有离家漂泊的人才会体味到这种对家的眷恋。 一个无父无母的人,注定会是孤魂野鬼找不到归根的地方。 真正的父母如今已经不能尽孝陪伴。 眼下要想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继续生活下去,还是要保留这份血缘上的认同,照顾好苏老太婆,带着小竹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一个没有亲人,没有眷恋,没有寄托,没有乡情的人,即便是能够出人头地,内心的孤独永远都无法填满,永远无法成为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你爹娘命苦,你也命苦,老婆子也是个命苦的人……”苏老太杵着拐杖颤巍巍站在旁边抹眼泪。 “太婆,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以后我们的生活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赵颀磕完头爬起来搀扶着老太婆轻声安慰。 “孙儿说的对,走,我们回去,家里还有肉,中午我给你炖东坡肉吃!”老太婆紧紧抓住赵颀的手。 “太婆也会做这道菜吗?”赵颀惊奇不已。 “老婆子年轻的时候可也是个俊俏人,那时家里也算富裕,肉吃了不少,你爷爷最爱吃的就是东坡肉,这苏大学士不光诗写的好,人品也好,还喜欢做各种美食,这东坡肉就是他发明的……” 老太婆在赵颀和小竹的搀扶下一边走一边说。 “太婆,我们是哪里人?好像不是茅湾村的吧,这里似乎就我们一家姓赵!” “我们是从恩州搬来的,那时的官家还是宁宗皇帝,史弥远专权乱政,你爷爷死后,恩州活不下去了,我就逃难来了庆元府,以前这里叫明州,史弥远就是明州人,史弥远你知不知道……” “昨天听您说过,是个大奸臣!” “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奸臣,这种人死了都该挖出来鞭尸……” 老太婆一边走一边用拐杖使劲儿戳地面,似乎想把史弥远的尸体戳成稀巴烂。 赵颀哭笑不得,“太婆,史弥远都死了几十年了,您为啥这样恨他,是不是我们家以前很有钱,还是当大官的,后来爷爷被史弥远害死了?” 老太婆停下脚步,呆呆的看着赵颀许久之后使劲儿摇头:“恨他的人多了,你爷爷是病死的,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了!” “是是,孙儿以后不说就是了!”赵颀虽然心头更加疑惑,但苏老太明显不想让他知道其中的内幕,赵颀也便不刨根问底了。 自己姓赵……恩州……史弥远…… 赵颀总感觉脑海中有一些隐隐约约的记忆,但恍惚之间却也想不到更多的信息。 作为一个古玩爱好者,对宋朝历史有过一些研究,但也只限于一些大众熟知的主要事件,诗词字画瓷器,名人轶事,一些有趣的野史传闻,与辽金蒙古之间的一些恩恩怨怨等,宋朝三百年的历史太长,名人太多,一些并非主流的事件和内幕即便是历史学家都不一定了解的透彻。 史弥远这个人赵颀还算清楚,是宁宗和理宗皇帝时候的丞相,的确是一个大奸臣,为了向金国妥协,杀死了奸相韩侂胄之后,把韩侂胄的脑袋送给金国人乞和,宁宗死后又扶持理宗皇帝上台,两朝专权二十余年,推行理学排除异己,大肆打压正直官员,南宋的腐败和崩溃可以说由此而起。 史弥远虽然是公认的大奸臣,但在后世出版的《奸臣传》中,却并没有史弥远的名字,究其原因,可能就是和他推行理学有关。 因为后世元明理学的兴盛,就是从理宗皇帝开始,那种存天理灭人欲,妇女缠小脚,推崇女子无才便是德,忠贞守寡等等糟粕思想都是从理学中发展出来的,虽然理学的内容很多,这些都只是其中并不算突出的部分,但被一些伪道学家拿出来大肆宣扬,使得民间形成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风气。 而宋朝之后几乎所有的历史记录都是由深受理学影响的学者整理完成的,因此史弥远这个大力推广理学的大奸臣就被放过了。 反而是力主抗金的韩侂胄被弄成了大奸臣。 韩侂胄当政期间,为岳飞平反,追削秦桧封爵,力主北伐恢复山河,虽然最终没有成功,但的确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主战派,不过他在庆元党争之中大肆打压理学,驱逐朱熹,为他的结局埋下了祸根。 当然,我们也不能说韩侂胄就是个一心为国的好官,反而这货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和赵汝愚等理学派争权夺利发动庆元党禁,为后面的党争和朝堂混乱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只是相对于站在民族大义的高度上来说,能够立足抗金收复旧山河,就要将他和纯粹的奸臣区别开来 读书人虽然打仗不行,但整起人来还是毫不手软而且丧心病狂。 大宋朝廷想要和金国人议和,但金国人很恨韩侂胄,因此提出要把韩侂胄杀了才能议和,于是史弥远便背着宁宗皇帝安排人锤杀韩侂胄,将脑袋送去金国,签下了屈辱的议和条款,史称嘉定和议。 嘉定和议之后,史弥远大肆排斥异己,将朝廷支持韩侂胄的主战派全部驱逐,为了得到士族的支持,大力推广理学,启用朱熹,追封二程等理学家,最终将朝政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扶持新皇帝登基之后更是大肆排除异己提拔亲信,贪污受贿搜刮民脂民膏。 不过这货因为恨他的人太多了,死后得了一个和秦桧一模一样的谥号,后人对他的评价也极低。 史弥远干过的坏事不少,但赵颀能够想起来的却并不多,主要还是宋朝的名人权相和奸臣太多了,似乎理宗上台就和史弥远关系非常大…… “阿弥陀佛!” 回到破窑,就在赵颀蹲在门前搜肠刮肚回忆关于史弥远这个人物的时候,突然一声佛号传来,赵颀抬头,就看见一个白白嫩嫩的光头小和尚站在前面,身上穿着一件补丁打补丁的百衲衣,肩上还挂着一个褡裢口袋。 第17章 砸场子的小和尚(求收藏推荐) “小和尚,你找谁?”赵颀惊奇不已的站起来。 “阿弥陀佛,请问可是赵大郎?”小和尚双手合十行礼。 “如果你要找以前的傻子,的确就是我!”赵颀满脸疑惑的点头。 “阿弥陀佛,施主果然有慧根,看来小僧没有找错人。”小和尚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你找我何事?”赵颀更加疑惑,自己以前是个傻子,这清醒过来还没两天,为毛会有一个小和尚来找自己,难道自己在镇上裸奔的事情连和尚都感兴趣吗? “小僧本是杭州金山寺的和尚,奉主持之命去普陀山观音寺送一封书信,路过这里,听闻村民议论纷纷,说大郎前几天被山神庙的神像砸死之后却又复活过来,而且还灵智大开,小僧一时好奇便想来拜访一下,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小和尚上几句话便说明了来意,赵颀哭笑不得。 “不知道施主能不能带小僧去山神庙看看?”小和尚双手合十行礼。 “嘁,你一个小和尚,供的是菩萨,敬的是佛祖,这山神和你们佛家又不是一个系统,有啥好看的!”赵颀撇撇嘴。 “施主说笑了,天地有神灵,虽然山神不是佛家的神灵,但也广布仁慈护佑一方百姓,路过拜访一下也是礼仪!”小和尚双手合十义正言辞的说。 “算了吧,山神就不保佑我,还差点儿把我砸死了,寒舍清贫,小师傅若是没事就赶紧走吧!” 赵颀对和尚一贯没有好感。 自从佛教传入中国之后,对本土道教处处打压,虽然大部分和尚的心思并不坏,但喜欢道家文化的赵颀却不感冒,如果记得不错,大概就是两三年之后,忽必烈登基当了蒙古大汗,曾经在大都组织过一场规模盛大的佛道辩论大会,而道教在这次辩论中大败亏输,也让忽必烈将佛教立为了国教,让许多和尚当了国师,而且还安排了大量的和尚来参与对大宋势力的打压,甚至宋理宗赵昀的尸体都被藏族喇嘛从陵墓之中挖了出来,挂在树上三天三夜,更是将头砍了下来用头盖骨做成了一件酒器拿回去炫耀。 佛家弟子行如此恶毒之事,这是赵颀最不能忍受的。 唐宋时期佛教盛行,全国修建了无数的寺庙。 而大宋朝廷也大兴土木,在杭州修建了诸多豪华寺庙,划给大量的山林粮田作为庙产,供奉着大量不事耕作的和尚,并且还把度牒作为一种发财的手段,而度牒也成为了民间炙手可热的物品,堪比黄金宝石,能够当钱进行流通。 实际上大宋许多和尚并不是真正的和尚,只是拿到度牒通过和尚的身份发家致富罢了,尤其听说在广西,许多女子都以嫁给和尚为荣,因为只要嫁给和尚之后就吃喝不愁跟着享福。 赵颀连推带搡得将小和尚赶到路上。 “孙儿,不可对小法师无礼!”老太婆听见动静,从窑洞出来看见一个赵颀在追打一个小和尚,赶紧上前阻拦。 “太婆,小和尚只是听说了我的事,前来看热闹而已!”赵颀哭笑不得的说。 “阿弥陀佛,施主怎能如此埋汰小僧,我只是想来看看施主,顺便为施主念一段经文做一场法事,感念山神的仁慈!”小和尚脸红耳赤的说。 “就让小法师进来念吧,老婆子以前也是礼佛之人,眼下孙儿病也好了,老婆子也算是盼得云开日出,也许真是老天降福,这场法事该做,我去给小法师取一些功德钱!”老太婆颤颤巍巍的杵着拐杖转身进窑洞。 “阿弥陀佛,老妇人心善仁慈,一定会有好报!” 小和尚瞅了赵颀一眼之后施施然再次走进破窑之中,看清楚里面的状况之后呆了半晌,然后盘腿坐在地上,从褡裢口袋里面掏出木鱼,然后就闭上眼睛咚咚咚咚的敲着木鱼开始念经。 小和尚嘀嘀咕咕念经的时候,老太婆也从小房间里淅淅索索一阵翻找之后出来,竟然把一个黄澄澄的东西轻轻放在了小和尚的面前。 卧槽,金子! 赵颀差点儿以为自己眼瞎看错了,使劲儿揉揉眼睛再蹲下来细看,果然就是一坨金子,虽然只有拇指大小,但却黄澄澄亮堂堂,透过全景大天窗照射下来的阳光,金晃晃的亮瞎人的狗眼。 小竹说家里一文钱都没有,老太太也从不做声,但谁都想不到老太婆竟然还偷偷摸摸藏有这么值钱的东西,这东西拿去当了,怕是要值十几两银子。 金子和银子虽然不是朝廷的法定货币,但作为硬通货,任何时候都能买东西,哪儿都好使。 而且老太婆穷的住窑洞穿破衣吃了上顿没下顿,平日只能在乡民的接济下煮点儿野菜糊糊羹度日,但对待一个小和尚,竟然这么大方。 小和尚一通经文念完,睁开眼睛看到黄澄澄一坨金子,脸色一喜本来准备伸手去拿,但看见蹲在旁边的赵颀如同光杀人一般两道冰冷的目光,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把手收回去,双手合十满脸神情庄严的说:“阿弥陀佛,老妇人诚心礼佛,有心便好,小僧也非是为钱财而来!” 欧几把k,看来小和尚还挺识相。 赵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站起来。 “多谢小师傅,既然经念完了,请吧!” 赵颀做一个请的手势,小和尚只好依依不舍的站起来,收起木鱼一步三回头的走到山神庙门口双手合十对赵颀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要心存礼佛之心,何况施主死而复活,定然是神灵降福,岂能不心存感念,小僧还有事,他日再来叨扰!” “嗯,去吧去吧,你看我们家穷的房子都没有,下次带点儿钱来接济一下,让我感受一番佛祖的恩德,以后我一定诚心礼佛!”赵颀像赶蚊子一样摆手。 “阿弥陀佛,施主着相了,世间贫寒疾苦、富贵长寿,皆都是前世因果注定,岂能强求佛祖施舍!”小和尚满脸严肃的批评赵颀。 “你这小和尚瞎说八道,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无缘无故的恨,要得人尊重,总得有些诚意吧,快走快走,不然你跑到我家里念来经砸场子,被山神知道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赵颀攀着小和尚的肩膀走到门外。 “施主才瞎说八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说脏话了……” “说脏话怕啥,佛祖不会怪罪你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下次一定不要空手而来!” “阿弥陀佛,小僧高兴……” “高兴你大爷!”赵颀脸色发黑的扬起拳头。 “诶诶,施主莫要激动,小和尚走就是了!”小和尚似乎从未见过赵颀这种厚颜无耻之人,看样子继续留下来斗嘴可能会挨揍,于是转身就跑,瞬间便消失在小路之中。 “真是一个好心的小法师,做法事竟然不收礼金!”老太婆捏着金锞子颤巍巍的站在山神庙门口揉着眼睛。 赵颀:…… “孙儿莫要怪老婆子吝啬,为了给你治病,什么值钱的都当了卖了,老婆子的嫁妆都卖光了,唯独剩下这个金锞子,我还准备留着将来做陪葬!”苏老太看赵颀的样子,忍不住叹气解释。 “太婆,我没怪你,但你拿给这小和尚也太不划算了!”赵颀赶紧笑着说。 “怎么能这样说,和尚都是心善仁慈,他们吃斋念佛祈求菩萨佛祖保佑我们,看来不仅山神显灵,菩萨也显灵了,老婆子也去念几遍金刚经,南无阿弥陀佛……” 老太婆在门口一个破椅子上坐下来闭着眼睛开始嘀嘀咕咕的念经,一脸虔诚的模样让赵颀哭笑不得。 …… 第18章 大宋物价很高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赵颀起早摸黑的砍了十多颗大腿粗细的小树,凭借瘦弱身板颤颤巍巍的扛回来,身上都被荆棘挂的到处都是伤痕,手上脚上也打出来一堆的血泡和水泡,一碰都火辣辣的痛。 刘老头儿则在窑洞前搭起一个木马劈砍削剁,将这些树弄成需要的大小和样式。 弄完之后就和赵颀两人开始在窑洞里面按照赵颀规划的位置搭建房子。 看着几间小木屋从无到有越来越完整,不光赵颀累的高兴,小竹也很高兴,忙前忙后帮忙帮忙倒水做饭递工具,苏老太也住着拐杖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摘菜生火忙来忙去,脸上也一直挂着笑容,甚至都没有斥责过小竹一句,一家人看起来和睦融融,破旧的窑洞也有了一些欢声笑语。 时间一晃五天过去,四间小木屋和一个凉棚全部搭好,屋顶上都用竹子钉好盖上茅草。 三间房间是卧室,都很小,只有六七个平方,另外一间用来放粮食和一些生活物品,至于柴草家具锅碗瓢盆等全部都堆在了凉棚里面。 没有床,卧室里就用一些砖石简单的垫起来,上面放木板,再铺上一捆干稻草,门口也挂上草帘,暂时栖身睡觉的地方就算弄的差不多了。 至于其他桌子椅子凳子等家具,赵颀只能请刘老头儿回家慢慢弄一些,不需要太好,能用就行。 虽然是如此简陋的环境,但小竹和老太婆还是很高兴,小竹高兴的像小鸟一般进进出出的帮忙收拾东西,老太婆也杵着拐杖在几间房间里面来回查看,指点小竹该把物品摆放在什么地方。 “总算弄好了!”看着一排整齐的竹木小屋和高兴忙活的一老一小两个女人,赵颀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木屋修好,杨大元送来的一袋米面也全部吃的底朝天了,刘掌柜送来的几斤肉也早已变成了粑粑。 好在刘掌柜还送了十两银子,赵颀决定去镇上卖些粮食和布料,还有各种油盐酱醋等生活必需品。 钱没了还可以再赚,赵颀相信自己不会被饿死,至少按照他二把刀的厨艺,虽然后世的八大菜系都不会,但在这个美食刚开始出现雏形的时代,去镇上的酒楼谋一个厨师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当然,当厨师只是下下之选,现在他需要的除开钱之外,是要找一个能发大财的机会。 至于怎么发财他还没想好。 但这里紧靠宁波码头,虽然他穿越过来还没去看过一眼,但码头的繁华他用耳朵都能听见,杨大元和二麻子还有村里大部分人都在码头做帮工,去码头碰运气,总比在家里瞎琢磨好得多。 上午十点钟左右,天空有些阴沉,海面上也阴云密布,似乎有下雨的征兆。 赵颀有些庆幸,幸亏自己动作比较快,不然等到突然一场暴雨来临,只怕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背着一个破背篓,怀里揣着十两沉甸甸的影子,赵颀去杨公镇赶场买东西。 杨公镇很大,和海港码头几乎连成了一个整体。 而杨公镇附近的几个村的村民几乎都是依托海港谋生,在码头搬货,当船员,种粮种菜开客栈酒店,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码头发财,完全和后世的海港城市的居民没有任何区别。 而大宋管理宽松商业发达,是封建王朝之中最接近现代文明的统治时期,实际上后世的许多民间传统包括吃喝玩乐的许多传承,几乎都是从宋朝开始的。 白天的杨公镇热闹喧哗,大街上都是南来北往驮货挑担的商队,因为眼下一天大部分人都只吃两顿饭,因此许多酒店饭店都处于半打烊状态,相反更多的食物还是街边的流动小食摊,挑担推车贩卖包子馒头炊饼的不少,因此大街上散发着浓郁的食物香味。 因为来过一次,一些店铺的位置也大约知道,因此赵颀也没心情挨着去逛,先是直奔布店买了一匹粗布一匹细布,而且还是最便宜的灰布,然后赵颀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了。 物价太贵了。 普通粗布价格一贯三百文一匹,细布两贯一匹,本以为银子很值钱,但两匹布就花去了三两多银子。 银子不属于官方规定的流通货币,虽然商家都收银子,但都是按照市场价进行折价计算,一两银子眼下价值一贯平钱,也就是一千铜钱,这还是因为银子铜钱属于硬通货的原因,若是用官方发行的纸币会子,一匹粗布的价格高达五贯以上。 也就是说到了南宋末年这个时节,朝廷因为缺钱开始大量发行纸币,导致通货膨胀已经非常厉害,纸币的购买力日益下降,物价飞涨。 虽然物价贵,但有些东西却不能不买。 除开两匹布之外,赵颀又去成衣店买了三套夏天穿的单衣,自己和太婆、小竹一人一套,这三套衣服也花了两贯多。 十两银子眨眼就去了大半。 不过在买东西的时候赵颀发现,镇上的商铺大多数用来交易的还是会子,银子也不少,但铜钱非常少,店家为了不找零钱,甚至愿意主动降价。 这个奇怪的举动赵颀稍微打听了一下才明白过来。 庆元府所在的两浙路是京师所在地,同时也是一个巨大的海港城市,这里海运发达商业繁荣,而且庆元府还是朝廷规定接待外国使者的地方,来自高丽、日本、琉球、东南亚甚至天竺大食的使臣商船,都必须在宁波港登陆接受检查和安排,因此外国人特别多。 而大宋因为铜钱铸造精美,导致长期有大量外国人都聚集在宁波沿海高价收购铜钱,来自于高丽、日本、东南亚、中亚、西亚甚至欧洲的商人用金银珠宝甚至珍贵的香料、玻璃、象牙、犀角等物品折算成很低的价格兑换铜币,然后偷偷运回国,其中日本人弄的最多。 大量的铜钱不断外流,导致大宋国内每年即便是铸造几百万钱仍然不够用。 而为了弥补国内钱币流通不足的情况,朝廷不得不增发大量的纸币作为补充。 当然,增发纸币的原因很多,但铜钱大量外流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也就是说眼下大宋的铜钱在周边诸国都是硬通货币,相当于后世美元的地位。 无论以前的辽国、金国、西夏、大理,还是如今的蒙古人,都认同大宋铜钱的交易地位,甚至辽金两国自己铸造的货币和发行的纸币本国人都不愿意要,只喜欢大宋的钱币,这也导致辽金两国国内通行的也是大宋的铜钱,甚至有时候交子会子也收。 也就是说眼下的情况就是,大宋一家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铸钱,然后整个东亚甚至大半个地球都在使用,因此海外和边境贸易越繁荣,钱币越发的不够用,只能用纸币顶上,不然国家就会陷入极度的通货紧缩状态,然后工商业就会一蹶不振。 但纸币在这个时代有个最大的坏处,就是没有一个确切的等值货币做标准,全靠朝廷信用背书,而在这个金融概念还不完善的时代,纸币的创意快被玩儿坏了,朝廷为了开销大量印发纸币,导致纸币不断贬值,五贯才能当一贯用。 第19章 无可救药 作为百姓活命最基础的生活物资,这南宋末年的米价眼下也很贵。 南方多吃大米,虽然两浙路的苏州湖州等地是主要的稻米产地,素有苏湖熟天下足的美誉,鄞州也是稻米主产区,但庆元府的米价并不便宜,眼下一石也需要平钱一贯五百文,折算下来一斤米接近二十文,若是用京师发行的会子,一石至少需要七贯,而越是往后,会越来越贵,因为一旦蒙古人打过来,朝廷需要购买大量的粮食,民间会更加缺粮,物价会暴涨。 但米价无论贵到到何种程度,还是得吃,因此赵颀在米店买了二十斤米和五斤面粉,花了六百文钱。 然后又买了三把牙刷一盒牙药,花了一百钱。 路过一家香药铺,想想又进去买了一块乌漆嘛黑带着古怪香味的香皂,顺便还给小竹买了一把木梳子,又花了将近一百钱。 接下来又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斗盐、一瓶酱油、一瓶醋和五斤菜油一斤灯油。 本来还打算买两床凉席的,打听了一下需要两百多文一床,赵颀直接就放弃了。 于是十两银子只剩下了不到二两。 而这点儿钱赵颀也不敢乱花了,得留着救急用,二十多斤米面,只够一家三口吃不到十天,若是再生个病啥的,接下来的时间怕是要喝西北风了。 而这还得感谢刘掌柜的大方和热情,要是没这十两银子,只怕还得厚着脸皮去找村里人借。 “朝报朝报,京师新到的朝报,朝堂政务、京师趣闻应有尽有,一份只要二十文……只要二十文……” 一间书店门口,一个青衣小帽的伙计正挥舞着一叠报纸大声嚷嚷,瞬间四周就围上去许多人。 赵颀心头一动赶紧挤了进去,片刻之后又挤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张报纸。 作为一个半吊子历史研究者,赵颀对于宋朝许多具体细节并不算清晰,但一些耳熟能详的东西还是比较清楚,比如报纸,就是宋朝的一大特色。 得益于活字印刷术的发明和普及,宋朝的书籍出现了一个井喷式的爆发时期,文化市场异常繁荣,三百年大宋,朝廷和民间整理出版的各种书籍多达万余种,而且还成为了重要的出口商品,东南亚诸国几乎都喜欢花高价购买大宋的各种图书,辽金以前买的更是疯狂,这也导致大宋朝廷不得不颁布法令不许书籍外流。 而世界上最早的报纸,也是诞生于大宋这个商业发达思想自由的年代。 而不光是朝廷有朝报,民间还有许多冒充朝报的小报。 实际上赵颀买到的这份报纸,应该就是一份小报。 因为打开第一版,入眼就是京城名妓唐安安入大内彻夜未归的新闻。 这种打着内探秘闻,描写当今皇帝和京城名妓之间不得不说的花边新闻,正是民间最为喜闻乐道的消息。 宋理宗赵昀年老之后不仅昏庸,而且荒淫好色,比起他的傻侄儿赵禥来说不遑多让,不仅后宫诸多年轻貌美的嫔妃,而且据说经常召杭州名妓唐安安入宫淫乐。 虽然赵昀的名气没有赵佶大,但在泡女人上并不逊色。 而宋徽宗赵佶和宋理宗赵昀两人当皇帝,也分别是北宋和南宋崩溃的罪魁祸首。 宋徽宗重用蔡京、高俅、童贯、杨戬四位祸国殃民的大奸臣,把一个繁荣的大宋祸祸的不像样子,导致国内有宋江和方腊造反,国外则被金国揍的鼻青脸肿。 而宋理宗赵昀的手下则有阎贵妃、马天骥、丁大全、董宋臣这四位祸乱朝纲的四人帮组合,恃宠弄权内外勾结,将朝廷祸祸的不像样子。 虽然最后理宗醒悟,将丁大全等人全都罢免流放,但随即又启用了一个更大的奸臣贾似道。 今年是宝佑六年,根据时间来判断,阎马丁当已经快完蛋了。 但蒙古人应该也快来了。 历史记载,宝佑六年,也就是公元1258年,蒙古第二次伐宋。 如果历史进程不变,此时蒙哥应该已经在去四川的路上了,不过消息要从汉中巴蜀传到临安,至少是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而且根据赵颀对历史的了解,似乎就是丁大全故意隐瞒了前方不利的战况,导致大宋朝廷对此次蒙古入侵反应非常的迟钝。 而这件事,也最终导致丁大全下台。 不过这些都还是后话,眼下大宋的内忧外患已经越来越严重,但上到皇帝下到百姓,没有一个人想到大宋会在短短十多年后就灭国。 皇帝依旧不思进取荒淫无度。 朝廷越发腐朽糜烂。 士大夫已经失去了忧国忧民兼济天下的豪情壮志醉生梦死。 百姓茫然只顾得上为了一日三餐忙碌奔波。 而小报,也为了迎合社会的颓废状态,刊登的具都是些娱乐八卦、奇诡故事和猎奇艳事,除开少量的朝堂政令和京师变化之外,很少有关于治理国家和边关将士的严肃话题。 对于国家如今的状态和虎视眈眈的蒙古人,似乎从朝堂到民间,都集体选择了忽视,或者说沉迷于吃喝玩乐漠不关心。 报纸上的内容五花八门。 京师哪座酒楼又酿出了新酒,朝廷哪位贵妇养了新宠物猫,哪位名士在青楼和当红花魁一夜风流,哪支蹴鞠队又获得了比赛的胜利,又抑或是某位富家园林培育出一株奇异牡丹万人围观…… 赵颀一边走一边翻看,虽然通过报纸也的确了解了一些大宋朝廷的动向和京师临安的消息。 但通过这份报纸,也读到了大宋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 吃喝玩乐,醉生梦死,似乎所有人都以为,习惯骑马的蒙古人和昔日的契丹女真一般不会打到南方来,大宋的这半壁江山,还会如同以前一样长久幸存下去,最多不过称个侄孙赔点儿岁币罢了。 实际上眼下的大宋就像病入膏肓的人一样快救不过来了。 世人推崇秦汉隋唐,并非是因为老百姓过的好,实际上,在这些强盛的朝代,老百姓都过的不如宋朝,而且这些所谓强大的朝代,大部分时间都很混乱,百姓苦不堪言。 但耐不住这些朝代都有很强大的战斗力。 大秦野蛮无比,横扫六国一统华夏,不仅将岭南百越纳入统治,更是将袭扰中原数百年的匈奴和东胡打的鼻青脸肿,一举奠定了华夏永恒的版图。 大汉强悍威猛,将对中原威胁最大的匈奴帝国生生刚成了渣。 隋朝虽然和大秦一样时间短暂,但却也霸道无比的干翻了强大的突厥,为大唐盛世奠定了基础。 而唐之强盛举世无敌,堪称最阳刚的朝代,李二更是被数百异国共尊为天可汗,国力达到了中原王朝的最鼎盛时期。 与这些野蛮凶猛霸道阳刚的王朝相比,大宋就显得阴柔无力多了,国虽富,但却一直不强,三百余年一直都被北方民族反复蹂躏,几乎从来就没有硬起来过。 一个光有钱却硬不起来的男人,内心必然是颓废的。 面对这样一个晚期重症ed患者,赵颀感觉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第20章 暴雨 “刺啦~” “轰~~” 就在赵颀背着背篓看着报纸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一道闪电紧接着一声炸雷,瞬息之间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夹杂在风中噼里啪啦的砸落下来。 卧槽,赵颀赶紧收起报纸迈开双腿往破窑狂奔。 不过幸好距离不是太远,等赵颀顶着狂风跑回到破庙的时候,虽然身上也被淋湿了不少,但总算躲过了暴雨。 “哥哥回来了!”小竹早已站在窑洞门前踮脚张望,看见赵颀冒雨冲进来,赶紧去拿干布过来帮他擦脸上身上的雨水。 “幸亏我跑的快!”赵颀接过棉布一边擦脸一边庆幸感叹。 就这短短两三分钟,天地茫茫已经全部笼罩在暴雨之中。 轰隆不断的电闪雷鸣当中,狂风携裹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天地之间瞬间陷入了茫茫大雨之中,而稀里哗啦的雨水顺着破窑四周狂泄而下,很快窑洞前面的空地上就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溪流。 而窑洞里面,照样是大雨倾盆,大量的雨水从窑洞顶上倾泻而下,如同瀑布一般灌进来。 不过赵颀站在窑洞的入口观察了一下很快松了一口气。 新修的四间小屋和凉棚完美的遮挡住了雨水,柴草家当一点儿都没打湿,相反,窑洞中间反而像一个后世四合院的小天井,雨水汇聚在中间,然后顺着一条小沟从砖窑掏碳灰的洞口被排了出去,整个窑洞里面反而就像一个平静而安宁的小世界,竟然有一份与世隔绝的安全感。 “孙儿回来了!”苏老太正坐在凉棚下等待,看见赵颀进来,也杵着拐杖站起来,担忧的脸色舒展开来。 “太婆,我去镇上买了一些米面,还有一些布料和衣服……衣服一人一套,这粗布就用来做床单和被单,这细布就用来做一些贴身换洗的衣物……这是酱油和醋,还有油……” 头发湿漉漉的坐在凉棚的一个破凳子上,赵颀一样一样把买回来的东西都拿出来。 “我还买了一块香皂……”赵颀把黑乎乎的香皂拿出来。 “买这干啥,瞎花钱!”老太太用拐杖杵着地面说。 “香药铺的人说这香皂里面加了硫磺,可以驱虫,再说洗干净了睡觉也舒服,我还买了牙刷牙药,每天早晚刷刷牙……”赵颀笑着说。 老太婆想说什么,但又把话咽了回去,点点头说:“孙儿长大了,也懂事了,你想买就去买,若是没钱了,老婆子就把那个金锞子拿去当了!” “当了干啥,那是您唯一值钱的家当了,放心,方才我在镇上问过了,酒店粮店都需要帮工,我明天就去,每天也能挣些钱,金子您就先留着,但千万别再拿出来了!”赵颀叮嘱说。 “好,好,但你千万要记得,别去码头帮工,特别是船上!” “太婆放心,大元叔也劝我别去呢!”赵颀赶紧说。 “那就好那就好,小竹,把少爷买回来的东西都收好,等会儿我教你缝床单被单,还要帮少爷缝几件睡觉换洗的衣服!” “欸!”小竹很高兴的抱着布料准备去房间。 “小竹等一下……”赵颀从背篓底下拿出来一把梳子笑着说,“给你卖了一把梳子!” “谢谢少爷!”小竹接过梳子,眼圈一红眼泪顺着小脸流淌下来。 “哭什么,快去干活儿!”老太婆一跺拐杖,小竹吓的赶紧抱着布料衣物哭哭啼啼的去了房间。 “太婆,小竹还小,您别责骂她!”赵颀有些无奈的说。 “都十一岁了,整天痴痴呆呆啥都不会干,养着何用?”老太婆很不满意的杵着拐杖进房间去看小竹放东西。 赵颀都懒得说话了,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整天忙来忙去没闲着,吃不饱穿不暖,睡狗窝吃猪食还经常被打的遍体鳞伤,想想自己十一岁的时候,好像啥都不会干,唯独干过的简单家务就是扫地和洗碗,而且还屈指可数。 “小竹,颀哥哥在不在……” 滂沱的暴雨之中,一个女孩的声音从窑洞门口传来,随即一个浑身淋透的少女冲了进来。 “小米,发生了什么事?”赵颀赶紧站起来。 “颀哥哥,快帮我去找婆婆,她去放牛还没回来!”小米焦急的大声说。 赵颀赶紧走到窑洞门口,看着外面瓢泼桶倒的大雨紧张的问:“知不知道张太婆去哪儿放牛去了?” “我听她说好像是去山神庙附近,田沟里面都涨水了,她也没带斗笠,我害怕会出事!”小米脸上的雨水还在往下落,急的脸色发白。 “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帮你去找,说不定她会去大元叔家避雨,你别到处乱跑,回家等着……”赵颀匆匆从墙上取下一个破斗笠带上之后就冲进茫茫大雨之中。 杨公山虽然不是很高,但占地面积还是不小,和附近几座山连在一起,茅湾村就在一个山坳之中,正对着大海的方向,村里有上百户人家,但大部分都住在山坳出口的位置靠杨公镇的方向,山坳里面只有不到十户,山神庙基本上就在山坳的最里面了。 此时电闪雷鸣大雨滂沱,可视距离不到十米,虽然这条路赵颀这几天走过两次,但并不算熟悉,但好在山脚下只有一条小路,若是张太婆放牛的话,一般也只能走这条路。 冒着倾盆大雨一路疾行,沿途经过几栋房子,基本上都只有妇孺孩童在家,赵颀询问了一下都说没看到张太婆,赵颀只能继续往里面走。 小路泥泞湿滑,赵颀接连摔了好几跤,浑身湿透满身的泥巴,斗笠也摔的更破了,十多分钟后,赵颀走到了杨大元家,不过杨大元的媳妇只说半个时辰前张太婆放牛从这里路过还跟她说过话,也不知道她没回去。 “小颀你别着急,张太婆对这里很熟悉,应该能找到地方避雨,我去山坳里面找,你去山神庙看看!”看赵颀浑身泥水满脸焦急的模样,杨大元的媳妇赶紧找斗笠。 “行,我先走了!”赵颀扭头就冲进了暴雨之中。 “小颀小心,山路很滑!”妇人在后面叮嘱。 “好的!”赵颀头也不回,很快就消失在院子外面。 第21章 慢慢打算 最近几天村里一直在凑钱准备重修山神庙的神像。 本来赵颀被神像砸好的事传开之后,所有人都说是山神显灵,杨大元报告里长之后,里长也准备借这个机会炒作一下,发动镇上的一些富户捐些钱财把山神庙好好修一下,这种神仙显灵的事千百年难得遇上一回,弄完也可以算是一件巨大的功绩,汇报到县城州府的长官耳朵里面,肯定要受到嘉奖。 不过赵颀担心事情传开让自己陷入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因此把吕大夫的话抬出来,杨大元又告诉里长,面对可能赵颀还会再次变傻的可能,里长在权衡斟酌之后放弃了先前的打算,推掉了镇上几个富户捐钱的举动,而吕大夫的话传开之后,自然这几天杨公镇和附近几个村关于山神显灵的议论小了很多,基本上快平息下去了,除开头两天一些好事者前来山神庙凑热闹看过之后,这两天来的人少多了。 而村里筹钱重修山神庙的热闹劲儿同样小了很多,除开一些老人之外,年轻人基本上都不愿意捐钱,使得这个轰轰烈烈的事有些烂尾的迹象,赵颀前天来看过一次,泥塑的山神两条腿还支楞八叉的倒杵在倒塌的废墟当中,喜庆当中透露着几分凄凉。 因为就在杨公山背面的九峰山上,有一座佛岩寺,听说那里的香火简直好的不得了,茅湾村的女人们喜欢成群结队的跑去烧香拜佛,对自己家门口的土神仙完全视而不见。 实际上随着佛教的兴盛,本土神仙被打压的比较厉害,以前香火很盛的山神庙和土地庙废弃的很多,大多都沦为了乞丐和路人歇脚栖身之地。 宋明时代,许多民间故事都和这些废弃的山神庙有关系。 水浒传中就有林教头风雪夜宿山神庙的描写。 民间还有各种俊俏书生上京赶考夜宿山神庙,然后被各种美丽的狐狸精和女鬼勾引的故事更是层出不穷。 茅湾村的山神庙虽然还未完全废弃,但也平日也很少有人来。 这也是傻子一个人跑到庙里被砸死了都没人发现的原因。 若是赵颀没有魂穿附身,怕是这几天在山神庙里面已经臭了。 雨已经下了快半个小时,但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路边的沟渠之中水已经开始漫出来了,赵颀带着破斗笠趟着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上山的路口,耳朵里面除开哗啦啦的暴雨声之外什么都听不见。 上山的小路几乎变成了一条溪流极其湿滑,赵颀一边四周观察一边声喊张太婆往上爬,虽然只有不到两百米,但赵颀足足用了十多分钟,不过等他到达山神庙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空空荡荡并没有张太婆的影子。 “张太婆~” 隐隐约约中,山下也传来杨大元媳妇的呼喊声。 在山神庙内外短暂的搜寻一下之后,赵颀转身下山,不过走到一半的时候,在白茫茫的暴雨之中似乎看到树林之中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动了一下。 赵颀打了个哆嗦停下来,慢慢走近之后才发现是一头牛,两支大犄角,一双牛眼珠子似乎很无助的盯着他。 牛找到了,但人呢! 赵颀赶紧在四周到处寻找,很快就模模糊糊在一堆荆棘丛中看到了一个蜷缩在里面的影子。 “林婶快来,我找着张太婆了!”赵颀扯着嗓子大吼,也顾不得荆棘挂伤,钻入荆棘丛中将一个浑身湿透白发苍苍的老太婆从里面背了出来。 几分钟后,赵颀终于是背着张太婆走到了山脚下,一个带着斗笠同样浑身湿透的妇女也匆匆冲山洼里面跑了出来。 “林婶,牛还在上面,你去牵下来,免得被雷声吓跑了,我先把太婆背回去!”赵颀抹着脸上的雨水大声说。 “好好,你赶紧回去!”林婶赶紧上山去找牛。 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足足下了一个多小时。 张太婆虽然跌入了荆棘丛中,但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摔伤了一条腿,身上也被荆棘挂伤了不少地方,被赵颀背回家之后很快便清醒过来,在得知老牛也被找到牵回来之后,老太婆对着赵颀千恩万谢。 农耕时代,牛就是最重要的牲畜,没有之一。 耕田种地拉车,基本上一头牛就能顶半个家。 因此在农村,牛就是家里最贵重的东西,一家人都是小心翼翼的呵护喂养,比人看得还金贵,为了保证粮食供应,政府也严格保护耕牛,从唐朝便开始有严格的规定,民间不准杀牛,吃肉更不许了,违反严重的甚至会被杀头。 不过法律归法律,其实据赵颀了解,宋朝民间杀牛几乎司空见惯,卖牛肉和吃牛肉的也大有人在,偷牛甚至蔚然成风成为危害社会的一大顽疾,因此农民无时无刻不把自己家的牛看得紧紧的。 赵颀把张太婆背回家后不久,雷声闪电逐渐往西北而去,瓢泼大雨便慢慢消停下来,等赵颀回家之后,雨已经彻底停了下来。 破窑侧面的池塘里已经水都漫了出来,几条巴掌大小的鲫鱼竟然游到草丛之中,搁浅在草地上乱蹦乱跳。 尼玛,有口福了! 赵颀也来不及换衣服,很快就捡了七八条,等到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再次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出来了,天空澄净如洗,天地一片透明,田野山川如同镶嵌在水晶之中,微微的风中带着一股大雨之后的清凉和青草泥土的香气。 找来菜刀,蹲在池塘边,赵颀很快就把几条鱼宰杀剥洗干净。 刚好今天买了酱醋等作料,等会儿烧一道纯野生的鲫鱼,肯定是难得的美味,赵颀喜滋滋的端着一碗鱼进窑洞。 窑洞里面弥漫着一股暴雨过后的潮湿气息,地面还积留着一些雨水,但因为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火砖,再加上以前长年累月的窑火烧烤,吸水性非常强,因此看起来还算清爽。 小竹正端着赵颀淋湿的衣服出去清洗,苏老太则去张太婆家探望去了。 把鱼用盐腌上之后,赵颀去隔壁阿莲嫂家借了一把锄头回来,把窑洞里面的灰沟重新掏了一下,好让里面的积水能够快速的流出去,不然这和大热天的容易滋生蚊虫。 弄完之后看看天色还早,于是提着锄头走到池塘边上,把排水沟也挖一下,好让塘水能够快速的排放。 池塘里面有鱼,前几天赵颀就发现了,每天晚上跳进去洗澡,就能感觉到有鱼和泥鳅撞腿,虽然池塘不算大,只有半亩,但好好修一下把排水沟用竹篱笆挡起来,以后常年都有鱼吃了。 弄完水沟,赵颀又在池塘边上平整一块空地,准备栽种一些葱姜蒜,这些作料随时都可以栽种,南方温暖,一年四季都能生长,等到了冬天,还可以挖一些花椒树和果树苗栽种,过几年就有水果吃了。 当然,等有钱了还是必须要修一栋房屋,住窑洞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至于更远的将来,赵颀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打算。 第22章 一块水晶石 “家住小山下,挖坑种南瓜,一挖一个金疙瘩……一挖一个银疙瘩……一挖一个铜……赖克马……” 赵颀哼着小曲,锄头一翻挖出来一个浑身疙疙瘩瘩的癞蛤蟆,瞪着一双大眼珠子无辜的看着赵颀。 “你瞅啥!”赵颀一脚把癞蛤蟆踢开之后继续挖。 “砰~” 随着一声脆响,锄头翻起来一块石头,碎裂的地方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我去,真的挖到宝贝了? 赵颀激动的丢下锄头把石头捡起来,大约拳头大小,沉甸甸的,碎裂的地方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等他拿到池塘边清洗干净之后,感觉心脏噗通噗通跳的有些按不住。 这是一块水晶,但并不纯净,中间一坨黄呼呼的杂质看起来像屎一样,但赵颀却激动异常,水晶啊,无论品相如何,这一块放在以前,怎么也得卖一两百块钱。 赵颀举着这块黄色的水晶石,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的看,嘴角不知不觉有口水滴落下来。 作为一个古玩爱好者,水晶赵颀并不陌生。 而实际上,古玩包含的内容很宽泛,和普通人所说的文玩有大量重叠的领域,因此包含的内容非常多,高级的字画瓷器,低档的核桃手串,涵盖了植物动物矿物工业人文等几乎所有领域,有人盘核桃珠串,有人盘象牙玉石,这些都是小道,而研究收藏瓷器字画才是公认的真正文玩大家。 当然,胆敢碰文玩字画的,非富即贵,穷逼玩不起。 即便是玩得起,大部分也是昨天才做好的,拿出来只能让业内专家呵呵冷笑几声。 而在收藏领域,水晶算是一个很特殊的大类。 因为水晶的种类多,贵的几十万几百万,但便宜的几十块钱的也有,因此受众和选择的范围也比较宽泛,不存在玩不起的人,只存在喜不喜欢。 而且因为水晶的种类颜色比较多,因此并不是贵的就好,这些天然的矿物,就和那那些玩奇石的人一样,就图一个自己喜欢。 当然,好的水晶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不光要晶莹剔透,而且还要有自己的特色。 这个特色就是里面的不同的矿物质形成的独特颜色和结构。 古代的水晶饰品不少,珍藏在杭州博物馆的战国水晶杯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件国宝。 而赵颀还听说过另外一件,南京曾经出土过一件北宋时期的蕉叶水晶杯,造型精致精巧,曾经在古玩界引起过轰动。 而且唐宋时期佛教昌盛,士大夫也都是文人雅士,因此水晶物品更多,玉璧、把件、佛珠,手串,玉佩,挂件,配饰等应有尽有。 中国的水晶收藏热,就是始于宋朝。 听闻赵匡胤一直从不离身的柱斧就是水晶做的,不过是野史传闻,并没有正规的历史记载。 而赵颀穿越之前的前一天,还曾经到宁波附近参观过阿育王寺,阿育王塔的塔身上就镶嵌了大量的水晶。 不过在古代,具有雅趣的士大夫喜欢的都是纯净水晶,而且水晶因为硬度太高,打磨加工难度大,远不如玉石好琢磨,因此传世非常少,每一件都堪称稀世精品。 而眼下挖出来的这块杂质含量很大的水晶石在这个时代可能并没有什么价值。 略一思量,赵颀也大致有了一些判断。 不过这个砖窑附近怎么会有水晶,难道这里有水晶矿? 赵颀激动中略有些疑惑的四周观察。 “哥哥,你拿的什么呀,看起来好漂亮!”小竹从张太婆家回来,蹦蹦跳跳的老远就在询问,不过等跑过来看了一眼之后就没兴趣了,“这是小米姐姐她们去码头玩儿捡回来的,没甚子用!” 赵颀这才明白过来水晶不是这窑厂的东西,不过很是好奇的问:“你是说码头上有很多这种石头吗?” “嗯,听小米姐姐说珠宝行附近很多,不过我没去过,不知道在哪儿!”小竹点头。 “码头这么近你为啥去的少?”赵颀问。 “因为我要照顾哥哥啊,你喜欢到处乱跑,只能紧紧跟着,而且太婆也让我拦着你不让你跑去码头玩儿,害怕掉进海里去了!”小竹吐吐小舌头偷偷的看了赵颀一眼,“哥哥喜欢这样的石头,改天我和小米姐姐去码头帮你多捡一些回来。” “嗯,过几天我们一起去!”赵颀摸摸小竹干涩枯黄但却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感觉心里有些难受,这里距离海港只有四五里,小丫头五六年时间竟然没去过。 “好,小米姐姐说码头上船可多了,人也多,特别热闹!”小竹高兴的雀跃鼓掌。 而小竹的话也让赵颀确信刚才的判断,这种杂质太多的水晶石在眼下的大宋不值钱,不然也不会被珠宝行随意了乱丢成了孩子们的玩具。 不过对于赵颀来说,这些石头可有大用。 用来制作各种颜色的玻璃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唐宋时期的许多诗词和历史记录中都有玻璃出现,而且一些字画中也出现过玻璃,赵颀清楚地记得有些宋朝的古画之中就有用玻璃瓶插花和养鱼的场景。 不过在唐宋时期,玻璃和琉璃混淆在一起,但其实玻璃和琉璃的成分和工艺差别很大,琉璃的主要成分是钡铅盐结晶,熔化温度低,而玻璃主要是钙和钠的硅酸盐,融化温度高,琉璃烧出来颜色很丰富,工艺复杂透明度差,但玻璃则颜色要纯净的多。 但无论是琉璃还是玻璃,在古代都是很珍贵的物品,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买不起,在赵颀熟悉的收藏界,古代的琉璃文物收藏价值巨大,深受文玩爱好者追捧,不过由于数量少而且易碎,造成存世量极其稀少,价格居高不下。 而大宋眼下虽然有玻璃,但好的玻璃据说都是从大食国也就是伊朗和阿拉伯半岛运送来的。 而大食国又叫黑衣大食,正规的称呼应该叫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从唐朝延续到南宋末年,按照时间推算,差不多眼下应该就被蒙古人干掉了。 第23章 熟悉环境 自从成吉思汗一统蒙古各部落开始,一直在不停的往外扩张,速度非常快,几十年时间便横扫亚洲和欧洲。 蒙古铁蹄所到之处屠刀飞扬,在东方干掉了金国、西夏、西辽、高丽、大理和安南等国,在中亚干掉了花刺子模,然后一路西征,先后攻占莫斯科、波兰、匈牙利,击败神圣罗马军团,兵锋直指维也纳。 而就在蒙哥第二次东征大宋的时候,同时也命令旭烈兀第三次西征。 也就是在这一次东西方同时征讨的过程中,蒙哥汗死于重庆的钓鱼城,虽然旭烈兀按计划征服了叙利亚和阿拔斯王朝,接连攻占巴格达和大马士革,但因为蒙古诸部了争夺大汗之位,几乎东西方两场征讨全都无疾而终。 忽必烈舍弃了征讨大宋赶回去和阿里不哥争夺汗位,而西方的旭烈兀和拔都也无心继续征讨西方回军援助,这场争夺汗位的内战也让庞大的蒙古帝国一分为四。 当然,也正是蒙哥的死,让东方的大宋苟延残喘了几年,而西方也因此获得了一个宝贵的喘息机会。 后世有历史学家研究说是大宋拯救了欧洲。 这种说法虽然有些偏激,但也并不是不无道理。 蒙哥在征讨四川的时候挂掉,导致蒙古帝国内乱,不然的话蒙古军团会一路向西继续征讨,说不定真的会占领整个欧洲,因为按照蒙古人打仗的尿性,基本上都是抢光杀光烧光的三光政策,旭烈兀攻破巴格达和大马士革之后大肆屠城,阿拉伯帝国的王室基本上被屠杀一空。 西方因为蒙哥的死和蒙古帝国的内乱获得了一次难得的喘息机会,因此十字军积蓄实力发动了第八次东征,蒙古的进攻由此受挫开始收缩阵线,西方的局势开始稳固下来。 但同样获得了喘息机会的南宋朝廷,却眼睁睁错失了这次难得的时机,本来有机会和忽必烈搭成一个如同澶渊之盟的和平条约继续苟延残喘下去,获得更长时间的和平来积蓄实力,但贾似道却一面私下和忽必烈议和,一边截杀退兵的蒙古殿后大军,为忽必烈后来第三次伐宋留下了借口。 当然,我们不能说即便真的和忽必烈议和就一定能够蒙古人止步长江划江而治,但大宋朝廷出尔反尔的做法的确让忽必烈非常恼怒。 而眼下的时间,旭烈兀军团正在征讨大食和叙利亚,而蒙哥也已经开始出兵四川,不过大宋朝廷眼下还不知道而已。 而这次征讨,蒙哥汗会死在钓鱼城。 因此这次战争不会持续很久,明年就会结束。 所以眼下赵颀也还不急,不用担心蒙古人很快打过来。 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宋钱多人傻,还能坚持十多年,就光是一个襄阳城,就足够蒙古人啃好多年。 而这十多年,就是赵颀挣钱发财思考未来的时间,还可以在庆元府这个安乐小山村浪一下,至于浪成什么样,还需要慢慢去规划。 赵颀把这块水晶丢在破窑墙根下面继续平整小菜园。 即便是制造玻璃能够挣钱,但还需要修建专业的煤炉,需要煤,需要有人帮忙,最主要的是他毫无权势根基,一旦被人知道他会制造玻璃,而且是比眼下大宋最好的玻璃还好的玻璃制品,只怕性命有些堪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赵颀还是很清楚的。 时间一晃又到了傍晚,赵颀累了几身大汗,终于在小池塘边上平整出来大约二分地大小一块菜地。 苏老太下午从张太婆家回来之后,也和小竹两人在窑内裁剪缝制床单和被单。 看看太阳快要落山,赵颀也收起锄头洗脸洗手之后让小竹把饭煮上,然后准备做晚饭。 在这个没有电的时代,普通家庭一到天黑就吃饭睡觉了。 即便是点着灯都不知道干点儿啥。 年轻小夫妻睡在床上还能愉快的啪啪啪,单身狗就只能玩手指头。 穿越过来一眨眼就已经第七天了。 每天早睡早起,而且每天劳动流汗,赵颀竟然发现自己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情都健康多了,精神饱满的一逼。 煮饭的时间,赵颀去附近转了一圈,摘回来一把野葱和一些鲜嫩的紫苏叶。 上午那场暴雨造成的积水已经完全消退,池塘的水下降了两尺,而破窑附近的地面也变得干爽无比。 赵颀把野葱和紫苏叶在池塘洗干净,然后进窑洞挽起袖子开始煮鱼。 先把铁锅烧热,下菜油,然后把几条腌好的鲫鱼下锅先煎一下,等到两边都煎到焦黄之后加水,然后丢入姜片花椒,一小勺酱油,盖上锅盖焖几分钟,然后再将切碎的紫苏和野葱段放进去用小火焖到收干汤汁之后就起锅。 当鲫鱼还在锅里面咕嘟嘟焖煮的时候,散发出来的香味便已经弥漫整个窑洞,小竹蹲在旁边看火,被这浓烈的香味引诱的不断吞口水。 而苏老太也坐在凉棚下面,看着做菜的赵颀,苍老的脸上露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对自己这个突然就清醒过来的孙子充满了迷惑不解,以前一个只知道到处乱跑的傻子,怎么就突然会烧菜煮饭了,而且还会算账买东西,说话也调理清晰,比一个正常人表现的更加令人费解,完全就像是傻子的躯壳之中装上了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陌生到让她竟然有些害怕。 苏老太紧紧的握住拐杖,干枯的手指微微颤抖,但这种恐惧又渐渐变成一个压制不住的古怪念头从心底升腾起来,浑浊的老眼也慢慢有了一丝光彩。 “颀哥儿!” 太阳落山,天色却还异常明亮,就在赵颀三人围坐在灶台旁边吃着香喷喷的晚饭的时候,窑洞外面传来喊声,赵颀出门,就看到一个憨厚的年轻人走到了门口。 “李贵哥哥,吃过饭没有?”赵颀热情的打招呼。 “吃过了,吃过了,听小米说今天多亏你帮忙,才把我太婆和牛从山上找回来!”年轻人满脸感激的一把抓住赵颀的手说。 “没事没事,当时打雷下雨,我也刚好在家,还有林婶帮忙,太婆跌伤了腿脚,我给他涂了一些膏药,你明天最好带她去镇上找大夫看看!”赵颀摆手说。 “这次多亏你了,那么大的雨,我们在码头上也没办法干活儿,方才回家才知道,太婆腿脚应该没问题,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 就在赵颀和李贵两人说话之时,杨大元也从小路上匆匆走过来,也是回家听说了这件事过来看看的,三个人就站在窑洞门口聊了几句,赵颀顺便说了一下明天想去码头打工的事,杨大元点头答应下来,让他明天准备好之后就到码头的吕家商行找他,而李贵也拍着胸脯保证赵颀去了会好好照顾他。 如今穿衣住宿都弄好了,还需要找一个稳妥挣钱糊口的工作才行。 虽然当民工搬砖不是长久之计,但眼下人生地不熟,必须先熟悉环境才行,而近在咫尺的杨公镇码头万商云集,就是熟悉环境的最好地方。 …… 第24章 繁华的海港 “黄田港北水如天,万里风樯看贾船。海外珠犀常入市,人间鱼蟹不论钱。” 虽然王安石形容的是吴淞江口上海镇万帆云集的热闹景象,但对于对外开放商业发达的大宋来说,每一处海河码头,都是如此热闹而喧嚣。 宋谚有云,要想富,跟着行在卖酒醋。 对于这个工商业税收最高曾经占据国家财政收入百分之七八十,提前整个人类文明数百年进入近代文明社会的南宋来说,京师临安附近,肯定也是最繁华热闹的区域。 毗邻长江出海口的姑苏和杭州湾的庆元府所处的两浙路就是商贸最为发达的地方,没有之一。 庆元府,府治鄞县郊外的海港码头。 大量来自于高丽和日本的商旅使臣以及从南方广州福州等地满载货物而来的东南亚甚至大食商船云集于此,整个三江口和舟山水域大小船舶来往不断,船帆桅杆密如竹林,号角声此起彼伏。 海港码头上,身穿各种不同服饰,操着不同口音的商人来往不断。 高丽人、日本人、琉球人、占城人、真腊人、安南人、天竺人、大食人…… 除开这些来自异国的商旅,更多的是大宋境内东南西北的商贾和以在码头搬运货物为生计普通百姓和渔民,熙熙攘攘数万人汇聚在一起,车水马龙喧哗嘈杂,构成一幅喧嚣震天的繁华盛世景象。 夏日的黎明来的特别早。 就在卯时左右,随着东方的大海上露出一抹微微的晨曦,偌大的海港便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太阳还未升起,码头上就已经人山人海,贩夫走卒商贾官吏,还有各种异族面孔的外国商人都开始忙碌起来,而绵延十余里的海岸也号角震天,密密麻麻的帆船一艘接一艘的开始起锚扬帆离开海港。 昨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影响了许多船舶的出行,因此今天的海港,更显的忙碌几分。 赵颀吃饱喝足,带了一块葱香煎饼和一个竹筒做成的水杯,用一块布裹好,背在肩上迈开双腿直奔码头而去。 从破窑到码头有足有五六里距离。 若是有公交车,大约也就七八分钟就到了,然而在这个出门基本靠走的年代,只能靠双腿赶路了。 半个小时后,等赵颀气喘吁吁赶到码头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然而眼前的情形也让他感觉像二哈看星星一样,感觉到有些无处下口。 虽然和后世的集装箱码头没法比,环境杂乱泥沙遍地,但码头上人太多了,牛车马车驴子骡子马匹轿子还有无数赤胳膊扛扁担的民工,入眼处熙熙攘攘喧哗震天,海岸的码头上停靠的大小商船连绵不绝,海面上成群结队的海船在此起彼伏的号角声中迎着霞光驶向大海深处,而对面的舟山群岛也沐浴在霞光之中,看起来如同仙岛一般若隐若现。 海港除了人多船多车马多之外,还有密密麻麻的房屋。 车马行、茶行、盐行、瓷器行、会子务、市舶务、巡捕房、驿馆、客栈、酒楼、质铺、解库、货仓、使馆等密密麻麻,甚至还有勾栏瓦舍、青楼妓院,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繁华县城的规模。 川流不息的车马人流之中,除开高鼻大眼的波斯人和黑瘦不堪的东南亚人,还有许多穿着和服点着绛唇拿着小折扇脸色涂抹白的吓人的日本女子,只看得赵颀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赵颀沿着码头一路打听询问许久,又走了两三里路才终于找到吕家商行。 一间宽阔的门面,挂着一个巨大的招牌,门前停着许多车马,还聚集着一群赤膊民工,正排队听一个身穿长衫头戴方巾的中年人说话,似乎在分配任务。 “请问杨大元在不在?”赵颀挤到大门口大声询问。 “大元哥,有人找!”一个皮肤黝黑的矮壮青年冲着里面吼了一声,又等了足足两分钟,一个身穿短衣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走出来。 “谁找我?” “大元叔,是我!”赵颀擦着额头的汗水赶紧挤上去。 “大郎来的刚好,正缺人手,跟我进来!” 杨大元但也来不及多说,领着赵颀走进商行。 里面人也不少,摆放着几张桌椅,几个文士装束的管事都伏在桌上不停的翻看账册写写画画,还有一些貌似工头的人正在和这些管事说话,偶尔还有几句争吵,因此整个房间闹哄哄的,还充斥着一股汗臭体臭脚臭混杂的味道,让人感觉有些窒息。 “张管头,这是我们村的赵大郎,今天来商行帮工,您看给他安排到哪一组?”杨大元将赵颀带到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前面。 一个年约四旬的黑须男子抬头看了赵颀一眼,微微点头说:“既然是你们村的,就跟着二麻子一组吧,名字,年龄……”黑须男子一边说话一边拿起毛笔翻开账册。 “赵颀,十五岁!”赵颀赶紧回答。 黑须男子登记完毕之后,又拿出一块木牌刷刷写了几笔,画押盖章之后递给杨大元。 “好了,这木牌收好别弄丢了,以后进库房要检查,跟我来!”杨大元把木牌递给赵颀。 赵颀接过来翻看一下,木牌上面一个吕字,下面填着赵颀的名字,另一面是一个伍字,看来是分组,木牌上打着孔,还拴着一根细麻绳,赵颀便将木牌系在腰带上跟着杨大元离开。 商行面旁边有一条不到两丈宽的巷道,路上都是车辙碾压的痕迹,而且还有络绎不绝满载货物的牛车马车出来。 顺着巷道往里走了数十米之后,来到一扇厚重的大门前,门边杵着两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在检查了赵颀的腰牌之后让二人进去。 穿过大门,就是一个巨的院子。 院子里停放着十多辆车,既有牛车马车也有人力板车和独轮鸡公车,数十个穿着皮肤黝黑光着膀子的男子正从仓库之中往车上搬货,旁边还有文士装束的人拿着账本核对登记,虽然忙碌但却也井井有条,若是这些人换一下衣服,看起来就和后世的物流仓库并没有太大区别。 “二麻子过来!” 杨大元冲着仓库吼了一声,一个脸上坑坑洼洼的年轻人赶紧跑过来。 “二麻哥!”赵颀笑着打招呼。 “咦,颀哥儿你终于来了,这几天到处都在谈论你!”二麻子笑着搂着赵颀的肩膀对杨大元说,“大元哥你去忙吧,颀哥儿我会照顾好的!” “嗯,大郎刚好没几天,别让他干太重的活儿,要是累的犯病了我可不好对苏老太交代!”杨大元叮嘱说。 二麻子的脸立刻扭曲的跟鞋拔子一样,满脸的麻子坑都变形了,苦笑着说:“那你还是让颀哥儿先回去玩吧,我可不是山神像,保佑不了他!” “瞎咧咧啥,小心注意就行了,大郎最近挺好的,昨天下大雨还去山上救了张太婆帮忙找回了牛,别让人欺负他就行了!”杨大元瞪着眼珠子说。 “那你放心,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他!”二麻子立刻把胸脯拍的砰砰响。 “多谢大元叔,等我拿到工钱就请你吃饭!”赵颀对杨大元很是感激的。 “谢啥,干活儿仔细一些,有什么不懂就多问,这一组几乎都是我们村的,大家互相照顾,工钱二麻子会每天给你结算,不会克扣你的钱,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杨大元交代了几句之后急匆匆转身离去,赵颀也跟着二麻子去仓库。 第25章 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仓库里人更多,都在搬货,每个人腰间都拴着一块木牌。 二麻子先把赵颀和一堆人简单介绍了一下。 而这一组里面有几个赵颀这几天还见过,都是茅湾村的,不光有面相憨厚的李贵,连邻居阿安也在。 不过阿安显然对赵颀偷看他婆娘洗澡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对着赵颀狠狠的瞪了一眼扭头懒得打招呼。 茅湾村的人也都知道这件,但也不敢当面开玩笑,生怕阿安忍不住又要和赵颀打起来,打伤人不要紧,眼下在仓库里,若是打坏了货可就要赔钱了。 “阿贵,颀哥儿就和你们一组吧,小心照看些!”二麻子把李贵叫到面前吩咐。 “放心,我会好好照顾颀哥儿的!”李贵赶紧点头。 二麻子几句吩咐之后人就散了,各自三五个或者七八个一小组去搬货。 赵颀一组的除开李贵之外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叫冬瓜,一个叫二毛,真名赵颀也不知道,反正同村的年轻人之间都是叫外号的,以前赵颀的外号叫傻子,最多叫一声傻大郎,叫颀哥儿是从最近才开始。 “傻大,你真的已经好了?”一边干活儿,二毛好奇的问。 “嗯,被山神像砸晕过后醒过来就好多了,只是以前的事都记不住了。”赵颀只好再次解释。 “记不住没事,反正你以前也没啥好记的,整天只知道到处瞎跑打人,要不就是偷看别的媳妇丫头洗澡……”冬瓜嘿嘿笑着说。 赵颀:…… “别瞎胡说了,颀哥儿的病已经好了,被阿安听见了又要跳起来!”旁边李贵低声说。 “阿安这个家伙,听说日弄婆娘不行……” “说的你很行样的,上次去船上找小姐,你刚进去就出来了,一百文钱连个声响都没听到!” “放屁,爷把那小姐按在船头操的嗷嗷叫唤了半个时辰!” “嘁,操婆娘这种事呢,光嘴硬是不行的,还要下面硬……” 冬瓜和二毛两个家伙一边搬货一边嘻嘻哈哈,赵颀听的满头黑线。 三个男人不谈逼,今天的日头不落西。 这尼玛一仓库的男人,怕是这种话题可以聊一整天不带重样的。 “颀哥儿别理这两个家伙,小心点儿,这里面是卖给大食商人的瓷瓶,千万别摔坏了,不然一个得赔十几贯!”李贵特别叮嘱一声,然然后小心翼翼抱起一个箱子往外走,赵颀也赶紧抱起一个跟上去。 仓库外面有几辆马车负责专门运送这些瓷器。 一个穿着一件灰色交领长衫,带着东坡巾的文士负责察验和登记,每一件货都会仔细查看包装外观确认没有损伤之后才让放到车上。 这些瓷器应该比较贵重,每一个都是单独用木箱包装,而且在搬运的途中还有麦子和绿豆等从木箱的缝隙中掉落下来,和历史记录差不多,这些外销的瓷器都会放一些种子在里面,等到上船之后就会往里面浇水,过几天这些种子就会发芽,瓷器就不会因为遇到风浪颠簸摇碎了。 来来回回搬了一个多小时,三辆马车都装满之后,负责察验的管头便开具了一张出货单,上面除开登记列有出仓时间和品种数量之外,还需要管事签名和搬运人员画押,二麻子是这一组的工头,因此也被叫过来再次清点一遍,确认无误之后签字,这几车货就算出仓完毕,然后管头便坐车亲自押送三辆马车离开去码头。 “我去,好累!”马车离开之后,赵颀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仓库的地上,从包袱里面拿出竹筒喝水。 长这么大,他还没样连续干过这么长时间的体力活儿。 而李贵和冬瓜二毛几个却神情轻松无比,二毛笑着坐在一个木箱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颀哥儿,这还不算累,二麻哥给你安排的还算是轻松活计,你看大牛他们搬的可都是大箱,一箱就是百十来斤,若是你去,恐怕是一件都搬不动!” 赵颀回头看了一下,看着一群身体强壮的帮工抬的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尼玛看来搬砖这口饭也不好吃,自己这个小身板怕是不经操,看来得尽快想一个轻松发财的方法才行。 学了一肚子学问,却跑来当民工,这身份和待遇落差太大了。 休息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三辆马车回来,四个人继续搬货。 这一堆瓷器大约有三百多件,每辆马车只能放二十件左右,一趟也就六十件,因此四人进进出出的搬,马车来来回回的运,等到全部搬完,时间已经是未时末了,差不多后世下午三点的样子。 而这个中途,赵颀也不过是趁着中途休息的时候吃了一块冷硬的葱油饼,而一大竹筒水早已都喝的干干净净。 看着最后一趟三辆马车离开仓库,赵颀浑身早已汗透,手软脚软的躺在地上喘气。 这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然而,作为万恶的资本家怎么会花钱让民工休息,因此还没躺到十分钟,四个人又被二麻子安排去搬另一堆货。 这一次的货全都是麻袋,而且更重一些,李贵和二毛冬瓜都是一个人扛两个麻袋跑的飞快,但赵颀试了一次之后就放弃了,两个麻袋至少有四十公斤,赵颀第一次就差点儿撞栽地上去了,要不是被旁边的人及时扶一把,估计连人带货都要摔坏,因此二麻子特意跑过来提醒他慢点儿搬,人摔坏了自认倒霉,但把货若是摔坏麻烦就大了。 这个时代可没啥人权和劳动保护。 摔坏了主人家的货,那就得赔钱,如果价值太大赔不起还可能吃官司,即便是老板心好不赔钱,这种事也可一不可再二,有个一次两次,连帮工都会嫌弃。 赵颀觉得自己完全是凭着三十岁的灵魂意志强行支撑这个十五岁的身体挨到下班的。 这一堆货大部分都是李贵三人搬的,他连别人三分之一都没搬够。 申时末,太阳已经西斜,仓库内因为不能点烛火照明,因此已经非常暗淡,最后一趟货搬完,有管事前来通知五组可以放工,二麻子则带着几个人去商行前台结算当天的工钱。 赵颀跟着李贵等一群五组的帮工聚在吕家商行外面,一个个全都浑身湿透,累是累,但所有人都神情轻松还在互相谈笑甚至打闹,只有赵颀脸色苍白坐在一块石头上双股战战浑身微微抖动。 累已经不能形容赵颀此时的心情了,他需要躺下来挺尸才能恢复过来。 此时海港附近几乎所有商行货仓都开始放工,一群一群衣衫破旧的男人从各条巷道出来,再加上海船上成群结队下船的船工和海员,落日夕阳下,巨大的海港码头上到处都是人,其中还间或夹杂大量的骑马赶车的人,整个码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夕阳映照下的大海宁静而美丽。 习习的晚风吹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大海的味道。 还混杂有一股牛粪马粪和汗水气息。 数百条大小海船停靠在码头上,随着海浪轻轻起伏颠簸,林立的的桅杆在夕阳下看起来如同长枪巨椽。 远处的舟山群岛在海波和夕阳下若隐若现,缥缈如同仙山。 这便是大宋,一个繁华而特殊的王朝。 他与众不同,富有强烈的生活气息。 沐浴着海风斜阳,看着眼前恢弘而热闹的海港,赵颀有些失神,慢慢竟然忘记了劳累和疲乏。 第26章 很变态的民族 “领钱了领钱了……” 随着二麻子和几个同伴提着几个口袋从商行出来,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热闹和喧嚣一起围了上去。 “颀哥儿,快来领工钱,等会儿去船上操小娘子!”李贵喜滋滋的捏着几张纸币出来冲着赵颀嚷嚷。 “颀哥儿今天怕是操不动了!”有人大声说。 “哈哈哈哈……”人群爆发出一股快活的大笑。 很快工钱发完,一群帮工也都三三两两结伴散去,有人往茅湾村的方向而去,但大部分人却都往附近张灯结彩传来歌舞声音的勾栏而去。 “颀哥儿,这是你今天的工钱!”二麻子把几张会子和几枚零散的铜钱塞进赵颀手中,赵颀翻看了一下,一张五百文的,一张两百文的,一张三百文的,合计一贯,剩下还有七枚铜钱。 按照眼下会子和铜钱的比值,大约是五比一,加上几枚铜钱,折算下差不多就两百文铜钱。 这个收入应该还算不错,刚才听一些路过的民工说话,有些一天只能挣百十文钱,可见杨大元的确很照顾他,仓库搬货不用担心风吹雨淋,而且也不像在码头和货船上搬货的工人,一不小心就会失足掉进海里。 “走吧,跟我们去看小娘子跳舞!”二麻子一把搂住赵颀的肩头笑着说。 “走走,颀哥儿肯定还没去过,今天带你去见识一番!”二毛和几个年轻人也一起笑着围上来拉扯赵颀的胳膊。 “我饿了,要回去吃饭!”赵颀挣扎几下。 “吃饭还不简单,那边有卖馒头的,我们先去扑几个充饥!”二麻子转头一看四周,不远处有个推车卖小吃的,因此搂着赵颀就走过去。 “李老倌儿,今天有啥馅儿的馒头!”一群人拥着赵颀走到小吃摊前面嚷嚷。 “蟹黄的,酸豆的,荠菜的,猪肉的,咸菜的,每天不都是一样,买还是扑!” 一个五十来岁带着草帽的半拉子老头儿笑着赶紧打招呼,同时将推车上的蒸笼盖揭开,几笼热气腾腾的面点就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所谓馒头,就是后世的包子,里面有馅儿,而后世的馒头,眼下叫炊饼。 包子也有,不过是用菜叶包裹后蒸熟的饭团,饭团之中还会拌一些肉糜瓜果大枣红豆等。 赵颀虽然对宋朝的食物有所耳闻,但从未见过,眼下这小吃摊上包子馒头都有,还有一种面皮包裹像蒸饺一样的食物,想来和蒸饺也能没啥区别。 “自然是扑了,我们五个人,扑五个猪肉馅儿的!”二麻子掏出钱袋笑着说。 “好嘞!”摊主笑着把一个小竹箩递过来,二麻子数了五枚铜钱攥在手心摇晃了几下,然后还对着拳头吹了一口气,然后大叫一声扑,撒手将五枚钱丢在了竹箩里面。 “吁~~”围观的二毛等人都一起发出嘘声。 摊主随手就把五枚铜钱收走之后笑着说:“没中,要不要再来?” 二麻子脸皮抽抽一下,再次掏出五枚钱点头说:“自然还要扑,再不中就吃酸豆馅儿的!” “扑~”二麻子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撒手五枚铜钱落在竹箩里面。 “吁~~”这次几个人又一起发出嘘声。 明显二麻子第二次赌包子又失败了。 赵颀一直听说宋朝人好赌,水浒传中赌博的场景出现过不少,眼下看来果然如此,二麻子这些人竟然买个包子都要赌。 虽然他还没太搞懂这赌馒头的赔率,但应该不低,镇上一个炊饼,也就是白面馒头都要五文钱,包子再便宜至少也要八文十文,一个肉包子估计不会低于十文,相对于普通人的收入来说,绝对不算便宜。 就像赵颀,累死累活一天收入二百文,也堪堪只够买二十个包子。 不过在古代,粮食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宋朝农业发达,但人口多地方狭窄,粮食即便是不算太缺也一直不便宜,毕竟吃饭是最基础的生活需求,所谓盛世,也不过能够让百姓吃饱不闹事而已。 因此普通百姓挣到的钱,大部分也都开支在食物上。 码头上帮工,一个强壮劳动力一天所得也不过一两百文钱,若是不种田的话,估计也勉强只够一个五口的家庭吃饱而已。 若是按照猪肉包子十钱一个算的话,二麻子用五钱赌五个包子,摊主差不多是一赔十的赔率,自然也很有吸引力。 但赌博这种事,赔率越高自然赢的可能性也就越小,自古亦然。 “还来不来?”摊主乐呵呵的把五枚铜钱再次收进自己的腰包。 而两次失败之后,二麻子脸皮涨红的犹豫一下之后悻悻摆手,掏出一张面额两百文的会子丢给摊主,摊主则笑的合不拢嘴,给二麻子和赵颀每人用葫芦叶包了一个包子递过来,也没找钱便将会子塞进自己的衣袋里面。 “晦气,走吧!”二麻子狠狠的咬着包子带着赵颀等人离开。 按照铜钱和会子之间的兑换关系,两百钱的会子买了五个酸菜馅儿的包子,一个算下来就是四十钱,折算成铜钱差不多就是八钱。 而二麻子还赌了两次,摊主白得了额外的十钱,多赚了不少,点头哈腰送一群人离开,一张老脸笑的跟一朵花似的。 “欧哈哟,#¥@%……” 就在一群人走到附近一个挂着灯笼和和彩布装饰的妓院门口的时候,几个穿着和服画着白面脸谱摇着小折扇的日本女子正围着几个衣饰看起来很整齐的文士嘻嘻哈哈的说话。 “她们在干啥?”赵颀懵逼而又好奇的问。 “哈哈,颀哥儿没见过吧,她们要借种咧,你若是穿的整齐些,再长的高大白净一些,她们也会围上来!”二麻子乐呵呵的用袖子擦着嘴巴说。 “借种?”赵颀更加懵逼。 “就是如此,这些倭国女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几船,船就停在海港附近,只要看见白净俊俏些的读书人,她们便会围上来要求借种,听说倭人的船上布置的豪华奢侈,只要去了就能服侍的腿软脚软,甚至有时候还会给钱,不过因为长的丑陋而且脸画的跟鬼一样,去的人不多,听说这些女人只要怀孕都会欢呼庆祝,然后被送回倭国供养起来……” 赵颀:…… 二麻子等人常年混迹在码头,对海港的事门清,对这种事似乎也司空见惯。 但赵颀却嘴巴张大半天合不拢。 虽然他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宋朝历史,但主要集中在一些大的历史事件和书画瓷器这一块儿,真的不知道还有这种离奇的事情。 日本人竟然千里迢迢的跑到中国来花钱找男人配种。 由此可见,日本果然是一个很变态的民族。 “我还听说这些倭国娘们都是什么大名和将军的女儿甚至妻妾,就像我们大宋的郡王大官家的女人,真不要脸,竟然干这种事,呸~”一个年轻人对着几个日本女人吐口水。 “你呸啥,又不是你家亲戚,只是你操不上而已,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走吧,去勾栏看小娘子跳舞!”二麻子撇嘴,然后几个人都一路扭头双眼冒光的看着几个日本女人离开,其中一个还喉结一耸一耸的,明显想法很不纯洁。 第27章 黄色小舞厅 整个海港其实就和杨公镇连成一片,各种商业和娱乐设施齐全,完全就像一座繁华热闹的县城,尤其是眼下傍晚时分,大宋开放的夜生活在这里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太阳还没落山,但大量的餐馆酒楼客栈勾栏瓦舍青楼妓院全都开始悬挂灯笼,店小二和一些穿着薄透纱裙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站在店门口招呼拉客,此起彼伏的声音显得热闹无比。 “这四海酒楼也是吕家的产业!” 路过一座两层的酒楼,二麻子指着酒楼告诉赵颀。 “这些人一顿酒食就是几贯甚至数十贯,也不知道我们何时才有钱进去吃喝一顿!”闻着酒楼中飘出来的饭菜香味和酒味,二毛几个都喉结一耸一耸的添嘴巴。 “我到是不想进去吃酒,只想摸一下少夫人屁股!”一个家伙色眯眯的看着二楼一个妖娆的女子身影吞口水。 “算了吧,你要敢摸一下,我给你一贯钱!”二麻子翻白眼儿。 “嘿嘿,我说说而已,少夫人白白嫩嫩胸大屁股大,二少爷天天摸着玩儿肯定享受!”说话的家伙缩了一下脖子干笑。 “有钱了漂亮女人还不是随便摸,可惜啊,爷们没钱,走走,别说了,说多了鸡儿疼!”二麻子搂着赵颀的肩膀往前走。 一群人很快来到一座勾栏前面,门前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黑脸大汉正在买票。 “咦,二麻子又来看戏?”一个黑脸大汉笑着打招呼。 “那是!”二麻子笑着掏出一张两百钱的会子递过去,同时转头对二毛几个人说,“颀哥儿的我给,你们的自己买!” 于是二毛等人各自掏钱买票,然后一群人就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走进大门。 进门就是一个大厅,密密麻麻摆着数十条长凳,正前方一个木头搭建的舞台,大约二十来个平方,此时正有几个穿着轻纱薄裙的女子正在舞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舞台后面还传来叮叮咚咚琵琶锣鼓的声音。 舞台下就坐的大部分都是衣衫破旧的爷们儿,老老少少挤在一起快要坐满了,空气中充斥着一股汗臭味道,这些观众一看就是和二麻子他们一样,都是在码头靠出卖苦力挣钱的品种。 舞台上挂着大大小小十多盏灯笼,把舞台照耀的十分明亮,而跳舞唱歌的一群女子演出也很卖力,单薄清透的纱裙下,雪白的大腿玉臀若隐若现,这些女子时不时还会做出一些抚胸妖娆的诱惑动作,勾引的台下一帮子民工发出一阵阵狼嚎般的声音,二麻子等人也看得流口水跟着大声起哄。 尼玛,这哪里是演戏,分明是黄色小舞厅嘛。 赵颀被几个人挤在一条长凳上坐下,看了几分钟便感觉有些受不了了,这种档次的表演,实在让他提不起来兴趣,主要是今天实在累的慌,坐着感觉浑身的肉都在痛。 在时不时爆发出的鬼谷狼嚎的粗俗欢笑声中,赵颀硬着头皮看了二十分钟之后,实在受不了舞厅里面的喧哗吵闹和屁臭汗臭味道,提前跟二麻子等人说了一声就退了出来。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晚霞映照下,大海暮色苍茫已经看不太清楚。 岸边的码头上灯红酒绿歌舞声音从各处传来,停靠在海港的许多海船上有不少也灯火通明,隐隐能够看到甲板上唱歌跳舞和管弦丝竹的声音。 这傍晚时分,整个海港一改白天的忙碌和喧嚣,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 这里歌舞升平安宁繁华,所有人都沉浸在其中毫不自知。 而这,也是大宋最后的辉煌岁月。 按照时间推算,若是没有人能够改变历史,大宋在十多年之后就会彻底垮塌。 历经千年风霜和繁华的中原帝国,将第一次完全落入野蛮的草原民族手中,而居于正统地位、影响整个东亚的汉文化,会遭受一次史无前例的毁灭和打击。 后世的历史学者研究指出,中国封建时代有两次重大的转折。 一次是大秦统一六国,开创了中国大一统的强盛之始。 第二次便是宋朝,开创了近代文明的曙光,被誉为华夏的文艺复兴。 但大宋最终破灭,中国没有完成近代文明的改造,转而踏上了一条更加封建和封闭的道路。 元朝,蒙古人受宋朝的影响,即便是统治简单而野蛮,但实际上依旧坚持发展商业和海外贸易,朝廷的结构也大致继承了宋朝的体系。 而然到了明朝就急转直下,禁海抑商,理学兴盛,重新启用严格的户籍制度将农民束缚在土地上,商业遭受重创,工业农业文化艺术都全面倒退,科技也停滞不前。 而恰恰是这个时代,西方开始强势崛起,大航海时代开启,工业文明出现,此消彼长之下,一直领先世界的中国开始落后。 虽然宋朝给人的印象一直是软弱可欺扶不起来。 而驱赶了蒙元恢复汉家山河的大明帝国给人一种强势无比的霸气。 然而在民生和治国上,许多历史学家对这两个朝代给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评价。 宋朝不弱,明朝不强。 赵颀不是历史学家,没有深入研究过,对这个理论报以很浅薄的认知。 但宋朝的文明辉煌,却是所有人都抹不掉的功绩。 不过大宋自从南渡之后,奸臣当道吏治腐败,最后毁于蒙古人的铁蹄之下,又的确是一个抹不去的伤痕,创伤数百年难以弥复。 沿着海岸和码头慢慢行走,赵颀新潮起伏难以平静。 当设身处地的生活在这个时代,才能真正看清楚他真正的模样。 大宋好或者不好,只有宋朝人自己最清楚。 “哗啦~”行走中,赵颀踢翻了一块石头。 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个狗啃屎。 不过等赵颀稳住身形之后,不由轻轻咦了一声,差点儿绊倒自己的这块石头在阴暗的夜色下,竟然闪烁出一道微弱的光芒。 赵颀满脸疑惑的把这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捡起来凑近观看,发现竟然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瞬间的愣神之后,赵颀用袖子将石头上的泥土擦干净,然后大步走到路边借着商铺的灯笼仔细观看,很快脸上露出一抹惊喜的笑容。 如果没看错,这又是一块水晶石,依旧含有大量的杂质,透明度并不高,但的确应该就是一块水晶。 赵颀四顾,最后眼光落在附近一间商铺门脸上。 一块黑色的牌匾上,隐隐可见吴氏珠宝几个金色大字。 而珠宝行门前被车马碾压凌乱的的车辙痕迹当中,似乎还有几块的石块,隐隐约约的闪烁着光华。 赵颀激动之下再次捡起一块擦干净泥土,果然又是一块含有杂质的水晶石。 看来小竹说的不错,这些水晶因为品质不高,都被珠宝行随意丢弃在码头上。 不过对于赵颀来说,水晶好不好都无所谓,这东西拿来做有色玻璃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没碰上就算了,但既然碰上了,赵颀也心情很是愉悦的在附近搜寻起来,浑然忘记了今天搬了一天砖腰酸背痛腿抽筋,也浑然忘记了饥饿和疲劳,半个小时下来竟然找到了三四十块,一大堆足有几十斤。 不过等把附近搜完之后,赵颀歇下来才有些傻眼。 这么一大堆,该怎么弄回去! 第28章 这辈子都不可能读书 “颀哥儿~” 就在赵颀抓耳挠腮揪头发的时候,身后传来喊声,回头,就看到二麻子和二毛四人组,在勾栏看完了小黄片之后结伴回家。 “二麻哥!”赵颀惊喜不已赶紧招手。 “嘘,还真是你,我们都以为你回家了,怎的在这里发呆!”二麻子四人一起走上来问。 “我没事捡了一些好看的石头,正想着怎么弄回去!”赵颀指着地上一堆石头说。 二麻子弯腰捡起一块看了一眼,很是嫌弃的丢在地上。 “嘁,这种破石头捡回去有啥用,码头上到处都是,只有小娃子捡来玩耍,走吧,天晚了,再不回去就看不见路了!”二麻子拍拍手上的泥沙撇嘴。 “二麻哥,我也只是觉得好看而已,捡回去洗干净了给小妹当玩具,帮我弄回去吧,改天我请你们吃饭!”赵颀笑着说。 “你说的啊!”几个人虽然很不屑,但在赵颀请吃饭的诱惑下,二麻子四个还是很爽快的脱下衣服,每人包了十多块,然后挂在肩膀上,一群人光着膀子往回走。 虽然天色很暗,但这条路二麻子等人已经非常熟悉,几乎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半个小时后,几个人把赵颀送回破窑,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暗,小竹已经踮着脚在院子门口等了许久。 “哥哥回来了!”望眼欲穿的小竹激动的跑上来迎接。 “我们先回去了,明天记得早点儿!”二麻子等人水都来不及喝一口,把石头丢在窑洞门前就结伴而去,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咳咳,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苏老太杵着拐杖端着一个小油灯从窑洞里出来。 “放工之后跟着几个同伴在镇上玩了一会儿,他们一起把我送回来!”赵颀赶紧上前扶着苏老太。 老太婆虽然看似老眼昏花,但实际上耳朵挺好,自己和二麻子等人每天来去,只怕再过几天老太婆就知道自己在码头搬砖了。 不过这种事拖几天算几天,习惯就好。 小竹煮的有瓠子羹,赵颀虽然吃了一个包子,几里路走回来早就饿了,于是稀里哗啦的吃了几大碗,坐在窑洞外面看了半个小时的星星月亮之后洗澡刷牙睡觉。 这个时代,若是不生活在城镇,娱乐生活基本为零。 即便是左邻右舍,因为男人白天几乎都在码头上班,一个个都累得像狗,家中只有妇孺老幼,负责看家割草放牛喂鸡鸭清除田间杂草等,女人当男人用,孩子当大人用,十岁就已经是家里的重要劳动力,即便是只有五六岁,每天都需要帮家里干活儿。 而且基本上留在家里的都是女娃子,村里一些男娃子都送到村里的义学或者镇上的私塾念书去了,大部分天还没亮就起床,背着书包结伴上学,傍晚时候放学,和赵颀小时候一模一样。 村里是义学,茅湾村的人比较多,而且基本上家家户户有田,农闲也能在码头帮工,因此家境都还不错,至少吃饱穿暖没问题,像赵颀一家这么穷的独此一家别无分店。 义学是村里几个富户筹钱开的,算是蒙学,请了一个老夫子,收了几十个学生,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女娃,平日教一些千字文三字经这些入门级的识字和书写课程,村里男娃到了五六岁,一般都会送去义学读书,虽然学费很少,但书籍和笔墨纸砚都得自己备,每年还得开支好几贯钱,逢年过节还得给老夫子送点儿鸡蛋米面啥的。 到了十岁左右,蒙学结束还想继续读书,就可以去杨公镇的私塾,私塾和蒙学不一样,开始教习一些简单的诗书礼乐和经义,私塾的开销更大,因此读得起的人就少了许多,但如果成绩不错,私塾老师会推荐去县城参加院试,如果考中,就能在县学读书,而且也会有一个正规的名称,叫做秀才。 秀才虽然不是官,但已经是正儿八经的高级知识分子,在当地绝对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常受人尊敬,而有了秀才这个身份,就可以开设私塾、参加州县军监等各级官吏的应聘,当个普通公务员还是挺容易的,所以,一般只要考上秀才,基本上人生也就到了辉煌时刻。 秀才每个州县都按照人口数量都有固定的名额,所以竞争非常大。 杨大元的大儿子今年十五岁,和赵颀同年,就在镇上的私塾上学,听说今年准备参加院试,每天和大人一样早出晚归,一旬放一天假,赵颀只见过一次,名字叫扬之水,比他高大白净多了,文质彬彬一看就是读书人,和赵颀这种以前甩着雀雀到处飚的傻孩子不一样,一看就有出息。 杨大元虽然是个搬砖的泥巴腿子,但对大儿子充满了希望,大部分钱财都花在了大儿子身上,虽然平日都缄口不言,但实际上还是很得意,因为扬之水的原因,村里人对杨大元也很尊重。 一个会读书的儿子能给爹妈长脸。 几百年后还是这样的。 茅湾村在镇上读私塾的不少,也出过好几个秀才,然后大部分都搬到镇上甚至鄞县去了,听说还有乡试高中解元的大人物,不过赵颀并没有心情去打听。 眼下的大宋,读书已经救不了了。 因为大宋就是被这些读书人祸祸垮塌的。 宋朝从开国之初重文轻武的基本国策就为亡国埋下了祸根。 文人**……嗯……轻,比起粗鄙的武夫来说更加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党争遗祸层出不穷,权臣奸相比比皆是,而这些所有身居高位整天在朝堂算计着要掐死所有对手的文官,就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几乎都是甲榜进士出身,都是从小死命读书读出来的。 大宋一朝,教育非常繁荣发达,从太学到州学、县学、私塾、村学、义学,形成了一个不亚于后世的广泛教育体系,大量寒门出身的学子一步一步爬上了高位,为了维护自身代表的阶层利益,也更加努力的去推动教育的发展。 而读书当官也成为了所有人的梦想和目标。 但随着理学渐渐形成了正统,这种广泛的教育格局也成为了宣扬理学的一个主战场。 当所有人读书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当官发财的时候,社会风气和道德也就到了垮塌的边缘,加上商业发达,官商勾结也就变得更加理所当然,在这种风气之下,能干实事的正直官员会遭到排挤和打压,大量怀有报国之心的士子只能含恨而退。 而理学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唯心的理论,到了经济和物资如此发达,明智已经大开的年代,还在拼命鼓吹道德天理,还在研究成德成圣,试图用一套升华到宗教性质的理论来压制人的本性和欲望。 但人性这种东西在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之时就已经发生过巨大冲突和讨论了,千百年从未形成过统一的理论,而理学家却想通过重新注解老祖宗的文字来形成一种统一的规范,而这种研究越深,注定争斗越大,大宋一朝的朝廷斗争,大多都源于理学的兴废。 南宋末年理学占了上风,研究理学的南方学派彻底将三从四德、君臣大义这种维护帝王统治的理论抬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将一直以革故鼎新治理天下为己任的新学派彻底击垮,变革的唯物主义思潮开始退去,保守的唯心主义开始占据统治地位,而这种风潮,一直延续影响元明清三朝,长达数百年之久。 按照大宋百姓的认知,读书考取功名,就是最成功的的人生轨迹。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是北宋时期出现的一本蒙学著作《神童诗》中的名句,从刚读书识字的孩童就开始灌输这种理论。 而下面还有两句更加充满了诱惑。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完全就是大宋一朝的真实写照。 大宋为了让君王拥有绝对的掌控权,防止复蹈汉唐时期后宫、外戚、节度使专权导致的内乱,因此禁止皇族当官,禁止外戚当官,禁止武将参与国策,将一切治国权利交给丞相,而为了防止丞相专权,又将丞相的权利分解的七零八落,用参知政事、三司使、枢密院来对丞相的权利形成制衡,而这些所有具有制衡宰相的官员,都称之为宰执,全都是身穿朱紫官袍的勋贵。 而这些朱紫勋贵,基本上出生寒门,或者说出身普通,没有几个是豪门世家。 有宋一朝,依靠读书进阶而名声显赫的寒门大官比比皆是。 这也是其他朝代不能相比的。 而这也是大宋虽然最后腐朽到无可救药但却依旧民心所向的原因。 十万军民官员跳海陪葬,浮尸千里的悲壮,不得不让人承认宋朝并非腐朽的一无是处,他的闪光点在千百年之后来看,仍旧闪烁着超越时代的文明光彩。 虽然很累,但赵颀却躺在床上睡不着,瞪着一双大眼珠子瞅着屋顶。 从窑顶的大天窗照射下来的淡淡星月光芒,透过狭小的窗户落在地上,看起来有一种朦胧而不真实的味道。 窑洞外面蛙鸣如织,在这初夏的夜色中汇成一片,嘈杂中透露着一种久远的安宁,就仿佛小时候乡下的原野和稻田,充满了儿时的记忆。 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爹妈怎么样了。 自己挂的这么突然,他们还要千里迢迢跑到宁波的山神庙来给自己收尸,不知道老两口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可惜回不去了。 捡漏把自己捡成古董的,恐怕世界上也只有自己这一个了。 赵颀叹口气闭上眼睛。 读书是不可能读书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进京赶考金榜题名更不可能了,还是先好好当一个民工搬砖,瞅机会发一笔财积累资本才行。 …… 第29章 物以稀为贵 接下来的几天,赵颀起早贪黑的继续去码头吕氏商行搬砖。 虽然每天都累的像狗一样,但却也和二麻子二毛冬瓜等一群帮工都混的熟悉起来,同时也把整个码头的大致情况也打听的七七八八,虽然对以后的生活还是没太多眉目,但也让他对眼下的大宋商业有了更多的认识和了解。 这天赵颀如同平日一样天还没亮就起床,吃过早饭赶到吕家商行。 “颀哥儿来的正好,今天你可以看到大食玻璃了!”刚进仓库,老搭档二毛便一把抓住他说。 “在哪儿?”赵颀欣喜不已。 “还在码头,昨晚从福州运过来的,听闻有数十件,若是运气好就能看见!” “你们两个还在干甚子,干活了,这一堆货上午必须全部搬完,等会儿还有新货等着入库……”一个管头冲着两人嚷嚷。 “先干活儿吧,看来玻璃很快就要从码头运来了!” 冬瓜提醒一声,搓搓手开始搬货,赵颀也放好午饭和水筒开始又一天的民工生涯。 因为捡到一堆水晶石,赵颀最近也对玻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直想见识一下宋朝的玻璃是什么样子,可惜玻璃金贵,民间几乎没有,而且好玻璃都是从大食国运送来的,一般在广州福州等地就全部被当地的大商行垄断瓜分了。 二毛等人也说吕家商行以前弄到过一些大食玻璃,但数量少不说,而且每次都是吕家人自己搬运保管,很少放到货仓来。 不过这一批数量看起来比较多,所以会放到仓库存放,说不定就能见到了。 在管头不停的催促下,整个仓库今天特别忙碌,所有的帮工全都忙的脚不沾地,进进出出如同蚂蚁一般,大量的货物被清点运走,临到中午时分,从码头来了两辆遮盖严实的马车,打开篷布,里面都是一个个装钉严实的木箱,大的不过三尺,小的约莫一尺,木箱上面还写着一些弯弯绕绕的字,赵颀凑过去看了一下,很懵逼,根本不认识。 “这是老爷购买的大食玻璃,先清点入库,申时二少爷亲自来装车,明早要押送去京师!”随车而来的一个中年男子大声吩咐。 “阿安和二毛两人搬,颀哥儿也搭把手帮忙,小心些,玻璃贵重,打碎一个可不得了!”二麻子叮嘱一句之后转身去干别的活儿去了。 两车玻璃,总共也就四十来件,很快就入库清点完毕,整整齐齐码放在仓库的角落之中,不过让赵颀遗憾的是所有木箱都封的严严实实,因此也没看到大食玻璃到底长得啥样。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申时左右,一辆豪华的箱式马车驶了进来,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和一个体态妖娆的年轻女子从车上下来。 这二人的装束一看就是富贵人士,男子一身蓝紫色的圆领长衫,头戴乌纱腰挂玉佩,气势不凡。 女子五官精致体态妖娆,穿着青色褙子水红色石榴裙,绿色的抹胸衬托着饱满的胸脯,裸露的脖颈雪白修长,盘着朝天髻,头发上还插着翠绿发簪,额前贴着金色钿花。 当这一男一女走进仓库的时候,所有人的眼光几乎都同时落在女子身上,甚至还能听见吞口水的声音。 “见过二少爷,少夫人!”所有人都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行礼。 “免礼,上午入库的玻璃全部开箱检查,重新装箱后运去京师,刘管事开始吧!”二少爷微微点头之后吩咐上午送玻璃来的中年男子。 “开箱检查!”刘管事一挥手,几个年轻人就拿着工具上前,将堆放在角落的玻璃一箱一箱搬下来打开察验。 而随着一箱一箱的玻璃被打开,赵颀看过几个之后脸皮却抽抽的停不下来。 这些所谓的高级进口货,完全就像垃圾一样。 玻璃的确是玻璃,但颜色黄黄绿绿乱七八糟,有瓶子有罐子,还有敞口的鱼缸和动物造型,但样子却有些惨不忍睹,器型歪歪扭扭不说,而且透明度也不算太好,最主要的里面都是气泡,完全就像严重的水痘患者。 长这么,赵颀就没见过这么垃圾的玻璃制品。 尼玛,这些大食人完全是在抢钱啊。 这几天赵颀也多多少少了解过,大食进口的玻璃很贵,一个盘子碗碟都要几十贯,器型稍微大点儿造型复杂点儿的,动辄数百贯,甚至品质好点儿的上千贯的也有。 但价值巨大被形容为珍贵无比的玻璃做成这个逼样,赵颀感觉到有一种被蠢哭了的冲动。 不过联想到玻璃的材质和工艺大宋人不了解,而且又要通过海运万里迢迢从阿拉伯运送过来,一趟来回至少要半年时间,路上的损耗也非常大,贵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就像中国的瓷器运到欧洲一样,同样是贵的离谱。 而眼下对外贸易虽然活跃,总体来说还是大宋处于大规模顺差状态,出口的货物远超进口规模,主要是大宋的科技和工业发达,出口的主要是瓷器、丝绸、茶叶、布匹、纸张、书籍、指南针甚至海船等工业品,而进口的物品除开来自大食的原始玻璃制品和香水之外,大部分都是象牙犀角珍珠香料等货物,虽然贵重,但附加值很低,外国的商人的利润总体来说并不高。 不过大宋一朝商业发达财力富足,士大夫阶层和富裕阶层对于高端的奢侈消费需求非常旺盛,使得海外的香料贸易非常旺盛,间接刺激了这些国家的海外贸易和商业发展。 而这些垃圾一样的玻璃,更是得到士大夫阶层的追捧。 物以稀为贵,果然这句话没说错,听说西班牙殖民者都是拿玻璃球换印第安人的黄金大发其财。 眼下的大食人同样如此,用这些垃圾高价买给中国人。 “二少爷,这件玻璃破了!” 就在赵颀满心吐槽大食人的垃圾玻璃的时候,一个开箱察验的帮工突然叫嚷起来。 “什么?”仓库内一阵哗然,二少爷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无比,上前看了几眼脸色更加难看,转头看着二麻子和仓库的一群帮工,“这一批玻璃是为恭贺丁丞相进封丹宁郡公的贺礼,老爷特意吩咐我亲自前来查验押送,生怕破损到时候得罪丁丞相,眼下竟然弄碎了,说,是谁搬运的,站出来!” 第30章 一钱不值 “我们两个!”二毛和阿安脸色难看的跟着站出来。 “这件玻璃价值三百余贯,眼下碎了,你们可赔的起?”二少爷冷冷的盯着赵颀两人。 “啊?!”阿安脸皮瞬间扭曲苍白,结结巴巴的说,“少爷,这玻璃本就易碎,而且我们搬运也一直都很小心,每一箱都仔细检查过,而且玻璃从码头一路颠簸运过来,我们只负责搬运进库房,眼下碎了您也不能全赖在我们头上,刘管事负责押运,他责任最大啊!” “莫非你是怪我弄碎的啰!”刘管事恶狠狠的看着阿安。 “自然,我安排阿安和二毛搬运,别人都不曾插手,每一箱你是看着入库的,坏没坏你心里最清楚,因此你莫想把这件事赖在我们五组的头上!”二麻子也额头青筋直冒的站出来。 “谁说别人没插手!”刘管事手一指站在旁边的赵颀,“我明明看到还有他也搬过玻璃了!” 二少爷和少夫人的眼神都落在赵颀身上。 赵颀忍不住脸皮抽抽几下。 尼玛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己一箱都没搬过,最多在放进仓库的时候搭了一把手帮忙堆一下而已,这刘管事竟然非得要把自己也牵扯进来。 这货是不是知道玻璃早已破了,所以想多牵扯几个人来替他背锅? 短时间赵颀也推测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但自己的确碰过了玻璃,因此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出来说:“不错,我是帮忙抬过两箱。” “呵呵,我可听说赵大郎以前是个傻子,傻子怎么能够搬运这么贵重的货物,木箱外观虽然完好,但可保不准搬运的时候没经验摇晃破碎,老爷早有吩咐,一切贵重物品都必须要熟手搬运,莫非你不知道?”刘管事冷笑着看着二麻子说。 二麻子脸色狰狞的跳起来嚷嚷:“方才颀哥儿帮忙的时候你也没有提醒和拒绝,眼下出了事你便推脱的一干二净,想要我们赔,门都没有!” “二麻子,但玻璃眼下的确是在仓库碎了,你也莫要狡辩!”刘管事也跳起来指着二麻子的鼻子大吼。 “好了,作为惩罚,你们三个每人赔偿十贯钱,以后不要来我吕家商行帮工,二麻子你身为五组的管头也有责任,为了赔偿这件玻璃,你们组所有人的今天的工钱都扣下来,哼,都继续干活儿!”二少爷冷哼一声。 “这怎么行?” “就是啊,玻璃破了管我们屁事!” “姓刘的,肯定是你路上弄破了玻璃,想要赖在我们五组的头上门都没有。” “不错,为啥要扣我们的工钱,又不是我们搬运的!” “二麻子,你安排人出了事,可别连累我们啊!” 瞬间仓库中的数十个帮工都不满意了,群情激动吵吵嚷嚷,有人指责刘掌柜,有人把矛头对准二麻子,瞬间一群人就乱了套。 二毛和阿安两人也脸色苍白,虽然只要求陪十贯,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家里未必拿的出来,但不赔,只怕要吃官司。 二麻子恨的目眦欲裂,紧握双拳咬牙切齿。 而刘管事虽然一脸气愤的模样,但双眼中却透露着一丝兴奋和得意。 “吵什么吵,若不是今天你们安排一个傻子搬运这么贵重的物品,出了事我也不会找你们仓库的麻烦,记住,规矩就是规矩,告诉杨大元,若是以后再犯这种错误,莫怪我吕氏商行不跟你们茅湾村的行社合作,其他几个行脚行会有的是人……” 二少爷一声威胁,仓库中吵吵嚷嚷的数十人瞬间就安静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就在此时,一个中年人急匆匆走进来,看到这一对年轻男女,愣了一下赶紧上前抱拳说,“二少爷和少夫人来了!” “杨大元,你安排进来的新手弄坏了一箱玻璃,这是送给丁丞相的贺礼,价值三百余贯,少爷也知道你们赔不起,就只罚了五组一天的工钱,这三个人被开除了,以后都不要来吕家商行帮工……” “放你娘的屁,大元哥不要听刘东胡说八道,玻璃是他从码头押运过来的,入仓他也亲自检查完才走,眼下坏了竟然赖到我们头上,但每次搬货我都仔细看着,一直小心翼翼没出过丝毫差错,颀哥儿也只是帮忙搭了一把手……”二麻子激动的打断了刘管事的话。 “够了!”杨大元打断了二麻子的话,脸色严肃的对着年轻人再次抱拳说:“二少爷对不起,这件事是我安排不周,就按少爷的方法处置,至于损失,我们会慢慢赔偿。” “赔偿就不必了,明天把仓库的管头换了,五组调去码头搬货,就这样吧!”站在年轻人身边的美貌女子冷冷的看了杨大元一眼之后挽着年轻人的胳膊准备离开。 “二少爷等等~”到了眼下,赵颀似乎还是看出了一些名堂,于是站出来开口。 “你想说什么?”二少爷回头看着赵颀。 赵颀弯腰将瓶子从木箱里面拿出来,里面一个黄绿色的半透明玻璃瓶子,瓶体虽然完好,但瓶颈已经碎裂。 “看见了吧,这个玻璃瓶三百多贯,你扛五年的货也挣不回来,少奶奶体恤你们这些泥腿子才不让你们陪,不知开恩的混账东西!”刘管事冷笑。 “姓刘的,你想找抽是不是!”一个魁梧的年轻汉子撸袖子冲上来。 “大牛别冲动,都别说了,大郎阿安二毛先回去!”杨大元开口。 赵颀随手将玻璃瓶子随手丢在木箱之中,哗啦一声瓶子更碎了。 “哗~”围观的所有人一阵惊呼骚动,二少爷脸色难看至极。 赵颀却拍拍手抬头看着二少爷说:“二少爷,你说这玻璃瓶价值三百多贯,但我却说他一钱不值你也不会相信对吧?” “哈哈!”二少爷像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冷笑几声看着赵颀说,“听说你是个傻子,果然是傻的不可救药,这玻璃是大食人用秘法制作出来的,我们中原也有许多人想要仿制但从未成功过,根本就不知道制作方法,所以值不值钱不是你说了算,而是大食人说了算!” “二少爷,这样吧,你给我三天时间,我还你一个比这还精致的玻璃瓶子,不过你要收回所有的惩罚……” 包括二少爷和年轻女人在内,仓库里数十人都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赵颀。 第31章 谁在捣鬼 “二少爷,您别听一个傻子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做得出来玻璃?”刘管事赶紧说。 “大郎,莫要信口开河,这玻璃真的是大食人的秘法,朝廷安排使臣和商队去大食都没有打听出来!”杨大元赶紧上前拉着赵颀的胳膊低声说。 “大元叔放心,大不了也就是今天的结局而已,不能因为我连累您和二毛阿安还有五组的所有人……” 赵颀摆摆手拒绝了杨大元的好意,而是继续一脸认真的看着二少爷:“二少爷,这件事我们就不讨论谁的责任了,我的确是新来的,二麻哥照顾我让我帮忙搬运玻璃,也的确可能违反了仓库的规定,但我如果能够赔你一个更好玻璃瓶,对你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对吧!” “你会做玻璃?”不仅二少爷惊讶,仓房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呵呵,会不会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会有,只要你答应,我就能拿出来!” “二少爷,您千万别相信,这个傻子肯定是想拖延时间,这种珍贵的玻璃只有大食人才会做……”刘管事在旁边赶紧说。 “吕少爷,我们都是一群靠搬货为生的泥巴腿子,身无一文,而且都在这码头谋生,得饶人处且饶人,做生意嘛,讲一个和气生财,我赔你一个,你不亏,而且五组这么多人一直都在你家货仓帮忙,熟门熟路办事也快当,若是你换一群不熟悉的人进来,未必就能比我们做的更好对不对,何况就算是我做不出来,最多也就是浪费三天的时间而已,对你来说不仅没有任何损失,说不定还能让丁丞相更加看重你们吕家。”赵颀将以前古玩街砍价的江湖套路搬出来继续诱惑。 二少爷沉默许久之后点头说:“好,我就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是还我一个同样的玻璃瓶,我就收回今天的惩罚!” “二郎切不可上当。”女子不满的轻摇男子的胳膊提醒。 “放心,我自有主张,就这样说,这几天的工钱照发,三天以后若是你送不回来一个同样的玻璃瓶,五组所有人都会被开除,我们走!” 男子转身拂袖而去,女子也赶紧跟了出去 “二少爷等等我!”刘管事狠狠的盯着赵颀看了一眼之后追了出去。 仓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其中有人愤怒有人不满,更多的人一起脸色难看的涌上来团团把赵颀围在当中。 “你这样做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若是你三天后拿不出来一个同样的玻璃瓶,我们全都要被开除。” “就是,这种玻璃只有大食人才有,而且听说都被几个大商行垄断,普通人想买都买不到,三天之后我看你拿什么给二少爷!” “不错,太傻了,这下会连累我们都没了工作!” “大元哥,把傻子赶走吧,去码头搬货也不要他,完全就是个搅屎棍!” 一群人吵吵嚷嚷,几乎全都针对的是赵颀,其中几个没怪赵颀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本来只是罚一天的工钱,而赵颀节外生枝,说不定所有人都会被连累失业,眼下海港虽然需要大量帮工,但都被几个行脚行会瓜分了,都有各自的行业和领地,没有熟悉的行首和头领介绍,重新找工作并不容易。 “颀哥儿,你把我们都害了!”二麻子脸色扭曲的跟鞋拔子一样。 本来是同村,帮工内部也很讲究团结,不然二麻子方才也不会得罪刘管事为赵颀三人开脱,但赵颀的做法让他很不理解也很不满意。 “唉,大郎,你先回去吧!”杨大元也幽幽的叹口气,然后看着身边一群人说,“你们继续搬货,我去找老掌柜说说,或许还有转机……” 赵颀哭笑不得的拉住杨大元说:“大元叔,您放心,三天后我真的能够拿出玻璃瓶来,我们出去说……” 此时院子里还有几个管事和数十个帮工车夫,都站在远处指指点点低声讨论。 陈大元被赵颀拉扯着走出仓库来到院子一个偏僻角落,满脸疑惑的说:“你真的会做玻璃?” “大元叔,您难道没有看出来吗,这个刘管事和少夫人专门针对你们,目的就是找个借口把五组赶出仓库!”赵颀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压低声音说。 陈大元愣了一下似乎回过神来,脸色也慢慢变得凝重起来,沉默片刻之后说:“好像真是这样,难道是有人想占我们的地盘……” “码头的事我不熟,但这件事的确是有人故意针对仓库的人,方才我这样说也是先安抚一下大家,至于玻璃的事我有些把握,但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才行!”赵颀看着杨大元说。 “需要我帮忙做什么?要是筹钱去买就算了,我们都是一群苦哈哈帮工,而且大食人的玻璃也不会随便卖给普通人,每次到货就被几个大货商瓜分了,转卖市场至少还要多几十甚至上百贯,没有熟人也买不到!”杨大脸色难看的解释。 “不不,不需要筹钱买玻璃,您只需要帮忙找一个铁匠铺,还要准备一些火砖泥灰,刘太爷以前是个窑工,听他说以前烧过琉璃,这玻璃和琉璃看起来差不多,我回去请教一下,说不定能够修好!” 杨大元:…… “大元叔,我这是在拖延时间,好让你有时间去打听这件事背后到底谁在捣鬼,不然以后还会层出不穷有这种事针对你们,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您对码头的事应该比我清楚,不过我没想到二少爷会把整个五组都牵扯进来,但只要您打听清楚了其中的缘由,我想吕家会重新考虑五组的去留,至于玻璃我会尽量想办法,让阿安和二毛不会被开除!”赵颀继续解释。 “你说的也对,如果有人要把我们赶走,的确防不胜防,说不定这次不成功,下次还会弄坏更加贵重的物品甚至丢失货物,多来几次我们自己也呆不下去,就这样吧,你先回去请教刘太爷,我安排人把你需要的东西找到,这件事我也会去仔细打探!”杨大元想了一下也感觉只能先如此处理。 “那就麻烦大元叔了!” “嗯,先就这样说!” 两人一番低声讨论之后分手,赵颀返回货仓拿上自己的包裹,把装着破玻璃瓶的木箱子抱上离开仓库,而杨大元和二麻子阿安等人商量几句之后,也分别离开仓库。 …… 第32章 人心难测 “哥哥回来了!” 赵颀抱着木箱子走的满头大汗走回窑洞,远远的小竹就赶紧迎上来。 小竹今天收拾的干干净净,换上了新衣服,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扎了两个小辫子,干瘦的小脸看起来也多了一些红润的颜色。 “哥哥喝水!”进进窑洞,赵颀把木箱放在凉棚下面,小竹赶紧去倒了一杯水过来,然后看着木箱子好奇的问,“哥哥,这木盒子里面装的什么呀?” “今天搬货弄坏了一件玻璃,被人赶了回来!”赵颀苦笑着一边喝水一边说。 “啊?!”小竹瞬间脸色发白。 “笃笃笃笃…” 苏老太杵着一根拐杖从房间里出来,看见赵颀也惊讶的说:“孙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这时候应该还挺忙的吧?” “太婆,少爷今天搬货不小心打碎了玻璃……”小竹嘴一瘪眼泪就下来了。 “玻璃?咳咳咳咳……怎么这么不小心……咳咳咳咳……” 苏老太差点儿一口气没喘过来,杵着拐杖一边咳嗽一边走到凉棚下面,打开木箱看了一下,一张皱皱巴巴的老脸抽成了一团。 “咳咳……这是大食玻璃,老贵了,最便宜都得几十贯,这个瓶子器形这么大,怕不是要值几百贯,你……咳咳,你也太不小心了,这得搬多少年的货才赔的起……” 苏老太明显很识货,只看了一眼就几乎判断出来玻璃瓶的价值。 赵颀很惊奇,心中更加确认老太婆以前身份一定很不一般。 琉璃普通人都用不起,而进口的大食玻璃即便是家产万贯的商贾也不一定能够买到,基本上都被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收藏了。 穷苦人基本上见都没见过玻璃长什么样。 而老太婆一眼就能看看出来产地判断出价值,以前家里肯定不少。 不过苏老太和赵颀两人的想法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赵颀心中在猜想推测傻子一家以前显赫富贵的身份。 而苏老太却目光散乱的一屁股坐在一捆柴草上开始发呆。 傻了几十年的孙子好不容易病好了有了盼头,突然要赔这么大一笔钱,哪里赔的起。 不过老太婆明显也不是毫无见识的乡村老太太,很快便回过神来焦急的问:“孙儿,你把这碎玻璃抱回来干什么?主家怎么说?要赔多少钱?” “太婆放心,因为碰过这件玻璃的人有好几个,二毛和隔壁的阿安也有份,主家知道我们赔不起,只要我们赔十贯,但都要被开除!” “阿安不是在码头跟着大元他们混吗,你们怎么在一起?”老太婆诧异的问。 “太婆,我一直瞒着你,就是在码头帮工,不过大元叔照顾我,安排我而阿安他们一起在货仓帮忙,没有去船上,很安全的,您放心好了,不过这事儿不解决好,货仓也没办法去了?”赵颀苦笑着说。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家伙都瞒着我这个老婆子!”苏老太生气的杵了几下拐杖站起来说,“既然只赔十贯,你把那个金锞子拿去当了拿去赔,码头上也别去了,我听说一些行脚行会之间争斗的厉害,挺乱的,当年你爹和大元他们几个可没少和隔壁几个村的人打架,那时血气方刚,每次都是打的鼻青脸肿的回来,你娘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还有这种事?”赵颀哑然。 “哼,争权夺利的可不仅是有钱人,这人心难测的很……”苏老太杵着拐杖就准备去房间。 “太婆不急,这件事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解决,我和吕家商行的二少爷说好了,如果赔他一个完好的玻璃瓶,这件事就解决了!”赵颀赶紧拉住老太婆的胳膊说。 “赔新的?孙儿莫要想的太简单,这大食玻璃普通人可买不起也买不到!”苏老太一听更加着急了。 “不陪不行,若是三天之内我们拿不出来一个新的,二麻哥这一组的人都要被吕家开除了,都是我们茅湾村的,到时候大家都会受牵连,主要是我怀疑有人故意整我们!”赵颀解释说。 “你是说有人故意针对你们,想把二麻子这些人都赶走?”老太婆愣了一下问。 “就是这样,今天吕家商行到了几十件大食玻璃,二毛、阿安负责搬进仓库,我负责清点顺便帮忙堆好,但吕家二少爷申时来开箱察验的时候就就发现破了一件,那个负责押运的刘管事就指责是我们三个弄碎的,然后那个少夫人就说要把五组调去码头……”赵颀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大致经过讲了一遍。 老太婆听完之后慢慢坐下来,沉默一会儿之后点头说:“不错,孙儿猜的很对,这件事明显就是刘管事和那个少夫人专门针对二麻子他们,不过你不该多事,不然会卷进他们这些行脚帮会之间的争斗之中!” “太婆,我也是茅湾村的人,大元叔和二毛哥他们也很照顾我,而且因为我才让刘管事有了这个借口,何况这件事不解决,以后这个刘管事还可能会针对大元叔他们,我们一家都是靠大元叔和乡亲们的接济才活下来,我不能袖手不管!” “孙儿啊,你说的轻巧,但你怎么去弄一个新的玻璃瓶!”苏老太气结,似乎感觉眼前这孙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傻点儿似乎更好,免得跟着更加提心吊胆。 “太婆,我听刘太爷说他以前是窑工,还烧过琉璃,这玻璃和琉璃看起来也差不多,我请刘太爷过来商量一下,说不定就修好了……” “瞎说八道,琉璃和玻璃绝对不一样,老婆子以前见的多了,我们大宋官窑民窑不知道试验过多少次烧制玻璃,从未听说成功过,你爷爷以前也安排人烧制过,同样没有成功,大食人的秘法从不外传,到现在我们大宋连烧玻璃的材料都不清楚,再说码头上的事乱七八糟,你跟着掺和啥,而且只会让大元他们更难办!”苏老太气的使劲儿跺拐杖。 “太婆,您现在说也晚了,眼下必须先办法把玻璃瓶修好才行,我现在就去找刘太爷商量一下!”赵颀放下水杯站起来出门。 第33章 脑袋瓜子挺好 玻璃原材料赵颀自然知道,就普通的石英砂就行,当然,眼下手头捡了一堆水晶石,做出来的玻璃品质更好,只是颜色会乱七八糟。 但无论用那种材料,肯定能够把玻璃做出来。 不过要把玻璃成功做出来,光有材料不行,还得有火炉、煤炭、风箱、坩埚、模具等物品,眼下一样都没有。 二十分钟后,赵颀带着驼背的刘老头儿回来,手里还提着两个鱼笼子。 “这没救了,玻璃补不好……咳咳咳咳……” 急匆匆走进窑洞,看了赵颀带回来的破玻璃瓶,刘老头儿拿着黄绿色半透明满是气泡的破瓶子双手不断的抖抖,喘气喘的跟风箱似的。 “我答应吕家二少爷,三天之后做一个新的还给他,不然我们村的人都要被吕家商行赶走了!”赵颀苦笑着说。 “做新的,你……咳咳……你会做?”刘老头儿如同看见外星人一样盯着赵颀。 “不会!” 自己本来前几天还是个傻子,突然活过来变得脑瓜子清楚了还能勉强解释一下,古代也不乏有这种案例和传说,因为中国人对于突然开窍这种事并不特别排斥,但突然之间还会做玻璃,这件事就有些说不清楚了,说不定会被人当做鬼上身拿去烧了祭天,山神爷显灵这种事要尽力的掩盖下去,太拉风容易被雷劈。 因此赵颀直接就摇头否认了,但话头一转笑着说:“刘太爷,您不是说以前在窑上烧制过琉璃么,玻璃和琉璃看起来差不多,既然有人会烧琉璃,那么或许只需要找到玻璃的制作方法,就能烧出玻璃来,我想大食人烧制玻璃的秘法不会比我们烧制瓷器更复杂,您看这玻璃,器型歪歪夸夸,里面还满是气泡,若是我们知道烧制玻璃的方法,肯定比他们做的好看!” “咳咳,你这娃说的也有些道理,大食人的玻璃的确很难看,我们当窑工的都这样说,只是找不到方法和原材料而已,但只有三天时间,恐怕也弄不出来!”刘老头儿满脸担忧的摇头。 “眼下也只能试试看了,我让大元叔帮我找一个铁匠铺,明天去烧一下试试看,最好还得去找一个坩埚,有些不好办!” “你拿坩埚来干啥?”刘老头儿疑惑的问。 “刘太爷,您知道琉璃其实是以前的工匠炼铜炼铁的时候才发现的,而无论是琉璃或者铜铁,都是融化之后用模具浇铸出来的,因此我想这玻璃也能这样做出来,我们把这个破玻璃罐子放在坩埚中加热看看能不能融化,若是能融化就简单了,再做一个翻砂模具浇筑出来就行了!” “咦,你娃脑袋瓜子挺好,下次谁再说你傻老汉骂死他!” 刘老头儿眼睛一亮,脸色也便的激动起来,翻来覆去的拿着几块玻璃碎片一边看一边点头。 “琉璃也能入窑烧化,这玻璃应该也能,只是玻璃很少而且很珍贵,即便是破了也没人丢弃,因此以前也没人想起来这么做,的确是可以试试,咳咳……坩埚我们刘家质库就有,融银子用的,我去借一个来,模具窑厂也有人会做,老头子虽然不在窑厂了,但还认识几个人……” 刘老头儿雷厉风行,仔细的询问了一下玻璃瓶子的大小和样式,又把几块碎玻璃拼凑在一起用手指量了几下,带上草帽就咳嗽着往外走。 “刘太爷,这件事您别对别人说哈!”赵颀追到窑洞门口大声叮嘱。 “晓得晓得,都没做出来我说啥!”刘老头儿脚步匆匆,很快就沿着小路回去了。 “哥哥,刘太爷说玻璃瓶能不能修好?”小竹小心抽抽搭搭的走上来问。 “放心,刘太爷说有很大的把握!” 赵颀摸摸小丫头的脑袋,然后卷起裤脚到不远处的水沟之中摸了一把田螺和两个蚌壳,用石头砸碎之后放进了两个鱼笼子里面,找了两根麻绳将笼子拴好之后丢进门前的池塘里面。 鱼笼子是前几天赵颀发现池塘里面有泥鳅,请刘老头儿帮忙编的,身体细长像一个锥筒,筒口的竹篾倒折往内收进去,丫丫叉叉形成栅栏一样,只要泥鳅小鱼从筒口游进去,想出来就比较麻烦了,而且因为是锥筒状,鱼一直往前钻,最后发现全都挤在了最尖端根本无法转身,到时候把与篓子收起来拔掉底部的一个塞子就全部倒出来了。 在这个吃不起肉的状态下,弄点儿泥鳅鳝鱼打个牙祭还是很有必要,而且这种纯野生的泥鳅鳝鱼不光营养价值高,也非常美味,无论是干煸还是红烧炖煮都好吃。 葱姜大料,炖到烂熟,起锅前放点儿紫苏,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汤汁如绸…… 嘶! 一想到纯野生的泥鳅味道,赵颀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口水。 下好鱼篓之后,赵颀又提着竹篮和小铁铲出门。 村头往北有一条小溪,是从杨公山里面流出来的,前几天一场暴雨,导致溪水暴涨了,水退之后,小溪里面积留的淤泥野草树枝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入眼河滩上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头。 七八头牛在河滩的草地上悠闲的甩尾吃草,还有许多野鸟在牛群四周盘旋蹦跳争抢从草丛中飞起的蚂蚱和昆虫。 几个光屁股的男女孩童在一个溪水冲刷形成的小水潭里面游泳。 水潭阔不过七八丈,但水质清澈,数尺深的潭底一览无余,各种颜色的石子随着波纹荡漾闪烁,看起来非常漂亮。 这些孩童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只有四五岁,此时都在水潭里面钻进钻出嬉戏打闹,追逐里面的小鱼或者潜入潭底摸一些好看的石子互相攀比。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坐在水潭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下正在缝补衣服。 “张太婆,您的腿脚好些没有?”赵颀走到大树下笑着问。 “原来是颀娃子,好多了好多了,你不是到镇上做帮工去了吗,怎么今天没去?”张太婆放下针线高兴的打招呼。 “这两天比较清闲,今天就没去,太婆知不知道附近河滩上哪里有白色的石头或者砂子?”赵颀一边说,眼睛一边在河滩上逡巡。 “白色的石头见过,河滩上到处都是,砂子更多了,你要找石头,去问那几个娃,他们天天在河滩上放牛,清楚地很!” “太婆您忙,我去问问?”赵颀提着篮子铲子就往不远处的小水潭走去。 “小心走路,涨水之后石头都是松的!”张太婆在后面提醒。 “欸,我会小心的!” 第34章 太熟了,不好下手 河滩上密密麻麻的大小卵石和砂子混杂在一起,和别处的河滩并没有太大区别。 赵颀蹲下四周搜寻一下,看到不少颜色各异的石子,其中以钙石居多,甚至还有磨碎岩石砖瓦等,微微透明的也不少,有些是萤石,但还有一些应该就是赵颀寻找的石英石。 要做玻璃,原材料是关键,特别是大规模的制作,必须解决原料问题。 赵颀虽然以前只是一个业余古玩爱好者,但有空就去古玩街混,出差也会到各地比较闻名的古玩市场长见识,顺便捡漏。 虽然这些年捡漏的机会几乎为零,但却还是认识了不少人,也跟着学会了不少东西。 其实古玩界所谓的高手,一般也是打眼吃药栽坑多了,也才慢慢有了经验,古玩高手和有没有钱关系不大,只和阅历经验有关。 越是有钱的二百五,越是容易被骗,若是被人盯上,一个造假的瓷器能骗几十几百万。 而赵颀就认识一些文物造假的贩子,而且结识了几个古玩界所谓的大佬,这些人在家里就有煤炉坩埚烤箱喷枪等全套设备,仿制一些感兴趣的古玩,其中琉璃玻璃也有人仿制,赵颀还亲眼去见识过,无论是工艺还是制造过程都不复杂。 眼下码头上能够找到一些水晶石,但水晶石太过稀少,肯定不能用来大规模的制造玻璃,还有就是纯度比较高的水晶石熔点非常高,至少需要达到一千四百度以上才能慢慢融化,但杂质含量大的普通石英砂因为含有大量的硅酸盐,熔化温度要小得多,这也是人类很早就能烧出琉璃的原因。 大宋时期虽然已经开始大规模的使用煤炭,甚至在北宋时期的开封冬天因为烧煤已经开始爆发大规模雾霾污染,但因为煤的品种和质量问题,还有就是炉具、工艺以及思维习惯等问题,造成琉璃制品一直无法突破,工序非常复杂,成品率低的可怕,因此价格昂贵,也一直无法大规模推广,只有皇家和寺庙才能供奉。 但大食人因为找到了玻璃的制造方法,由此打开了大宋的奢侈品市场,和香水一起,构成了对大宋的两种大宗出口商品。 这些消息都是这几天赵颀在码头打听到了。 听说南方的广州已经有了大片的花田,聚集了数十家香水和熏香作坊,不光经营大食的蔷薇露,而且自己也开始提炼各种香水和花露,这些香水赵颀还没见过,但听闻品种很多,制作方法也都各自保密。 而在温州福州等地,听闻还常年聚集有数百大食商人,当地官府还专门规划了番居坊让这些大食人单独居住在一起,这些大食人拖家带口甚至和中国人通婚,形成了世界上最早的外国人社区。 赵颀在沙滩上一路走,捡了不少各种颜色的石子丢在篮子里面,等他走到水潭边的时候,一群娃子大部分都还对赵颀有些恐惧害怕,纷纷躲在水潭里面不敢出来,只有隔壁阿安家的宝儿出来和他打招呼。 “颀哥哥,您在找什么呀?捡这些石头干甚子?” 看着这个光溜溜的小丫头,赵颀感觉天空有一阵乌鸦飞过,不过想想也对,自己五六岁的时候,和村里一群小子丫头似乎也是这样玩儿的。 所谓光屁股玩到大的交情就是这么来的,因为从小知根知底,所以长大了同村的也互相嫌弃。 青梅竹马的感情并不一定就能皆为夫妻。 特么的太熟了,不好下手,而且兴奋度很低。 “宝儿,你们知不知道附近哪里有这种透明石头砂子比较多的地方?”赵颀把篮子里捡的一把黄色白色的半透明石头抓出来问。 “你问黑三哥哥,他最清楚!”宝儿指着水潭里面一个皮肤黝黑的七八岁男孩说。 “黑三儿过来!”赵颀招招手,小男孩儿犹豫一下还是从水潭里面游上岸,小心翼翼看了几眼说:“这种石头到处都是,上游还有更大的,砂子也有,不过都埋在水下面!” “你带我去找好不好,若是真的很多,过几天我请你吃回锅肉!”赵颀笑着说。 “真的,颀哥哥别骗我!”小男孩儿眼睛瞬间一亮,感觉口水都下来了。 “我骗你干什么,肯定说话算话。”赵颀笃定的点头。 “嘢嚯,有回锅肉吃了,带你去看!”小男孩儿捡起丢在河滩上的补丁打补丁的衣服也来不及穿上,光溜溜的就带着赵颀往上游走,在回锅肉的诱惑下,其他的孩童也全都一窝蜂的爬起来,纷纷吵嚷自己也知道位置,然后前呼后拥的跟在赵颀身边顺着河滩往上走。 “别跑太远了!”坐在大柳树下的张太婆大声叮嘱。 “太婆放心,我们不会走太远!”赵颀大声回答,像个孩子头一样,带着一群光屁股的男女娃子很快就消失在柳树遍地的河滩上。 半个小时候,赵颀带着一群孩子再次回到水潭边。 此时他的篮子里面,多了几大块白色的石头,外表棱角分明,断口处有明显的晶体光泽。 这种石头叫长石,有玉质感,但其实主要成分是硅酸盐,在地壳中的含量高达60%,基本上全国各地到处都有。 陶土、高岭土、河沙的主要成分都是这种石头风化破碎之后形成的。 在文玩界,玩奇石收藏的也大有人在,赵颀也接触过一些,甚至还有不懂行的人认为一些纯度比较高的长石是玉石,其实不是,这种石头硬度奇高,但极其容易破碎,碎裂之后经过长年累月的河流冲刷就会变成河道里常见的粗砂,是重要的建筑材料,精选之后也是玻璃的主要原材料。 不过后世的玻璃厂都是直接粉碎长石进行筛选提纯作为原材料。 但见过了大食人的玻璃之后,赵颀就知道眼下大食人制造玻璃的精选工艺几乎为零,可能就是选择一些硅酸盐含量比较高的石英砂直接进行融化制造的。 方才一群光屁股孩子带着赵颀去上游不远处找到了溪流出山口位置,果然在溪水中发现了不少这种石头,入眼一大片全都是白色,可见这杨公山的山体里面储存有大量的长石矿。 因此找到了原材料之后,赵颀自然也松了一口气。 只要操作得当把玻璃做出来卖出去,大食人的玻璃市场瞬间就会被挤垮。 不过这种连大宋朝廷都打听不到的玻璃制作工艺一旦透露出去,恐怕会引起大量有钱财权势的人的觊觎,如果被皇帝知晓,必然会动用强权据为己有,一旦这种情况出现,玻璃不仅不能用来发财,反而还会成为一个要命的东西。 因此眼下并不是把玻璃做出来发财,而是先要拥有一个保住玻璃制造技术的方法。 第35章 低调点儿比较好 赵颀有些苦恼,眼下孤家寡人一个,人生地不熟不说,一个有权有势的人都不认识。 至于和吕家商行合作,第一时间就被赵颀排除了。 首先吕家他不了解,二就是吕家二少爷所说的丁丞相如果不出意外,肯定是丁大全。 因为大宋一朝,姓丁而且当过丞相,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只可能是丁大全。 吕氏商行准备把这些玻璃运到杭州作为贺礼送给丁大全,可见也是想巴结这个大奸臣,甚至可能本来就有很亲密的来往和交易。 如果是这样,等丁大全倒台之后,说不定吕家也要跟着倒霉。 看来要提醒一下杨大元这些人不要和吕家纠缠的太深才行。 如果他们这些人可靠的话,倒是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搞好关系,这些人都是宁波港附近的地头蛇,虽然是一群苦哈哈,但真的闹起来,吕家说不定也会灰头土脸。 帮会这种组织,没有一定的实力不要轻易去触碰,哪怕是一群乞丐。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这些天赵颀也略有耳闻,这宁波港海船无数商贾如云,每天搬运的货物堆积如山,百余家商行和数十家仓房,还有官府开办的各种官办盐粮茶等漕运货仓,光是搬货的民工就有数千人,而这些民工大部分都是杨公镇和附近十多个村的村民,为了抢生意抢地盘,不同村的人便结成了不同的帮会时常会有明争暗斗。 而其实这个时代,说帮会也并不恰当,中国古代一直都是以家族为中心发展,往往一个乡村就是一个大姓,而且因为兵荒马乱,这些大姓往往会组织一些乡镇范围内的百姓组建乡勇,甚至还会请一些枪棒弓马教头进行训练,说白了就是地武装方势力。 这些势力平日团结互助维持治安,一旦有外族的人来闹事,自然也是一呼百应,拿起刀枪就开干。 除此之外,这些乡勇也是对付外敌的一个有力补充,俗称民兵。 大宋的军队构成有四种,一种就是最精锐的禁军,驻扎在京师附近,北宋时期有八十万,眼下不清楚,水浒传中的林冲就曾经当过禁军教头,按照林冲的武力值来看,禁军的训练还是非常到位的,战斗力也最强大。 然后就是各州府组建的厢军,军队驻扎的州县称之为军,最高长官简称知军,实际上和知州知府同等级,大宋以这些厢军为骨干,构成一张覆盖全国的军事部署网。 除此之外还有蕃兵,就是边远州县组建的少数民族军队; 第四种就是民兵,就是各地大族组建的地方武装,没有任何待遇,朝廷也不发军饷。 一旦打仗,朝廷就会派出经略使或者制置使统领同路诸军抗敌,禁军和厢军是主要战斗部队,蕃兵和民兵属于补充部队。 但实际上,地方豪强和乡民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和领地,打起仗来比禁军厢军还厉害,而且悍不畏死。 大宋历史上,许多战争都是靠民兵武装才获胜的。 最著名的战争就是眼下还未发生的襄阳保卫战。 襄阳被忽必烈整整围攻了六年,而前三年打的火爆冲天近在临安的皇帝竟然都不知道。 而为了抵抗蒙古人,大量的民兵武装投入战斗,为了支持襄阳城的守军,外围的民兵还曾经攻破蒙古强大的防御阵线突入城内,给守城的将士和百姓送去补给。 而襄阳能够在没有朝廷援助的情况下苦苦坚守六年,就和襄阳城的百姓民兵豪门大户的支持分不开。 面对异族入侵,面对动辄屠城的野蛮蒙古大军,坚持六年的襄阳保卫战,是中国历史上最为可歌可泣的一段传奇,金老先生还将其写进小说当中,留下了令人扼腕叹息的英雄故事。 而眼下没有战争的时候,这些各地乡村自发或者有人出头组建的民兵,就会退化成为一种互相争斗的村族势力,为了各自的利益和地盘处于明争暗斗的状态,一旦闹出了火气,双方械斗死伤也是司空见惯的事。 水浒传中梁山泊群雄三打祝家庄,通过故事就看得出来,祝家庄这种当地豪强势力的强大,简直可以将一个乡村营建的跟城堡一样。 而这种势力在宋朝比比皆是,即便是辽金蒙古分别占领了河北和中原,但这些地方依旧有大量的地方势力并不诚心归服,一旦宋军前去征讨,许多势力立刻就会倒向宋军,杀死辽金蒙古的军官造反投宋。 可惜的是大宋军队每次都雄不起来,这些民兵势力最后大部分都没有讨到好。 甚至有时候这些民兵义勇帮忙攻城,而宋军竟然害怕被抢功而在后面拖后腿。 赵颀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问题,而且跳出大宋这个历史时空去分析,这种乡勇民兵既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就是能够在敌人入侵的时候极大的补充朝廷军队的不足,起到有力的辅助作用。 而坏处就是内斗的厉害,造成不同宗族和乡村之间强烈的对峙,导致政府无法有效管理,而这种传统即便是到了新中国法制健全的时候依然存在,许多偏远山区的农村互相敌视,为了争夺水源和一些鸡毛三皮的事械斗也司空见惯,每次械斗,死伤自然在所难免,而遇到这种事,当地政府也只能和稀泥干瞪眼。 眼下以陈大元为首的打工帮肯定是被人盯上了吕家商行的生意,想要将他们挤走。 而赵颀的出现,一下将这个矛盾挑了起来。 如果杨大元打听清楚背后有人捣鬼,说不定两个村会约架解决。 长这么大还没看过几百人打群架…… 赵颀感觉有些小兴奋。 不过很快他便把这个奇怪的兴奋念头强行压制下去了。 如果两个村子真的在码头上械斗,估计瞬间就会引起混乱,而且还可能有人死伤,闹大了还有人吃牢饭,说不定最后还会把自己牵连进去。 麻痹的,最近还是低调点儿比较好。 第36章 打酒 提着几块石头回到家,一来一去花了个把小时,此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刘老头儿去镇上还没回来,赵颀看看天色还早,把这几天在吕家商行搬砖挣到的几贯交子找出来塞进衣袋去镇上。 上次请刘老头儿修房子,花了四五天的时间,一文工钱都没给,就吃了几顿饭,虽然刘老头儿不要钱,但这次又请他帮忙修复玻璃瓶,总得诚心表达一下谢意才行。 虽然对于这次修玻璃瓶赵颀把握很大,但若是让他自己动手,必然会一塌糊涂,因为他只会说不会做,烧煤冶炼浇筑样样不会,只有刘老头儿这种专业的老窑工才行。 更何况刘老头儿一旦知道了融化玻璃的方法,这个关键技术就不保不住了,刘老头儿是刘家人,刘家在杨公镇还算是一个不小的家族,涉及好几门生意,制作的瓷器还能出口到高丽和日本,可能比不上吕家这种能去抱丁大全大腿的大商贾,但实力也不容小觑,至少在杨公镇还有不小的影响力。 因此按照赵颀的想法,搞好和刘老头儿的关系,然后用玻璃技术和刘家合作是以后比较好的选择。 赵颀一路小跑,脑袋里面反复思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十多分钟后,赵颀来到镇上找到一家卖酒的脚店。 所谓脚店,就是零售卖酒的地方,可以是酒楼,也可以是小饭店。 宋朝的酒是官营的,官办的酿酒厂叫酒库,各地还有专门的酒务,向大的酒楼批发酒曲,授权这些酒楼酿酒销售,这些酒楼谓之正店,因此在宋朝只允许正店酿酒,民间不允许私自酿造,但百姓实际上也可以向正店买酒曲在家酿造,不过只允许自己喝,不允许销售,一旦销售被人举报,就会被罚款甚至是判重刑。 而脚店没有酿酒权,只能向正店批发售卖。 脚店之下还有一些跳着担子走村串巷叫卖的酒郎,水浒传中智取生辰纲中就有,白胜化妆成为挑担买酒的酒郎,里面放了一些蒙汗药,直接把一群官兵麻翻弄走了生辰纲。 “小哥吃饭还是打酒?”一个青衣小帽肩膀上搭着一条手巾的小二殷勤的迎上来询问。 “酒多少钱一斤?”赵颀看着摆在进门处的两口陶缸问。 “我们这是明州春风楼正店的春风醉,比绍兴花雕还要好喝,平钱一百文,会子五百五十文!”小二一边说一边打开酒缸的盖子,里面只剩下小半缸,颜色黄中带红,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黄酒味道。 后世的黄酒品种不少,山西汾酒和绍兴花雕赵颀都喝过,当然还有些地方都有各自的做法,味道也各自不同,湖北襄阳的黄酒也非常不错。 “小哥不信可以品尝一下!”店小二看赵颀一脸不信的样子,赶紧用酒提子打了一小盏递过来。 赵颀也没客气,接过来品尝一下咂咂嘴笑着说:“酒还行,但要说比绍兴酒还好就有些吹牛了,前几天路过还听你们喊会子五百钱,怎的今日又涨价了?” 店小二立刻苦着脸说:“会子一天一个价,我们也没办法,您要用铜钱,我还能饶您五文。” “算了,还是会子吧,铜钱没有!”赵颀也苦笑着掏出几张会子,数了两贯递给店小二说,“帮忙打三斤!” “您没带酒具,租用的话还得押一百钱!”店小二看着双手空空而来的赵颀说。 “行,帮我装够分量,要是我发现缺斤少两可不饶你!” “您放心嘞,我们可是老店,童叟无欺,缺斤少两我赔您十斤!”店小二收钱之后,找来一个酒壶把酒装好递给赵颀。 “小哥儿,这附近可有铁匠铺?”赵颀提上酒问。 “前面拐角过去就是铁匠铺!”小二指着前方说。 “多谢多谢!” 赵颀告辞离开,很快就找到了店小二所说的铁匠铺,因为隔老远就已经听见里面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 “小哥要打什么?”一个皮肤黝黑矮壮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正和几个徒弟叮叮当当的敲打着一块烧的通红的铁坯,看见赵颀过来便问。 “我想打一根长五尺,孔径五分的铁管,不知道能不能做?” 铁匠铺里面炉火熊熊热气翻滚,一块铁条砸的火星子乱溅,赵颀也没敢走进去,远远的站在外面大声问。 “这么长这么细的铁管有些难度,你什么时候要?”铁匠停下来问。 “不急,三天五天都行,多少钱?”赵颀说。 “不急用就好,三天后来拿吧,这种铁管用浇筑法更简单……”铁匠点点头后突然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神情看着赵颀说:“你莫非就是茅湾村的赵大郎?” 赵颀脸皮轻轻抽抽了一下干笑着点头说:“就是我!” “哈哈,我叫杨大彪,是杨大元的族兄,比他大几岁,以前见过你,前些天还听说你被山神庙的泥像砸死后又活过来,然后就不傻了,我还不相信,看来你是真的不傻了,都是一个村的,就收你五十钱吧,工钱就算了!” “多谢彪叔!”赵颀松了一口气,赶紧掏出一张三百钱的会子递过去,“钱不用找了,麻烦彪叔了!” “也好,过几天来拿就是!”杨大彪点点头收起会子,抡起铁锤继续打铁。 从杨公镇回到破窑,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火烧云把天边映照的一片通红。 小竹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 一罐瓠子稀饭,几个葱香煎饼,一盘猪油炒的马齿苋,还有一碟酱黄瓜。 看见赵颀回来,小竹赶紧把一张小竹桌搬到窑洞门口,把饭菜碗筷都摆好,苏老太也杵着拐杖从房间出来,赵颀把酒放好之后蹲在池塘边洗脸洗手入座,三个人就围着小饭桌吃起来。 穷人家的饭菜都很简单,基本没啥油荤,而赵颀和小竹眼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因此赵颀让小竹尽量把饭菜的量做足,油水不够数量来凑,终归要吃饱才行。 而小竹跟着赵颀学了几天做菜,厨艺大涨,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蔬菜,也还做的非常入味。 稀里哗啦之间,赵颀接连吃了三大碗瓠子羹,等小竹和苏老太也吃饱之后,剩下还有些饭菜就让小竹装好给刘老头儿留下。 第37章 要揍刘东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天色还非常明亮,温度也很高。 田野中知了依旧还在撕心裂肺的叫着。 大量的蜻蜓如同轰炸机群一般在池塘、草地和附近的稻田中来来回回,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蝴蝶也挥舞着翅膀在温热的晚风之中翩翩起舞。 数十只燕子在窑洞顶上盘旋俯冲进进出出,叽叽喳喳的声音繁忙而热闹。 原野葱茏,天清云淡,一片自然的宁静和安详。 赵颀把丢进池塘的两个鱼笼子拽出来看了一下,瞬间脸色惊喜不已,里面竟然已经有了不少的收获,于是赶紧让小竹找了一个瓦盆过来,将笼子里面的鱼都倒出来,大部分都是泥鳅,还有几条鳝鱼和一些小鱼小虾。 “明天可以吃泥鳅了!” 赵颀把两个笼子重新丢进池塘里面,高兴的用手在陶盆里面扒拉了一下,发现差不多有两三斤了,蹲下来将里面一些小的泥鳅鳝鱼小鱼都丢进池塘里面,小竹收拾完碗筷也跑过来帮忙,两个人蹲在池塘边上说说笑笑非常高兴,苏老太拄着拐杖张站在旁边看着,神情略有些忧郁,但却也没有去打断两个人的快乐。 “颀哥儿~”一个神情憨厚的年轻人从小路上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阿贵哥,你放工回来了!”赵颀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早就放工了,我们跟着二麻子去打听消息去了!”李贵走到跟前说。 “打听什么消息?”赵颀疑惑的问。 李贵看了苏老太一眼,然后把赵颀拉到空地边缘低声说:“就是玻璃的事,应该可以确定就是刘东故意栽赃,我们找到码头上的人问过,他们有人看见刘东偷偷踢过一箱玻璃,这个王八蛋竟然敢栽赃你和阿安二毛,而且连累整个五组,这次一定要打出他的屎来!” 看着李贵咬牙切齿的样子,赵颀感觉自己开始想到的帮派大战似乎已经有了苗头,同时内心也有些惴惴不安,想起来阿安二毛和自己一起离开吕家商行,但就住在隔壁的阿安到现在似乎都没回家。 “对了,你看见阿安和二毛没有?”赵颀一把抓住李贵的胳膊低声问。 “二麻哥已经安排阿安和二毛找人去了,准备晚上去刘安家里逮人,我就是回来问问你去不去!” 阿贵看似憨厚老实,但说到打架,眼神中竟然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兴奋和激动。 赵颀脸色瞬间有些发黑,赶紧压低声音说:“大元叔知不知道这件事?” “大元哥放工后走的早,不知去了何处,这件小事不需要他参加,我们去把刘东拖出来打一顿,他自然会交代的一清二楚,玻璃钱自然也要让他吐出来才行,我们不能白受他欺负,也要让他知道我们茅湾村的人不是软柿子,想捏就捏!”李贵愤愤不平的说。 “不不,不能打架,一旦揍了刘东,明天你们全部都会被吕家商行开除!”赵颀赶紧说。 “为啥?明明是刘东暗中捣鬼让五组背黑锅,只要刘东交代清楚,明天告诉二少爷,这件事肯定就清楚了,你们几个也不用赔钱了!”李贵不解的说。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件事应该并不是刘东干的,而是少夫人让他干的!”赵颀焦急的说。 “明明是刘东踢破的,和少夫人有啥关系?”李贵仍旧满头雾水。 “我问你,少夫人平日来不来仓库?”赵颀低声问。 “不来,少夫人一直在管着酒楼,几乎从来不来仓库!”李贵摇头。 “这就对了,所以这件事肯定是少夫人安排刘东干的,若是我们把刘东揪出来打一顿,即便是他承认又怎么样,因为有少夫人护着,二少爷也不会把他怎么样,我们反而会彻底得罪二少爷,说不定会赔更多的钱不说,五组所有的人都会被直接开除……” “不对啊,二少爷如果知道是刘东栽赃,怎么会要我们多赔钱而且被开除!”李贵满脸疑惑不解。 “我们只是一群帮工,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也只是一件小事,即便是玻璃金贵如何,吕家这么大的商行肯定还损坏过比这更加贵重的物品,放牛的娃赔不起牛,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二少爷也不会揪着这件事不放,让我们象征性的赔点儿钱,开除也就了事。 因为我感觉刘东的确故意栽赃,害怕阿安和二毛被开除了会去找刘东的麻烦,所以我才说赔二少爷一件玻璃,然后等此事平息下来在慢慢对付刘东,你们这么一闹,怕是本来已经说好的事都会搅乱,如果今天真的打了刘东,少夫人支持刘东去告官,事情闹大,我们一群泥腿子怎么搬得过少夫人,她暗中使些钱财,县令判个伤人罪,怕是参加的人都要吃牢饭,吕家商行必然要将所有人都开除……” 赵颀一番话顿时把李贵吓的目瞪口呆,结结巴巴的说:“颀哥儿,那……那怎么办,二毛他们说不定已经往刘东家去了!” “刘东住哪儿你知不知道?”赵颀着急的问。 “不知道,但就在镇上,去一问就晓得了!”李贵赶紧点头。 “事不宜迟,赶紧去看看,去的晚了这件事就麻烦了!”赵颀在池塘里面把手洗干净之后说。 “好好!”李贵也有些心慌意乱起来。 “小竹,把泥鳅先端进去养着,太婆,我和阿贵哥出去一趟,很快回来!”赵颀留下一句话便急匆匆跟着李贵走了。 “太婆,哥哥这么晚了还出去干什么?”小竹满头雾水。 “唉,这好了还是跟他爹一个德行,不知轻重缓急,这码头上的人也全都是傻子,成天只知道打架吃喝赌钱……” 老太婆目送赵颀的背影离开,手中的拐杖使劲儿跺着地面,苍老的脸上充满了郁闷和担心但又无可奈何。 男人之间的事,终归只有男人自己才能解决,她们这些妇道人家啥也阻挡不了。 十多分钟后,赵颀和李贵两人气喘吁吁跑到镇上。 杨公镇东头靠近海港的方向,有一大片民宅,全都是青砖瓦房,明显能够住在这里的人家财都还不错,比相隔只有两三里的茅湾村的状况好很多。 而住在这里的人了,基本上也都在码头谋生,而且都还能读书识字,不是自己有商业就是在一些大型的商行做一些管理层的工作,甚至还有不少码头上的朝廷衙门的官吏。 刘东的家就在这里,刘姓的人在杨公镇不少,估计和刘掌柜、刘老头儿等人有些沾亲带故的渊源,不过已经隔了很多代,相互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亲密甚至早已形同陌路。 来的路上,赵颀已经从李贵口中得知,刘东已经在吕家商行干了快十年了,而且还是个秀才。 不过秀才这个称呼在宋朝已经开始被玩儿坏了,就像员外一样。 只要是读过一些书的书生,都可以叫秀才。 而只要是有些钱财的大户人家的当家人,都可以叫做员外。 因此刘东在镇上一般都喊他刘秀才,而刘掌柜有人也喊刘员外。 两人在附近一问,果然很快便找到了刘东的家。 天色已经很暗,两人躲在院子外面听了一下,里面似乎没有什么的动静,只是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说话的声音,看情况猜测二麻子和二毛等人还没来,赵颀松了一口气,然后两人就往外走到附近进出的路口等待。 第38章 揍人不倦 日暮,黄昏,夜色渐浓。 一轮圆月慢慢升上天空,在深邃的天空散发着清幽的光芒。 这一等就是近半时过去。 就在赵颀等的心焦准备和李贵去码头寻找二麻子等人的时候,只听见前方一阵呼呼啦啦的脚步声,很快黑暗中十多条黑影提着棍棒如同匪徒一般而来,目标正是刘东的宅院。 “二毛~!”黑暗处有声音传出来。 “谁,鬼鬼祟祟,滚出来!”一群人瞬间停了下来,各执棍棒对着路边低声喝嚷。 “是我们!”赵颀和李贵两人赶紧从树丛中钻出来。 “嘘,原来是阿贵和颀哥儿,吓我们一跳!”领头的二麻子摸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 “二麻哥,你们不能去刘东家里捉人,闹大了不好收拾!”赵颀走到二麻子面前低声说。 “为甚?”二麻子楞了一下说。 赵颀没办法,只好把对李贵说过的一番话再次讲了一遍,听完二麻子郁闷的捏着下巴许久之后点头说:“颀哥儿说的也有些道理,但如果不把刘东揍一顿如何才能消气?” “就是,不把刘东揍出屎来如何解气,明明就是他踢破了玻璃,却赖在我们几个人头上!”一群人都是五组的人,而且脾气明显都很暴躁。 “即便是吃官司,小爷今天也要将刘东痛打一顿。”阿安恶狠狠的扬起手中一根黑黢黢的木棍咬牙切齿的说。 “阿安哥,这件事本来就有鬼,说不定少夫人也巴不得我们闹大了然后将五组都赶走,所以揍刘东根本就于事无补,而且只要三天后我们拿出一个完好的玻璃瓶,二少爷也会收回所有的惩罚,这件事也就算了平息下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来慢慢对付刘东,若是能够想个办法将他赶出吕家商行,到时候要搓要捏还不都随我们!”赵颀一把按住阿安的胳膊解释。 “哼,今天要不是你,我和二毛怎么会受到连累,大元哥就不该让你这个傻子来仓库帮工,还有……”阿安很生气的打落了赵颀的手怒气冲冲的说,“若不是你自作主张说能够修好玻璃,五组也不会受到牵连,三天后你若拿不出一个大食玻璃瓶,五组全都要被赶走,我们这样做也是被你这个傻子逼的!” “就是,若不是你信口开河,我们最多也就被罚一天工钱而已,大食玻璃可不是随便就能弄到的!”一群人当中有人帮腔。 “瞎咧咧啥,颀哥儿刚才说了,这是少夫人故意针对我们五组,刘东只是他的狗腿子,就像颀哥儿说的,这次不行,下次仓库还会有人针对我们,防不胜防,须得想个办法把刘东从仓库赶走,那样揍起来才得心应手……”二麻子摸着满脸的麻子低头沉思。 “嘘,有人来了!”就在一群人停留在路口争吵的时候,背后传来示警的声音。 所有人都赶紧散开躲入路边的树林草丛之中,很快就看到两个脚夫抬着一顶小凉轿吱吱呀呀颤颤悠悠的过来,前行十多米就停在了刘东家门前,落轿之后一个男子从轿子上下来。 “二麻哥,就是刘东,要不要动手!” 有人一眼就凭借身影认出了刘东。 “二麻哥不要,一旦动手就麻烦了,而且大元叔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们打了刘东,会将大元叔也牵扯进来,他家大郎正准备考县学,若是受到牵连,怕是功名要泡汤!”赵颀紧紧一把抓住二麻子的衣服。 这一群都是常年在码头混的年轻人,虽然看似老实巴交,实则大部分吃喝嫖赌无所不作,这也是大宋眼下的风气,商业兴盛娱乐发达,而且因为在码头挣的钱都是纸钞,纸钞根本就不保值,几乎每天都在贬值,存的越多亏的越多,因此大宋百姓也不喜欢存钱,这一群人和赵颀熟知的那个时代一样,年轻人几乎都是日光族。 而除开吃喝嫖赌之外,打架也是一项娱乐活动。 赵颀在码头上了几天班,几乎每天都听闻有人打架。 而讲义气也是这个时代的特征之一,一般来说,混社会的都比较讲义气,不讲义气的都被淘汰或者隔离了。 今天一群人就是邀约准备来揍刘东的,没有充足的理由,他们不一定听得进去。 若仅仅凭借少夫人的身份,还不足以压住这一群人的怒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对于这群码头混混来说,深思熟虑这种事是不可能有的,他们一般讲求仇不过夜,当场就报了最好。 而这群人中火气最大的自然是二毛和阿安两个了。 平白无故要赔十贯钱不说,还会被赶走,这口气实在难消。 至于赵颀,直接就被一群人集体忽视了。 不过这群人以二麻子为首,二麻子年龄最大,相对来说也稳重一些。 而二麻子和杨大元的关系最好。 听见赵颀抬出杨大元的儿子,二麻子果然蠢蠢欲动的火焰瞬间便消退下去。 挡人财路犹若杀人父母。 而要是阻挡别人考功名当大官,这简直就如同刨人祖坟。 杨大元以前在码头也是个狠角色,能够让整个茅湾村的后生都服服帖帖的听话,全靠一双拳头打出来的,虽然家境并不算富裕,但急公好义揍人不倦,在杨公镇码头上还算一号人物,只是这些年儿子读书有了一些出息,因此也渐渐收敛了一些江湖气息,行事低调和很多。 若是扬之水考上了县学有了功名在身,以后他们家也算是官宦之家了,在茅湾村甚至整个杨公镇,都会受人尊敬。 二麻子自然知道这件事对杨大元的影响,于是犹豫片刻手一抬,阻止了身后一群举着棍棒就要冲出去的同伴。 “今天别动手,我们不能把大元哥牵扯进来,坏了水哥儿的功名,我们谁都担待不起!” “那……那就这样放过刘东这个王八蛋!”阿安气的咬牙切齿。 “不会就这样放过他,我们回去慢慢想办法,走!”二麻子决定下来便不再迟疑,带头从树林中走了出来。 此时刘东已经付钱进屋,两个抬轿的脚夫刚刚走到附近,被呼啦一阵涌出来的十多条手持棍棒的人影吓的丢了轿子抱头跪在地上高呼好汉饶命,并且其中一个还把刚才刘东付的十几文钱都拿出来哆哆嗦嗦举在头顶。 不过显然这伙强人看不上这点儿钱,都没有人正眼看两人一眼便结伴呼啸而去,眨眼就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 “我滴娘呃,吓死爷了!” 两个脚夫脸色苍白的抬起头,互相看看之后一咕噜爬起来,扛起轿子如同被狗撵一般瞬间就跑了。 第39章 阿莲嫂 回到破窑,已经是星月漫天,赵颀脱光衣服跳进池塘洗了一个澡,这才感觉普通乱跳的心脏和燥热慢慢消退下去。 一来一去将近两个小时,虽然累了一身大汗,但总算也将二麻子等人劝阻下来,没有把这件事闹大。 当然,闹不闹大也只是赵颀作为一个后世人来分析看待的,也许在大宋的人看起来,这件事或许按照二麻子等的方法处置也未尝不对,只是时代不同,看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不一样而已。 对于赵颀来说,能动脑筋解决的必然不会动手。 而对于二麻子这些人来说,能动手的必然不会多逼逼。 不然梁山泊好汉也就不需要一个军师了。 军师的作用就是动脑筋,其他英雄好汉其实都没脑筋,包括武松、林冲、关胜、秦明、呼延灼等都是武功盖世的高手,但除开勇猛霸气之外都是一根筋,莫说脑筋急转弯,直角转弯都够呛,至于李逵那种,纯粹就是野兽,没脑子,只会赌博喝酒说一句吃爷爷两板斧。 一群人回来的路上有人愤愤不平,有人跳脚骂娘,还有人商量怎么将刘东从吕家商行赶走,不过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一个好办法,走出杨公镇便各自散了,三五成群的去赌博喝酒看戏,将日光族进行到底。 赵颀是一个人回来的。 习惯了后世的繁华都市,跟着二麻子等人在码头混了几天,发现这些人热衷的吃喝玩乐他完全都不感兴趣。 酒是黄酒,喝着涩牙不说,还贵,因此喝的都是最便宜的那种劣质酒,而且还要十文一碗,酸涩无比更加难以入口。 戏是粗制滥造的小黄戏,看着辣眼睛。 赌钱赵颀也没兴趣,玩法太简单了,基本上就是骰子。 虽然赵颀知道宋朝的赌博种类很丰富,但对于这群苦哈哈来说,就这种最爽快简单,下棋、打马、蹴鞠、相扑、斗鸡都没条件,至于吟诗作赋对对子就更不会了,这群人基本上都是半文盲,虽然大部分都上过几天蒙学,但就像后世农村娃大多数不喜欢读书一样,读书这种能够进阶的高级技能对这群从小甩着雀雀到处跑的泥巴娃子来说,太难了,大部分读过一年两年就辍学回家放牛养猪去了,打都不管用,脑花儿太癌。 至于嫖,赵颀即便是有兴趣也没钱。 本来他对来大宋配种的日本女人很感兴趣,也还曾经凭借小黄片的熏陶上去空你急哇色诱啦啦的交流过几句,但一身破烂衣服加上浑身的汗臭味道,直接让这些日本女人避之不及,被几个腰里挎着唐刀的秃瓢日本武士挡住了。 眼下要日上这些日本女人,不需要钱,但需要长得帅。 赵颀眼下黑不溜秋衣不蔽体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和帅这个字完全不沾边。 而囊中羞涩的他也只能和二毛冬瓜等人站在妓院门前流口水过过眼瘾。 一边洗澡,想起二毛和冬瓜私底下说阿安操婆娘不行话,赵颀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阿安的家,茅草小屋的窗口之中,还有淡淡的灯光透出来。 尼玛好好一个年轻漂亮的老婆放在家里,却天天在外面喝酒赌钱,莫非阿安这家伙真的不行? 赵颀满头胡思乱想,把身上好好搓洗干净爬上来穿衣服,刚提起裤子,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谁?”赵颀回头,就看到朦朦胧胧的月光下,一个人影正从小路上慢慢走过来。 “大郎,阿安这么晚还没回来,我……我过来问问你有没有看见他?”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阿莲嫂等等,我……我没穿裤子!”赵颀一边说话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裤子,人影啊了一声也远远的站住了。 赵颀穿好裤子,这才有些尴尬的拧着湿淋淋的长头发说:“今天仓库不忙,我回来的比较早,没看见阿安哥,想来是和阿贵哥他们一起玩去了吧,你放心回去,没事的!” “哦,他每天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今天晚了快一个时辰了,我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问问,你忙着,我……我先回去了!” 简单两句话,女人转身准备离开。 “阿莲嫂小心点儿,天黑看不见!”赵颀叮嘱一声。 “嗯,不会有事,以后……以后看到阿安,就劝劝他每天早些回来……”黑暗中女人的身影慢慢远去。 “好,明天我跟阿安哥说一声!” “哎呀……”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阿莲嫂,怎么回事?”转身已经快走到窑洞门口的赵颀赶紧问。 “小颀,我……我好像被蛇咬……咬了……”黑暗中传来女人惊恐的声音。 “什么?”赵颀心头一颤赶紧跑过去,近了才看清楚,月光下一个女人正捂着脚踝坐在长满野草的小路上,脸色看起来惊恐无比。 “让我看看!”赵颀赶紧蹲下来,女人松开手,赵颀几乎把眼睛贴上去凑的很近,借着月光隐约看到有两个血色小点儿,还在往外沁出血水。 “小竹,快拿刀来~”赵颀扯开嗓子大吼,然后抱起女人就跑到水塘边上,将女人的脚泡到水里双手在伤口附近往外挤。 吱呀一声,很快窑洞的竹门被推开,小竹惊慌失措的手里提着一把菜刀跑出来。 “哥哥你在哪儿?”小竹站在窑洞门口焦急的大喊。 “快,在池塘边上,阿莲嫂被蛇咬了!”赵颀连声催促,小竹拿着刀过来,赵颀把女人的腿抬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然后咬牙用刀尖对着伤口划了下去。 “阿莲嫂忍着点儿,不知道是不是毒蛇,先要把毒液挤出来才行……小竹再进去帮我找一根结实的布条过来,快……” 小竹转身又跑进窑洞,赵颀也控制着手的颤动终于在伤口位置划出来一个十字形的刀口,然后用手再次使劲儿往外挤血,女人痛的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搂住赵颀的腰,死命的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哥哥,布条拿来了!”小竹再次跑过来。 赵颀接过布条,就在伤口位置往上几厘米的地方死死的捆扎住。 “咳咳……谁被蛇咬了?”随着一阵咳嗽声,苏老太也杵着拐杖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破陶碗,里面一根灯芯燃着豆大的灯火。 “快把油灯端过来我看看!”赵颀一边捆布条一边连声催促,小竹跑过去端着油灯过来,就着灯火看了一下,两个细小的伤口还有血水正在往外沁,而且四周似乎微微有些乌黑,但看的不是太清楚。 赵颀将女人背起来说:“小竹,我送阿莲嫂去镇上找大夫,你在家好好看着,别到处乱跑,若是阿安哥回来就让他赶紧去吕家药铺找我!” “欸,哥哥小心!” “颀儿小心,晚上蛇特别多……” “知道,您和小竹赶紧回去!” 第40章 治不得国破家亡 赵颀背着女人迈开大步就往镇上跑去,心里既着急又恨得牙痒痒。 尼玛村里这些男人老老少少都没几个靠谱的,一群青壮年都在码头和镇上帮工,挣的钱不多却一个个玩的挺嗨,天黑了都不回家还在外面吃喝嫖赌,家里全靠一群妇孺支撑,耕田种地除草养鸡还要照顾孩子和老人。 自己穿越过来才特么几天,就已经救了两个人了,而茅湾村这么大,老人孩子又多,不知道每天出多少乱七八糟的事,前天在仓库还听帮工们说起,村里一个老人上山砍柴也是被蛇咬了,还没送到镇上就没了。 “阿莲嫂,你忍着点儿啊,很快就就到了!”赵颀一边跑一边安慰。 “天黑看不见,小颀你慢点儿跑,我……我没事……”女人趴在赵颀背上声音哆嗦着说。 “不要紧,这条路我很熟了!”赵颀脚下速度不慢,不过背着一个人的确很累,跑了几百米便开始气喘吁吁,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往下掉。 三里多路,赵颀咬牙坚持拼命跑,虽然浑身湿透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但赵颀也不敢停下来歇息,大概二十分钟后,赵颀终于跑到了镇上。 此时虽然已经是后世九十点中钟的时间,但杨公镇依旧热闹非凡,酒楼客栈,勾栏妓院全都灯火通明,大街上挑担推车来来往往的人依旧不少,明显在这个商业发达的时代,老百姓的夜生活还是非常丰富。 “砰砰砰砰……有没有人,快开门……” 赵颀一口气跑到吕家药铺门口,看着已经上了门板,于是使劲儿拍打呼喊,引得一些路人全都围上来询问观看。 “谁啊,这么晚了?”两分钟之后,药铺里面传来声音,很快一块门板而被取下来,一个年轻人提着一盏灯笼探出来头。 “快帮忙看看,被蛇咬了!”赵颀也来不及打招呼,背着女人就挤了进去。 而一听是被蛇咬了,年轻人也不敢大意,赶紧扶着赵颀将背上的女人放下来坐在椅子上,然后赶紧又去后院叫人。 很快一个虚发花白的老者一边穿衣服一边大步走出来,看见赵颀忍不住愣了一下。 “吕大夫,我家邻居方才被蛇咬了,麻烦您赶紧帮忙看看!”赵颀也顾不得滚滚而下的汗水焦急的将女人的腿抬起来。 “让我看看!”老者赶紧从身后一个年轻人手中接过一盏油灯,凑近看了一下伤口,又看了看捆扎的布条,片刻的愣神之后赶紧用手沾了一些伤口的血水凑近鼻孔嗅了一下说,“是毒蛇,晚上出没咬中脚踝,可能是竹叶青也可能是矛头蝮,幸亏来的早,处置的也得当及时,毒液已经很少了,赶紧取清毒败火膏来……再备犀角两钱冲末先服下……” 毒蛇咬伤的情形非常紧急,但赵颀已经提前做过紧急治疗,虽然拖了二十多分钟,但吕郎中却很快判断问题应该不大,因此蹲下来观察伤口之后吩咐,几个匆忙出来的学徒和伙计也赶紧忙活起来。 吕大夫用手在伤口四周用力挤压了几次,发现微微有些乌黑的伤口中血水已经很少,而且颜色也还正常,于是将赵颀捆扎的布条松开一些,往上移了三寸再次扎上,不过并没有扎的很紧,弄完后接过学徒递过来的一瓶膏药往伤口敷了厚厚一层之后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捆扎好,这才站起来观察舌苔和眼睛,片刻之后又扣着女人的手腕仔细切脉,差不多一分钟之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微微点头说:“舌苔浅白,眼神尚还清晰,心跳虽然有些急促,但脉搏稳健有力,心率未乱,说明蛇毒并未攻入心室,老夫开一些药调理几天就没事了!” “多谢吕大夫!”赵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拱手道谢。 “谢谢吕大夫!”女人苍白惊恐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惊喜。 “不必谢我,要不是大郎处置得当而且及时,老夫有百般神通也救不了,竹叶青尚好,毒性不大,最多落下残疾,但若是矛头蝮,只怕晚的一刻两刻,毒液攻心之后神仙难救,这东南沿海毒蛇最多,以后夜晚千万不要出门,尤其是乡下田间!” 吕大夫提醒几句坐下来开药方,写得几味之后又捻须凝神思考片刻,再次又写下几种,很快一张药方写完,递给旁边的学徒说:“半边莲、生地各十钱,黄芩、川贝各五钱,蒲公英、紫地丁各四钱,丹皮、白芷各三钱,大黄六钱、白茅根十五钱,甘草二钱,取三副,快去!” “是,师父!”学徒赶紧拿着方子去柜台抓药。 另一个学徒也端着一个小瓷杯过来说:“师父,犀角末好了!” “嗯,赶紧温水给患者服下!”吕大夫摆手。 一个急诊,药铺瞬间灯火通明,虽然看似忙碌,但诊治、包扎、开方、煎药一切都井井有条。 不过所有人此时感兴趣的并不是病人,而是送病人来的赵颀。 “大郎以前学过医术?”闲下来,吕大夫好奇的坐下来看着赵颀。 “没……没学过,只是在码头听一个游方的道士说过这样做可以减轻中毒症状!”赵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唔,医道本就不分家,游方的道士知道也不奇怪,大郎听一次便能学而致用,的确是聪慧之人,上次老夫说的事你可曾考虑过?”吕大夫捋着胡须。 “多谢吕老抬爱,小子家贫,上有老迈的太婆,下有年幼的妹妹,眼下还住在窑洞之中,吃了上顿没下顿,最近在码头帮工挣些钱财勉强养家糊口,若是来跟随老先生学医,只怕一家三口要饿肚子了……况且……” “况且什么?”吕大夫很不解的问。 “况且学医虽能治病救人,但却治不得国破家亡之症!” “大郎何出此言?”吕大夫捋胡子的手停了下来。 “我在码头听人私下传说蒙古人要打过来了……” “当真?”吕大夫霍然睁大眼睛,脸色也瞬间凝固。 “不知真假,只是在码头听商人私下说起,但蒙古人先亡金国,再吞大理,而且还占据关中和中原之地,怎会留着繁华的大宋不要,即便是眼下不来,不出数年也必然再次攻宋,一旦蒙古人杀过长江来,只怕江南百姓死伤盈野,治一人救一人又有何用,小子还不如多赚些钱财远遁避祸……” “你……你简直胡说八道,此话一旦传入官家耳中,怕是要治你祸国乱民之罪!”吕大夫脸皮抖抖着说。 “小子只不过一介山村野夫,自然是胡说八道,但您若是去勾栏酒楼听听,码头上南来北往的商旅尽皆在如此谈论,只怕官家也抓不尽,老先生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学医并非我的理想!”赵颀认真的拱手说。 “唉,也罢,是老夫唐突了,但这些话你以后切莫乱说,蒙古人和辽金一般,都是西北蛮族,骑马放牧不事耕作,江南之地江河纵横,他们得之无用,即便是前来攻击,也定然讨不得好,这位娘子的蛇毒之伤已经没有大碍,拿药回去煎服,三天应该就能痊愈,去吧!”吕大夫脸色戚然的叹息摆手。 “多谢吕大夫,不知诊金和药费多少?” “救人危难,乃是医者本分,若是不是你处置及时,老夫也不一定能治好,诊金和药钱便不收了,天黑路远,你们回去的路上小心!”吕大夫被赵颀一番话说的兴趣缺缺,拂袖回去睡觉去了。 “大郎,你们的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分早中晚三次服用!”一个学徒将纸包好捆扎在一起的三副药递给赵颀。 “多谢,告辞!”赵颀提上药弯腰将阿莲嫂背起来出门。 “灯笼拿着!”一个年轻学徒追出来把灯笼塞进赵颀手中。 “多谢多谢,改天我会还来!”赵颀赶紧再次道谢。 “不用,师父说让你们路上小心!”年轻学徒转回药铺,很快就把门板关上。 第41章 奸夫** “小颀,放我下来走回去吧,我感觉除开微微有些头晕已经没啥事了!”女人趴在赵颀背上轻声说。 “被毒蛇咬了不能走动,不然中毒会更快,阿莲嫂帮我把灯笼提着,三里路不碍事,我背的动!”赵颀笑着说。 “阿安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幸亏晚上你还在家,不然我怕是会死在家里,只是苦了宝儿,呜呜呜呜……”女人眼泪顺着脸颊地落在了赵颀肩头上。 “阿安哥比较忙吧,我是担心太婆和小竹在家没人照顾,要不然每天晚上也会很晚才回家,说不定等我们回去阿安哥就回家了……”赵颀一边走一边说。 “阿安要是有你一半好也就好了,从来就没管过我和宝儿,每天挣的钱都拿去喝酒赌钱,你……你以后也别叫我阿莲嫂,我只比你大几岁,叫我……叫我阿莲就行!” “那好,我以后就叫你阿莲姐,以前我不懂事,疯疯癫癫的听说还打伤了你,你也别往心里去!” “不会不会,其实也不是你打伤的,只是我害怕滑倒撞破了头,阿安非说是你打的,我也拦不住他!” “以前的事我一点儿都记不住了,在仓库阿安哥也对我挺照顾,明天我会劝劝他以后每天早点儿回家……” “谢谢小颀!” “谢啥,要不是你们和大元叔时常接济我们,我们一家怕是早就饿死了……” “你流了好多汗,要不停下来歇一下再走” 一口气走到镇口,赵颀脸上的汗珠子滚滚而下几乎将眼睛都迷住了。 “不用,早些赶回去煎药,不然害怕留下后遗症!”赵颀摇摇头继续赶路。 “我帮你擦一下!”女人掏出一方手帕轻轻的帮他擦去了脸上的汗水,手指摸到了赵颀的嘴唇,情不自禁的微微哆嗦了一下,感受着赵颀身上热腾腾的汗水不断蒸发,感激之中竟然有些莫名的心跳和慌乱,羞愧感激之中眼泪再次淌落下来。 而赵颀背着一个身体成熟的女人,走走停停之间两团丰盈温柔贴背,同样心猿意马感觉有些口干舌燥,只能不断的加快速度走路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宝儿今天回来说你白天去河滩上找白色的石头去了,你找那些石头干什么?”女人心思慌乱的岔开话题。 “我闲着没事去河滩玩,只是觉得好看罢了!” “我以前也挺喜欢到河滩上去玩儿,不过很长时间没去过了!” “是啊,河滩上挺凉快,一群娃子整天都在水潭里泡着,今天还亏得他们,我找到了好多好看的石头……” 赵颀一边说话一边加快脚步,十几分钟后便看到了隐隐约约的砖窑,而且门口还能看到一点点灯火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走到窑洞前面,果然小竹和苏老太还端着一个油灯站在窑洞门口等待,看到赵颀回来,赶紧迎上来帮忙,此时赵颀早已浑身汗透,把阿莲背进窑洞放在凉棚下坐下,然后就让小竹找来瓦罐生火煎药,为了安全,他又提着灯笼去隔壁阿安家里把已经睡熟的宝儿也抱过来放在小竹的床上,这才松了一口气再出门去池塘洗澡。 煎药服药,一直忙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赵颀把阿莲和宝儿送回家安顿好,阿安还没回家,赵颀也只能苦笑安慰几句回去睡觉。 一夜无话,赵颀其实也没怎么睡的安稳。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总感觉有两团温柔贴在自己背上,那种奇妙的感觉如同魔怔一般让他辗转反侧,直到夜深了才迷迷糊糊睡去,然后又做了一个春梦,竟然梦见了阿莲。 尼玛,这是老子素了太久了咩! 天刚刚亮,赵颀顶着两个黑眼圈起来换裤衩。 “大傻子,滚出来……” 突然窑洞外面传来一个男人大吼大叫的声音,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等赵颀三两下穿好裤子出去,才发现是阿安,不过脸色看起来很差,怒气冲冲的样子。 正在水塘边淘米的小竹吓的躲在了赵颀背后。 “阿安哥,你这是干啥?” 赵颀迷糊不已,看阿安的情形,明显不是来给自己道谢的,因为他手里还提着一根鸡蛋粗细的木棍。 “赵大傻子,宝儿说昨晚半夜你到我家去了,说,到底去干啥?”阿安气急败坏的用棍子指着赵颀的鼻子大吼。 赵颀:…… 尼玛老子大半夜的确去过,但你特么回家也没问问自己老婆到底发生了啥事? 看赵颀愣神发呆的样子,阿安直接就冲过来一把抓住赵颀的衣领,一双眼珠子瞪的血红,“说,昨夜你是不是趁我不在,又去欺负阿莲?” “阿安,你发什么疯,你是不是打阿莲姐了?”赵颀脸皮黑的能够滴出墨汁来,死死一把抓住棍子大声问。 “你半夜偷偷摸摸跑我家去,就是想趁我不在欺负阿莲,老子今天揍死你个大傻子……”阿安一把将赵颀推倒地上。 “太婆快出来,阿安又要打哥哥!”小竹吓的对着窑洞里面叫嚷。 “他敢,老婆子抽死他!”苏老太杵着拐杖一阵风一样从窑洞里面出来,看见阿安脸红脖子粗的挥舞着一根大棍子,顿时也举起拐杖上前。 “颀哥哥快去救我娘,她被爹爹打的起不来了~”宝儿哭着从小路跌跌撞撞跑过来。 “好好,果然有奸情,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们两个奸夫**……”阿安目眦欲裂更加深了几分自己的判断。 “啪~” 阿安扬起木棍,话还没说完苏老太一拐杖就抽在他背上,然后拐杖一翻就将他手中的木棍打飞出去,接着又是一拐杖抽在腿上,阿安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你个猪油蒙了心的糊涂蛋,昨晚要不是小颀,阿莲的命都没了,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吃喝嫖赌,家里差点儿死人都不知道,老婆子今天抽死你个小兔崽子……” 苏老太拐杖一抖戳在阿安的胸口,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阿安直接仰面栽倒,吭哧半天没有爬起来。 平日看似老态龙钟的苏老太这一番动作迅如闪电兔起鹳落,只把爬起来的赵颀看得目瞪口呆,看着老太婆又举起了拐杖,赵颀赶紧冲上去一把抓住拐杖,“太婆别生气,让我跟他说!” 第42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你想干什么?” 阿安被苏老太几拐杖几乎打懵头了,看着走过来的赵颀,愤怒的脸上带着狰狞和恐惧。 赵颀脸皮抽抽着上前一把将阿安拉起来说:“你个瓜皮,昨晚阿莲姐见你很晚了还没回来,就过来问问,结果被毒蛇咬了,我只好背着她去镇上找大夫,然后又熬了药喝完才送她回去,你他娘的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我去看看,要是你把阿莲姐打的重了,别怪我去报官!” 赵颀冷哼一声撇下阿安大步往不远处的小院子走去。 “我哥哥说的一点儿没错,昨晚阿莲嫂被毒蛇咬了,哥哥背着她来回去镇上,累的差点儿都走不动路了,你是才是个大傻子,天下最大的傻子!”小竹站在窑洞门口指着阿安的鼻子大声嚷嚷。 “咳咳咳咳……大清早的吵吵嚷嚷,发生了啥事,隔老远就能听见……”一个虚发花白的驼背老头儿咳嗽着从小路过来,背上还背着一个背篓。 “刘太爷,昨晚阿莲嫂被毒蛇咬了,哥哥好心送去镇上看大夫,阿安哥哥不光打了阿莲嫂,还冤枉我哥哥……”小竹如同竹筒倒豆子,叽叽喳喳很快就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 “安哥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自家婆娘被蛇咬了都不知道,还跑过来冤枉颀哥儿,该打,打死活该,你要是再这样无理取闹,莫怪我们这些老头子不讲村规家法……” 刘老头儿冷眼瞅着阿安,放下背篓说:“我也去看看阿莲,多好一个丫头,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今天老汉打断你的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看着刘老头儿背着手咳咳着往自己家走去,阿安脸色苍白满脸呆滞的喃喃自语。 十多分钟后,赵颀和刘老头儿两人黑着脸回来。 阿莲伤的很重,几乎被阿安打的遍体鳞伤,脸上身上到处都是青紫色的伤痕,虽然都是皮外伤,但看得出来阿安的确是下了狠手。 而赵颀问了一下,阿莲死死咬着嘴唇也不说话,神情呆滞流泪,赵颀也没办法,只能安慰几句回找出上次给小竹买的膏药,里面还剩下一些,让小竹拿过去帮阿莲涂抹止疼,然后眼神冷冰冰的看着蹲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阿安。 “颀哥儿,发生了啥事?”可能是听到这边的动静,李贵端着一碗饭走过来询问。 “什么事,哼,你问这个小兔崽子,好好一个婆娘都糟践的不像样子,幸亏不是我家的小子,不然老汉抽死你个小王八蛋!”刘老头儿气的胡须眉毛抖抖的停不下来。 李贵在听完小竹的再次诉说之后,也忍不住上前踹了阿安一脚之后狠狠的说:“你狗日的除开打女人还会干啥,平日搬货都偷懒,赶紧回去照顾阿莲,蛇咬的还没好,又被你打,不是看在同村的份上,我都想揍你!” 阿安满脸羞赫一缺一拐的回去,明显苏老太方才那一阵披风棍法打的不轻。 就在赵颀收拾心情煮饭的时候,杨大元也急匆匆过来,看到一群人脸色严肃认真的样子,多问几句,也脸皮抽抽着去了阿安家里,稍后不久,就传来了杨大元呵斥的声音。 “阿安这小子就是欠揍,颀哥儿我还要去仓库,玻璃瓶的事你和刘太爷好好鼓捣一下,争取快点儿修好!”李贵几口把饭刨完之后就急匆匆的回家了。 稍后杨大元从阿安家里过来,脸上犹自还带着一丝愤怒,等心情稍微平息一些之后才说已经和村里的铁匠铺说好了,也按照赵颀的要求弄了一些火砖和泥灰。 赵颀一下放心多了,眼下刘老头儿背过来一个坩埚和一个一尺多长的陶范,只要能够成功把玻璃熬化之后翻砂倒模就成功了。 当然可能并不会像一句话这么简单,但赵颀相信三天时间足够自己把玻璃瓶做出来。 因为阿安这么一闹,附近几户邻居都三三两两的过来问,赵颀也没心思做菜,洗脸刷牙之后就着一碟酱萝卜干刨了一碗米饭,而刘老头儿看到赵颀专门给他打的一壶酒,很是高兴的一个人抱着酒壶拿着一个陶杯蹲在窑洞门口搞了两杯,神情惬意的不得了。 吃饭的时候,二毛和二麻子两人也过来,听说阿莲被蛇咬又被打的事之后,一起专门过去看了一下,回来两人脸色也不太好。 不过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 夫妻之间因为偷汉子偷婆娘打架这种狗屁倒灶的事谁也管不了。 虽然阿莲和赵颀之间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这件事还是让几个人在责骂阿安的时候,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下。 毕竟赵颀以前有过前科。 而阿安这个家伙平日性情比较孤僻,脾气也不太好,而且还有传闻他那啥床上不太行。 阿莲又年纪轻轻和赵颀隔的这么近。 阿安这个家伙平日也早出晚归甚至彻夜不归。 总之,各种情形搅和在一起,听到这件事的人总会联想的很远,黑灯瞎火的大夏天,孤男寡女一定晚上偷偷摸摸,一定不会那么纯洁…… 别人的想法赵颀不知道,他眼下最关心的还是怎样快速把这个垃圾玻璃瓶重新做出来。 吃晚饭,太阳已经出来了,远处的海港依旧热闹喧嚣。 赵颀跟着杨大元去铁匠铺,二毛背着坩埚,二麻子抱着装玻璃的盒子,刘老头儿大清早喝了两杯酒,满脸红光也似乎不怎么咳嗽了。 “好多年没喝过好酒了,这正店出来的酒就是不一样!”刘老头儿一边走还在一边回味咂嘴。 “刘太爷,您要是这次帮我们把这个玻璃瓶修好,我孝敬您十斤绍兴花雕!”二毛一边走一边说。 “你娃说的不许反悔!”刘老头儿高兴的合不拢嘴。 “刘太爷,您若是真的能够把这个玻璃瓶修好,以后肯定能大把赚钱,我们也都跟着您讨好发财!”赵颀回头说。 “这件玻璃若是真的能修好,事情传开了肯定还会有人上门来求修玻璃器物,刘太爷就是我们村修玻璃的大师傅了,我们肯定能够跟着沾光,到时候我们在码头上帮您宣传,修好一个怎么也得收十贯二十贯,您可以天天泡在酒坛子里睡觉了!”杨大元也笑着说。 “哈哈,那感情好,听闻杭州丰乐楼正店的西湖春是最好的酒,老头子若是这辈子能喝上几壶,死也就瞑目了!”刘老头儿佝偻着背揪着稀稀拉拉的胡须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西湖春也算好酒,但肯定不如寿眉好喝,等以后您出名了,什么丰乐楼的眉寿、忻乐楼的仙醪、和乐楼的琼浆、遇仙楼的玉液、会仙楼的玉醑、时楼的碧光、高阳楼的流霞都给您买来……” “就是就是,说不定官家召您去进城当个大官,到时候就算是皇宫御宴的苏合、香泉、玉沥、金波您说不定都能喝到,我们几个也能跟着您享福品尝几壶,平日我们也就筛几碗淡酒过过嘴瘾……” 杨大元、二毛和二麻子几个虽然只是几个地地道道的泥腿子民工,但在海港码头混了这么久,见闻绝对足够,因此一路走,一路掰着手指头把天下的好酒几乎都挨着报了一遍,听的刘老头的口水流了一路。 就连对大宋的黄酒清酒不感兴趣的赵颀都有了几分热切。 这些酒可能不行,但名字好听啊。 等自己发达了有空了,找一些酿酒师采用蒸馏窖藏酿酒的方法弄几款白酒出来,甚至把啤酒做出来,必然会在大宋的酒水市场上大放异彩。 不管以后怎么发展,钱财都是最基础而且最重要的需求,哪怕是招兵买马造反,有钱和没钱的区别也很大,没钱只能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而如果有钱,可以让别人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因此钱在任何时候都是激励人心的最好手段。 第43章 铁匠兄弟 茅湾村说是村,其实和一个乡差不多,足有数百户居民。 主要是因为这里靠近海港码头,吸引了大量的人落户定居,其中许多都是建炎南渡之后迁徙来的中原或者北方人,刘老头儿的家族就是,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家人开枝散叶也在往四周乡村城镇扩展,南方北方人已经分不清楚了。 杨公镇附近的村民大部分都依靠海港谋生,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码头当帮工和船员,读过书的还能在一些商行当大小管事甚至在港口一些衙门上差,还有不少自己做生意,家境殷实。 随着乡村的不断扩张,实际上现在杨公镇附近的几个村都已经连在一起,方圆数十里足有数千户居民,彼此之间的界限并不十分清晰,而杨公镇也依托海港形成了一个不亚于一座县城的规模,大城市该有的行业机构这里都有,而且来往的商旅多如牛毛,情况也非常复杂。 茅湾村里面各种行业也算齐全,造车修船,打铁磨面都有。 铁匠铺在西北方向,地点有些偏僻。 赵颀跟着杨大元到的时候,一个提着铁锤穿着牛皮围裙的赤膊黑脸壮汉已经等在铁匠铺了,体型魁梧彪悍满脸大胡子,胳膊比赵颀的大腿还粗,一看就是暗黑型人物,自带冲击加强属性。 “大虎哥!” “十三哥!” 二毛、二麻子和杨大元都笑着和铁匠打招呼。 “刘太爷!”铁匠满脸笑着打完招呼之后眼神落在赵颀身上。 铁匠名叫杨大虎,是杨大元的族兄,算是亲戚,但也隔了好几辈人,不过同族同辈之间一个祠堂传承下来,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同辈排名还是很讲究,相互之间还是都称兄道弟。 “大元叔,大虎叔和镇上的铁匠长的挺像,是不是也是杨家的亲戚!”一看见这个黑脸壮汉,赵颀瞬间想到昨天去镇上打造铁管的那个铁匠,因为两人长的有七八分神似,一模一样的魁梧高壮满脸络腮胡子。 “哈哈,颀哥儿果然不记得了,那是我本家兄弟杨大彪!”铁匠笑着说。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么像,大虎叔莫怪,我以前的事全部不记得了!”赵颀恍然大悟赶紧道歉。 “怪啥,昨晚大彪回来还说我们村的傻……嗯,赵大郎去他那儿要打一根细铁管,我还在纳闷你怎么不来找我!”杨大虎摆手笑着说。 “我去镇上才想起来,就顺便去了大彪叔那儿,我都不记得大虎叔在村里开铁匠铺了!”赵颀略有些尴尬的解释。 “小事小事,以后要做啥尽管来找我,我们兄弟可是祖传的铁匠,那件破的大食玻璃在哪儿,快拿出来看看……” 几句话聊完,杨大虎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 二麻子把怀里的木盒子打开,杨大虎看了一眼脸皮一抖瞬间扭曲的跟鞋拔子似的,呲牙咧嘴的摇头说:“颀哥儿和刘太爷莫怪,这玻璃我也见过,以前也有人拿来找我修,但根本无从下手,用错银锡焊都不行,一弄就更碎了,这件瓶子破成这样,怕是没啥希望!” “十三哥莫要先泼冷水,刘太爷以前烧过琉璃器物,今天借你的火炉用一下,成不成另说,先进去看看吧!”杨大元脸色有些郁闷的说。 “都按你的要求备好了,最好的石炭和木炭,火砖泥灰准备了一大堆,风箱都重新修整过了……” 杨大虎一边说话,领着一群人走进铁匠铺。 一个砖石结构的房子,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中央一个烧煤的火砖炉,满地都是煤灰铁屑,到处都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铁器和铁坯,地上也到处丢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物件儿,锤子刀子剪子钩子钳子挂满了一面墙。 刘老头儿虽然是被请来作为修复玻璃的大匠,实际上他也就烧过瓷器,对烧玻璃明显没谱。 而赵颀更加没干过,但好歹他还是知道大致的方法和步骤,于是一番检查之后,赵颀将坩埚放到煤炉上比了一下,又和刘老头儿商量了几句后决定先把炉子改造一下。 对于刘老头儿和赵颀的安排杨大虎也不介意,摆手吩咐几个学徒和帮工担水和泥,然后亲自拿起泥刀动手。 半个小时后,火炉改造完毕,为了刚好放下坩埚,上面用火砖收口到直径只有一尺大小,而为了保温,又用火砖砌了两尺高一个半封闭的炉膛,这样就能把煤火的热量全部束缚在里面。 接下来精选木炭和块煤放入火炉里面点燃,一股浓烟腾空而起,随着呼呼啦啦的风箱拉扯,火炉很快便燃烧起来,房间的温度也瞬间飙升,几个人脸上的汗珠子随即噼里啪啦的往下滚。 “大元叔,差不多了!”赵颀点点头。 “十三叔,让所有人都出去吧,二毛和二麻子到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好!”二麻子和二毛点点头就退到门外,杨大虎也把几个膀大腰圆的帮工和徒弟赶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四个人。 “刘大爷,接下来怎么弄?”杨大元脸色凝重的问。 刘老头儿转头看着赵颀,赵颀笑着说:“我和刘太爷商量过了,这种玻璃和琉璃一样,一旦破碎没办法修补,但我们推测可以入炉二次烧融之后重新浇筑,琉璃因为工艺复杂颜色丰富,一般烧融之后重做基本就彻底废了,但玻璃颜色单调,重新做一个新的也并没有太大差别,就和青铜器一样……” “咦,颀哥儿这个想法有些道理!”杨大虎有些惊喜的说。 “那就按颀哥儿和刘太爷的方法试一下吧,若是成功,也对吕家有了交代!”杨大元也眼神发亮的点头。 接下来就简单了,赵颀把木盒子里面的碎玻璃倒进一个铁臼之中用铁杵舂成碎末,杨大元和刘老头儿两人用陶范和泥灰制作模具,杨大虎负责炉火。 很快赵颀便把舂好的碎玻璃装进坩埚里面放到火炉上,杨大虎拉扯风箱开始加热,随着尺余高的炉火从坩埚底部呼呼啦啦的冒出来,加上四周炉膛的阻挡,火焰直接将就将直径不过尺余的坩埚全都包裹在其中,整个炉膛一片通红,热浪从炉口滚滚而出,房间的温度再次陡然拔高一大截,浓烈的火焰气息呛的赵颀感觉都有些无法呼吸了。 刘老头儿却似乎找到了往日烧窑的感觉,满脸兴奋的蹲在地上和杨大元两人忙活,先用木板搭一个简单的木框,然后填入泥灰,用陶范和泥刀慢慢做出来一个倒扣的模具。 第44章 破瓶重圆 时间一晃半个小时过去,在猛烈的炉火焚烧下,坩埚中的玻璃碎渣已经红的发白,明显可以看出已经融化。 赵颀汗流浃背的退到门外透气。 本来他看着拉风箱挺轻松,打算换杨大虎拉一会儿,但只拉了不到五分钟便感觉胳膊已经酸的不行了,结果被杨大虎直接赶走了,因为他拉的时候,整个房间的温度似乎都开始下降。 “颀哥儿怎么出来了,玻璃做好了?”二毛和二麻子赶紧问。 “还没还没,里面太热了,有刘太爷操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出来透透气!”赵颀擦着脸上滚滚滴落的汗水摇头。 “嘿嘿,当初我爹就是想让我跟着大虎哥学打铁,幸亏我没干,太累了,又热又呛,跟熏腊鱼似的,码头当帮工虽然也累,但舒坦多了!”二毛笑的很欠揍。 “人生有三苦,乘船打铁磨豆腐,我一样都不会去干,码头当帮工多好,又自由又轻松,若是遇到大船货物和手脚大方的雇主,一天三五百文也能挣到,何必吃这个苦!”二麻子也心有戚戚的点头附和。 “可苦了我们几个了!”几个膀大腰圆的铁匠铺学徒和帮工苦着脸在旁边说。 “我倒是不觉得,打铁虽苦,但毕竟是技术活儿,学好了可以靠他吃一辈子饭,码头帮工虽然看似轻松自在来钱快,但老了可就惨了,身无一技之长,到时候只能饿肚子!”赵颀摇头笑着说。 “颀哥儿说的也有道理,当帮工总不能当一辈子,可惜我们既不会读书,又不会工匠杂活儿,想想老了真的怕是很凄凉,看看村里那些五六十岁还在码头扛包的人,总感觉有些惊恐害怕!”二麻子脸色有些难看的点头。 “扛包也不是不行,咱们村的人多,可以团结起来组建一个货仓自己当掌柜,这样即便是老了扛不动了,也还是可以靠着货仓养活一家老小!”赵颀一屁股坐到台阶上说。 “说的容易,就是没钱啊,建个货仓怕是要几万贯才行,就是把我们这群苦哈哈榨干了也凑不出来,以前大元哥也说过一次,但上哪儿去弄钱?”二麻子苦笑摇头。 “就是,没钱啥也干不了!”二毛也苦着脸附和。 “也不是没机会弄到钱,若是刘太爷这次把玻璃修好了,说不定我们就能弄到一大笔钱!”赵颀想了一下说。 “怎么弄?”二麻子和二毛顿时来了兴趣。 “我有个想法,但还需要和大元叔刘太爷好好商量一下才行!” 赵颀摇头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三个人就在门外和一帮子铁匠铺的帮工学徒东扯西拉几句,铁匠铺里传来刘老头的喊声。 “咳咳咳咳……颀哥儿进来!” 赵颀拍拍屁股站起来走进铁匠铺,此时刘老头儿和杨大元已经把浇筑的模具做好了,结构很简单,就是用泥沙做出来一个倒扣的瓶子模具,瓶口朝下瓶底朝上,而炉火熊熊的火炉里面,坩埚中的玻璃已经完全融化成了通红的玻璃融液,宛若岩浆一般隐隐透出白光。 “颀哥儿,看起来差不多了,我们准备开始浇铸了,你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刘老头儿黝黑的脸膛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一丝激动和兴奋。 “刘太爷您是大匠,我也就帮忙看看,玻璃已经完全烧化了,我也觉得差不多了,先浇出来看看吧,若是不成再重新来,三天时间我们一定能够做成功!”赵颀抹着额头的汗水说。 “那就开始吧!”刘老头也不再犹豫,吩咐杨大虎用带来专门夹坩埚的大铁钳将坩埚从炉子里面夹出来,然后在刘老头儿的指点下小心翼翼将通红的玻璃汁慢慢顺着一个缺口倒入模具之中。 很快通红的玻璃汁便灌满了模具。 “够了够了!”看着瓶底已经合拢,刘老头儿赶紧摆手。 “大虎叔把坩埚再放回去,剩下的可能还能做点儿别的!”看着坩埚里面还剩下一些玻璃汁,赵颀赶紧提醒一声。 模具中浇铸的玻璃汁颜色慢慢退去,赤红的颜色慢慢变成暗红。 四个人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模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个人紧张之中眼神都透露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和激动。 特别是杨大虎。 作为一个铁匠,平日浇铸的器物不少,犁头铁铧铁锅车轴,几乎都是用生铁汁浇铸出来的,因此只看眼前的状况,基本上就能确定这次二次融化浇铸玻璃是成功的。 刘老头儿和杨大元同样如此,虽然还不知道能不能一次将玻璃瓶修好,但至少表明赵颀的方法没有任何问题。 二十分钟后,红色的玻璃颜色已经完全褪尽,瓶底的玻璃彻底变成了透明的黄绿色,而且还能看到不少气泡。 “刘太爷,差不多了!”杨大虎蹲下来用手靠近瓶底试了一下,感觉温度已经很低了。 “那就开模!”刘老头儿也早就按捺不住,手一摆和杨大元两人开始小心翼翼的把四周的木板拿开,然后用手轻轻把沙土细细刨开,很快一个完整的玻璃瓶便彻底显露出来。 “快拿块麻布来!” 看着这个通体透明规整的玻璃瓶,刘老头儿已经激动的浑身开始打摆子了,接过杨大虎地过来的一块脏乎乎的麻布,将玻璃瓶包裹着慢慢拿起来,瓶中的沙土稀里哗啦落下来,等把瓶子翻过来的时候,呈现在四人面前的已经是一个浑圆规整如同敞口宝瓶一般的完整玻璃瓶。 瓶口整齐浑圆,瓶体也平整无比,整个瓶体隐隐成磨砂状的半透明材质,颜色黄绿,里面还有许多气泡,除开体型小了一圈之外几乎看不出任何瑕疵,甚至器型还要比赵颀在吕家仓库看到的那些大食玻璃瓶美观圆整的多。 “哈哈哈哈,成功了!”杨大元激动的脸皮涨红。 “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就修好了!”杨大虎也是嘴唇哆嗦喃喃自语。 “好看,嘿嘿,好看,颀哥儿果然是被山神降福的人,这脑瓜子果然好使,用这么简单的方法就把玻璃瓶修好了!” 刘老头儿双手捧着玻璃瓶,如同捧着一间绝世珍宝,眉开眼笑胡子眉毛都在跟着抖抖,抖的赵颀都感觉心脏一紧一紧的,生怕老头儿一个心脏病爆发玻璃再次摔碎了。 第45章 收获不小 门外二麻子、二毛和几个学徒帮工听到里面的动静,全都激动的一窝蜂挤了挤进来,看见刘老头儿高高举在手中的完整玻璃瓶,也都激动的不停打摆子,围着玻璃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 “好看,太好看了,这瓶子看起来要比仓库的那些规整多了!”二毛眼睛亮的发绿,恨不得抢在手中仔细把玩。 “这个起码得卖四五百贯!” “宝贝啊,怕是皇宫都没这么好看的玻璃!” 一群人七嘴八舌,但赵颀却不以为然的撇嘴。 如此垃圾一个玻璃瓶子,堪称世界第一丑,若是这也算宝贝,只怕后世的垃圾堆里遍地都是宝贝,随便捡个啤酒瓶都比这好看百倍。 “二麻哥,去帮我找一个小竹筒来,酒杯那么大就行了!”赵颀看着剩下的一点儿玻璃,决定也废物利用一下。 既然玻璃这么贵,用省下来的再做一个玻璃杯卖给二少爷,也算一笔小财。 一群人观察完之后,刘老头儿小心翼翼将玻璃瓶放进木盒之中,然后把一群不相干的人全都再次赶出去之后,等到二麻子找来一个小竹筒,赵颀就随意将沙堆按压平整之后,用竹筒倒扣这按进去,小心翼翼拿出来之后就做成一个最简单的玻璃杯模具,然后让杨大虎将剩下的玻璃汁浇入里面,冷却之后很快又扒出来一个黄绿色充满气泡的磨砂材质的玻璃杯。 这个玻璃杯虽然看起来更渣,但如此简单就做出来了,自然让刘老头和杨大虎三人啧啧咂嘴,传看一遍之后,一群人收拾准备离开铁匠铺。 “十三哥,玻璃的事就我们四个人知道,你千万别透露出去!”出门的时候杨大元叮嘱。 “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杨大虎拍着胸部保证。 “大虎叔,晚上到我家去喝酒!”走出铁匠铺的大门,赵颀笑着说。 “好,这事你们还真的该请我喝酒,石炭都烧了我几十斤,我还得把炉子改回去!”杨大虎很爽快的一口答应下来。 “二毛,你跑去镇上打十斤春风醉,这件事的确值得好好喝一杯!”杨大元高兴的从怀里掏出几张会子递给二毛,二毛立刻撒腿往镇上跑去。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修好了,我还以为颀哥儿在仓库说着玩儿的!”二麻子拿着玻璃杯一边走一边看,感慨的满脸麻子都快活的变形了。 “哼,颀哥儿是山神砸过的脑袋,这么大个紫疙瘩都还在,是个有福的人,将来一定不得了!”刘老头哼哼。 “嗯,看来还真的要筹建把山神庙修起来才行,里正不愿意出面,我们自己动手修!”杨大元也脸色认真的点头。 赵颀哭笑不得的摸着自己的额头,近十天过去,虽然疙瘩消了,但摸着仍旧还有一些隐隐的痛。 上百斤的一个泥像砸下来,没砸死的确算是幸运。 不过也不对,傻子和自己在不同的两个时空的确应该算是都挂了,只不过自己运气好穿越了。 至于傻子……我靠,会不会也穿越到自己的肉身上去了。 那样一来,自己老爹老妈岂不是有了一个傻儿子? 赵颀瞬间就被自己匪夷所思的想法弄的差点儿摔个狗啃屎。 回家之后,赵颀把玻璃修好的事告诉了苏老太和小竹,两人也很激动高兴,为了庆祝这个碎而复原的玻璃瓶,赵颀决定弄几道菜晚上好好庆祝一下。 先把池塘把两个鱼笼子捞起来,倒出来四五斤大大小小的泥鳅和七八条拇指粗细的黄鳝。 看看天色还早,赵颀下午又提着篓子在池塘和附近的田沟之中摸了七八斤田螺,清洗干净之后用陶盆养上,倒一些菜油进去搅和一遍让田螺把泥沙吐出来,然后让小竹每过半个时辰换一次水。 时间一晃便到了傍晚,赵颀也基本上一下午都没闲着,杀泥鳅,杀鳝鱼,然后从刘老头儿家拿来一把铁钳将田螺尾尖一颗一颗的夹碎清理肚肠之后清洗干净沥干备用。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杨大元提着一筐黄瓜丝瓜豆角还有一些葱姜蒜过来。 刘老头儿也优哉游哉的摇着蒲扇来喝酒吃饭。 也不知道去哪儿晃悠了半天的二毛和二麻子也结伴而来,一个提着一块猪肉,大约有三斤重,一个提着一个鱼篓子,里面有两条带鱼还有几只梭子蟹,新鲜至极。 “咦,你们两个收获不小!”杨大元惊喜不已。 “嘿嘿,今天运气不错,我去张屠夫那儿扑了三次,五百文交子就扑到了三斤肥肉,着实划算!”二麻子得意洋洋。 “我也是,去码头找睁眼瞎买鱼,二十钱扑了到三斤肥蟹,听闻颀哥儿厨艺好,拿过来看看怎么吃着爽快!”二毛同样也满脸得意。 赵颀哭笑不得的让小竹把肉和螃蟹都提进去说:“你们两个平日都是输得多,今天怎么运气都这么好?” “嘿嘿,今天一定是沾你的福气!”二麻子搓手干笑。 “我去做饭,大虎叔一会儿也要过来了,你们先坐会儿!” 赵颀打完招呼,就进窑洞去忙活去了,小竹忙前忙后的煮饭洗菜烧火。 很快随着叮叮咚咚切菜刷锅的声音,然后就是噗噗啦啦炒菜的声音,伴随着炊烟从窑洞顶上冉冉升起,夕阳下,一股股浓烈的香味不断从窑洞之中散发出来,傍晚的窑洞门前饭菜香气弥漫。 “好香好香,听大元哥说颀哥儿做的一道回锅肉特别美味,看来今天有口福了!”二麻子不断的添嘴。 “颀哥儿被山神像砸了一下,竟然啥都会,哪天我也去爬爬山神庙……”二毛流着口水满脸向往的看着山神庙的方向。 “嘁,算了吧,你这脑袋砸出脑浆子来也聪明不了!”刘老头儿在旁边扇着蒲扇撇嘴。 “为啥?”二毛不满的问。 “颀哥儿以前只是看着傻,你们几个从小是真傻,一个个像傻彪子,读书不会,种田也烂七八糟,学手艺也懒得学,除开吃喝赌钱还会啥,要开窍早就开窍了,还等今天,下次筹钱修山神庙的时候多干点儿活才是正经的,心不诚神仙才懒得理你!”刘老头儿不屑的哼哼。 “刘太爷这样说就太埋汰我们了,您去码头问问,我们几个哪点儿彪了,只是山神眼睛瞎没砸到我们而已!”二麻子翻白眼儿。 “刘太爷说的也有些道理,颀哥儿除开疯疯癫癫,其实应该不是傻,不然怎么会去看阿莲洗澡……”二毛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头。 第46章 丰盛的晚餐 “以后莫提这件事了,阿安这个王八蛋真不是东西,好好一个贤惠婆娘竟然下得起毒手,要是我能娶到这么好的婆娘,天天含在嘴里都舍不得戳一指头!” 二麻子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幽幽的摸着自己满脸的麻子看着夕阳,“唉,今年都二十七了,看来注定是讨不到婆娘了!” “你急啥,我没麻子也还没娶到婆娘!”二毛眼神瞬间更加落寞。 “阿安这个王八蛋,啐!”两人同时对着阿安的房子吐口水。 就在二麻子和二毛两人哀怨嫉妒之时,只见小路上一个满脸络腮胡子彪呼呼的大汉光着膀子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兔子。 “十三哥来了!”杨大元站起来打招呼。 “咦,大虎哥这兔子哪儿买的,还新鲜着呢!”二麻子和二毛也迎上去看,发现兔子口鼻之中还在滴血,身体都还是热乎乎的。 “哈哈,不是买的,方才来的路上撒泡尿,这玩意儿刚好从草丛中跳出来,我一脚就踢死了,看来今天晚上得好好去赌几把,说必定会赢不少钱!”杨大虎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真是瞎啊,活该我们饱一顿口福!” 二麻子和二毛、杨大元都惊奇的同时也忍不住吐槽。 而正在埋头做饭的赵颀看着摇摇摆摆进来的杨大虎把兔子丢在灶台上,也忍不住问了一下,然后感觉这的确是运气爆棚,走路都能踢死一只兔子,不赌几把简直对不起这份老天的眷顾。 夕阳很快落山,赵颀的几道菜也陆续出锅。 一张竹子做的小桌就放在窑洞门口的空地上,几把破破烂烂的竹木凳子,一大壶酒,几个粗陶的茶杯,碗筷摆好。 首先端出来的是一盆酱汁田螺,热腾腾散发着葱姜椒酱的香味,香气随着晚风弥漫,惹得一群人不断的吞口水。 第二道菜是蒜苗回锅肉,一片片肥厚的肉片油光发亮,碧绿嫩白的蒜苗,浓郁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第三道菜是一道火爆鳝片,照样香气扑鼻,让人肠胃痉挛神魂不宁。 第四道菜是砂锅炖的一锅泥鳅,起锅的时候还放了野葱和紫苏,汤汁如绸,香气升腾在饭桌上凝聚不散,就连苏老太都嘴巴有些蠕动,捏着拐杖看着进进出出不断忙活的赵颀,眼神中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安和激动。 最后还有一盘梭子蟹。 梭子蟹的吃法比较多,除开常见的清蒸之外,北方喜欢油炸,南方还有的用来炖汤,而赵颀最喜欢的是炒,葱香或者香辣都行,眼下没辣椒,因此赵颀做的也很简单,去壳之后斩成几块,直接热油下锅炒熟,用一点儿生抽、姜片和花椒,起锅前撒点儿葱花就齐活儿。 赵颀在厨房就尝过了,五道菜就属这道葱香梭子蟹味道最好,鲜香无比,这一吃就有些停不下来,因此一共五只蟹,他和小竹两人躲在厨房窑里面就偷偷吃了一小半,端出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了一半,其中大部分还都是蟹腿。 五道菜全都上桌,小桌立刻就摆满了,这盘梭子蟹放在里面明显看起来很不起眼,而且所有人眼神几乎全都落在回锅肉上。 这道菜经过杨大元和刘老头儿最近在村里宣传,早已家喻户晓,不过吃过的人凤毛麟角。 “大家不用等我,边喝边吃,还有一些菜我给阿莲姐和张太婆她们送一些过去马上就回来!”赵颀擦着手和额头的汗笑着说。 “快去快去,我们就不客气了!”一桌人早已等的口水止不住了,齐声催促之中也都毫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开吃。 而赵颀则进去收拾了一下,把用陶碗装的一些泥鳅鳝鱼田螺回锅肉装在两个篮子里面,和小竹两人提着分别送去阿莲、张太婆和杨大元家里。 来回不过总共不过几百米,十分钟不到,赵颀就和小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娃子,一个是杨大元的三娃子,一个是宝儿。 “你还送去我家了?”杨大元惊讶不已。 “嗯,晚上菜做的多,林婶一个人在家,送去一些品尝一下,看看我的厨艺如何?”赵颀洗手之后笑着坐下来,小竹则用两个陶碗各自装了一些饭菜放在小凳上,陪着两个娃子一起吃。 “颀哥儿的菜做的真正好吃,尤其是这回锅肉,简直能把舌头都咬下来!” “鳝鱼也好吃,又香又有嚼头!” “这螺丝我听闻京师的人爱吃,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味道实在太好了,就是没啥肉!” “泥鳅软烂浓香,正适合我这个老头子,苏老太可有福了,天天能吃到颀哥儿做的饭菜!” 赵颀这个主人入席,一群人立刻放开了情绪,一个个筷子舞的呼呼生风,赞不绝口大声谈笑间,鳝鱼、泥鳅、回锅肉甚至田螺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但唯独一盘螃蟹几乎没动,似乎被所有人选择性的忽略了。 不过这也难怪,海边缺肉,唯独不缺虾蟹,这梭子蟹出水之后不好存活,基本过夜死,因此沿海的渔民弄到梭子蟹就要赶紧拿去卖掉,卖不掉死了就不能吃了,而这几只蟹赵颀在做菜的时候甚至猜是不是渔民不要被二毛捡回来的,顺便还顺了一个鱼篓子回来。 眼看螃蟹没人吃,赵颀自然正中下怀,坐下来直接用手拎着蟹腿开整,鲜香入口,顿时感觉这是穿越过来吃到的最美味的食物。 埋头一口气吃了近十分钟之后,赵颀这才举起酒杯说:“今天要多谢刘太爷和大虎叔,这顿饭至少要管四十贯钱,来一起喝一杯!” “岂止四十贯,若是修不好这个玻璃瓶,怕是我们五组都要被吕家商行开除了,再想找这么好一个地方帮工可不容易!”二麻子抹着嘴巴举起酒杯大声说。 “今天我也算开了眼界了,没想烧玻璃这么容易!”杨大虎也是满脸畅快的举起酒杯。 “我老头子没出啥力,这个方法还是颀哥儿想出来的,我老头子也能跟着喝几顿好酒,也算值得,咳咳……高兴……”刘老头儿笑的合不拢嘴。 “太婆苦了这么多年,颀哥儿好了,这下也有盼头了,我们将来或许也能跟着颀哥儿发财享福,不说了,一起喝一杯!”杨大元同样满脸笑容的把酒杯举起来。 “干~”满桌的人无论男女老幼,碰杯之后全都一口闷了下去,就连苏老太都豪气满满,惹得赵颀满心的惊异。 今天看老太婆揍阿安的样子,那拐杖舞的跟葵花点穴手一般麻溜,虽然赵颀嘴上没说,但心中却有一个很惊奇的想法,似乎老太婆会传说中的武功,那几拐杖他几乎丝毫都没反应过来。 由此可见,苏老太必然隐藏了不少东西,或许傻子的身份真的很不一般。 但眼下相处才不到十天时间,赵颀也不想去过早的询问打探。 有些事到了一定的时候,终归会慢慢浮现出来。 第47章 把技术变成钱 虽然只有四道半菜,但每晚菜都是肉,对一群普通百姓来说,这种大餐也不是能够经常吃到,因此谈笑之中喝酒吃菜,很快十斤酒就喝了大半,几道菜也吃的七七八八,鳝鱼和回锅肉已经见底,一锅泥鳅也只剩下了少许,只有一盆田螺还剩下大半,梭子蟹更是清盘,几乎全都是被赵颀一个人吃掉的。 苏老太喝了几杯酒吃了一些饭菜之后微微有些醉就进屋休息去了。 吃完饭的小竹陪着两个娃子在池塘边抓蜻蜓玩耍。 而赵颀和杨大元几个就着半盆酱汁田螺继续喝酒聊天,村里的事、镇上的事、码头上的事,甚至还有一些道听途说的朝廷大事,最后还是都慢慢说到了今天做玻璃的事情上。 二麻子和二毛两人兴奋起来,觉得这是一个发财的好机会,认为开一家玻璃坊修玻璃,必然能挣不少钱。 杨大虎和杨大元也很是意动,一边吃喝一边点头附和,表示这绝对算是一门新手艺,值得发扬光大。 刘老头儿一个人抱着酒壶自斟自饮,满面红光惬意无比。 只有赵颀不置可否,慢慢的嘬着田螺舔着手指。 “颀哥儿,你说我们一起修玻璃如何,叔的铁匠铺就能干,到时候分你一些钱!”杨大虎略有些兴奋的看着赵颀。 “大虎你是什么意思,这做玻璃的方法可是颀哥儿想到的,要分钱那也是他拿大头,三百六十行,行行皆有秘法和规矩,若是这个技术传出去,颀哥儿就成了修玻璃的祖师爷,岂是给些钱就能行的,谁要想学,得磕头拜师孝敬,你也一样……” 作为手工业工匠的刘老头瞬间脸色就不好看了,满脸醉意的瞅着杨大元吹胡子瞪眼睛。 “磕头拜师……”杨大虎瞅着赵颀,满脸的络腮胡子差点儿都扭曲成一根麻绳了。 “怎么,你们打铁也还有规矩,传男不传女,传内不传外,莫非看颀哥儿修玻璃的方法简单,就想据为己有,告诉你,门都没有!”刘老头儿重重的把酒杯顿在桌子上。 “刘太爷莫生气莫生气,行业有规矩,我们都懂,十三哥也不过想着是个新的挣钱门路,何况太爷也知道,玻璃稀少珍贵,破的更少,即便是开了这个玻璃坊,怕也接不到多少活儿……”杨大元赶紧打圆场。 “这倒也是……”刘老头揪着稀稀拉拉的胡须微微点头,火气也瞬间消了不少。 而杨大元的话也如同一瓢冷水,将兴奋的二麻子和二毛都浇的没了多少兴趣,开始闷头喝酒吃田螺。 赵颀看着时机已经差不多了,这才擦干净嘴巴笑着说:“刘太爷也太抬举我了,修玻璃很简单,一看就会,其实没啥可藏着掖着的,传去更没啥关系,就像大元叔说的,玻璃稀少,破的更少,不像修锅磨刀焗壶需求量那么大,即便是学会了这门手艺,只怕不光师傅会饿死,徒弟也会跟着都饿死……” “哈哈,颀哥儿这话说的有理,玻璃这玩意儿太金贵,只有那些达官贵人家才有一些,即便是破了落不到我们头上来,所以这修玻璃没啥弄头,顶多也就是开开眼界!”杨大虎摆脱了尴尬,脸皮慢慢松弛下来。 “就是就是,看来我们想的太简单了,这修玻璃看来赚不到钱!”二麻子和心有戚戚的跟着点头。 “那也不一定,只要是别人没有的技术,终究还是会有市场,眼下修复玻璃的方法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但时间长了肯定消息会透露出去,因此我们要趁早想个办法把这个技术变成钱才行!”赵颀笑着摇头。 “变钱?怎么变,这玩意儿很简单啊,一学就会!”杨大虎不解的问。 “呵呵,看了自然会,不知道的都以为很难,不然这么多年都没有听说有人会修玻璃!”赵颀笑着说。 “颀哥儿说的也对,虽然简单,但只要我们不说就没人会……”杨大元点头说。 “有人需要就有买卖,大城市那些达官贵人家里有玻璃的不少,破的肯定也不少,只不过我们接触不到这些人而已,但我们藏着这技术没用,但并不表示别人不行,吕家商行和一些玻璃商拿着就有用了!” “颀哥儿这个说法我同意,吕家就和京师许多大官有来往,而这次的玻璃就是送给丞相丁大全做贺礼的,京师有玻璃的富贵人家不少,甚至皇宫更多,颀哥儿的意思是……”杨大元疑惑中带着一丝不太确定的想法看着赵颀。 “我们乘着消息还没传出去,把这个修玻璃的技术卖给吕家这种有需要的人,我想他们一定很感兴趣!”赵颀端起酒杯说。 “那……要卖多少钱?”所有人一下都明白过来,二麻子更是激动的追问。 “价格自然越高越好,不过还不知道吕家愿意拿出多少钱出来,但就像做买卖,可以和他好好说道说道,终归不是小数目,反正是一笔我们帮工几十年都真不回来的钱!”赵颀笑着说。 杨大虎一抹嘴巴双眼冒光的连声说:“不错不错,碎玻璃一钱不值,但能修好一个又值几十几百贯,他有了修玻璃的技术,又能接触到那些达官贵人,必然能挣不少钱!” “不错,吕家肯定愿意出钱!”刘老头儿也揪着胡须点头。 “大元叔以为如何?”赵颀转头看着杨大元。 “卖给他的确可以!”杨大虎此时终于明白了赵颀的想法。 “方才在大虎叔的铁匠铺,我还在和二麻哥、二毛哥说老了以后没钱养家糊口的事,有了这笔钱,每人分下来也肯定有几十甚至几百贯,这笔钱各人拿去做个买卖也好过在码头帮工……” “颀哥儿,这是你和刘太爷想到的方法,我们就不跟着分钱了!”杨大元犹豫了片刻之后说。 “不不,今天的事大家都出力了,每个人都有份,再说这只是一笔小钱,或许有一两千贯,但分下来也只够做个小买卖,光是杨公镇上身家万贯的就不少,码头那些大商贾身家十万贯百万贯的比比皆是,光是一条货船都价值数万贯,若是光靠这点儿钱,也终究还是只能混个温饱而已,其实刚才和二麻哥说起,要想以后能够安稳发财,最好的还是一起投资做一个大生意……” 第48章 义气和钱财 “颀哥儿是说我们把这笔钱拿来开一家货仓?”二麻子此时也有些明白赵颀的打算了。 “若是只有一两千贯,开货仓怕是不够,光是买地修库房都不够!”杨大元愣了一下说。 “一两千贯的确不够,但有了这笔钱可以干的事就很多了,比如包一条船运货,或者在码头开一家餐馆或者商铺,要么和别人合伙投资开仓库,终究是一个长久的买卖,只要经营的好,几年下来变成几万贯也不是不可能,我们在庆元府海港谋生,穷是穷,但什么样的有钱人没见过,什么样的货没见过,之所以我们发不了财,一是没本钱,二是像吕家这些官商勾结的大商贾欺行霸市,我们插不进去手……” “砰~” 二麻子一拳头砸在小竹桌上站起来,满脸的麻子在晚霞之中充满了凹凸不平的立体感。 “颀哥儿说的对,我们每天起早贪黑风里来雨里去的忙活,累死累活也只够全家人喝稀饭,若是有了这笔钱,我们就租船开商铺,几年下来必然挣大钱!” “对对,有了本钱,我们自己干,这码头上的营生和来往的商船我们门清,只要有钱啥都能买到,运送到京师和别的州府,翻几倍挣钱!”二毛也满脸兴奋的使劲儿点头,激动的舌头都有些打结。 “颀哥儿,若吕家真的买了,你真的愿意把这笔钱都拿出来分给我们?”杨大元略有些忐忑的问。 “就是,我们啥都没干,跟着分钱也挺不好意思!”二麻子感觉脸皮有些发烧。 今天他和二毛两人就站在铁匠铺门口唠了几文钱的嗑,但却要跟着分一笔上千贯的横财,激动之中瞬间也有些晕晕乎乎的感到受之有愧 “大元叔、刘太爷、大虎叔、二麻哥、二毛哥……” 赵颀眼神从所有人脸上掠过,然后脸色认真的说,“我们一家一直是靠村里的乡亲接济才活下来,以前我疯疯癫癫不懂事,但眼下头脑清醒了,也自然不会忘记大家的帮助,这修玻璃的方法说实在能卖多少钱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无论多少,这些钱都是我们一起挣得,今天若不是大家一起出力,我一个人也绝对弄不出来,再说,只要有了这笔钱,我们一起合伙做买卖,肯定比在码头扛包帮工好得多,几年下来一定会挣不少钱,若是大家觉得我出力多些,到时候合伙儿做买卖大家照顾我一下,挣钱了多分我几贯也就是了,但眼下最紧要的是将做玻璃的技术尽快卖出去,越快越好,越早越值钱,若是谁说漏嘴传出去就不值钱了,所以这件事我们要尽快……” “颀哥儿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漏嘴说出去!”赵颀话还没落音,二麻子和二毛两人便拍着胸脯保证。 “你们两个才是最不靠谱的,整天在码头跟着一群帮工瞎混,喝几碗猫尿连爹妈都认不全,保证啥?”刘老头忍不住翻白眼儿。 “小颀说的对,人多嘴杂,虽然做的时候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但谁没有一个疏忽的时候,铁匠铺的人也不算少,说不定多想想也能猜出来,这事就按小颀说的办,早些卖给吕家二少爷,先挣一笔钱,日后等消息传开了,就和我们也没啥关系了,反正我们也不靠修玻璃挣钱!”杨大元不断的点头。 “大虎叔觉得怎么样?”赵颀转头看着杨大虎。 说实在,村里人赵颀并不太熟,甚至还有一大半根本就不认识,穿越过来十天了,他连杨大虎都没见过。 但今天弄玻璃他又不得不借助杨大虎的铁匠铺,而杨大元和杨大虎是同族兄弟,赵颀也不好意思将杨大虎支开,本来修玻璃的事就是用试试看的借口去弄,主要负责人是刘老头儿,赵颀是以打酱油的身份出现的。 修好玻璃瓶的过程杨大虎全程参与,而且还是主力,砌砖炉,拉风箱,最后浇铸,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完成的。 因此无论对杨大虎了不了解,这个人心性如何都暂时不需要考虑,而是要先将其笼络下来,用这个技术先赚到穿越到大宋之后的第一桶金。 操社会什么最重要,义气和钱财。 仗义疏财的人都会得人尊重,赵颀眼下就是在为自己的未来凑班底。 梁山泊好汉为什么大多都服宋江,就是因为宋江仗义疏财,喜欢江湖救急人称及时雨。 而在这个以乡党为核心的古代,一乡一村的人都十分团结,互相接济形成了一个报团取暖的共同体。 汉高祖刘邦就是靠一群乡党的帮助,才最终登上皇帝宝座,虽然这些乡党最后都被他或者他老婆挨着打折腿埋了,但若是没有樊哙萧何曹参这些乡党支持,刘邦一开始便不会成功。 赵颀虽然是个外姓,但已经在杨公镇落户安家经过了三代人,即便是个傻子,那也是茅湾村的人,村里人可以歧视他嘲笑他,但若是外人来欺负他便不行,消息传出去会被人笑话茅湾村的人懦弱可欺,这种丢脸的事肯定不允许。 更何况杨公镇紧靠万商云集的海港码头,势力错综复杂,若是自己人都不团结,就只会被人欺负。 赵颀以前在古玩界混,无论是造假卖假的底层文物贩子,还是经营收藏高端文物的政商界人士,都接触过一些,许多行业圈内都是同乡甚至是家族,甚至整村整村的人都一起造假,从制造到销售一条龙的服务,垄断整个市场形成一种特色系列,由此他们这些业内人士只要一看某件东西,就大致可以断定是哪儿出的,什么时候出的,甚至眼光厉害的还能看出是哪个人做的。 所以,赵颀要想好好发展,就必须团结好乡党,利用乡党为基础、作掩护,最终一步一步达到自己的目标。 而这次吕家商行的事,虽然出现的有些早也有些突然,但对赵颀来说也是一个好机会,可以发挥自己的长处将这些人笼络到自己身边。 只要有了自己的核心班底,一切都可以很快展开。 第49章 所为有所不为 赵颀眼下要做的,自然就是想办法挣钱花钱,为自己搭建一个发展的平台。 杨大虎无论心性如何,只要有足够的钱财诱惑,赵颀相信他会和自己穿一条裤子。 至于杨大元,那是必须要笼络的人。 目前赵颀最熟悉的就是他了。 至于二毛和二麻子,这些天在码头相处的不错,虽然有点儿钱就拿去吃喝嫖赌了,属于那种混在码头的底层混混,但人品还是不错,对赵颀也很照顾,可以拉拢到乡党核心圈中来。 对于赵颀的询问,杨大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点头同意,而且也大致明白了赵颀请他吃晚饭的原因,此时竟然内心还有些莫名的感激。 打死他都不会想到赵颀会把修玻璃的技术直接卖掉得一大笔钱。 其实不光是杨大虎没想到,杨大元和刘太爷二麻子二毛都没想到,赵颀竟然会有卖技术这种神操作。 若是别家祖传的技术,莫说是卖了,徒子徒孙胆敢泄露出去就是欺师灭祖,属于要被挫骨扬灰的结局。 而偷师学艺,更是被视为大忌,一旦被发现轻则打的鼻青脸肿,重则即便被打伤打死,官府也不会偏袒偷艺者,反而是会加重惩罚。 不过这修玻璃的技术刘老头儿自己都承认是赵颀想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个技术就是赵颀自己的,他想留着教徒弟还是卖掉都可以自己做主。 因为他就是祖师爷,属于开派祖师。 而且赵颀卖掉了技术还能分一大笔钱,何乐而不为。 几个人接下来一番热烈的讨论,大致将这件事敲定下来,并且也还讨论了一下拿到这笔钱之后想要投资的项目等。 不过讨论了半个小时,十斤酒都喝完了也没讨论出来一个可行的方案,此时晚霞散尽暮色渐起,看看天色不早了,所有人都酒足饭饱满脸畅快的站起来告辞。 “等有钱了,我要去码头的青楼包几个活儿好的窑姐儿快活三天三夜!”二麻子摸着满脸的酒红色麻子打着酒嗝说。 “同去同去,我一定要选最漂亮的窑姐儿!”二毛双眼放光的使劲儿点头。 “阿安这个王八蛋,我要是有阿莲这么好个婆娘,何必还要花钱出去嫖!”二麻子望着阿安家的房子,脸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你这满脸的麻子,半夜鬼都能吓死,讨婆娘的事你就别多想了,走吧,只要有钱,窑姐儿随便你操!”二毛咧嘴大笑搂着二麻子离开。 “今天出大门,看见一个人,满脸的麻子黑死人,麻子卖鸡蛋,不要篓篓装,一个麻窝里放一个,麻子笑呵呵,麻子刚一笑,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放鞭炮……” “要问他是谁,茅湾麻子坡,住着一个二麻子,麻子特别多,特……别……多……” 宝儿和杨大元家的三娃子跟在二麻子和二毛身后大声唱歌谣,童真的声音充满了欢快。 “哈哈哈哈……二麻哥的名声果然响彻杨公镇,孩童都知道你这麻子招牌!”赵颀笑的差点儿把手里拿的田螺盆子都丢了。 “杨公镇麻子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只是我的多点儿而已,小时候出天花没死就算运气,唉,就这麻子,害的我婆娘都找不到……”二麻子郁闷回头冲着宝儿呲牙咧嘴的吓唬。 “有钱还怕娶不到婆娘,你给我一百贯,明天我就找媒人给你找一个……” “我去哪儿弄一百贯,家里一百斤米都没有!” “不要紧,颀哥儿说明天就有了,真的拿到一百贯,你是要钱还是要婆娘?” “自然是要钱,你别想着把你那个四十岁的寡妇姐姐嫁给我……” 二毛和二麻子两人勾肩搭背的嘻嘻哈哈远去。 刘太爷和杨大元杨大虎也都满身酒气打着饱嗝告辞。 很快破窑前面就安静下来,只留下满地的残渣螺壳,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酒菜的香味。 小竹把宝儿送回去之后回来刷锅洗碗收拾残局,赵颀则把地上的一些鱼骨头捡了一些放进鱼笼子里面之后丢到池塘里面,然后趁着天色还看得见,跳进池塘里面洗了个澡。 “颀儿,你今天请大虎和大元他们吃饭,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赵颀穿着大短裤走进窑洞,苏老太竟然没睡觉,还坐在凉棚下面。 “太婆您还没睡呢!”赵颀走过去,一边用衣服擦着头发一边点头说,“是有些想法,我是这样打算的……” 赵颀把打算卖掉修玻璃的技术凑一笔钱之后和杨大元他们一起做生意的想法说了一遍。 “好,好,孙儿有魄力,是个做大事的人……” 苏老太听完激动的连连跺拐杖,一双昏花的老眼也在暮色下显的特别明亮。 “男子汉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但所有干大事的人,都视钱财若粪土,孙儿做的对,这修玻璃的技艺,拿在手上也没啥用,卖得的钱财分给大元和二麻子他们,以后无论你干什么事他们都会支持你,只要这件事干成了,孙儿的路就会越走越宽,未来不可限量!” “太婆,您是不是太夸奖我了!”赵颀哭笑不得,“这修玻璃的技艺卖给吕家,横竖也不过是几百上千贯罢了!” “人站的有多高,看得就有多远,眼光有多高,未来的成就就有多大,几百几千贯,在你眼中并不值钱,但在大元他们看来,那就是一笔几十年挣不回来的横财,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你若是今天不请他们吃饭,说不定明天修玻璃的方法就已经落到了吕家的耳朵里面,所以欲成大事者,必然干练果决,很好,你这件事干的很好!”苏老太满脸都是笑容。 “我也是害怕说晚了方法被传出去,还有就是对大虎叔我不了解,所以宜早不宜迟,现在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我也算是放心了!”赵颀笑着说。 “杨氏是杨公镇的大族,人多了自然也良莠不齐,大虎没大元品行好,但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过老婆子要提醒你,若是以后村里还有更多的人跟着你,一定要眼光看得仔细一些,像阿安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就不要用,一个屁本事没要还打婆娘的男人,简直就是个烂眼仔,用了迟早要坏事,还有,你说吕家的玻璃是准备送给丁大全做贺礼的,你也千万别掺和进去,吕家抱丁大全的大腿往上爬,说不定过几年会倒霉……” 嗯~ 赵颀瞪大一双眼睛看着苏老太。 第50章 利益最大化 “看我干什么?丁大全你可能不清楚,但太婆告诉你,这个人坏的很,百姓都喊他丁青皮,在朝中巴结阎贵妃、还和马天骥、董宋臣这些家伙勾结在一起,抢夺民田欺行霸市,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官家也是一个昏君,若是任由这些家伙闹下去,大宋迟早要完,莫看丁大全现在闹得欢腾,但奸臣就是奸臣,得不到好下场,等换了官家,他也就混到头了……” “太婆,您平日都不出门,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消息,您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赵颀满脸期待的看着老太婆,“比如我们家祖上,是不是也是个京师的大官,很大很大,像丁大全这么大的官,后来受人陷害才逃到这里!” “老太婆好像是喝醉了……有些头晕……要去床上躺躺……”苏老太杵着拐杖站起来,颤颤巍巍的去房间睡觉去了。 赵颀:…… 好吧,自己提前把天聊死了。 不过老太婆不愿意说,其实赵颀也早就知道,甚至比老太婆更笃定,丁大全很快就要完蛋了,最多两年时间,蒙哥汗在钓鱼城挂了之后,丁大全就会倒台。 至于吕家会不会受到牵连不太清楚,但失去了丁大全的支持,只怕吕家的生意也会一落千丈。 还有就是,修玻璃瓶子的技术到底该卖给吕家多少钱才合适? 这个技术对于赵颀来说就是垃圾,加上大食人的玻璃工艺也垃圾,凑在一起即便是用大宋精湛的倒模工艺,做出来的玻璃器皿依然垃圾的让赵颀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但未来赵颀要想发财,玻璃还是一个大宗买卖,不过他的玻璃,注定不会是眼前这样原始简陋。 吕家只买去了用玻璃作原料加工的方法,但依旧不知道制造玻璃的原材料。 因此眼下最好的投资就是自己做玻璃,但为了避人耳目和不被一些有权有势的人觊觎抢夺,因此要去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制造,生产制作运输销售都必须要有一群可靠的人来,其中的投资不说两千贯钱,怕是两万贯也搞不定。 所谓万事开头难,赵颀不是神仙,眼下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有了这笔钱,至少可以很快摆脱眼下当民工天天搬砖的命运。 夜深人静,赵颀躺在小竹屋内,看着透窗而入的淡淡星光,满脑子都在思考怎么修玻璃这个技术利益最大化。 若是能够卖到一万贯,估计自己开厂做玻璃的事基本上就有了眉目。 不过按照吕家经商的规模来看,吕家人没这么傻。 因此想要狠狠敲吕家一笔,还得另外想一些办法。 更何况这次的事因管事刘东而起,必须要让刘东得到应有的惩罚才行,不然二毛等人不会解气。 而且他竟然敢栽赃自己这个被山神祝福过的穿越者,明显是老太太吃砒霜,活的不耐烦了…… 赵颀轻轻搓牙之中慢慢闭上眼睛。 ……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 朝阳升起,三江口码头一如既往的繁华而热闹。 密密麻麻的海船,络绎不绝的车马,来来回回搬货的脚夫,卖吃的,卖喝的,卖花的,卖唱的,卖身的…… 熙熙攘攘的人群,其中还夹杂着大量锦衣华服的富豪商贾和各色人等,高丽人日本人琉球人南洋人大食人随处可见,各种服饰和口音汇聚成为一个喧嚣繁华的恢弘场景。 吕氏商行门口依旧围聚了大量等待应召的帮工和脚夫。 旁边通往库房的巷子里牛车马车独轮车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当赵颀和杨大元二麻子三人抱着一个盒子出现在商行门口的时候,瞬间引来不少人关注。 “大元哥!”一个皮肤黝黑矮壮的青年迎上来,“听说玻璃修好了?” 杨大元轻轻拍了一下怀里的盒子微微点头之后问:“二少爷来了没有?” “还没,刘东方才还在询问你们来了没有!”矮壮青年松了一口气。 “嘿嘿,不用管他,等会儿有他哭的是时候!”二麻子嘿嘿奸笑几声。 “咦,大元和二麻子来了!”此时门市里面有人看到了赵颀三人,又接连有几个人走出来打招呼,有管事也有帮工。 “哈哈,这不是傻大郎吗,不知道你的玻璃瓶修好没有?”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笑肉不笑的迈着方步度出来。 “刘东,二少爷什么时候来?”二麻子翻白眼儿。 “嘿嘿,急啥,二少爷一会儿就到,若是今天你们拿不出来一个完好的玻璃瓶,只怕五组都要被赶走了。”刘东满脸幸灾乐祸的说。 “我们走不走关你屁事,小心爷揍你!”旁边一个青年撸袖子对着刘东扬起拳头,而刘东身后,也有几个年轻人围上来,一群人就在商行门口推搡起来。 “别吵别吵,二少爷来了!” 随着一声呼喊,一群人都停手两边退开,果然,一辆豪华马车从码头方向踢踢踏踏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疾驰而来。 “聿~” 马车很快便在商行门口停了下来,一身华服的吕家二少爷从车上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体态妖娆的年轻女人,正是被一群帮工每天每夜意淫的少夫人。 “见过二少爷,少夫人!”所有人都一起行礼。 “免礼!”二少爷眼神一扫就落在了赵颀三人身上,停留片刻之后冷冷的说,“杨大元,你早早的让人通知我来货仓,修好的玻璃瓶在哪里?” “二少爷,此处人多,我们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说吧!”赵颀淡然的开口。 “去库房!”二少爷大袖一摆直接走进商行之中,带着一群人穿过商行后面的一个小院子和一扇小门之后就是仓库。 而此时,仓库外的院子里和平日一样车马帮工进进出出繁忙无比,看见二少爷和赵颀等人,所有人几乎都停了下来,阿安李贵和一群帮工也一起围了上来。 “玻璃在哪儿?”二少爷在仓库门口停下来。 “在这里!”杨大元把手中的盒子放在地上,打开,一个做工精致的绿黄色玻璃瓶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第51章 做一个交易 “哗~” 围观者瞬间哗然惊呼,本来一脸洋洋得意的刘东脸色瞬间像吃屎一般难看。 “你们还真的弄到一个?”二少爷愣了片刻,蹲下来亲手将玻璃瓶拿出来,惊讶的脸上竟然微微露出一抹喜色。 这玻璃瓶竟然比前天打碎的那个好多了,不光器型规整而且气泡还少一些,甚至他能确定,这个瓶子比上次那批大食玻璃都好看。 “好,既然你们赔我一个完好的玻璃瓶,我就收回上次的话,五组还是在我吕家商行帮工,依旧管理仓库,杨大元,以后好好叮嘱所有人,干活儿切记小心在意,贵重物品一定要小心搬运!” 二少爷拿着瓶子仔细观看一遍之后就放了回去,吩咐刘东安排人将盒子重新打包装钉。 “嘢嚯!”仓库之中响起一阵欢呼声。 “颀哥儿,真有你的!”冬瓜和几个相熟的年轻帮工都激动的涌上来拍赵颀的肩膀。 “等等!”就在刘东准备抱着盒子离开的时候,少夫人拿起玻璃瓶看了几眼说,“二郎,这玻璃瓶明显比上次那个小多了,价格肯定也要便宜许多,你也太大方了!” “只不过一个玻璃瓶罢了,这个虽然略小,但器型规整,价格不会有太多差别,就这样吧,这批玻璃我要尽快押送去京师,大哥已经催了好几次,不能再拖延了,刘管事,赶紧拿去仔细包装放到车上,若是再破了我拿你是问!”二少爷摆手。 “是是!”刘东微微哆嗦了一下赶紧站出来。 “等等!”赵颀站出来。 “你还有什么话说?”二少爷皱了一下眉头。 “二少爷就不好奇这件玻璃怎么修好的吗?”赵颀笑着问。 “修?!”二少爷愣了片刻摇头,“这件玻璃和上次碎的那件无论大小还是器型完全不一样,怎么可能是修好的,而且我们吕家经营大食玻璃数十年了,从未见人修好过,我们自己也安排工匠试验无数次,根本就无法修复,所以我也就不问这件玻璃的来历了,以后你们还是在我吕氏商行帮工,工钱不会少你们的,就这样吧!” “如果我告诉你这玻璃就是我们修好的,你有没有其他想法?”赵颀看着二少爷。 “你莫不是在开玩笑?”二少爷有些失神。 “开这种玩笑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不信你问问大元叔和二麻哥,他们亲眼看见修好的!”赵颀指着杨大元和二麻子说。 “二少爷,玻璃真的就是我们修好的,您再仔细看,除开大小和器型有区别之外,颜色一般无二,我们就是用原来那个破的玻璃瓶重新做的……” “二毛哥别说了!”赵颀打断二毛的话,脸色笃定的看着二少爷说,“其实呢,那个玻璃瓶之所以变小了,是因为我们做了两件……” 赵颀从衣袋里面拿出来一个高约两寸的小玻璃杯。 “哗~” 玻璃杯一出现,围观的帮工和管事一阵骚动哗然。 “我看看!”二少爷脸色大变,急忙接过小玻璃杯拿在手中仔细翻看,看完之后又把玻璃瓶拿出来对比细看,越看脸色越是凝重,因为他发现这两件玻璃无论颜色还是材质都几乎一模一样。 而他见过的大食玻璃基本上就没有两件材质和颜色如此相似的。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两件玻璃是一起做出来的,原料一模一样。 “二少爷,您觉得这个玻璃杯价值几何?”赵颀笑着问。 二少爷闻言放下玻璃瓶,轻轻用手指弹了一下杯口,然后凑在耳边倾听片刻之后说:“这个杯子器型虽然不大,但却浑圆规整,声音清晰悦耳,当是上品,若是卖……至少能值五十贯!” “既然是至少,那我便把这个玻璃杯作价五十贯卖给二少爷,您看如何?”赵颀开口。 “好……” “二郎等等!”二少爷刚张嘴答应,站在旁边的少夫人再次阻拦,然后接过玻璃杯观看几眼对赵颀说,“你刚才说了,这个玻璃杯也是用我们那件大食玻璃做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个玻璃杯也算是我们吕家的财物,你明明可以修复完好,却偷工减料多做了一件,而且还想卖给我们挣一笔钱,莫非你不知道监守自盗要吃官司?” “嘁!”赵颀微微撇嘴,“方才瓶子二少爷已经确认可以做原价赔偿,这个玻璃杯只是用修复的残料做出来的,世间百艺,无论镶金错银还是革铜玉器,皆都会有残余角料,工匠得其余料,这也是行业规矩,少夫人若是用这种话来吓唬我,莫怪传出去让人笑话你们吕家商行做人小气!” “就是,听闻珠宝行打根银簪子还能省二钱呢,颀哥儿修这么大个玻璃罐子省下一个杯子又咋地!” “就是就是,没听说刚刚好的!” “上次我去质库当了一个三斤的铜壶,还被扣了三两秤,少给了我二十文钱,这几斤的玻璃罐子,省下一个不到二两的玻璃杯子,已经算是良心了!” “就是……” 围观的一群帮工全都吵嚷起来为赵颀打气撑腰。 二少爷的脸有些难看,少夫人同样恨得牙痒痒,俊俏的面容都开始泛红,明显一群帮工的话让她下不来台。 “少夫人觉得五十贯太贵了,就当我没说过,我拿去卖给别人!”赵颀伸手。 少夫人却紧紧的把杯子抱在胸前,明显也舍不得。 “既然少夫人如此喜欢这个杯子,但又不愿意花钱,不若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赵颀把手收回来认真的说。 “什么交易?”少夫人冷冷的看着赵颀。 “把刘东开除了,这个杯子我便送给少夫人,如何?” “少夫人不要~”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刘东吓的一个哆嗦赶紧跳出来。 “五十贯哦,可是铜钱,不是会子!”赵颀皮笑肉不笑的诱惑。 “少夫人,您千万不要答应,才五……五十贯,他……他就是想报复上次把玻璃弄碎的事情,但那件事的确与我无关……”刘东脸色难看结结巴巴的解释。 “少夫人不要犹豫,五十贯换一个管事,商行还是很划算的,另外,若是您答应了这个条件,我还可以和你们吕家做一个更大的买卖,保证你们以后大把赚钱……”赵颀转头看着二少爷,脸色淡然,“二少爷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若是二少爷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 第52章 敲竹杠 二少爷自然猜到赵颀说的买卖是什么! 他看看赵颀,又看看二麻子和杨大元,然后咬咬牙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二少爷不要啊,求求您别开除我,这些年我在商行兢兢业业从未出错……少夫人帮我……”刘东哀嚎着求情。 “来人,带刘东去前面结算工钱,赶出商行,从此以后不再录用!” 二少爷根本就不容自己的老婆开口,袖子一挥就让随从将刘东赶了出去。 “二少爷,这些年没有辛劳也有苦劳,您不能赶我走……”刘东挣扎着回头哀求。 “二郎,刘东没有犯错,您不能就这样赶他走!”少夫人回过神来赶紧开口求情。 “哼,有没有错只有他自己知道,上次玻璃破碎本来他也有责任,不然我也不会如此轻描淡写的处置仓库的帮工,还有,商行的事你以后少插手,拿着杯子赶紧回去!”二少爷脸色难看的冷哼一声。 “嘢嚯~”看着刘东狼狈不堪的被赶出商行,仓库的院子中传出一阵欢呼和叫好声。 其实这两天下来通过各方打听,上次玻璃破碎的事已经渐渐清晰,就是刘东从中捣鬼,而且幕后人物可能就是少夫人支持的。 至于原因昨天晚上一起在赵颀家吃饭的时候,杨大元推测说应该是和隔壁大湾村的人有关。 少夫人的表兄娶了大湾村的媳妇,而大湾村同样有一群帮工,可能是想搭上少夫人的关系,将茅湾村的人从吕家商行挤走。 而这也印证了赵颀最开始的想法。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海港码头每天船来车往情况复杂,数万人熙熙攘攘聚集在这里,杨公镇四周乡村的人也为了能够在码头占据更多的资源,都是拉帮结伙彼此之间不太对付,为了抢夺搬货的机会和地盘打架斗殴时有发生。 而这种事不光发生在吕家商行,码头其他地方也同样经常发生。 在旁人看来司空见惯,但若是身在其中被排挤,肯定会引起争斗。 前天晚上,要不是赵颀黑夜赶去拦住二麻子他们,估计刘东此时已经被打的半死了。 但这样的争斗于事无补,只会更加激起帮派之间的矛盾和争斗。 今天赵颀用一个小小的玻璃杯做诱饵,加上还有修玻璃的这门技术做砝码,直接就撬动了二少爷心中的天平。 在商言商,面对如此令人眼红的一门手段,二少爷只要不是傻子,基本上都会选对答案。 至于刘东高不高兴,二少爷根本就不会去考虑。 而自己的老婆在这件事当中也有参与,二少爷也知道一些苗头,但他不会因为一群搬货的泥巴腿子去指责自己家的人,不过是一群扛包的帮工,换谁不是做,毫无技术含量,而前天之所以答应赵颀的赌约,他也是抱有一份很微弱的希望,还有就是三百贯一个的大食玻璃瓶的确不便宜,他对自己老婆的做法也有些意见,就为了赶走一帮泥腿子,竟然用这么大的代价。 再有他也想看看赵颀是不是真的能够拿出来一个玻璃瓶,若是能够拿出来,那么就不会平白损失三百贯钱,若是拿不出来,那便有了合理的借口顺水推舟满足老婆的愿望,把五组赶走。 但眼下,显然赵颀给他的条件和诱惑更大。 一旦学会了修玻璃的技艺,他便可以利用这个技术结识更多的达官贵人,而且他也知道哪里可以弄到大量的碎玻璃,修好之后甚至可以卖出比大食玻璃更高的价格。 目送少夫人俏脸涨红气咻咻的坐马车离开,赵颀脸上绽开笑容对着二少爷竖起大拇指:“干脆,二少爷果然是做大买卖的人!” “好了,你的要求我已经做到,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走吧,去商行的后院商谈!”二少爷脸色平静转身。 商行的后院比较小,但修建的却还算精致,有假山花草,还有一个凉亭和池塘,江南园林风格一览无余。 二少爷显然也没心情带着赵颀看风景,径直走到凉亭里面坐下,赵颀和杨大元两人也分别坐下。 短暂的沉默之后二少爷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修玻璃的技艺是从哪里来的,但既然你愿意拿出来和我做交易,我们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需要什么条件,当然,刘东的事我已经答应你做到了,所以尽量诚恳一些,不要得陇望蜀!” 二少爷的话虽然说的有些咄咄逼人,但也符合他的身份和说话的习惯。 杨大元略微有些紧张。 但赵颀却浑不在意。 他可不是杨大元这些一群没见过大世面的乡巴佬,飞机轮船都坐过的人,怎么会被宁波港的一个土老财富二代吓住。 更何况他今天就是来敲竹杠的。 因此赵颀微微点头说:“既然二少爷开门见山,那我也不遮遮掩掩,这修玻璃的技术是我想出来的,至于怎么想出来的就不告诉你了,今天带来的两件玻璃你也见过了,无论质量还是造型都比大食人的玻璃更好,我们把瓶子拿去问过一些相熟之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玻璃瓶至少能卖五百贯,也就是说,用我们的方法修出来的玻璃瓶价值近乎于翻倍,不知道二少爷承不承认这一点?” 二少爷沉默片刻之后脸色有些难看的点头。 这个他不承认也不行,赵颀拿过来的这个瓶子几乎比上次到的所有大食玻璃制品都要好,价值五百贯毫不夸张,甚至可能真实售价还会高不少。 “二少爷也这样认为最好,不过这个技术在我的手上肯定不如在一些大的玻璃商手中值钱,对吧!” “不错!”二少爷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点头。 “既然二少爷对修玻璃的技术感兴趣,我也自然想买一个好价,当然,这要看二少爷的魄力了,买的好,长期发财,买的不好短期发财……” “何为长期发财,何为短期发财?”二少爷满脸疑惑的开口。 “长期发财,自然是垄断技术,普天之下就吕氏一家;短期发财自然是吕氏先掌握技术,但不保证这个技术我不公开或者卖给别人?” 赵颀的解释二少爷几乎秒懂,沉默片刻之后说:“长期发财如何?短期发财又如何?” “如果二少爷想长期发财,价格自然也很高……”赵颀慢慢伸出五根手指头。 第53章 狮子大开口 “五百贯?”二少爷微微点头问。 赵颀黑脸摇头。 “那……是五千贯?”二少爷脸色凝重了许多 赵颀摇头认真的开口:“是五万贯!” “吭哧~”坐在旁边的杨大元脚一软差点儿杵到石桌上去了。 “五万贯……”二少爷同样身体剧烈颤抖一下,表情瞬间石化,显然也被赵颀这个巨大的数字吓得不轻,片刻之后回过神来一拍桌子站起来满脸怒容的说,“赵大郎,你莫要信口开河,这修玻璃的方法虽然神秘,但绝对值不了五万贯,一万贯我都嫌多!” “好啊好啊,一万贯也行!”杨大元把头埋在膝盖上紧握着拳头在心里咆哮怒吼。 但显然赵颀和二少爷几乎都同时忽略了他的存在。 “既然二少爷嫌贵,那就短期发财吧,五千贯,我把修玻璃的方法告诉你,但我还会把这门技术出售给别人,但我想这个结局二少爷一定会后悔,因为说不定这个技术很快便会落到那些大食人的手中,再等一年两年,大食人改了玻璃工艺,到时候二少爷修玻璃的技术就不值钱了,当然,这一年多吕家还是能挣不少钱,产出远远大于投入,绝对是个划算的买卖!”赵颀慢条斯理的说。 二少爷的脸阴晴不定,眼角抽抽的停不下来。 赵颀的确是狮子大开口,这个他心里完全有数。 实际上五万贯对吕家来说,也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生意,更不是付不起,吕家的每年通过一些朝廷勋贵弄到的茶引盐引香药引等有价证券转手都要挣几十万贯,甚至一次去京师贿赂,耗费也是数万贯,只不过这么大的数额从赵颀这样一个传说是傻子的少年口中说出来,怎么都让二少爷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按照二少爷对杨大元等人的理解,这些府城都没去过的泥巴腿子根本就没有这么高的眼光和这么大的勇气说出这个数字,他们顶天说个五百贯不得了了。 而要是二少爷知道赵颀这个穿越过来的古玩爱好者经历过的痛苦之后,就会非常明白赵颀的感受,也不会对这个狮子大开口的数字还有太多惊讶。 作为曾经的古玩爱好者,最大的惊喜是捡漏,最大的悲哀是没钱,每次只要看中稍微好点儿的一件古玩,交易的价格都会让赵颀脸抖手抖心肝碎裂。 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几千万,不管你多有钱,在古玩界这个圈子里头,你永远都发现自己其实是最穷的那个逼,每一件心仪的古玩,最后都落在了那些更有钱的神秘买家手中。 就像一个个娇媚无边花枝招展的小婆娘,最后都被有钱人包养了。 那种痛苦,让赵颀早早的对数字已经麻木。 与同行交流,你价格不说大点儿都不好意思开口。 但要想吕家掏五万贯出来买一个修玻璃的技术,即便二少爷是个棒槌也不会一口答应,何况他老爹能够把这么大一家商行交给他打理,必然也不是个棒槌。 不过赵颀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花五万贯买个独家垄断的技术,吕家可以一家吃到黑,只要保密的好可以吃几代人。 但图便宜买个分销商,说不定几个月之后市场上修玻璃就不值钱了,同行之间打价格战不说,市面上也没有那么多的碎玻璃拿来修。 看二少爷还是犹豫不决,赵颀扣着指甲再次加码。 “二少爷,其实五万贯看似很多,但只要换一个角度去看这件事,很快还会发现其中大有商机,这个技术不光是修破碎的玻璃,没破的照样也可以修。” “没破的怎么修?”二少爷愣了一下。 “自然是砸碎了再修啰!”赵颀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嘶~~”二少爷呆了许久猛吸一口凉气霍然站起来,脸上露出极度明了的表情。 “呵呵,二少爷想通了对吧,你只需要把大食人的玻璃购入,好坏不论,新旧不论,然后重新用这个技术加工,一个变两个甚至三个四个,但价格却会翻好几倍,而且市场上就你一家有这么好的玻璃,可以将其他的玻璃商全部压死,这才是真正的独门生意,一年下来赚个几十万贯都不成问题,所以五万贯看似很大,是实际上回报也极其丰厚,二少爷是聪明人,应该不需要我再多说!” “你能保证这个方法绝不会传于另外的人知道?”而少爷握紧拳头直勾勾的看着赵颀。 “这个二少爷放心,我们都是茅湾村的人,一家老小都在这里生活,自然不会拿身家性命开玩笑,我们也可以找人作保立下契书,保证不会说出去,但二少爷也知道商业有风险,一旦吕家改良大食玻璃的消息传出去,有人觊觎偷学去了,也不能全部赖到我们头上,俗话说放牛的娃子赔不起牛,我们一群苦哈哈承担不起这么重的后果,所以二少爷自己想好,看是高价买断技术,还是低价买一个安心,其实吕家花五千贯,照样可以在短期内大量购入大食玻璃,尽快弄出一批好玻璃制品出来抢占市场,说不定吕家的工匠还能改良这门技艺,一直将高端玻璃市场垄断下去,甚至未来吕家还能通过不断的研究,最终破解大食人的玻璃秘法,制作出比大食人更好的玻璃来,到那时,吕家就是大宋最大的玻璃商,将大宋的玻璃远销到高丽日本三佛齐和西方诸国……” 二少爷背着手在凉亭里面转来转去。 脸上时而激动时而严肃冷峻,嘴里也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赵颀一席话,似乎为他打开了一扇不同的窗户,让他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虽然他知道赵颀说的话虚虚实实大部分都不能当真,但的确也没有乱说。 大食人的玻璃之所以贵,就是因为制造方法严格保密,听闻大食玻璃商都不知道制造方法,都是大食王族把控,而且还是放在一些荒芜的小岛上让奴隶制造出来的,在大食这些玻璃本来就很贵,然后万里迢迢通过海船运送到大宋,一路颠簸破损,十件运到完好的只剩下三五件,因此价格不可能便宜。 而只要掌握修玻璃的技术,那么就可能慢慢摸索找到烧玻璃的技术,最多只是材料的问题,说不定多多试验就能找到。 越想越通透,越想越兴奋。 来来回回走了足足半刻钟之后,二少爷猛然站住脚说:“赵大郎,修玻璃的技术我们可以独家买断,但你说过修玻璃的时候杨大元和二麻子都在旁边看过,因此你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说出去对吧?” “二少爷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杨大元脸红耳赤的赶紧保证。 “那二麻子呢?”二少爷盯着杨大元。 “这个……”杨大元犹豫着不敢替别人打包票。 “赵大郎,既然你们自己都不敢保证不说出去,因此也不能赚了我们吕家的钱却让我们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我可以花一大笔钱买你的技术,但因为你们知道的人太多,风险也太大,因此五万钱是不可能的,而且此事比较重要,我需要回去和我爹商讨一下再给你答复!”二少爷看着赵颀。 “好,不过时间不能太久,最多给二少爷两天时间!”赵颀站起来。 “那好,今天就这般说,希望你们严格保密此事,两天之后我给你答复,至于价格……我们吕家尽量会让你们满意,告辞!”吕家二少爷说完转身就走,很快就穿过院子的小门离开。 第54章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小颀,我……我没有做梦吧,二少爷还真的答应了……” 离开商行,杨大元感觉还如同在做梦一般,脸色呆滞脚步蹒跚,好几次踩进车辙之中差点儿摔倒。 “颀哥儿,你们到底跟二少爷怎么说的?”二麻子追问。 “二少爷还没答应,需要回去和吕员外商量,我给了他两天时间考虑,此事先不要问,也不要传出去,免得走漏了风声就不好弄了!”赵颀摇头提醒说。 “对对,二麻子,你现在就去找二毛,让他千万别多嘴,这两天你们也不要去仓库了,都呆在家里等我和阿颀的消息!”杨大元也回过神来赶紧叮嘱。 “好,我这就去!”二麻子对杨大元一直言听计从,拔腿就往二毛家跑去。 “哈哈,嘿嘿,发财了发财了……”杨大元一路走一路流口水,浑身血液感觉如同江河奔流一般浩荡奔腾,轰隆如雷鸣般在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大元叔也别高兴的太早,五万钱是不可能的,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我狮子大开口也不过是多一些讨价还价的余地而已,吕家不会轻易拿出这么多钱来,还有,若是吕家要和我们合作你千万别答应,记住,我们只要钱,别的都不要!” “放心放心,自然是要钱,钱多好,有了这笔钱,我央人去鄞城找县学的学正走走门路,之水说不定明年就能考上县学,有了功名,将来也能做官,到时候让他多照顾照顾你,唉,可惜,你和之水同龄,小时候有些疯疯傻傻的不能读书,你小时还吃过你林婶几个月的奶,和之水也如同亲兄弟一般,如今都有出息了,我也高兴,你爹娘若是泉下有知,肯定高兴……” 平日略有些沉默寡言而且性情稳重的杨大元,被赵颀今天这番神操作弄得有些兴奋过头,如同磕了药一般,不仅说话结结巴巴舌头打结不说,而且还有些颠三倒四。 赵颀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满心感慨。 要说杨大元对他们一家也真的算是仁至义尽了,和傻子短命的老爹从小光屁股玩到大,半岁丧母之后,村里哪家媳妇有奶水,就送去嘬几口,林婶儿的奶吃的最多,因为扬之水仅仅比赵颀晚出生两个月,刚好接上趟。 可惜傻子从小身体不好,慢慢长大之后又疯疯傻傻,加上老爹也死了,只剩苏老太一个孤老婆子照顾,家里能卖的卖了,能当的当了,最后沦落到穷困潦倒住窑洞的地步。 杨大元虽然努力接济他们一家,但毕竟只是个普通农民,家境也不好,而且还要养三个娃子,特别是老大扬之水读书每年要花不少钱,这也使得杨大元的压力更大。 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无论杨大元怎么去想这件事,赵颀都不会有太多想法。 即便是他要花钱让大儿子博取一个功名,而且赵颀知道这个功名将来如何的不靠谱,但他还是要去支持和鼓励。 因为扬之水就是杨大元人生最大的希望,只有这个希望成功了,才能彻底改变一家人的命运,同时也才有更大的能力来帮助赵颀一家人,以不负当初赵颀老爹临死前的嘱托。 这些话,都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聊起来说到的,而赵颀也第一次对杨大元有了一个更加全面的认识,这是一个如同他父亲的角色,值得赵颀去敬重。 回到村里,杨大元去找杨大虎交流信息,而赵颀也去找刘太爷说了一下和吕家二少爷交流的情况。 “咳咳咳咳……啥?你说啥?五……五万贯……” 正坐在屋檐下歇凉的刘老头儿被赵颀这个消息弄得差点儿一口气没喘过来,剧烈的咳嗽着一把紧紧抓住赵颀的衣服,胡子眉毛抖的快成马赛克了。 “您别激动,这只是我们提出的条件而已,吕家肯定不会出这么多钱,到手估计也没多少!”赵颀赶紧帮刘老头儿拍背顺气,这么好个老头儿,以后自己做玻璃都还要靠他,要是一激动挂了代价就太大了。 “咳咳咳……吕家二少爷既然没有拒绝,那也肯定不少,颀娃子欸,你这脑瓜子真不是一般的好使,山神一定好好摸过开光了,等拿到钱,一定要马上去修山神像,用香火供起来……” “一定一定,这件事您心里有数就行了,别告诉别人,我去镇上买点儿酒,晚上去我家吃饭,再一起商量一下具体的安排!”赵颀连连点头。 “买酒,嗯一定要买酒,你等下,老头子还有几贯钱,省吃俭用存下来的,你拿去卖几斤肉,你做的回锅肉特别好吃,老头子一想起来就流口水……” 刘老头儿麻溜儿的进屋,很快提着一个小口袋出来,打开,里面除开几十枚散装的铜钱之外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银子,还有一卷会子,打开看看,都是三五百文的小额零钞,有些都已经发黄了,都是好几年前的,林林总总加起来约莫有六七贯。 “太爷,这些会子您如何不拿去用,原来值钱,现在都不值钱了!”赵颀哭笑不得。 宋朝的纸钞在初期币值还是比较稳定,与铜钱的兑换基本上是一对一的比例,但到了这南宋末年,朝廷为了弥补亏空连连增发大额纸钞,导致会子的购买力直线下降,以前五百文可能就是半贯铜钱,眼下一百文都值不了,放的越久越不值钱。 所以宋朝人拿到纸钞一般及时就花掉了,不喜欢存。 “这些都是义庄每年发的一些油盐钱,老汉也不怎么生火做饭,就慢慢积攒下来了,咳咳咳咳……老头子就已经去你家吃好几顿了,顿顿大鱼大肉的还有好酒,你才去码头扛了几天货,那点儿工钱哪里够吃,我一个孤老头子天天混吃等死,这些钱留着也没用,你先拿去花,买酒买肉,缺啥买啥,等吕家给钱了谁还在乎这几贯钱!”刘老头儿很是豪爽的使劲儿摆手。 赵颀哭笑不得,想想自己身上的确也没多少钱,也堪堪只够今天喝一顿酒,于是也不再推辞,将钱袋子塞进衣服里面,背上背篓出发。 第55章 扑一整条街 赵颀在镇上打了十斤酒,又买了三斤五花肉和几斤猪板油,然后看着肉铺还挂着一串肥嘟嘟的猪大肠,一问价格,竟然一斤也要三十文钱,舍不得的同时又想起热腾腾浓香劲道的肥肠臊子面,于是拿出十文钱与卖肉的屠夫扑了一次,没想到竟然扑中了,几乎白得了几斤肥肠,顿时把赵颀高兴的合不拢嘴。 所谓扑,就是赌,而这种赌在大宋无处不在,而宋朝人也无所不赌,像二麻子等人,只要身上有钱,看见卖水果凉面的,都会忍不住上去赌一把,一文两文,三文五文,赢了吃点儿喝点儿,输了也无所谓,就当图个乐呵。 但往往就在这种乐呵呵无所谓中,一天辛苦挣来的钱大多也都跟着打了水漂。 就像杨公镇,一条大街都在扑,而且扑卖扑买的声音熙熙攘攘,随处都能听见扑中的欢呼声和扑坏了的哀叹咒骂声。 提着肥嘟嘟的肥肠离开肉铺,赵颀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以前还真不太懂南方人说扑街的意思,眼下他终于明白了,这不仅是扑街,而是扑一整条街,因为只要参与扑赌的人,大部分都是满脸悻悻,一边走一边吐口水,干你老母和入你娘子的亲切问候声音不绝于耳,一股世俗的粗鄙气息扑面而来,一个个绝对是扑的一塌糊涂。 有了肥肠,赵颀又哼着小曲去杂货铺买了一些八角香叶桂皮等大料。然后直接去了杨大彪的铁匠铺,拿到了上次自己定做的那根细铁管。 这根细铁管自然是赵颀准备用来吹玻璃用的。 以前在古玩界混的时候,有些爱好者有很强的动手能力,自己在家弄个坩埚煤炉加高温喷枪做一些青铜器、玻璃、琉璃灯小玩意儿。 至于那些整村整村造假就更多了,上到商周时期,下到明国时期,青铜玉器、瓷器字画、鎏金佛像,只要是有的,都能给你做出来,即便是没有的,也能拼拼凑凑做出来,古玩街上摆摊的那一堆堆的宣德炉、刀币、清明上河图,产销一条龙,形成的是一个庞大的遍布全国的文玩造价地下黑市,只要是混古玩界的,没有人没有吃过药打过眼。 赵颀虽然没有亲手吹过玻璃,但亲眼见过,过程并不复杂,做的好不好主要还是看材料和经验。 而经验这种东西只能靠时间慢慢积累 接下来赵颀背着背篓用铁棍挂着一挂肥肠在杨公镇上逛了一下,去书店买了一份报纸,想想家里快没米了,于是又去米店买了一石大米和十斤面粉,多花了二十文钱让镇上的脚夫帮忙把米面酒肉都送回破窑去。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赵颀扛着一根铁管准备回去。 “站住!” “抓住那个小贼~”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两声呼喊,赵颀转头寻声望去,就看见一个衣衫褴褛戴着一个破帽子的矮小身影正沿街奔来,落后十多米还有两个年轻书生正在追赶,但背着行李加上长衫绊腿跌跌撞撞的样子明显是追不上。 大街上的行人也都纷纷侧目。 这情形一看都明白,一定是前面这个小乞丐偷了两个书生的东西。 不过这种事太多了,镇上码头上到处都有,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皆都混迹其中,因此路人皆都纷纷不由自主的捂住自己的钱袋子,但却没有人出手帮忙。 赵颀眉头一皱,看看小乞丐已经距离自己不太远,于是手中的铁管一摆就拦在了路中央。 “站住~” 小乞丐明显有些慌乱,试图绕过赵颀逃走,但赵颀却没打算放过仍旧拦住去路。 “晦气,给你!”看看身后两人已经快追了上来,小乞丐将手中一个绣花荷包狠狠的砸在赵颀怀中。 赵颀耸耸肩收回铁棍,小乞丐狠狠的剜了赵颀一眼混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荷包做工挺精致,但却轻飘飘的,用手捏了一下似乎没多少钱 “多谢多谢,多谢小兄弟!”两个青年书生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上来,一个瘦高,一个矮胖,皆都满身尘土,满头大汗头上的帽子都有些歪斜。 “勿谢!”赵颀笑着把荷包递给矮胖的书生。 “幸亏小兄弟仗义出手,不然今天我二人就要露宿街头了……”矮胖书生打开荷包,犹豫着从里面拿出来五文钱递给赵颀,“这些算是谢资,小兄弟拿去喝一碗凉水!” “不用,这码头附近小贼特别多,出门在外还是看好随身物品!”赵颀摆手扛起铁管转身准备离开。 “小兄弟等等!”瘦高的书生开口叫住赵颀。 “不知两位还有何事?”赵颀疑惑的问。 “是……是这样的,我二人本是广州人氏,刚从京师到这里,本想找一艘商船回广州,但人地生疏,小兄弟不知对码头的商行货船是否熟悉,能不能帮忙引荐一番!”瘦高书生急忙说。 “码头上的事我也不熟,但想来多花些钱搭乘货船并不难,去码头问问便知!”赵颀微微摇头。 “那个……实不相瞒,我二人盘缠怕是不够付船资……”瘦高书生脸皮发红的开口。 “小兄弟若是愿意帮忙,他日定有重谢!”矮胖书生同样有些羞赫的拱手。 “原来是这样……”赵颀捏着下巴有些为难。 码头上的海船每天来去都有数百艘,但赵颀除开吕家商行之外基本上都不熟悉,而且从宁波回广州,距离将近三千里,坐船少说也要十天,船资自然也不便宜,加上路上还要吃喝拉撒,两个人的开销不会低于十贯铜钱,搭这么远的顺风船,怕是自己没这么大的脸帮忙搞定,村里一群在码头帮工的人估计也没这个能力。 看赵颀为难的模样,两个书生也颇为尴尬和失望,只能拱手再次道谢之后准备离开。 “等等!”赵颀叫住二人。 “小兄弟可是愿意帮忙?”两个书生激动不已。 “若是两位不急,便在杨公镇等我两天,我帮你们询问一下是否有船家愿意帮忙,若是没有,我也可以资助你二人一些钱作为船资回去,只是今天没钱!” 第56章 扑街的大神 “两天……” 两个书生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看看赵颀一身补丁打补丁的破旧衣服和蓬头垢面的样子,瘦高书生有些无奈的摇头说:“实不相瞒,我们的盘缠只够一两天的吃喝,小兄弟家境看似也不富裕,借钱就算了,我二人还是另想他法吧,多谢小兄弟了,告辞!” “二位勿急,我虽然家境贫寒,但也并非借不出来钱,而且两位从京师而来,如此装扮莫非是上京赶考的举子?”赵颀一脸认真的问。 “呃……这个……”两位书生更是脸红尴尬,支吾半天瘦高书生羞愧的点头说:“不错,我二人正是去京师参加春闱的举人,因为落榜只能提前回乡,加上盘缠用尽,只好来庆元府码头寻找回乡的商船。” “哈哈,这就好这就好,二位回乡的事有着落了,此事包在我身上,嗯,已经日中了,前面有加脚店,我们一起去吃些饭食,我还有些事想请两位帮忙!” 赵颀顿时笑的合不拢嘴,方才还在说扑一整条街,没想到眨眼果真碰到两个扑街的大神,两个进京赶考落榜的举子。 “小兄弟是认真的?”两位书生一起愕然。 “认真认真,比珍珠还真,两天之后保证送两位上船回家!”赵颀点头。 “那不知小兄弟所求何事?”瘦高书生激动的问。 “此地人多,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脚店吃喝细说,二位请!”赵颀举手引路。 瘦高书生依旧有些犹豫。 “陈兄,眼下的确又饿又乏,既然小兄弟如此笃定,我们便听听小兄弟如何说,即便不能行,也不会耽搁太多时间!”矮胖书生擦着额头的汗劝说。 “也罢,小兄弟请!” “两位请!” 赵颀带着两个书生很快走到附近一家脚店。 此时正午时分,但脚店吃饭的人却并不多,赵颀三人选了一个二楼靠窗的座位坐下,小二殷勤的上来服侍,赵颀看过菜单,点了一个韭菜炒蛋,一个凉拌黄瓜,一个蒸茄子,还有一个熊掌豆腐外加一碟香酥胡豆,然后又要了两斤黄酒。 酒菜虽不算丰盛,但对于普通人一顿饭菜来说,也绝对算是大笔开销。 “小二哥再帮忙来一壶凉茶!”赵颀打开钱袋,拿出一卷会子数完付账,小二本来看赵颀的邋遢样子有些犹豫,但瞬间见钱眼开,收好钱喜笑颜开的去后厨安排。 很快一壶凉茶上桌,赵颀亲自给两位书生倒上满满一杯,两人也不客气,端起杯子咕嘟嘟几口喝干之后,这才舒泰的长吐一口气。 接下来闲聊几句,互相通报了姓名。 瘦高书生是东莞人,姓陈名纪。 矮胖书生是番禺人,姓姚名燃。 二人皆是广州举子,去年冬天来杭州赶考参加省试,不过两人皆都没有上榜,几个月时间所带的盘缠也已经花光,等到四月初放榜之后便只能失望的离开回家。 两人身上眼下一共只剩下了不到三钱银子,若是再过两三天搭不上顺风船回家,只怕要流落庆元府当乞丐了。 三人说话之时,酒菜饭食也陆续上来,一番客套之后三人开始吃喝。 吃吃喝喝两杯酒下肚之后,陈纪放下酒杯看着赵颀说:“今日多谢小兄弟招待,却不知你方才说又是相求,不知是何事,也不知我二人能否帮忙?” “正是正是,吃了小兄弟的饭食,我二人若是帮不上忙会更加羞愧难当!”矮胖书生也跟着停下筷子连连点头。 “呵呵,我所求之事不难,二位一定能够帮上忙,我有一个同乡好友,自小便一起长大,而且我年幼丧母,还曾吃过他母亲的奶水,因此便如兄弟一般,如今我这兄弟在镇上的私塾读书,准备去参加院试考县学,他父亲也对其充满厚望,但鄞县既是县城又是府城,无论是县学还是府学皆都竞争激烈,想要考中定然困难重重,但二位已经是州学举人,定然对这种考试得心应手,因此我想请二位帮忙给我这位兄弟提点讲解一番县学考试的要领,若是兄弟能够考中,我定然还会有重谢!”赵颀笑着说出自己所求之事。 “原来如此……”陈纪和姚燃互相看看之后脸色轻松了许多。 “小兄弟果然是仁义之人,不仅路见不平仗义出手,而且还如此关照好友,此事我们答应便是,县学考试并不难,涉猎范围也很小,只限四书五经之皮毛,多看多背,而眼下官家推崇理学,因此各州县考试更加注重理学内容,二程朱子,张载邵雍这些理学大家皆都要读,而南方更加注重浙东名家张亮叶适等事功学派的理论,庆元府和福州广州历来都是竞争最为激烈的地方,县学尚好,州学更难考,这次我们参加春闱,东南州府学子占据大半,一个个满腹经纶,我二人自诩还算用功,但依旧名落孙山……”陈纪唏嘘感慨。 “谁说不是,江浙以南举子太多,竞争太激烈了,而且朝廷如今腐朽不堪,丁青皮……” “姚兄慎言!”陈纪赶紧打断姚燃的话。 姚燃也醒悟过来赶紧住口,拿起筷子喝酒吃菜。 “酒桌之言,二位无需紧张,姚大哥说的丁青皮,定然就是当朝宰相丁大全了,非是你们如此称呼,这镇上和码头上的百姓也是如此称呼,此人谄媚妄上,巴结阎贵妃,勾结马天骥、董宋臣等人蛊惑天子,提拔同党把持朝政排除异己,当是最大的奸臣,有何不能说的,何况是私下言论,他丁青皮又不是神仙,如何管得到庆元府来。”赵颀笑着说。 “不简单不简单,这番话怕是一般人说不出来,小兄弟也读过书?”姚燃和陈纪惊讶不已的看着赵颀。 “自幼家贫,不曾读书,不过识得一些字,偶尔看看报纸,再则码头上人来人往,各种消息传的也还算快,听人说起过一些朝堂的事!”赵颀摇头解释。 “原来如此,只是可惜,若是小兄弟多读一些书,说必定能考上县学州学,京师如今混乱不堪,我二人也并非就没有能力省试过关,只是时机不好,罢罢,不说此事了,吃罢之后去见见你这位兄弟,趁这两天时间指点一二,也不负小兄弟这顿酒饭和仗义资助。”姚燃摇头惋惜。 所谓交浅言深,三人初次见面,赵颀虽然也想多打听一些京师和朝堂的动向,但陈纪和姚燃两人却深有顾虑不愿多谈,赵颀也只能作罢,接下来聊一些轻松话题,吃吃喝喝半个小时酒足饭饱,三人结伴去镇上的私塾。 第57章 把你的铁棍收好 镇上私塾的教书先生是个老秀才,今年六十多了,虽然在整个杨公镇不算文化最高,但却也培养出来不少考进县学的学生,甚至还有中举的高徒,因此在杨公镇地位非常高,非常得人尊敬,皆都称之为杨老夫子。 一个静谧的小院,里面有凉亭凉舍,还有一间教室。 杨老夫子正在上课,案牍上摆放着大量的书籍,下面十来个少年,身穿长衫头戴僕巾坐的规规矩矩,一个个听的认真而仔细。 三人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透过窗户往里观看了几分钟,也引起了教室里面学子的注意,有些人开始注意力不太集中了,特别其中一个文质彬彬的少年,看见赵颀之后既有惊讶,又有些不太自在的厌恶表情。 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甚至还一起吃过奶的家伙,本来应该是兄弟般的和睦,但每次看到赵颀,都让他感觉到一种无地自容的尴尬。 从小疯疯傻傻不说,还在村子里偷看妇人洗澡,而自己的老爹还拿他当儿子一样看待,每年米面不知要给多少,虽然眼下听说他已经好了,但如此形容粗鄙不修边幅的来学校,传出去只怕更让别人笑话自己。 “三位何事来我学馆?”杨老夫子放下书本从教室里出来。 “茅湾村赵颀见过杨老夫子,这两位是刚从京师参加省试归乡的举子,这位是陈纪,这位是姚燃,路过杨公镇,特一起来看看老夫子和舍弟扬之水!”赵颀恭恭敬敬的介绍。 “之水的兄长……”老夫子略一沉吟便恍然大悟,“莫非你便是被山神像砸好了的那位傻大郎?” “正是!”赵颀苦笑着点头。 “此事传的沸沸扬扬,老朽也略有耳闻,今日还得两位举人一起莅临,老朽这小学馆也算蓬荜生辉,大郎自去与之水说话,老朽陪两位高学去后院喝茶,二位请!” “不敢不敢,不告而来还请恕罪,杨老夫子请!” 三个读书人互相一番行礼之后就撇下赵颀去了后院。 赵颀无语的瞅着三人的背影消失,这才转身走到教室门口招手,杨之水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脸色有些发黑的丢下书本,在一群学子的哄笑之中走出来。 “你怎么跑到学校来了,真让我丢脸!”杨之水脸皮泛红的看着赵颀愤怒的说。 赵颀对于杨之水的愤怒却毫无反应,而是笑着说:“水哥儿,我刚才在镇上遇到两个参加省试归来路过杨公镇的举子,我知道你一心想考上县学,因为我便请他们过来帮忙指点一下,说不定对你有些帮助!” “你……你还认识举人?”杨之水满脸的涨红和不满瞬间变成了痴呆状。 “只是方才路上结识的罢了,在这里说有些不方便,也恐怕让杨老夫子不高兴,等会儿放学了你早些去我家,你可以当面向两位请教一下,总之是有益无害!”赵颀点头说。 “他们……真……真的愿意教我?”杨之水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他们已经答应,你要恭敬一些虚心请教,肯定获益匪浅,大元叔也一直想去县城结识县城的学官,但却一直没有找到出路,这两位乃是饱学之士,还上京参加过省试,对县学考试定然也轻车熟路,只要你虚心请教,考上县学就十有八九了!” “好好,我尽量早些回去!”杨之水激动的脸皮涨红,对让他丢脸的赵颀的愤怒也几乎烟消云散。 “哪位是赵大郎?” 就在赵颀和杨之水说话之时,一个面容清秀身穿淡绿色窄袖长裙和浅蓝褙子的少女从后院出来。 “我就是!”赵颀赶紧回答。 少女看着赵颀的样子,愕然愣了许久,然后捂嘴笑着说:“太爷让我来请你进去喝茶,不过你还是先把你这根铁棒收好……” 赵颀赶紧将手中的铁管塞进杨之水手里说:“水哥儿帮我收着,别丢了,我去去就来!” 少女前面带路,赵颀跟着穿过一个小过道之后进入后院。 后院不算大,但同样有假山花树,还有一个茅草搭建的凉亭,此时杨老夫子和陈纪、姚燃两人正在凉亭里面喝茶聊天。 “太爷,赵大郎来了!”少女走到凉亭前面说。 “哦,来,进来坐下说话!”杨老夫子招手。 赵颀道谢之后走进去坐好,杨老夫子亲自给赵颀冲泡一杯茶之后笑着说:“方才听二位举人说起镇上发生的事,大郎危急时刻仗义出手,实乃急公好义之善举,老朽最近也听过你一些传闻,前些日子在药铺不仅救过刘掌柜家的二娃,听药铺的学徒说你还救过一个被蛇咬的邻居,如此年少便有诸多仁义善行,当值得表彰,我还听闻你家清贫未曾读过书,今得两位高学推荐,你可愿意跟老朽读书,说不定两三年便能考上县学,他日金榜题名也并非不可能……” 杨老夫子的话让赵颀猝不及防,赶紧把一口苦涩的茶汤咽下之后拱手苦笑说:“多谢杨老厚爱,多谢二位举荐,我眼下无心读书考取功名!” “为何?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要想出人头地,唯有读书一途,听闻你一家住在破窑之中,当年范文正公年轻时也住寒窑苦读,后来高中金榜,二位名士说你聪慧,若是好好读书将来定然大有出息,你何必推辞,若是因为学费,老朽可以免去……” “不是不是,不是因为学费,是小子心不在此,读书一途虽然前程远大,但并非我的理想,更何况……”赵颀略有些犹豫的停下来。 “更何况什么?”杨老夫子忍不住皱眉问。 “小子虽未读书,但却有些浅薄之见,或许并非好话,说出来还请杨老勿要传去处,更勿要生气!”赵颀拱手脸色认真的说。 “此处就我们四人,皆是通情达理之辈,非是长舌妇,你只管说,难道你一个不更事的少年,还能说出惊天动地的大道理来不曾,老朽和两位高学洗耳恭听,绝不外传,更不会怪罪你!”杨老夫子脸色略有些不爽的放下茶杯。 “那小子就冒昧了!”赵颀转头看着陈纪和姚燃,“方才与两位吃饭时,二位曾说春闱放榜之后就急匆匆离开京师,而且竟然还缺返乡的盘缠,按照我大宋一贯优待读书人的做法来看,此事大不应该,而且二位还说到朝堂腐朽不堪,奸臣当道,我推测京师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让二位落到眼下流落异地的地步?” 第58章 阎马丁当,国势将亡 杨老夫子捋虎须的手猛然停了下来。 陈纪和姚燃两人皆都紧张而又惊讶的看着赵颀。 “不知我的推测是否正确,还请两位如实相告,杨老为人正直,是杨公镇人人敬重的老先生,二位只管说,我等绝不会传出去?” “不错,赵大郎说的对,老朽虽然年迈,但也非不通事理之人,两位高学只管说便是!”杨老夫子很受用赵颀的这记马屁,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二人沉默半晌之后陈纪开口:“京师最近的确发生了一件大事,也并非不能讲,因为此事或许很快就会传遍全国州县,而在京师更是人人知晓,本来按照以往惯例,凡是参加春闱的举子,无不都会等到殿试过后三甲放榜,然后还要同乡联谊热闹许久才会返乡,但上个月发生了一件大事……” 陈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三月间,太学有六位学生联名乞伏朝堂之外,请求天子罢去丁大全!” “竟然还有此事?”杨老夫子手一抖,咔嚓扯下几根灰白的胡须。 “的确有此事,这六位太学生分别叫陈宜中、林则祖、刘黻、黄镛、曾唯、陈宗,这六人同舍,大部分都是温州人氏,结果反而被丁大全控制的台官翁应弼、吴衍等鹰犬污蔑祸乱朝纲,导致陈宜中等六人被贬黜京师发配外州拘管。国子监祭酒、司业等率领十二斋太学生整顿衣冠恭送六人出桥门。丁大全闻讯大怒,在太学中立碑,严禁太学生妄议国政。”嘴快的姚燃接口。 “当日去恭送六人离京,非是只有太学生,还有大量参加此次春闱的举子足有数百人,我二人也去了,而六人离京之后,丁大全操控大理寺和台谏,大肆搜捕与六人来往密切的学生和官员,许多太学生和举子受到牵连,被拘去大理寺严刑拷问,甚至还有此次春闱高中者数人,皆被罢去贡生资格逐出京师,并且严令礼部不准这些举子再次进京参考,十年寒窗,一生仕途就此断绝……” “我二人恐受牵连,加上盘缠本就拮据,只能匆忙离开京师返乡,今日刚到杨公镇码头,便被小贼抢了钱袋,要不是遇上小兄弟,只恐今日就要露宿街头了!” 陈纪和姚燃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便把京师发生的事说清楚,然后一起脸色肃然的摇头喝茶。 “宝佑六君子,果然名不虚传!”赵颀忍不住微微点头。 “宝佑六君子……不错,小兄弟此话一语中的,陈宜中六人如当年庆元六君子一般,刚正不阿直言拨乱,的确当得起君子二字,只可惜丁大全势大无法撼动,不仅六位太学生被贬,还连累数十人受到牵连,此事一出,此次春闱也就混乱不堪,本来听闻陛下诏令可以补录十数人入榜参加殿试,但京师人心惶惶动荡不安,我二人生怕受到牵连,也顾不得录榜发布便匆忙离开京师,这殿试不参加也罢,即便是中了三甲,只怕也报国无门,丁大全如今把持朝政提拔亲信排除异己,我等羞于此等奸贼为伍!”瘦高的陈纪咬牙切齿的狠狠一拳砸在石桌上。 “丁大全倒行逆施,但陛下不仅提拔其为左丞相,而且还封其为丹阳郡公,听闻还想加封枢密副使,如此奸人把持朝堂,长此下去,国将不国矣!”姚燃也愤然将拳头捏的卡卡只响。 “丁大全所作所为,比之当年奸相史弥远更甚,老朽虽然不在京师,但也对朝廷之事略有耳闻,前年丁大全矫诏罢去丞相董槐,就已经惹的满朝震惊,眼下又发生这等事,朝堂越发的混乱了。” 杨老夫子默然揪着胡须眼神有些迷离的看着亭子外面的浓烈阳光唏嘘不已。 “罢董槐只是其一,去年我们刚到京师之时,就听闻丁大全提拔袁玠为九江制置使,袁玠此人贪婪苛刻,在九江盘剥渔民太甚,导致大量渔民暴乱,丁大全不仅不安排人安抚,反而派兵镇压,让九江百姓怨声载道,陈宜中等人就是听闻此事之后才朝堂上书,眼下京师乱糟糟一团,许多太学生整日提心吊胆无法安心学习,我们这些参加春闱的举子更加慌乱不堪,这次春闱也正是在这种人心惶惶之中举行,我与姚燃兄虽然自诩才学不算差,恩师和州提学也对我二人寄予厚望,本以为有机会中榜等待殿试,但却不想名落孙山……” “本来按照以往惯例,我们这些进京赶考的举子皆都由礼部安排食宿,离京也还有路费发放,但如今的京师乱的不像样子,根本就没有人来管我们这些学子,去礼部衙门询问,各级官员也都推三阻四,我二人早已盘缠用尽,春闱结束之后,我二人也便不敢在京师继续逗留赶紧离开,今日到海港码头,就是想打探一番看看有没有机会搭乘一艘船回广州,要不然再过三五天,我二人莫说喝茶,怕是吃饭住宿都没钱了!” “这些话我等在心中憋了许久,今日说出来,方觉心中痛快许多,若是任由丁青皮如此祸乱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姚燃说到此处额头青筋直冒,义愤填膺到几乎无法忍受的地步。 “阎马丁当,国势将亡,丁大全等人不除,只怕大宋是要完蛋了!”赵颀喝着茶若有所思的说。 杨老夫子手一抖茶水泼了一身,脸皮抽抽着盯着赵颀赵颀半晌之后说:“大郎此话在老朽这里说说无妨,但切莫到外面去说。” “阎马丁当,国势将亡……” 陈纪和姚燃二人也愣愣的看着赵颀,沉默许久之后陈纪站起来鼓掌说:“小兄弟说的好,真正说的好,京师民众也早已私下将丁大全,董宋臣二人呼为丁青皮和董阎罗,加上阎贵妃和马天骥,可不正是阎马丁当,此四人内外勾结迷惑圣上祸乱朝纲,若是不除,大宋危矣!” “不错,小兄弟虽然年幼且貌不惊人,然而此一句就看得出来不同寻常,此话一旦传出去,定然有无数人为之鼓掌欢呼!”姚燃也满脸畅快的抚掌。 “呵呵,此乃喝茶闲聊之语,万勿对外人说,不然小子怕是要被丁青皮抓去打的皮开肉绽,所以还请两位嘴下留情!”赵颀干笑几声说。 “放心放心,我等决计不会说出去!”两人赶紧摆手坐下来。 第59章 成也科举,败也科举 凉亭里面一阵沉默。 大宋重文抑武,推崇文人治国,文人的地位空前高涨。 而文人相聚讨论国政也是司空见惯之事。 特别是到了眼下南宋末年,国势颓废,奸臣当道,许多抱有一腔爱国热情的寒门士子和青年学生却感觉报国无门,因此讨论起来更加的肆无忌惮。 如果是在北宋时期,文人聚会大部分讨论的是诗词歌赋和音乐字画,要不就是喝茶弈棋,生活过的轻松雅致无比。 但如今的大宋,士族早已没有了这份闲情逸致,除开对于国势颓废的抱怨之外,还有就是对于朝堂的不满,对生活的不满,对人生遭遇的不满,还有对大宋未来感到提心吊胆。 老百姓可以不理会不知道,但只要稍微有些爱国情怀的人,都知道大宋如今已经岌岌可危,蒙古人早已对大宋虎视眈眈。 只是朝廷如此,因此都感觉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 “陛下如今年老体衰,不仅不知节制,反而是受董宋臣等人的蛊惑,召唐安安这种妓女入宫侍寝,如此荒淫无道,与唐玄宗何异,而且陛下无后,只有一个傻侄儿赵禥,听闻陛下欲立赵禥为太子,一个傻子,如何能够成为人君,此乃亡国之道也!”沉默许久之后,陈纪幽幽的叹口气说。 “唉,我等既无权势又无官身,还是不要过多谈论朝堂之事,老朽还有课,今日就不陪两位了,他日有闲再一起喝茶!” 杨老夫子有些胆战心惊站起来,与这些热血沸腾的年轻学子继续聊下去,怕是老命有些保不住。 “今日来的唐突,还请杨老见谅,告辞!” “告辞!” 陈纪、姚燃和赵颀也只好都跟着站起来拱手告辞。 “太爷,您不是说要请两位公子和赵大郎喝新茶的吗,我刚把水烧开,怎么说了几句就都走了?” 私塾后院,端着一盘茶具过来的绿裙少女惊讶的看着独自一人坐在凉亭的杨老夫子。 “唔,他们自有急事,这赵大郎听说以前疯疯癫癫,但今日一见,虽只说了两三句话,但却思维敏锐见识不凡,难道还真的是山神显灵?”杨老夫子捋着胡须脸色怪异的仿似自言自语。 “太爷怎的也这般说,不是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您前几天还让我们不要到处以讹传讹呢!”少女笑着为放下茶盘一边收拾茶杯一边说。 “说是这般说,但这事总感觉透着浓浓的诡异,泥像砸一下就能变得这般聪明?” “或许赵大郎一起并不是傻,只是假装的!”少女顽皮的吐了一下舌头说。 “怎么可能……”杨老夫子揪着胡须继续发阿呆。 而此时离开私塾的陈纪和姚燃也正对赵颀的身份感兴趣。 “真想不到小兄弟就是杨公镇上盛传的那位山神显灵的主人,方才我和陈兄还在提起,是不是抽空去山神庙打探寻访一下,没想到今日街上便遇见了,实乃运气!” “都是讹传罢了,不过我以前的确有些疯疯癫癫,让镇上的人笑话了十多年,二位既然无处可去,暂去寒舍坐坐,等我兄弟放学回家,二位帮忙提点一下,顺便我也好为二位打听一下去广州的船家,一定安排两位顺利返乡!”赵颀笑着岔开话题。 “如此便多谢赵兄了!”两人高兴的连称呼都亲密多了。 赵颀自然更加高兴,逛个街还能捡两位举人,虽然是两个扑街,但也还是货真价实的高阶知识分子,这种机会不是随时能够碰上的。 以后要想好好发展,光有茅湾村的一群大字不识的农民工肯定不行,还需要更多有才华的读书人帮衬。 陈纪与姚燃这两人虽然在赵颀了解的宋朝历史人物中似乎并没有出现过,但能够进京参加省试的,就没有一个庸才。 得益于大宋良好的教育制度和科举制度,寒门学子大量读书出仕,这才让大宋呈现了与众不同的革新和变化,一改前朝世家门阀把控朝廷的局面,影响了后面几个朝代。 但成也科举,败也科举,随着读书人的大量出现,导致各种治国理念的不同产生了派系和争斗,再加上朝廷优待读书人,采用高薪养廉的政策,每次殿试都会录取数百人,这些人最后都会被委任官职,年复一年积累下来,导致官员泛滥成灾,朝廷光是为养活这些官员每年的开支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为了弥补亏空,朝廷不得不大肆搜刮百姓、乱发纸钞,使得物价飞涨底层民众的负担越来越大。 后世评价宋朝崩溃的原因,并非一定是辽金蒙古太强大凶猛,而是大宋的体制出现了极大的问题。 冗官、冗兵、冗费的庞大开支已经积累到了繁华富庶的大宋承受不起的地步。 从唐宋两朝取士对比就可以看出其中巨大问题。 唐朝开科取士,每届不过三四十人,虽然这些人大多都是依靠世家门阀的裙带关系考中的,但人数却很少,而且对于爵位的封赏也非常吝啬,坚持无功不受禄的传统,李世民当皇帝的时候,开科取士更是谨慎严格,为了减少财政开支,李世民将朝廷供养的两千多京官减少到只有六百多人,精简官员不仅让臃肿的朝廷结构变得更加简洁,财政开支也大大减少。 但宋朝不一样,不仅每届取士动辄数百人,而且还会大肆封赏闲官闲职,对宗室、亲信弟子特为优宠,随意授官,皇族宗室男孩七岁便可以授官,有的甚至在襁褓中也有官阶,并领取俸禄;宗室之外,其它旁支、异姓、门客,都可以得荫补官,每年成千上万的人涌入官僚队伍。 最恐怖的是宋仁宗一朝,当是的朝廷官员竟然高达一万七千余人,而这其中几乎高达百分之九十的人并没有职务,只有官阶,全都是吃空饷的闲官,甚至到了南宋时期,为了弥补亏空还大肆卖官鬻爵,不断增加的庞大的官僚队伍消耗了大量的财政收入,使得朝廷入不敷出。 而大量的虚官闲官为了得到实权,就互相拉帮结派走后门,行贿受贿腐败丛生。 吏治腐败加上人才政策的失败,再加上重文轻武自废武功,大宋虚浮的繁华背后,就是臃肿的朝廷机构和混乱不堪的官员任免,朋党争斗形成了极其混乱的政治状态。 后人熟知的元佑党争,就是不折不扣文人争斗的恶果。 有历史学家吹捧宋朝的文治冠盖两千年封建文明,认为元佑党争是一种政党治国的雏形。 一是新党和旧党已经有了各自不同的治国理念,二是有了各自的领袖人物,三是争斗失败也不会被赶尽杀绝,而是只需要对方下野便达到目的。 然而若是深入的研究一下,这种所谓的党政雏形,实际上源于一种文化立场的不同,而并非是双方各自代表了不同的阶层利益,说白了,这些人的目的并不是单纯的因为治理国家的理念不同而争斗,而只是因为反对而反对,并没有什么政治立场,只是单纯的反对对方的思想。 一个不能代表阶层民意的党派,绝对称不上是政党。 当然,一棍子打死也不全面,至少在人类文明这个时代来看,宋朝的政治模式的确有很先进的地方,党争的确是不同的群体为了控制朝廷政权释放自己的政治理念而产生的冲突,而这个冲突也极大的割裂了知识分子群体,造成了思想上的对立,已经隐隐有了那么一丢丢的政党争斗的影子。 后世的台湾韩国的国会就是这般争斗,互相吐口水丢拖鞋弹鼻屎抓头发,不同派系的议员就像泼妇骂街一般在国会上大打出手。 而反观欧美成熟的政党斗争,就要温和的多。 第60章 两位宰相 “赵兄,其实你这位兄弟想考县学,让我等指点也并非就能一帆风顺,若是能去鄞县走走关系,或许就能很顺利考上!” 三人一边走一边聊,矮胖的姚燃突然说。 “姚大哥莫非是说花钱请托县学的学官?”赵颀惊讶的问。 “花钱是个方法,如今朝廷卖官鬻爵也已成风气,只要肯花钱,比如我二人,若是愿意花些钱投靠丁大全,自然也有机会上榜,只是这钱花的让人窝心,所以不上也罢,以我和陈兄的能力,回乡当一个县丞州吏轻轻松松,余生也会过的富足安闲,只是到了我们这种身份和地位,不来试一下又心有不甘而已,其实比花钱更好的方法是找对人,鄞县既是县城,又是府城,因此若是花钱找鄞县的县学官并不一定管用,若是搭上一位朝廷大员,此事当迎刃而解,考试也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姚燃笑着说。 “姚大哥说的自然有理,但我们不过是一群苦哈哈的农民,连县城都没去过,更别说认识州府和朝堂的官员了,若是能搭上两浙路的提学,我也知道此事轻松无比。”赵颀苦笑着摇头。 “两浙路的提学我等不认识,但我们却认识庆元府知府和如今丁忧在家的另一位鄞县大名士,虽然不熟,但或许可以走走门路!”姚燃略有些得意的笑着说。 赵颀停下脚步长大嘴巴愣了许久。 “姚兄莫要说大话,崇国公岂是我等能够搭上话的?何况崇国公学贯古今刚直不阿,我们两个寒门瘪三找上们去攀关系,怕是还没进门就会被指着鼻子骂出来!”陈纪哭笑不得的推了姚燃一把。 “陈兄怎可以如此妄自菲薄,崇国公虽然刚直不阿,但也爱惜人才,如今受丁大全排挤知庆元府本就不当,加上这次太学生请求罢丁大全之事,我们本也就受到牵连,找他一个老前辈去诉诉苦怎么了,朝中无人,但天下总还有伸张正义之人,崇国公素来正直,岂能看我们受丁大全打压而置之不理,你若不信,我等前去他必然要接待我们!” “接待又如何,如今他被赶出朝堂自身难保,还能把丁大全如何,再说崇国公年逾花甲,或许早已再无朝堂争锋之意,我们去了也只会碰一鼻子灰罢了!” “等等,两位说的崇国公到底是何人?”听陈纪和姚燃两人争吵,赵颀也满是疑惑好奇,似乎说的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崇国公便是履斋先生吴潜,不知赵兄听说过没有?”姚燃回答。 “吴潜……”赵颀更是一愣,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若说南宋末年的名人,除开被誉为宋末三杰的文天祥、陆秀夫和张世杰之外,就是丁大全贾似道这几个大奸臣,当然还有几个起起伏伏和丁大全贾似道有过争斗的官员,吴潜便是其中之一,因为吴潜先后两次出相,第一次被丁大全排挤,第二次被贾似道排挤,后来更是被贾似道暗中派人毒死。 敌人的敌人自然就是同志了,何况吴潜在历史上的评价相当高,尤其是在宁波。 因为就在赵颀穿越之前,他还去距离杨公镇不远的宁波郊外看过一个古老的水利工程它山堰,当地就有记录,这被誉为和郑国渠、灵渠、都江堰齐名的四大古水利工程,就是吴潜在宁波任职的时候修建的。 但赵颀绝对没想到,眼下吴潜竟然就是庆元府的知府,距离自己的真实距离只有不到五十里。 看赵颀发呆的样子,姚燃笑着解释说:“赵兄年幼,未曾听闻过履斋先生也正常,履斋先生可是当朝第一等的名士,为人刚正,受人尊重,在庆元府修水利,护海疆,把庆元府治理的井井有条,我们本来是可以去苏州的黄田港码头搭乘便船的,但黄田港那边听闻出海容易被倭寇和海盗袭扰,我二人便跟着商队来了庆元府杨公港。” “赵兄莫要听姚兄瞎掰,崇国公地位尊崇,即便是认识我们也不能为了区区一个秀才的名额去找他,传出去只会坏了他的名声!”陈纪很有些无奈的苦笑。 “陈大哥说的对,我兄弟虽然刻苦,但为了考一个区区县学便去找这么大一个人物,怕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即便是他答应下来,我等也说不出口,方才姚大哥还说到另一个大名士又是谁?”赵颀点头问。 “西涧先生赵兄可曾听说?”姚燃问。 “西涧先生……莫非是……叶梦鼎?”赵颀瞬间在脑海中想起一个人来。 “哈哈,赵兄虽然不读书,但真的不是一般人,竟然还知道叶西涧的名头!”姚燃高兴的拍赵颀的肩膀。 赵颀心说老子又不是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以前的确没见过古代人,但飞机大炮轮船导弹不知道见过多少,即便是没穿衣服的岛国小电影也见过,这有啥好稀奇的。 况且宋朝的名人太多,的确有些不太熟,但叶梦鼎就是宁波人,穿越前他还听人说宁波附近的盖苍山有叶梦鼎故居,只不过问过当地人,说就是一个破山洞,没啥好看的,因此几个人也就没去,但赵颀还是在手机上百度过叶梦鼎的资料,刚好记得叶梦鼎号西涧,一猜自然也就准了。 而且说到叶梦鼎,赵颀自然同样感觉到有些太巧合了,因为据他所知,叶梦鼎后来也曾当过丞相,但同样是性情耿直忠正,和贾似道不和,冲突几次之后辞官归隐,后来朝廷数次召他入朝都被拒绝,直到南宋朝廷投降之后,叶梦鼎闻讯恸哭,不久之后病逝。 眼下宁波竟然窝藏了两个大宋末年的宰相。 这绝对是赵颀没有想到的事情。 若是要拯救大宋,是不是可以从这两个人身上多努一下力? 即便是救不了,至少与这些当朝大人物勾搭一下对自己将来的发展也大有裨益,朝中有人帮忙说话,自己将来的发展也会多一些挡箭牌。 赵颀在心头翻来覆去的开始思量这个问题。 第61章 挟天子而令诸侯 “赵兄,西涧先生听闻母亲去世丁忧在家,虽然并无官职,但朝廷一直对其厚重,说不定很快就能复官,而且西涧先生在庆元府名声非常大,若是能够找到他,令弟入学之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姚燃很是有些激动的说。 “只怕也不容易,何况为了区区一个县学名额找这么大的人物,感觉有些不好开口,此事再说吧,姚大哥的心意小弟心领了,舍弟若是县学都要托关系找人帮忙,只怕会被人看轻,何况有两位经验丰富的老司机……嗯,饱学之士指点,舍弟肯定获益匪浅,不过西涧先生和崇国公倒是有机会可以先去拜访一下!”赵颀婉言拒绝。 “赵兄说的不错,院试简单至极,只要准备充分一举而中,何况令弟尚且年少,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即便是三五年之后考取犹未晚也,到那时我等再去帮忙走动谋求一个州学名额也更加合理!”陈纪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也罢,主要是我担心辜负了赵兄的一番请托,院试虽然不难,但竞争也非常激烈,当初我也是考了两次才考上,庆元府人才辈出,每届入三甲者少则十余多则七八十,简直是多的不像话,我等其实也望尘莫及,继续当一个咸鱼举人罢了!”姚燃瞬间有些颓然。 “姚大哥何出此言,若是为了当官发财,大可以三年之后再来考试,我相信及第指日可待,但若是为了报国为民,大可不必继续埋头苦读!” “赵兄此话是何意?”陈纪和姚燃几乎同时停下来看着赵颀。 “呵呵,我的意思很简单,这也是我不愿意接受二位的举荐去跟着杨老夫子读书的原因,按照当下朝堂的状况,读再多的书也是枉然,即便是将来金榜题名,也不过是两种结局。 一是朝廷封一个闲官等待实缺出仕,但二位也知道眼下朝廷闲官多如牛毛,一次登科者数百,朝廷根本就没有这么多实缺,也只能领着一份俸禄茫然等待,或许一直等到老也当不成官,升官发财自然也渺茫。 若是想要补一个实缺,那就必须走丁大全的门路,朝堂命令皆出中书门下,而丁大全有官家支持,朝中尽皆都是他的党羽,秉良忠正之人皆都被排挤出朝堂,若是你们这般做了,必然也会成为丁大全的鹰犬走狗……” “我等岂能助纣为虐做丁青皮的走狗!”姚燃握紧拳头额头青筋直冒的看着赵颀。 “我自然相信两位的品格,但方才我说的两位应当也明白,无论是想当官发财还是想为民办事,当闲官都没用,即便是顶着一个官身的帽子,也顶多算是一个社会蛀虫!” “何为社会蛀虫?”陈纪和姚燃茫然询问。 “进士及第,朝廷封官,但却只拿钱不干活儿,吃着朝廷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但对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一点儿功劳都没有,这不是蛀虫是何物,寒窗十年,学得满腹经纶,最后却吃着老百姓的血汗混吃等死,这难道就是天下士子理想中的报国方法吗?” 赵颀背着双手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 “朗朗晴天看似宁静,但外有蒙古虎视眈眈,内有奸臣把持朝纲,朋党倾轧,官商勾结,百姓困苦,民间朝堂举日不宁,读的满腹经纶又有何用,一旦大宋亡了,哪怕是当上宰相位列三公又如何……范文正公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今大宋内忧外患,却无人能够改变,丁大全不除,朝廷不靖,天下不宁,太学学生尚有血性,胆敢乞伏于朝门请罢丁大全,但整个京师百万余人,竟然就眼睁睁看着丁大全将六人贬黜京师搜捕同党,这本是一个最好的机会,若是数千学生同时呼号乞伏于朝堂,丁大全即便是三头六臂,也会被圣上罢职,可惜……可惜……无忧国忧民之心,读书有何用,当官又有何用……”赵颀摇头叹息。 “我……我等也并非没有奔走呼号,奈何丁大全势大,我等微弱之力无法撼动!”姚燃和陈纪脸皮通红羞愧难当,此时看赵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竟然有一种心头慌乱不敢直视的感觉。 “也罢,姚大哥说的不错,是我胡言乱语了,丁大全如今的确势大,不过要搬到他也并非没有方法,只是略有些风险,而且还要等待时机!”赵颀收起一副悲天怜人兼忧国忧民的苦相。 “什么方法能够搬倒丁大全?”陈纪从羞愧中回过神来焦急的问。 “一是要继续给圣上加压,让他知道民间对丁大全非常愤怒,二是等待一个丁大全出错的机会!” “如何给圣上加压,六位太学生和数十位举子贡生受到牵连,若是故技重施,只怕响应者一个都无,丁大全势力太大,京师无人敢触他的霉头,这风口浪尖上绝对办不到!”姚燃苦笑摇头。 “并非一定要上书请愿,这事可以暗中进行,比如写一些揭露丁大全恶行的大字报偷偷张贴在京城各处,更激进点儿,半夜去朝堂大门上写上阎马丁当国势将亡这种警示语,让陛下知道民间对丁大全的愤怒和不满,这种事出现的多了,陛下自然也会开始警觉,或许就把丁大全罢职了!” 赵颀直接把后世朝门留字的典故原封不动的搬出来,当然还加上了一个更加刺激的运动模式。 “嘶~”陈纪和姚燃两人几乎同时吸了一口凉气,而且互相对望一眼,各自眼中闪烁出一种蠢蠢欲动的火花。 “赵兄此策的确应该有用,但恐怕一旦出现一次就会引起丁大全的警觉,第二次就会极度危险,一旦被抓住,玷污朝门之罪说不定会被杀头啊!”虽然激动,但两人并未有失去理智。 “呵呵,自然只能做一次,而且做完就要跑路,这只是对陛下的又一次警示罢了,让丁大全和天下人都知道,反对他的人依旧拥有强大的斗志,一日不罢丁大全,这种事或许还会以其他的方法出现!”赵颀淡淡的笑着说。 “还有什么别的方法?”陈纪和姚燃更加来了精神。 “比如什么鱼腹藏书啦,比如什么石人一只眼啦,比如始皇帝死而地分啦……” “赵兄还请说的明白点儿!”姚燃有些懵逼的看着赵颀。 “姚兄,我知……知道了,陈兄的意思是暗中谣传丁大全要谋反!”相对情绪冷静一些也有些寡言少语的陈纪打着摆子牙齿磕磕的说。 “不错,自古谋反就是死路一条,只要消息传开,无论丁大全有没有谋反的迹象,皇帝都要对其起疑心,皇帝如今年岁已高,加上只有一个傻子侄儿为储君,丁大全若是继续做大势力,将来新皇继位,极有可能被他架空,行那曹孟德之事!” “挟天子而令诸侯~”陈纪和姚燃同时惊呼。 第62章 又好又想便宜 “嘿嘿,不管有没有,先都给丁大全按上,这种谣传多了,地位也便岌岌可危,何况我推测蒙古人很快就会再次进攻大宋,丁大全此人除开溜须拍马排斥异己之外对于国政一窍不通,军事指挥更是一塌糊涂,面对蒙古入侵必然束手无策甚至是对于军情隐瞒不报,只要这种事出现一次,必然就是他倒台之时,只要丁大全倒台……” 赵颀想了一下,感觉似乎脑海中有一个更大的奸臣影子,手里提着一个蝈蝈笼子从无尽的黑暗之中站了起来。 “贾似道!”赵颀咬牙切齿的轻轻吐出三个字。 “赵兄说什么?” 陈纪与姚燃两人本来听的兴奋,突然发现赵颀的神情一下变得有些严肃狰狞起来。 “哦,没事没事,方才我说的这些二位哥哥当做闲聊罢了,千万别当真,丁大全此人作恶多端,时间一到自然会有报应,两位哥哥是雅人,前面有一家茶铺,刚好买些茶叶回去品味一番,方才杨老夫子请喝茶,不过是一杯温吞苦茶,着实有些口渴了!” 赵颀瞬间把心头的胡思乱想压了下来。 贾似道专权眼下还早,那是宋度宗上台之后的事了,而眼下他也不过刚刚开始崛起,而且就是这次蒙古人入侵还打过几次硬仗才得以得到提拔。 而眼下自己要关心的不是数年之后的贾似道和朝廷,而是要关心自己能够在蒙古人打过来之前成长到什么地步。 大宋能救则救,不能救不如另起炉灶,自己本来也姓赵,到时候召集一票小弟扯旗反蒙,再胡乱给自己捏造一个皇亲国戚的名头,说不定这大宋江山的交椅,自己也可以好好坐一下。 总体来说,自己坐好过让蒙古人坐了自己当亡国奴。 三人顺着大街,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往前面不远处一间茶铺走去。 心直口快的姚燃很是同意赵颀方才的话,不断的撇嘴说:“杨秀才还说请我们吃新茶,结果新茶还没上桌就把我们赶出来了,忒小气!” “呵呵,也莫怪他,没太多见识的酸秀才罢了,一说到朝堂大事自然害怕,今日得遇赵兄,实乃三生有幸,买些茶叶找一个安静之处喝茶闲聊,我等还想听听赵兄的高见!”陈纪笑着打圆场。 “高见不敢当,只是这杨公镇码头人来人往迎四方宾客,各种声音都有,听多了心有感触罢了,茶铺到了,二位哥哥请!” “三位客官可是买茶?”一个青衣小帽的小二热情的迎上来打招呼,然后眼神落在赵颀身上,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咦,这不是茅湾村的傻大郎么?” “是我!”赵颀略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子点头。 “看来你真的是好了,最近镇上传的沸沸扬扬,到处都在说茅湾村的傻大郎被山神庙的泥像砸了一下之后就变清醒了,是山神显灵,你……你有没有见到山神长什么样子……”店小二很细兴奋而且惊奇的上下打量赵颀。 “哪有什么山神显灵,吕大夫说我以前疯疯傻傻只是有些头疾罢了,小二哥,你们这里有什么便宜点儿的茶没有?” 赵颀懒得继续解释这件事,这些天只要上街,有人认出了自己都要好奇的问上几句,以前傻子甩着雀雀到处跑留下的后遗症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他眼下恢复正常后的生活。 “有有,普通的末茶三十文一斤!”小二赶紧点头。 “普通末茶就算了,都是下脚料,又苦又涩冲泡茶末都没有,香味也淡,只配街上的脚夫解渴,焉能拿来糊弄我等!”矮胖的姚燃手中的折扇呼啦打开,摇头晃脑很不满意的说。 “公子说的自然有理,但末茶便宜呀!”小二陪着笑脸说。 “把你们的好茶拿出来,宝云龙井可有?”姚燃满脸不屑的问。 “内个……公子恕罪,宝云和龙井没有。”小二苦着脸回答。 “那阳羡紫笋可有?” “没有!”小二脸皮扭曲三分。 “瑞龙蒙顶呢?” “也无!”小二的脸瘪的已经变形了。 “这也没有那也没有开什么茶庄,算了,绍兴的日铸双井总有吧?”姚燃满脸嫌弃的翻白眼儿。 “日铸的确也没有,但双井有一些,都是刚刚到货的新茶,三百文一斤,客官要买多少?”小二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脸。 “这么贵?”陈纪忍不住开口。 “二位公子,新茶好茶自然贵,而且今年茶叶产量下降的厉害,朝廷课税又加了不少,我们也不敢多进货,拢共只有百十来斤,已经卖了大半,再过半个月,怕是双井也买不到,不过我们还有些去年的绍兴花坞,价格要便宜不少!” “你又想拿陈茶来糊弄我们!”姚燃不满的收起折扇哼哼。 “二位公子又想好又想便宜,小人也没办法呀!”小二苦着脸赔笑说。 “姚大哥别为难小二哥了,我们这杨公镇比不上州府京师,好茶少,贵一些也正常,你说的陈茶多少钱一斤?”赵颀哭笑不得的打圆场。 两个穷酸书生没钱就算了,还要装逼。 几百钱一斤的茶看似不贵,但比起粮食来说,也算是天价了,大米才十文一斤,一斤好茶换成粮食,一家人要吃半个月了。 “大郎来看,这便是去年的花坞,虽然是陈茶,但色泽香味并不逊新茶半分,都是去年的上等好茶,因为新茶上市,掌柜的便吩咐贱价销售……” 小二从柜台里抱出来一个瓷罐,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块圆形的茶饼,颜色灰褐还带有白芽,并不见有什么霉变,而且还带有一股浓烈的茶香气息。 赵颀不懂这种蒸煮的茶饼,只能让陈纪和姚燃两人品鉴。 “小二,这茶卖多少钱一斤?”陈纪掰下一下块放在嘴里咀嚼品尝之后感觉还不错。 “二百文!”小二赶紧回答。 “双井新茶才三百文,为何这陈茶还要二百文,你这算贱卖吗?”姚燃满脸怒容的瞪着小二。 “公子有所不知,这花坞本就与日铸齐名,要比双井略好一些,而且这些花坞还是上品,去年我们进价就是三百文一斤,本来是一个日本商人订购的,但不想一年多过去了也没见到人来,估计是掉海里淹死了,因此只能贱卖了,因为名气大买的人也多,眼下所剩无几,大郎若是想喝买一些回去铁定划算,这茶比双井新茶味道还好……”小二赶紧解释。 姚燃撇嘴,“你怎么不说比建安的龙团贡茶味道还好呢?” 小二脸红,“那个……北苑贡茶自然是天下第一等的,我们从未卖过,但绍兴府的茶也是当世茗茶,得许多大家推崇,欧阳文忠公曾盛赞草茶盛于两浙,两浙之品,日铸第一。这花坞茶与日铸茶产地相近,茶树品种也一样,味道的确很好,茶香浓郁,冲泡颜色乳白,斗茶高手甚至能分出花鸟旭日之型,京师之中许多达官贵人家都以花坞为待客上品,不然那日本商人也不会舍日铸而购花坞了……” 第63章 显灵还带送钱 小二口齿伶俐能说会道,估计是茶叶铺的金牌销售员,一通神侃下来,不仅陈纪姚燃连连点头,就连赵颀都砰然心动。 尼玛穿越过来十天了,以前曾经茶不离手的人,突然之间没茶喝简直像丢魂一般。 但对历史还算比较清楚地赵颀知道,自家的破窑洞没有喝茶的条件。 唐朝饮茶文化刚刚进入热闹时期,制茶喝茶的方式都很野蛮。 茶叶蒸煮之后压成茶饼烘干,喝的时候掰下一小块研碎放在小锅里面煮,煮的时候还要放一些葱姜盐芥等作料,因此唐朝的茶基本上就是熬一锅五味成杂的茶叶汤。 这种茶汤赵颀没喝过,也没想去喝,因为光是想想就倒胃口。 后来,唐朝出现了一个叫陆羽的人,写了一本茶经,指出用葱姜盐煮茶是对茶的一种亵渎,真正要品出茶的味道,必须不加任何作料,用好水好火好茶具,然后衍生出来一整套饮茶的器具和繁琐的程序, 陆羽的茶经得到了大量文人雅客的热烈追捧,因此也导致民间种茶的积极性大为增加,一些名山名茶也慢慢形成了规模和气候,到了南宋时期,饮茶已经不仅仅是士大夫阶层的专利,早已和柴米油盐一般成为寻常百姓家的常备之物。 而喝茶的方式,宋朝和唐朝也已经完全不同,由煎茶变成了冲泡。 只不过这种冲泡,依旧还不是赵颀熟悉的冲泡方式,而是先将茶叶研末之后用开水调成膏状,然后冲入开水,形成宋朝独有的点茶特色,而点茶的高手甚至还有高超的分茶技艺,就像西方的花式咖啡一般,能够用茶冲泡出各种花纹,非常的玄妙。 不过蒙元入侵之后,随着国土沦丧导致士族整体消沉,这种茶文化也随之大规模的破坏和消亡,而日本的抹茶和茶道,就是从宋朝传播过去而且一直传承下去的。 唐宋用茶末冲泡的习惯,就是日本的抹茶,但在中国已经完全消亡了。 至于日本茶道的一系列繁琐的程序和各种精致的茶具,也只是点茶文化的传承,然后由日本的僧侣带回去传承下来,不过一般只流行于日本的贵族阶层。 眼下的大宋已经快挂了,喝茶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肯定不会像柴米油盐一般同等重要,因此在杨公镇这种小地方,越是好的茶叶,越是卖的不好。 小二说话间又从柜台里面拿出来另一个陶瓷罐子,打开盖子,随即一股茶香味散发出来。 “大郎看看,这是我们庆元府产的上品灵山新茶,眼下价格也是二百文一斤,但无论是品相还是香味都要逊色不少,冲泡颜色偏黄绿……”小二将一块巴掌大小的茶饼从罐子里拿出来赵颀观看。 陈纪和姚燃两人也围上来又闻又嚼的品鉴一番之后点头,的确感觉这新茶还不如这花坞陈茶。 “行吧!”赵颀决定还是先买一点儿回去尝尝,虽然不一定习惯这种带茶末一起喝的习惯,但想要喝到清炒的绿茶,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开春去了,而且日后与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打交道,不会喝茶一定会被人笑话。 更何况来宋朝逛了一圈,竟然没学会喝宋朝的茶也一定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不过买卖买卖,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二百文一斤的陈茶赵颀自然不愿意,把茶饼还给小二之后说:“陈茶两百文太贵,一百文如何?” “大郎,我们卖给日本人可是一两银子一斤,二百文已经是亏本了!”小二小苦着脸说。 “都是陈茶了,你们掌柜的肯定也知道,卖一斤就算赚一斤,这茶你们留着再过两三个月,怕是五十文一斤都没人要,浙东和福建别的不多,茶叶遍地都是,你要是不卖我,我便去别的茶铺看看!”赵颀装着转身离开。 “欸,大郎留步,卖给你便是,你要多少!”小二一把拽住赵颀的胳膊。 “呵呵,这便对了,我一个苦哈哈,喝茶也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太贵的喝不起,先来两斤吧,若是好喝过些天再来买!”赵颀砍价成功,自然也是满脸笑容。 “好嘞!”小二一笔生意谈成,同样高兴的开始给赵颀称量打包。 “姚大哥在想什么?”赵颀准备付钱的时候,但看着姚燃欲言又止的神情忍不住问。 “赵兄,这花坞虽是陈茶,但的确品质不错,一百文一斤也当真便宜,我们也想买一些带回去,不知赵兄能不能先借些钱买上几斤……”姚燃略有些脸红的用扇子遮着脸压低声音说。 赵颀恍然大悟,点头答应的同时爽快的从怀里掏出一把交子数了数,大概还有三贯,想了一下又掏出几块碎银子,林林总总加起来大概值一贯铜钱一起递给小二说:“买十斤,一斤一包包装好,不过我买的多,你得再送我一块新茶品尝一下!” “好嘞!大郎放心,保证给你足秤,另外送你二两灵山新茶!”店小二高兴的合不拢嘴,收好钱麻溜儿的开始打包。 十分钟后,三人各自提着几包茶叶出门。 “划算划算,这花坞在京师一斤至少四百文以上,我等平日喝不起!”提着茶叶,姚燃高兴的嘴都歪了。 “姚兄说的不错,这花坞茶在京师颇受欢迎,达官贵人皆都喜好,我上次喝还是几个太学同乡请客,这些茶带回去送给老师和提学,面子也足够!”陈纪心情舒畅的笑着说。 而看着三人离去,店小二冲着姚燃的背影啐了一口,嘀咕一声穷酸。 进门姚燃就开始跟他杠,又是龙井又是日铸的奚落,但没想到穿戴整齐文质彬彬,却是两个穷鬼,买茶叶还要找赵颀借钱。 不过嘀咕完小二也很疑惑,瞅着赵颀邋遢的背影有些发呆。 镇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赵颀以前不仅疯疯癫癫而且很穷,但今天竟然爽快得拿出来一贯钱买茶叶,难道山神爷显灵还带送钱的吗? …… 第64章 点茶圣手 “两位哥哥,到家了!” 二十分钟后,赵颀和陈纪姚燃三人说说笑笑回到窑洞。 看着眼前这个破破烂烂的瓦窑,陈纪和姚燃不仅有些发呆。 路上听赵颀说住在窑洞里面,但眼前看到,竟然比想象的还要破旧。 “哥哥回来啦!”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小竹欢欢喜喜从窑洞里面跑出来,然后看到两个衣衫整齐文质彬彬的年轻书生,呆了一下有些害羞的赶紧整理自己身上破旧的衣裙。 “小竹快过来,这是我今天在镇上结识的两位举人,这是陈纪陈大哥,这位是姚燃姚大哥!”赵颀招呼小竹。 “奴婢见过陈先生,姚先生!”小竹恭恭敬敬的福身行礼。 “咦,赵兄竟然还有一个如此乖巧的奴儿?”二人惊讶不已。 “小竹是我太婆五年前买来的,我也一直视若亲妹子,外面阳光浓烈,里面凉爽,先进去洗漱歇息,然后试试今天买的茶叶!”赵颀笑着前面引路。 “好好,的确炎热难当,赵兄请,小竹妹子请!”陈纪二人一起拱手行礼。 “咳咳,颀儿回来了,还有两位客人……”走进窑洞,正坐在凉棚下面呆坐的苏老太有些诧异的站起来,杵着拐杖亲自帮忙搬凳子。 “陈大哥,姚大哥,这是我太婆!” “太婆,这两位是我方才在镇上结识的两位进京参加省试的举人,因为聊得投机,特意请回家来喝茶!” 赵颀笑着再次介绍一遍。 “陈纪、姚燃见过太婆!”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而且镇上一番交流,陈纪和姚燃此时早已不在把赵颀当做普通山野少年,放下茶叶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 “原来是两个位举人老爷,咳咳,老身失礼了,家境贫寒让两位见笑了,颀儿且好生招待说话,老身去烧水泡茶!”苏老太脸上的惊讶很快变成一种慈祥的微笑,杵着拐杖去灶台边烧水。 小竹也忙前忙后的打水拿手巾,服侍三人洗脸洗手。 “小竹,镇上的脚夫把我卖的米面酒肉都送回来没有?”赵颀擦完脸之后问。 “送来好久了,米面我已经收好,肉也洗干净了,只有那些大肠我不会弄!”小竹有些脸红的小声回答。 “那个等会儿我去处理,先帮我洗几个茶杯来,再拿一个洗干净的陶碗过来!” “好的!”小竹转身找东西去了,赵颀三人也在凉棚坐下来。 “虽说这寒窑破旧,但里面的确干燥凉爽,这几件竹木小屋也修的小巧别致,住在这里也并非不好!”姚燃在窑洞之中四顾一番之后点头说。 “姚兄说的是,这里面也足够开阔不怕风吹雨淋,而且还有这么多燕雀筑巢,每日早晚燕子从窑顶进出嬉闹,也别有一番风景,充满诗情画意!”陈纪也连连点头附和。 “呵呵,两位哥哥不用宽解我,等我有钱了,一定要修一栋大大的宅院,住窑洞,也不过是迫不得已而已!”赵颀笑着摆手。 接下来三人一番闲聊,陈纪两人说一些广州等地的风土人情和京师民间与朝堂动向,而赵颀也说一些在杨公镇道听途说的故事,东扯西拉两刻时间过去,苏老太的水烧开了,赵颀也把吃饭的小竹桌搬到凉棚下面,摆上五个茶杯,打开一包茶叶,拿出一块茶饼掰下一小块,放在陶碗之中用一把调羹细细研成粉末。 看着赵颀笨手笨脚的样子,陈纪和姚燃欲言又止。 这赵大郎行事仗义语出惊人,但明显是个没喝过茶的品种,即便是家里穷的没有茶具,但这研茶的动作一看就是外行。 就在心直口快兼有杠精特质的姚燃准备开口帮忙的时候,苏老太提着热气腾腾的水壶过来,站在旁边看了片刻之后挽起袖子说:“孙儿让开,老婆子来!” “呃!”赵颀犹豫了一下本想问一句,但还是把话咽进肚子里乖乖让开。 苏老太见识不凡,而且似乎还会武功,身上一定隐藏着很多秘密,若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泡茶这种最基本的技能应该是会的。 果然,苏老太虽然看似风烛残年站都站不稳,但一开始研茶,瞬间神情便严肃认真起来,动作看似生疏,但却毫都不错乱,调羹在碗中来回轻轻研磨,来回三五遍之后手法越发娴熟,动作轻柔舒缓,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 而苏老太认真的神情和舒缓有致的动作,似乎有一股气场镇住了陈纪和姚燃二人,两人的表情也逐渐安静下来,甚至还互相看看之后眼神中流露出惊讶的光芒。 “这泡茶呀,主要是调膏,而要调膏,又主要是研磨,研磨共有五道工序,先碎,再碾、再磨,再筛,再研,要让每一粒茶末都大小均匀如粉如尘,茶末越细,调制出来的茶膏便越浓稠,冲泡出来的茶水便越香浓……” 来来回回十多遍之后,陶碗之中已经是小半碗青白色的细细茶粉,和后世的抹茶差不多。 “喝茶最好用建盏,黑底冰丝为最上品,每盏用茶七钱,加沸泉十钱调成茶膏,茶膏要浓而不稠,不粘茶匙,膏成,注四分水,不可一次加满,分做七次击拂,茶汤乳白为上,青绿为下,水膏交融乳雾汹涌浮于盏口,上下透彻如烟云出岫,若显花鸟虫鱼之型,则谓之入道……” 苏老太神情庄重动作稳健,一边说话,一边用调羹往每个粗陶茶杯之中加入茶末,先注入少许开水细细调成茶膏,然后再次慢慢注入开水,一边加水一边用小汤匙不断搅动,很快随着黄白色的茶末浮起,茶杯中竟然有云雾花草一样的花纹显现出来。 “哇,太婆真是点茶圣手,晚辈在京师和广州也与师长好友多赴茶宴,从未见过有人分茶现出如此景致,实令晚辈大开眼界!”心直口快的姚燃情不自禁的站起来鼓掌惊呼。 “太婆茶艺果然精妙,真想不到赵兄竟然家藏不露,祖孙皆是异人!”陈纪同样看得目瞪口呆抚掌赞叹。 第65章 拔你家蒜苗 赵颀自然不懂茶道,只是在研究宋朝历史的时候的确知道宋朝的文人雅士喝茶时候有斗茶分茶的喜好,而且还各自以分茶出现的花纹为娱乐方式。 但他竟然没想到,自己的奶奶竟然也是一个茶道高手。 这从陈纪和姚燃两人的表情和话语之中就能印证。 “老婆子以前年轻的时候学过一些茶艺,如今几十年不弄了,早已生疏,二位举人老爷切莫见笑!”苏老太满脸慈祥的把泡好的两杯茶放到陈纪和姚燃两人面前。 此时浮在茶水表面的乳白色花纹皆都快速消退,只剩下半杯黄绿色的茶汤,随着热气袅袅升起,一股浓郁的茶香在窑洞里面散发开来。 “多谢太婆!”陈纪和姚燃两人恭恭敬敬的站起来行礼之后才坐下去,然后同时端起茶杯在鼻尖轻嗅一下之后小啜一口。 “汤色细腻,茶香浓郁,入口甘绵,齿颊留香,好茶,好茶!”姚燃微微闭眼咂嘴连声赞叹。 “茶好,主要还是太婆的茶艺好,亲眼见证分茶绝技,再品茶汤,更觉回味悠长,实乃晚辈平生饮过的最好滋味,多谢太婆!”陈纪平常之后满脸惊喜的再次拱手道谢。 “孙儿也品尝一下,十多年了,孙儿跟着我受苦受累受人嘲讽讥笑,家中也无钱买茶,今日老身借二位的好茶也沾沾光!” 苏老太将再次冲好的茶水一杯放在赵颀面前,然后扶着桌子坐下来端起一杯慢慢品尝,满是皱纹的脸上现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沉思和回味。 陈纪和姚燃两人脸色大囧,本想开口解释,但随即被赵颀笑着摆手阻止。 茶叶的来历说不说已经没有多大意义,眼下老太婆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他不想打断。 热茶入口,齿颊留香,并没有出现赵颀想象的满嘴茶末子的塞牙感觉,反而是牛奶咖啡一般的丝滑。 热茶下肚,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子顺着脸颊不断滚落,浑身冒出一阵汗水,五脏六腑也在这热茶的冲击下如同泡在温泉中一般,神魂暖洋洋的有一股从未有过的舒坦。 一杯茶慢慢喝完,赵颀感觉有些意犹未尽,然后再次从舀了少许茶末,学着苏老太的过程调膏冲水,然而得到的却是一杯浑浊的茶汤,云雾花纹没有,只有一阵大大小小的泡沫很快散开。 “小竹过来也喝一杯!”赵颀再次调好一杯招呼小竹,然后把茶匙递给姚燃笑着说,“我以前从未喝过茶,二位哥哥自己来吧,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也切莫怪我待客不周。” “不敢不敢,赵兄虽然比我们年幼,但见识却不凡,今日若非遇上赵兄解困,又冒昧前来打搅,岂能喝到如此好茶,这一盏茶足够我等回味多年了!” 陈纪和姚燃两人连连摆手,然后也不客气,各自动手再泡一杯茶,虽然手法要比赵颀熟练许多,但得到的结果却也并没有太大区别,除开泡沫,啥花纹都没出现。 喝完两杯茶,三人也感觉浑身舒坦,少许歇息之后,在两人的请求下,赵颀带着二人去山神庙去看显灵的山神像,等三人再次一身大汗回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又到了傍晚时分。 小竹已经按照赵颀的要求满满的煮上了一大锅米饭。 而赵颀则挽起袖子开始准备做菜。 先去池塘把两个鱼笼子收起来,得到两三斤泥鳅和七八条鳝鱼,加上昨天二麻子还弄来了两条带鱼,这样算下来就有了三道菜。 本来说靠海吃海,实际上茅湾村的人很少吃海鲜。 主要是眼下大宋商业和饮食业发达,光是杨公镇和海港码头就有数万人的规模,大大小小数十家酒楼和脚店,再加上各种面点和汤饼,实际上附近几个村子的乡民大多数也并不打渔。 二是村里人大部分都在海港码头和商船上做工,虽然辛苦些也赚不到大钱,但胜在安全有保障,远比下海捞鱼的风险小,因此杨公镇附近渔民本就不太多,因此捞上来的海鲜基本上就不太够卖。 贵重的海参鲍鱼珍珠珊瑚等几乎都是被商人收购运送到府城和京城销售,还有比较名贵的石斑黄鱼鱿鱼等,几乎所有的酒楼都敞开收购,运气好的渔民弄到一网大鱼,基本上几个月吃喝的钱都够了,但若是遇上暴风巨浪或者落水来不及施救,卒的也很爽快,有时候眼睁睁看着人就没了,葬身大海尸骨无存。 因此赵颀穿越过来之后吃过的海鲜也就昨天的几只梭子蟹。 而虾蟹这种海鲜沿海的平民家庭都不大爱吃,没油水不说,吃起来还麻烦。 不过听说京城很多人特别爱吃螃蟹,不过都是以太湖蟹和长江毛蟹这些淡水蟹为主,海蟹不好运输保存,弄过去十个会死九个,代价太大了。 当然,作为所有食客评价最高的回锅肉,今天照样是主打菜,赵颀也不吝啬,将买回来的三斤肉统统都煮上,眼下天气热,一顿吃不完说不定明天就坏了。 放上姜椒大料和少许酱油,将五花肉煮上之后,赵颀再次去隔壁阿安家里借蒜苗。 阿安还没从码头回来,只有阿莲带着五岁的宝儿在家。 “小颀哥哥!”宝儿隔老远就欣喜的跑过来打招呼。 “小颀来了!” 阿莲正在挑水,腿还微微有些瘸,看见赵颀走进来,赶紧放下水桶擦着额头的汗水打招呼,虽然精神状态看起来很差,但看见赵颀的瞬间,苍白的脸颊上现出一抹略微的羞红,眼神中也现出一抹喜悦的光彩。 两天过去,阿莲脸上的伤痕依旧,青紫色的痕迹看的赵颀脸皮不断的抖抖。 “阿莲姐,你的腿还没好,千万别干重活儿,我来帮你!”赵颀上前不由分说的接过扁担,将两桶水挑进厨房倒进水缸。 “小颀,谢谢你!”阿莲牵着宝儿跟在后面进来。 “谢啥,我还是来拔你家蒜苗的!”赵颀笑着放下水桶往外走。 错身而过的瞬间,赵颀感觉自己的胳膊与一团饱满的温柔接触滑过,心旌微微荡也没敢回头,而牵着宝儿的阿莲也身体紧张僵直的颤抖了一下,脸颊瞬间羞红,看着赵颀穿过厨房门走进菜园的背影,咬咬牙低着头跟了出去。 第66章 属性-1 “小颀哥哥,你是不是又要做好吃的回锅肉?”宝儿亦步亦趋的拽着赵颀的衣服跟在后面。 “是呀,哥哥晚上做回锅肉,一会儿你和阿娘过去吃!”赵颀用手摸了一下宝儿的小脑袋笑着点头。 “耶,晚上又有肉肉吃啰!”宝儿兴奋的欢呼雀跃。 赵颀轻车熟路走到一片蒜苗前面,本来应该是郁郁葱葱的一片,如今已经变得稀稀拉拉。 蒜苗这种作料,眼下的大宋人并不经常吃,最多就是炒肉的时候用一下,而且农村人吃肉的机会少,因此阿莲在家也没种多少,而赵颀前前后后接连吃了几顿回锅肉,每次都是十多根,几次下来,这片蒜苗已经快吃的只剩下土了。 赵颀蹲下来拔蒜苗,尽量选那些粗壮一些的,但是只能矮子里面拔将军,现在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弱不禁风的幼苗了。 “小颀,你……你最近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卖肉,你才去码头帮工几天,有钱还得存一些,不要都大吃大喝了,别学的和阿安二麻子这样!”阿莲收拢裙摆蹲下来帮忙的时候轻声说。 “我知道,我没阿安和二麻哥的爱好,买肉吃总好过拿去赌博喝酒,对吧!”赵颀笑着说。 “嗯,你……你说的也对,至少你这样小竹和阿婆还能跟着吃饱肚子,可阿安每天挣了工钱,从不拿回家,都在码头吃喝用光了才回来,我说过好多次都不顶用,你……你以后还是帮我劝劝他!”阿莲默然许久之后轻声央求。 “嗯,我会说的,前天晚上阿安回来其实我应该过来看一下的,我也没想到阿安会胡思乱想把你打成这样,要不要我再去镇上帮你买些膏药?” “不用不用,以前他也打过我,都是些皮外伤,我已经习惯了,只要你没事就好,我昨天被打的起不来,也拦不住他……”阿莲赶紧摇头小声解释。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若是阿安以后再打你,你就去找我,我不在就找太婆,放心,若是阿安再不改,我会想办法治他,一个大男人,不挣钱养家还要打女人,这种男人就不该结婚祸害女人!”赵颀把一棵蒜苗拔起来抖土,声音中略带着愤怒的情绪。 “小颀,你……你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样呢,要是……要是阿安真的有你一半好,我也会跟着过的很幸福……”阿莲低着头不敢看赵颀的神情。 “阿莲姐你也不用忍着,若是阿安以后还是不改,便去告官休了他,趁着年轻再嫁一个好男人,你这么勤劳善良的女人,怕是村里其他没结婚的后生都会抢着要!”赵颀狠狠的说。 “小颀……你……你以后千万别这样说,姐姐就是命苦,怪不得别人,阿安是我舅娘做的媒,我若是被休了,舅娘和爹娘也无脸见人……”阿莲脸色苍白的抬头,清秀的脸上,几道青紫色的伤痕近看特别醒目。 “哪有什么命苦命甜,阿莲姐不让说我以后不说便是,我就是对阿安如此狠心打你看不过下去!” 赵颀将拔好的一堆蒜苗用一根草叶捆好站起来,阿莲也赶紧跟着站起来,两人的身体不经意再次碰在一起,阿莲脸颊羞红的赶紧让开。 “阿莲姐一会儿带宝儿过来吃饭,晚上有两位贵客,还有大元叔刘太爷也要过来……”赵颀丢下一句话匆匆离开菜园。 “小颀,我……我和宝儿就不过去了,免得阿安知道了又多想……”女人追到院子门口小声喊。 “嗯,那一会儿我让小竹给你和宝儿送一些过来!” 赵颀的声音随风飘来,人已经在十多米之外。 女人靠在歪斜的院门口,看着赵颀消失的背影,两行眼泪顺着脸颊不知不觉的流淌下来。 …… 有了蒜苗,火锅肉的材料也算准备齐全,不过晚上吃饭的人多,四道菜肯定不够,赵颀于是开始处理扑来的一大挂肥肠。 肥肠肉铺的屠夫已经洗过了,但显然不会洗的太干净。 赵颀提着肥肠蹲在池塘边上,用刀将其改成两尺长的长段,然后翻过来用青草反复的洗刷,将里面残留的污垢清洗干净,但这样还不够,还需要用盐反复揉搓,清洗之后再撒上一些黄酒和姜末驱除腥臭味道。 大宋是美食崛起的时代。 透过码头和杨公镇上繁荣的饮食行业就能看的出来,几乎后世有的做菜方法眼下都有,只是在菜品的处理方法和味道方面不太一样,还没有形成后世所谓的八大菜系,但因为各地气候和饮食习惯的不同,各地的菜式已经开始出现个很大的区别和各自的风格。 鸡鸭鱼肉、煎炒烹炸。 无论是食材和烹饪方法,大宋已经几乎和后世的饮食文化没有了太大的区别。 比如川菜已经开始大量使用川椒和香料。 而东南沿海的清淡口味也已经体现的很明显。 当然,美食文化的崛起,得益于高度发达的农业和商业。 在大宋,以前很金贵的油盐酱醋,如今都已经成为了百姓家里烹饪的常用之物。 而铁锅的大范围推广,也让炒菜成为了最为方便快捷的烹饪方法。 本来在北宋时期,猪肉是不怎么受欢迎的,大户人家都吃羊肉,要不就是鹿肉、牛肉和鸡鸭鱼鹅等,只有普通百姓才吃猪肉,而且基本上还只吃肥肉,主要是缺油水,还有就是不会做。 但得益于无肉不欢的苏东坡老先生,被贬黄州因为没有羊肉吃,于是只能拿猪肉代替,竟然发明了一道流传后世的东坡肉,才使得猪肉逐渐开始走上大众餐桌。 但即便如此,猪头猪脚猪下水这些后世人追捧的边角料眼下仍旧是不太受欢迎。 不过在赵颀看来,猪大肠无论是爆炒还是红烧或者卤煮,都是美味。 一碗热辣劲道的肥肠面,就能让赵颀感觉到口水抑制不住的往下掉。 赵颀洗肥肠的时候,陈纪和姚燃两个大举人则站在旁边看的脸皮只抽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隐隐约约的猪屎味道,着实让人难受,但作为客人,又不好提醒赵颀赶紧把这难看猪下水丢了。 在他们这些文人雅士看来,猪大肠是最粗鄙的食材,有些人视之如蛇蝎甚至毒药,宁可饿死也不会吃一口。 当然,这种对肥肠的偏见几百年之后照样大有人在,许多人碰都不碰一下,甚至看见就会倒胃口。 不过入乡随俗,主人家要做肥肠招待客人,两位举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不过心中对赵颀的神奇属性的评价自动-1,决定一会儿隔肥肠远点儿。 洗洗刷刷将肥肠弄干净之后,赵颀提进窑洞斩成小段,放入瓦罐之中加满水,加入姜盐酱油和八角等大料,吩咐小竹煮上。 第67章 尼玛,真香! 太阳快要落山之时,刘老头儿佝偻着背摇着蒲扇过来蹭饭,不久之后杨大元和杨大彪还有二麻子二毛四人也一起结伴而来。 赵颀把陈纪和姚燃与杨大元等人介绍一番,得知眼前两位年轻书生竟然是两位参加省试的举子,顿时把杨大元刘老头等人吓得不轻,一个个都屏住呼吸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候。 举人老爷,整个杨公镇一百多年加起来也没出几个。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每一个中举的秀才,都是高高在上的文人雅士,不是在府城当官就是已经去了别的地方发财,平日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 今日竟然有两位举人一起来赵颀家做客,这份殊荣简直亘古难遇,因此杨大元等人也全都小心翼翼起来,就连平日嘻嘻哈哈的二麻子和二毛两人也变得本分不少,说话都时不时的冒一句之乎者也,以显示自己村学的小学生的文化水平。 看见人都到齐了,赵颀也便不继续吹牛打屁,告罪之后钻进窑洞开始叮叮当当的炒菜做饭。 忽忽又是近一个小时过去,赵颀和小竹、苏老太三人在里面忙活。 伴随着噗噗啦啦炒菜的声音,一股股浓郁的香味不停的从窑洞中飘散出来。 二麻子和陈纪等两群完全不同品种的人在窑洞外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但却都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吸一下鼻子,感觉每一次不同的香味传出来,都是一种压制不住的食物诱惑。 “二麻哥,帮忙搬桌子凳子,准备吃饭了!” 赵颀几道菜全都收拾完毕,冲着窑洞外面吼了一声,二麻子和二毛两人赶紧跑进来,争先恐后的搬桌子搬椅子,就在窑洞外面的空地上支起可座椅。 不过今天人更多一些,椅子碗筷杯子都有些不够用,杨大元和杨大虎两人又去隔壁阿安家里借来几副碗筷陶杯和几个凳子,而刘老头儿也忙前忙后的帮忙拿酒摆放碗筷,除开陈纪和姚燃两人之外,几乎所有人瞬间都开始忙活起来。 “乡邻如此和睦,着实令人羡慕!”看着一群人忙碌,陈纪油然而生感慨。 “赵兄为人仗义豪爽,虽然家境贫寒但见识不凡,乡邻与之亲近也理所当然,不过我更期待这场晚宴,幕天席地,沐风夕阳,实乃从未有过之趣味!”姚燃吸着口水点头。 “姚兄,今日赵兄所请之事,我等还是要尽心尽力,莫要让他失望!”陈纪提醒。 “这个自然,但考学之事谁说得准,一是看悟性,二是看能力,杨老夫子只是个明经科秀才,与之攀谈几句也并无特别之处,想必教出来的学生也不会太过优秀,还有就是眼下吏治腐败,卖官鬻爵盛行,而县学的名额有限,若是不请托一下走走关系,只怕即便是考的成绩优异,也并不一定能够如愿以偿……”姚燃脸色有些凝重的叹口气。 “姚兄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自然很简单,赵兄年少不懂官场上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勾当,但我们却是一路跌跌撞撞的都经历过,此次春闱更是如此,考完发榜,许多学子都暗传有舞弊请托之嫌,与我们同舍入榜的两人,论学识论文采,我自认都在其上,几道策论也都言之有物,然而发榜之后,竟然落后数百名,这两人听闻都和京师一些官员有过来往……” “不会吧,省试都要糊名誊卷……” “呵呵,糊名誊卷,也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只要朝堂有人帮忙,要想作弊简直易如反掌,随便在策论对答之中写一些暗号也便认出来了,陈兄莫要太迂腐!”姚燃呵呵冷笑。 “唉,说的也是,听过赵兄今日一番话,我也有些心灰意冷,即便是中榜三甲又如何,只要不和丁大全同流合污,这一辈子怕也是没有出头之日,远不如回家经商务农,凭你我的才华和能力,想来一辈子也不会过的太差!”陈纪默然半晌之后叹气。 “所以赵兄的这位兄弟要想顺利考入县学,光凭本事怕也不会成功,我认为还是要提前去鄞县活动一下,即便是不找崇国公和叶西涧,也一定要找县学的官员打点一下。” “既然姚兄如此担心,明日我们与赵兄说一下,看看他能不能凑一些钱财,鄞县我们还是认识几位同届举子,何况以我们的身份去县学拜访,他们也不会太过为难!”陈纪点头。 “两位老爷别聊天了,请入席!”二麻子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恭恭敬敬的拱手。 “多谢,无需如此客气,二麻兄请!” “呃,两位贵客请!” 一声二麻兄,把二麻子高兴的走路都有些打蹿蹿,满脸的麻子红通通在夕阳下闪烁着快活的形状。 “两位哥哥,寒舍简陋,今天就露天席地吃一顿便饭,莫要客气,酒水饭菜管够,至于合不合胃口还请担待一二,我都是胡乱做的几道菜!”赵颀笑着端着一个瓦盆出来,里面是热腾腾香气扑鼻的水煮泥鳅。 “赵兄盛情款待,光闻味道都已经让我迫不及待了!” “正是正是,赵兄忙活大半个时辰,我也口水流了大半个时辰,快快一起入席!” 陈纪姚燃两人一起笑着拱手坐下来。 除开赵颀之外,二毛和杨大虎杨大元也从窑洞鱼贯而出,每个人都端着一道菜,很快便将小小的竹桌几乎摆满。 一道葫芦炖泥鳅,一道火爆鳝片,一道干炒椒香兔丁,一道蒜苗回锅肉,还有一罐热腾腾还在咕嘟嘟翻滚的红烧肥肠。 这些菜都是大盆盛放,分量十足,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顿时让所有人都感觉五脏六腑都疯狂蠕动起来。 “香……实在是太香了~”姚燃用袖子擦着口水双眼放光的看着桌子。 后面小竹又端出来一道凉拌黄瓜和清炒油麦菜,这些都是隔壁的张太婆昨天送来的。 瞬间菜品上齐,刘老头儿也打开酒壶,二麻子从陈纪姚燃开始,每人都斟满一杯黄酒。 “好了,诸位都请入席,都是自家人,莫要客气,开整!”赵颀在衣服上擦擦手坐下来。 “太婆和小妹怎的不来吃饭?”陈纪回头看看,发现小竹和苏老太竟然提着篮子去了别处,因此忍不住问。 “人太多桌子太小,厨房每样饭菜都还留有一些,她们去和邻居家的阿莲嫂子和张太婆一起吃,比跟我们这些男人一起跟轻松自在,都饿了半天了,先一起来一杯,欢迎两位哥哥赏脸,请!”赵颀笑着举杯。 “那便好,得罪了,诸位请,一起满饮一杯!”陈纪和姚燃释然的举起酒杯。 “两位老爷请!”杨大元杨大虎二毛二麻子和刘老头儿也都赶紧双手捧起酒杯。 “干~” 赵颀仰头,带头将半杯酒顷入口中,等所有人都喝干放下酒杯,赵颀这才拿起筷子笑着招呼吃菜,一群人虽然都有些拘谨,但面对如此丰盛而且香气扑鼻的菜肴,皆都纷纷拿起筷子开始瞄准自己心仪的美味下手,于是七八双筷子几乎不约而同的落在了当中一盘回锅肉上。 “唔,美味美味,肉香四溢,没想到猪肉做出来也这般好吃……” “真没想到赵兄竟然还是一位美食大匠,这回锅肉,比之苏大学士的东坡肉更加美味,实乃平生第一次遇上……” 一口回锅肉下肚,陈纪和姚燃两人瞬间眼珠子瞪得溜圆,赞不绝口的同时筷子再起夹起几片。 “嘿嘿,颀哥儿的回锅肉肯定是天下第一等的美味,两位老爷再尝尝这泥鳅和鳝鱼,也一样好吃!”二麻子笑着介绍其他菜品。 “这是大虎叔昨天踢死的那只兔子,我用椒蒜豆酱干炒,也很入味,大家一起品尝一下!”赵颀笑着夹起一块干煸兔丁。 “唔……唔……果然好吃,连骨头都已经酥脆,大家快尝尝……”杨大虎一块兔子入口,满脸的络腮胡子都跟着狂抖了几下,一边大口咀嚼一边连连叫好。 “这猪大肠我炖了足足一个时辰,浓香劲道,大家也都一起尝尝!”赵颀再次夹起一筷子颤悠悠热腾腾的肥肠笑着招呼。 “我尝尝!”杨大元赶紧跟着来了一筷子。 肥肠这种东西大户人家和文人雅士不吃,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也算是一个补充油水的肉菜,因为价格比肉便宜许多,有时候也买一些煮来吃,只是不太会做,可能洗的不太干净,煮出来会有一股浓郁的味道,因此爱吃的人很少,一般都是一些档次很低的脚舍或者小吃商贩买去和猪肚心肺等一起做成杂烩卖给一些脚夫填肚子,绝对算是上不得台面的食材。 不过赵颀招呼,不管好不好吃,杨大元自然要首先表态支持。 而杨大虎二麻子和二毛刘太爷几个人,因为修玻璃的事,也几乎都将赵颀视为了核心圈的灵魂人物,自然也都很爽快的跟着配合,几双筷子瞬间都落在了一罐肥肠里面。 “入她老娘,这猪大肠竟然这般美味!”一块香喷喷的肥肠入口,二毛差点儿跳起来,一边大嚼着筷子迫不及待的再次伸进瓦罐之中。 “呜呜……真的好吃,又香又有嚼劲,简直比回锅肉还好吃!” “就是就是,好吃几倍,油水也足……” 二麻子杨大虎杨大元都大声赞叹,几双筷子也前后伸进瓦罐之中。 “颀哥儿这猪大肠做的真干净,一点儿臭味都没有!”刘老头儿虽然牙口不好,但一样眉开眼笑赞不绝口。 “二位哥哥尝尝,真的好吃!”赵颀一边吃一边示意。 陈纪和姚燃两人胆战心惊的互相看看,但感觉主人招呼不吃一口也非常失礼,更何况两人还指望赵颀帮忙送他们回家,因此短暂的迟疑之后,还是都举起筷子小心翼翼夹了一块最小的,颤巍巍送到嘴边,强忍着灵魂的抵触,屏住呼吸,闭上眼睛,脚一跺心一横,把一块肥肠塞入口中。 “嗯~” 肥肠入口的瞬间,一股从未品尝过的浓香在口腔之中炸开,让所有的味蕾几乎同时雀跃起来,忍不住再轻轻咀嚼几下,一种劲道的质感在唇齿和舌尖之间碰撞,产生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口感,灵魂瞬间无法抵御这种美食的诱惑。 尼玛,真香! 陈纪和姚燃两人霍然睁开眼,极度的惊喜之中两双筷子不约而同的几乎同时伸进陶罐之中。 肥肠如此好吃,两个文雅的举人也瞬间把自己的鄙视和矜持丢到了爪哇国。 而赵颀这道肥肠,也成为了这个简陋晚宴上最受欢迎的一道菜,一罐子肥肠,七八双筷子起起落落之间便很快减少。 剩下的回锅肉,干炒兔丁,炖泥鳅,炒鳝鱼,甚至两道素菜也都没有放过。 吃肉、喝酒、聊天,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两位举人大老爷带来的压迫感也快速消退,吃吃喝喝间大声谈笑,本来还算拘谨的晚宴也变得热闹活泼起来。 第68章 义气当先 夕阳西下,天边只剩一抹残阳,通红的晚霞映照,天高地阔四野葱绿,为这幕天席地的晚宴更添几分乡间的安闲与自在。 就在一桌酒菜吃的七七八八的时候,夕阳下一个背着书包的长衫少年匆匆而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小纸包。 “咦,水哥儿回来了!”眼尖的二毛笑着招呼。 “呵呵,我们茅湾村的秀才回来了,虽然晚点儿,但还是赶上了这顿丰盛的晚饭!”杨大虎笑着放下酒杯。 “大郎过来!”杨大元也放下筷子酒杯招手。 “爹,十三叔,刘太爷,二麻哥、二毛哥、颀哥儿……”文质彬彬的杨之水走过来,略有些拘谨的一个一个挨着打招呼,然后又有些忐忑的走到陈纪二人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后学杨之水拜见陈先生和姚先生!”。 “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赵颀笑着站起来,“赶紧坐下吃饭,吃完好好跟着两位哥哥学一些参加院试的经验,说不定今年就能考中县学!” “赵兄太抬举我二人了!”陈纪和姚燃赶紧谦虚摆手。 “颀哥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杨大元被赵颀的话弄得有些迷糊。 “呵呵,是这样的,今日在镇上遇到陈大哥和姚大哥,我请他们来给水哥儿上上课,指导讲解一些院试的规矩和重点,入秋之后颀哥儿不是要去县城考县学么,有两位举人帮忙讲课,想来颀哥儿会更有把握一些!”赵颀笑着解释。 “这……这也太……太……”杨大元如同没睡醒一般张口结舌满脑子都有些空白。 满桌子人也都惊讶的全都看着赵颀,半晌的安静之后刘太爷一拍桌子大声说:“看看,颀哥儿就是和我们不一样,为了水哥儿的考学,竟然连举人老爷都请回家来指点,这可是大恩德,烧香拜佛都请不来机会,还楞这干啥,磕头啊!” “是是,的确该磕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两位举人老爷教导,水哥儿今年肯定高中!”杨大虎也回过神来连连点头。 杨大元此时终于醒悟过来,呼啦站起来按着自己的儿子就要跪下去,却被陈纪和姚燃两边同时拉住了胳膊。 “几位无需如此,我等虽是举子,多读过几天书,但此次春闱也名落孙山,况且我们和赵兄一见如故,同辈岂能受跪拜之礼,眼下还有两天时间,我们二人一定会好好教导之水,若是之水有一二收获他日考中县学,也不枉赵兄的一番嘱托!”陈纪神情认真的开口。 “大元叔不用如此客气,相请不如偶遇,这是水哥儿一个难得的机会,就别弄这些虚头巴脑的繁文缛节,好好听一两天课,等到考中,再备一份礼物感谢两位哥哥不迟,若是不中,来年继续努力,我相信水哥儿一定能考中,我们茅湾村说不定将来也会出一位举人!”赵颀也笑着拦住杨大元说。 “好好,一切都听你的安排!”杨大元激动的打着摆子连连点头。 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赵颀进去给杨之水盛了一碗饭出来,杨之水本来还对这些残羹冷炙颇有些抵触,但几口饭菜刨下去,瞬间将心中的抵触统统抛弃,埋着头几乎从未抬起来过,肉汤饭菜来者不拒,吃的狼吞虎咽。 赵颀等人本来已经差不多酒足饭饱,陪着杨之水吃完晚饭之后,杨大元带着陈纪姚燃回家给儿子上课。 早已吃完饭从隔壁回来的小竹殷勤的收拾碗筷。 而赵颀则被杨大虎和二毛二麻子拉倒空地边缘的池塘边。 “颀哥儿,听大元说你已经和吕家二少爷谈好了价钱,能不能给我们透个底,到底有多少?”杨大虎压低声音充满激动的问。 “是啊是啊,颀哥儿就给我们透露一下呗,大元哥也不说,我们都急的心痒痒难耐!”二麻子和二毛也赶紧一起点头催促。 “那你们到底觉得多少钱合适?二少爷也并没有给个准信,回去和吕员外商量去了!”赵颀笑着反问。 “自然是越多越好,七八百贯不嫌少,两三千贯不嫌多,反正修玻璃的技术留着我们也没啥用,变不成钱!”二麻子激动的说。 “就是就是,就算只有七八百贯,我们每个人也能跟着分几十白来贯,顶几年帮工的钱了。”二毛也抑制不住兴奋的连连点头。 “那你们就放心吧,就往多了想,只会多不会少,不过这笔钱我希望你们能够想清楚,到底是拿来一起合伙儿做买卖发财,还是分了拿去吃喝嫖赌,不过说清楚,你们只能选一样!”赵颀有些认真的看着三人。 “这个……”二毛和二麻子都忧郁起来。 “颀哥儿说的对,若是分钱,以后就各自安排,花光了也别再提这件事,若是一起做买卖,那就要都听颀哥儿的安排,以后有钱一起赚,亏了一起承担,同样不要事后再闹!”杨大虎年龄大不少,而且似乎和杨大虎两人私下商量过一些,因此比较倾向于拿着笔钱来投资做买卖。 “不错,我还要提醒你们一句,一旦把修玻璃的技术卖给了吕家,那么以后这件事就要烂在肚子里面,不能对外人透露任何修玻璃的方法,不然吕家追究起来,要我们把这笔钱吐出来,到时候那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赵颀提醒。 “放心放心,拿了钱自然要说话算话,何况修玻璃的时候我和二毛都没看见,我们保证不会到处乱说!”二麻子赶紧点头。 “那就好,吕家势大,我们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有,若是这两天有吕家的人来找你们打听修玻璃的事,不管给多少钱都不要答应,记住没有?”赵颀再次提醒一句。 “省的省的,吕家若是有人来问,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绝不会让他捡这个便宜,必须狠狠的宰他们一笔,这些年在吕家帮工,当牛做马累死累活,狗日的一个破玻璃罐子就要赶我们走,还想让我们赔钱,真他妈不是个东西,咳~呸~”二毛对着地上吐一口口水。 “不错,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讲义气,谁要是为了一己之私让大家都拿不到钱,莫怪我杨大虎不客气!”杨大虎撸了一下胳膊,露出黑黝黝毛茸茸两条大腿粗细的胳膊恶狠狠地说。 “大虎哥放心,梁山水泊众好汉一个个都是义气当先,我们混码头也讲一个义字,有钱没钱都不会出卖大家,不过大虎哥我提醒你一句,你铁匠铺的人也要看好!”二麻子和二毛一起拍胸脯。 “铁匠铺的人我都已经严格叮嘱过了,这几天谁都不许离开,对了,你们说的那个刘东怎么样了,这种人不能轻易饶了,得狠狠揍一顿才解气!”杨大虎问。 “放心,刘东那个王八蛋今天被赶出了吕家商行,听说哭了一鼻子,我已经安排人守在他家附近盯住了,准备今天晚上就去打的他爹妈都认不出来!”二麻子恶狠狠的撸着袖子说。 “这两天先别动他,等我们和吕家的事商量好拿到钱再说,反正他的家在杨公镇,也跑不掉!”赵颀摇摇头。 “行,我们听颀哥儿的,你这么聪明,想的肯定周全!”二麻子和二毛毫不犹豫的点头。 第69章 劳心者治人 “大元哥来了!” 就在几个人说话的时候,回家的杨大元又急匆匆的返回,看见四个人远远的站在池塘边上,就知道正在讨论和吕家交易的事情。 “刘太爷,您也过来听听,这事儿可还有您的一份!” 此时没有了外人,几个人也决定好好将此事合计合计,杨大虎对着独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的刘老头儿招手。 “老头子啥也没干,钱拿着也没啥用,不过答应老头子的酒别忘了,咳咳,我先回去了,你们慢慢商量……”刘老头儿站起来摇着蒲扇慢慢回家了。 “您老放心,以后的酒钱我们包了,每年上坟都给您捎两瓶好酒!”二麻子嬉皮笑脸的冲着刘老头儿的背影喊。 “咳咳,你个小兔崽子是怕我多活几年不想给我买酒对吧……”刘老头儿的话随风传来,很快便消失在绿意盎然的乡间小路上。 “刘太爷真的不要钱?”二毛满脸惊讶的问。 “要不要钱都有他一份,这是规矩,活着就是他的,死了自然另有安排,何况以后还有许多事还要刘太爷帮忙!”赵颀摆手说。 “嗯,颀哥儿说的对,我们六个人,无论钱多钱少都要分成六份,刘太爷的那一份就给他存着,啥时候要就给他,不要就给他养老送终!”杨大元脸色严肃的点头。 “这样最好,现在我们还是先说好从吕家拿到钱之后怎么弄吧,若是一起合伙儿做买卖,那就要赶紧想想具体怎么弄,若是直接分钱,那也要说好怎么分!”杨大虎开口说。 “其实昨天听了颀哥儿的话,我倒觉得一起做买卖肯定要划算一些,二毛和二麻子都老大不小了,也还没成家,继续这样一事无成的混下去肯定不行!”杨大元认真的说。 “我也赞同这样做,做个轻松来钱快的买卖,打铁太辛苦了,老子早就不想干了!”杨大虎摸着满脸的络腮胡子点头。 “你们两个怎么想?”三人一起看着二毛和二麻子。 “做买卖自然好,我们也不用天天辛苦扛包还听人喝骂,不过若是钱多是不是多少也分个十贯八贯的留作平日花哨花哨……”二麻子支吾半天开口。 “成天就知道吃喝赌钱,混的连阿安都不如,阿安虽然不怎么样,但好歹还有个婆娘,晚上回家还有人暖被窝,看看你们两个……”杨大元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阿安这种烂眼仔,拿个好婆娘当根草,大元哥说他干啥,我娶不到婆娘是因为丑!”二麻子摸着满脸的麻子很不爽的说。 “哈哈,二麻哥可说错了,娶不到婆娘就是因为穷,你要家缠万贯,莫说你满脸的麻子,就算是眼瞎耳聋,一样能够讨到漂亮婆娘!”赵颀哈哈大笑。 “不错,就比如我……”二毛在旁边满脸郁闷的揪头发,“除开有些秃,长得也不比阿安赖,还不是没讨到婆娘,就一个字……穷!” “好了好了,别叫穷了,只要大家这两天小心在意不要走漏风声,两天之后我保证能拿到钱,还是方才的话,你们两个到底要钱还是合伙做买卖,当然,适当分点儿钱接济一下家用是肯定的,但大部分都要拿来统一安排!”赵颀摆手说。 “嘿嘿,只要能分一些零花就行,多的我们都听颀哥儿和大元叔安排!”二毛和二麻子一听顿时喜笑颜开。 说真的,修玻璃这件事和他们两个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两人纯粹都是在打酱油,跑腿的是杨大元,干活儿的是刘老头儿,提供场地的是杨大虎,出主意的是赵颀。 但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任何时候军师和参谋的价值都是巨大的。 要不然梁山泊聚义厅一百单八条好汉,就不会把武力值为零的吴用推举为三当家了。 但又所谓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任何势力的发展,都撇不开一群打酱油的帮衬人物,他们才是干实事和冲锋陷阵的主力部队。 而这次玻璃破碎引起的风波,可以说都是赵颀一手推动平息下来的,所有人也都知道赵颀在其中作用至关重要。 因此既然都同意把这笔钱拿出来做生意,因此在分配上经过一番慎重而热烈的讨论之后,将这笔钱的分配比例最终确定下来。 赵颀一个人独占四成,剩下杨大元杨大虎各占一成半成,刘老头儿本来至少也要占一成半,但他不愿意参加分钱,最后商量决定给他留一成,剩下二毛和二麻子各占一成。 “哇,若是吕家能付一千贯,我也身家一百贯了!”二毛幸福的流口水。 “是啊,一百贯,能花很长时间了!”二麻子也很兴奋。 赵颀和杨大元两人对望一下各自脸上露出笑容。 这点儿钱都如此兴奋激动,只怕吕家拿出来的钱会让两人激动的昏过去。 所以,这就是见过世面和没见过世面的人的区别。 放在一天前,杨大元也会和二毛两人一样激动兴奋。 但自从听了赵颀狮子大开口的五万贯之后,杨大元现在对于一千贯几百贯这样的小数目已经没有了任何波澜。 就像赵颀当初第一次参加文物拍卖会出来后一样,眼界一下开阔无比,古玩街上那几百上千的文玩瞬间就成了垃圾,以前蹲在地摊前为了几十上百块讨价还价的情形想起来就羞愧无比。 虽然后来依旧没钱,但胸中的数字都是至少十万百万起。 这便是眼界。 半个小时之后,天色已经非常昏暗,杨大虎等人也各自都兴冲冲离去,破窑前面也很快宁静下来,在夜幕来临前的黄昏之中,温热的空气中还依旧弥漫着一股酒肉的香味。 山野翠微,稻花飘香,蛙鸣阵阵,虫鸣如织。 依旧还有一些蜻蜓在池塘上来回飞舞,窑顶清幽的暮色中,还有晚归的燕子不断飞落。 只要不出意外,这穿越到大宋的第一桶金,应该已经挖到手了。 赵颀脱的精光跳进池塘里面畅快洗澡,听见动静的小竹抱着干净的短裤单衣和浴巾出来,小脸羞红的把衣服放在草地上之后跑回了窑洞。 …… 第70章 走后门(嗯,标题很正经,莫想歪了) 一切风平浪静。 吕家二少爷并没有让人来找杨大元和赵颀。 而赵颀等人也聚在一起商量一下之后也没去找二少爷。 杨之水专门请了两天假,陈纪和姚燃两人还是非常守诺,除开吃饭喝茶休息之外,两人就如同两个严格的老师一般,整天呆在杨大元家里用心指导。 时间一晃又是傍晚。 赵颀依旧担任大厨,虽然没有猪肉,但他下午和小竹在池塘和附近的稻田沟渠之中抓了不少青蛙,剥皮洗净足有四五斤,然后爆炒一盘,剩下的清炖。加上鱼笼子还捞起来两三斤泥鳅,也用紫苏香葱炖的浓香,而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二麻子兴冲冲跑过来,手里还拧着一条花花绿绿的菜花蛇。 本来赵颀还觉得才有些寒酸,有了这条蛇顿时高兴不已,吩咐二麻子剥皮洗净,然后用姜椒大料用锅炖上。 等到陈纪姚燃两人上完课来吃饭的时候,看到这一锅蛇肉,顿时兴奋的口水流老长。 蛇肉,可以说是岭南人的最爱,尤其是广南东路一带的人,特别喜欢吃蛇。 炖着吃,烧着吃,炒着吃,烤着吃,甚至还有人用蛇肉来煮饭做成蛇粥。 传说苏大学士当初被贬到广东惠州,当地人就献给苏大学士一条水嫩嫩的白肉,当时随行照顾苏大学士的是他的爱妾王朝云,这个十二岁就被苏大学士在西湖柳堤上看中的小萝莉,如今已经是三十来岁的妇人,虽然苏大学士一生官场起起伏伏颠沛流离,身边仆从姬妾四散,唯独王朝云始终不离不弃相随左右。 到了惠州之后王朝云水土不服,身体一直不好,而当地人献来的这条白肉做好之后非常美味,王朝云吃了不少,但第二天当她得知是蛇肉之后,顿时吐的昏天黑地,几天之后便香消玉殒。 王朝云的死对苏大学士打击很大,因为两人相识于杭州西湖,因此苏轼将她葬在惠州西湖畔,然后居住下来陪伴安度晚年,更是还写下了许多怀念的诗词。 当然,王朝云是因为吃蛇肉去世的故事只是一个传说。 但由此也可以看出来广东人爱吃蛇肉的传统由来已久,而且也一直把蛇肉当做馈赠佳品,不然也不会献给苏大学士。 要知道当时苏轼的名气早已如日中天,若不是因为新党和旧党的不断争斗让他一生宦海沉浮颠沛流离,按照宋神宗和宣仁皇太后对他诗词的赏识,只怕会一辈子安安稳稳在京城当一个不算太小的京官,绝不会沦落到如此凄凉的地步。 有了这道蛇肉,也为这个晚宴增色不少,至少让两个来自广东的举子非常高兴和满足。 吃蛇肉,喝黄酒,还有味道同样美妙的青蛙和泥鳅,这一顿饭只吃的两位举子大呼爽哉。 而在这愉快的晚宴上,两位举子也聊到了苏大学士这位红袖添香至死不渝的小妾王朝云,说的就是这个在东南流传甚广的民间传闻。 而听完这个故事之后,本来吃的高兴的小竹却哭的眼泪婆娑,端着碗跑回了窑洞,说以后再也不吃蛇肉了。 “唉,看来我们又说错话了!”姚燃满脸悔意。 “无妨无妨,小竹还不懂事,只是觉得王朝云的死心里难受罢了,蛇肉美味,焉能不吃?”赵颀无所谓的摇头继续夹起一块。 “小竹虽然年幼,但王朝云初识苏大学士也不过才十二岁,与小竹年龄相仿,赵兄好好教导培养,几年之后侍寝陪伴也是极好之选,我观小竹对赵兄也是一片纯情赤真,你可切莫要辜负了!”陈纪一边啃着蛇肉一边说。 赵颀:…… “对了,赵兄,眼下并无旁人,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姚燃并没有理会赵颀的想法,只觉得赵颀将来纳小竹为妾是天经地义之事,因此一边吃喝一边说。 “姚大哥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赵颀从愕然中回过神来。 “今天和昨晚我和陈兄仔细提点教导你这位兄弟,但在我看来效果并不太好,说了赵兄别生气,你这位兄弟认真有余,但心智不够,许多本来很简单的经义他理解起来竟然非常缓慢,院试虽然简单,但重点就是四书五经中一些简单的经义解析,若是连这些都感觉困难的话,只怕将来成就有限……” 姚燃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显然是告诉赵颀,杨之水悟性不够,恐怕想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秀才比较困难。 赵颀听完微微的叹了口气说:“多谢二位哥哥,我也只是不想让大元叔失望,同时也是想尽力帮他一把,成与不成就看他自己了,既然二位哥哥都觉得他不能成才,此事就此作罢!” “欸~”姚燃赶紧摇头,“我和陈兄并非是不想教,而是说赵兄若是想帮他,还是需要想想其他的办法,我问过之水,鄞县往年院试通过者最多不过五十人,而且鄞县还是庆元府治所在,名人汇聚豪绅无数,光是我们所知道的名士就不下数十人,这些可都是往年登科的举人进士,哪一个都是手眼通天之辈,与两浙路提学官和府县学官亲密者大有人在,赵兄不去求,自然别人会去求,再说如今朝廷腐败,卖官鬻爵都是常态,那些豪门大户为了子孙后代能有一个显赫的官身,自然也不惜钱财托关系走后门,因此若是想光凭本事通过院试,非是人中龙凤不可。” 赵颀听完拿着筷子沉默许久。 虽然姚燃心直口快还是个杠精,但年纪轻轻便能通过解试成为举人,肯定有两把刷子,而且他和陈纪都是由童生一路考上来的,自然也知道这些科举背后的猫腻和黑暗。 何况两人也都不看好杨之水的学问水平。 那么杨之水参加院试通过的机会几乎为零,即便是杨老夫子推荐,但杨老夫子也不过是一个乡镇的秀才,与府城那些举人进士出身的官员和那些家产无数的狗大户比起来,这个关系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以往杨公镇通过考试的一些秀才,更多的还是凭借自己的本事。 有能力考进前十名,想来入县学还是相当有把握,其余的大概就只能看运气了。 杨之水可以说是杨大元如今最大的希望,也是他们一家摆脱农民身份的唯一途径,因为一旦家里有了一个秀才,国家就会免徭役和一部分税,而且正式算是跨进了知识分子阶层,在官场上拥有一些特权,比如见官不拜,有事也可以直接告官等,然后还可以开设私塾向县学推荐学生等,当地豪绅嫁女一般也会将秀才作为首选对象,这些几乎都是平民无法得到的特权。 若是家中没钱没权,那么考中秀才几乎就是普通百姓进阶的唯一途径,而且一步一步考上去的含金量也大。 就比如宋朝就有一个不成为的规定,非是三甲进士出身,不得为京官,更不得为宰执。 也就是说,在宋朝所有的宰相肯定都是进士出身,想凭皇亲国戚的裙带关系爬上中枢位置没有任何可能,而终宋一朝数百个丞相和宰执,就没有一个皇亲国戚,这也极大的稳固了皇权。 可以说宋朝之所以半壁江山庸君辈出,还有宋徽宗这种万事皆会就是不会当官家的文艺青年都能安安稳稳当一辈子皇帝,三百多年没有因为皇族争夺皇位闹过一次血腥政变的朝代,是中国封建史上的一个奇迹。 其他朝代皇族为争夺皇位血肉相残打出脑浆子的比比皆是,唯独宋朝安稳的一批。 所有这些进士出身的官员,要想稳固权势和地位,唯一仰仗的只能是皇帝的信任。 若是杨之水真的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能够一步一步考中进士甚至位列三甲,那么将来封公拜相位极人臣也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眼下看来,他的能力差的太多,就连院试都没有把握。 “赵兄,虽然姚兄说的我也不是很赞同,但若之水真的想将来有些出息,托托人情走走门路还是很有必要,哪怕后面继续复考入学,也会耽误很多时间,年龄越大竞争越发激烈,而州府解试通过者更是凤毛麟角,所有州府都屈指可数!”性格相对稳重寡言少语的陈纪也开口劝说。 “二位哥哥说的有理,但鄞县的学官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想去托关系也找不到门路,至于二位昨天说的崇国公和西涧先生,为区区一个县学名额前去打搅,也的确有些太过份了!”赵颀苦笑说。 “这个赵兄大可放心,只要赵兄有此打算,我们可以帮忙去打探通融,庆元府我们还认识几个同届举子,托托关系搭上县学府学的官员不是太困难,唯一的难处是钱财,估计要花费不少!”姚燃脸上多了一丝喜色。 “大概要花多少钱?”赵颀想了一下问。 “这个……估计不会下百贯,若是捐一个贡生,至少都是三千贯!” “一百贯倒是不算太贵……”赵颀捏着下巴想了一下笑着说。 陈纪和姚燃两人互相看看,脸色略有些古怪的。 “赵兄,不是我等鄙视你,你和杨大元家都差不多穷困潦倒,这百贯想来一时半会儿也凑不齐,我之所以眼下提及,就是想提醒院试还有近五个月时间,你们可以商量一下该如何筹钱,广州和庆元府坐船来往一次也不过是十多天,若是筹到钱,等到快要入秋之时我二人再来帮之水去鄞县走动打探……”心直口快的姚燃补充说。 “无需如此麻烦,明天或许就有钱了,两位哥哥既然愿意帮忙,小弟感激不尽,今日先吃肉喝酒,钱财的事明天再说,若是百贯我都拿不出来,怎么安排盘缠送二位哥哥回乡,来,喝酒!”赵颀轻轻一顿酒杯笑着举起来。 两人再次互相看看,虽然感觉赵颀是在吹牛逼,但还是很爽快的举杯。 而且两人也都很好奇,不知道穷的住破窑的赵颀如何明天变出上百贯的真金白银出来。 有钱,自然什么都好说。 没钱,那就当今天放了个屁。 至于回家的事,两人竟然今天都不急了。 尼玛刚认识的这个小老弟做菜这么好吃,而且为人豪爽义气,顿顿都是大鱼大肉好酒好菜的招待,若是能够天天这样混吃混喝吹牛打屁愉快生活下去,回不回家已经不重要了。 …… 第71章 滴水不漏 夕阳落尽,夜幕降临。 又是一天过去,车马熙攘积货如山的海港也慢慢宁静下来。 码头上客栈酒楼,勾栏瓦舍,也都灯红酒绿开始热闹起来,停靠在海港大大小小的海船上,许多也灯火通明,喝酒划拳歌舞丝竹之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两三艘东瀛画舫停在岸边,挂着粉色的灯笼和旌旗彩绫,一些身穿和服的女子正在码头和船上招呼过往的宾客。 四海酒楼,吕家在码头的产业。 此时二楼一个雅间之内,吕家二少爷正和两个华服男子对坐其中,酒桌上的菜品琳琅满目,一个相貌不俗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提着酒壶站在旁边,但房间的气氛却有些凝重,三人似乎都没喝酒吃饭的胃口。 两位华服男子,一个年逾花甲,须发灰白梳理的整整齐齐,另一个三十来岁,三人相貌有几分相似,若是熟悉吕家的人都知道这是吕氏父子三人。 年长者名叫吕云泰,以前曾经还是个举人,不过屡试不中便做了商人,杨公镇的人都尊称为吕员外。 而同席的年长男子就是他的长子吕光显,而吕家二少爷名叫吕光平,因为吕氏家大业大,不仅在杨公镇码头有庞大的产业,在鄞县和京师都有商产,算得上是地地道道的豪门大户,而且其祖上是金华名士吕祖谦,若是继续往前推七八代,仁宗时期的宰相吕夷简就是他们的老祖宗,因此吕家地地道道算得上是名门出身。 随着建炎南渡,北方许多豪门大族也都跟着行在南迁,大多分散于姑苏江浙一带繁衍生息,就比如杨公镇,包括吕氏和刘老头儿这些家族,其实都不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而是北方人,像杨大元这些土生土长的杨氏当地人,也被这些迁来的豪门大户不断挤压生存空间,大多都是农民和渔民,只能做一些又苦又累的工作养家糊口。 而像吕氏家族,因为祖上名声显赫的人不少,因此和京师朝堂的许多官员来往也比较密切,与庆元府当地的官场也十分熟悉。 吕光显和吕光平两人也都读过书,虽然不曾中举,也都花钱捐了个举人身份,吕光平在码头掌管产业,而吕光显则在京师掌管产业,吕氏官商通吃。 吕云泰面前摆着一个规整圆润的玻璃瓶子,手里还拿着一个两寸大小的玻璃杯,里面有暗红的酒水,在灯烛的映照下,散发出晶莹透亮的光芒。 “既然打听不到消息,这笔钱看来也只能花出去了!”老者沉默许久之后开口。 “爹,非是打听不到,只是两天时间时间太短促,而且杨大元这些人似乎也有警觉,将事情隐瞒的滴水不漏,我安排的几个人去他们村仔细打探,竟然无人知晓这件事,而知道的二麻子和二毛两人,这两天也不见踪影!”二少爷脸色有些难看的说。 “仓库的那些人你仔细问过没有?”吕光显开口。 “都仔细问过了,无人知晓!”二少爷摇头。 “蠢,眼皮底下的事都搞不定,若是让你去京师掌管产业,只怕要被你弄得乱七八糟!”吕光显对自己这个二弟明显很不满意。 “砰~”二少爷一拍桌子站起来,“你说什么?你在京师要这要那,哪一件不是我帮你准备妥当,整天吃肉喝酒逛青楼,陪那些王孙公子吃喝玩乐谁不会……” “你拍什么桌子,这件事本来不用花钱就能弄到手,眼下被你弄得几万贯都出脱了,还有脸说!”吕光显撇撇嘴反击。 “吵什么?”吕云泰淡淡的呵斥一声,两个斗鸡母一般的儿子立刻蔫儿了下去,低头不敢再争吵。 “此事光平没有做错,问题定然不是出在杨大元等人身上,而是在那个赵大郎身上,五万贯……好大的口气……”吕云泰捋着胡须脸色凝重。 “爹,您说背后还是那个傻子在出主意?”吕光显疑惑的问。 “你刚从京师回来,可能还没听说,这个赵大郎以前的确是个傻子,经常在杨公镇和码头上疯疯癫癫的到处跑,但最近到处都在流传,他被山神庙的泥像倒下来砸晕过去,醒来就变了模样,因此议论纷纷说是山神显灵,镇上的里长还去找过我,想要找一些富户捐一些钱财把杨公山上的山神庙重新修一下,不过这事闹了几天又不了了之,山神显没显灵另说,但根据光平的说法,这个赵大郎的确是不傻了,而且狮子大开口与光平讨价还价的,也是他,可见这事并非空穴来风!” “山神显灵……”吕光显愣了一下脸上突然现出笑容,“爹,若真的是山神显灵,说不定到是我们飞黄腾达的一个好机会,只要把此事报于丁丞相,再传于官家知道,我们便可以将他当一个祥瑞弄去京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野少年自然对我们感恩戴德,我们再许诺有些钱财美色,说不定他便会把这修玻璃的方法告诉我们,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财利双收……” “不妥!”吕云泰摇头打断了大儿子的话,“此事我也想过,你开药铺的三叔公前几日与我喝茶说起,这个赵大郎以前疯疯癫癫可能是有些头疾,被山神庙的泥像砸了一下之后阴差阳错就好了,但这种毛病以后有可能还会复发,一旦高调宣扬山神显灵将他弄去京师,若是突然又犯病了,只怕不仅不会财利双收,还会让我吕家摆脱不了干系,欺君罔上之罪闹大了,只怕丁大全第一个便会拿我吕氏当替罪羊背这口黑锅!” “爹说的有道理,孩儿刚回来,还不清楚其中的内情,若真是这样还是个大麻烦!”吕光显楞了一下赶紧点头。 “爹,那这件事到底如何处理?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若我们不花钱,只怕他们很快便会把修玻璃的方法卖给别人!”吕光平脸色难看的说。 “看来只能花钱了,但五万贯肯定不行,就怕我吕氏给得出,他们也吃不下,几个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若真的不松口,我们付了钱,他们就会要命!”吕云泰说到最后几个字,脸色变得都微微有些扭曲。 “爹的意思是……”两个儿子一起抬头。 “根据光平昨天的说法,这个赵大郎明显也知道这笔钱有些烫手,而且也怕夜长梦多,因此只给了我们两天时间考虑,而且也并没有一口咬死价格,既然留有余地,我们自然也不能做的太过,给他们一些钱,将修玻璃的方法拿到手,但同时也要警告他们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若是以后被我吕家知道别人也学会了这门技艺,那所有的钱他们都得吐出来,若是拿不出来钱,那便只有拿命赔……五万贯,呵呵,好花可不好挣!” “嘶~”吕光显吸了一口凉气。 吕光平也被自己老爹的冷笑吓得打了一个哆嗦。 “爹,那我们到底要花多少钱比较合适?”一个大大的摆子之后,吕光平后背冷沁沁的小声询问。 “太少怕是塞不住他们的嘴,太多我们自然心有不甘,我们每年在京师打点的花费也不过数万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在码头混了这么多年,这事还需要老夫教你么,对半是我们的底线,你不是对货仓那个阿安的婆娘念念不忘么,若是能谈到两万贯,老夫许你把她娶回家做妾!” “爹,当真?”吕光平惊喜的站起来。 “公公,您怎么这么惯着二郎,他都三个小妾了,何况那妇人不过是粗手大脚的民妇,大字不识一个又蠢又笨,还嫁过人……”旁边捧着酒壶的少夫人很不满意的嚷嚷。 “住嘴,这次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怎么会出这么一趟子事,眼看丁丞相的庆贺之日将近,玻璃却迟迟没有运到,不然光显也不会匆匆忙忙赶回来催促,记住,家里除开酒楼之外的任何产业,你以后都莫要插手,不然这酒楼也换别人来做!”吕云泰有些恼火的呵斥。 “公公切莫生气,饶奴家这次!”少夫人一听吓得脸色都白了,赶紧跪地磕头认错。 “哼,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吕家还轮不到妇道人家指手画脚,以后好好辅佐光平管理好酒楼的钱财账簿,再胡乱插手老夫定不饶你,起来吧!”吕云泰脸色稍霁,少夫人这才战战兢兢的站起来。 “爹莫要生气,如不是弟妹这样弄一下,怕是也不会知道世间还有人会修玻璃,这反而是一件坏事变成了好事!”吕光显在旁边打圆场,同时眼神偷偷落在少夫人鼓鼓囊囊饱满的胸脯上,目光穿过薄透的褙子和贴身的抹胸,一抹雪白的沟壑在灯光下充满了无穷的诱惑。 “咕咚~”吕光显喉结一耸,赶紧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多谢叔叔宽解,这件事的确是奴家做错了!”少夫人似乎感觉到一道如火的目光,福身感谢的同时还偷偷的冲着吕光显媚眼如丝的瞟了一眼。 吕光显赶紧装模作样的伸手搀扶,一对男女手指相碰,彼此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些异样和欣喜。 吕云泰还在仔细观察桌上的玻璃瓶。 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大儿子和二媳妇就在自己身边勾勾搭搭。 而吕光平也极其兴奋的沉浸在抢夺别人老婆的幻想之中。 浑然不觉就在身边,自己的大哥已经和自己的老婆开始搞上了。 …… 第72章 谈判 吕家人有什么来头赵颀不关心。 吕家大少爷是否勾搭二少爷的老婆他更不关心。 即便是吕员外和自己的儿媳妇扒灰通奸他同样没兴趣。 眼下他最感兴趣最关心的,就是吕家愿意为修玻璃的技术花多少钱, 没有这第一桶金,他依旧还是只能继续当一条咸鱼不能翻身。 虽然挣钱的法门很多,但只有这种事来钱最快。 至于安不安全……赵颀也仔细思考过。 只要价格合适,他相信吕家不会做的太过分,毕竟一旦事情闹大,吕家即便是财大势大,也不一定能够洗脱干净。 何况对于知道历史走向的他来说,把修玻璃的技术卖给吕家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最多再过两年,丁大全就会倒台,到那时吕家定然也会一蹶不振夹着尾巴将自己隐藏起来,若是吕家敢对他和杨大元等人下黑手,等丁大全倒台后,他一定会想想办法将吕家连根铲除。 因此最多两年之后,他也可以明目张胆的开始自己研究制作更好的玻璃大把搂钱。 吕氏父子三人商量好之后,第二天一早,赵颀刚刚起床洗脸刷牙,吕家一个家丁便骑马匆匆而来,告知吕家二少爷已经答应了赵颀的要求,通知他和杨大元等人当面去四海酒楼商讨。 这个消息来得足够及时,赵颀高兴的胡乱扒了一碗饭,然后兴冲冲去找杨大元,让他去通知二毛和二麻子一起去四海酒楼。 “两个哥哥要不要跟着去看看,提小弟壮壮胆?”赵颀笑着邀请这两天一直就住在陈大元家的陈纪和姚燃。 虽然陈纪要姚燃不知道赵颀说的壮胆是什么意思,但听说是一笔大买卖之后还是欣然同意,让杨之水自己在家好好复习,然后跟着一起去码头。 二十分钟后,三人来到四海酒楼,陈大元和二麻子二毛三人已经等在门口,见面之后,照样还是早上那个家丁带路,带领六个人上二楼,在雅间见到了正在房间喝茶等待的二少爷和容光焕发脸色红润的少夫人。 “来了!”吕光平放下茶碗,但看着鱼贯而入的一群人,特别是还有两个一看就是读书人的陌生人,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的说,“杨大元,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还带来陌生人。” “呵呵,二少爷莫怪,这两位是广州举子陈纪和姚燃二位高贤,进京赶考之后路过杨公镇,我们特地邀请来做一个见证写一份保书,这样二少爷会更加放心一些!”赵颀笑着解释。 一听是两位参加省试的举子,吕光平在短暂的愕然之后不得不拱手行礼,无论赵颀是什么意思,随便得罪两位举人都是不明智的,万一过几年其中一个甚至两人都中了进士,只怕吕家得罪不起。 在大宋,商人不受歧视,但地位却并不高,大宋最受尊敬的依旧是读书人,而举人平日就已经算是了不得人物,进士更是凤毛麟角,普通人相见也见不到,一些豪门大户为了提显身份,都想把自己的女儿塞给这些饱学的士子,无论是州府乡试之后还是每次京师殿试之后放榜之时,大量富豪聚在试院外面榜下捉婿,为自己家添一个会读书的女婿,这样也可以光耀门楣,在同行面前也会得到尊重。 而在县乡这种小地方,考中秀才也会有大量的有钱人托人做媒。 知识分子在古代一直都还是很吃香。 要不然民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关于富家小姐和穷书生翻墙幽会甚至是黑夜私奔的爱情故事了。 “二麻子和二毛去门外守着吧!”杨大元感觉到二少爷的不快,略微犹豫一下把二麻子和二毛赶了出去。 二麻子两人也很爽快,从头到尾两人就是在打酱油,今天来,也照样是来凑热闹,既不会修玻璃也不会谈判,两人的想法也很简单,因为昨天就已经全部商量好了,无论拿多少钱他们二人都各有一份,因此现在看大门也是这次谈判义不容辞的责任。 “你也出去吧!”二少爷瞥了一眼自己今日看起来容光焕发水灵灵的老婆,声音淡淡的没有丝毫感觉。 他对于自己的老婆丝毫都没有兴趣,现在满心想的是日别人的老婆。 包括昨天整整一个晚上,他脑海中反复出现的都是一年前到码头仓库给阿安送饭的那个年轻小妇人,简单而朴素的衣衫,干干净净的头发,清秀的面容,略红的脸颊微微带着一丝羞涩和不安,手里提着食盒胆怯的站在商行的门口张望打探。 就在他看见的那一刻,他的心就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捏了一下。 这种羞怯和柔弱女子,就是他梦想中的女人。 而自己的老婆,就像一只雄赳赳的大公鸡,看着漂亮,但总感觉味道不对,身上丝毫都没有那种小家碧玉的女人气息,床榻上更是喜欢主动,结婚几年下来,二少爷感觉自己的婚姻充满了失败,性生活也一塌糊涂的提不起来劲,于是又花钱纳了三个小妾,但即便如此,他仍旧没有找到自己心目中想要的女人,直到那一天,让他有了一种压制不住的冲动,这股冲动,来自于一种征服的欲望。 不过那个女人是有夫之妇,他想了许久之后和老爹商量,没想到反而被老爹劈头盖脸一通臭骂。 后来他一直恋恋不舍,甚至还带着家丁借去茅湾村游玩的机会到阿安家里讨水喝,然后乘机调戏一下小妇人,不过那次刚好阿安提前从码头回家,调戏没有达到目的,不过阿安也没敢把他怎么样,似乎听说事后阿安把自己婆娘打了一顿,说她不守妇道勾引男人。 不过这次老爹竟然破天荒的松口了。 而一想到那个柔弱清秀的小少妇,二少爷心中的火热便压不住,昨天晚上大发神威把三个小妾挨着操了一遍,折腾了半宿才睡觉。 而大公鸡一般的正牌老婆,他已经很久都没碰过了,昨晚干了些啥自然也没去关心。 第73章 犹豫不决 “二郎切记爹爹昨天的话!” 女人虽然不想离开,但也知道自己不能胡乱插手,因此特意提醒了一句,甚至在离开房间的时候,还背着二少爷偷偷对着赵颀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三根手指头,啥意思? 看着女人前凸后翘眼含春水的对自己比划三根手指头,赵颀满头雾水。 难道是让老子三更半夜去找她快活? 不过这骚媚入骨的模样的确值得自己出一下轨。 女人脸一红,不是想出轨,就是想老公。 眼下她老公就坐在自己面前,那想的肯定就是想出轨了。 赵颀还在掰手指头,女人已经挺胸摆臀的走出去了。 吱呀一声房门关上。 房间的空气瞬间仿佛凝固下来。 二少爷慢条斯理的拿起桌上的茶具开始冲茶,动作虽然娴熟,茶香也很浓郁,但明显茶艺不精纯,一点儿茶水的花纹都没点出来。 “请,这是今年新出的杭州龙井!”分茶完毕,二少爷给赵颀等人面前每人放了一杯。 “多谢多谢!”听闻是龙井,陈纪和姚燃两个读书人自然很是高兴,道谢之后捧杯品尝,然后一起点头赞叹好茶。 杨大元不会喝茶,随便灌了一口没有说话。 而赵颀则用杯盖轻轻刮了几下浮末之后小啜一口,入口滚烫浓香,的确比昨天买的花坞陈茶味道要好不少。 很快一盏茶喝完,每个人额头上也浮出一层汗水,虽然房间的窗户打开着,但仍旧感觉到有些闷热。 赵颀放下茶杯笑着说:“二少爷今日邀我们来,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 吕光平掏出一块香熏的手帕擦干额头的汗水,沉默片刻之后点头说:“不错,我已经和我爹商量过了,就按照你说的长久发财的方法,一次买断你们修玻璃的方法,不过前天我也说过了,你们知道的人多,甚至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而且今天又多了两位不相干的人,因此这价格你说的自然也不能算,需要重新商议!” “二少爷的担心有理,价格自然可以商议,这也是我今天带两位贤士前来作保的原因,不过二少爷放心,无论最后多少钱,只要我们达成协议,至少在两年之内不会有第二家知道!”赵颀点头。 “你的意思是两年之后会有人传出去啰?”二少爷脸色严肃的盯着赵颀。 “二少爷是做大买卖的人,自然知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们不说,但并不表示二少爷自己的人不会说,我的意思很简单,只要二少爷你们的保密做的足够好,工艺改善的速度足够快,说不定两年之后就已经找到了做玻璃的方法,到那时修玻璃这门手艺对你们来说就不值钱了,那个时候即便是传出去,对你们也没有任何损失,甚至还会扩大你们的影响力和玻璃销量……” “方法卖给你,我们拿一笔钱,各取所需。这笔钱对你们来说九牛一毛,为了庞大的玻璃利润,你们肯定不会说出去,而我们签下保密协议,为了这笔钱花的安稳,自然也不会说出去。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就几个码头刨食的苦哈哈也不是你们吕家的对手,所以在这件事上我们和吕家的利益是一致的,二少爷放心便是!” “不错,那眼下就说钱,五万贯太多,你们开一个合理的价吧?”二少爷收回眼神点头。 “五万贯我们已经开出来了,二少爷安心买,那就出一个安心买的价吧,特别提醒一下,若是你出价不能让我们满意,这笔生意就要黄了,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将修玻璃的方法卖给别人,这两天二少爷没闲着,安排人在茅湾村到处打听,其实我们也没闲着!”赵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轻描淡写的说。 吕光平脸上露出极度难看的笑容,想了许久之后咬咬牙说:“一万贯……” “我们走吧!”二少爷的话音还未落,赵颀便冷哼一声站了起来。 陪同来的陈纪和姚燃也跟着一起站起来。 “等等!”看见赵颀一言不合就要走,吕光平一下慌了神。 要想谈拢这件事,而且还要在两万贯他才能满足娶别人老婆的条件,至于阿安同不同意他没有考虑太多,一个天天只知道吃喝嫖赌而且胆小怯懦的小混混,丢给他三五百贯他连自己老娘都能卖了。 但如果一开始就给出一个高价,后面就不太好讲了,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价压的太狠了,一下就把卖主搞得罪了。 “二少爷,若是你真的想独占这个买卖,还是再给一个合理的价格!”赵颀停下来很是不爽的开口。 “一万五……不,一万八千贯!”吕光平赶紧再次报价。 “不行,太低了,我若是把这个方法多找几家卖出去,哪怕一家只卖三五千贯,最后得到的必然比这还多,只不过稍微麻烦点儿,这两位贤士就是广州人,有他们做中介,我若是直接去找大食人,他们说不定会五万贯一文不少的买下来,要知道这可是独家买卖,一旦掌握了这门方法,以后制造出玻璃来,就能将大食人的垃圾玻璃彻底击垮,整个大宋蒙古日本高丽安南等海外南洋诸地的玻璃,都会被你们垄断,甚至还可以远销大食埃及拂菻等地,这个庞大的市场和巨大的买卖,二少爷何必纠结这区区几万贯钱财,不过我看二少爷是诚心买,那我就给你一个合理价,三万贯,就此立下契书,你看如何?” “三万贯太多,我们吕家不会买!”二少爷额头上青筋直冒的摇头。 “那便谈不成了,多谢二少爷的茶水,告辞!”赵颀拱手。 “等等,两万贯,这是我爹给的底价,你看如何?”二少爷站起来。 “还是太低,你真要诚心,我减四千贯,二万六,这也是我们最后的底线!”赵颀停下脚步认真的说。 吕光平咬牙犹豫不决。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太多选择,若是自己还价两万五千贯,赵颀肯定会答应,所谓讨价还价,即便是到了最后的关头,各自肯定都还留有少量余地,以图得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作为一个能够管理庞大家产的商贾子弟来说,他虽然不算老道,但也还算精明。 但两万五千贯也是老爹给的最后底线,即便是谈成了在老爹眼中不会加分,更不爽的是,即便是谈成了,他也没机会去打阿安婆娘的主意了。 而若是两万贯多那么一点儿,则自己掏钱填补一下,对老爹谎称就是两万贯成交,则自己的目的也能达到了。 虽然阿安的婆娘已为人妇,但在吕光平看来,哪怕花一两千贯能够弄到手,那也是一个心满意足的结局。 那楚楚可怜的柔弱和羞涩,才是一个女人应该有的样子,相比自己家里这些整天只知道穿衣打扮争风吃醋的女人来说,更加让他心中的欲火按捺不住。 而一想起那个女人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娇柔模样,吕光平感觉浑身发热,身体里面的血液都忍不住哗哗啦啦汹涌澎湃起来。 第74章 赌一局 “赵大郎,既然谈到这个地步,继续讨价还价也没有了太大必要,你们想把这个方法快速卖成钱,可以说我们吕家就是你们最好的选择,但你们的要价还是太高,谈不成我们吕家实际上没有丝毫损失,但我们吕家在杨公镇也不是小门小户,你们也别太过贪心,我说一个方法,若是你同意,我们便坐下来谈,若是你不同意,那便一拍两散,怎么样?” 吕光平坐下来调整呼吸让自己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好,那我们就听听二少爷的高见!”赵颀点点头也重新坐下来。 “你们把价格让到两万五千贯,我把价格提到两万一千贯,但我们赌一局,你赢了,我就付两万五,我赢了,那么成交价就是两万一,你看如何?” “大元叔,你认为如何?”赵颀转头看着杨大元。 “小颀你做主,多少我都听你的!”杨大元很没主见的把皮球踢还给赵颀。 对于他们这群从未见过大钱的农民来说,若不是有赵颀参与,说不定这个技术真的三五百贯也就买了,谁能想到眼下吕家竟然能够开到两万贯的天价,若是让杨大元选择,可能吕少爷第一次还价一万贯他便从了。 陈纪和姚燃虽然还不知道眼下见证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交易。 但高达两三万贯的金额,还是把两位举子吓得有些手脚发麻。 此时再看赵颀云淡风轻的神情,两人心中最后残留的一点点骄傲和矜持也彻底烟消云散。 两万贯,即便是考上进士博得一个功名,若是补不上实缺,只怕一辈子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男儿若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然而真的等他们一步一步勤奋苦读到了一定的高度,才发现许多都是骗人的。 如今虽然表面上受人尊重,但也不过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穷书生。 发财无门,报国无门,奸臣当道,腐败丛生。 堂堂两个大举人,竟然沦落到差点儿要饭乞讨的地步。 若不是遇上赵颀,这两天二人怕还是在杨公镇码头拉着脸皮求爹爹告奶奶的到处找回家的商船。 书到用时方恨少,人到穷时凄凉多,哪怕是皇帝,缺钱也会哭鼻子。 因此这笔数额巨大的交易,一下子就彻底镇住了二人。 而眼下两人心脏在砰砰乱跳口该舌燥的时候,也才明白为何赵颀家穷成这样,但为何却每天大鱼大肉大吃大喝的原因。 有了两万贯,只怕海参鲍鱼每天都能不重样的吃,吃一碗倒一碗也能挥霍十多年。 而两万贯,实际上也严重超出了赵颀最开始的预算。 自从修好了玻璃瓶之后,赵颀为了这件事整整想了一夜,就是拿不定到底敲吕家多少钱合适,思来想去决定来一把大的,反正只是一个数字而已,一两千贯不嫌少,三五万贯也不嫌多,要想快速打开局面,卖给吕家自然越贵越好。 他狮子大开口,本以为吕家二少爷会祭出血腥一刀斩,还价三五千贯,然后互相讨价还价,最后顶多六七千贯成交。 但他绝对没想到二少爷还价就是一万贯,一下子就把赵颀的贪婪之火点燃了。 尼玛开口就是一万贯,那吕家的底线看来还是很高,值得好好敲诈勒索一下。 眼下二少爷提出了赌一局,差额四千贯。 若是单纯从赌博来看,这绝对是一个天价赌盘。 而实际上两万贯也已经完全达到了赵颀敲竹杠的最大目标,至于多出来的已经可有可无,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而且看吕家二少爷的神情和态度,如果自己不答应,这个交易还要僵持下去,说不定还会再拖几天,这既不符合他快刀斩乱麻的想法,也会带来许多更加不好预测的后果。 知道这件事的人太多了,若是吕家真的撕破脸皮不买了,然后从二毛二麻子或者杨大彪身上寻找突破,到最后才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身边这些人他实际上一个都无法控制。 吕家几千贯砸下来,二麻子等人绝对会见钱眼开的把自己抛弃。 “既然二少爷有这么好的赌兴,我也就与二少爷玩一把,怎么赌?”赵颀心中思绪电闪,几乎瞬间就把得失分析的清清楚楚,因此点头一口答应下来。 “呼~”吕光平暗中长吐一口气,脸皮抽抽着从衣袋中摸出五枚崭新的铜钱放在桌子中间,“就用最简单的关扑之法,背面朝上多者胜,三局或者五局都随你!” “何必三五局,就一把定输赢吧!”赵颀云淡风轻的开口。 吕光平愣了片刻,脸色有些愕然的点头说:“既然你如此有把握,那就一局而定,说好,输了不许反悔!” “呵呵,放心,人无信不立,我们只想拿到钱,不过我也提醒一句,无论输赢二少爷今天都要当面交割钱财,切不可推脱拖延,不然也莫怪我们不讲信用把此法传播出去!”赵颀提醒。 “哼,放心便是,区区两万贯我们吕家还没放在眼里,既然是一局,到底由谁来掷?”吕光平冷哼一声。 赵颀把五枚铜钱挨着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然后将其推到吕光平面前说:“二少爷来吧!” “我!”吕光平愣了一下,“你放心?” “呵呵,这有什么不放心的,输赢全靠运气,二少爷家大业大,想来也不会为了区区几千贯钱临时做手脚,无论你掷出来结局如何,我们都认可!”赵颀笑着说。 “好,虽然与你交往不深,但看得出来的确是能做大事的人,此事过后你们放心,只要你们守口如瓶,我们吕家绝对不会找你们的麻烦……” 吕光平说话之时抓起铜钱,脸色也变得凝重无比,把五枚铜钱握在手心来回晃动了一下,将拳头平举到桌子中央的位置,再次认真的看了赵颀和杨大元等人一眼,“诸位看好,我掷了!” “哗啦~” 随着吕光平手指松开,五枚铜钱几乎同时落在桌上轻轻弹跳翻滚几下,然后慢慢归于平静。 第75章 交易达成 “哈哈,得罪!” 看着三枚背面朝上的铜钱,吕光平满脸激动的一拳擂在桌子上站起来畅快大笑。 “唉!”杨大元和陈纪姚燃三人几乎同时脸色黯然的摇头叹息。 “恭喜二少爷,既然结果已经出来,这笔交易就按照二少爷说的数字,两万一千贯成交!”赵颀脸上没有任何后悔的情绪,也跟着满脸微笑的站起来拱手恭贺。 “好说好说!”吕光平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转身从身后一个柜子里面取出来笔墨纸砚放在桌子上,然后看着陈纪和姚燃两人说,“既然二位举人是赵大郎邀请来的见证人,那就帮忙撰写一份交易契书,一式三份联名作保,此事就算落脚。” “好!”陈纪姚燃二人也点头站起来。 “陈兄的字写的好,还是你来吧!”姚燃挽起袖子,往砚台倒入少许茶水,然后开始磨墨。 陈纪也不推辞,摊开上好的宣纸,提笔添墨,在吕光平和赵颀两人的口述之下,一挥而就写下一份契书。 “某年某月某日于某地,甲方某某,乙方某某,就修玻璃的方法搭成转让协议,甲方将此法传授乙方,乙方为此支付钱款……” “等等!”就在陈纪写到此处,吕光平突然开口。 “二少爷莫非想反悔?”赵颀眉头一皱。 “非是反悔,而是我爹给我的底线便是两万贯,多出来的不能写上去,不然回家我要挨骂!”吕光平支支吾吾的解释。 “二少爷,但不写上去这笔款该如何交割,空口无凭到时候你们不付钱该当如何?”陈纪都有些不满的开口。 “非是不付钱,这钱我现在就可以付给赵大郎,只是不写上去而已!”吕光平从怀里摸出来两张纸摊开放在赵颀面前,“这是两张银会,每张面值纹银五百两,与银同价,可去质库或交引铺兑换成银锭铜钱!” 看着两张从未见过的纸钞,赵颀拿起来翻看一下之后递给姚燃问:“姚大哥帮我看看二少爷这银会真假?” 姚燃接过去仔细对比看过之后点头说:“这的确就是宝佑四年临安会子务发行的白银会子,能够当足色纹银使用,按照上面的花纹和留下的官印花押来看,应该不会有假,若是赵兄不放心,拿去镇上的质库一问便知!” “你们放心,这银子是我攒下的私房钱,何况此事我要隐秘,必然不会拿假的来让你们闹事!”吕光平很不屑的撇嘴说。 “如此,我们就相信二少爷,陈大哥,这一千贯就别写上去了,交易总额写成两万贯便成!” 赵颀将两张银票叠起来塞进怀中,然后看着吕光平说:“对了,二少爷,这两万贯数量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眼下会子贬值快,买东西一日一个价,我希望其中至少一万贯用银铜支付,剩下的才能用交子,而且与铜钱的兑换比例必须放到一比六!” “行,会子眼下的确不值钱,我们吕氏商行已经不断的在抛出会子,最近几年大额商业往来交易用的都是银会,你想要一万贯足额平钱,换成会子就是六万贯,我一时半会儿都拿不出来,这两万贯我给你们一万八千贯的银会,一千贯的等额会子,一千贯的铜钱,你看如何?” 似乎刚才和赵颀赌了一把不仅赢了,而且赵颀的大气也让吕光平感觉亲近了不少,因此在面对如何结款的问题上吕光平不光没有推三阻四,反而为赵颀等人考虑的非常周全。 “好,二少爷果然是爽快人,稍后我们一定将修玻璃的方法毫不隐瞒的教给你!”赵颀笑的合不拢嘴。 吕光平脸皮微微一抖,心说你狗日的果然还想藏一手,幸亏我们父子三人商量的足够仔细,不然说不定会被你们摆一道。 交易达成,很快契约也一式三份写的清楚明白。 双方都仔细看完契书之后,赵颀和杨大元还有吕光平三人在契书甲乙双方的位置分别签字画押按上指印,陈纪姚燃两人作为见证人也各自签字画押作保。 一刻之后,一式三份的玻璃修复技术转让协议就全部完成。 契书赵颀一份、吕光平一份,剩下一份要送去官府存留备案,但吕光平一起收了起来,赵颀也懒得去管。 因为不备案的契约打起官司来官府是不会承认的,但若是现在就拿去备案,官场嘴杂,估计事情很快就会传出去,吕家不放心,当然赵颀也乐得吕家不送去。 当然,若真的到了不得不见官的时候,估计吕家有一百个方法让这个契约变成备过案的实证,但这种情况赵颀相信不会出现。 因为丁大全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了,到时候吕家估计也会对官司避之不及,不需要赵颀想办法,商届官场多得是人来踩他们。 接下来自然是付款学技术了。 吕光平打开房门,把两张契约都交给老婆送回家去给老爷子过目。 “二郎,你真的要娶那个乡巴佬女人?”看着手中契书上的两万贯的交易数字,少夫人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哼,我的事不要你管,自去!”吕光平对自己这个整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像个大公鸡一般到处显摆身材的老婆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你太过分了!”女人气的跺脚而去,饱满的胸脯跟着摇晃颤抖,扭臀摆腰一阵香风下楼,只看得二毛和二麻子两人眼睛发直偷偷咽口水。 吕光平却懒得管,叫随行的账房去吕家的质库取钱,然后转回房间去和赵颀等人继续喝茶。 他现在心情很好,两万贯谈妥这笔交易,老爷子肯定很满意,以后会把更多的家族产业交给他打理,而且很快他也会想办法去把阿安的女人娶回来,这样对他来说完全是财色双收。 甚至吕光平心中还对赵颀有几分感激,给了他这个难得的机会,因此喝茶的时候也颇为殷勤,让酒楼的伙计取来上等好茶,又找来几个俊俏的小茶娘烹茶待客,甚至还和陈纪姚燃两人谈论一些诗词文学,气氛非常之融洽。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账房去而复返,不光带回来厚厚一沓银会和一口袋普通会子,随同而来的三辆马车上还有几大箱铜钱和一箱银锭。 “二少爷,质库的管事说老爷吩咐要留下银会用作平日交易,因此银会我只领回来一万五千贯,剩下三千两用现银,铜钱和会子数量都清点齐备,没有误差!”账房把手中的账本递给吕光平。 吕光平大致翻看了一下便摆手让人将所有的钱财都交给赵颀说:“赵大郎,钱财都在此处,你等清点清楚就带我们去学习修玻璃的方法!” “二少爷稍待!”赵颀和杨大元陈纪姚燃四人将所有的会子银子铜钱大致清点一遍,感觉没啥问题之后,便让杨大元和陈纪姚燃二麻子二毛等人一起跟着马车押送钱款回去,自己则带着吕光平和两个工匠几个家丁去杨大虎的铁匠铺。 第76章 就这么简单 杨大虎今日早上得到杨大元的消息,因此一直都在铁匠铺等着,几个徒弟和帮工也都已经赶回家去了,此时整个铁匠铺就只有他一个人,甚至炉子里面的煤炭也早已点燃。 “颀哥儿,事情办妥了?”看见赵颀等人过来,早已等得望眼欲穿的杨大虎急匆匆打开院门迎上来。 “大虎叔放心,钱已经收到,眼下二少爷就是来学修玻璃的,一切闲杂人都不得留下来,您亲自教会二少爷带来的两位工匠,然后此事就烂在肚子里就好!”赵颀笑着点头。 “那就好那就好!”杨大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黑红的脸膛也变得轻松无比。 虽然他还不知道到底拿到了多少钱,但不管多少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 因为从头到尾都是赵颀和杨大元等人在操作,他不过是帮忙拉拉风箱打打下手而已。 对于他来说,这纯粹是捡钱的买卖,简直愉快的令人发指。 接下来的事就比较简单了,二少爷吩咐一群家丁把铁匠铺外团团守住,然后自己就带着两个工匠和赵颀杨大虎进入铁匠铺里面,并且将房间的门都关好。 将随同带来的一些碎玻璃放在铁臼之中舂成细末,然后放入坩埚之中置入半封闭的煤炉之中,一个工匠拉风箱,一个工匠负责用泥沙制作了一个简单的翻砂模具。 随着呼呼啦啦的煤火猛烈燃烧,坩埚中的玻璃渣也开始散发出红光慢慢开始融化。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赵颀和杨大虎一边示范一边仔细讲解,包括煤炉的改造,炉火的温度,浇铸时候的要领等。 既然是技术转让,而且吕家给的钱也足够多,赵颀也不打算藏私,因此教的很仔细,而吕家派来的两个工匠明显也是都是高手,很快便把几道工序弄得明明白白。 半个小时之后,烧融的玻璃融液被浇入沙模之中。 又十多分钟之后,一个工匠满脸惊喜的从沙子当中刨出来一个形状规整的玻璃碗。 “哈哈,二少爷,成功了成功了,果然比大食人的玻璃更好!” 看着这个黄绿色充满气泡的垃圾玻璃碗,两个工匠兴奋的手舞足蹈。 “就这么简单?”看着这个磨砂材质的玻璃碗,吕光平脸皮使劲儿抽抽。 好看的确是好看,而且也让一堆不值钱的碎玻璃变成了一个价值不菲的完整玻璃碗,但他瞬间觉得自己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整个过程太尼玛简单了,简单的让他脑袋有些短路,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局。 就连杨大虎都心有戚戚的在旁边点头,要不是杨大元和赵颀两人事前叮嘱过,他肯定会顶二少爷的帖。 “欸,二少爷这样说就太过分了,万事开头难,我们也是花费了好大的力气反复试验了无数次才成功的,就像吃河豚一样,好吃,但有毒,若不是有人舍命试验河豚的制作方法,世间人可品尝不到河豚的美味,因此二少爷不能因为仅仅眼前看到简单,便否决其他人做过的努力,您问问两位工匠,若不是今天看见,他们能不能想到这个方法修复玻璃?”赵颀义正言辞的指出吕光平的错误想法。 “二少爷,赵大郎说的对,这就像烧瓷器一样,虽然看着简单,但材料工序火候等等都是无数人无数代积累下来的,并非一日而成,若非今天看见并亲自参与,我等也猜不到这碎玻璃竟然能够用坩埚回炉融化,这就是修玻璃的关键诀窍!”一个年老的工匠捧着玻璃碗连连点头赞成赵颀的说法。 “啧啧!虽然是同样的玻璃,明显我们重新浇铸的要好看的多,这比较一下才发现,大食蛮子这手艺简直不堪入目。” 另一个中年工匠手里拿着一个带来的大食玻璃罐,两件玻璃放在一起,比较之下工艺和品质高下立判。 “二少爷,要不要再修复一个多熟悉一下过程?”赵颀提醒。 “碎玻璃都用完了,等我回去找到更多的再慢慢熟悉吧!”吕光平脸色像便秘一样难看的摇头。 “哗啦~”赵颀将工匠手里的大食玻璃罐直接就丢在了铁臼之中摔成粉碎,还没等到一群人回过神来,拿起铁杵砰砰几下就杵的稀巴烂。 “赵大郎,你这是干什么?”吕光平目瞪口呆的大吼。 “这么难看的玻璃罐,还不如重新做一个,对吧!”赵颀抬头冲着二少爷呲牙咧嘴的一笑。 “对啊,二少爷,我们可以把所有的大食玻璃都舂碎了重新做出来,这样一来,市面上的大食玻璃都没我们家的好!” “对对,这个方法不错,都重新做一遍,重新开模做成我们大宋人喜欢的风格,甚至还能在内外做上一些花鸟虫鱼的图案,绝对比大食玻璃好看百倍!” 两个工匠醒悟过来一起嚷嚷。 “唔,不错,丁丞相的贺宴还有七八天,我们动作快点儿,花三天时间能够重新做不少出来,到时候这些新的玻璃器物献上去,必然会惊动整个京师,若是能够献给皇上,我们丁家就要发达了,哈哈,快快,别磨蹭了,再重新熟悉一遍方法赶紧回去!”吕光平也瞬间回想起赵颀那天说过的话,顿时兴奋的手舞足蹈连声催促。 又半个小时后,吕光平带着两个工匠抱着两个崭新的玻璃碗从铁匠铺冲出来。 “二少爷,切记保密哦!”赵颀满身汗透的从铁匠铺里面追出来大声喊。 “省的省的,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吕光平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如同被狗撵一般瞬间消失在村头的小路上。 “成了成了,颀哥儿,吕家到底答应给了多少钱?”杨大虎也满头大汗的从铁匠铺大步走出来。 赵颀一边擦汗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千贯,哈哈哈哈……”杨大虎笑的嘴都裂到后脑勺上去了。 “大虎叔,是两万贯!”赵颀慎重的更正。 “啥?” “噗通~哐当~” 杨大虎腿一软惊恐的一头撞在门框上跪倒地上。 第77章 分钱 十分钟后,赵颀一路追赶着狂奔的杨大虎回到破窑。 此时杨大元和二毛二麻子三人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窑洞前面的空地上来回转圈。 两万贯一笔飞来横财,已经让这群苦哈哈农民完全幸福到蒙圈了,脑袋一直都嗡嗡作响,整个人如同吃了炫迈一般完全兴奋的停不下来。 按照前天晚上商量好的分配比例,每个人都至少都能分到两千贯以上的财富,瞬间每个人都变成了大富之家。 “大虎和颀哥儿回来了!” 看见须发怒张如同一头猛虎下山一般咆哮而来的杨大虎和后面屁颠儿屁颠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赵颀,杨大元三人一起欢呼。 “走,进去数钱!”赵颀满头大汗的一挥手,一群人鱼贯而入冲进窑洞。 窑洞中间的空地上,一字排开四口大木箱,三箱一串一串黄澄澄的铜钱,一箱白银,还有上面堆放的厚厚几沓纸钞,在从全景大天窗透射下来的阳光中,散发着闪闪发光的诱惑光芒。 陈纪和姚燃两人坐在凉棚下陪着苏老太喝茶,小竹趴在一口大箱子上流口水。 “哈哈哈哈……” 一群人像土匪一样冲进来,各自扑倒一口木箱之上搂着大堆的铜钱银子和钞票疯狂大笑。 “今日得见赵兄挣钱的手段,我就感觉这书白读了!” 姚燃和陈纪站在凉棚下感慨万千。 “两位何必自谦,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读书才是正途!”苏老太虽然坐的四平八稳悠闲品茶,但满脸绽开的皱纹却显示此时的心情。 “读书……唉,不说也罢,赵兄有了钱,我等也能借一些钱财顺利返乡了!”陈纪怅然若失的叹息。 姚燃张张嘴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端着茶杯走出去和赵颀打招呼。 “好了好了,别太高兴把我的窑洞吵塌了!” 赵颀站在旁边和姚燃聊了几分钟,看着杨大虎和二麻子四人疯狂的停不下来,哭笑不得的不提醒一声。 “颀哥儿,这些……钱……钱都是我们的了?”二麻子说话都打结,捧着沉甸甸的银子激动的打着摆子走到赵颀面前。 “嗯,我这里还有一千两,总共是两万一千贯,这些钱就按照说好的比例分派,大元叔,你们都过来……” 赵颀笑着招招手,杨大元等人也赶紧都能放下手中的钞票银子,如同小学生一般围过来恭恭敬敬的站好。 “这些钱我们已经说好了大部分拿去合伙做买卖,但还是要拿出一些来分配做家用,剩下的大部分都留着,我们合计一下看看分多少留多少?” “颀哥儿说怎么分都行!”二麻子一点儿动脑筋的想法都没有。 “就是,这钱都是你想办法挣回来的,怎么办你看着安排,分多少,你直接说就行了!” “不错不错,颀哥儿脑瓜子灵活,又能说会道,我们都听你的!” “对对,颀哥儿说吧,我们听你的!” 杨大虎杨大元和二毛三人也先后发表意见。 “既然大家都这么信任我,那我就说了……”赵颀眼神从几个人脸上扫过,“总共两万一千贯,我们把一千贯铜钱和一千贯会子拿出来分掉,剩下的银子都留下来当做买卖的本钱,按照此前商量好的份额写一份契书,每人签字画押留底,到时候做买卖也按照这些比例进行分配,你们看如何?” “还写啥呀,我们大字都不认识一箩筐!”二麻子使劲儿摇头。 “欸,所谓亲兄弟明算账,眼下还没开始,自然一切都商量仔细最好,免得到时候因为钱多钱少闹矛盾,都是邻里乡亲,我宁可不要钱,也不能看到日后兄弟阋墙坏了感情!”赵颀脸色认真的摇头说。 “这个我同意赵兄的说法,诸位还是立下一个字据比较好,白纸黑字签字画押,无论将来亏了赚了,谁也不能以此挑事,今日我与陈兄作保与吕家签下契约,这笔钱我们二人就是见证,若是将来诸位哪位签下字据还想闹事,我二人也不会坐视不理!”姚燃端着茶杯淡淡的说。 举人的身份一下就让一群农民蔫儿了,一个个只能点头同意赵颀的说法。 “这样最好,还有一件事我要先说一下,这二位哥哥是我们这次交易的担保人和见证人,按照牙行的规矩,我们需要支付一些辛苦钱和茶水钱,而且两位还要寻船回广州,路上开销也不少,我想送每人一百两银子当做感谢和盘缠,你们有没有意见?” “没有没有!”二麻子等人都一起摇头。 “那好,这件事就这样说定了,二毛哥和二麻哥你们两个先数二百两银子出来,小竹找包裹来帮两位先生包好!” 很快两百两银子包好放在了凉棚下面的竹桌上。 陈纪也姚燃虽然略有些尴尬,但也并没有推辞,辛苦不辛苦的另说,眼下他们的确需要钱回家,而且赵颀轻轻松松就挣了两万贯,这百分之一的酬劳拿起来也没啥好心虚的。 “好了,二毛哥和二麻哥将这一千贯会子按照比例分成六份!” “呃,颀哥儿,你让我们数个一百贯两百贯没问题,按比例分六份该咋个分?” 二毛和二麻子两人站在箱子前面大小眼瞪小眼的开始抠头皮,头皮屑纷纷扬扬如同下雪一样在阳光下翻飞飘落。 赵颀哭笑不得,尼玛天天吃喝嫖赌,竟然连数都不会数。 “二麻兄莫慌,我来帮你分!”姚燃将茶杯放好,长衫提起来别进裤腰带之中,从木箱中把厚厚一沓会子拿起来,一边清点一边说:“总数六千贯会子,值平钱一千贯,会子一贯一张,这里便是六千张,一成便是六百张,你二人先将这些会子分成六百张一沓……” 在姚燃的指挥下,二麻子和二毛都开始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开始一五一十的数起来,杨大元和杨大虎见状也开始帮忙数,小竹也拿起一沓认真的开始清点。 看着一群老少爷们蹲了一圈各自嘴里念念有词的稀里哗啦数钞票,赵颀幽幽的长叹了一口气。 六千张看似不多,但让这群平日数鸭子都要掰手指头农民来说,的确算是天文数字了。 他们平日花钱最大额也就一贯两贯。 “赵兄何须叹气,六千贯会子清点起来的确要耗些时间!”陈纪在旁边安慰说。 “太慢了,姚大哥你们先停下来!” 赵颀摇摇头,把一口装铜钱的箱子盖上,把所有人手中会子都要过来,大致分成十摞摆成一排,然后用按下去用手比了一下厚度,又来来回回大致重新增添减少三五张,前后不过一分钟,十沓看起来厚度一样的纸钞就整整齐齐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第78章 腰缠万贯的厨子 “二麻哥和二毛先来,一人一摞,差不多就值一百贯,多了少了都看各自运气!”赵颀摆手一个请的姿势。 姚燃羞赫的脸皮通红,非常服气的对着赵颀拱手:“赵兄心思敏锐,竟然用如此简单的方法就解决了,实在令人佩服!” “姚大哥只是想分得更清楚一些罢了,但其实没必要,这会子一贯也不过价值不到两百文,大家也都不是外人,多些少些都无所谓,横竖不过几斤米罢了,但若是以后做买卖登记入册,自然还是要仔细清点,时间场合不同,自然各有方便之处!”赵颀笑着说。 “哈哈,颀哥儿的脑瓜子就是好使,这样最简单,我先来!”赵颀说话之时,二麻子第一个走到木箱前面,眼睛一扫就从中间拿起一摞塞进怀里,肚皮顶起来老高,使劲儿拍拍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该我了!”二毛也笑的合不拢嘴,胡乱抓起一沓也塞进怀里。 “我的是四成,那就是四堆……”赵颀用手一扒拉将四沓扫到旁边,“小竹,这些就是我们的零花钱了,你先收起来!” “是,少爷!”小竹高兴的小脸通红,赶紧把四沓会子拿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还有一份是刘太爷的,一会儿我拿去给他,剩下的是大元叔和大虎叔的,你们两人自己分吧!”赵颀将其中一沓拿起来,只剩下三摞留在箱盖上。 “还分啥,二一添作五就完了!”杨大虎将其中一摞一分为二,另外两摞也一人一堆,不到半分钟,本来看起来很麻烦的六千贯纸钞就分配完毕,方便快捷皆大欢喜。 “下面是一千贯铜钱,这个就更好分了,都是串好的,大家把钱分完了背回去,箱子留给我装东西!” 于是一群人便提着一串一串的铜钱开始清点摆放,很快就堆了六大堆,金黄色的铜钱在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哈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二麻哥别说了,我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呜呜……” 二麻子和二毛各自趴在自己的一堆钱上笑着哭着。 钱和钱是不一样的,会子虽然也是钱,但总感觉不实在,只有这带着金钱气息的黄澄澄的铜钱,才能让人感觉到这才是真正的钱,而且还是这么大一堆好几百斤,简直实在的能够压死人。 该分的分完,杨大元等人兴冲冲的各自回家找扁担箩筐或者驮篮牲口过来搬运,而赵颀也把三口木箱搬进堆放杂物的房间里,把自己分到的四百贯钱用背篓背进去放好。 四百贯看似不多,但一贯千文足足有七八斤,一百贯就是七八百斤,四百贯就是两千多斤,宋朝一斤大约650克上下,折算下来也有两吨左右,于是赵颀只能痛并快乐的当一个铜钱搬砖工。 有了这足足八百贯的零花钱,以后真的就是想吃啥吃啥,想喝啥喝啥,彻底摆脱了这种要靠出卖劳动力和救济过日子贫苦状态。 赵颀忙来忙去,陈纪和姚燃两个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自然也不能光看着,挽起袖子每人一次提个两三贯帮忙,小竹也高兴的如同小鸟一样提着一串跑进跑出。 而面对如此大一堆的金钱,苏老太似乎并没有什么太过激动和兴奋,杵着拐杖进房间看了几眼后就退了出来,然后坐在凉棚下,满脸慈祥的看着赵颀等人来来回回大声谈笑着忙碌。 而赵颀搬钱的时候,杨大元等人也赶着骡子和老牛,挑着箩筐过来搬钱。 阳光下破破烂烂长满杂草和燕子窝的破窑洞之中,许多人进进出出,说话谈笑的声音此起彼伏,场景鲜活而热闹。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时间已经正午,窑洞中间摆放的几堆钱终于慢慢消失,最后只剩下了一箱银子和厚厚一叠银会。 赵颀和陈纪姚燃小竹四人全都累的浑身汗透,洗漱之后稍微歇息,挽起袖子烧水煮面赶紧填饱饥肠辘辘的肚皮。 这一上午收获巨大,但也累的够呛。 但从今天开始,赵颀也终于要打开自己穿越到大宋之后的另一扇门。 半个小时之后,几个人就坐在凉棚下面,就着酱黄瓜和酸藠头,每人一碗热腾腾的香油素菜铺盖面,简单的打发了肚皮。 下午,全部把钱弄回家藏好之后的杨大元杨大虎二毛二麻子四人再次过来。 就在几个人商量接下来该怎么投资做买卖的时候,刘老头儿也背着一个背篓吭哧吭哧的进来,几个人赶紧上前帮忙,发现背篓里除开一大壶酒之外,还有猪肉、肥肠、一只宰杀好的肥鸭和两条大黄鱼,加起来足有三十多斤。 “刘太爷,您买这么多吃喝的干啥,这天气热,鱼肉鸡鸭不能放,过夜就坏了!”赵颀哭笑不得。 “吃……使劲儿吃……咳咳咳咳……这些都是你们挣来的,还给我老头子送了几百贯,不吃喝怎么花的完,老头子可不想带进棺材里面去,从今天开始,买酒买菜的事我就包了,不过做菜你们得负责!”刘老头儿咳咳着满面红光的嚷嚷。 “刘太爷,您直接说来颀哥儿家蹭饭不就完了!”二麻子提着一大块猪屁股肉笑的合不拢嘴。 “蹭饭就蹭饭,你们几个也不是天天来蹭饭,不过颀哥儿做的饭菜的确好吃,特别是回锅肉和肥肠,也别说话了,赶紧去炖上!”刘老头儿笑眯眯的摆手。 “刘太爷说的对极,赵兄炖的猪大肠简直是人间绝味,我馋的昨夜做梦都在吃,结果醒来发现啃了一嘴被子!”姚燃抹着口水连连点头。 “哈哈哈哈……”一群人都跟着笑起来,感觉相处了两天,两个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也感觉亲近了许多,没有开始时候那么拘束和紧张了。 “行,肥肠得小火慢慢炖,我先去弄,你们继续商量着,码头上的事你们比我清楚,先不管挣多少钱,而是先要打开一个局面,我觉得投资货仓就是一个很不错的买卖,一是大家比较熟,二是码头上认识的人比较多,还有就是我们都是当地人,团结在一起也不容易受欺负……” “怎么会受欺负,在码头上向来都是我们欺负别人,颀哥儿你赶紧去炖肥肠,我们合计合计哪儿弄一块地皮比较合适……”二麻子把一大串肥肠塞进赵颀的手里推着他出窑洞。 “小竹,帮我把菜刀菜盆拿出来……”赵颀哭笑不得,眼下自己彻底已经变成一个厨子了,而且还是一个腰缠万贯的厨子。 第79章 德邦物流 接下来的两天,一群人几乎整天都聚在赵颀的破窑洞里面商量投资做买卖的事。 而眼下有了钱,陈纪和姚燃两人也不急着离开了,作为两个见过世面的高级知识分子来说,自然也能帮赵颀等人出出主意,尤其两人还是广州人,那里聚集着大宋和东南亚甚至中亚西亚欧洲的诸多商人,比之庆元府的杨公镇海港码头更加热闹。 若是赵颀等人打算从货仓开始,他们可以帮忙在广州联系货商,将来往于杭州和庆元府之间的货运交给赵颀去做。 有了陈纪和姚燃帮忙牵线搭桥,一群人反复商讨了两天,这个合伙买卖也大致有了眉目和头绪。 当然,出谋划策的主要人物还是赵颀和陈纪姚燃三人。 杨大元因为在茅湾村号召力和威信还不错,负责召集人手进行一些分工安排,杨大虎可以负责货仓的修建,至于二毛和二麻子两人,则负责跑腿打听消息。 而最重要的联系商船和客户存储货物,这个需要慢慢去经营积累,并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搞定的,至于赚钱,赵颀眼下也没去想。 他最终的目的是借助这个货仓,慢慢发展成一家遍布整个大宋的物流公司。 而借助这家物流公司,就可以建立一个庞大的贸易帝国,将全国各地大量的商人紧密联系在自己手中。 开公司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客户。 有了客户,自然一切都有了。 在一切都商量出了大致头绪之后,还是由陈纪操刀,赵颀和姚燃反复商讨斟酌,最后杨大元等人具都认可后写下了一份合伙经营的契书。 仓库名称暂定为德帮,取仁德帮扶之意。 投资人六个,总投资一万九千八百贯,股份赵颀占四成,杨大元和杨大虎各一成半,刘太爷、二麻子和二毛各一成,货仓根据效益每年进行分红,分红比例不超过当年总利润的三成,货仓掌柜暂由杨大元担任,内部重大事务由股东大会商讨决定,若是股东想要转让和出售股份,其他股东有优先购买权,对外转让需要得到剩下全部股东同意方可进行…… 这个基本上类似于后世合伙人的契约书,大部分条款都是赵颀提出来的,条款明晰几乎面面俱到,杨大元等人虽然各自都听的云里雾里,感觉赵颀说的太麻烦了,但在姚燃和陈纪看来,这其中许多的内容看似繁琐和细碎,但的确非常具有现实意义,因此在书写这份契书的时候,两人一直都在不停的感慨和赞叹。 契书一式八份,所有人都签字画押盖手印,陈纪姚燃签名作保,赵颀杨大元等六个股东一人一份,刘老头儿虽然百般推辞,还是拿到了一份价值两千贯的股份合同书,剩下由陈纪和姚燃作为中人各自保留一份,至于送去官府存档的事赵颀等人也主动忽略了。 眼下大宋不光是朝廷腐朽,地方官府也相当腐败,两万贯的投资若是被衙门的官员知道,不割掉几斤肉是不会罢休的。 不过既然是正规货仓,还是需要到市舶务进行备案和打点才能开起来,因为开店就要交税,这个是跑不掉的。 大宋商业发达不假,但商税也高的吓人,不交税想开店,门都没有。 不过开货仓所有人都不懂,因此赵颀也只能先拜托陈纪和姚燃两个捡来的举人帮忙。 赵颀相信,无论市舶务的官员多么牛逼和霸道,但在两个举人的面前,一定还是会小心翼翼,因为这些举子虽然手中无权甚至无钱,但认识的人可不少,至少和各州府提学都认识,而提学官是路一级的朝廷直属官员,身份都是京官,而且绝对都是当世名流,身份前缀不挂上一个翰林院或者馆阁、资政等大学士名头,简直都不好意思出门和人打招呼。 而无论是翰林学士,还是龙图阁、天章阁、集贤院、资政殿、端明殿等学士大学士,无一不是名噪一时受天子器重的重要人物,这些人哪怕是闲职,随便挑一个出来就能任三省六部主官甚至东西两府和计省宰执,学问最低都是进士出身。 虽然各路提学在权利上不如各路提举(运判)、提刑和制置使(经略使),但在重文轻武、教育发达的大宋,所有学员都不能轻视,因为这些人说不定就是皇帝喜欢的某个大学士,得罪举子不要紧,一旦这些举子受了委屈跑去自己的提学官那里哭鼻子,只怕一个小报告打到皇帝耳中,不光哭来不及,脱裤子都来不及,下场可能就非常凄惨。 因此在大宋无论朝廷州府还是县城乡下,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人都不会特意去得罪读书人,哪怕是个秀才都要恭恭敬敬,谁都不敢保证这些人将来不高升,谁也不敢保证这些黑**儿的读书人不去告黑状。 得罪武夫好说,最多被胖揍一顿,过了也就算了,基本上仇不过夜,但得罪读书人,从早到晚都得小心翼翼,很多时候会被阴一辈子,非常之恐怖。 而除开官府外,要想在码头上好好做生意,还有一个地方要去拜访,那就是货运行会。 古代有说法,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这个行,就是指社会的行业分工,而最开始,政府会把城市内相同行业的人聚集在一条街上经营,这样方便管理,于是就行成了许多的专业行市,唐朝特别明显,但到了宋朝之后,因为坊市制度的解体,各行各业开始分散并得到极大的解放,各种新型行业层出不穷,唐朝记录的三十六行到了宋朝,猛增到四百余行,由此也可以看出宋朝的商业和工业的繁荣程度。 而在大宋,几乎所有的行业都有行会存在,而行会中会推选一些德高望重的人物作为行首,行会的作用不光是调解内部商户工匠之间的矛盾,同时也协同朝廷对各行业的监管,若是行会中有商户制假贩假或者偷税逃税等行为,一旦被查实,行首都要受到连带惩罚。 当然,大宋的行会也好,明朝后期诞生的商会也好,其实这种半官方半民间的组织既有积极的意义,也容易滋生各种腐败,行会和官员勾结,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欺行霸市,打压不听话的商户等等。 第80章 找地皮 眼下的庆元府海港码头,几乎所有和贸易相关的行会都有. 这些行会的商户少则三五家,多则二三十家,行会其中协调,各自在自己的行业内竞争发展,两三百年下来,南方诸州府一直安稳的状态让大部分行业都非常稳定,商户与行会与当地官府密切勾结在一起,即便是朝廷争斗旧的倒下新的起来,各行业也都被那么几个大家族牢牢把持,而且各自都有贸易对象,要么大食,要么高丽,要么日本,平日井水不犯河水,见面笑脸相迎一起喝茶吃饭。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一个毫无根基毫无权势支撑的新人想进来插一脚,动大家的奶酪必然会引起不满。 而要让自己的生意合法而且顺利的开始,拜码头是必然的。 只有货运行会的行首和几个大佬发话,赵颀这个德帮物流的第一个货仓才能顺利开始营业。 眼下德帮货仓的主要人员的架子已经搭建起来了,赵颀负责幕后出谋划策,算是董事长,杨大元负责明面上的一切来往,是总经理,杨大虎负责招募人手和修建货仓购买车船等,属于后勤经理,二麻子和二毛负责跑腿管理脚夫民工等上船入仓等,属于业务经理。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公司架构,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部门,那就是财务部不可或缺,不过眼下还没找到一个合格的账房,因此这个财务经理的位置暂时空缺,由赵颀先临时担任。 本来这个位置赵颀很中意陈纪,不过他和姚燃毕竟是两个举人,说不定三年后就考取进士了,用进士来担任账房,怕是只有大宋朝廷敢这样干。 因此赵颀这个念头冒出回来没多久就被他又压了下去。 不过现在不行,不保证以后不行。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接触,赵颀对陈纪和姚燃两人的心性和品行都还是很认同,绝对算是两个正人君子,最重要的是两人并不迂腐,想通过托关系走后门来为杨之水跑县学名额就看得出来,属于比较社会化的高级知识分子。 为了让德帮物流的第一个货仓能够在庆元府码头顺利开起来,赵颀拿出三百两纹银,让杨大元带上,和陈纪姚燃两人一起去货仓行会拜码头。 也许是两位举子的面子大,也许是三百两白花花的纹银起了作用,反正一个时辰之后回来,陈纪和姚燃两人一脸的轻松,表示喝茶聊天很开心,行首和几位大佬都很高兴,一致认为德帮货仓很上道,开业的时候都会前来恭贺云云,只有杨大元心疼的半天没说话,三百两银子就只得到几个半拉子老头不等不痒几乎话,回来的路上心头血流了一路,从码头一直流到赵颀的破窑洞。 得到货运行会的认可,官府也已经备案,那么货仓的建设也已经可以正式开始了。 不过二毛和二麻子还有杨大元三人动员了无数力量在杨公镇附近的海港连日打听,但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建造仓库。 隔码头近的好地段,早已被人占据,而不好的地段有空地,但都隔码头比较远,入仓出仓不方便不说,还会多耗费时间和人力。 物流行业本来就是一个劳动密集型行业,基本上全靠人力搬运,开货仓最大的开支就是搬运费,从船上搬到码头,从码头搬到货仓,又从货仓搬到码头,来来回回都是人工费,而且码头上来往的商船和货物特别多,因此对于脚夫帮工的需求量也很大,工资开的太低没人愿意来,工资开的高了,自然与同行的竞争力就会被削弱。 这些都是最简单的理论,即便是赵颀不说,二麻子和二毛这些混混都清楚。 以前的混混现在也要混成货仓的股东了,二毛和二麻子两人自然也非常的激动和兴奋,同时也对交给自己的事非常尽心尽力,而几天下来打听的情形,让两人都感觉有些脸上挂不住。 “颀哥儿,眼下情形就是如此,好地方不仅地皮贵而且买不到,差的地方买下来也是个麻烦,甚至还需要自己修一条路……” 几个人坐在窑洞的凉棚下面,面前放的是一张杨公镇和附近海港码头的简略地图。 此时地图上,已经用毛笔圈出来最近几天打听到的闲置空地,但通过地图一眼就可以看出,这些圈圈要不是远离杨公镇就是隔码头好几里,即便是建成了,来回搬运也是个巨大的麻烦。 “陈兄,要不然先租船跑广州福州,眼下这些地段的确都不好,而且修建货仓还需要花费一大笔银子,若是把这笔钱拿来租船,足可以租三五条大货船……”姚燃提醒。 “不不,租船看似便宜,但我们都没有航海经验,需要聘请大量熟练的船工和水手,而且我们没有货运来源,手里一个客户都没有,有船没货也是白搭,我们只有把仓库开起来,等手中积累到一定的客户和货物资源之后,再租船自己跑运输才是水到渠成之事!”赵颀摇头否决了这个提议。 “不错,还是赵兄考虑周全,空有货船没有客商和货物,铁定要亏本,几个月下来,说不定这两万贯就打水漂了。”陈纪揪着短短的一丛黑色胡须点头。 “有钱先买地,这是保证资产不贬值的最好方法,只要买到一块合适的地皮,哪怕我们的货仓最终开不起来,至少还能拿来干别的,甚至转手卖掉或许还能挣一笔钱,不过眼下这些地段都不好,即便是买下来将来想卖也不容易……” 赵颀抱着胳膊站在桌子旁边,眼神不断的在地图上扫来扫去,最后眼神落在杨公镇西北方向一个狭小的海湾附近,因此用手指着问:“大元叔,这里是哪个村的地盘?” “这儿是大湾村!”杨大元赶紧说。 “大湾村……那不就是上次吕家少夫人表兄媳妇那个村子?”赵颀惊讶不已。 “就是他们,上次的事说不定就是大湾村的猪大肠他们干的?”杨大元点头。 “猪大肠是谁?”赵颀好奇的问。 第81章 以退为进 “猪大肠本来的名字叫朱大昌,大湾村的帮工头领,上次刘东的事估计就和猪大肠有关,不过颀哥儿解决了玻璃的事,我们也算没有损失,大元哥也不让我们继续去闹,事情就这样算了!”二麻子解释说。 “小颀,大湾村的这个地方的确比较合适,那个海湾码头停船也方便,而且也有好几片空地,但我们与大湾村素来不和,以前在码头上为争夺地盘还打过几次架,因此我们就没有去询问……” “颀哥儿,大湾村的人满肚子坏水,若是我们去他们村买地建货仓,只怕将来他们会闹事!”二毛也非常担心的看着赵颀。 “呵呵,闹事这种事自然司空见惯,但既然大湾村的人都听猪大肠的,那么只要搞定猪大肠也就行了,再给村民们一些小恩小惠,想来也不会有太多问题,对了,上次那个刘东最近怎么样?”赵颀看着二毛。 “我一直让人看着呢,听说最近都在码头和镇上找地方上工,但似乎没找到合适的,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家打老婆……” “走,我们去找刘东谈谈心,说不定这件事落在他身上了!”赵颀喜滋滋的把地图卷起来。 “小颀,找刘东有用?”杨大元跟着站起来疑惑不解的问。 “刘东是受少夫人指使栽赃我们,想把我们从吕氏商行挤走,而最后获益的肯定是大湾村的人,猪大肠或许就是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刘东眼下失业了,七八天竟然没有找到工作,看来双方都不待见他,我们去找他聊聊,弄清楚其中的前因后果,说不定就能和猪大肠好好沟通一下,做一个双方都皆大欢喜的交易!”赵颀笑着说。 “大湾村和我们经常打的头破血流,不可能谈的……”二麻子提醒说。 “怎么不可能谈,只要有利益就能谈,他们不是想得到吕家商行的数十个帮工名额么,我们让给他,但条件就是他们把海港那一块地皮买给我们,并且以后不能找我们麻烦,我们聘请牙人和保人双方立下字据,日后若是他想反悔闹事,我们也能告到他们吃牢饭!” “颀哥儿,如果把吕家商行的名额都让出来,村里的这些人没饭吃怎么办……” “你傻啊,我们要开货仓啊,自然都是到我们货仓干活儿了!” 二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二麻子打断了。 “咦,对对,我差点儿都忘记了,我们村的自然都要来我们货仓帮工,猪大肠想要就让给他!”二毛瞬间明白过来兴奋的点头。 “哈哈,赵兄这个以退为进的方法果然精妙,吕家商行你们本来也已经不需要了,若是拿来和大湾村交换得到地皮,双方皆大欢喜!”姚燃抚掌大笑。 “不错不错,赵兄这个安排简直天衣无缝,朱大昌自以为得利,实际上最得利的还是赵兄!” 陈纪也揪着胡须连连点头,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姚燃后接着说:“既然此事赵兄已经有了清晰的眉目,我相信货仓也能够很快开办起来,我二人也在赵兄这里打搅了七八日,因此也想辞行准备回去,眼下先去府城一趟拜见几位师友,几日后回来即行回乡,烦请赵兄提前帮忙联系一艘回广州的商船!” “陈兄说的有理,我们也的确该回去了!”姚燃也站起来拱手。 赵颀也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自己会很忙,因此想了一下也就点头答应下来说:“也罢,这些天麻烦二位哥哥帮忙,才让我们顺利赚到这一大笔钱,开货仓之事也是两位哥哥忙前忙后吃苦受累,联系商船之事两位哥哥放心,回来保证能坐上船,两位哥哥此去府城,我另有一事相求,小竹,把我放在钱箱上面的那个布包拿出来……” “是,少爷!”小竹赶紧进房间,很快就拿着一个包裹桌子上。 “二位哥哥,这里面是我准备的一些路上吃的果饼点心,还有一点儿零钱,方便出入做车马,还请勿要推辞!”赵颀笑着说。 陈纪和姚燃两人知道赵颀的意思,因此也没打开看,很快收好包裹和行礼之后告辞。 “两位先生指导我家大郎几日,大元无以为报,这些钱拿着路上当做盘缠!”一群人送陈纪和姚燃走出窑洞,杨大元也从身上摸出一叠会子诚恳感谢。 “不用不用,我们已经得到二百两银子的酬劳,盘缠足够,就此告辞,过几日我们再回来!”两人一起推辞不受。 “大元叔,既然两位哥哥不收,那就等到水哥儿院试高中之后再感谢不迟,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先去镇上吧!”赵颀笑着打圆场。 一群人说说笑笑离开破窑,十多分钟后到达杨公镇,杨大元和二麻子等人熟门熟路,很快便在一家客栈找到一支正好要去鄞县的商队,谈妥价格之后杨大元又多付了两百文钱,特别嘱托一路上要照顾好两位先生,而商队的人一听说这是两位进京参加春闱的举子,也都小心翼翼恭敬有礼,头领更是拍着胸脯保证安安稳稳把两人送到府城,一根汗毛都不会掉。 一群人又是一番拱手之后郑重道别,目送陈纪姚燃坐上商队的马车离开一直到看不见之后,赵颀一群人才结伴往刘东的家走去。 自从被吕家二少爷赶出吕氏商行之后,刘东最近几天过的不光提心吊胆,而且还颇有些凄凉。 一是他害怕被二麻子等人打击报复。 二是最近几天找工作也很不顺利,接连去了几家熟悉的商行,都被拒绝了。 虽然拒绝的理由都各不相同,但内中原因却心照不宣,那就是刘东突然被吕家商行开除,肯定是自身出了一些毛病,比如做了很严重的错事甚至是吃里扒外中饱私囊等等,这些都是管事阶层的大忌,何况吕家商行在海港名头不小,说不定收了刘东会得罪吕家,因此即便是刘东很能干也不会要,免得担风险。 因此接连几次碰壁之后,刘东这几天肠子都悔青了。 这两天几乎闭门不出在家长吁短叹,妻子忍不住说了他几句,被正在气头上的刘东按在地上狠狠的揍了几顿。 第82章 做贼心虚 刘东最近的动向自然被安排守在附近的几个半大娃子每天定时向二毛报告。 此时刘东正坐在堂屋喝茶生闷气。 眼下他到不是恨赵颀和二麻子等人,他是恨吕家的少夫人。 自己鞍前马后的伺候和帮忙搞事,没想到最后吕家一脚把他踹开,他曾去找少夫人,但少夫人理都不理他,直接让家丁将他赶了出来。 “爹,给钱我去买糖吃!”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跑进来嚷嚷。 “吃吃,就知道吃,老子揍死你个小兔崽子!”刘东一听火冒三丈,重重将茶碗顿在茶几上操起一把扫帚。 “哇~~娘快救命!”小家伙吓得扭头就跑,刘东追到院子中间,一个还有几分姿色的妇人从厨房跑出来,不过脸上还有几道青紫色的伤痕,看见父子两人一个追一个逃满院子乱窜,顿时赶紧冲上来阻拦。 “让开,不然连你一起抽!”刘东挥舞着扫帚大吼。 “你个遭天杀的夯货,今天又发哪门子疯,你把我们娘儿俩一起打死算了!”妇人抓住刘东的胳膊尖叫。 “啪~”刘东也不客气,扫帚一下就呼在老婆身上,妇人嗷的一声就跳起来,伸手就往刘东脸上挠,刘东干净的脸皮上瞬间就出现几道血印,刘东急火攻心,直接就把妇人按在地上拳脚相加,躺在地上的妇人也不示弱,哭嚎着手脚乱蹬乱刨,一群鸡鸭猫狗吓得满院子扑腾逃窜,而躲在墙角的少年则欢呼鼓掌嚷嚷爹爹用力,整个院子闹腾的一塌糊涂。 “哐~~” 就在刘东和老婆打的热闹的时候,虚掩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然后就看到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进来。 “呦呵,好热闹!”一群人短暂的愣神之后,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咧嘴大笑。 “你……你们怎么来了?”刘东吓得一个哆嗦停下来,但冷不防躺在地上的老婆没有收住招式,一脚揣在他两腿之间。 “嗷~”刘东双眼往外一凸,脸色惨白的惨叫一声就跪了下去。 “大郎,你……你没事吧?”躺在地上的妇人也吓坏了,一咕噜爬起来帮刘东按摩蛋蛋。 “你……滚……滚开……”刘东一手捂着裤裆,额头上虚汗滚滚的打着摆子将老婆一巴掌呼到旁边,然后如同虾米一样弓着背惊恐的看着赵颀等人。 “刘管事家挺热闹的,我们路过听见,特地进来看看热闹,你们继续……继续……”赵颀抱着胳膊一副看戏的表情。 “你……你们到底来我家干什么?”刘东脸孔扭曲的跟鞋拔子一样,脸上的几道血痕都挤在一起。 “刘东,我们来干什么你心里有数,莫非还以为躲得过去,二毛去把门关上!”杨大元冷冷的说。 “好!”二毛转身,哐当一声就把大门关上,并且还将门栓牢牢插上。 “你……你们想干什么,我……我认识你们,你们是茅湾村的人,你们……你们不要乱来……”刘东的老婆衣衫不整蓬头垢面的拦在中间,满是青紫伤痕的脸上带着无比的惊恐。 赵颀哭笑不得,尼玛刚才还被老公按在地上打的哭爹喊娘,一转眼就像抱鸡母一样开始护食,这女人的心思当真是完全如同量子理论一般玄幻和诡异,完全无法捉摸。 “你让开,我们有话要问刘东!”二麻子上前准备将女人推开。 “打人啊,救命啊!”二麻子的手还没碰到,妇人便尖叫起来,声音高亢的让赵颀不由自主的用手堵住了耳朵。 “滚一边去,大白天的哭丧!”二麻子还没动手,刘东忍不住一巴掌将自己的婆娘呼到旁边,然后呲牙咧嘴一瘸一拐的走到几人面前脸色苍白的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上次那件事的确是我栽赃陷害你们,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短暂的惊慌之后,刘东的心情竟然慢慢平息下来。 所谓做贼心虚,若是事情不挑明,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害怕,但若是被人查出来了,反而会破罐子破摔心情安定下来。 “刘东,你承认最好,这种事即便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不然我们也不会用一个价值数十贯的玻璃杯作为交换让二少爷将你开除,今天来呢,自然是要你赔钱,那个玻璃杯至少价值五十贯,那个玻璃罐子也是我们花大价钱请一个神秘人物修好的,花了一百五十贯,我们也不多要钱,加起来一共二百三十贯,赔钱吧!”赵颀脸色淡然的开口说。 “二……二百三十贯……贯……”刘东惊恐的差点儿尿裤子了。 “不错,那个杯子五十贯,当时二少爷和少夫人说的你都听见了,这是最少,若是拿到京城,百贯也有可能,那个罐子请人修好也花了一大笔钱,做错了就要挨打,若是今天不给钱,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二麻子一把抓住刘东胸口的衣襟恶狠狠的说。 “可是……可是我……我没……没这么多钱……”刘东吓得脸色发青使劲儿摇头。 “没钱……没钱就去借,反正二百三十贯一文都不能少,若是不还,我保证你以后的生活会过的比较精彩!”赵颀一撇嘴。 “相公,你到底干什么了,怎么会欠下这么多钱,呜呜呜唔……”刘东的老婆吓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哭个屁,去看看钱箱还……还有多少钱?”刘东脸色难看的对着老婆吼。 “呵呵,这就对了,有多少先给多少,剩下的写下欠条慢慢还,二百三十贯才眼屎大一点儿,几天就还完了!”二麻子喜笑颜开的松开手。 赵颀满头黑线,尼玛眼下二麻子几个有钱后都有点儿膨胀过头了。 眼下宋朝虽然普遍比较有钱,但一个县令每个月也才五六十贯的薪水,二百多贯县令都要眼红,绝对不是眼屎大小一点儿。 第83章 PY一下 一群人跟着刘东进屋,刘东的婆娘哭哭啼啼从房间里抱出来一个小木箱,里面只有三吊铜钱和一些散钱,还有一叠会子和大大小小几块散银子,估计有七八两,根本不需要去仔细数,加起来一共不到二十贯钱。 “才这点儿?”几个人一看,二毛忍不住撇嘴。 “家里就……就这些了钱了,你们都……都知道,我平日也不喜欢存钱……”刘东结结巴巴的开口。 “啪~”二麻子一个巴掌呼在刘东脸上,“你狗日的当我们叫花子啊,今天没有五十贯别想脱身,快去找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的!” “别打别打,我……我再想想……”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刘东惊恐的捂着脸使劲儿点头,眼神四周乱看几眼然后就落在老婆头上,伸手将一根银簪子拔下来,然后又去掰老婆手腕上的一个银镯子。 “呜呜……你个天杀的,这是我的陪嫁……” 眼下一群人虎视眈眈,妇人也不敢反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簪子和银镯子被抢走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银簪子和镯子还值七八贯钱……”刘东小心翼翼把两件银首饰放在桌子上。 赵颀脸皮抽抽几下说:“刘东,平日看你也人模狗样的,在吕家商行也干了十多年,薪资不低,怎么家里会穷成这个德行,连五十贯钱都拿不出来!” “那个……我平日花钱大手大脚的惯了,的确没存下多少钱,这次是我做错了事,挨打赔钱我也认了,但两百三十贯的确太……太多,几位宽限我些时日,我一定把欠的钱赔上,而且上次的事也希望不要说出去,不然以后我在杨公镇就混不下去了!”刘东满脸羞赫的支吾着说。 “呵呵,现在才知道,那当时怎么就狠得下心来栽赃我们这些泥巴腿子,你可知道如果二少爷真的让我们赔那三百贯,可能会逼死好几家人,人没良心是会遭天谴的,所以你挨打也好,赔钱也好,都是你自找的,而你的遭遇也不会有任何人同情,这银簪子和手镯我们就不要了,毕竟是你媳妇的陪嫁,也不是你的钱,你给我们写下一张两百贯的欠条,一个月之内还清,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赵颀冷笑着说。 “谢谢,谢谢!”一听赵颀不要她的银首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妇人一咕噜爬起来,抓起簪子和镯子便躲进房间里不出来了。 “一定一定,一个月之内我一定还上!”刘东也赶紧点头哈腰的站起来,去书房拿来笔墨纸砚,很快一蹴而就写下一份两百贯足钱的欠条,并且声明欠款日期和还款日期,最后还落下大名和盖上一个指印。 “咦,刘管事的字还写的挺好,四平八稳有几分柳公权的笔意,只是力量稍有欠缺,以前读过很多书?” 赵颀接过欠条一看,只见每个字都工工整整清晰整齐,顿时忍不住称赞几句。 “是是,我十四岁便考中了秀才,不过后来乡试两次没过,家里的钱财也都被我读书花光了,爹娘去世之后我也便没了经济来源,就舍了学业在码头当管事……”刘东满脸羞愧的用袖子掩面。 “原来如此,既然刘管事是个读书人,也一定明白事理……”赵颀慢条斯理的把欠条吹干之后递给二毛,“二毛哥收好,一个月之后若是没有收到钱,你们就把刘东的事到码头上到处宣传,当然,挨打也是跑不掉的!” “放心,嘿嘿,我会每天来催促一次!”二毛把欠条塞进衣袋里面拍了几下,笑的让刘东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好了,欠钱的事就这样,我们这次来,是想和你py……嗯,是有一桩生意要和刘管事谈谈?” “生意……什么生意?”刘东满脸懵逼的问。 “仓库那件事虽然是刘管事陷害我们,但我们也知道幕后主使不是你,对吧?” “是,这件事本来也是少夫人让我做的!”刘东赶紧点头。 “嗯,那你知不知道少夫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赵颀继续问。 “我大概知道一点儿内幕,少夫人的表兄娶了大湾村的媳妇,大湾村也有一群帮工和脚夫在码头上找活儿,于是大湾村的人就托少夫人的表兄想把你们从吕氏商行赶走,将货仓的地盘占下来……” “大湾村的猪大肠你认不认识?”赵颀再问。 “你们知道?”刘东楞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惨白。 “哼,我们早就打探清楚,只是今天来核实一下罢了,那猪大肠给你多少钱?少夫人又如何给你许诺让你把我们从仓库挤走?”赵颀接着问。 刘东叹了口气,沉默片刻之后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就不隐瞒了,何况这件事我就是唯一一个倒霉蛋,那猪大肠托少夫人的关系想得到吕家仓库的生意,少夫人便让我想办法挤走五组,猪大肠许诺事成之后给我二十两银子,少夫人也说若是这件事成了,她会调我去酒楼当账房,每个月薪水也会加两成,我一时心动就答应了,可惜没想到你们竟然会修玻璃,然后我也就被当了弃卒……” “当卒子自然要有当卒子的心理准备,你如今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不过呢,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大湾村的人不地道,也不能全都赖在你的头上,今天我们来,就是想和你做一个交易,若是交易顺利完成,这两百贯钱到时候我便还给你!” “真的?”刘东激动的打个摆子。 “放心,我们说话算话,你若是不相信,眼前这钱箱的钱我们就先退还给你当一个定金,剩下的事成之后一起还给你!”赵颀点头说。 “好好,你们说,到底是一样什么买卖?”刘东激动的有些坐都坐不稳了。 虽然是被强迫赔了二百三十贯,但这种事被查出来了,不赔估计眼下要挨打不说,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眼下竟然有了不赔钱的机会,刘东自然感觉是天下掉下来了一个大馅饼。 第84章 几百贯的大买卖 “我们看中了大湾村那个海湾码头,想要买一块地皮,但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村子向来都不怎么对付,在码头为了抢夺地盘每年都会打的头破血流,本来若是这次你陷害我们的事成功,大湾村即便是得到了吕家的地盘,我们也绝对不会忍下这口气,而你作为罪魁祸首,也肯定下场比现在还凄惨……” 赵颀的话说的虽然平淡,但落在刘东耳中,仿若灵魂都被一股凉飕飕的寒风吹了一下,一个摆子之后明白过来,赵颀的话一点儿都不夸张,若是害的茅湾村几十个人失业,恐怕下场真的会比现在还惨。 “既然大湾村的人想要吕家商行的地盘,我们也想得到大湾村的一块地皮,因此我们想来想去,觉得可以交换一下,我们把吕家商行的地盘让给他们,但他们要把那块地皮买给我们,而且以后还不能找我们麻烦!” “你们真的愿意把商行的地盘让出来?”刘东惊讶的看着赵颀和杨大元。 “嗯,这件事发生后,我们和吕家商行也算是翻脸,即便是以后继续做下去也难免磕磕碰碰,加上少夫人夹在中间,说不定哪天猪大肠还是会找人陷害我们,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打算在吕家商行继续做了,但也不能就此便宜了大湾村的人,他们也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行!”赵颀点头。 “可是大湾村那个位置偏僻,四周都是荒滩礁石,你们弄一块地皮干啥?”刘东非常不解。 “这个就不用你管了,你去找他,就说我们愿意把吕家商行的地盘让给他,但他要把那块地皮底价卖给我们算是补偿,不然的话即便是吕家商行我们不干了,我们也会搅的他得不到,码头上这么多行脚行会,想要的人多得是……” “那……那我要怎么对他们说,大湾村那块地可是很大的,你们到底要买多少?想花多少钱?”刘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 “地当然越大越好,价格自然是越低越少,这就是我们交给你的任务,完成的好,这笔账自然就一笔勾销,刘管事头脑精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刘东揪着胡须沉思了片刻之后咬牙点头,“好,我答应你们!” “那便好,希望刘管事信守承诺把这件事尽快完成,我们等你好消息,还有记住,你要提醒猪大肠,这笔交易我们要请双方村正出面,还要请牙行开具契约,还需要中人作保去官府备案!”赵颀站起来提醒说。 “放心,我会好好说到他答应,我只是可惜了你们放弃吕家商行的地盘,他们给的脚钱可比大多数商行和货仓给的高!”刘东有些可惜的摇头。 二麻子跳起来一脚揣在刘东屁股上,“狗日的有脸说,还不是被你害的!” 刘东脸皮羞赫,唯唯诺诺的低头捂着屁股不敢反驳。 “好了,二麻哥别生气了,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两年之后或许吕家就开不起这么高的薪水了,到那时刘管事也许会庆幸被赶出来,好了,这件事就这般说,你有眉目了就去找我们,办得越快越好,时间以十天为限,早一天说好我们还可以每天多付给你五两银子的酬谢,若是十天过后还没消息,这笔交易就终止交易,你还得还我们二百三十贯钱,大元叔我们走吧!” 赵颀笑着转身,杨大元和二毛二麻子三人也不多说话,一起簇拥着赵颀离开。 瞅着四人离去的背影,刘东站在堂屋门前的屋檐下,带着几条血痕的脸上神情古怪至极,既有惶恐紧张,又有惊喜和疑惑。 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杨大元和二麻子几个人都这么听赵颀的话。 还有就是他更不明白,赵颀他们突然买大湾村那块鸟不拉屎的礁石荒滩来干什么。 “相公,我们的钱怎么都还在?”一个妇人蹑手蹑脚的从房间慢慢出来,看见钱箱依旧摆在桌子上,顿时高兴的扑上去抱在怀里。 “你就在家呆着,看好大郎,我有一个几百贯的大买卖要出去安排一下!”刘东整理了一下打架弄得散乱不堪的衣服和发型回头说。 “几百贯?”妇人大惊失色差点儿把钱箱都丢了。 “大惊小怪鬼叫啥,去买些好酒好菜回来!”刘东瞪眼睛呵斥一句之后大步往院子外面走去。 此时阳光浓烈,四野蝉鸣不断,虽然炎热难当,但他却感觉浑身清爽通透。 只要搞定猪大肠,不光不用赔二百三十贯钱,还会得到几十两银子的报酬,而且这件事成了,还能从猪大肠那儿拿到二十两银子,生活将再次回到平日花天酒地嫖妓赌钱的幸福状态。 大丈夫不怕无妻,但大丈夫就怕没钱。 没钱没收入的男人不光腰子软,连说话都不硬气,只能靠发飙来掩盖内心的脆弱。 自家的婆娘虽然不算太好,但也还本分妇道,平日把家里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今天挨揍了也还知道回护自己,这样的婆娘打多了会有内疚感。 而要把这件事办得又快又好让赵颀和杨大元等人满意并不困难。 猪大肠他很熟悉,虽然有些勇武和蛮横,但就是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泥巴腿子,自己只需要几句话,他便会高兴的答应这个交易。 这完全就是一个捡钱的买卖。 瞬息之间,刘东甚至有些感谢赵颀和杨大元等人了。 …… 第85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第二天,赵颀没有出门。 从上午到下午,除开吃喝拉撒之外一直都在坐在窑洞的凉棚下面,一手拿着一根鹅毛笔,一手拿着一根简陋的竹尺坐在竹桌前面写写画画,时而还捏着下巴沉思许久。 桌子上摆放着一杯茶,不过茶水早已温凉,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茶香和墨香。 小竹双手托着下巴趴在桌子边缘看着赵颀,小脸和眼神带着极度的崇拜神情。 因为赵颀画出来的各种图案复杂无比,她一点儿都看不懂。 而苏老太也没打扰,杵着拐杖和阿莲两人在外面的菜地里面栽一些葱姜蒜,让小竹就在旁边端茶递水的伺候。 赵颀自从清醒过来之后一天比一天表现的令人惊讶,小竹不明所以,只以为自家少爷病好了而已,但苏老太却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这个孙儿变化大的令人完全无法相信,说山神显灵毫不为过,甚至说是神仙下凡附体都完全说的过去。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不是正常人能够做到的。 两万贯钱,虽然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了不得财富。 但就这短短十多天就弄回来这么大一笔钱,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眼下不光杨大元等人对他言听计从,而且结识的两个举子言语神情都对他敬服不已。 孙儿的变化他自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但赵颀干什么苏老太却从不插手,甚至基本上问都不问。 无论赵颀发生了什么变化,苏老太坚信他就是自己的孙儿。 一个在她心中心中深藏了三十多年的秘密,似乎都随着赵颀的清醒变得越来越光明,或许终有一天将会大白于天下。 “颀哥儿颀哥儿……”二毛风风火火满头大汗的从远处狂奔而来,如同脱缰的野狗冲入窑洞之中。 “啥事?”赵颀慢条斯理的抬起头。 “哈哈,好消息,刘东回话了,猪大肠同意把那块地卖给了我们?”二毛冲到凉棚下面,端起茶杯咕咚一口就喝的精光。 “这么快!”赵颀一听兴奋的把鹅毛笔丢在了一个当做砚台的破陶碗之中。 “呸,又苦又涩,还不如凉水好喝!”二毛兴奋的放下茶杯一边吐口水一边使劲儿点头,“刘东刚刚找我说的,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签契约!” 哈哈,好,好,看来大功告成,你赶紧去找大元叔和大虎叔,让他们去找三爷,我们去和刘东汇合商量一下,尽快去把地买下来。”赵颀高兴的站起来。 “我这就去!”二毛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转身。 “等等,刘东有没有说那块地多少钱一亩?”赵颀一把抓住二毛的衣服。 “这个我倒是没问,不过那块荒地我们都知道,除开石头沙子啥都没有,草都长不起来,眼下镇上的好田才十多贯一亩,荒地最多不过两三贯,大湾村那块荒滩,怕是给一贯都嫌多,刘东并没有细说,只说价格便宜,让我们赶紧准备!”二毛急吼吼的说。 “那就好,你先去找大元叔他们,等会我们去刘东家汇合!”赵颀笑着松手。 “好!”二毛拔腿就走,很快便消失在窑洞门口。 赵颀把桌子上的图纸选了两张塞进怀里,剩下的吩咐小竹都仔细收好,然后去储物间取了足足两千两的银会揣在身上,翻出一个写着德帮货仓的账本,在上面仔细写下某月某日,预支两千贯买地的记录。 揣着银票走出窑洞,苏老太和阿莲二人正在赵颀平整出来的那块小菜地上忙活,两人一边栽种一边还在轻声聊天,宝儿则在旁边玩耍。 “小颀哥哥!”看见赵颀出来,宝儿高兴的跑上来。 “宝儿乖!”赵颀也不管有没有土,弯腰将宝儿抱起来。 “小颀!”阿莲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几道浅浅的泥痕粘在清秀的脸颊上,看起来多了一些平日不见的妩媚。 “颀儿你忙完了?”苏老太也直起身来。 “太婆,我们昨天说的那块地大湾村答应卖给我们了,我等会儿去看看,要是能够买下来,我们开货仓的事就算差不多完成一半了!”赵颀笑着点头说。 “孙儿啊,开货仓的事你们自己拿主意,但码头上人多,情形也复杂,你们一定要小心在意,不过做买卖有亏有赚,也别担心太多!”苏老太点点头提醒说。 “太婆,我知道,不过要是货仓开起来了,我肯定就比较忙,时常不能在家陪您,您和小竹在家小心仔细一些。” “干大事哪儿能这么婆婆妈妈,以前你疯疯癫癫到处跑,吃了上顿没下顿,老婆子我还不是好好的,何况还有阿莲和张太婆小米都在家,我们不会有事,你该忙啥忙啥,不用管我们!”苏老太拄着拐杖认真的说。 “小颀放心,我每天都在家,会帮忙看好苏婆婆和小竹!”阿莲轻声说。 “那就谢谢阿莲姐了,最近阿安没有再打你了吧?”赵颀问。 “爹好几天都没回家了,我们都快没米吃饭了!”宝儿搂着赵颀的脖子小声说。 “过分,实在是太过分了,挣钱不养家,丢下孤儿寡母在家算什么事!”苏老太气的只跺拐杖。 “太婆,一会儿您拿些钱给阿莲姐先用着,我这几天比较忙,也没去货仓,不知道阿安的情况,等我把货仓的事安排好了找阿安好好说说!”赵颀也脸色有些难看的安慰。 “是要找他好好说道说道……” 老太婆嘀咕着杵着拐杖回窑洞去取钱,赵颀还未开口,阿莲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用胳膊掩着嘴巴蹲在地上抽泣。 “阿莲姐,阿安的事我也只能说说,你也知道他和我有些矛盾……”赵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说。 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阿莲的婚姻不美满,但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个南宋末期的人已经开始接受理学的熏陶,很多人认为女人三从四德才是最守妇道的表现。 自己已经劝过她实在忍受不了就离婚,但这种事总不能一直挂在嘴上,何况阿莲离婚后会忍受更多人的私下议论和背后指责,生活也不一定会比现在过的舒心。 第86章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从一而终,遵守妇道,这是封建时代家庭稳固的基石。 更何况阿安冷落和殴打阿莲,也和自己有些关系。 毕竟这种事传出去,阿安脸上也不好看。 再加上阿安这个家伙平日也有些阴沉不太喜欢和人交流,属于不好打交道的品种,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两家相邻不过几十米远,但两人加在一起说的话还没二十句,而且其中一大半还是打架那天发生的。 因此赵颀嘴上虽然答应阿莲说要好好劝劝阿安,但实际上到现在都没开口,因为他总感觉无从开口。 难道直接对阿安说:你狗日的要每天回家,还要对自己婆娘好点儿。 这怕这句话还没说完阿安又要跳起来揍他了。 “小颀你也别多想,我知道阿安是这样小心眼男人,我也习惯了,你也就别为难和他说了!”阿莲擦着眼泪哽咽着站起来。 “阿莲姐,既然阿安经常不回家,我们两家又住的这么近,你也别在家做饭了,我们两家合在一起吃,你可以帮忙做做饭,小竹也可以帮忙带着小宝,以后我比较忙没空做饭,这样晚上回来也有饭吃,我每个月再支给你五贯钱……” “不不,做饭顺带就做了,也不麻烦,我不要钱!”阿莲使劲儿摇头。 “阿莲姐不要想多了,本来最近比较忙,我昨天还在想去镇上请一个年龄大些的仆娘回来帮忙做饭洗衣服,小竹太小了,很多事都做不好,太婆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基本啥都干不了,若是你愿意帮忙,我不知道有多省心,再说钱也不多,你可能听说了一些消息,我和大元叔他们最近赚了一笔钱,我分了不少,以前我们家穷的时候,你经常照顾我们,如今我赚钱了,照顾你也应该,主要是宝儿还小,大人饿肚子没关系,但不能让她也跟着受苦挨饿,你若不收钱,我会更难受……” “阿莲姐,你是个好女人,二麻哥和二毛哥他们都这样说,所以你要自己坚强振作起来,我相信以后日子会过的越来越好,这些钱就当是我给宝儿的零花钱,我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你们能够吃饱穿暖过得开心一些!” 赵颀说的诚恳,阿莲仍旧还有些犹豫不定,乡里乡亲的帮忙还拿钱,让她感觉到很羞愧,但同时心里又暖烘烘的感激和一种异样的情绪。 一个有夫之妇,和别家男人同吃同住,不知道会不会被别人背后戳脊梁骨耻笑。 虽然赵颀才十五岁一个少年,但实际上最近村里没有人再把赵颀当做一个少年,无论做事还是说话,都透露着一股非常成熟稳重的男子汉气息,杨大元他们几个有事都是先来和赵颀商量。 而赵颀身上散发的这股气息,让她会不知不觉的去多想一些。 而每次多想,都会让她感觉到惶恐、不安甚至还有一种无法摆脱的羞愧。 虽然阿莲有些犹豫,但等到苏老太拿着钱出来,赵颀还是把这件事说了一下,苏老太倒是很高兴,拉着阿莲的手安慰说:“小莲啊,小颀说的对,你要照看田里的活儿,还要洗衣服做饭照顾小宝,这件事就这么说了,老婆子虽然啥也干不了,但帮忙洗菜烧烧火还行,以后就在一起吃,这些钱你先拿着,镇上虽然不远,老婆子我来去也受不了,以后要买米面油醋,你就帮忙跑跑腿,宝儿我们还能帮着照看,若是阿安回来闹事,我教训他!” “谢谢太婆!”阿莲趴在苏老太的肩头嚎啕大哭。 “莫哭莫哭,娃呀,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老婆子也是苦命人,苦了一辈子,要说我们女人,有男人没男人都要自己坚强,那梁山泊上还有孙二娘扈三娘这些女当家,阿安若再欺负你,老婆子帮你教训他,你也莫担心别人说三道四,这村里的乡亲都知道你家的情况,不会烂嚼舌根子!” 苏老太轻轻的拍着阿莲的后背安慰,赵颀抱着宝儿也松了一口气。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之八九。 这种事自己能做的也非常有限,但如果能做却不去做,赵颀总感觉到会一种内疚,后面的事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走一步看一步,作为一个曾经三十岁的成年男人,不光对于婚姻的理念和当下人不同,对许多事看得也要比阿莲这种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人看得更透彻更豁达一些。 “大郎~” 就在两个女人拉着手说话的时候,杨大元脚步匆匆而来,脸上带着喜色。 “大元叔来的正好,我们这就去找刘东,把大湾村的那块荒地尽快买下来!”赵颀放下宝儿高兴的说。 “好好,二毛没说的很清楚,我们这就去!” 两句话说完,赵颀便和杨大元两人离开窑洞往刘东家去。 “大郎,刚才看见太婆和阿莲两人都在哭,发生了么事?”走在路上,杨大元忍不住问。 赵颀也没隐瞒,把阿安几天没回家,家里也没钱没米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把自己的打算也说了出来。 “嗯,这件事你做的对,以后忙起来家里的确需要一个人帮忙照看,阿安的事我好好教训他,等仓库弄好后,我看把阿安也弄到仓库来帮忙,毕竟都是一个村的,多说说我想他会回心转意!”杨大安点头。 赵颀默然,根据他对阿安不多的了解,只怕这件事往后会越来越无法弥合,而赵颀觉得离婚才是对阿莲和宝儿最好的保护。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 三从四德这种封建糟粕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虽然都说后世的妇女解放之后男人的地位直线下降,但社会总是在进步,家庭和睦并不能靠压制女性来得到保障。 而且这种压制人性的陈规陋习以前也并非都有,即便是在理学被推上封建统治理论神坛的南宋之前,女性的地位也并不低,离婚也并不是一件令人羞于启齿的事,而且离婚女人再嫁社会也非常容忍,甚至有些离婚女人还非常抢手。 甚至在大宋很长的时间里,大宋都是男女平等的典范,女人可以和男人一样读书,吟诗作画当一个文学女青年。 甚至就算是提出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提倡从一而终的理学家程颐,他儿媳妇要改嫁,他也还是只能捏着鼻子表示支持。 而更能体现再嫁不难的典型案例就是,宋真宗的老婆刘皇后都是二手,最不可思议的是在刘皇后的枕边风下,宋真宗还给刘皇后的前夫龚美升官。 皇帝如此,民间更加如此,范仲淹的老娘是改过嫁的,王安石的媳妇也是改过嫁的,岳飞的妻子刘氏更是改过两次嫁,民间女子改嫁的事情司空见惯,并没有多少人指责。 甚至在范氏义庄的族规之中体现的更有人情味,男子再娶不给钱,但女子再嫁义庄要给二十贯。 而宋朝因为女子再嫁还有一桩嘀笑皆非的故事更有趣。 宋神宗时,两位宰相向敏中和张齐贤竟然为了争娶一个姓柴的寡妇闹上朝堂,找皇帝打官司,而这件事的结局更加令人大掉眼球,因为闹得太难看,两位宰相双双被降职,这也成为了民间热议的一个八卦故事。 当然,女人要改嫁也好,离婚也好,都要有正当的理由,若是红杏出墙、床头扒灰这种令人不齿的事被发现,惩罚也非常严重。 不过随着理学如今成为了朝廷规定的官方学问,社会舆论对女性的压制和束缚也越来越多。 老宋末年的理学风气越来越浓,像阿莲这种情况若是没有人为她撑腰,一辈子可能就如同守活寡一般被阿安冷落和打骂。 这便是理学盛行之下弱势女性最真实的写照。 第87章 当老婆 两人一路闲聊来到镇口,杨大虎和一个穿着交领长衫戴着方巾的矍铄老者站在一起。 老者名叫杨安平,是村里的村正,家产颇丰,算是村里一等一的富户,当然为人也还算正直,家里既有商产也有田产,还有一个儿子是秀才出身,在码头的漕运司当一个文吏。 “大郎来了!”杨大虎看见赵颀二人,很是高兴的招手打招呼。 “见过杨三爷!”赵颀对着杨安平拱手。 “哈哈,果然是后生可畏,不声不响竟然弄出来这么大一个生意,为我茅湾村长脸了,好好!”杨安平上下打量赵颀,捋着胡须笑着点头。 “也不是我一个人干的,大虎叔和大元叔才是主力,我不过是帮衬罢了!”赵颀谦虚的连连摆手。 “好了,莫要谦虚,你的事大元和大虎都已经跟我说了,买地建货仓,是大买卖,也是大好事,这样一来我们村的后生们也有了一个安稳帮工的地方,这件事你放心,我会尽力促成,大湾村那群弯腿子如果以后胆敢闹事,我第一个就不饶他们!”杨安平大手一挥很有气势的说。 “多谢多谢,有了杨三爷的支持,我们的货仓也就能够顺利开起来了!”赵颀高兴的合不拢嘴。 “事不宜迟,那就走吧!”杨安平带头往镇上走去。 十分钟后,四人来到刘东门前,二毛、二麻子和刘东三人早已等在门口。 进门之后在堂屋坐下,刘东的老婆冲茶,几句寒暄之后说到交易的事,刘东将事情仔细说了一遍,然后脸上颇有些得意的说:“猪大肠并不知晓其中的原委,只听说你们愿意把吕家商行的地盘让出来,非常高兴的愿意把那块荒地卖给你们!” “他有没有说多少钱一亩?”赵颀问。 “放心,绝对便宜,码头那块地很大,加起来足有三百多亩,他说如果你们能够全部买下来,总共只要两百贯,零卖的话八百文一亩。”刘东赶紧说。 “好,那就全部买下来!”赵颀想都没想。 “大郎,三百亩太多了吧,修一个货仓最多不过十亩也就够了!”杨安平惊讶的说。 “不不,能买自然越大越好,那个地方虽然靠海,但其实位置有些偏僻,若是只有一个货仓很不方便,我们若是将这块地全部拿下来,除开货仓之外修建规划一下,召集一些车马行、脚店、酒楼、瓦舍甚至是零散小吃等各行业的买卖,一年两年之后人气慢慢起来之后,就会变成一个好码头,而且那个地方都是我们的地盘,谁想进去都是我们说了算,光是租金也是一大笔收入,其实我倒觉得三百亩还不够,这么便宜的地价,若是再来一两千亩,几年之后我们就能将其打造成为一个综合性的海港,说不定比杨公镇这边还要繁华热闹!”赵颀笑着摇头解释。 “咦!”杨安平眼睛猛然一亮。 杨安平不是杨大元杨大虎这种小生意人,更不是二麻子和二毛这种日光族的混子,自然一下就听出了赵颀话中透露出来的商业信息。 眼下杨公镇海港可以说已经发展到了瓶颈阶段。 虽然繁华,但因为发展了几百年早已插脚难进,导致房租居高不下,而且根本就找不到空间去扩展。 而往两边发展一是交通不方便,还有就是码头不行,海水太浅,也没有人有那么高的眼光和魄力另找地方打造一个新的海港,因此造成了杨公镇码头就是如同一个马蜂窝一般挤成一堆,闹哄哄的看似热闹,实际上混乱无比。 眼下赵颀等人因为找不到繁华地段的好口岸,只能另辟蹊径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发展,杨安平开始听说之后,也只是抱着为村里人撑腰的想法帮个忙做个见证。 但突然听赵颀这么简单的一解释,他马上就感觉似乎有点儿意思。 “颀哥儿这个想法是好,但弄起来怕是很麻烦!”杨大虎犹豫了一下说。 “麻烦是比较麻烦,但只要操作宣传好了,说不定比开货仓还赚钱,只是要把这么大一块全部开发出来,没有数十万贯怕是下不来,眼下不是怕麻烦,而最主要的还是没钱……”赵颀有一些遗憾的摇头。 “小颀,要不我们就按照你的意思买三百亩吧,等过两年挣到钱了再在附近买些地皮……” 杨大元虽然对赵颀的话将信将疑,但三百亩也才两百贯钱,的确是便宜,而且前几天光是为了跑货仓的事拜衙门码头就花了好几百贯,这点儿小钱他也没觉得有啥不妥的地方。 “到那时就晚了,大湾村的人看到我们把码头开发的这么好,到时候地价怕是翻十倍二十倍不止,这是唯一的机会,趁着他们还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的时候买最划算,唉,算了,三百亩我们也足够够用了,到时候让别人发财去吧!”赵颀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在这个火爆的海港码头做商业房地产肯定比开仓库做物流赚钱,只要把那块地炒热之后,哪怕是转手卖地也会赚不少钱。 不过买地便宜,但要想把这块地变成商产,至少还要投入百倍的资金。 眼下自己的本钱只有两万贯,这点儿钱真正投入房地产,泡都不会冒一个就没了。 而且眼下可不是后世拿到地皮就能找银行融资贷款,近乎于空手套白狼的进行房地产开发。 大宋也并不是没有商业贷款机构,镇上的质库解库和码头上朝廷开办的会子务、交引铺、兑铺都能放贷。 不过这些贷款机构都需要优质的抵押,房契地契田契金银等都行,甚至有些民间的当铺兑铺妻子女儿也可以抵押。 以前赵颀以为当老婆这种事只有日本的小电影里面才有。 但穿越到了宋朝之后他才发现,当老婆竟然是真的阔以。 越是年轻漂亮姿色好的,当的钱也就越多,若是不能及时解当,老婆女儿就是别人的了。 不过似乎大宋人还都比较要脸,有听说养不活卖儿卖女的,还没听说有人真正当老婆的。 不过大宋发明的这个当老婆的贷款方式,似乎被日本人和茶叶一起带回去发扬光大了。 不过即便是有了优质的抵押物贷款成功,但高达百分之二十以上的利率也能够让所有人绝望。 眼下赵颀即便是一口气拿下上千亩荒地,这些地在所有金融机构的眼中和垃圾也没啥区别,莫说抵押贷款了,怕是送他们都嫌麻烦。 第88章 外援 “大郎等等!”就在赵颀放弃了房地产开发的念头之后,杨安平却来了兴趣。 “三爷有话请说?”赵颀点头。 “大郎方才说想多买点荒地,借修仓库的机会多吸引点儿人气,我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不知道大郎有没有更仔细的打算,老头子也想听听!” 赵颀脸色虽然不变,但心中却微微有些小激动,看来自己刚才看似不经意的几句还是有效果。 其实对于买大湾村这块地赵颀还是有些担心的,价格的确便宜,但位置的确也有些偏,而且农村人的尿性他很清楚,特别是在这个以乡村和家族为单位的封建时代,有时候什么法律文书都不太好使,一旦等他真的将这个地方经营的比较热闹繁华之后,当地农民眼红来闹事,那时才是真的麻烦,告官打官司这种想都不要去想,赢了也没啥用。 因此想要保住自己辛苦经营的果实,就必须要有很强大的后台。 村正杨三爷的儿子在漕运司当官,这是赵颀已经了解的事。 因此在这次和大湾村的地皮交易之中,赵颀瞬间就想到了要把村正拉进来当一个保人和见证人。 一是可以借此震慑猪大肠等人,二是也是想试探一下能不能将杨三爷拉上自己这条船。 经营货仓这种生意,平日只在码头帮工的杨大元和在村里打铁的杨大虎等人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还需要更有能力、更有实力和势力的靠山才行。 杨三爷虽然说不上多有钱,在杨公镇也不算多出名,但好歹有个在朝廷当官的儿子,而漕运一直都是朝廷最重要的物资转运机构,负责钱粮盐茶布往京师和前线的输送。 虽然到了眼下的南宋末年由于运河淤塞和民间货运的不断发展,官方漕运的货物已经不及北宋时期的十分之一,但朝廷仍旧十分重视,只不过心有余而力不足,漕运已经基本上只能满足临安的物资供应。 但即便如此,作为稻米主产地和商业发达的庆元府,而且作为京杭大运河东南起点的三江口,漕运看起来依旧非常兴盛。 东南各州府的税款、广州福州等地来自于东南亚和中亚西亚的进口物资,还有日本朝鲜琉球的贡品、两浙路的大米、福建的茶叶、广东的蔗糖、舟山群岛的大量海产,几乎都是通过漕船源源不断送往临安满足数十万禁军和百万京师百姓以及皇宫大内的用度。 何况漕运司并不是普通的地方官衙,而是路一级转运使的直属机构,并不受当地州府管辖,不仅独立而且权力非常大,就算是民间的许多商业货运,若是涉及到朝廷专卖的盐酒茶铁等物资,照样要经过漕运衙门的许可,不然就算是走私。 因此这庆元府海港的漕运司,就是一个权力十足的油水部门。 虽然杨安平的大儿子只是一个普通漕吏,但每年还有数百贯的收入,家产颇为富足,家中购置庄田上百亩,镇上也还有一家粮行,出入车马奴仆,绝对是村里一等一的大户人家,平日基本上都见不到人。 按照赵颀的想法,若是能够将杨安平也拉上船,以后要是大湾村的人闹事至少也有了一面挡箭牌。 眼下杨安平想听自己对大湾村那块荒地的开发设想,赵颀自然很爽快:“既然三爷想听,小子自然知无不言,但这件事无论如何操作,最终还是需要一大笔钱才能盘活这块荒地!” “那是肯定,但你的想法先说来听听,老头子钱没多少,但在杨公镇还认识几个人,若是真的能行,老头子东西借点儿也能凑上点儿钱跟你一起发财!”杨安平满脸笑容的点头。 嘿嘿,看来鱼儿终于是要上钩了。 赵颀满脸笑容的从怀里摸出来几张图纸在茶几上摊开。 “三爷,您看这是我在家画的一些图纸……这里是大湾村,眼下和海港最近而且唯一没有用上的地就是大湾村这块地方了,主要是这个海湾太小,而且中间还隔着两座海岛,但这个地方其实也是天然的避风港口,几乎附近所有的渔船都是停靠在这里,有时候遇到大风浪,便有许多商船会停靠进去,所以这也是这个地方的优势,我本来打算是将这个海湾的荒地全都买下来,然后将中间部分的码头重新修建扩大到十个,这样就能保证充足的停靠位置,借助码头将中央区域打造成一个货仓基地,最好是专营一些比如茶叶、蔗糖、香料、绸缎等货物,这样就会吸引一些同类型的商行前来开设店铺,前期可以采用降低停靠费用和仓储费用来吸引客商,还可以用一种新式的装卸方式加快货物的装卸……” 大湾村昨天赵颀下午专门和二麻子跑去看过,的确十分荒凉,完全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唯一的好处就是海湾风平浪静,一个简易的码头也能停靠中型海船,这个海湾平日都是渔民靠岸的地方,商船停留的很少,但也并不是没有,海滩附近有十来户渔民,祖辈都是靠打鱼为生,房屋破旧看起来非常穷困。 现场看过之后,赵颀自然有了一些打算。 若是能够将整个海湾附近的荒地都买下来,这样就有了将近三里长的一段海岸线,但要想将整个三里长的区域全部改造出来,怕是要投资数十万贯钱,当然投资开发成功的话,收入至少有上百万贯,直接一跃而成大宋的顶级富豪。 但这样大手笔不说投入大,风险也很大。 退而求其次,赵颀的打算就是买下中间最好的一段地皮,大概有一里的海岸线,加起来大概有五六百亩,但要想凭借两万贯钱将码头和货仓全部改造成功,无异于痴人说梦。 因此赵颀只能再退而求其次,就是刘东所说的这三百亩完完全全的荒地,就在码头附近,海岸线大概有三百米左右,但到处都是礁石,要想改造平整也要花不少钱,好处是一旦弄好了基本上就是在海港最中央的核心区域,以后别人想来,只能向两边扩展。 但无论是哪一种开发方式,一旦等到自己花力气引来了客商将这个地方变得热闹起来,大湾村的村民必然会眼红,扯起皮来非常麻烦,若是货商的货物被破坏,几次之后商家扛不住撤走,最后一番辛苦就白费了。 后世许多偏僻山村在开发商开发成功之后被当地百姓官员吃拿卡要赶走的事数不胜数,打官司都打不赢。 因此赵颀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要引入一些更有实力的外援。 第89章 欲罢不能 “三爷,这便是我的初步打算,钱少,我们则拿下中间这块荒地,把货仓和码头开起来,那这块地除开仓库之外,还能对外招商引入一些商行酒楼客栈等项目,再加上我们低价,肯定很快就有一些商船来停靠下货,两三年之后,这块地绝对会升值数倍,若是钱多,我们便将这两边的两块地也拿下来,加起来就有上千亩,这样可以引入更多的商家,勾栏瓦舍甚至质库兑铺都能开起来,若是钱足够多,我们甚至可以将整个海湾都买下来,沿着这海湾打造成一个综合性的商住码头,在这两边甚至是对面的海岛上修建大量的别墅酒楼,接待各地来往的商旅和客户……” 赵颀凭借后世在古玩界砍价的嘴皮子,很快把几张图纸都拿出来说了一遍。 甚至在一张图上,就像清明上河图一样,清楚的画上了各种酒店脚店、客栈驿馆、勾栏瓦舍、青楼妓院、临海别墅等等生活设施。 这就是一张完整的规划效果图。 虽然画的看起来略有些粗糙,但对比第一张胡乱圈点的几个名称来说,这张图完全堪称惊艳。 而看着这张图,包括杨安平在内的所有人都有些口干舌燥的不停咽口水。 图画的好,赵颀牛逼吹的更好。 所有人似乎都从这张图上看到了不久之后的繁华热闹以及滚滚而来的金钱。 “大手笔,这绝对是大手笔……” 杨安平激动的站起来,揪着一把花白的胡须盯着图纸眉毛胡须都在微微颤抖。 “三爷,若是您也愿意投些钱,那样我们就会有更加充足的资金启动这个海湾的建设,但您也知道,我们茅湾村和大湾村一直不和,我担心将来他们看到我们发财之后眼红闹事!” “所以你就特意拉上老头子来当见证人对吧!”俗话说人老成精,杨安平自然听出了赵颀的话外之音,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颀。 “嘿嘿,三爷是大湾村扛把子的人物,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小子的这点儿心思瞒不过您,但这个机会真的只有一次,若是不能一次将这个片地全部拿下来,只怕以后再想买代价很大,而且竞争也很大,杨公镇海港还想买地皮的人太多了!”赵颀讪笑着解释。 “你说的不错,这的确是唯一的机会,只要把这片地都握在手中,等码头修好之后,其余的地方哪怕我们不修房子,过两三年卖出去也能大赚一笔钱……”杨安平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十分赞赏的微笑点头。 “三爷看的透彻!”赵颀不着痕迹的拍了一句马匹。 杨安平显然也对这记马屁很受用,背着手来来回回在房间里走了几步说:“若是想要把大湾村整个海湾都买下来,还有一些问题,那儿的情况我知道,零零散散加起来还有十多户渔民,要搬迁还需花一笔钱甚至劳动衙门的人出面才行,而且我们这么大张旗鼓的买地,只怕也会引起大湾村的警觉,拖延几天说不定这件事就黄了!” “所以,这事儿只能劳动您老出面了!”赵颀笑着说。 “听说你被山神庙的泥像砸了一下开窍了,老夫本来不信,但今日一见,果然有些妖孽的不像样子,大元和大虎还有二麻子几个可看的没你这么远,也没这么灵活的心眼儿,既然你说的这么好,老头子整天在家也闲的没事,就跟着掺一脚,只要把码头修好,我可以让我家大小子与码头的漕运使说说,到时候把一些漕运货船安排停靠到这里来装卸货物,想来很快便能热闹起来,这么好一个地段,以前怎么没有人想到……”杨安平揪着胡子嘀咕。 “三爷,不是没有人想到,而是觉得不划算!”杨大元在旁边开口。 “这倒是真的,我们在码头帮工,也偶尔听到有人说起过大湾村这块地,但估计都没颀哥儿想的这么细致,若是孤零零修一两座仓库商铺,怕是本钱都收不回来!”二麻子也跟着点头附和。 “所以我才说他妖孽的不像话,竟然能够把一块荒地画的这么好看……”杨安平坐下来,再次拿起赵颀的一组效果图反复观看。 “三爷,那您看接下来我们怎么与大湾村的人谈?”等杨安平将几张图纸再次仔细看完之后,赵颀笑着问。 “你想让老夫怎么参与?”杨安平放下图纸用手轻轻扣着效果图的中央位置,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赵颀。 “三爷想一起发财,小子自然求之不得,眼下有两种方式,小子说出来三爷参详一下!” “说来听听!”杨安平点头。 “第一就是我们将中央的核心区域一分为二,您一半我们一半,两边我们再各自拿下两三百亩,这样基本上中央地段就都握在我们手中,各自自己找人修房子招商,但口径一致对外,不能让大湾村的人找麻烦挑事。” “第二呢?” “第二就是我们和三爷合伙,拿下这整个中央区域的地段,一起修码头修房子修仓库,统一对外招商,做成一个整体买卖,这样管理起来也方便,也不会因为互相竞争造成混乱!” “唔,这两个方法都行,分开做各自投资,成不成自己承担后果,但合在一起做优势更大……”杨安平捻着胡须沉思。 刘东一直小心翼翼坐在旁边,虽然没有发言权,但其实内心早已潮水翻滚,从赵颀讲解ppt开始,他便感觉到喉咙发干心脏砰砰乱跳。 根据他在码头的见识,要是赵颀这个计划真的成功,怕是几年时间便会赚到一座金山银山。 因此他不断的偷偷的打量赵颀,这个又黑又瘦侃侃而谈的少年,已经让他感觉到有一种只能仰视的压迫感。 而杨大元杨大虎两人同样口干舌燥,被赵颀这个庞大的规划弄得有些六神无主但又激动的手脚发抖。 本来只打算修一座仓库,没想到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转眼之间赵颀就又有了新主意要修几千亩的海港,而且不声不响的连图都画好了,若是事情真的干成了…… 两人打着哆嗦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至于二麻子和二毛两人,依旧还是打酱油的角色,只觉得赵颀的图画的好看,他们不需要动脑筋,只需要跑腿办事跟着发财就行。 颀哥儿挣钱的手段就和他做菜的手段一样,充满了欲罢不能的诱惑。 第90章 现实问题 “这样吧,老夫回去找我家大郎商量一下,问问他对此事的看法,这笔钱投入不小,真的要弄起来怕是要数十万贯的钱财!”杨安平沉思许久之后开口。 “三爷说的有理,那您先回去商讨一下,我们也去找人凑一些钱!”赵颀点头。 “好,那便先这样说,我回去商量好了明天碰头!”杨安平站起来,想了一下转头看着刘东说,“刘秀才,这件事你一句都不要传出去,若是弄黄了我们大湾村这笔买卖,你就别想在杨公镇混下去了!” “您放心,您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只等明天三爷和诸位商讨好之后再做决断!”刘东吓得一个哆嗦赶紧站起来,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爽快。 杨安平离开之后,杨大元也仔细叮嘱了刘东几句之后结伴离开。 此时太阳已经即将落山,码头上的商贾帮工脚夫成群结队的从海港方向归来,杨公镇上人来人往比白天更加热闹几分。 一群人也没急着回家,而是找了一家临街的酒楼,在二楼一个包间坐下,点了有些酒菜边吃边聊接下来的安排。 “颀哥儿,你说杨三爷会不会撇下我们自己去找大湾村的人买地,把我们看上的那块地买下来自己弄?” 酒菜上桌刚开始吃喝,二毛突然问。 杨大元杨大虎和二麻子几乎同时停下筷子放下酒杯看着赵颀。 明显这不是二毛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几个人都有这个想法,只不过都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而已。 一是他们都没想到赵颀会突然抛出这么一个大手笔的计划。 第二也没想到本来被拉来做见证人的杨安平会这么感兴趣。 而且鉴于杨安平在村里的地位、人脉还有家境,一群人平日都恭敬有加不愿意去多想。 但这却又是一个极其现实的问题。 这么好一个发财机会,杨安平会不会撇下赵颀等人自己去和大湾村的人商谈买下最好的地段,这样忙碌了几天的一群人就竹篮打水一场空,替别人做了嫁衣。 赵颀捏着酒杯想了一下微微摇头。 “大家别紧张,这件事我们还是掌握着主动权,首先猪大肠想得到吕家商行的地盘,那块荒地只不过是交易的条件,若是他把地私下卖给三爷,我们自然也就不急着退出吕家商行,到时候他可能压不住大湾村的一群帮工,这一点我想杨三爷也应该很清楚。” “还有就是那块地即便是买下来,要想真的开发成功变成我说的模样,没有几十万贯绝对弄不起来,杨三爷家境虽然不错,但还没有这么大的财力和魄力,想的再好,没钱也是白搭,说不定几年下来弄成一个烂摊子,最后钱财两空,这个他更加清楚,要不然他要回去找儿子们商量,害怕将来大湾村闹事只是其一,风险太大才是主因!” “再有,我们的钱只够开一个货仓,光是扩建码头就还需要投入数万贯,码头不修好,没有商船来停靠想的再好都是白搭,所以码头才是这个计划的重中之重,要不然杨三爷也不会说想把漕船弄过来,这一点他看得比我们还清楚。” “所以归根结底,要想把这个海港开发成功,钱才是根本,没钱什么也弄不成,而且有了钱还要背负巨大的风险,只有多找一些人分担风险,这个计划才能继续下去。” “其实在这个计划中,我们不过是搭一个顺风船跟着发财,我们不是主力,杨三爷才是,即便是杨三爷把所有的地都买下来,我们只需要租一块地把货仓建起来就算成功,其他的事我们几乎都不需要操心,那才是真正的爽快!” “所以……”赵颀笑着看着一桌子人咪了一口酒,“我们只需要等待杨三爷的回话就行,无论他如何参与操作,我们都会立于不败之地,没有任何损失,相反,他出钱越多,后续我们就会越轻松!” “原来如此!” “哈哈,小颀脑瓜子真的好使。” “这也太……太复杂了,让我捋捋,脑浆子有些疼!” “杨三爷精明的一辈子,还是被小颀圈进来了上了大当!” 杨大元几个瞬间松了一口气,一个个嘻嘻哈哈的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而且瞅赵颀的眼神更加佩服甚至还有诡异,似乎很想把赵颀的脑袋劈开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得。 “这怎么算上当,杨三爷老奸巨猾肯定想的很清楚,没好处他才不会出手,而且这件事还有一些变数,就怕他回去商量一下之后不同意,我们还得另外想些办法找帮手,这件事光我们几个弄不好,即便是把货仓建起来,将来的麻烦事还一大堆!”赵颀笑着摇头。 “那若是杨三爷明天想好要和我们一起买地皮,那么大一块地要想弄好,我们的钱肯定不够,到时候看见别人发财,也太难受了!”二麻子依旧有些担心。 “所以说我们也不能光等着,还需要另外找一些有钱人合伙儿,不然恐怕即便是将来成功了,说不定也会受到排挤!”赵颀点头。 “太难了,有钱的我们都不认识,认识的都是穷光蛋!” 杨大元等人立刻脸皮发苦,一个个摇头叹息。 “别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吃菜喝酒!”赵颀举起筷子笑着示意,但几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平日闻着餐馆里面的酒菜香味都流口水,但此时竟然都没心情吃喝。 “大元叔,镇上的刘掌柜你熟不熟?”赵颀没办法,放下筷子问。 “刘掌柜,莫非你说的是刘太爷的本家?”杨大元愣了一下疑惑的问。 “对,就是他!”赵颀点头。 “不熟,但听说为人不错,经营有窑厂和瓷器生意,镇上还有商铺和酒楼,你问这干什么?” “上次我在药铺救过他二娃一次,他还专门去我家上门感谢,还送了十两银子的谢礼,看起来是个实诚人,而这次修玻璃刘太爷也参与了,我们这笔钱也有刘太爷一份,我们要想将来不被杨三爷排挤,也需要拉一些人帮衬,你们说要是把刘掌柜也拉进来怎么样?” “这个……” 几个人都脸色凝重的有些难以决策。 第91章 义无反顾 “大家别想的太复杂,眼下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顺利把货仓开起来,多拉一些人加入进来,不光会分担资金的压力,还能分担巨大的风险,而且刘掌柜经营的瓷器将来也能由我们货仓进行发运,这既是找支持,同时也是拉客户,而且刘掌柜家大业大,认识的商界同道也不少,只要他愿意帮忙,说不定我们很快便能结识许多货主和船主,货仓很快就能进入盈利状态,这是一个多赢的局面!”面对一群见识不高的农民,赵颀不得不继续深入解释。 “对对,颀哥儿说的很对,刘掌柜可是一个大客户,我听说每年光是瓷器生意来往就不少,码头上好多商行都和他有来往!”二麻子兴奋的点头。 “颀哥儿这脑瓜子到底怎么长的,怎么所有看起来不好的事被你一说都变成了好事!”杨大虎摸着满脸的络腮胡子惊奇的看着赵颀。 “被山神砸过的脑袋自然不一样,大虎哥哪天去砸一下,说不定也会变得更聪明!”二毛嘻皮笑脸的说。 “你这是在说我比你笨啰!”杨大虎撸了一下袖子,露出肌肉贲张的肱二头肌。 “嘿嘿,没有没有,大虎哥聪明,聪明的紧!”二毛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既然小颀都早就想好了,我们也就别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以后一切都听小颀的就行,我们也不用跟着提心吊胆的胡思乱想了,来喝酒吃饭,等会儿去找刘太爷问问,明天等杨三爷的消息!”杨大元此时脸上的担忧荡然无存,高兴的举起酒杯。 “不错,以后都听颀哥儿的准没错,干杯!” “干!” 一桌子人心情畅快的举杯,然后咕嘟嘟几杯酒下去,酒桌上顿时热闹起来。 …… 杨公镇西北数十里外,三江口。 庆元府府城鄞县。 这里是甬江、姚江、奉化江三江交汇之处,河港码头和杨公镇的海港码头连在一起,而且还是京杭大运河的东南起点,因此水运发达繁忙无比,货船游船来往不绝,虽然不如杨公镇海港那般看起来有气势,但却更加热闹,大大小小的河埠码头一个挨着一个,三江六岸船帆云集商铺林立,密密麻麻的民居绵延数十里,十余万户近七十万人的规模,是两浙路仅次于临安和苏州的最大城市,车马舟船人声鼎沸,酒楼客栈、勾栏瓦舍整日歌舞不歇,构成一幅歌舞升平的恢弘画面。 此时江北的灵桥码头,两位长衫方巾的书生正在码头相互道别。 “姚兄,此去一路保重,若事不可为,切莫鲁莽,赶紧回来一起结伴返回广州!”身材瘦高的陈纪拉着姚燃的手神情凝重的叮嘱。 “陈兄放心,阎马丁当祸乱朝纲,丁大全此贼不除,大宋不宁,我此去必然要让京师和天下震动,不然一生所学如何报国,你切安心返回杨公镇等我,最多不过十日我便返回!”矮胖的姚燃双眼燃烧着熊熊火焰,仿若有滔天战意。 “如今就连崇国公都心灰意冷,西涧先生也无意朝堂争斗,赵兄虽然年幼,但实非常人,既然读书无用,我等也只能行此下策,无论成与不成,返回广州之后也便断了这金榜题名的心思,吟诗作画隐居乡野,也免得闹心!”陈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世事难料,何必轻言隐居乡野,即便是此事不成,我也要投奔赵兄跟着一起发财,当初寒窗苦读,也不就是为了将来升官发财,既然升不得官,那便发财当一个富家翁,也不负这一身所学,陈兄保重,为兄去也!”姚燃收了一下肩上的包裹,义无反顾的踏上一艘乌篷船。 “姚兄保重!”陈纪充满担忧几步走到船边大声叮嘱。 “哈哈,陈兄何必依依不舍做小女儿姿态,某此去必然成功,等我好消息,船家,开船吧!”姚燃站在船上豪迈的拱手大笑。 舟船上艄公解缆摇橹,吱吱呀呀之间小船便离开码头,然后在夏日东南风吹拂之下,船帆鼓荡,呼呼啦啦之间便瞬间远离十余丈。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易安居士一介女流都如此心怀家国,我等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落后哉,陈兄保重,回去告诉赵兄,我姚胖子不是只会耍嘴皮子的杠精,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河船远去,很快就隐没在滔滔不绝的江水和川流不息的船帆之中,只能听见一首豪迈的歌谣顺风传来。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陈纪站在岸边仍旧不停招手,嘴里却轻轻和着这一首令大宋百姓唏嘘而慷慨的豪迈悲歌。 姚燃此去祸福难料,但他却义无反顾。 直至歌声渺渺,陈纪才慢慢放下胳膊,紧握拳头转身,大步往码头上一辆停靠的马车而去。 这一次落魄的进京赶考,却让他们结识了一位神奇的少年,他谈吐言语,所思所想,具都与所有人不一样。 而正是这次意外的邂逅,短短几日相处,让他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每天闲聊喝茶,那奇异的见闻和谈吐,每一句话都能让他们感觉仿佛打开了一扇不同的窗户,让他们在这熙攘腐朽的时代,看到另一种完全不同的风景。 特别是那天晚上,赵颀举杯一首豪迈苍凉的满江红,更是让他们羞愧,羞愧之后油然而生一种压制不住的冲动。 靖康之耻,破碎山河,汉家江山,盛世大唐…… 如同一根刺一样挑穿了两位举子最后一丝读书人的矜持和高傲。 百年过去,从天子到百姓,早已忘却的耻辱,都在那夕阳晚照之中如同火山一般爆发出来,让两位举子抱头痛哭。 “读书救不了大宋,救不了大宋啊……” 那柔弱的身影,面对如血的残阳,仿若一座巍然耸立的高山,将天空都遮住了。 第92章 有力气就行 杨公镇东南,一栋青砖碧瓦的豪宅之中。 此时阳光浓烈,宽阔的庭院之中,几颗桃树迎风舒展,枝叶间稀稀拉拉的青色果实随风摇摆,从枝叶间透射下来的斑驳阳光落在地面,静谧中透出一种热烈。 桃树间一座木质凉亭,三个人正围坐在石桌旁边饮茶谈笑。 正北一个年约四旬长衫方巾的中年男子,身材略微有些胖,此时正翻看着一叠图纸神情有些激动。 男子对面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灰色衣衫,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有些黑瘦但目光炯炯,喝茶说笑神情自然。 旁边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一副农人打扮,时不时的咳嗽几声,苍老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好,好,大郎这想法真的令人大开眼界……”中年男子翻来覆去看着几张图纸赞不绝口。 “掌柜的,颀哥儿脑瓜子好使,这件事我也觉得可行,若是你愿意入伙儿,我那一成的份额就拿出来交给掌柜去打理,死了也不算白吃义庄怎么多年的粮食,日后赚到钱,也算是为刘家子孙后辈留下一些产业!”刘老头儿咳咳着开口。 “七叔这是说哪里话,刘氏义庄本来就是为了照顾家族中的孤寡老幼,这份额就是你的,日后你想如何处置都还是由您说了算,但大郎这个计划我非常看好,既然杨村正也打算入伙,我自然也要投钱进来,您这一份还是交给大郎来经营吧,免得到时候引起族内一些人的觊觎和争夺!”刘掌柜摇头。 “刘员外,刘太爷其实说的也有理,这一份既然是刘太爷的,他愿意交给您打理,其实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好事,这样刘员外也算是我们一个股东,到时候在货仓的发展上也能帮忙出些主意!”赵颀笑着说。 “颀哥儿说的对,我交给你打理,并非就是让你就跟着分钱,还得帮忙出力!”刘老头儿点头附和。 “大郎,这笔钱虽然眼下看起来不多,但只要此事策划经营成功,怕是三五年之后会翻十倍不止,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真的愿意拿出来交给我们处置?”刘掌柜放下图纸认真的看着赵颀。 “这个刘员外放心,这笔钱本来就是刘太爷的,由你们刘家来帮忙打理也理所当然,这也是我和刘太爷商量之后的打算,不过刘家拿这笔钱,那就得照顾好刘太爷以后的吃穿住用,切不可冷落怠慢,因此这一成股份,我们要请保人签下一个合约,若是刘家以后对刘太爷照顾不周,不光这一成股份我们要收回来,分红同样会被追回!”赵颀同样脸色认真的看着刘掌柜。 “好,本来刘家的人该我刘家负责照顾,眼下你一个外人都对七叔如此照顾,我们岂能落后,我们可以立下合约,刘家负责好好照顾七叔,哪怕是身后,这笔钱我们也不会沾染,我会将其全部收益充入义庄之中作为公用,对了七叔,九叔有一亲表妹,去年刚刚离婚,今年才三十八岁,长相模样都还周正,也很会持家过日子,就是不能生育,您一个人也过的孤单,若是您想要一个老伴,我可以帮您说合说合……” “嘁,我一个人六十多岁的孤老头子了,别人女娃娃才三十多岁,嫁给我不是害人么?”刘老头儿手一抖茶水泼了一身,一边抖水一边吹胡子瞪眼睛说。 “七叔莫要急着拒绝嘛,九叔这位表妹我见过几次,真的非常不错,长得白白净净,又会做饭,又会照顾人,要不是不能生育,只怕好多人抢着要!”刘掌柜赶紧说。 “不能生娃啊,的确造孽,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身体本来不好,说不定一年两年就去了,取回来难道又让她守寡?”虽然刘老头儿有些犹豫,但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心动了。 “刘太爷,您现在身体还挺不错,再活个十年八年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何况您这孤老没人照顾我们也担心,多个人贴身照顾,好吃好喝的养着,说不定身体也会慢慢好起来,再说不能生育这件事也不一定就是女方有问题,您老多多努力,说不定还能老来得子,到那时您这一成的份额也有人继承,身后过年过节也还有人上坟给您烧点儿纸钱!”赵颀笑的合不拢嘴。 “你这娃瞎说八道,别人年纪轻轻的都不能生,到我老头子这儿就能生了!”刘老头儿哭笑不得。 “这哪儿说得准,您老比年轻人还厉害呢,我们这笔钱可全靠你才赚回来!” “那哪儿一样,让老头子做个瓷器木活儿还行,那事儿可不是光用嘴说就行的!” “一样一样,有力气就行!”赵颀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七叔,大郎说的也有些可能,九叔这表妹离婚之后,男的听说又娶了一位有一对儿女的寡妇,但一年多了好像也没动静,您……要不先接过来试试嘛,反正生不生也没啥关系,女方也可能没这个念头,万一要是您还能老来得子,我就把您这一份还给您,若是没有,这些钱就按照方才说的,都充入义庄公用,您看如怎么样?” 刘老头儿本来就有些动心,眼下经过赵颀和刘掌柜两人一唱一和的撺掇,刘老头儿咱三犹豫之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七叔答应就好,其实九叔这位表妹我看着也挺可怜,离婚后孤苦伶仃一个人,眼下七叔您也是一个人住在镇外,有些事我们难免照顾不周,有一个贴身的女人帮忙做饭洗衣服照顾,我也放心不少,这样也满足大郎提出的要求!”刘掌柜高兴的说。 “就是我这年龄太大,身体不好,怕是委屈了别个女娃娃!”刘老头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刘太爷这可说错了,您看那些大官豪绅家里,哪个不是妻妾成群,七老八十了还娶十几岁的小女娃抱着睡觉,前几天看报纸,官家今年还是不快六十了,后宫几千年轻貌美嫔妃宫娥,但还时不时的找京城名妓唐安安进宫侍寝,那唐安安才二十多岁……” “咳咳咳咳……你越说越离谱了,我和官家能比吗,那可是皇帝!”老头儿哭笑不得。 “皇帝还不是一样,又没有说人老了就不能娶年轻的女人,您放心,没人会多想!” “那……那掌柜的就看着安排吧,咳咳,这事儿弄得……剩下的事你们两个谈吧,我出去走走!” 刘老头儿此时明显有些激动,佝偻着背微微有些哆嗦的往院子里走去。 第93章 借鸡生蛋 赵颀耸耸肩收回眼光。 刘掌柜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平静下来。 “这个安排大郎以为如何?” “很好,刘员外真是热情细心之人!” “那便好!” 刘掌柜点头之后把赵颀画的几张图纸再次看了一遍,脸色再次浮现出一丝兴奋和激动,半晌之后才开口说:“根据大郎方才的说法,这些地皮拿下来很便宜,但要想全部修建好租出去,这笔投资很大,就算是我刘家也承担不起,而据我所知杨村正更负担不起,综合来看,风险很大……” “那刘员外方才为何要答应?”赵颀脸色平静的点头问。 “自然是大郎这份规划吸引了我,任何买卖,收入和风险总是成正比,风险越高,投入越大,一旦成功利益也就越大,若是大郎这个计划成功,投入十万贯只怕会收入百万贯,而且这还是一个长久的买卖,只要这块地方完全按照大郎的想法经营的热闹起来,怕是未来几十年能够带来几百万贯的收益,这可比我们开窑厂烧瓷器赚钱来的快多了!”刘掌柜笑着说。 “我的策划是一方面,刘员外考虑的是另一方面吧?”赵颀不动声色的说。 “呵呵,看来山神显灵的事并非空穴来风,就凭这句话,我就知道大郎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刘掌柜毫不否认的点头,摊开一张图纸用手指着整个海港说:“眼下海港码头和甬江相连,直通三江口,杨公镇这一段海岸水深而且没有礁石,加上对面的舟山诸岛可以阻挡风浪,就是最好的天然海港,不过从唐朝开始一直到眼下,几百年海港一直在不停扩展,到了眼下早已没有多余的空间发展,而大湾村这个小海湾同样在这地段之内,只不过被两座小岛夹在了中间,看起来有些偏僻,实际上这个位置更加靠近甬江入海口,若是好好规划打造一番,绝对能够发展起来,其实这个地方不止你们感兴趣,实际上很多人都感兴趣,但囿于眼光和钱财,有些人考察讨论之后也便不了了之……” “我们刘氏从北方迁来庆元府上百年,最开始烧制瓷器慢慢发展,眼下也的确积累了不少产业,但任何行业都有尽头,加上庆元府的瓷土质量不好,我们的瓷器生意一直都不温不火,我们也一直都在寻找新的商机,这些年慢慢又进入了茶叶和酒楼行业,但这两样在南方做的人太多,基本上成不了气候,其实我也一直都在关注码头上的行情,想找一个机会进入,但因为地段和财力问题,因此一直都没有下手……” “大郎这个规划可以说和以前所有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是整体性的开发打造一个完整的海港,而不是慢慢发展积累,可以说这是一个完全与众不同的策略,只要筹划运作得当,成功的可能性很大,这也是我非常感兴趣的原因。一旦我们投入巨资成功了,那么我们刘家便可以彻底抛弃质量不好利润不高的瓷器和一直做不起来的茶叶买卖,专心把精力放在海港的发展之上,不过……” 刘掌柜揪着胡须脸色阴晴不定,感觉始终有些下不定狠心下来。 “不过就是风险问题对吧?”赵颀笑着问。 “是,风险太大,要完成了大郎这个计划,至少投入会是数十万贯,若是不成功,我们刘氏整个家族就会破产,我不能拿刘氏数百口人的未来赌注和冒险,所以大郎若是能够拿出一个更为稳妥的方案,我肯定会支持!”刘掌柜慎重点头。 “刘员外,我现在有两万贯的资金,开一个货仓绰绰有余,而这个规划其实要说风险肯定是有,但远不如您想到的大,若是操作好了,根本就无需投入数十万贯的老本,我们只需要找到一个很好的契入点,就如同四两拨千斤一般,只需要投入少量的资金就能完成这个庞大的海港计划,而这个契入点我已经想到,而且也还没有对杨村正说过……” “为什么?”刘掌柜满脸惊讶的看着赵颀。 “因为我不太信任他!” “大郎真……真是个实诚人!”刘掌柜愣了许久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说完之后仍有不解的问,“但你为什么要和我说?” “因为我认为刘掌柜也是个实诚人!” 刘掌柜张了张嘴巴,脸皮竟然有些发红。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被赵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夸奖,刘掌柜竟然感觉很受用。 “自从刘员外上次去我家看望,并且还送了十两银子,我就觉得刘员外是个实诚可敬之人,也是一个值得信任之人,我与杨村正虽然是同村,但并不熟悉,更不了解,因此也谈不上信任,这个海港开发计划若是按照我的想法去操作,实际上并不需要很多投入,眼下近一天过去,杨村正还没给我答复,说明他只是一时兴起,但并不看好我这个计划,一旦计划被透露,大湾村的人肯定会坐地起价,到那时即便是能够拿下那块地,可能要多付出数倍的钱财,甚至可能会功亏一篑,所以今天我就托刘太爷引荐,来和刘员外商讨一下看看能不能合作!” “合作倒是没问题,若是大郎的策划能够让我满意,我自然不遗余力的支持,这也是我刘家转行的一个好机会,但若是大郎的计划依旧风险太大,此事我只能退出,当然七叔的股份我也不会要,但我答应你照顾七叔的事还是会做到!” “呵呵,我没看错,刘员外真的是实诚人,好吧,那我就说说我的想法,打消刘员外心中的风险疑虑,这个计划叫做借鸡生蛋……” 赵颀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第一,我们尽快拿下最好的地段最多的地皮,第二,将这地皮按照我图纸上的规划进行仔细丈量之后重新规划,将仓库区、商铺区、住宿区、饮食区、娱乐区区分开来,重新作出一份完全详实的策划书,然后找画工在几匹白布上仿照这图纸画出精细图案……” “这是为何?”刘掌柜忍不住打断赵颀的话。 “刘员外不急,下面就会说到,我们再根据这些不同的地段和商业整理一份销售报价单,比如一个仓库多少钱,酒楼多少钱,车马行多少钱,普通商铺多少钱,然后聘请几位能说会道的人在杨公镇和海港码头甚至是鄞县去公示在闹市进行招商,还可以在妓院聘请一些美貌的女子载歌载舞的进行宣传,凡是愿意购买这些产业的先预付三成,半年之后视工程进展再付三成,完工之后收验再付余下的款项,也就是说我们只需要拿到地皮,无需要动工,凭借着几张规划图就能先收取这些产业总价三成的预付款,而这三成就是我们整个工程的启动资金……” “嘶~~”刘掌柜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圆,捂着腮帮子冷吸一口凉气,然后如同见鬼一般直勾勾的看着赵颀。 第94章 人不可貌相 “一旦只要把这些子虚乌有的房子先卖出去一半,按照我根据海港码头眼下商产的价格进行测算,首期至少会收入二十万贯以上,而有了这二十万贯,我们不仅能够将码头修好,剩下的钱将地基和土石木材也能准备大半,而半年之后只要这些房子已经开始有了雏形,就可以要求这些投资人预付第二部分的三成资金,而到了这个程度,我相信更多观望的人会投入进来,但这个时候我们还会坐地起价,将这些产业的价格再次提高……” “这是为何?”刘掌柜急切的问。 “这叫炒作,就像炒菜一样,炒热了味道就香了,而且这样做也是一个前期宣传的借口,越早投入进来购买,那么就会越便宜,越往后购买,就越贵,等完全修好之后就不卖了,只能租,这些剩下来的房子就是我们自己的产业,就是我们这次海港开发的战利品……” “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公平,同质不同价……” “欸,刘员外想差了,这才是正常的市场营销,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先投资的那些客商感觉到赚了,若是后面卖价格一样甚至比前面还便宜,那些客商可能会闹事,感觉到上当受骗,而且物以稀为贵,越到后面肯定商铺越少,争购的人越多,自然价格也就越贵……” “好像的确是这样!”一点儿都没有房地产开发经验的刘掌柜显然被赵颀说服了,双眼中也开始闪烁出压制不住的光芒。 赵颀这个卖房子的方法不说他没听说过,更是想破脑子都不可能想出来,画几张图就先收几十万贯钱,这特么的完全是抢钱啊。 而且如果策划成功,除开买地要花几百上千贯之外,完全真正就是就是借鸡生蛋,自己几乎一点儿本钱都不需要。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要具体实施起来肯定还需要许多人手和时间,而且这个计划可大可小,若是首期卖的好,那么我们就可以把规模做大,将荒滩全部开发出来,若是卖的不好,就把工程规模缩小一些,若是完全卖不掉,那也损失不大,但地皮还在我们手上!”赵颀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茶。 “好,好,这果然是一个没太多风险的计划,哪怕首期卖不到一半,我们自己再垫付十来万贯,也绝对能够将这个海港完全开发出来,以后慢慢经营发展,数年之后也是一笔只赚不赔的买卖!”刘掌柜兴奋的站起来,满脸的担忧和疑惑几乎一扫而空。 “不错,所以我们在规划的时候,将最好的地段最核心的产业保留一部分自己用,剩下的商产全部都可以出售,而且为了整个项目的完整性,我们还要成立一家物业管理公司,将整个海港纳入统一管理之中,每个月所有在此处经营的商户都要缴纳一定的管理费,然后我们安排人维修码头、道路、排水等设施,清运垃圾,帮助看护货仓和货物,防范偷盗抢劫,甚至是为来往商船和货主提供免费的接送服务,为在码头工作的人员开通早晚班车……” “班车为何物?”刘员外呆呆的问。 “班车就是专门运送人员的马车,因为大湾村距离杨公镇和海港还有两三里路,每天来往不方便,我们组建一支专业的马车队,每天在固定在码头和杨公镇或者海港位置停留接客,一趟只需要花费一文两文,即便宜又方便,对于一些没有车马的人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刘掌柜彻底就麻木呆滞了。 尼玛还有这种操作。 “刘员外,如何,这些都还是我的初步设想,若是您愿意入伙,我们就先去把地皮拿下来,然后去现场测量查看之后细细商讨细节,最多半个月就能开始招商,事情顺利的话,到了入秋时节基本上这个工程就已经能够看出规模和效应,明年开春绝对能够正式营业!” “大郎真正是一位商业奇才,若是这样我还不入伙,只怕半年之后我会后悔上吊,好,我干了!” 刘掌柜狠狠一拳砸在石桌上霍然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凉亭里来来回回兴奋的转了两圈之后问:“那杨村正那里怎么说?若是他也想加入怎么弄?” “杨三爷那里还没答复,我们要先去问问,他能加入最好,不能加入的话还需另外拉拢几个和官府有些熟悉的人一起做才行?”赵颀一边喝茶一边说。 “为何?”刘掌柜停下来差异的问。 “呵呵,人多力量大嘛,这个工程体量不小,做完后恐怕是上百万贯的收益,光是我们两家做到时候眼红的人很多,而且大湾村的人比较排外,若是将来他们看我们赚钱,眼红闹事怎么办,必须要有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出门压得住才行,在商言商,我们只要赚取合理的利润就行,剩下的钱可以分一些出去将方方面面打点好,抱团取暖,一起发财才是最好的结局,而且如果最终能够将这个计划完美实现,赚钱不过是小利,真正的利益是将会拉拢一大群人,以后想做什么买卖都会更加得心应手,我听说府城的三江口更加繁华,一旦这个操作熟悉以后,我们去三江口再拿一块地,开发一个超级综合海港市场,体量规模上千万贯,那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嘶~~”刘掌柜直接捂着腮帮子像见鬼一样看着赵颀。 赵颀凭空画的这个炊饼大的能够吓死人。 整个刘氏家族在杨公镇数辈人辛辛苦苦上百年,眼下家族财产也不过是数十万贯,但若是按照赵颀的这个规划去看,说不定七八年时间,刘氏家族的资产将会达到数百万贯,而且这并非白日做梦,而是只要把赵颀的想法都付诸实施,成功的可能性高到七八成。 “你……你把这些策划都告诉我,难道就不怕你最后被排挤在外吗?”刘掌柜直勾勾的看着赵颀。 “俗话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能够把生意做好的人,都是看人,而不是看钱和资本,我相信刘员外的人品,何况……”赵颀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站起来,“即便是我最后被排挤出去,但我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我眼下只有两万贯钱,若是能够顺利将货仓开起来,其实也算是一个巨大的成功!”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大郎果然是奇异之人,就这番话,刘某也铁定要和你绑在一条船上共同进退,我相信大郎未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刘掌柜一把抓住赵颀的胳膊急切的说:“走,我们这就去找杨村正,无论他参不参加这个海港开发计划,我都会加入进来,至于沟通官府之事,我也认识不少官面上的人,相信能够压住那些眼红之人!” “哈哈,好,那这就去!”赵颀畅快大笑。 …… 第95章 冲动是魔鬼 茅湾村,村正杨安平还坐在自家堂屋里面喝茶。 但有一口无一口的感觉有些心不在焉。 堂下左右坐着三个男子和一个女子,年长者三十五六,穿着淡蓝色圆领长衫,带着幞头,这是吏服,一看就是衙门中人,另两位男子一位三十一二,另一位二十七八,都穿着普通交领带着方巾,这三个男子都是杨安平的儿子,另一位三十出头的妇人,是长子杨长山的妻子,体态丰腴打扮时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 “爹,这件事想来并不会太容易,就算只将码头修好就需要投入至少十万贯,那赵大郎不过是一个疯疯癫癫的傻子,杨大元他们也都熟悉,家中清贫上无片瓦,杨大虎打铁又能挣几个钱,二麻子二毛几个更是不堪,就是码头一群混混,您千万不要一时冲动!”喝茶沉默许久之后,二儿子杨长海小心翼翼的说。 “爹,二哥说的对,一个傻子和一群泥巴腿子能成啥事,我们家虽然有些钱财,但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一旦打了水漂,一家十多口人只能喝西北风了!”小儿子陈长兴也开口。 “公公,您就听两位叔叔的吧,这件事太玄乎了,您也说了,那傻大郎也不过是想拉上我们做挡箭牌,压住大湾村的人,风险这么大,我们何必趟这趟浑水。”坐在陈长山旁边的妇人也劝说。 “长山,想了这么久,你怎么看?”杨安平看着大儿子。 杨长山揪着一丛胡须沉思片刻说:“爹,要说这件事并非不能做,只是风险的确有些大,我也问过衙门的漕使,他倒是同意若是我们把码头修好,可以将一部分漕船装卸安排过去,只要弄好了肯定能赚钱!” “这也是我把你们三个都叫回来商讨的原因,那赵大郎以前的确疯疯癫癫,但自从山神显灵的事情发生之后,最近风头很盛,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从何处弄到的两万贯钱,但他们这个计划我的确很看好,若是我们不参与,到时候他们弄成功了,我们在村里的地位将会受到威胁,未来村正之位或许会落到杨大元身上!”杨安平沉默许久之后说。 “爹,一个村正有啥好惦记的,每年除开夏秋两季粮税能落下两三百贯之外啥都没有……”小儿子陈长兴嘀咕。 “混账,两三百贯怎么了,你在码头混吃混喝,一年也不过是百十来贯,你大哥在衙门上差,一年也不过三五百贯收入,眼下你们也都成家立业老大不小了,要分家修房子买车马,哪样不需要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哼!”杨安平冷哼一声将茶杯顿在茶几上。 “爹,既然你想要参加,那就少出一些钱,也别自己干,和杨大元合伙,就跟他们说将来我们只要分红,并且还要签下一个协议,时限三年,若是三年之后还不挣钱,他们要把这笔钱连本带利退还给我们!”二儿子杨长海说。 “那若是码头很挣钱呢?”杨安平很不满意的哼哼。 “若是挣钱,自然我们就要求按照比例分钱,甚至还可以想办法把杨大元等人排挤出去,将码头全部攥在手中!” “爹,这的确是个风险最小的好办法!”杨长山想了一下点头。 “只怕到时候不会像你们想的这么简单,我昨天见赵大郎一番谈吐,完完全全想不到短短半个月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变化,那几张策划图你们是没看见,看见了也会跟着心动,就连我这么谨慎的人都忍不住要掺一脚,他们怎么会只跟我们合作,今日听说赵大郎跟着刘老七去了镇上,怕是他早就想到了这个后果,要去拉拢开窑厂的刘鹏程,我还听说前段时间,赵大郎在镇上的药铺救了刘程鹏家的二小子!” “若是刘家也掺和进来,这件事的确以后有些不好把控!”杨长山脸色有些难看的点头。 杨长海和杨长兴也表情有些不好。 “所以,这件事我们要就好好掺和,要么干脆就别掺和!” “爹,那就别掺和算了,刘家也算杨公镇的一个大户,到时候和他们扯皮麻烦事也不少!”杨长海直接说。 “唉,我就是舍不得啊,那图画的太好看了!”杨安平叹口气脸色郁闷的摇头。 三个儿子皆都面面相觑。 不知道是一张怎样的图,竟然就把平日清心寡欲的老爹勾引的如此神魂颠倒。 不过要是他们知道赵颀曾经见过的后世那些房地产公司风景优美的ppt宣传册和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的海港别墅和买到就发财一铺吃三代转手就挣几百万的商业街规划图,只怕也会冲动的砸锅卖铁加入进来。 都说冲动是魔鬼。 但这头魔鬼往往是因为心中一个压制不住的发财欲望。 “公公,赵大郎和镇上的刘员外前来拜访!” 就在父子四人纠结犹豫不定的时候,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进来。 说曹操曹操到。 父子四人一起放下茶杯互相看看。 “快请!”短暂的沉默之后,杨安平站了起来。 “我们先回准备一些茶水!”杨长山的妻子站起来和年轻妇人从侧门退出客堂,然后父子四人一起迎到客堂门口,果然就看到一辆马车驶入院子,停稳之后赵颀和刘掌柜二人满脸红光说说笑笑下来。 双方见面,一番寒暄互相介绍问候几句之后进入客堂,分宾主坐下,很快两个妇人便端来几杯热茶。 又是一番道谢客气之后,喝了几口茶,杨平安才明知故问的笑着说:“不知大郎和刘掌柜一起来所谓何事?” “三爷,自然还是小子昨天说的那件事,海港投入比较大,我便拉上刘员外一起投资,不知道三爷考虑的怎么样了?”赵颀也不想继续拖延下去了,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 “颀哥儿,我爹说你画了一份大湾村海湾的规划图纸,不知是否可以拿出来我们看看?”杨长海很不客气的说。 “呵呵,既然长海叔想看,自然可以!”赵颀从怀里掏出几张纸递给杨长海。 第96章 傻子们来了 “嘶~这图果然画的精巧!”杨长海只翻看了几眼,便被吸引住了目光。 “二哥给我看看!”杨长兴忍不住凑过去,一看也啧啧称奇。 “我也看看!”比较稳重的杨长山也坐不住了,放下茶杯离开座位走过去,三兄弟便挤在一起翻看几张图纸,而杨安平和刘掌柜两人东扯西拉的说了几句,三个儿子也都各自归还座位,不过脸上各自带着浓浓的惊讶。 看见三个儿子都看完了,杨安平才放下茶杯开口。 “眼下刘员外已经打算跟着大郎一起做这个买卖,图你们也看过了,觉得怎么样?” “爹,这图的确画的好,但投入的钱财怕是也要数十万贯,眼下赵大郎说要投入两万贯,不知刘掌柜打算投多少?”杨长山捋着胡须看着赵颀二人。 “呵呵,我打算全力投入,要多少投多少,直到成功为止!”刘掌柜笑着喝茶说。 “刘掌柜真的这么看好这个买卖,据我们认为,这个投入风险很大!”杨安平呆了一下说。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这买卖杨村正应该也听大郎仔细说过,一旦成功,至少有上百万贯的收益,而要说风险,哪样买卖没有风险,而在海港其实投资码头和货仓我认为是风险最小见效最快的买卖,投资大回报大,今日我们就是来问问三爷的打算,无论您参不参加,我们都要尽快先将大湾村这块地先拿下来,以免得夜长梦多,您也知道,如今在杨公镇这段海岸,也就只有大湾村这个地方值得开发了,其他地方要么太远,要么海水太浅……”刘掌柜放下茶杯说。 “对,三爷,您加不加入都在其次,我都要先把地拿到手,一旦刘东把我们的计划透露出去,到时候就比较麻烦!”赵颀点头,语气虽然是附和,但明显是催促。 “也罢,既然你和大元请我作保,我们还是去把地买下来再说,长兴去叫车夫套车,我们这就去大湾村!”杨安平点点头站起来。 很快两辆马车离开杨安平的家直奔镇上而去,几分钟后来到刘东家门前停下来,此时杨大元、杨大虎、二麻子、二毛还有刘东全都在院子里等着,看见两辆马车,顿时一起涌了上来。 “都上车吧,直接去大湾村!”赵颀等人也没下车,直接招呼几个人上车,然后一群人挤在两辆车上再次出发直奔大湾村而去。 赵颀等人着急,其实大湾村的人更加等的焦急。 海边这块荒地几乎毫无用处,就连渔民晒渔网都嫌弃,因为大大小小的礁石太多了。 前天刘东鬼鬼祟祟的跑过来,说是他骗茅湾村的人这边准备扩修码头,茅湾村的人打算筹钱在这里买一块地修货仓,若是大湾村同意把地卖给他们的话,他们愿意把吕氏商行的地盘交出来。 这简直就是一个喜出望外的好消息,猪大肠和村里一些人简单商议了一下便一口答应下来。 大湾村这个海湾以前年年都听说有人要投资修码头,但说了几十年都没动静,眼下大湾村的人早就不抱希望了,因此这块地在大湾村的人眼中,就和一坨屎差不多,种啥啥不长,平日看着就闹心。 当然,再垃圾的地也是地,买也得花钱,而且这里也有两座小码头,虽然十天半个月来不了一艘船,怎么也不能白送,于是三百亩荒地,当垃圾一样几百文一亩就卖了,便宜是真的便宜,与之隔两三里的繁华地段来说,完全近乎于白送,反正这么大一块地,虽然礁石很多,但收收捡捡最后修一座仓库绰绰有余,至于修好之后茅湾村的人赚不赚钱他们就不管了。 于是自从刘东走之后,猪大肠一群人兴奋的一宿没睡好,结果一等二等一天多过去都没没见到茅湾村的人影。 尼玛莫不是要黄了! 皮肤黝黑又矮又壮的猪大肠赤裸着上身蹲在自家门口,揪着钢针一样的胡子盼星星盼月亮的张望茅湾村的方向。 甚至他还在想是不是给刘东的二十两银子的好处费太少了,刘东兴趣不大游说没有卖力。 又或者说茅湾村的那群人觉得太贵了,是不是再给他们打个七折八折?就在猪大肠愁肠百结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两辆马车顺着海岸边的马路颠簸而来,嘚嘚之间很快就停在了海滩上,然后一大群人从马车上下来,站在海滩边开始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就是刘东。 “哈哈,傻子们来了!”猪大肠兴奋的跳起来,撒腿就往海滩上跑,气喘吁吁跑到一看,不光有杨大元这个茅湾村的脚行扛把子,竟然茅湾村的村正也在,还有一个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子,一群人正指手画脚的在海滩上到处比划。 看着猪大肠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刘东赶紧迎上去,拽着他的胳膊拉到旁边低声说:“等会儿别乱说话,刘员外是我本家亲戚,我让他来装一下门面,假装说要重修这个码头,杨大元他们信以为真,邀了杨村正过来看地,一会儿我编排他们多买些地,你们价格便宜点儿,只要地价谈拢,你们赶紧去找少夫人把商行的地盘接下来!” “省的省的,你放心,海湾这片荒地随他们买多少,要的多价格还能便宜,事成之后再给你十两银子!”猪大肠赶紧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那就好,为这件事这两天我的腿都差点儿跑断了!”刘东埋怨着松手,然后带着猪大肠过去和杨安平和刘掌柜等人打招呼。 这个海湾并不大,但胜在风平浪静而且水很深,停靠二三十艘海船绰绰有余,若是全部开发出来,其实相当于一个独立的海港码头,只要把海滩附近的地全部拿下来,以后别人想挤进来也没地方,只能买或者租。 “朱大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若是我们买地,你可做得了主?”杨大元作为买地的前台人物,脸色很是认真和猪大肠交流。 “放心放心,只要你们诚心让出吕家商行的地盘,这个海湾的地随便你们买多少都行,你看好地块之后,我马上可以就去把我们村正找来立下契书,要去衙门备案都没问题!”猪大肠赶紧说。 “好,你现在就去找村正和几个德高望重的村老贤达过来,我们商量一下看看卖多少地,对了,价格……” “价格你放心,只要是没人住的地方,价格都便宜,但若是有人住,那得和户主商量,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们砍价,绝对不会让你们花冤枉钱!”猪大肠直接拍着胸脯打断了杨大元的话。 “那就好,虽然我们两个村以前在码头上打过架,但都是为了各自村里的事,以后我们在这里开货仓,希望你们不要挑事,不然莫怪你们也在吕家商行也混不下去!” “杨大元你这说的啥话,打架归打架,生意归生意,这一码归一码,放心,我分得清楚,再说有两位村正做见证人,还要去牙行请牙人作保,又在官衙备案,闹起来我们也不占理啊,再说这种事儿要是闹大了传出去,我们大湾村的人出门也没面子!”猪大肠义正言辞的模样非常认真。 “不错,这才是做买卖的样子,朱大昌,我准备投十万贯把这里的码头重新扩展到十个,这片地将来一定会很繁华热闹,你们有没有兴趣投些钱在码头上修一些仓库和客栈啥的?”刘掌柜很是大气的指着整片海岸笑着大声说。 “不了不了,我们一群穷泥巴腿子,没钱买地修房子,您还是让别人发财吧!”朱大昌把头摇的像拨郎鼓一样。 “那就太可惜了,我只怕你们以后会后悔眼红!”刘掌柜很是遗憾的摇头。 “嘿嘿!”猪大肠缩了一下脖子干笑几声拱手说,“既然诸位决定要买地,那我现在就去请村正和几位村老过来当见证人,顺便把笔墨纸砚一起带来立下契书,怎么样?” “最好最好,快去,我们要把这个海湾所有的荒地都买下来,等刘掌柜把码头修好了,我们多修几个货仓好赚钱!”杨大元赶紧摆手。 猪大肠转身一溜烟儿就跑了,一边跑还在一边心里窃喜。 “茅湾村的人果然都是一群蠢货,却不知道刘掌柜就是刘东邀来的骗子!” 甚至跑远了猪大肠还有些没想通,刘东为了区区二十两银子,竟然还把戏做的这么足,要不是他知道内幕,恐怕听见这个刘掌柜的打算,估计也会上当。 第97章 买地皮 海湾并不大,一眼也就看完了。 一个半月形的海滩,除开中央码头附近一大片崎岖不平的礁石滩涂之外,两边还有些长满了荒草和荆棘的荒地,有些地上还撒播着一些油菜和芝麻,不过因为盐碱地的原因,也都长的如同癞子头上的头发,稀稀疏疏看起来还没野草长得茂盛。 “刘掌柜,怎么样,如果按照图纸上的规划全部修好,这三里长的一段海岸一定非常繁华,而那两座小岛,我以为可以在上面修一些勾栏妓院,再开几家别具风味的海鲜酒楼,打造成为一个别有风趣的度假胜地!”赵颀用手指着不远处大海中的两座小岛笑着说。 “不错不错,大郎的规划相当好!”刘掌柜抚掌畅笑。 “想法是不错,可惜就是太花钱!”杨安平捋着花白的胡子脸色颇不以为然。 “杨村正真的不打算和我们一起做?”刘掌柜略有些可惜的问。 “老头子可没刘员外这么雄厚的家产,也没这么大的魄力和胸襟,大郎,你给三爷我交个底,按照你的想法,这个海湾修完到底要花多少钱?多长时间能够修好?”杨安平心中依旧踌躇不定。 “三爷,任何生意都有风险,但只要三爷加入进来,我保证您一定会挣钱,您要是觉得风险大呢,就投个两万贯,无需您参与修建,平日也勿需参与码头的管理,只帮忙联系一下漕运的来往就行,以后每年我们分给您两千贯红利,您什么时候想退出,我们就把本钱全部退还给你。若是您愿意承担高一点儿的风险,那就和我们还有刘员外合伙,根据各自出资的比例立下契书,到时候按照契约进行分红,有多少分多少,亏了也各自承担损失……” “若是我只投钱不管理,真的每年能够拿到两千贯,随时退出都能拿回本钱?”杨安平惊讶的差点儿把胡子都扯下来几根。 “杨村正放心,我可是准备连全部身家都投进来的,大郎的话就是我的话,若到时候这个计划彻底失败,您投入的两万贯我刘家一文不少赔付给你!”刘掌柜认真的点头。 “好,那老头子也凑个热闹,等你们把地都买下来之后,我们签一个合约,白纸黑字写清楚,若真的能修起来,我也能挣一些棺材钱!” 刘掌柜的话终于让杨安平狠下心来,两万贯对于他们家来说,虽然有些吃力,但并不会伤筋动骨,最主要的是每年可以白得两千贯的分红不说,随时都还能拿回本钱,相当于什么都不干每个月也能拿到手将近两百贯的利息收益,这是一个稳赚不赔的投资。 只要签下合同,按照他的能力也不怕刘掌柜反悔,赵颀穷的住窑洞不能相信,但刘掌柜的话还是很有分量。 杨安平的决定赵颀和刘掌柜都很高兴,每年付出两千贯的钱,就能得到漕运司的支持,这也是一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只要有了稳定的货物来源就能挣钱,至于以后若是杨安平眼红想多入股分一些红,到时候再继续商量,总之,这是一个良好的人脉,有了官商这层皮,很多事摆平起来就异常简单。 定下口头协议,三个人立刻开始热闹的继续讨论起来港口的规划,当然赵颀和刘掌柜也闭口不谈鸡鸡生蛋的话题,要等把地拿到手,去牙行和衙门公正备案完毕,这件事才最终能够摆上桌面细细商谈。 杨大元和杨大虎二毛二麻子刘东等人则无所事事的站在旁边聊天。 对于这种投资几十万贯的大生意,而且还有刘掌柜这种身家数十万的大商人牵头,他们都主动的放低了身段当一个旁听者。 两刻之后,猪大肠去而复返,带来了一群大湾村有头有脸的人物和几个白胡子的老头儿,其中一个就是大湾村的村正,名叫朱权,其余人大多都信朱,本来以前也都是一个家族,不过和杨大元杨大虎差不多,身份不是农民就是渔民,家庭状况也好不了多少,每天辛苦也不过是挣个全家吃饱穿暖而已。 大宋虽然眼快就要倒台了,但社会依然还是非常稳定,尤其是作为南宋政府大本营所在地的两浙路,基本上属于最安稳的地区,直到蒙元攻陷临安,庆元府依旧还抵抗了几个月才被彻底占领,当然百姓也被蒙古人屠杀不少,然后大量百姓往江西福建这些地方逃难,甚至临安政府在投降之后,继位的小朝廷还封文天祥为枢密使和右丞相继续征兵抗元,几年时间还几乎收复了整个江西,可惜英雄迟暮,大厦将倾,各地盗贼风起云涌,各地武官也都拥兵自重不听调遣,一盘散沙之下即便是战神在世也无力回天。 而在来的路上,猪大肠也早就把刘东设计的消息透露给了村里的人,因此所有人都以为杨大元和赵颀等人就是一个傻子加冤大头,在关于买地的事情上并没有任何刁难和阻碍,何况这片荒地在大湾村人看来本来也是垃圾,如今能够卖掉分一笔钱,也是一个天上掉下的馅儿饼,等刘掌柜修码头的事黄了之后,这块地依旧还是大湾村的,谁也搬不走。 买卖合同很快就签了下来,杨大元出面,买下了整个海湾三千余亩滩涂,总价不过一千五百贯,另外这片滩涂上还有零零散散十来户渔民,都是那种低矮的茅草小院,杨大元另外按照每户五十贯的搬迁费付给了大湾村的村正,让他在半个月内把这些渔民都迁走,为此合同压下三白贯的尾款,等拆迁完毕之后付款。 合同一式三份,杨大元和朱权分别代表买卖双方签字,杨安平和和随同而来的大湾村几位村老也一起画押签字作为见证。 合同草拟完毕,两位村正和杨大元一起坐车去镇上的牙行找牙人作保,然后又送去海港衙门备案纳税。 一通忙完,已经是大半天过去了。 而当一张牙人签名衙门盖章的正式地契摆在赵颀和刘掌柜面前的时候,两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极度欣喜的轻松神色。 第98章 收买人心 荒地山林交易和房产田产交易不一样,本没有地契,属于村里的公产,因此也不需要严格的丈量和正规的契书,一切都以交易双方的契约为准,当然为了合同的规范和严肃性,还是需要找牙行作保和官府盖章。 而任何时代盖公章都一样,那就是要交钱。 这份荒地交易达到了一千五百贯,契税五厘,也就是七十五贯,另外牙行也要收取两厘中介费,这又是三十贯,还有牙人作保的保费五贯,这些钱最后都由杨大元支付。 有了这张官府认可的红契,大湾村这个海湾三千亩荒地,全都变成了赵颀等人的私人地产了。 接下来自然就是商量该如何把子虚乌有的海港先修……嗯,画出来。 不过在此之前,还要把海港重新丈量规划,这样才能得到最精确的地图数据。 虽然说是先炒作卖楼花,但必须要让前来看房的人看到工地的确在热火朝天的忙活,也的确有统筹的规划和美好的未来。 何况赵颀和刘掌柜也真的是打算将这个海港完全开发出来,只要开发成功达到预期的目标,未来一两年,两人的财富会火山爆发一般膨胀,杨大元二麻子等人也会跟着鸡犬升天成为身家数十万的大富豪,这样就会造就茅湾村一大批忠实的拥护者和追随者。 一旦有钱有人了,未来的事便可以做更长远的规划。 “刘秀才,过来!”赵颀招手,把正在和杨大元二麻子等人凑在一起看图纸兴奋讨论的刘东叫过来。 “大郎啥事儿?”刘东屁颠人屁颠儿的赶紧跑过来。 超额完成了赵颀和杨大元等人安排的任务,赵颀不光把两百贯的欠条还给了他,而且还给了他五十两银子的跑腿费,又私下得了猪大肠二十两银子的感谢费,此时一身轻松而且发了一笔财的刘东浑身轻松,感觉人都快幸福的腾云驾雾飘起来了。 “你是秀才出身,又能写会算,想不想跟我们一起干!”赵颀笑着说。 “一起干?干……干啥?”刘东满脸懵逼。 “当然是一起开发海港赚钱了!”赵颀脸色和煦的提醒。 “我……我也可……可以?”刘东瞬间幸福的打了一个大大的摆子。 “怎么不行,虽然你前面陷害过我们,但这次和大湾村的交易你做的很好,我和刘掌柜都很满意,眼下要丈量土地,召集人手开始平整拆迁重新规划,而且杨公镇和海港的情形你也熟悉,许多事都需要你这样的人帮忙从中协调,若是你愿意来跟我们帮忙,每个月给你三十贯的薪水,你看如何?” “好好,我一定好好干,保证让大郎和刘掌柜满意!”刘东激动的对着赵颀和刘掌柜点头哈腰。 “刘东,你也是我们刘家族人,虽然和主家隔了五六代,但打断骨头连着筋,大郎推荐你帮忙,你便好好干,以后不会亏待你,但若是吃里扒外被我发现,莫怪我用族规惩罚你!”刘掌柜也轻轻点头提醒。 “上次……上次是我吃了猪油蒙了心,才干出傻事陷害大郎他们,但这次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干对不起您和大郎的事!”刘东脸色羞赫的拍着胸脯保证。 “那就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这个海湾开发项目的负责人,我让大元叔和二麻子他们召集人手配合你,尽快把海湾那块荒地全部清丈造册,用石灰和篱笆将那片地全部划线围起来,清丈结束之后,立刻对荒地进行平整!” “好好,大郎放心,此事简单,丈量三五天也就弄完了,但为啥要全部围起来?”刘东有些不解。 “圈地你懂不懂,眼下这三千亩荒地大湾村根本就没有仔细丈量,都是胡乱目测了一下,围起来自然是尽可能的把不是农田的荒地都圈进来,然后四周打上警告木牌,这样以后大湾村的人就不能随便过来瞎捣乱,不过记住,造册的时候做两份,一份实册,给我们自己看,另一份虚册,只做三千亩,这是给外人看的。” “另外打围的任务有些大,但不需要身强力壮的男人,你们可以就在大湾村附近召集一些妇孺老幼,砍一些荆棘杂木扎一下就行,不需要太仔细,工钱自然也可以低一些,一天一百文他们肯定也很满意……” “大郎,妇孺老幼感谢杂活儿,一天三五十文怕也是就够了?”刘掌柜提醒说。 “呵呵,刘员外说的对,但我们这样做也是收买人心,毕竟这地是大湾村的,我们发财,让他们也能跟着喝点儿汤汤水水,甚至未来还要请一些他们村有头有脸的人加入进来参与海港的管理和建设,这样他们将来若是眼红闹事,也不会那么团结……” 赵颀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平静下来说:“还有就是,大湾村和茅湾村紧挨着,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若是我们两个村以后能够和睦相处,这才是最好的结局,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打的头破血流终归不是好事!” “此言大善,我们做买卖也讲一个和气生财,能和大湾村和睦相处,以后海港才能平稳安定,大郎虽然年幼,但刘某越来越觉得你深藏不漏,这些话,怕是两个村的村正都说不出来!”刘掌柜感慨无比的竖起一根大拇指称赞。 “您太过奖了,如若刘员外同意我的安排,那这件事便先这般定下来如何?”赵颀摆手谦虚的笑着说。 “好,就按大郎的安排,海港清丈之事你负责照看,我先回去召集人手和筹备钱财,只等丈量完毕,就能开始招募画工画出宣传图册,尽量在半个月之后把这事落定!”刘员外急不可耐的站起来。 “行,这边的事我会安排好,不过刘员外还得请一个信得过的账房先生来管理开支账簿!”赵颀也笑着站起来。 “如若大郎信得过刘某,我可以把质库的账房先调过来……” “信得过信得过,如何信不过,您尽快安排过来,我这破窑放着两万贯银钱,最近几天都弄得我吃不好睡不好,等账房先生过来清点之后,一起拉到你们质库先存放起来,免得我操心,等杨三爷的两万贯也入账之后,我们再坐下来商讨一下具体的合同和股份,把契书都签下来,到时候一个账房肯定不行,还得多招一些人手组建一个财务室,并且还要对财务定时进行审计,免得出错!” “嗯,大郎这个提议非常好,财务最怕混乱不清,那我就先走了!” 几句话说完,刘掌柜心急火燎的赶回去召集族人商讨,目送刘掌柜的马车离开之后,赵颀才把刘东、杨大元、杨大虎、二麻子和二毛都叫过来仔细交代清楚。 听完之后一群人都一窝蜂散去。 第99章 四轮马车 杨大元和二麻子去召集五组的数十个帮工商讨辞退吕家商行的工作,还要和猪大肠进行交接,这件事虽然不麻烦,但基本上五组的人都还蒙在鼓里,这几天赵颀等人忙活的时候,阿安二毛冬瓜他们都还在吕家商行继续上班,而且其中或许还有人不愿意退出,这些都要好好商量安抚。 杨大虎则负责打造购买一批钢钎大锤和斧头刀具,购买一些马匹骡子驴子马车牛车等,每天一群人来往大湾村和杨公镇,没有交通工具非常不方便,而且这些牲口和车辆将来还能用来拉车运货。 二毛则和刘东负责召集人手去清丈荒滩进行打围。 所有人都离去之后,窑洞也瞬间一下安静下来。 赵颀坐下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在凉棚下面的竹桌上摊开纸,拿起鹅毛笔和竹尺,准备设计一些新东西。 首先是交通工具,眼下大宋无论牛车马车还是人力板车,除开独轮鸡公车之外,大车都是两个轮子。 而之所以都是两个轮子,是因为便于转向,眼下还没发明差速器和转向轮,所以即便是码头上有四轮车,但基本上都只能走直线,转弯非常不灵活,生活中几乎没有人使用。 作为一个以货物吞吐为主要目的的货港,便捷的货运装卸才是最大的优势。 因此赵颀要先设计出装卸方便的四轮货车,差速器眼下弄不出来,但最简单的前置转向还是非常简单,说白了就像手扶拖拉机一般,车厢和车头之间加一个垂直活动的螺栓。 因为眼下不需要车头,因此直接将两个前轮和后轮之间的连接桥全部省去,用一根铁栓铆接起来做成一个可以左右摆动的活动接口就行了。 捏着下巴想想画画,半个小时过去,图纸几易其稿,一辆四轮厢式马车的图形就画出来了,而且赵颀还特意画了活动底盘的结构图,虽然比较简单,当按照大宋眼下的科技水皮,应该很容易理解,到时候直接交给杨大虎把承重和铆接部位用钢铁打造出来就行了,至于其他的车架部分,完全不是问题。 实际上因为南宋缺马,马车相对来说不多,有钱人出门多骑马乘轿,但杨公镇因为毗邻海港,来往的商贾富人很多,马车反而并不少见,无论是码头还是镇上,随处都能看到,做工和很精致结实。 赵颀相信若是这种转向灵活的四轮马车做出来之后,很快便会在海港附近风靡起来。 “孙儿这画的是啥车?”苏老太杵着拐杖提着一个烧开的水罐过来,准备帮赵颀泡一杯茶,看了桌子上的图纸之后很是有些惊奇,满脸的皱纹都布满了问号。 “太婆,这是我改进的四轮马车,主要用来运货,若是加上一个顶棚,也能坐人,这前面两个轮子能够左右转动,这样转弯就很方便,比两个轮子的车拉的货要多多了……”赵颀笑着解释。 苏老太听懂了,满脸的问号变成了感叹号,满脸慈祥眉开眼笑的连连夸奖,“孙儿就是聪明,没白被山神像砸一下,四轮马车老婆子见过,但能方便转弯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太婆,等我这四轮马车做好了,到时候带领和小竹去大湾村那边的海湾去看看我们买的地,海滩码头都很漂亮,两座小岛的风景也很美!” “好好,看来老婆子要跟着孙儿享福了……”苏老太拿出陶碗汤匙和茶叶,开始细细研磨,“孙儿啊,你上次说要修山神庙,眼下有钱了,还是得修一下!” “太婆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山神庙的确该去修好,等明天大元叔忙完了,我让他帮忙找些工匠去弄!”赵颀赶紧点头。 “嗯,你放在心上就好,货仓的事重要,我听说村里的杨三爷也准备跟着你们一起弄?”苏老太一遍仔细的研着茶末一边问。 “是,我特意邀请他一起弄,大湾村的情况比较复杂,而且杨三爷还是村正,老大又在漕运衙门上差,他参与进来会解决不少问题,不然光靠大元叔这些人,许多事都弄不好!” “孙儿果然长大了,想的很周全,做大事,必须要有人帮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才是成功的关键,楚汉相争之时,刘邦虽然不如项羽霸气勇武,但却知人善用,张良萧何彭越韩信,还有陈平,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这些人许多本来是项羽的手下,但项羽却脑瓜子忒不好使,最后将这些人都逼走了,最后落得凄惨下场,你以后切莫学他这种满胳膊长肉的死脑筋……” 苏老太唠唠叨叨的一边说一边冲茶,手法熟练的很快就把一杯香气四溢的热茶放在了赵颀面前。 “谢谢太婆!”赵颀放下笔和尺端起来喝了一口,瞬间感觉一股热气冲入五脏六腑,汗水一下就从全身的毛孔冒了出来。 “小竹过来!”老太婆招手将正在洗衣服的小竹叫过来。 “太婆!”小竹在衣服上擦着手跑过来,有些忐忑的站在两人面前。 “今天我教你一些茶艺,日后服侍少爷喝茶的事便交给你了,我做一遍,你仔细看着,一个月之后若还是点不出茶花来便要挨打!” “是,太婆!”小竹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赶紧点头。 “太婆,咱们家茶具都没买,您让小竹一个月学会点出茶花来,也太难了吧,小竹还这么小!”赵颀惊讶的替小竹开脱。 “小啥,我还没她这么大就琴棋书画都会了!”老太婆毫不怜惜的开口。 “咱们家不是穷么,啥都没有,小竹也没人教啊!”赵颀哭笑不得。 “以前是穷,但现在不穷了,那就开始学,先学茶艺,后学书画,作为一个奴婢,啥都不会怎么行,以后怎么服侍少爷,要是一个月学不会,那就滚~”苏老太声音突然变得生冷了不少。 “太婆,奴婢一定好好学,您千万不要赶我走!”小竹吓的脸色苍白赶紧跪在地上磕头。 “太婆您这是干啥,不准赶小竹走!”赵颀赶紧放下茶杯站起来把小竹拉起来,看着她额头上的一道伤疤和惊恐害怕的模样,赶紧安慰说,“你别害怕,太婆只是吓唬你,不会赶你走,哥哥说了要照顾你一辈子,那就是一辈子,太婆说的你就好好学,学不好也没关系,我对这些不讲究!” “你就这样宠着她,未必将来她就会听话,我买她的时候契约只有十年,如今已经过去了五年,若是五年之内琴棋书画茶艺都学不好,老身也不会留她!”苏老太声音冷淡的说。 “噗通~” 小竹再次跪在地上,流着眼泪使劲儿磕头呜咽着说:“太婆放心,小竹一定会好好学,若是笨了偷懒了太婆使劲儿打我,只求不要赶我走,小竹想一辈子伺候少爷和太婆!” “算你还有些良心,不过你记住,你只是一个奴婢,未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牢记自己的身份,胆敢有非分之想,莫怪我将你打杀!”苏老太将拐杖重重的杵在小竹面前。 “呜呜……太婆放心,小竹不会胡思乱想,只想好好照顾少爷和太婆……”小竹哭着使劲儿磕头。 “嗯,起来吧,从今天起跟我学点茶!” 苏老太收回拐杖,赵颀也把小竹再次拉起来,帮她擦干眼泪之后安慰几句坐下来,看着一老一小两个女人就在桌子边上开始一步一步的从研茶开始学习冲茶。 第100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苏老太今天突然情绪不同,赵颀也没太过放在心上。 所有的人老了脾气都会变得很古怪。 更何况赵颀推测苏老太肯定隐瞒了许多秘密,一个自称十岁便琴棋书画精通,而且还通晓高超茶艺,甚至还会武功的女人,怎么会是普通人。 虽然老太婆不说,但赵颀人就能够通过她的话想到一些蛛丝马迹,只不过眼下还不能太确定而已。 或许是眼下看到傻子清醒之后变化巨大,突然之间有了重振家族的想法,因此对小竹也变得严格苛刻起来。 但这样去要求一个才十一岁的小丫头,也让赵颀哭笑不得。 小竹每天洗衣服做饭把窑洞内外收拾的整整齐齐,虽然破旧的确破旧,在外人看起来寒酸无比,但其实小丫头在赵颀看来确实勤劳的不像话,秉承了这个时代所有贫苦家庭的女儿,任劳任怨从来都没有半句叫苦和埋怨。 苏老太教小竹冲了一杯茶,然后就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离开了窑洞。 而小竹却挂着满脸的泪水,看着赵颀品尝完之后哽咽抽搐着瘦弱的肩膀,“少……少爷,奴婢冲的茶……好……好不好喝……喝……” “好喝,你莫要哭了,太婆年纪大了,脾气有些古怪……” “不是太婆脾气古怪,是奴婢太懒太笨了,炒菜学了这么久都还做不好!”小竹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 “慢慢来,我相信你能够学的很好,你去干活儿吧,我一个人安静一下!”赵颀和颜悦色的说。 “是,少爷!”小竹抽抽着肩膀转身继续去洗衣服,赵颀也苦笑摇头拿起笔和尺子继续埋头搞设计。 既然是一个穿越者,这个海港自然也要修的与众不同才行。 为了吸引客商和货主,还要吸引别人来买仓库商铺置业,必须拿出一些令人惊喜的东西才行。 写写画画又是一个小时过去,突然就听见外面一阵嘚嘚马蹄声传来,然后聿的一声似乎停在了窑洞外面。 赵颀以为是刘掌柜安排的账房先生来了,丢下鹅毛笔把稿纸都收拾整齐之后伸个懒腰走出窑洞,竟然发现是一辆马车,陈纪正指挥车夫往下搬一箱东西。 “咦,陈大哥回来了!”赵颀欣喜的迎上去,然后四周一看惊讶的问,“姚大哥去哪儿了?怎么没一起回来?” “姚兄说有事去京师一趟,数日便回,县学的事情已经办妥,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在府城买了一套茶具给赵兄带回来!”笑着打过招呼之后,陈纪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 赵颀也没太过在意姚燃去京城干什么,等陈纪付过车费之后,两人将箱子搬进窑洞,在凉棚下打开,里面果然是一套茶具,一副小茶磨、一个小碾槽、还有一个筛茶末的小茶箩、其他还有茶洗茶匙茶杯茶壶,林林总总二十多样,直接就把桌子摆满了。 “咦,赵兄这些画的是何物?”看着整齐一叠画满图形的稿纸,陈纪翻看一下顿时好奇的问。 “呵呵,陈大哥有所不知,前几天我们本来打算把大湾村那块荒地拿下来修仓库,但我去看了一下之后决定把整个海湾的地全部买下来,准备打造一个全新的码头,这些是我准备修码头的时候用的!”赵颀笑着解释。 “你们把整个海湾的地都买下来了?”陈纪惊讶不已。 “嗯,已经买好了,地契都已拿到!” “赵兄可真是速度快,这才两天时间而已,不过那海湾我虽然没去过,但想来地方也不小,全部修好怕是两万贯不够用吧!”陈纪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坐下来说。 “不是不够,是远远不够,不过我找了两个搭档一起投资,本来正想着还缺一个文化人帮忙出谋划策,既然陈大哥一个人回来,那便多呆些时日,帮我好好出出主意,画画图纸我还将就,但写文案这些对我来说就太难了!” “文案,什么文案?”陈纪疑惑的问。 “这件事不急,我们先烧水泡一杯茶边喝边说!”赵颀笑着去烧水,刚刚点燃火,小竹牵着宝儿说说笑笑的进来,后面跟着阿莲,胳膊上还挽着一篮子黄瓜茄子等蔬菜。 “陈先生好!”小竹赶紧福身行礼。 “宝儿见过陈先生!”宝儿也学着小竹的样子福身行礼。 “好好,好乖的女伢!”陈纪笑着摸摸宝儿的脑袋,然后眼神落在阿莲的身上,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凝固,这个女人装扮朴素,举止安静,虽然是一个村妇打扮,但总让他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在赵颀家呆了七八天,也见过阿莲几面,这个朴素而柔弱的女人每次看见他们都会脸红,那羞怯的模样,就像一根羽毛撩在了他的心坎儿上,让他会不知不觉的产生一种想娶回家的冲动。 可惜这个女人已经嫁人了,而且听说丈夫很不地道,不光动辄打骂,而且经常不回家。 赵颀等人的谈论他自然也听过不少,但别人家的事他也只能干瞪眼,而且想别人婆娘这种事也绝对说不出口,何况作为一个熟读孔孟经义的读书人,偷别人老婆这种事更是干不得,要脸。 “陈先生!”阿莲被陈纪直勾勾的眼神看得面红耳赤,低着头行礼不敢直视。 “阿莲姐来的正好,陈大哥刚刚回来,帮忙烧几样小菜填填肚子!”赵颀用竹筒好不容易吹燃火站起来,脸上还带着几道炭灰。 “小颀你陪陈先生聊天,我和小竹来烧水做饭!”阿莲赶紧转身放下竹篮接过赵颀手中的竹筒,小竹和宝儿也开始帮忙拿柴淘米忙活起来。 “正好正好,你们要是不回来,这水我怕是半天烧不开!”赵颀浑身轻松的和陈纪再次回到凉棚下面坐下来,摊开一叠图纸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不过很快便发现陈纪有些心不在焉,发现他有意无意的一直看着阿莲忙碌的背影。 “阿莲姐其实是一个好女人,可惜嫁了一个混账!”赵颀摇头。 “唉,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陈纪也怅然的摇头叹息,沉默片刻之后有些奇怪的问,“阿莲为何会来赵兄这里做饭帮忙?” “此事说来话长,她家的事陈大哥也听说过一些,阿安平日打骂也就算了,听说最近很长时间都没怎么回家,挣的钱也不拿回来,阿莲姐在家都没米下锅了,我看着可怜,就让她来和我们一起搭伙吃饭,这样我也轻松一些,免得做饭!”赵颀解释。 “这阿安也太过分了!”陈纪愤怒的脸皮有些涨红。 第101章 扯到蛋蛋了 “的确过分,但我们都是外人,只能帮到这些!” 赵颀觉得继续说这件事心头堵得厉害,于是换了个话题:“两位哥哥出来这么久,可曾写信回家,家中父母妻儿可都还好?” “我与姚兄家中父母尚在,太爷太婆也都还身体健康,不过都未曾娶妻,何来妻儿?”陈纪摇头解释。 赵颀惊讶不已,上下打量陈纪笑着说:“两位哥哥均是一表人才,而且还是举人,年纪也不小了,怎会还未娶妻生子?” “我和姚兄本来约好,安心读书考中进士之后再娶妻成家,可惜这次进京考试名落孙山,心情颓废至极,要不是遇上赵兄热心帮助,怕是要流落庆元府当乞丐了,哪里还有脸娶妻?”陈纪神情颓然的摇头说。 “哈哈,陈大哥怎么这么说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成亲和金榜题名又不冲突,何来先后之说!” “昔日冠军侯年少立誓,匈奴不灭,何以为家?我与姚兄也是想效仿一二激励自己,可惜如今朝廷腐败,我等或许再来考两次三次,也依然不得中榜,罢了,不说这些,还是听听赵兄的买卖,说不定下次来,我们也跟着赵兄当一个商贾,大把赚钱逍遥自在!”陈纪把眼神落到早起手中的图纸上。 “那我到是求之不得,其实读书当官是为了发财,经商做买卖一样可以发财,陈大哥若是能来帮我,将来我们一定能够挣下数不清的钱财,到那时也不用看这些混账官僚的脸色吃饭,陈大哥请看,这便是我开发大湾村海湾的效果图……” 赵颀笑的合不拢嘴,把那张诱惑了杨安平和刘掌柜的图纸翻出来给陈纪观看,同时还把自己准备利用借鸡生蛋开发海港的过程事无巨细讲了一遍。 “陈大哥,这画图简单,但要想把这些图纸上的房子卖出去,恐怕还得写一些充满诱惑的宣传文案才行,你和姚大哥文采不凡,必然能够帮我,只要能够先筹集到十多万贯定金,这个庞大的开发计划几乎就算是成功了!” 一番讲解,赵颀说的口干舌燥。 而陈纪听的更是口干舌燥,直感觉脑袋嗡嗡的停不下来,满身的血液都稀里哗啦的奔流不息。 赵颀这个创意简直堪称异想天开。 陈纪读了一肚子书,接触了不少官员富豪,而且也游历过不少地方,从未听到过这种挣钱的方法。 说实在,所谓的借鸡生蛋,实际上在陈纪看来就是个骗局。 因为自始至终,赵颀所付出的只是一千多贯买了一块鸟不拉屎的荒地,其他的钱花的少的可怜。 要想修码头修仓库修那些图纸上宣传的天花乱坠的商铺酒楼客栈车马行,都没钱,要把子虚乌有的房子卖掉之后才有钱修。 若是收了定金直接捐款逃跑,那就是真骗子。 而唯一让他有些心安的事,赵颀是真的打算修房子,但前提是这些房子要能卖出去一部分筹集到足够开工的钱。 “赵兄,这……这样会不会有点儿太不要脸了……”慢慢冷静下来,陈纪结结巴巴的看着赵颀。 “的确是有点儿不要脸……”赵颀捏着下巴干笑几声,同时心里也有些不以为然,这个方法在后世那些房地产开发商来说,比这还不要脸,直接拿地皮抵押给银行就能拿到钱,眼下这没办法贷款,只能先卖楼花。 “少爷,水烧开了,要不要冲茶?”小竹满脸脏乎乎的炭灰过来请示。 “泡上泡上,陈大哥几十里赶路回来又累又渴……”赵颀赶紧点头,小竹则把两个新买的茶杯拿去洗干净,但也没有用茶磨竹箩,还是用一把汤匙将一小块茶叶在陶碗里细细研成末,动作生涩但也还是有模有样。 “咦,几天没见,小竹也学会泡茶了!”陈纪惊讶不已。 “太婆教我的,说一个月点不出茶花就会打我!”小竹嘴一瘪眼泪都要下来了。 “一个月?”陈纪张大嘴巴愣了许久,然后回过神来苦笑说:“一个月也太短了,我学了好多年都点不出来,也罢,你莫哭,我教你一些茶艺的入门方法,再有太婆这个茶道高手教导,或许一个月你真的就学会了!” 陈纪去洗了手,让小竹找来干净的棉布把茶磨茶碾茶洗都擦干净,然后挽起袖子教小竹如何磨茶筛茶,然后又亲自示范点了一杯茶,虽然依旧没有点出好看的花纹,但全套过程一丝不苟,让赵颀也跟着算是开了一把眼界,同时心里也对宋朝的文人雅士喝茶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那便是繁琐和奢侈。 或许,这也是宋朝的茶艺没有传下去的原因。 太特么麻烦了。 完全不适合大范围推广。 而且就光是这套茶具都价值不菲,刚才抱进来的时候赵颀就问过了,足足花了二十两银子,足够一户五口之家的普通百姓家庭一年的吃喝开销。 而后人推崇的宋朝文人的雅致生活,也是建立在高收入基础之上的,而数遍两千年封建历史,这种闲情逸致,恐怕也只有商业发达薪水充足的宋朝能够支撑。 而宋朝文人雅士的高收入,也是造成宋朝冗官冗费的关键。 朝廷从民间搜刮的大量财富,最后都被消耗在了养活这些充满闲情逸致的官员和士大夫身上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 大宋三百年积累下来的雅致,实际上也是一种嬉乐无度的产物。 不过从人性角度来说,追求奢侈富足雅致悠闲的生活,又的确是人类的一种天性和必然,也是社会发展的终极目标。 只不过如今的地球上,大宋一家走的太快,进步太大,有些扯到蛋蛋了。 欧洲中世纪之后资本主义崛起,实际上奴隶主和贵族的生活比大宋的士大夫阶层更加奢靡,只能疯狂征税满足,残酷的剥削之下欧洲的奴隶起义和农民起义也层出不穷,整个欧洲乱的如同一锅粥一样,直到一战之后,欧洲的局势才慢慢稳定下来。 就像金国皇帝完颜亮要征服大宋一样,因为他太羡慕宋朝的富足和士大夫阶层的生活了,尤其是他在读到柳永那一首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描写的江南风光之后哈喇子流了一地,于是决定征讨大宋。 不过宋朝虽然看起来很挫,但没柰何家境还不错,完颜亮带着数十万大军一路攻城略地打到长江边上,遇到了大宋朝廷派去犒军的一个书生,名叫虞允文,双方在采石矶一场大战,金军竟然大败,完颜亮瞅着对岸繁华的大宋急的跳脚,逼迫将士三天之内必须渡江,不然都要死。 金军将士都感觉到绝望,滔滔长江可不是淮河那条小河沟,而且大多不熟舟船和水战,要是大宋自己不乱,莫说三天,即便是三个月也不一定能够攻破大宋的长江纺线,于是在自己死和别人死之间,金军将士集体作弊做了一道选择题,他们半夜造反把完颜亮杀了,然后高高兴兴的抬着完颜亮的棺材回家过年去了。 因为完颜亮死的时候是十一月底,抬回去刚好过大年,日子很喜庆也很吉利。 第102章 小龙湾海港 喝着小竹点的一杯茶,赵颀和陈纪两人接着商讨这个借鸡生蛋的文案细节,不过大部分是赵颀说,陈纪听,然后把赵颀的一些理念和想法用一种大宋人更能接受的文字描述出来写在纸上。 两人讨论了近一个小时,这份ppt文案也大致有了一些眉目,阿莲和小竹也把晚饭做好了,一家人聚在一起简单的吃完晚饭,两人坐在窑洞外面接着聊。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杨大元和二麻子二毛三人才摸黑回来,把交接吕氏商行的事和丈量码头的一些安排大致汇报了一下。 整体情况都在赵颀的意料之中,今天也都只是大致有了一个眉目,各种安排都还没有正式展开。 接下来的几天,杨大元杨大虎二麻子二毛刘东等人全都起早摸黑的忙碌。 赵颀作为运筹帷幄的军师,不参与具体事务的安排,但也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和刘掌柜签署合作协议,然后又和杨安平签署投资分红协议,还有刘大爷的股份托管和养老协议,然后还要和刘掌柜安排来的一个老账房先生交接账务,安排人把银会和银子都存到刘家质库。 忙忙碌碌几天之后,这个大湾村海湾码头的开发几乎也终于是有了比较完备的方案,三方签署的条约也都在海港衙门进行备案,这些盖上了鲜红官印的契约就成为了官方认可的法律文书,以后若是要打官司扯皮,都成为各自最重要的凭据和材料。 大宋是一个非常讲求契约的朝代,不光是官府,民间也是如此,这是商业发达的一个典型象征,而且大宋的法律也相当完备,各种法律条令几乎涉及到民众生活的方方面面,只要有充足的证据,一旦打官司基本一告一个赢,当然,前提是官员不腐败,但这种情况比登天还难。 但总体来说,穿越过来二十多天,大宋给赵颀的感觉就是非常的自由,甚至比他曾经生活的二十一世纪还自由,出门连身份证都不需要带,当然前提是要带钱。 根据合约,赵颀和杨大元杨大虎二毛二麻子五人作为海港地皮的拥有者,再加上两万贯入股,还有赵颀这个异想天开的神创意和承担宣传筹款任务,在这个海港开发项目中占据七成股份。 赵颀作为控股方代表杨大元等人签字,成为了这个新项目的最大股东,折算下来一个人独占了差不多三成半的股份。 其余杨大虎二麻子等人折算下来差不多一成或者半成多点儿的股份,算是小股东。 刘掌柜投资五万贯加上托管的刘大爷的两千贯分红比例占据剩下三成股份,成为第二股东。 杨安平出资两万贯,只参与分红,这两万贯算是集资,没有管理权和决策权,但只要他不退出,还具有购买码头产业的优先权,这也是赵颀和刘掌柜两人商议后决定的。 毕竟杨安平掌握着漕运司的漕船停靠,只要这个项目成功,老头子一家说不定会后悔,但为了不放弃这个人脉关系,给一些便利和好处也理所当然。 所有的事情都弄完,这个海港开发项目也算是完全进入了状态,为了庆贺大湾村海港工程的顺利开张,所有人都聚到刘掌柜在镇上的酒店大吃大喝了一顿。 吃完喝完自然是要尽快把工程项目宣传出去。 而为了配合宣传,项目成立了工程指挥部,就在大湾村的码头上搭建了一排小木屋和凉棚,下设后勤部、工程部、策划部、保安部、财务室,食堂等不同的部门。 杨大虎被委任为后勤部主管,负责购买牛车马车和独轮鸡公车,还有牛马骡驴等牲畜,还要在工地上修起铁匠铺现场打造和修理各种工具等。 二毛被委任为工程部主管,刘东协助,带着吕氏商行退出来的一群茅湾村的帮工开始清理荒滩上的荆棘灌木和礁石,进行清丈和圈地围建篱笆栅栏。 赵颀亲自担任策划部主管,负责根据地形地貌规划设计和对外宣传招商引资。 刘掌柜负责码头建设,找了一些工匠开始重新规划码头。 二麻子则成了工地的保安组长,组织大牛等一群身强体壮的帮工,弄了一些刀枪棍棒等开始在工地上来回巡逻。 为了所有人吃喝饮水方便,食堂还专门从大湾村请了几个主妇和女孩子负责烧水做饭。 杨大元作为工地总指挥负责调度,什么都要管。 赵颀为了将这个项目做的更加惹人眼球看起来热闹一些,不仅让人在工地入口搭建了一座大门,安装了栅栏修建了售楼部,还安排人买了数十匹印染的彩布,做成各色旗帜,用油漆写上杨公镇小龙湾海港开发工程部的大字,挨着插在工地各处,在海风的吹拂下呼呼啦啦迎风飘扬,远远看去非常壮观,加上上百人在里面忙碌,车马来往不断,嘿呦嘿呦的号子声能传出数里远,与热闹的杨公镇码头汇成一片。 在赵颀这些大张旗鼓的安排之下,短短几天时间,一个叫小龙湾海港的消息迅速就传播的整个杨公镇家喻户晓。 杨公镇和海港码头上许多得到消息的人无论是感兴趣还是好奇,都骑马坐车甚至跑路过来打探消息,而这彩旗飘扬热闹非凡的工地,也吸引了附近几个村许多无所事事的人前来看热闹。 热闹归热闹,但所有前来打探消息的人都问不出来任何有价值的内容,赵颀已经叮嘱杨大元等人对外什么都不能说,虽然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但既然赵颀说不能说,那就都不说,大家都守口如瓶,这样一来也让所有前来观看询问的人越发心里痒痒难耐,把这些看到的情形到处宣传,因此引得更多人私下议论纷纷,只知道有人投入大笔钱要把大湾村的这个海湾开发成一个新港口,但具体细且却一无所知。 第103章 端午节 很快又是熟天过去,已经进入了五月,再过两天就是端午节,姚燃还未从京师返回,陈纪虽然有些焦急,但也不敢对赵颀说,只能每天帮忙赵颀策划宣传文案,忙忙碌碌彻底变成了整个工程的首席笔杆子。 而赵颀找来一个举人帮忙坐镇策划,也让刘掌柜和杨安平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兴头越干越足,短短几天时间,整个工程已经开始进入了状态,荒芜的海滩也慢慢有了几分热火朝天的样子。 对于海湾的变化,大湾村的人自然也疑心渐起。 狗日的明明说好只是一个骗局,怎么像是要来真的。 但眼下白纸黑字的契书都已经签完,有牙行和官衙的花押和签印,于是也只能疑虑重重的看着海港每天一个样的变化。 当然,无论怎么变,他们也都心里清楚,要真正把海港修起来,没有数十万贯的投入肯定不行,眼下虽然看起来比较热闹,但也不过是在平整土石方,距离真正的修好还差十万八千里。 而为了圈到足够的钱,赵颀也使出浑身解数,将后世的饥饿营销法发挥到极致。 因此任凭外面的人如何打探、讨论、猜疑甚至是托关系走后门前来询问,但任何消息都不泄露出去。 直到端午节那天。 …… 五月初五,晨晓刚破。 一场盛大而欢乐的节日开启。 整个杨公镇和三江口都进入了节日状态,数十万百姓吃粽子,划龙舟,载歌载舞的开始过端午节。 大宋,是一个商业发达娱乐至死的朝代。 而庆元府作为两浙路仅次于临安和苏州的超级大城市,对于这场盛大的节日准备的十分热闹和周全。 上到郡府官员,下到平民百姓,男女老幼全都穿上新衣服涌到鄞县三江口码头和杨公镇海港看热闹。 三江口的江面上,每年端午节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龙舟比赛。 各行各业和各个村镇,都会组建自己的龙舟队,参与到这场盛大的节日中来。 因此天色刚亮,数十条龙舟早已都在三江口灵桥码头一字排开,数十面朱红色的牛皮大鼓也在码头上架好,一群头缠红布赤膊精壮的汉子手持鼓槌开始擂鼓制造气氛,各个龙舟队伍的年轻水手们全都头上缠着不同颜色的布条坐在船上,精神抖擞的准备大显身手,要在比赛中夺得魁首,不光会获得一大笔钱财奖励,更是还会得到知府大人的亲切接见和酒肉款待。 河里面热闹,河岸上更加热闹。 甬江两岸,数十万百姓黑压压的聚在一起准备观看这场盛大的龙舟比赛。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自然少不了各种吃喝玩乐的项目,水果零食、各色小吃、玩具头饰、鞋袜斗笠、酒水粽子,甚至还有杂技耍猴、斗鸡轮盘、徒手断砖、胸口碎大石等等江湖把式,全都在热热闹闹的演出吆喝。 围观的人群自然也是东一群西一群,扑卖和喝彩之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不少算命的道士、化缘的和尚、乞讨的乞丐、偷包的窃贼等三教九流的江湖人物,热闹喧嚣之声震动整个府城。 灵桥码头上,一群宽袖大袍的儒生和一群身穿各色圆领大袖公服,腰缠革带头戴方巾或者纱帽的官员正围在一起,拱卫着中间一个身穿紫袍头戴乌纱的微胖老者,四周还有上百位身穿革甲手持刀枪弓箭的兵卒,团团将这些人牢牢护在中央。 “今年之盛况,比之往年更加热闹几分,这一切全靠崇国公的辛劳治理!” 一群官员之中,一个身穿朱红官袍的官员笑盈盈的指着江岸热闹的场景说。 “正是正是,崇国公这三年来将我们庆元府治理的井井有条海清河晏,百姓安居乐业,此乃我庆元府百姓之福也!”一群身穿青绿色官袍的大小官员全都跟着一起拍马屁。 “过奖过奖,此全赖诸位同僚鼎力支持,老朽岂能独居功劳,庆元府地势优良本就得天独厚,加之民风淳朴商业繁荣,老朽来不来都一样繁华热闹!” 老者满脸笑容的捻须推辞。 “欸,吴老无需谦虚,您自从调任知府以来,庆元府和这鄞县的变化有目共睹,就疏浚河道修筑它山堰,就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明州百姓将世代感激老国公这一番辛苦!”一个身穿儒服年过半百的老者笑着说。 “这些也全赖百姓支持,不然老朽何能成事,不过它山堰也可能是老夫能为明州百姓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老者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平静下来。 “崇国公何出此言?”一群官员和儒生全都惊讶的看着老者。 “唉,朝廷不宁,老朽也年老体衰,等到入秋,老夫也准备上书辞退归隐!”老者微微叹息一声开口。 “吴老不可,您如今春秋鼎盛,岂能说退就退,我等还准备追随您左右再看几年热闹!” “正是正是,您老当益壮,何言退隐,朝堂是朝堂,您若不在庆元府,只怕眼前这番热闹场景便要冷清不少!” “就是,老国公岂能言退,说不定官家很快还会召您入朝执掌二府……” 一群官员全都七嘴八舌的劝说老者,热闹的气氛也略微变得有些沉闷。 “如今朝堂有丁大全把持,老朽这把老骨头也经不起折腾,今日端午节,莫要聊这些扫兴的话题,还是观看龙舟比赛!”老者摇头制止了一群属下的讨论。 “哐哐哐哐……” 就在一群官员重新把目光聚焦在江面的龙舟之上的时候,突然不远处的灵桥头前一阵铜锣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伴随着一阵喧哗,人群瞬间围成了一堆。 “诸位父老乡亲,我们是杨公镇小龙湾海港开发公司的,今日借宝地宣传一下我们的新项目,诸位请散开一些……” 伴随着一个清晰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很快从随同而来的三辆马车上莺莺燕燕下来一群身穿彩群的年轻女子,身上披着小龙湾海港开发公司的绶带,手里拿着一叠传单开始在人群中散发起来。 而在一群女子散发传单的同时,还有几个精壮的年轻人从一辆马车上搬下来一些竹木棍棒,很快组成一个展架,随着一卷长达数丈的白布徐徐拉开挂上去,一副仿似清明上河图的卷轴呈现在围观者的面前。 第104章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这是干什么?” “小龙湾海港开发公司?什么鬼?” “嗯,似乎听说过,好像杨公镇那边的确有一个新海港正在修建,不过没有打听到更多内幕……” 密密麻麻的围观者有些拿到了传单迷惑不解,而有些则似乎有过耳闻,还有些开始大声的朗读传单上的内容,更多的人则是被这一副巨大的图画吸引,纷纷往前拥挤观看,场面一下就热闹起来。 “诸位父老乡亲,这小龙湾海港是我们策划修建的一个新码头,总投资七十余万贯,已经在海港衙门备案,眼下也已经在快速修建,码头不光有货仓商行,还有客栈酒楼和海景别墅,这些传单上都写的清清楚楚路,至于修好之后的模样,就是这副图上画的样式,甚至还要更加繁华不少,今日我们前来借宝地宣传一番,就是想让更多人知道我们这个新海港,也热忱欢迎商界同道前去考察咨询,若是看好我们的项目,也可以尽早购买地产商铺作为投资,未来必然回报丰厚……” 人群中间,一个灰衣少年正站在展架前方对着四周围观者大声宣传,而一群女子发完一些传单之后,则开始在场地之中弹琴歌舞跳起来,轻薄的纱裙之下,玉腿秀腕,酥胸翘臀随着轻柔的舞姿若隐若现,只引的围观者一阵阵口水吞咽,叫好之声也此起彼伏,瞬间整个场面就热闹起来。 当然,起哄叫好吞口水看热闹的都是普通老百姓,而夹在人群中的一些长衫华服的士绅商人更多的眼神却是投在了这副巨大的宣传图和手中的传单之上。 传单见过,府城京师很多商行都有过新品宣传的传单,甚至每到新茶新酒上市,一些大的商行酒楼还会请舞狮队锣鼓队敲锣打鼓的沿街宣传。 但从未见过人这样卖房子的。 这张传单上用优美的诗词描述了一个海港码头的繁华盛况,而这张长达数丈的白布上描画的一个弯月形海港,更是楼房店铺鳞次栉比,酒旗店招五花八门,海面上两座小岛如同两座仙岛,云雾缭绕间还有酒楼妓院悬在苍翠的悬崖之间若隐若现,而洁白的沙滩上,还有身穿短裙的年轻女子在嬉戏玩耍,海面之上游船画舫商船来往不断。 最神奇的是一字排开的十座码头上,还有巨大的方形门吊,正吊着货物在上下装卸,而在码头和货仓之间,还有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轨道,上面还有牛马拉乘的三节两节连在一起的四轮货车再来回奔忙。 整幅图布局宏大构思精巧,站在画布前面,几乎不用脑补就仿佛能够看见一个舟船云集繁华热闹的海港画面。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小龙湾海港地段优良港深浪平,设施周全规划合理,热忱欢迎商界朋友前去考察咨询,现在入手正当其时……” 灰衣少年还在满脸笑容的对着汹涌而来的围观者拱手大声宣传。 “这位小哥,你说的这般好,但杨公镇的海港我们也都知道,你这位置怕是有些偏僻!”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人大声说。 “这位先生说的好,小龙湾位置的确是有些偏,但如今您去杨公镇,还能找到比这个更好的地段么,中央区域的确热闹繁华,但眼下插脚难进,一间商铺动辄年租金十数万贯,若是想买,即便是百万贯也买不到,您说是不是?”少年笑着说。 “唔,有些道理,眼下杨公镇海港早已人满为患,我一直想去找一间门脸,可惜不是租金太贵就是地段不好!”中年人揪着胡须微微颔首。 “这位兄台说的不错,我也早有此打算,但几年时间都没找到,租都租不到,更别说是买了!”另一位瘦高的华服男子也点头附和。 “明州港数百年发展,如今已经到了瓶颈阶段,这地皮铺面年年见涨,我去年本来打算租一间,但没找到合适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在这三江口租下一间,可惜离海港太远,来回上百里水路,平白耗费不少时间不说,费用也是高的吓人!”另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郁闷的摇头。 “所以说,眼下整个杨公镇我们小龙湾就是最好的投资地段,诸位做的都是做这行买卖,地段优良商产有限,千万莫要错过了!”赵颀听在耳中笑着大声说。 “小哥,不知你们这些货仓商铺价格几何?”第一个说话的中年人犹豫了片刻又问。 “这位先生问的好,眼下入手价格绝对优惠,越早下手越便宜,中央码头核心区的仓库只有二十间,眼下拿来对外售卖的只有十间,其余地段的商铺货仓也数量有限,价格眼下还不能说,欢迎诸位前去现场考察之后商谈,若是有意向的朋友请先在旁边登记,稍后我们会安排马车接送!” “接送就不必了,我自家就有车马,区区五十里一个时辰也就到了!”中年男子摆手。 “呵呵,先生无需推辞,登记之后我们还有一样精美礼物赠送!”赵颀笑着抱拳说。 “还有礼物!?”围观者一阵微微的哗然。 “来人,把车上的礼物搬下来!”少年回头招呼一声,旁边几个精壮的青年便从马车上抬下来一口木箱,打开,里面都是稻草捆扎的精美瓷器,少年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带盖的茶碗,碗上面有简单梅兰竹菊的彩绘,还有小龙湾海港几个笔意舒展的小字,看起来别有一番情趣。 “诸位,这是我们小龙湾海港专门设计烧制的茶碗,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也是一番心意!”少年让一群彩裙女子每人捧了一个茶盏向围观者展示。 “不错不错,这茶盏胎细瓷白,还有彩绘,至少也值二两银子!”人群中有识货之人看过之后点头称赞。 “哈哈,看在这茶盏的份上,某就登记之后去看看,若是真的像你说的这般好,价格也合适,某就买下一间商铺!”中年男子很是豪爽的直接走到马车旁边。 一个年轻文士摊开纸笔,就坐在一张矮桌旁边,短暂的询问之后一蹴而就写下籍贯姓名,然后旁边一个年轻女子将茶盏用一个写有小龙湾海港的手提袋装好之后递给男子,就在男子准备离去之时,青年文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递给他一张登记的小木牌笑着说:“先生到时候凭借这张登记牌购买商铺房产,还可以抵扣一百贯钱!” “哈哈,还有如此好事,划算划算,看来今日这龙舟比赛也不用看了,我这就去杨公镇看看!”中年男子笑的合不拢嘴,提着茶盏接过木牌,满脸畅快的钻出人群。 第105章 崇国公 “林兄,要不我们登记之后去看看?”有人带头之后,围观者中有人低声商量。 “嗯,我也觉得可以去看看,若是价格合适,提前下手免得夜长梦多!” “不错,来回也就百十里路,不好不买也罢,反正就当游山玩水了,海港虽近,我也好久没去过了!” “走吧,我们去登记!”两个男子一番简单交流之后也站出来登记,很快也都各自领到一个茶盏和一块小木牌联袂而去。 “诸位,小龙湾海港地势优越但地段狭小,无论仓库还是铺面皆都数量有限,而且我们还在杨公镇同时宣传登记,带来的礼物和抵扣券皆都数量有限,先登记先得,发放完毕就没有了,还有意向的请尽快!” 少年这样一说,围观者顿时更加热闹起来,瞬间就有七八个中年人和老者挤进来要求登记,而人群中还有些人使劲儿挤出人群往别处奔跑,看来是要把这个消息通知还有意向购买码头商产的亲朋好友。 青年文士被围在中间,一边大声询问一边奋笔疾书,一件件礼物,一个个木牌很快都被发放出去,而登记完的人也都很快提着礼物拿着木牌兴致勃勃的离开。 而此时,远处还有更多被锣鼓歌舞和消息吸引而来的人群,短短不到二十分钟,灵桥桥头这片空地便被挤得水泄不通,有人往里挤,有人往外挤,其中还有人手上提着布袋,口口相传之下都说里面免费发放礼物,人群更加汹涌喧哗起来。 “让开让开,何人在此处拥挤喧哗?” 伴随着一阵破锣般的大吼,围观的人群一阵慌乱纷纷两边散开,只见十多位披甲持刀的兵卒如同虎狼一般撞开人群冲了进来,紧随其后一个人高马大的魁梧大汉,手按腰刀威风凛凛的走了进来。 “见过童县尉!”虽然人群慌乱拥挤,但人群中还是身份体面的人拱手打招呼。 童县尉微微点头之后眼光落在了悬挂在当中的一副巨型海港宣传图上,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惊讶。 一群花枝招展的妓院女子惊吓的尖叫着全部躲到马车后面,几个青年帮工也都战战兢兢的垂首站在旁边,只有一个灰衣少年不卑不亢的矗立在中央,旁边还有一个年轻文士提着笔脸色略微有些紧张。 “你们是何方人氏?这是在干什么?莫非不知道今日崇国公和诸位大人在码头观看龙舟比赛?”童县尉从画布上收回眼神看着少年和书生厉声喝问。 “禀县尉,我等是杨公镇人,只是借地宣传一下小龙湾海港而已,实在不知崇国公在此处,若是惊扰诸位大人,还请恕罪,我们这就撤走!”少年赶紧拱手说。 “撤走撤走,赶紧撤走,若非今日端午节,某定然将你等拿去县衙打板子!”童县尉摆手。 “慢着!” 就在赵颀无可奈何的转身招呼帮手准备收摊子的时候,随着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就看见一群身穿紫朱青绿等色官袍的人簇拥着一位神态威严的老者穿过人群而来。 “拜见崇国公!”围观的人群皆都一阵欢呼。 “吴老,这些人是杨公镇来的,宣传一个什么小龙湾海港,也不知是何买卖,下官正想将他们驱散!”童县尉赶紧抱拳说。 “先不急,今日端午节,各行各业皆都在码头岸边热闹,又不曾聚众闹事,何必驱赶……” 老者说话之时眼神落在了这副巨大的海港宣传图上,脸色略有些惊讶的端详许久,然后转头看着身边随同而来的一群官员和随从笑着说:“此画有些意思,与那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颇有几分神韵,布局宏大层次分明,远景近物皆都比例合适,深谙界画布局,只可惜笔法生涩,又是以细布为底,墨迹有些沁散,不过远观仍不失为一副精巧之作!” “崇国公说的是极,创意精巧但笔力不足,上面这明州小龙湾海港几个字也颇有几分苏大学士的痕韵,可惜未曾习得精髓,浮于表象!” “袁通判说的自然也在理,但这幅图明显是匆忙画出来的,并未精雕细刻,而且这字也是一气呵成,并无添画痕迹,书者至少有十数年功底,且非宣纸书写,能达到这个境界已然不可小觑。”老者回头笑着说。 “崇国公说得是,字画虽然有高下之分,但一切皆由心生,此画创意精巧,字也写的颇有章法神韵,定然不会是普通画工所为,算的上是一副不可多得的佳作,即便是悬于厅堂,也还入眼!” “是极是极!” 一群官员儒生皆都点头附和。 “这幅画是何人所作?”老者从画上收回眼神,落在了赵颀和书生身上。 “禀崇国公,此画是几位普通画匠临摹而成,字是学生所为!”青年书生赶紧拱手回答。 “你是……”听书生自称学生,老者顿时有些摸不清底细。 “广州举子陈纪,拜见崇国公!”年轻书生赶紧再次拱手。 “原来还是一位州学举人,难怪难怪,你这字写的很好,不知师从何人?”老者惊讶不已。 “学生恩师赵时清,不知崇国公可有耳闻!”陈纪恭敬无比的回答。 “赵时清……”老者捻须沉吟片刻之后眼神一亮,“莫非是魏王之后,号华癫先生者?” “正是!” “哈哈,原来是故人学生,老夫与华癫先生虽未谋面,但却有过书信来往,七年前老夫当丞相之时,你恩师还辗转托人送老夫一封书信,谈及许多治国方略,让老夫受益颇多,可惜老夫丞相位置还没坐热乎就被赶出了朝堂,你恩师一番心血自然也付诸东流,那封信老夫一直还保留着,你这字也颇得华癫先生韵味,有苏大学士风骨,好,好,果真是名师出高徒!”老者畅快无比捻须称赞。 “学生愧不敢当,此次本来与一位广州同学去京师参加春闱,可惜名落孙山,后来盘缠用尽流落海港,幸得赵兄挽留接济,我们才得以体面!”陈纪羞愧的把赵颀推出来做挡箭牌。 第106章 龙门吊和轨道车 “这位小哥怕是……不曾读书吧!”看着赵颀一身普通的灰布短衣,黑皮消瘦的样子,老者有些惊异的问。 “小子赵颀拜见崇国公,自小家贫,眼下还住在砖窑之中,的确不曾读过书!”赵颀不卑不吭的拱手行礼。 “难得难得,虽然清贫但还能急公好义接济他人,实乃心善之辈,你们今日在此处摆出画布有何目的,竟然还引得如此多人聚众围观?”老者捻须点头问。 “禀崇国公,我们筹了一笔钱,在海港买下一块荒地,准备修建一座海港,这幅图便是我们经过实地丈量规划之后画出来的规划图,到时候若是修好,就与图上几乎一般无二,今日端午节人多热闹,我们特地来宣传让人知晓,希望有购买海港商产之人去我们海港考察投资!”赵颀神情自然的指着画布解释。 老者一听就来了兴趣,大步走近画布前面参详比划一番说:“按照界画比例,你们这海港差不多有三四里长吧,杨公镇海港我每年也要去数次,你们这海港在何处,怎么从未听说过还有一个小龙湾?” “崇国公恕罪,这小龙湾是我你们自己取的名字,只为好听一些而已,其实那个地方叫大湾村,有一个渔民停靠渔船的小海湾,但水深平静,适合停靠大海船,于是我们便把四周的荒地买下来,投资准备修建一个新的海港。” “唔,这个打算不错,但按照你们这么大的规划,怕是要投入数十万贯银钱,这笔钱你们拿得出来?”老者有些诧异的看着赵颀,眼神中明显充满了不信任感。 “崇国公放心,我们已经开始修了,眼下正在平整场地准备木石建材,最多只需一年时间就能完成,到时候崇国公和州府诸位大人都可以去看看!” “只要钱财充足就好,眼下本官也知道杨公镇海港非常拥挤,虽然你们这个海港不算大,但若是修好,也能缓解一些海船停靠的压力,这是利国利民之举,本官非常的支持,若是修建之中有什么困难,可以去府衙找我,对了,老夫还有一些疑问……” 老者走到画布前面,用手指着上面的轨道四轮车和龙门吊。 “劳烦小哥解释一下,这些又是何物?为何老夫从未见过?” “禀崇国公,这种轨道和秦朝时候的驰道木轨相似,主要是为了方便马车来往,小子设计制作了一种改良的四轮货车,这种车运行在这种轨道上,一次可以装载普通货车三四倍的货,而且还可以几节车厢挂在一起,牛马人畜都可以驱动,路轨和货车从码头直通仓库,这样可以大大加快货物的运输速度……” “码头上的这些方框叫做门吊,上下都安装有滑轨,可以前后左右移动一段距离,采用滑轮提纵技术,装卸大宗货物的时候,只需要将货物用木箱或者绳索捆扎好之后挂在滑轮挂钩上,通过推动门吊移动,拉扯绳索就能将货物方便快捷的往大船上装卸……” “嘶~” 听完赵颀的解释,不光老者瞪大眼珠瞅着龙门吊发呆,就连一群随同而来的官员全都目瞪口呆的猛吸凉气,甚至有人把胡子都扯下来几根。 “这……这……简直是异想天开之举,吴大人,您觉得这能不能实现?”有官员回过神来满脸惊疑的问。 老者揪着胡须沉吟许久之后很肯定的点头说:“行,为何不行,这路轨和马车自然没问题,当初秦始皇修建驰道,为了不让车轮陷入泥沙之中,的确修建过路轨,不过劳民伤财加上年久失修很容易毁坏,后来就被废弃了,这些史书上都有记录,不过这海港码头来回范围小,的确可以采用这种轨道车,只要把地基修的足够平整,运行起来会更加方便快捷,至于这种门吊……” “崇国公,这门吊应该也很容易能够实现,就像攻城的云车一样,即便是不用滑轨,只需要在两辆云车之间加一根横梁,就能前后移动,横梁上加装钢铁滑轮,利用绳索吊装的确不难!”旁边有个身穿绿色官袍的官员兴奋解释。 “做起来的确不难,但想出来可不容易……”老者回头看着赵颀,神色凝重的问:“这个方法是谁想出来的?” “禀崇国公,是小子无意中想出来的?”赵颀拱手。 “不简单不简单!”老者捻须颔首,满脸感慨的不断点头,“这个方法很好,据老夫所知,每年这庆元府码头,因为上下搬运一些重货都有民夫失足落水,伤重不治者也不少,若是能够将所有的海河码头都装上这种门吊,以后这种事就会少很多,也会让许多家庭不至于陷入贫苦交困之中!” “崇国公说的是,家父就是在海港货船上搬货跌入海中淹死的,因此小子这次规划海港,就冥思苦想设计了这门吊装置,也是希望避免和减少这种惨剧发生,虽然只是一些普通民夫,但他们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全靠他们养活的家庭,当初若不是家父死的早,我们一家也不会穷到住窑洞的地步!”赵颀十分感慨的说。 “好好,你能居清贫而不忘他人疾苦,真正是一位善人义士,虽然年幼,但却有聪慧多谋,实乃良才也,可惜……可惜你没有读书,不然老夫定然要推荐你出仕为官造福百姓!”老者遗憾的摇头。 “多谢崇国公夸赞,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并非一定要做官才能帮助天下百姓,崇国公明年再当丞相,若是能够将这些想法推广开来,小子其实也已经算是造福百姓了!” “哈哈,看不出来,一个未曾读书的乡野少年,竟然也还知道孟子的高论!” 一群官员和随从全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谁都没有去细听赵颀后面那句话,唯独老者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 他方才清楚的听见赵颀说他明年再当丞相。 若是随便说说,绝对会说他日、以后、或者他年,而绝对不会说出明年这两个字。 而方才和赵颀一番交流,他确信赵颀是一个思维敏锐之人,而且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山野少年,见到他们这么一个封公拜相的一品大员,不光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是不卑不亢谈吐自然,这也于理不合。 莫非…… 老者猛然想起不久前从杨公镇传来的一个传说人物,心头微微一颤,看赵颀的颜色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第107章 龙舟赛 “当当当~~” 伴随着一阵隐隐约约的钟声从东南方向传来。 这是鄞州东南太白山麓华顶峰阿育王寺传来的课钟声。 寺庙的僧众早课结束,时辰正是辰时末。 而此时,一轮金色的朝阳,散发着无比热烈的光芒从东方大海上腾空而起,霎时间天晴地朗,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三江口波光粼粼的三条大河金光闪耀汇聚在一起,河岸码头上数十万民众瞬间也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而在这欢呼声中,码头上一字排开的数十面牛皮打鼓也被赤膊红巾的壮汉同时擂响,咚咚咚咚的声音震彻整个三江口,排列停靠在江面上的龙舟和商船上,也全都响起起此起彼伏的锣鼓声和号角声,一些渔舟画舫,也都从一些河巷码头驶出进入江面,准备跟着竞技的龙舟队加油助威,画舫上许多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也都手持团扇半遮面目,对着数十条龙舟上那些体格精壮的水手欢呼喝彩抛媚眼,只惹得这些牲口们举起船桨发出一阵阵嗷呜嗷呜的狼嚎。 在这种互动之下,河岸码头上的民众更是热情高涨,大量的粽子钱币手绢纷纷往龙船上丢,当然其中也少不得恶作剧的人丢石头牛粪,顿时各种起哄叫骂,入你老娘的亲切问候声此起彼伏。 一年一度最热闹的三江口龙舟比赛,即将拉开序幕。 “诸位同僚,时辰已到,先随本官去观看龙舟比赛,陈贤侄和赵大郎也莫要急着回去,稍后老夫还有话要问!” 老者说完带着一群官员幕僚转身去了码头,而围观画布展示的大量民众也都跟着一哄而散,就连开始来赶他们走的童县尉也带着十多个兵卒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一群官员看龙舟比赛了。 转瞬之间,桥头的空地上就只剩下了赵颀陈纪和大湾村的几个青年,因为一群花枝招展请来当促销的妓院小姐姐也全都结伴嘻嘻哈哈看龙舟比赛去了。 “这里先别管了,把箱子锁好马拴好,我们也去看龙舟比赛。”赵颀无奈的摆摆手,一群人丢下展台挤上灵桥。 龙舟比赛赵颀自然见过,但后市的龙舟比赛,更多的像是一种官方作秀,而且还是一种专业的体育竞技,普通老百姓参与的很少,观众也并不热闹。 而眼下的龙舟比赛,才是真正的民间娱乐。 整个三江交界的江面上清波荡漾,数十艘各式各样的龙舟一字排开,几乎占满了整个河面。 而在这些龙舟后面,密密麻麻数百艘大大小小的渔船河船画舫商船都停在河岸两边,只等龙舟比赛开始,也跟着划上去凑热闹讨个彩头。 龙舟比赛的距离并不远,从灵桥划到一里之外的龙王庙,算下来也就不到一千米,站在岸边基本上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数十艘龙舟从令旗落下的那一瞬间,便如同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而数十万人聚集在甬江两岸助威喝彩,大鼓擂动,欢呼如潮,一下便将节日的气氛推上了最高潮。 金光闪烁的江面上,数十艘龙舟如同蛟龙出渊一般争夺那一轮贴着江面浮现的朝阳。 船头擂鼓的不仅有壮汉,竟然还有女子,因为其中还有几艘龙舟上全部都是女子,这些女子是青楼妓院组织的龙舟队伍,平日一个个看起来柔弱含羞,但等到了江面上,一个个也是……东倒西歪,船桨舞的如同秋风落叶一般七零八落,嘻嘻哈哈的娇笑之中,龙舟也在江面上开始歪歪扭扭,甚至还会和别的龙舟撞在一起,顿时欢笑声、尖叫声、噗通落水声、求救声、擂鼓声、叫骂声混成一片。 “哎呀,小哥哥快来救救奴家,奴不会游水……” 落水的女子在水中扑腾惊呼,看似惊慌实则带着几分勾搭,在水中浮浮沉沉,轻薄的裙裾湿透,湿身的诱惑瞬间引起江面上一阵色狼的鬼哭狼嚎。 “哇哈哈哈哈,小娘子莫慌,哥哥外号混江龙,这就来救你……”附近龙船上的汉子舍了船桨跳入水中。 “混江龙算个屁,某浪里白条阮十二来也……” 龙舟队后面,一艘小渔舟上一个精壮的年轻汉子,赤膊短裤,手中一根竹竿舞的如同风车一般,看到抢先下水的汉子就要抓住落水的女子,顿时手中竹竿在船头一点,然后如同撑杆跳高一般整个人腾空而起,身体在空中连续两个前空翻另加720度转体,用一个极其夸张而且灵活的动作钻入水中。 “噗通~” 水花四溅之中,等年轻汉子从水中钻出来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了落水女子的身边,一只手抢先将女子揽在怀中,然后竟然踩水如履平地一般往岸边而去,英雄救美的潇洒动作和出众的水性顿时惹得数十万围观百姓阵阵欢呼。 如此场景在整个江面上层出不穷。 怒吼、划桨、撞船、落水、震天的擂鼓声中,数十艘龙舟逐渐分出了先后。 此时冲在最前面的是几艘最长最豪华的龙舟,上面插着酒庄、质库、茶行等商号的旗帜,上面的队员也全都是服装统一赤膊精壮的年轻汉子,手中的船桨随着船头的鼓声整齐划一的起伏,每一次船桨入水,龙舟似乎便会贴着水面往前窜出数丈,风驰电掣的速度和整齐的动作,粗壮的臂膀只看得人热血贲张。 而在中间,则是各种不同大小商号行会的龙舟,各式各样的旗帜迎风猎猎,鼓声之中,同样船桨起伏不断,号子声此起彼伏,争先恐后之中动作明显不如先头部队的几艘龙舟划的整齐,但也都奋力向前。 而在龙舟队伍的末尾,此时已经乱成一团,几艘女子龙舟已经几乎全部打横倾覆,江面上大鼓船桨四散飘落,莺莺燕燕数十名名女子在水中起伏惊呼,附近有几首龙船和尾随而来的渔舟画舫商船全都一拥而上,到处都是哥哥来了小娘子莫慌的吼声,噗通噗通各种矫健花哨的入水身影,争斗打闹之中争先恐后的救起一个个湿身的女子然后往船上或者往岸上游,整个江面热闹非凡,而围观的百姓更是哄笑不断。 第108章 广告方式 “热闹,太特么热闹了……” 赵颀趴在灵桥栏杆上,看着比赛的场面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长了这么大,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和好玩的龙舟比赛。 而这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龙舟比赛,竞技之中带着无比的娱乐和欢笑,远比后世那种作秀式的官方龙舟赛好玩好看的多。 “南方自古就有龙舟比赛,从春秋时期就开始了,流传至今已经千余年,以吴越之地为最甚,我们广州也有龙舟比赛,每年端午节也会在珠江上比赛,但比起庆元府来差远的了!”陈纪用手中的折扇指着热闹的江面同样兴奋的说。 “颀哥儿的爹还活着的时候,有一年还和大元哥大虎哥等人代表我们茅湾村参加杨公镇的龙舟比赛拿过第一名,那年时候我才五岁,不过这些年村里龙舟队也好几年没参加比赛了!”挤在旁边的冬瓜说。 “为什么不参加了?”赵颀有些惊讶的说。 “穷呗,没钱,平日挣的钱也只够温饱,大家也都没精神,还有村里的龙舟也已经很旧了,前年抬出来打算修补一下,发现已经没办法修了,重新打造一艘至少需要两百贯,这笔钱凑不起来……”冬瓜耸耸肩无奈的解释。 “不怕不怕,等我们小龙湾的项目弄好之后,明年我们打造一艘新龙舟,然后报名来三江口比赛,到时候我们把庆元府的龙舟比赛冠名小龙湾龙舟赛,让整个庆元府的人都知道我们小龙湾的名气!”赵颀笑着说。 “赵兄,何为冠名小龙湾龙舟赛?”陈纪迷惑不已转头看着赵颀。 “冠名好理解,就是以我们小龙湾海港的名义出钱赞助这场比赛的奖金,然后所有河岸码头的旗帜上,鼓手和水手身上都必须涂写上我们小龙湾的名称,起一个广而告之的作用!” 陈纪手一抖扇子差点儿掉桥下面去了,双眼圆睁如同见鬼一样看着赵颀,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连连称赞说:“赵兄真的堪称鬼才,这种广而告之的方法也能想到,若是只赞助比赛的奖金,想来也花不了多少钱,如此以来只怕一天时间我们小龙湾海港的名声便家喻户晓了,赵兄既然有如此好的点子何不早些说出来,也免得我们两个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围观!” 赵颀捏着下巴看着热闹的江面有些郁闷的说:“我也没想到龙舟比赛会这么热闹,要是知道,我便早早的找关系来赞助比赛了,不过明年做也许更好,到那时我们的海港核心区的大部分工程都差不多完工,剩下的海景别墅和酒楼客栈更需都要宣传!” “唔,赵兄说的有理,眼下海港还是光秃秃一片啥都没有,明年花钱或许正当其时!”陈纪并非那种死读书的迂腐之辈,很快便想清楚了赵颀说的重点。 眼下小龙湾海港还处在打草稿吹牛皮的阶段,只有把第一期核心区的项目卖出去大半,才能启动第二期第三期的工程项目。 本来赵颀这个方法就是近乎于空手套白狼,除开几千亩荒地之外,就是不到十万贯的资金,这十万贯中还有两万贯是村正杨安平的高利率集资款,属于不确定资金,他有可能随时都要回去,因此要用剩下七万贯资金把整个核心区域的工程要全部支撑起来,让所有感兴趣的人都以为这是一个资金充足的工程项目,那就需要做足门面,眼下大部分钱其实都花在广告宣传、修建道路、租用牛马车辆上,还每天雇了不少人在工地上假装忙碌,运送建材平整土地,划线挖沟敲锣打鼓,看起来热闹欢腾的场面之中,实际上没多少和工程有关。 眼下赵颀要做的,就是利用这种热闹的假象来诱惑那些有投资欲望的商贾花钱先购买部分房产,这样才能凑足一期工程的所有资金。 一旦一期核心工程顺利完工,后面的二期三期基本上就属于赚钱的项目了,按照规划,二期全都是商铺和客栈酒楼等配套设施,三期就是所谓的海景别墅和海岛度假休闲项目,那些若是不好好宣传绝对不好卖。 本来陈纪先前还提醒过几次,就连刘掌柜都还有些犹豫和担心。 但今天赵颀突然想出这个冠名龙舟赛的点子,若是成功,陈纪相信一夜之间,小龙湾海港的名声便会传遍整个庆元府,甚至很快传遍整个两浙路和京师临安府。 而且说不定这也会变成另一种商贾热衷的广告方式。 跟随而来的几个年轻人都对赵颀言听计众,听完赵颀的话之后也都非常激动和兴奋,一个个开始热烈讨论起来明年大湾村龙舟参加眼前这个热闹比赛的场景。 一千米比赛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在喧天的锣鼓声和欢呼声中,不到一刻钟,第一艘龙舟冲到了终点,船上一个体格强壮的男子将江心一艘小舢板上的蓝色旗帜抢在了手中开始向四周摇晃展示,船上所有的队员也都高举船桨兴奋的大声咆哮,围观的百姓也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接下来的近十分钟,大量参加比赛的龙舟也都陆陆续续冲到终点,然后横七竖八的开始掉头靠岸,而江心那些撞船落水英雄救美的混乱场面也开始慢慢平静下来,大量尾随看热闹的渔船画舫也都吹响号角欢呼着开始靠岸。 “我们走吧!” 龙舟比赛看完,赵颀意犹未尽的带着陈纪和一群人返回摆摊的地方。 此时一群请来当迎宾的妓女也拿着团扇提着裙摆嘻嘻哈哈的谈笑着回来。 “几位莫非就是小龙湾海港的人?” 画布前面,有七八个男子正在指指点点的围观讨论,看着赵颀等人赶紧都围上来询问。 “不错,我们正是小龙湾海港的人,诸位莫非是想投资买我们的仓库房产?”赵颀笑着拱手问。 “买不买另说,我们想去看看,听家仆说要先登记才行,不知该如何登记?”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神情略有些傲慢的点头问。 “去看也并非一定要登记,只是登记之后我们会有一份小礼物赠送,还会赠送一张价值百贯的抵扣券,可以用于将来购买房产抵扣钱款,另外登记之后我们还可以免费安排车辆接送~” “果然和传说的差不多,那我们便登记,你安排车马带我们去看看,错过今日,明天我们便要回苏州去了!”大腹便便的男子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另两位同伴。 “那我们也登记去看看吧,马车就不用了,我们自己有车跟着一起去!”另外几个男子也都跟着一起点头 “陈大哥帮几位登记,冬瓜赶紧去把车夫找来,麻烦秦月楼的几位姐姐路上好生照顾几位先生!” 赵颀一连串吩咐,陈纪冬瓜还有几位花枝招展的妓女都赶紧忙活起来,找人的找人,套车的套车,装礼物的装礼物,莺莺燕燕的娇笑忙碌之中,很快登记完毕,马车套好,冬瓜也匆匆带着一个还在往身上套短褂的马车夫,若是仔细看,一定能够认得出来,这个马夫就是最开始登记离开的家伙。 而就在赵颀等人忙碌的时候,看完龙舟比赛的百姓又开始围拢过来,其中也有一些听到消息特意赶来的商人,眼看着这张巨大的画布和已经提着礼物坐上马车准备离开的几个人,犹豫之中又有人挤进来登记,加上四周还有散发传单的女子明眸善睐的勾引和打招呼,整个宣传活动显的热闹无比。 第109章 一位奇人 时间一晃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 太阳也逐渐升上天空,热烈的阳光照射下,天气变得非常炎热。 龙舟比赛的热闹早已结束,大量百姓也陆陆续续的散去,码头上的人少了很多,整个三江口河港显的开阔了许多。 而赵颀和陈纪等人的宣传活动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虽然围观的人依旧不少,甚至还有不少得到消息慕名而来看宣传图的百姓,但登记想要看房的人已经很少了。 前前后后登记了二十多人,安排马车送了两趟,大部分都是自己乘车骑马去的,这也让赵颀省了很多心。 因为吴潜说让赵颀陈纪二人不要离开,还有些话要问,因此两人也不敢回去,只能买了一些饮料和一群人坐在路边的屋檐下守着摊子等待。 据围观的百姓介绍,得到龙舟比赛前三名的谓之状元、榜眼和探花,分别有一百贯、六十贯和三十贯的奖金,而状元船队还会得到知府崇国公的亲自接见,并且在春风楼赐宴,这个活动差不多要进行一个时辰左右。 赵颀用麦秆嘬着一杯二陈汤,和陈纪两人谈笑聊天,剩下两个茅湾村来帮忙的青年和几个妓女也都喝着凉茶和香饮子,或坐或站的听两人唠嗑,脸色充满了恭敬。 赵颀虽然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山野少年,以前还是个傻子,但最近一段时间崛起的非常快,而且整个小龙湾项目从筹划到眼下的宣传,几乎都是他一手策划完成的,茅湾村的一群人跟着他混了半个月,如今都对赵颀的话服服帖帖。 不光是赵颀为他们勾画了一副金钱滚滚的幸福未来。 而且赵颀正在把这副听起来不可能实现的美景慢慢变成现实。 若说最开始包括杨大元刘掌柜等人还有顾虑和疑惑的话。 那么从今天的招商成绩来看,赵颀最开始的打算已经圆满完成甚至是超额完成目标。 短短一个时辰时间,二十多位登记,而且几乎都已经去了大湾村,哪怕其中只有一半的人心动,再有一半的人下手,这次的招商任务便算大功告成。 而且按照赵颀和刘掌柜的推测,由刘掌柜亲自带人宣传的杨公镇海港有意向的客户更多,只要最后有二十位左右的客商下定金,小龙湾海港项目就能顺利推动,眼前这副巨大的宣传图上的美景就会在接下来的一两年之内完全变成现实。 而在大宋这个时代,世人最尊重的还是读书人。 陈纪举子的身份更加让一群妓女感兴趣,几乎一天到晚都聚在陈纪身边端茶送水捶肩按背,甚至连磨墨都会抢着帮忙。 这其中既有赵颀出手阔绰,每天每人一贯钱的辛苦费,还有就是对陈纪的学识倾慕不已,一个将来可能金榜题名的举子,绝对属于抢手货,何况举子的身份也已经足够显赫,哪怕省试不中,回家当一个州县官吏也足够了,若是勾搭好了被陈纪看上赎身当一个小妾,未来的人生也是一片光明。 “踏踏踏踏……” 一辆厢式马车从街角转过来直奔灵桥桥头,然后马夫一收缰绳,聿的一声停在了巨大的画布前面,车上下来一个身穿皂袍头戴方巾的中年文士,四周一看眼神落在赵颀等人身上,“请问哪位是杨公镇赵大郎和广州举子陈纪?” 赵颀和陈纪两人对视一眼赶紧站起来说:“我们就是!” “两位随我去一趟凌江阁,崇国公有请!”中年文士神情淡然的拱手。 “多谢!”两人拱手回礼,赵颀转头叮嘱冬瓜等人将展台收拾好之后带着几个妓女先回杨公镇,这才上车离开。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太阳浓烈异常炎热。 鄞县城东南甬江边,有一栋占地广阔的建筑,名曰三江苑。 三江苑内有苍松翠柏,亭台花榭,当中还有一个占地约五亩的池塘,里面载有莲藕菱角,此时荷叶田田菱花拂荡,在临江一侧一栋五层木楼拔地而起,雕梁画栋精致恢弘,青石台阶上青苔斑驳,门楣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凌江阁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笔法厚重但并不显得张扬,门前一对威武的石狮子,掩映在松柏翠竹和藕花的清香之中,霸气之中带着几分江南园林特有的安闲与宁静。 虽然外面阳光浓烈,但这三江苑中却是树荫遮蔽清风徐徐,一踏入其中便有暑气顿消清凉适宜的舒爽感觉。 凌江阁最高的阁楼之上,吴潜已经换了一身常服,正临窗而坐和一位年过半百的男子喝茶聊天,神情看起来非常轻松安闲。 “禀吴老,杨公镇赵大郎和广州举子陈纪已经请到!”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个家仆登楼走到门前禀报。 “哦,快请!”吴潜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对面的男子略有些愕然的也跟着站起来说:“不知吴老公请的两位客人是何尊贵身份,您还需亲自迎接?” “哈哈,西涧不必疑惑,非是身份尊贵,而是今日龙舟比赛,老夫在码头遇见一位奇人,特邀来府中一叙!”吴潜笑着摆手说。 “奇人?莫非是那位广州举子?”男子更加疑惑。 “哈哈,西涧猜错了,老夫说的奇人是杨公镇一位少年郎,你无需瞎猜,稍后一观便知!”吴潜畅快的大笑解释。 “那好,今日端午节闲的无事,我就好好看看到底是何样的奇人让崇国公如此感兴趣!”男子揪着略微有些花白的胡须颔首。 这位年岁比之吴潜年轻少许的男子就是庆元府大名鼎鼎的叶梦鼎。 叶梦鼎,本姓陈,六岁续母族,改姓叶,鄞县人,少从学于龙图阁学士郑霖,后从学于宗正少卿赵逢龙,天资聪慧,过目不忘,绍定五年入太学,嘉熙元年由太学尖子班(上舍)参加殿试入优等,以甲榜进士的身份屡授外官,经营各州府官声颇优,因为母亲去世回家丁忧三年,眼下正在鄞城守孝,而且为人清廉正直,与吴潜这位被丁大全排挤出朝堂的宰相颇为相熟,时常无事便会相约喝茶谈论诗词文章或者天下大势。 今日端午节,本来叶梦鼎正在家陪着家人游街玩耍吃粽子,刚回家就接到吴潜的要请来凌江阁喝茶闲聊,没想到吴潜竟然还请了另外不相干的人前来,而且看吴潜藏藏掖掖的样子,因此更加好奇起来。 第110章 郁闷和无奈 两人相比,无论年龄和官职声望,叶梦鼎都差吴潜一大截。 虽然叶梦鼎自小聪慧有神童之誉,也是甲榜进士出身,但在出身上差的不止一点儿半点儿,要知道吴潜可是嘉定十年的甲科状元,这个含金量足够压死百分之九十九的进士,琼林赐宴游街夸官,直接就能补缺当官,这可是所有学子梦寐以求的最高待遇,可惜能够得到的也不过是寥寥无几。 就在叶梦鼎满心疑惑之时,只见一个中年文士带着一个身穿灰布短衣和一个身穿交领长衫的青年文士登楼上来。 “吴老,西涧先生,赵大郎和陈师兄带到!”站在阁楼门外,中年文士恭恭敬敬的拱手。 “嗯,你先去吧,让晴儿把前些日福建送来的小龙团取来,吩咐再烧一壶泉水!”吴潜微微点头吩咐。 “是,属下告退!”中年文士微微愣了一下之后再次行礼,转身离开之前还忍不住看了赵颀和陈纪一眼。 叶梦鼎也是脸色愕然片刻,从赵颀和陈纪身上收回目光笑着对吴潜说:“崇国公好偏心,邀我来喝茶,家里藏着龙团贡茶竟然都不拿出来!” “哈哈,西涧切莫恼怒,新茶老夫所得也不过是数饼,还是子远兄偷偷摸摸费尽周折弄到手安排人送来,平日老夫舍不得喝,每次都只是拿出来闻闻便又放了回去,生怕喝完之后这一辈子再也喝不到了!”吴潜哈哈大笑解释一句。 “原来是江子远帮您弄的,他这个福建转运使这样做算不算以权谋私,明知我丁忧在家却也不顺路送个五六七八饼,哼,下次等叶某回京复职,一定要在官家面前参他一本!”叶梦鼎满脸不爽的哼哼。 “哈哈,真不该拿出来让你眼红,你下次见到再威胁他吧,你眼下说了他也听不见。” 吴潜笑着说完之后和颜悦色的看着赵颀和陈纪二人,“两位无需拘谨,先进来坐下再说!” “多谢崇国公!”赵颀和陈纪两人赶紧行礼之后走进阁楼,再次拱手道谢之后在石凳上坐下。 宾主坐定,吴潜亲自给两人冲泡一杯茶之后笑着指着叶梦鼎说:“两位可能还不认识,这位便是鄞州叶梦鼎,以后再来鄞县,记得上门拜访!” 赵颀陈纪刚落下的屁股赶紧再次站起来,一起恭恭敬敬的对着叶梦鼎拱手行礼:“拜见西涧先生。” “咦,你们两位竟然还知道老夫的名号!”叶梦鼎惊讶不已。 “西涧先生可是庆元府的大名人大学士,为人正直世人称颂,学生听恩师说起过,心中倾慕也早想能拜见先生,今日得见,足慰平生!”陈纪恭敬行礼说。 “不知你师从何人?”叶梦鼎微微颔首再问。 作为有神童之誉出身的人,内心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丝孤傲。 叶梦鼎在吴潜面前很收敛,但面对一个普通的广州举子,内心的孤傲再次张扬起来,这天下虽大名士辈出,但这同时代的人当中,他自忖没有几个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学生师从华癫先生!”陈纪回答。 “华癫先生?”叶梦鼎有些懵逼,揪着花白的胡须在脑海里搜肠刮肚一番也没想出来何曾记得有过这样一个名人,或许,这举子的恩师也不过是当地不知名的人物罢了。 看见叶梦鼎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吴潜脸上的笑容平静下来说:“西涧莫非不知道赵华癫?” “赵华癫……”听吴潜提醒,叶梦鼎神色稍微凝重了一些,但还是没有想起来自己听说的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看来西涧的确不认识,不过也无妨,华癫先生乃是魏王一脉,姓赵名时清,当初老夫任左相之时,他曾写信辗转托人送来,谈及许多治国良策,可惜老夫能力欠缺,不到一年便被逐出朝堂,也枉费了华癫先生一番心血,实在惭愧至极!”吴潜叹息一声解释。 叶梦鼎皱着眉头再次思索片刻之后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笑容开口,“幸得崇国公提醒,否则梦鼎要出丑了,三年前在临安琼林宴上曾经有人说起过这位赵时清,只是当时人太多口杂,因此也记忆不太深刻!” “恩师本就是闲云野鹤一般隐居广州,平日著书教学不问世事,非是名士,西涧先生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无需介怀!”陈纪恭恭敬敬的说。 “欸,谁说华癫先生非是名士,岭南自古藏龙卧虎,只是我孤陋寡闻而已,三年前我尚在京师太学待讲,刚好当时殿试放榜,由鄞县王伯厚为覆考官,知举官本来已经将评定名次上呈,帝欲有所升降,然王伯厚不许,后录得庐陵文天祥为甲首状元,引京师轰动,放榜之后太学和礼部诸多同僚共赴琼林宴庆贺,席间尽皆恭贺状元郎,文天祥曾说起过赵时清的名字,不过当时酒宴之间太过杂乱,我也仅仅只模模糊糊听得三个字而已!”叶梦鼎有些遗憾的摇头说。 “这便对了,文天祥的确见过恩师一面,学生当时也在场!”陈纪赶紧点头。 “都说西涧自小过目不忘,老夫总算是信了,那琼林宴上数百上千人,熙熙攘攘口燥耳杂,西涧只听的一句还能记住,的确记忆非凡,若是三年前这等小事老夫恐怕是一个字都想不起来!”吴潜捋着一把雪白的胡须笑着说。 “崇国公过奖了,过目不忘只是众人抬爱罢了,从太学两优释竭,算到今已经三十余年,梦鼎半生辗转蹉跎,到如今却依旧一事无成,听闻崇国公想致仕隐退,弄得我们这些后学都茫然无措,中枢之事离我等越来越远,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为官家效力了,天下事皆如流水,着实可悲可叹!”叶梦鼎脸色落寞的低头喝茶。 “朝廷……唉……”吴潜脸色同样戚然,捻须的手停下来望着凉亭外明亮的阳光有些发呆。 凉亭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两位大佬说话,赵颀和陈纪皆都插不上嘴,只能默然喝茶听着。 而这两声叹息,赵颀也听出了这两位都曾经当过宰相的当代名士心中的郁闷和无奈。 皇帝年迈昏庸,丁大全和后宫阎贵妃等人勾结专权祸乱朝纲,朝廷之中眼下充斥的皆是丁大全党羽,正直的官员不是被贬就是被驱逐出京师,眼下朝廷的混乱,已经不能用无奈来形容,连吴潜这种一品大员都扛不住有了隐退之心,更别说是普通官员了。 第111章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陈大哥,西涧先生说的王伯厚是谁?” 赵颀轻声询问身边的陈纪,声音虽小,但所有人都还是听的清清楚楚。 沉默黯然的吴潜和叶梦鼎都抬头看着赵颀,陈纪略有些拘谨的轻声说:“王伯厚乃是鄞县大学士,本名王应麟,乃是太学教授!” “王应麟,竟然是他!”赵颀恍然大悟。 “赵大郎竟然也认识王伯厚?”看赵颀的脸色,吴潜忍不住好奇的问。 “呵呵,小子不认识,但听闻他写过一本《三字经》,我们村的蒙学孩童都会背诵。”赵颀干笑着掩饰一下。 “原来如此,王伯厚博学多才,乃是理学大家,又是我鄞县大名士,三字经的确就是他所做,你听说过也不奇怪!”叶梦鼎笑着说。 赵颀的问题打破了阁楼的沉默,吴潜和叶梦鼎也从方才的郁闷落寞之中回过神来,一边喝茶一边问了一些赵颀和陈纪的家事渊源,闲聊一番之后说到小龙湾海港的事,赵颀也将自己的打算简单的讲述了一遍,听完叶梦鼎自然也兴趣盎然,言说等闲暇去杨公镇看看这个工程项目。 “梦鼎怕是快要闲不下来了,老夫算算你丁忧三年时间已到,说不定很快便回召你回京师任职!”吴潜笑着说。 “崇国公无需安慰我,如今朝堂乱糟糟一团,不去也罢,还不如在这三江口隐居,每日喝茶读书,吟诗作画!”叶梦鼎摇头。 “西涧先生怎能如此颓废,您可是我们庆元府的骄傲,庆元府数十万百姓都还想着您能执掌中枢为大宋子民谋福利,岂能隐退,朝堂再乱,也不会一直乱下去,总有刚正明理之士拨乱反正,一旦丁大全倒台,您和崇国公一定会入中枢执掌二府,到那时自然就能一展抱负!”赵颀笑着说。 叶梦鼎和吴潜尽皆愕然,两人对视数秒之后脸色更显惊讶。 陈纪也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轻轻拉了一下赵颀的胳膊。 “哈哈哈哈,西涧,如何?老夫就说这不是一位普通少年郎吧,就凭这句话,不枉今日请你来喝这一杯茶!”片刻之后吴潜畅快大笑。 “你……你真的没有读过书?”叶梦鼎也回过神来脸色古怪的问。 “小子的确没有读过书,不过家中太婆年轻时读过不少,偶尔教我一些,她最崇拜范文正公和苏大学士,这两位皆是为国为民的大文豪,乃是世人楷模,范文正公年幼家贫,努力读书胸怀天下,秉公直言高风亮节,一生起起伏伏从未有过自怨自怜。苏大学士一生更是颠沛流离,不仅数次被贬而且还卷入乌台诗案之中身陷囹圄,然而也从未有过哀怨愤世之念。仁宗一朝名士辈出,官场争斗比之当下更加激烈,景祐党争牵连数百人,范文正公做乌灵赋,宁鸣而死,不默而生,小子虽然年幼,但也想学范文正公立身处世之豁达,他日一定要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来!” 赵颀不卑不亢一番话,只将吴潜叶梦鼎和陈纪三人听的目瞪口呆,特别是叶梦鼎,完全如同看见外星人一般直勾勾的盯着赵颀,手死死的揪着一把胡须不放。 “好,好,老夫今日真不枉这一趟偶遇,实乃畅快!”吴潜站起来抚掌大笑。 “你既然想做一番轰轰烈烈之事,却为何不去读书,范文正公年幼时寒窑苦读,头甲登科方才登临中枢,你如今却行这商贾之事,未来该如何轰轰烈烈,难道就靠这张嘴?”叶梦鼎从愕然中醒过来反问。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君,处江湖之远则忧其民,轰轰烈烈并非一定要当官,小子如今所为,也是为国积财,总比尸餐素位者好得多,大宋这破碎山河半壁江山,若是任由一帮奸臣把持朝政祸乱下去,离亡国也不远矣,一旦蒙古大军压境,覆巢之下必无完卵,到时不知西涧先生又如何避世,难道要屈服于蒙古人的铁蹄之下苟且偷生?”赵颀毫不给这个未来的大宋丞相丝毫面子。 “你……”叶梦鼎霍然站起来,脸皮抖抖着看着赵颀,“任凭你巧舌如簧,也不过是一个目不识丁的山野少年,焉能说出如此大话,你即行商贾之事,不过是为了赚取钱财,如何敢言国政?”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小子如何就不能畅言国政,西涧先生饱读诗书,不想入朝堂一展所学为国为民,为何却指责我一个山野少年,这莫非不是自降身价!”赵颀握着茶杯不卑不亢的回答。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吴潜念叨着这两句话,雪白的胡须眉毛都在剧烈抖动,片刻之后突然大吼,“小晴,水烧开没有,快拿好茶来!” “爷爷稍等,马上就来!”楼下传来一个清丽婉转的少女声音。 “叶西涧,如何,哈哈哈哈,如何,赵大郎是奇人否?”看着叶梦鼎嘴唇抖抖张口结舌的模样,吴潜犹大热天吃了一块冰西瓜一般畅快舒爽,一屁股坐下来畅快大笑。 “西涧先生可知道三月间京师太学六君子伏朝堂之外请罢丁大全之事?”赵颀不紧不慢的问。 “自然知晓!”叶梦鼎脸色略有些难看的慢慢或过神来点头。 “太学生无官无职无权无势尚且不畏权势热血抗争丁大全之辈,西涧先生如今一大把年纪了,却畏头畏尾,实乃让小子看轻!” 叶梦鼎气的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手指抖抖的指着赵颀的鼻子,“你……你……老夫……老夫不与你这山野少年斗嘴!” 赵颀撇嘴。 都说文人斗嘴厉害,叶梦鼎竟然投降认输,实在让他感觉到没意思,于是笑着端起茶杯说,“西涧先生宽宏大量,不说也罢,不过方才小子说的事也并非胡言乱语,听海港一些北方商旅流传,蒙古人应该是真的打过来了,眼下说不定已经兵犯巴蜀,只不过消息还未确实而已,因此朝堂也没有朝报通告,蒙古人入侵必然屠杀我大宋百姓和边关将士,但这一次也是搬到丁大全的良机,西涧先生满腹经纶想避世隐居,然而天下百姓爱国之仁人义士仍旧不少,只怕不久之后京师便会发生巨变,吴老再次入主枢府必不久矣!” “你……你勿要胡言乱语,丁大全如今权势正盛,岂能有人将其搬倒?” 赵颀这句话说出来,不光叶梦鼎如同雕塑一般满脸呆滞,就连吴潜都石化了一般,醒过神来忍不住大声呵斥。 “呵呵,吴老不信,尽管旁观就是,阎马丁当,国势将亡,丁大全、马天骥、阎贵妃、董宋臣这些乱臣贼子不倒,大宋就危在旦夕,有些事总会有人去做,俗话说爬的越高摔的越重,福祸相依,否极泰来,往往最得意忘形的时候,也是摔跟头的时候,小子只希望吴老和西涧先生入主朝堂之后,能够让朝堂多一些欣欣向荣的气象,到时候若是缺钱,小子只要有能力,定然不遗余力的支持!”赵颀脸色平静的说。 “阎马丁当,国势将亡……”吴潜和叶梦鼎两人再次对望一番,脸色骇然。 第112章 百万贯赌注 对于吴潜来说,今日请赵颀和陈纪喝茶,本想多了解一下赵颀这个神奇的少年和小龙湾海港的事,然后还有看看赵颀在灵桥码头说的那句话的意思,即便是胡言乱语,也总之让他心中还有一丝期冀。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一个天才般的状元公,出仕数十年,但一身抱负却从未实现,朝堂受奸臣把持,将他排挤到外地当官,如今虽然已经六十五岁,然而一腔热血也并未完全消退,能够出将入相,是所有天才人物的毕生愿望,若是在临死之前还能入主枢府登临相位,也不枉他一生报国为民的追求。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丁大全如今在朝堂势力越发壮大,特别是这次春闱之际六名太学生联名伏请罢丁大全,反而被其党羽打压驱逐,连带京师数十名太学生和进京赶考的举子被抓捕审讯,而在这件事上,皇帝不仅不阻止,反而还加封丁大全丹阳郡公和枢密院副使,这一切情形看来,丁大全的地位越发难以撼动,因此吴潜也更加郁闷,心中生出了致仕退隐之念。 而赵颀一句明年入主中枢的话,让忧心忧国的吴潜生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而且突然联想到前不久杨公镇传来的一个传播的民间故事,也让他对赵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攀谈一下。 下雨天打孩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但他着实没想到,新茶还没上桌,赵颀几句话便让他感觉到一种时空扭曲的不真实感。 这个少年,不仅仅是神奇那么简单,而且简直如同妖孽。 面对自己这个国公兼一品大员,还有叶梦鼎这位庆元府大名鼎鼎的大学士,竟然不给丝毫面子当面斥责,更是还说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种令人振聋发聩的言论,而且还直接说出丁大全要倒台的话语。 赵颀侃侃而谈不卑不亢的样子,让吴潜的错觉越发明显。 似乎这个少年的身躯里面,躲藏着一个毫不相干的灵魂。 因为打死他也不会相信,方才这一席话会从一个目不识丁的山野少年嘴里面说出来。 这些话可比小龙湾海港效果图上那些龙门吊和轨道货车更加令他震惊。 然而吴潜的震惊至少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心理准备,但对于叶梦鼎来说,他完全就无法消化赵颀的这番话和由此带来的灵魂上的冲击。 此时他已经完全懵逼了。 脸色骇然满脑子嗡嗡作响。 他完全不明白,为何赵颀这样一个山野少年能够说这种石破天惊的话来。 “你……你就不怕此话传出去,会有牢狱之灾么?”叶梦鼎呆呆的站了许久之后慢慢抬头看着赵颀。 “物以群分,人以类聚,西涧先生乃是当代名士,崇国公也是清廉正直之人,小子虽然一介布衣,然而国家危难之际,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那大宋还有救么,有些话总得有人说,有些事总得有人做,何况有句话叫做人在做天在看,丁大全倒行逆施祸乱朝纲,迟早会被清算,而我推测,这个时机很快就会到来,因此小子也希望崇国公和西涧先生莫要太早做隐退打算……” “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邪恶始终压不过正义,不然陈兄和天下士子为何还要寒窗苦读,为的还不过是想要一展抱负为国为民,奸佞时常都有,但总有正义之士与之抗争,小子虽然不愿意读书,但照样不想我们这繁华大宋毁在了蒙古人的铁蹄之下,前有辽金西夏,如今有蒙古一步一步在不断蚕食我华夏江山,一旦这些西北蛮夷入主中原,我们这些人当了亡国奴,读了满肚子的孔孟经义,即便是死了,到时候又有何面目去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若是我们都不去仗义抗争,只怕不要说光复中原了,当一个亡国奴的资格都没有,任何事,我们都不能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放在虚无缥缈的未来之上,努力抗争才有未来,不然,等来的必然就是国破家亡!” 赵颀侃侃而谈,更是让吴潜和叶梦鼎胡须眉毛不停的抖动,心中的动荡如同海浪一般波涛汹涌。 “赵兄,蒙古人真的会打到江南来?”陈纪脸色有些发白的低声问。 “这是必然,从铁木真一统蒙古各部落开始,这数十年来蒙古人先后灭金、西辽、西夏、大理,而这还只是东方诸国,在西方,蒙古灭掉的国家更多,除开天竺因为地势气候难以征服之外,几乎所有盛唐来朝拜参贺的邦国无一幸免,就算是眼下和大宋贸易来往频繁的大食,如今也已经岌岌可危,说不定已经被灭国,蒙古人狼子野心想一统天下,妄图将所有的粮田山林都变成他们的牧马之地,我大宋繁华如此,他们岂能放过,可惜的是,我们大宋上到皇帝下到平民百姓,都以为蒙古人还会如同辽金一般不习江南气候,会止步于长江天险,其不知亡国之虞已经近在眼前,若是我推测不错,今年蒙古人便会再次攻我大宋……” “你……你莫要信口雌黄,如今汉江和淮水一线我们囤积重兵粮草,也从未听说蒙古人有出兵的迹象,你如何推测今年他们会进攻我大宋?”这次不是叶梦鼎震惊,而是吴潜。 “崇国公不信,我们可以打一个赌,开始我已经说了,蒙古人眼下可能已经出兵四川,试图攻占四川然后顺江而下灭我大宋,而且我还推测此次带兵进攻四川的会是蒙古大汗蒙哥!”赵颀毫不紧张的微笑着说。 “你一个山野少年,既无官身又无钱财,焉何敢大言不惭与崇国公打赌?”叶梦鼎口干舌燥声音略有些沙哑的问。 “西涧先生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没有官身,但你说我没有钱财就不对了,我们的小龙湾海港开发成功之后明年至少有上百万贯的收益,这个赌注不算小吧!” “什么?你……你打算用整个小龙湾海港的来和老夫打赌?”吴潜手一抖茶水泼了一身,一双老眼睁得溜圆。 第113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不错,小子身份低贱,话语轻微,说出来的话听起来无根无据无凭无由,既然西涧先生和崇国公不信,那么我便用小龙湾海港的百万收益做赌注,若是我说的话没有应验,小子明年就把百万钱财送给崇国公,若是小子的话应验了,那么希望崇国公帮我一个忙?” “你需要老夫帮什么忙?”吴潜端着茶杯手不断的轻微抖动。 百万贯真金实银的赌注,莫说他一个平日清廉的官员会受不了,哪怕是当朝皇帝恐怕也会心脏有些受不了。 一百万贯啊,换成铜钱,只怕要塞满这整座五层的凌江阁。 即便是换成银子,也是足足一百万两,掉下来要把整座凌江阁砸成粉碎。 “至于是什么忙小子暂时卖个关子,但吴老放心,绝对不会是让您难堪或者是做不到的事!” 吴潜使劲儿揪着胡须脸皮微微颤动。 赵颀的这个赌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赌注的筹码也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但赌注失败的内容赵颀却不透露,这也让他有些瞻前顾后拿不定主意。 说实在,到了眼下,他已经不能把赵颀当做一个普通山野少年来对待了,无论赵颀的话有几分可信,但这份妖孽已经不能用常人来对待。 “崇国公,既然赵大郎如此笃定,您与之一赌又有何妨,我倒想看看他的推测到底又有几分可信!”叶梦鼎脸皮抽抽半晌之后开口。 “也罢,既然西涧也觉得可以赌,老夫便受了赵大郎这赌约!”吴潜脸色慢慢松弛下来点头。 “好,那小子便斗胆再推测一句,最多三个月,蒙古人进攻四川的消息便会传到临安,领兵者为蒙古大汗蒙哥,若是小子这番推测到时候没有应验,则明年百万赌资我亲手奉来崇国公府上,这场赌注便由西涧先生作证,到时候崇国公必然也少不得西涧先生三五万贯的茶水钱!” “三五万贯……”叶梦鼎手一抖胡子都拔下来好几根,眼眸深处似乎瞬间倒映出一抹金光。 高中两榜,数十年官场起伏,然而却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一个闲职,即便是授予州县官职,往往也当不了多久便会罢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编纂史志甚至闲赋在家。 眼下在家丁忧都丁了三年了。 丁忧期间只有本奉,没有职奉,至于什么添支和公使钱更加没有了,而且他是正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回家丁忧的,每个月只有五十贯左右的本奉,这点儿钱普通百姓看起来很多,但落在他们家大业大的官宦之家,完全就不够花,要不是平日一些富豪商贾学生同僚不断的提着礼物供奉,怕是一家人吃喝拉撒都成问题。 因此赵颀这一句三五万贯的茶水钱一下便将他一颗矜持而骄傲的心撞的七零八落。 矜持归矜持,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若是吴潜真的打赌赢了,这笔钱他拿的自然也底气十足。 “哈哈,好,若是老夫赢了,必然给西涧一大笔茶水钱,此事老夫就静待几个月之后的消息!”吴潜笑着站起来抖干净衣服上的茶汤。 “爷爷为何今天笑的如此开心!” 伴随着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一个身穿浅白褙子和散花桃红襦裙的少女端着茶盘顺着楼梯上来,秀发如垂云,眼眸似流霞,玉颈雪颜,素手白净,步态婉约声若清泉,一身妆容简约而不简单,明显是一个标准的宋朝美人坯子,。 “月婵拜见西涧先生,见过二位公子!” 少女走进阁楼,落落大方的福身行礼,然后弯腰将茶盘轻轻放在茶几上开始整理茶具。 而在少女身后,很快又上来两个身穿绿衣的小丫鬟,一个提着一罐热气腾腾的铜壶,一个捧着一个银碗,里面有大半碗青白色的茶末。 “见过老爷,见过西涧先生和二位公子!”两位小丫头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明显是有良好的家教和训练,同样福身行礼之后将水壶和茶罐摆放在茶几上。 少女将四个茶杯一字排开,然后用茶匙从银碗之中往每个杯子舀了一勺研好的茶末,提起铜壶注入少许开水之后用茶冼轻轻搅动,很快一股浓郁的茶香味道便在阁楼之中散发出来。 红袖添香,素手研茶,这是宋代文人雅士最喜欢的生活场景,也是后世人最羡慕的士大夫生活。 看着少女熟练而轻柔的动作,赵颀有些汗颜的同时也有些叹息。 这么好的雅致生活,只怕很快就要被蒙古人打断了,宋朝以后的中国文化中,再也找不到两样令人向往的传承。 而到了新中国,妇女解放之后,莫说是研茶添香了,喊老婆倒杯茶都是奢望,结婚的男人连零花钱都得自己攒,私房钱已经变成了男人的专利。 点茶分茶,少女一样一样动作轻柔,很快四杯茶便轻轻摆放在了四人面前。 “诸位请用茶!”少女轻声福礼之后退后两步。 “呵呵,晴儿如今的茶艺越发渐长,不知道哪位后生能娶回家享福了!”叶梦鼎笑着端起茶杯打趣。 “西涧先生又要取笑我!”少女脸颊羞红的嗔了叶梦鼎一眼。 “哈哈,老夫今日说遇到一位奇异少年,晴儿可是慕名而来,晴儿,这位赵大郎便是了!”吴潜指着赵颀笑着说。 少女的眼神落在赵颀身上,看着一身普通的灰白布衣,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露出些微的错愕。 “晴儿,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切莫看错了,方才赵大郎一席话你可是没听见,我吓的差点儿把茶杯都掉楼下去了!”叶梦鼎吹了一下茶碗中的浮末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说。 “西涧先生太夸张了,小子不过是有感而发!”赵颀赶紧摆手。 “贤侄莫要自谦,老夫见过的少年才俊不少,唯有你最让老夫捉摸不透,先不多说,品品这今年的龙团贡茶,请~”吴潜微笑着端起茶碗示意。 “多谢吴老,多谢月婵姑娘!”赵颀和陈纪二人拱手之后端起茶杯,轻轻吹去浮末之后轻啜一口。 第114章 余音绕梁 “龙团贡茶,果然名不虚传,比之日铸花坞不仅汤色更加纯净,味道也更甚一筹,入口丝滑齿颊留香,当真是好茶!” 入口细细品尝一番之后赵颀忍不住要胡乱吹捧一番。 “咦,想不到大郎竟然还是懂茶之人!”叶梦鼎惊异的放下茶杯。 “西涧先生有所不知,赵兄的太婆可是一位分茶高手,技艺超群,只用简单的陶碗汤匙,便能点出轻云出岫之型,实乃神乎其技!”陈纪帮腔。 “竟然还有此事?”不仅叶梦鼎惊讶,吴潜都放下了茶杯。 “此事绝对当真,乃是学生亲眼所见,而且亲自品尝过!”陈纪赶紧点头。 “唔,看来赵贤侄还是有家传渊源之人,并非普通人家,只是不知道以前家世如何?可否告知老夫?”吴潜脸色略微有些认真的看着赵颀。 “吴老恕罪,小子自小身体不好,长大后也有些疯疯癫癫,父母都在我年幼之时接连去世,只有太婆相依为命,为了给我治病,家里能当的能卖的都当了卖了,眼下家贫如洗只能住在破瓦窑之中,一直都是靠乡亲们的接济才活下来,小子被山神庙的神像砸晕醒过来之后也曾问过太婆,但太婆一直不曾讲过,因此关于家世,小子也不得而知……” “莫非……你便是杨公镇传说那个山神显灵治好的疯癫少年?”叶梦鼎霍然增大眼睛看着赵颀。 “那个……应该就是我!”赵颀尴尬的摸着鼻子点头。 “呼~~”叶梦鼎长吐一口气,但脸色变得更加古怪,张嘴本来还想问几句,却被赵颀抢先了,“西涧先生想问什么小子知道,但此事的确我也很迷糊,听镇上的大夫说,我以前应该是有头疾,然后山神像砸了一下之后血脉通畅头疾就好了,应该不是什么山神显灵!” “唔,我猜想也是如此,子不语怪力乱神,山神显灵之事犹不可信,不过世人以讹传讹罢了!”叶梦鼎松了一口气重新端起茶碗喝茶。 “我也听闻过此事,说是杨公镇那边有一个疯疯癫癫的少年独自爬到山神庙玩耍,被泥像砸了一下之后就变好了,原来竟然就是赵公子,这件事还真的让我好奇呢!”少女似乎一下对赵颀感兴趣起来,一双眼睛若清泉一般落在赵颀身上上下打量,似乎想看出一朵花来。 “嗯,此事前些日在鄞县传的沸沸扬扬,不过最近又没人提及了,想来大夫说的有理,疯疯癫癫乃是失魂之症,怎会被泥像砸一下便会痊愈,而山神显灵之说也不过是民间百姓流传罢了,当不得真,不过贤侄今日一番话,又让老夫不得不多想!”吴潜轻轻瞥了赵颀一眼继续喝茶。 “吴老千万别多想,不然恐怕会被无知之人推波助澜,到时候传到官家耳中,怕是小子要跟着倒霉!”赵颀苦笑着赶紧说。 “呵呵,知道就好,看来你果然与众不同!”吴潜脸上多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 叶梦鼎也似乎突然明悟过来,瞅了赵颀一眼之后慢条斯理的喝茶,而心中似乎也想到了一些什么,古怪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 很快一盏热茶喝完,每个人额头上都浮现一层细密的汗珠。 如此炎热的天气喝一杯滚烫的热茶,汗水一出,加上如此高的阁楼上河风拂荡,顿时一身暑气尽退,浑身都变得畅爽无比。 “难得今日有闲情雅致,月婵为大家弹一曲助助兴可好?”少女吩咐侍女将茶碗茶壶都收走之后福身行礼说。 “哈哈,难得难得,看来晴儿果然是长大了,以前我每次去崇国公府上,听闻闺楼有琴声,数邀而不可得,今日竟然主动献技,实属难得,你若真弹得好,我便把家里那柄松风古琴送给你!”叶梦鼎畅快大笑。 “莫非是西涧先生珍藏的那柄东坡学士的山谷铭书?”少女惊喜不已。 “正是!”叶梦鼎笑容满面的捻须点头。 “西涧先生切莫骗我!”少女兴奋的差点儿跳起来,矜持娇美的脸颊上现出一抹春红。 “嘁,我一大把胡子了,骗你一个小女娃干甚,何况崇国公当面,我要是说话不算话,这张老脸以后搁哪儿!”叶梦鼎故作生气的撇嘴。 “嘻嘻,西涧先生自然说话算话,我只是倾慕东坡大学士的山谷铭书很久了,上次去和宝莲妹妹玩儿,在先生的书房偷偷窥了几眼,想摸一下都不敢!”少女嘻嘻吐了一下舌头。 “原来你是早已惦记我的琴了,也罢,今日便送给你,以后天天你就可以摸了,不过听琴之前赶紧重新添茶再来一杯龙团……”叶梦鼎笑着摆手。 “西涧啊西涧,看来你送琴是假,惦记老夫的龙团是真,晴儿去数数龙团还有几块,匀一半给西涧先生带回去,再重新沏茶来!”吴潜无奈的吩咐。 “崇国公果然懂我!”叶梦鼎顿时高兴的合不拢嘴。 两位当朝大名士之间一番py勾搭完毕,少女兴冲冲脚步轻盈冲下阁楼去,片刻之后返回,手中多了一个小竹篓,里面放着五块巴掌大小黄纸包裹的龙团茶饼,身后两个小丫鬟怀里抱着一柄古琴和一个拳头大小的青色香炉跟上来。 少女把竹篓递给叶梦鼎,一个小丫鬟将古琴摆放在阁楼的琴桌上,另一个在旁边的香台上放好香炉投入几块香饼,很快一股淡淡的香味在阁楼弥漫开来。 “唔,此香清幽淡雅,有荷菊苏梅之韵味,实属难得!”叶梦鼎捻须点头。 “西涧先生鼻子可真的灵呢,这是晴儿自己合的香,放了荷叶雏菊薄荷和寒梅花露,这可是从苏大学士的手记中找到的香方!”少女眼眉弯弯的笑着福礼之后端坐下来开始调琴。 “晴儿了不得,诗书琴画皆会,还会自己合香,我家宝莲与你年龄相仿,却整天只会斗草嬉闹,这香,我也许久没有自己动手做过了,几张香方早已蒙尘,技艺也早已生疏!”叶梦鼎赞叹之余神情略有失落。 “西涧无需介怀,如今俗世繁杂,像今日这般闲情逸致,许久都不曾有过了,今日且安坐品茶,怕是再过一段时日,老夫与西涧也要各奔东西,日后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吴潜也脸色沉静下来捻须幽叹。 这时两个丫鬟也再次提着铜壶和茶碗上来,少女准备起身来帮忙冲茶,却被叶梦鼎制止了,亲自动手分茶冲茶,而少女也叮叮咚咚的专心调琴,等四杯茶水摆放到赵颀等人面前之后,少女的琴弦也已经调好,然后微微调整呼吸之后,随着纤细雪白的指尖在琴弦上开始弹奏,一首赵颀从未听过的古曲便在阁楼荡漾开来。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随着余韵悠长的古琴声,少女声音轻柔婉转,唱出一首苏轼的蝶恋花。 悠扬的琴声和歌声随风从凌江阁高高的阁楼飘荡出去,为清幽寂静的三江苑平添几分雅致,不仅赵颀和陈纪听的入迷,更是惹得阁楼下方河面上游弋的河船画舫都忍不住放慢的速度,船上一些长衫方巾的青年士子,手持折扇玉佩,皆都仰头张望阁楼顶上。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歌声渺渺随风飘散,但却只闻琴声,不见佳人,游船在江面与凌江阁交错而过倏忽远去,凭空只留下一番无法追忆的遗憾和惆怅。 一曲歌罢,余音绕梁。 又一杯龙团新茶之后,赵颀和陈纪起身拱手告辞。 第115章 果然是妖孽 站在阁楼顶上,两位老者和一位玲珑少女凭栏目送两人下楼,很快乘车驶出三江苑。 “西涧以为如何?”吴潜微笑着转头。 “妖孽!”叶梦鼎捻须沉默片刻之后开口。 “哈哈,能得西涧如此评价,看来老夫还未眼瞎!”吴潜畅快大笑。 “爷爷今天看来很高兴,一天笑的比一年笑的还多!”少女灵动的目光从院子门口收回来说。 “晴儿以为这位少年郎如何,可有心动?”叶梦鼎似笑非笑的询问。 “西涧先生又取笑我,我不跟你们说话了,去您家找宝莲妹妹要琴!”少女脸颊羞红的转身蹬蹬蹬下楼去了。 “想当年第一次见到崇国公,晴儿不过才三岁,眨眼就是十二年过去,梦鼎却还是一事无成,但小晴却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叶梦鼎的脸色慢慢又浮现一种落寞之色。 “是啊,时光飞逝,半生蹉跎,竟然一事无成,眼看都快要入土了,却遇到这么一个神奇的少年郎,的确让老夫又起几分争雄之心,今日这个赌注虽然看似玩闹,但若是四川真的传回蒙古人入侵的消息,只怕朝廷真的会有一番剧烈动荡,丁大全巴结奉上专营钱权,但其实并无太多能耐,如今领枢密事,但其对军事部署却一窍不通,若蒙古人再度入侵,只怕军事防御会漏洞百出,到时候朝堂民间必然对其不满,说不定陛下真的会将其罢官削职,如此以来,你我都有了入主枢府的机会!”吴潜捻须点头。 叶梦鼎把目光投到波光粼粼的江面上,沉默许久之后摇头,“入主枢府,谈何容易,梦鼎不光学识有限,犹自担心自己德不配位,今日听赵大郎一言,竟然让我感到羞愧难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文正公之胸怀,足以当得起万世之楷模,而我却蝇营狗苟想着隐居避祸,实在惭愧之至,枢府我就不想了,有崇国公在,自当甘为犬马!” “欸,西涧此言差矣,老夫今年已经六十五岁,已感精力不济,要不然也不会有致仕之念,而你今年才五十有八,正当壮年,论才学论见识皆不在老夫之下,岂能妄自菲薄,自从端平入洛失败之后,陛下日渐消沉,加上前有史弥远专权,后有丁大全乱政,大宋如今已经岌岌可危,正需要拨乱反正之人,若是蒙古人入侵,这次当真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外面风大,还是坐阁楼里聊,请~”吴潜摆手回到阁楼重新坐下。 “崇国公如此看好赵大郎的推测?难道那一百万贯不香乎?”叶梦鼎也跟着一撩长袍坐了下来。 “一百万怎么会不香,但与大宋江山比起来,老夫更愿意让他赌赢这一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一介山野少年尚能有如此不凡见识,老夫若只贪恋钱财,怕是会被他小看!”吴潜拈着胡须微微摇头。 “莫非崇国公看出来什么?”叶梦鼎好奇的问。 “难道西涧就没看出来他这一个赌局?”吴潜反问。 “哈哈,看来果然是一个妖孽,我只以为自己有这种错觉!”叶梦鼎忍不住笑起来。 “不简单啊,以不到区区十万贯钱财,撬动一个数百万贯的庞大海港,这买卖堪称鬼斧神工,而能够想出这个天衣无缝的计策,非是妖孽不得行,如今他敢拿出一百万贯来跟老夫打赌,自然也是胸有成竹!”吴潜感叹。 “呵呵,非是胸有成竹,而是他要拉崇国公做一面挡箭牌,只要崇国公应了这个赌约,就不得不帮他扫平阴霾,所以我才说他是妖孽,眼下看来,他的计划已经成功!”叶梦鼎说出了方才心中那份古怪的感觉之后,感觉心头一阵的轻松和舒畅。 “是啊,老夫也有一种很奇怪的错觉,似乎他对老夫非常了解,老夫如今是进退两难,退则心有不甘,不退则斗不过丁大全,眼下他断定丁大全很快会倒台,那样老夫就真的还有机会再入枢府,因此他这个赌约老夫非常有兴趣,不得不接!” “崇国公既然接下赌约,那便静观其变吧,三个月而已,我只是担心一旦事情成真,蒙古人真的大兵压境,攻破四川然后顺流而下,只怕我大宋真的危在旦夕了!”叶梦鼎满脸忧虑的说。 “此事自然很有可能,或许我们要上书陛下,提请加强四川兵备和物资钱粮的供应,还有要防止蒙军攻击襄阳,必须加强江淮一线的防御……” “唔,此事的确紧急,当要尽心尽力,但如今丁大全秉持枢密,军国大事皆都出自他手,只怕我们的提议会被他弃之不顾啊!”叶梦鼎脸上忧色更浓。 “事在人为,有些事尽力便好,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朝廷并非全部都是丁大全党羽,只要前线战事稍有差池,丁大全作为枢密使必然要担责任,到那时我们这些奏书就成了搬倒他的证据,今日灵桥偶遇这位神奇的赵大郎,看来我大宋气运不绝,还有几分希望!”吴潜看着窗外江面上翻飞的海鸥很是感慨的说。 “崇国公真的相信这是一次偶遇?”叶梦鼎默然许久之后突然问。 吴潜愣了许久一拳头砸在桌子上站起来,脸色古怪的大笑:“呵呵……哈哈哈哈,老夫自诩一生稳妥,没想到却看花了眼,妖孽,哈哈哈哈,果然是妖孽,老夫走眼也!” “报,崇国公可在~” 就在吴潜回过神来大笑的时候,突然一匹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上有一个身背长刀的武士跳下马背直奔凌江阁而来,但却被几个家丁拦住。 “老夫就在楼上,何事如此紧急?”吴潜走到栏杆前面大声喝问。 “禀崇国公,小人右丞相府当差,京师发生一件大事,程公让我送来急信!”武士气喘吁吁的抱拳大声回答。 “程元凤?”叶梦鼎惊讶不已。 “带他上来!”吴潜大袖一挥回到阁楼坐下,不到片刻时间,伴随着蹬蹬蹬蹬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逐层而上,一个浑身汗透脸色苍白的健硕青年冲上五楼在阁楼外单膝跪下,手中托着一封书信气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禀崇国公,程公急信,请过目!” 第116章 信则有,不信则无 跟随武士一口气跑上来的家丁赶紧将书信呈给吴潜,吴潜观察上面的漆封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 撕开信封拿出信笺,绽开只看得几眼吴潜瞬间脸色大变,如同雷劈一般霍然跳了起来,而他一个六十五岁的老胖子如此突然而灵活的动作,把叶梦鼎吓的胡须都扯落几根。 “崇国公,京师到底发生何样的大事?”叶梦鼎紧张的跟着站起来。 “西涧请看!”书信很短,只有薄薄一张纸,吴潜一目十行的扫完之后脸色阴晴不定的递给叶梦鼎。 叶梦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然而也只看得几眼,反应竟然比吴潜更甚,惊呼一声倒退几步,重重撞在阁楼的圆柱上才稳住身形。 “这……这怎么……怎么可能……”叶梦鼎双眼瞪得溜圆结结巴巴如同见鬼一样盯着书信。 “你们全都下去,取些饮水饭食妥善安置信使!”吴潜大手一挥把家丁和武士全部赶下楼去,然后这才神魂不宁的坐下来。 “崇国公,这……这如何解释……”叶梦鼎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吴潜的胳膊满脸惊恐的问。 “解释,老夫如何解释,若此事不是他为之,则他就有未卦先知之能!”吴潜微微定神之后回答。 “他……他一个人山野少年,听说一个月前还是疯疯癫癫的傻子,这件事怎会是他安排?”叶梦鼎感觉心神已经完全分裂的思绪错乱了。 “所以这才是重点,若不是他为之,那么他方才怎么会说出一模一样的一句话,阎马丁当,国势将亡,这句话老夫今天第一次从他口中听闻,但眨眼之间就在京师出现,甚至是用血书涂写在朝堂大门之上,而这件事发生在昨天早朝,从杭州到鄞县,两地相隔三百余里,还隔着数条江河,单单一趟也需要一天多时间,信使从杭州不眠不休赶过来,恰好应该是今日日中时分,也就是说,他即便听闻这件事,也不会比我们更快,这封信是程申甫安排家臣加急送来,整个庆元府不会有人比我们更早知道这件事……” “那……那崇国公以为……如何?”叶梦鼎结结巴巴的问。 “老夫以为,这并非是一件巧合,此事西涧切莫声张,也不要与任何人谈及,若此事并非赵颀此子所为,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山神显灵……” “啊?!”叶梦鼎惊恐的眼珠子都差点儿掉出来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哆嗦着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世间何曾有妖怪鬼神,无论佛道众神,不过是愚弄愚夫愚妇罢了,山神之说更是民间谣传,崇国公如何也信?” “那你说这件事如何解释?”吴潜脸皮抽抽着反问。 叶梦鼎:…… “还有,程申甫信中所说,不光是朝堂大门上半夜被人用朱漆涂写阎马丁当国势将亡八个大字,京师四街百余坊市街巷,一夜之间竟然被张贴数百张小报,大肆宣扬丁大全、阎贵妃、马天骥、董宋臣等十余位朝堂后宫官宦勾结妄上的之人,并且还号召太学学生和滞留在京师的贡生举子到朝堂前静坐示威,要为陈宜中等六位太学君子讨一个公道,皇帝已经震怒,命令大理寺和金吾卫全城搜捕罪魁祸首,丁大全也勃然大怒,当天为庆贺荣升丹阳郡公的贺宴也都取消,虽然书信简短,但看得出来京师已经乱套了……” “这……这到底是何人所为,简直……简直是胆大包天……”叶梦鼎已经完全处于脑袋半空白状态了。 “无论是谁所为,的确只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三月间刚发生太学生朝堂请愿之事,丁大全依靠权势强行压制下来,然而眼下看起来,暗中还有人在不遗余力推波助澜,要造大声势彻底将丁大全搬到,如此以来士林必然群起震动,陛下也必然警觉,再加上若是蒙古人恰好入侵,这就如同当年韩侂胄北伐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内忧外乱交织在一起,丁大全下台之日可期也!” 吴潜坐在椅子上,轻轻连续脸色看似平静,但太阳穴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满脸的皱纹都在轻轻抖动。 “太……太不可思议了,就与赵大郎喝了这几杯茶的功夫,我突然发现似乎这天一下就要晴朗起来了!”叶梦鼎也慢慢的调整呼吸回过神来说。 “所以,老夫才说这是一个奇人,如此大手笔,若说是他所为,完全只能称之为奇迹,这并非花钱就能做到,即便是让老夫去做,怕是有心无胆,但若不是他所为,那更加可怕,远隔数百里,他竟然能够亲眼所见一般一语中的……西涧,无论将来如何,此子一定要好好笼络为我们所用,或许将来,他还会给我们展现更多的奇迹!” “崇国公也开始信了?”叶梦鼎惊讶的看着吴潜。 “信则有,不信则无,这件事已经让老夫不敢不信,那就姑且信一次又何妨,更何况他与老夫打的这个百万赌约还有后续,蒙军进攻四川,蒙哥汗亲自统兵,若是这两件事都一一应验,那么明年丁大全倒台也十有八九,如此铁口直断的神验之术,老夫不信又能如何?” “是啊,若是都一一应验,不信又能作何解释,方才他还说到蒙古人东灭金辽西夏大理,西方征服花刺子模和数十国度,连大食国也即将被蒙古人攻破,想千余年前,汉武帝遣张骞打通西域之后,我中华和西方逐渐有了联系和来往,至李唐,西方诸国倾慕我华夏风物,万邦朝贺是何等盛景……” 叶梦鼎捋着胡须,望着甬江对岸华顶峰下一座光芒闪耀的佛塔,脸色颓然的叹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李唐盛世,怕是只能追忆了!” 吴潜也面色戚然的望着楼下浩荡的江水,沉默许久之后突然脸色一变说:“说到蒙古人征讨西方,老夫也才突然想起,那大食与我中土远隔数万里,即便是海路来往也需要半年之久,不知他到底是如何知晓蒙古人即将攻灭大食的……” 叶梦鼎愣了片刻之后点头:“此事要打听并不难,西方拂菻和大食一直都有商旅来往东南诸州,还有许多人员长期滞留于广州福州,若想知道此事真假,崇国公可遣人寻一些最近从西方而来的大食商人一问便知,即便是半年前的消息,也大致能够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来,顺便还能弄清楚蒙古人到底在西方干了些什么?” “咦,梦鼎此话有理,我等眼光一直局限于宋蒙边境,从未去打探和考虑过西方情形,老夫这便安排人去打探!”吴潜雷厉风行说干就干,叫来一个家臣吩咐几句,立刻就有几个家丁骑马直奔三江苑外而去。 “崇国公,若是此事也印证无误,此子怕真的只能用神奇来形容了!”叶梦鼎揪着胡须满脸古怪的开口。 “天下奇人自古有之,鬼谷子、黄石公、张良、诸葛亮、李淳风、袁天罡、吕洞宾、陈抟,无一不是通晓阴阳有推衍天机之能的人物,仙也罢,圣也罢,神也罢,人也罢,这些人都是活生生出现过的奇人,一副推背图,就让我大宋易学家如痴如醉,老夫也曾经精心研读,奈何悟性太低始终不得要领……” “推背图我也研究过一段时间,奈何云山雾罩看不太懂。” “那今日风清云朗,趁着西涧尚未履职,我们便切磋推演一下这本奇书?” “哈哈,吴老有兴,梦鼎岂敢推脱,奴儿,茶来~”叶梦鼎畅快大笑。 阁楼上清风徐徐,楼下江水浩荡,两位须发花白的老者相对而坐,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一种兴奋,一种否极泰来的光华。 大宋这天,似乎真的要变了。 …… 第117章 键盘侠和喷子 “赵兄,我怎么感觉今天怪怪的?”回去的马车上,陈纪憋了很久终于还是说出自己的感受。 “什么感觉怪怪的?”赵颀从沿途的风景中收回目光笑着问。 “你!”陈纪盯着赵颀。 “我……”赵颀捏着下巴满脸惊讶,“我哪里怪了?” “我总感觉今天跑到灵桥头摆摊有些不对劲,你似乎专门就是为崇国公而去!”陈纪犹豫着说。 “呵呵,还是被陈大哥看出来了!”赵颀笑笑点头,“不错,我问过了,自从崇国公知庆元府后,每年的端午节都会在三江口灵桥码头附近观看龙舟比赛,我的确是特意为他而来。” “这是为何?”陈纪张大嘴巴。 “因为我需要一个契机结识他,朝堂如今混乱不堪,蒙古人又虎视眈眈,而丁大全倒台之后,入主中枢者非崇国公不可,崇国公虽然为人正直,但文人的脾性太大,如今的士林,早已没有范文正公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风骨,声色犬马,神形颓废,如此下去,大宋距离亡国不远矣,我需要给他们一点儿警醒和提示,让他们警觉起来,万万没想到今日不光结识了崇国公,还遇到了叶梦鼎,真的运气不错!” “果然如此,我还只以为是我的错觉,不过赵兄方才那一番话的确把我吓到了,能当着两位朝廷大员如此侃侃而谈,纪自愧不如,坐在旁边吓的话都不敢说!”陈纪满脸羞赫的说。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都是两个肩膀顶一颗脑袋,有啥可怕的!”赵颀撇嘴,然后想起一件事问,“方才西涧先生说到三年前庐陵文天祥殿试得头甲状元,你还曾见过他,你们熟悉吗?” “不是太熟,赵兄突然问这个干什么?”陈纪好奇的问。 “单单只是好奇罢了!” “五年前,文天祥去广州寻师访友,当时我刚刚乡试中举,正是志得意满之时,恩师深爱其才,邀请至家中座谈品茶,虽然只是一番闲聊,但话语间忠肝义胆胸怀天下,让我敬佩不已,然而也不过就一面而已,再次听闻,他已经头甲登科中了状元,这也激发了我的斗志,轮到三年一次的省试机会,我便和姚兄结伴而来,发誓要入围三甲,但万万没想到……唉~”陈纪羞愧的悠然长叹。 “陈大哥无需介怀,世事难料,有些事并非光靠才学就能成功的,文天祥虽有才华和抱负,但若是不遇上王应麟,只怕这个头甲状元也轮不到他,所以任何一件事的成功,天地人和缺一不可,只要这次丁大全倒台,而崇国公能够顺利入主枢府,三年之后的省试陈大哥和姚大哥还是大有可为,金榜题名未为晚也!”赵颀笑着安慰。 “借赵兄吉言罢,不过赵兄就如此笃定丁大全真的会这么快倒台?”陈纪有些黯然的点头之后问。 “放心,明年丁大全必倒,因为这件事其实早有苗头,而且陈大哥还亲身经历过,士林如今虽然颓败,但丁大全如此对待太学六君子和抓捕驱逐贡生举子,这已经犯下了大忌,权相韩侂胄的下场就是前车之鉴!” “韩侂胄,赵兄说的莫非就是庆元六君子的事?”陈纪惊讶的问。 “不错,韩侂胄其人比之丁大全不知要好多少倍,他力主北伐抗金收复中原,为岳飞平反追封,追削秦桧谥号封爵,收拢人心图谋振奋大宋,然而就是因为镇压驱逐太学六君子,导致许多支持他的文臣武将皆都反目,士林自古以来自有争斗,官场倾轧更是层出不穷,然而对仗义执言的太学生下手,这并非明智之举,说白了,那是他太过专横跋扈到目中无人的地步,虽然说有宁宗皇帝的支持,然而我大宋乃是君臣共治天下,皇帝也不能不顾士林的情绪一味纵容,没有文臣武将的支持,朝廷也不过是一个空架子罢了,韩侂胄后来北伐之事也非常清晰,各路官员不肯赴任,前方各路制军不愿听其指挥,朝廷一时将帅乏人,加上还有奸臣勾结金人,导致一场轰轰烈烈的北伐之战无疾而终,韩侂胄自然也不能幸免,其实若是按照当时我大宋的实力和民心所向,朝廷若能团结一致,攻破金国收复北方把握很大,只可惜他的做法动摇了士林的根基,导致功亏一篑……文人造反,十年不成,但文人乱国,却只争朝夕,太学生有热血有抱负,可惜都是一群键盘侠和喷子,谋国无望……” 颠簸的马车上,赵颀看着路边摇晃而过的风景,满脸都是凄凉。 陈纪满脸呆滞,嘴巴张的大大的足可以塞进去一个大鸭蛋。 “怎么,陈大哥觉得我说的不对?”赵颀轻轻撇嘴。 “赵兄,何为键盘侠和喷……喷子?”陈纪结结巴巴的问。 “键盘侠和喷子……嗯,就像一些穷酸瘪三写诗嘲讽,只会座谈高论,但却从来不反省自己有没有去做一些利国利民之事,反而是别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会吐口水讥讽嘲笑甚至是恶毒辱骂指责别人这做的不对那做的不好,而一旦有人指责他们,这些人便会群起而攻之,制造舆论散播谣言,让许多本来利国利民之事无疾而终,让许多想报国为民之人畏手畏脚无法施展才华,这些人什么都干不好,只会捣乱坏事……” “赵兄,你……你这说法也太以偏概全了吧,这种小人的确不少,但庆元六君子和陈宜中等太学生不太一样,他们真的是在为赵汝愚鸣冤,为丁大全的倒行逆施呼号奔走!”陈纪脸皮涨红结结巴巴的反驳。 “是,我承认他们的出发点是好的,我说的也的确有些偏颇,但你不得不承认,朝堂和民间的士林之中,这种乱事之人不少,韩侂胄做的的确过分,然而当时的情形就是如此,理学家道学家推崇的理论其实于国无用,朝廷的投降派议和派几乎都是理学出身,理学救不得大宋,大宋要想长存,我们需要变得野蛮起来,要比辽金蒙古更加野蛮才行,以暴制暴,以蛮治蛮才有希望,三百年大宋,许多人还没看清这个道理,还在鼓吹天理道德忠贞仁义,然而蒙古人会和我们讲这些吗?如今大宋只剩残山剩水半壁江山,士林却意志消沉勾心斗角,这种状况不改变,哪怕丁大全倒台,大宋也一样没救……阿房宫赋陈兄读过没有?” “自然……自然读过,赵兄为何突然提及这个?” 赵颀的这个弯转的太快,陈纪还未从方才他一番石破天惊的话中回过神来。 第118章 造反怎么样 “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如今的大宋,就是不断的在重复这种后人复哀后人的过程,朝堂倾轧,士人相轻,大部分人读书只为当官发财,即便是崇国公这些清廉正直之人登临中枢,也不过是在重复这个过程,大宋若是不能来一次天翻地覆的革命,华夏将从此落入蒙蛮之手,千年以降的华夏山河,从此将不复存在,到时候朝堂之上,高供端坐的都是一群蛮族,他们身穿羊毛短褂蛮靴,说着异族之语,逼迫我们汉人剃发易服,这满朝朱紫,皆成唯唯诺诺之辈,而这华夏山河,粮田美景,皆成了蛮族牧马之地,搜我华夏财宝,淫我汉家女儿,辱我百姓士绅,请问陈兄,到时候你等自诩以天下为己任的读书人又该如何自处!” “咔嚓~”陈纪清瘦的手指直接将马车的窗帘撑杆折断,双眼通红脸色铁青的浑身不停颤抖。 “我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当下最严峻的态势,若是我们还不振作,十年八年之后就是如此结局,当今皇帝年迈昏庸,朝堂不靖,士族消沉,官员腐败,兵备不足,物价飞涨,内困外扰之局势,比之当初与辽金对抗之时严峻百倍不止,只可叹上到皇帝下到百姓犹自还不自觉,仍旧声色犬马熙熙攘攘只为升官发财……” “赵兄,我等……我等不过是无权无势之民,你说……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陈纪沉重的喘息着说。 “自然是想提醒陈兄,不要把一腔热血和抱负都放在读书上,读书只为明理,若是书上的道理都歪了,读之又有何用,我只希望将来陈兄若是当了丞相,能够废弃理学,让我华夏再次复现汉唐之强盛,外御强敌,内修民政,兴商业,重工学,强法令,除积弊,让我华夏能够走上一条万世长存之路,而不是一朝一代不断的重复这种后人复哀后人的局面!” “赵……赵兄不要开……开玩笑,我……我如何能当丞……丞相……”陈纪结结巴巴的看着赵颀。 “不想当丞相的厨子……嗯,举子不是好学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只要你想,一切皆有可能!”赵颀脸色和煦的说。 “可……可能吗?” “完全有可能!” “那……那如何才能做到?” “比如……造反怎么样?” “哐~”陈纪一头杵在马车栏杆上,帽子都差点儿掉到马车下面,手忙脚乱的抓住帽子爬起来,额头上清晰可见的快速鼓起一个大包。 “造……造反?”陈纪摇摇晃晃满脸惊恐的看着赵颀。 “哈哈,开个玩笑而已,陈大哥别害怕,我只是觉得这一路太郁闷了而已,眼下我们的任务是赚钱,要不然和崇国公的打赌失败了,这笔钱我可拿不出来!”赵颀笑着抓住陈纪的衣服笑的很开心。 “呼,赵兄吓死我了,此话要是传出去,只怕我们两个顷刻之间就会人头落地!”陈纪脸色苍白的擦着额头的虚汗坐下来将帽子戴好。 “陈大哥你也太胆小了,朝堂如今乱作一团自顾无暇,谁来管我们两个乡巴佬,不信你问赶车的冬瓜,问他说造反害不害怕?”赵颀笑着冲着坐在马车前面的赶车的年轻车夫大声说,“冬瓜,你敢大喊一声我要造反吗?” “哈哈,造反有啥不敢喊的,喂,路上的老少爷们听见啦,都快让开,老子要去造反,哈哈哈哈……”冬瓜冲着路上的行人扯着破锣嗓子大吼。 “造反,造你个大头鬼,赶紧回去给婆娘倒洗脚水去吧~”路上有行人大声哄笑。 “赶尼玛个破马车,造个球的反,有种学那梁山泊的好汉,下来跟爷比斗一场,打赢了爷爷也跟着你去造反!”一个挑担的魁梧大汉冲着颠簸奔驰的马车大吼。 “哈哈哈哈,有本事你追上小爷再说,驾~驾~” 冬瓜大笑着连甩几鞭,马车在路人的哄笑和闪避叫骂声中瞬间远去。 …… 大湾村海港,往日鸟不拉屎的不毛之地,最近非常的热闹,而今天尤其热闹的不像话。 一圈长达数里的篱笆将数千亩荒地完全围起来,篱笆上还隔着数丈插着一面彩色的旗帜,这些彩旗在海风的吹拂下整日呼呼啦啦招展飞扬,充满了视觉冲击。 热闹的工地吸引了附近几个村许多男女老幼没事跑过来看热闹,而今天端午节,来的人又多了不少,喧嚣闹腾甚至还有人挑着茶酒零食在人群中叫卖。 工地一座竹木搭建的雄伟大门,上面照样有数十面彩色旗帜,门楣上小龙湾海港几个大字隔数百米就能看的清清楚楚,门口不仅摆放着栅栏,两边还分别钉着两块大木牌,上面写着施工重地,闲人免进的大字。 而工地内部,数千亩的工地上,到处都用石灰画着各种横七竖八的线条和房屋地基的形状,各种建材竹木堆了几大堆,推车赶牛挑担抬木的民夫和帮工嘿呦嘿呦的号子声此起彼伏,数里外都听能听见。 而在工地里面停着十多辆豪华马车和数十匹骏马,一群气势不凡的华服男子,老老少少加起来近三四十人,正聚在码头处,听中央一个身形微胖的文士口吐白沫的对着一副巨大的海港规划图进行大声讲解,时不时的还用手中的马鞭指着荒地的某处不断解释,而四周一群人也都听的双眼放光,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惊叹和喧闹,气氛看起来非常之热烈。 “快打开栅栏,颀哥儿回来了!” 看着远处一辆马车嘚嘚嘚颠簸着疾驰而来,守在门口一群身穿统一青色短褂手持棍棒刀枪额头缠着红色布条的青壮汉子都赶紧嚷嚷起来。 随着一群人将栅栏移开,马车也瞬间到了面前,赵颀的头从窗户探了出来。 “颀哥儿,你可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前来看房的人都快要把我们的接待室挤爆了!”二麻子激动的挤上来,满脸的麻子都兴奋的通红。 “挤爆了才好,这说明我们的策划和宣传已经成功了,你们仔细看着别让人进来闹事,我去里面看看!”赵颀笑着说。 “嗯嗯,你快去码头那儿,刘掌柜快撑不住了!”二麻子连连点头,等赵颀的马车进去之后,立刻大声呵斥着一群保安将栅栏重新摆好,然后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吩咐保安开始在工地附近巡逻起来。 第119章 本来只想做个罐子 赵颀不回来,一群人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没谱,这赵颀一回来,所有人都感觉突然间就振奋起来。 不知不觉,就这短短的个把月时间,二麻子二毛等跟一群茅湾村的年轻人几乎都以赵颀为核心,将他当做了主心骨。 要知道半个月前,这些人几乎都还是整天在码头当一个搬货的苦哈哈,但自从工地开工之后,每天不光车接车送管吃管喝发双倍的工资,听说等这个海港完全修好之后,所有人都还会有分一大笔钱。 尤其是二麻子和二毛这两个打酱油的核心跟班,更是亲眼看着赵颀从修一个破玻璃瓶开始,如同变戏法一般折腾鼓捣出来这样一个庞大的海港,而且还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将这个海港快速从一个单纯的想法变成了现实。 而他们两个几乎啥事都没干,也都跟着混成了海港的投资方股东,如今大权在握,每人都戴上了一个工程管事的头衔,整天带着一群人在工地巡逻指挥,半个月混下来,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工程主管的模样,将平日一群嘻嘻哈哈无组织无纪律的年轻人训练的十分听话。 尤其是二麻子,采用了赵颀的军训式方法,每天将招募的十多个年轻力壮的保安集合到一起,早晚按时出操,跑步,操练刀枪,喊号子,虽然在赵颀看来仍旧是一群乌合之众,但加上统一装束和打造的铁棍刀枪,一个个英姿勃勃隐隐有了几分令行禁止的架势。 最主要的是这都是一群在码头打架赌博的混混,真的打起架来也很蛮横。 实际上在赵颀看来,宋朝的底层百姓并不柔弱,反而都很野蛮也很崇尚武力和暴力,一言不合拳脚相向实在是太常见了。 后世人常说积弱积贫的大宋主要表现还是在朝廷方面,重文抑武导致了上层阴盛阳衰,朝廷充斥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满口之乎者也的读书人,因此看起来比较阴柔,而打仗的时候,领兵主帅一般也不是武将,而是文人,甚至有的时候是太监,这种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外行指挥内行的军事行动,注定不会有太多太好的结局,只要不是皇帝御驾亲征,打平就算是大胜,至于打输……那个实在太正常了,而皇帝亲征从来都没赢过,基本上每次都输的很惨。 秦皇汉武,唐宗明祖的名头都是打仗打出来的,绝对不是读书读出来的。 虽然大多数朝代打完仗都开始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偃武修文,然而中国两千年封建王朝,唯独只有宋朝还没打完仗就开始偃武修文了,这种还没成功便自残三刀的风格,完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对手,因此整个大宋一朝,历经契丹、女真、蒙古等蛮族的欺辱,三百年国土沦丧越打越小,边界从黄河移到淮河,从淮河移到长江,眼下,已经快到了亡国的边缘。 然而穿越到了这个操蛋的时代,赵颀必须振奋精神,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即将亡国的大宋做些什么,而这种想法几乎毫无理由,纯粹就是一种身为华夏子孙血脉中的不甘。 赵颀对宋朝文化非常喜爱和倾慕,无论诗词歌舞,还是瓷器书画,甚至风俗习惯以及科技文明,历朝历代都没有能够超越宋朝的存在,可以说宋朝是中华文化最为辉煌集大成的时代,而宋朝留下的各种宝贵遗产,也是中国收益最多最大的一个朝代。 因此宋朝在精神文化方面造就的辉煌和为后世留下的遗产,不亚于秦汉盛唐。 即便是有人想否认也否认不了。 喝酒饮茶、琴棋书画、小说故事、诗词歌舞,农业、工业、航海、教育、商业、科技……,凡是后世所有能够看到想到用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宋朝发明和传承下来的,宋朝虽然羸弱,但士族回望三代的寻根发掘,但却将秦汉盛唐粗狂和豪放的文化雏形慢慢变成了一种精致的文明传承,不光影响了后世数百年,而且还影响了整个东南亚甚至整个世界。 范仲淹、欧阳修、辛弃疾、苏轼、王安石、司马光、李清照、柳永、陆游、岳飞、包拯、朱熹、赵孟頫、黄庭坚、文天祥…… 若是细细数来,怕是流传千古的名人都能列出数百位来,这些人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令人油然恭敬之辈,他们的诗词书画,他们的传说故事都能写成厚厚一本传记,然而在宋朝,他们却都混迹在官场民间,过着普普通通甚至是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生活。 但眼下,这个时代终于要结束了。 如果没有人去拉他一把,十多年之后,蒙古人的铁骑将会踏遍华夏的五湖四海,锦绣江南,也将变成野蛮人的牧马场,汉人彻底沦为奴隶。 但无论理想多么丰满,摸起来多么柔软,一切都要有自己的基础。 眼下这湾小小的海港,就是赵颀拯救华夏的起航之地。 甚至赵颀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只想做一个玻璃罐子赔给别人而已,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混成了一个房地产开发商,不得不说这就是大宋商业繁荣宽松的魅力所在,除此之外,其他的朝代恐怕都不会如此简单的成功。 “聿~”驾车的冬瓜一收缰绳,马车稳稳的就停在了一群人旁边。 围观者只以为又来了感兴趣的房客,皆都没有太过在意,而正在圈中讲的口干舌燥的刘掌柜却一下如同见到了救星一般撇下所有人大步走上来激动的说:“大郎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事还得你亲自来做!” “不急不急,方才我听刘员外讲的挺好!”赵颀笑着拱手打招呼。 “好啥,我都是赶鸭子上架,虽然都是按照你说的介绍,但总感觉有些说不清楚,还是你来吧!”刘掌柜一把抓住赵颀的胳膊直接就拖进人群之中。 “咦,这不是在三江口码头遇到的小哥么?”人群中有几个从鄞县赶过来的客商认出了赵颀。 “多谢各位前来捧场,我上午正是去灵桥码头宣传小龙湾海港,自我介绍一下,小子赵颀,杨公镇茅湾村人氏,这小龙湾海港就是由我和刘员外还有漕运司吏杨长山等人合伙投资兴建的,可能大家先前也听刘掌柜介绍过了,整个海港分做三期工程,总投资超过七十万贯,建成之后将会形成十座新型码头和三十余座库房的庞大规模,当然还有各种配套的客栈商铺酒楼别墅等项目,诸位应该已经看过我们的宣传单和规划图,建成之后几乎会一模一样,这些商产房产其中一部分我们会拿出来对外售卖,剩下一些会保留下来作为资产对外租赁……” 第120章 再您妈的见 赵颀站到圈中之后,很快便进入了角色,凭借当初在古玩界砍价的嘴皮子和后世见过的售楼部销售人员的习惯,张口就是一顿猛吹,反正房子都还没钱修,必须将这些人的钱骗到手才能正式开始。 看着赵颀在人群中面带笑容侃侃而谈,刘展柜擦着额头的汗站在人群外面长舒了一口气,此时他对赵颀这个策划已经再无半点儿怀疑。 只不过半天时间的宣传,眼下来看房的意向投资客已经超过了四十人,远远超出了他和赵颀先前的推测,也就是说,眼下想要在海港置业的人非常多,这些人也不过是先头部队,若是等到消息确实有人下手,等到两三个月之后工程正式进入大规模开发阶段,只怕想来买商铺房产的人会有数百。 不过那个时候的房价,至少要比现在翻一倍不止。 而眼下这群抢先下手的人到时候即便是见钱眼开转卖掉自己手中的楼花,只怕也会大赚一笔。 这是赵颀给他透露的一个炒作概念,也是这次看房销售的一个很有诱惑力的宣传亮点。 而眼前这些人,哪怕只要四分之一的人最终能够下手,那也能凑足十万贯以上的资金,这个借鸡生蛋的海港项目也就能顺利打开局面了。 “刘员外好!”陈纪整理好衣服帽子之后从马车上下来拱手打招呼。 “陈先生好,我听闻先回来的人说你和大郎被崇国公邀请,不知是真是假?”刘掌柜拱手之后有些不激动的问。 “不错,崇国公邀请我和赵兄去三江苑的凌江阁品茶聊天,因此晚回来了半个时辰,路上赵兄还担心来的人不够多,眼下看来刘员外在杨公镇宣传的效果还很不错,挺热闹的!”陈纪笑着说。 “你们竟然真的能够得到崇国公的邀请,实在是令人羡慕,我去过鄞县无数次,听闻崇国公平日几乎从不见客!”刘掌柜满脸羡慕。 “是啊,上次我们去鄞县也曾到崇国公府投寄拜帖,可惜被门子直接就退出来了,说是崇国公不见客,但今日却是托赵兄的福,不光见到了崇国公,还见到了西涧先生!”陈纪同样有些唏嘘感慨的点头。 “你们还见到了西涧先生?”刘员外更是惊诧。 “嗯,还陪着一起喝了几杯崇国公的龙团贡茶,味道果然绵香浓郁齿颊留香,实乃天大的福气!”陈纪虽然平日沉默寡言,但明显喝了皇帝才能喝到的龙团贡茶,自然也按捺不住说出来显摆一下。 “龙团贡茶?”刘员外张口结舌,果然被震惊到了,呆了半晌一把抓住陈纪的胳膊激动的说,“陈先生快好好与我说说你们如何遇到崇国公和西涧先生的?” 于是陈纪便把在灵桥桥头摆摊宣传遇到吴潜到后面请喝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其中略去了赵颀与吴潜的百万贯赌约,这也是赵颀叮嘱他不能说的,免得把刘员外吓得退资自保,最后把这个工程弄成烂尾就麻烦了。 而此时圈内的赵颀,也口灿莲花一般将整个工程规划和各种项目全都仔细介绍完毕。 “这位小哥口才不错,但我等该如何相信你们这个海港会在一年之内修建起来,要知道整个海港长约三里,光是十座码头投资便不下十万贯,还有货仓商铺,光是你介绍的一期工程全部加起来,没有二三十万贯可做不出来……”人群中有人大声质疑。 “投资好说,也不过是数十万贯罢了,但这个海湾如此狭小,还有两座小岛阻挡,即便是码头修好你们如何招来货船停靠,我们买下仓库可不能空着,要有货物来往才能挣钱!”另有人大声询问。 “就是就是,说的再好也不行,这地方的确是太偏僻了!” “是啊,规划的确不错,看起来也非常有吸引力,但买卖就是买卖,没有客商货船,我们买下商铺也无人光顾,怕是最后要打水漂!” “正是,此事还需好好考虑一些从长计议,毕竟这笔投资不是小数目,这一期的产业即便是一间不起眼的商铺也需要近五万贯……” 数十个前来看房的人许多都嘀嘀咕咕起来,一些本来有意向的人也开始有些犹豫。 本来来的路上,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个项目已经开工很久了,码头房子仓库都已经差不多完工了,但没想到前来一看,我靠,除了一个大门修得比较壮观之外,就是那些五颜六色的旗帜比较好看,然后整个海港莫说房子了,尼玛地面都还刚刚开始平整,虽然看着人来人往比较热闹,的确是一副热火朝天的修建场面,但完全就还是一片荒地。 虽然后世房地产公司买地就开始宣传炒卖楼花,老百姓也都已经习惯。 但在宋朝这个时代,房屋买卖固然也很常见,但卖的都是修好的房子,地都还没平整就开始卖房子的事情不说没有见过,听特么的都没听说过。 因此在赵颀还没回来之前,有些登记之后兴冲冲跑过来的客商一看场面转身就走了,嘀咕一声骗子直接再您妈的见,二麻子等人拉都拉不回来。 而剩下这些应该是有真实意向的客户,但面对这种圈一块荒地就开始大张旗鼓买楼的皮包开发商,也照样心神不宁。 太特么不靠谱了! 因此刘掌柜加赵颀两人轮番的介绍,大部分人仍旧不太相信,处于谨慎的保留观望态度。 “诸位的担心我能理解,但眼下这个海港的建设已经开工,最多两三个月就能看到规模,不过到那时这些房产售价可能要翻倍,诸位若是愿意等,想看到效果之后再来投资,我们也照样欢迎,只是到那时诸位不要后悔!”赵颀大声解释。 “某不担心涨价,就是担心等你们修完之后没有客商货船来!”一个身体发福的中年男子大声说。 “这个我也理解,可能大家开始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我们这个小龙湾海港的投资者有三江口漕运司的官员,我们已经打通关节,一旦我们的码头货仓修好,就会有漕船前来停靠装卸,至少在货物这一块是不用担心的!” “小哥,莫非你不知道漕运装卸利润微薄不挣钱么?”一个身穿锦缎的中年男子大声说。 “漕运货物也不是不挣钱,只是利润相对微薄些罢了,若是真的有漕船来停靠,人气说必定很快就能带动起来!”人群中也有人不同意这个看法。 这个说法自然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数十人嘀嘀咕咕的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第121章 万事开头难 “诸位,漕运只是其一,我们还会对外统一招商联系一些价值高利润大的货物前来存取,提供统一的装卸和对外快运物流,我们这个海港的优势重在管理和运营,而不是像其他港口一般各自为政!”赵颀大声解释。 “小哥能否解释的更加清晰一些,何为统一装卸和对外快运物流,你们又是如何管理和运营?”有人大声问。 “统一装卸就是我们有训练过的装卸工人,用龙门吊和轨道车帮忙快速装卸入库出库,规划图上的设施你们都见过了龙门吊和轨道车了,只要有货船进出,我们都会统一安排不用诸位自己联系帮工脚夫,这样便会省却许多麻烦,至于对外的快运物流,我们海港会成立一家快运公司,打通三江口和临安苏州等一些大城市的仓储物流,诸位若是有要运送去这些地方的货物,都可以交给我们运送,价格公道而且方便快捷,因此也不用诸位自己去联系寻找商队……” “咦,这倒的确是方便!” “是啊,统一装卸还帮忙连通临安苏州等地,如此以来的确要少很多麻烦!” 赵颀的话让人群之中许多人眼睛一亮。 “还有,今日我在三江口灵桥码头遇到崇国公,或许有人已经知道这件事,方才我回来的晚了一些,就是崇国公邀请前去介绍我们的小龙湾海港的规划,崇国公非常高兴,可能过些日子就会来我们小龙湾视察指导!” “小兄弟你可没有撒谎,崇国公真的要来小龙湾?”一位华服老者忍不住站出来问。 “姚老不用怀疑,小兄弟的确没有撒谎,今日我们在灵桥码头的确看到崇国公和庆元府数十位官员亲自看了小龙湾的规划图,详细询问过龙门吊和轨道车的建造,不仅赞赏有加而且还亲口说要问小兄弟一些话,此事应该不会有假!”人群中有人为赵颀证明。 “若是崇国公都如此评价,这小龙湾当值得投资!”老者捻须沉吟片刻之后微微点头。 “不仅如此,今日我与崇国公在凌江阁喝茶聊天之时,西涧先生也在,若是诸位不信,可以托人去问问西涧先生,崇国公不愿见客,但西涧先生可是我们鄞县的大名士,一定不会将诸位拒之门外!”赵颀再次祭出另一位身份低一些的名人来增加自己说话的可信度。 “原来西涧先生也在,那这件事更加没跑了,西涧先生和崇国公相熟,时常在一起喝茶聊天,这个府城的人都知道!” “不错,小兄弟既然如此笃定,肯定也不会撒谎,崇国公位高权重我们拜访不了,但西涧先生却为人亲和,上个月我才去他府上拜访过!” “那我们回去问问西涧先生?” “欸,何须去问,这种事既然说出来,肯定不会有假,不然后果怕是很严重,我听闻西涧先生三年丁忧时间已经结束,最多这一两个月之内便会再入朝堂任职,以他的资历,此次出仕,担任两府三司一个宰执之位绰绰有余,到时候我们庆元府的人去了京师也多了一个强大的靠山和门路!” “正是正是,我不久前从临安回来,的确听人说起有人推荐西涧先生回京任职。” “如此以来这小龙湾海港怕是西涧先生也会多些照顾。” “是啊是啊,有崇国公和西涧先生照拂,只怕这海港很快便会繁华无比,听闻今日在灵桥码头,崇国公还想要把这龙门吊和轨道车在全国州县河海码头推广,如此以来我们岂不是占了先机!” 赵颀祭出吴潜和叶梦鼎两位庆元府的大佬,质疑的风向瞬间就变了。 许多人都开始从海港联系到两位大人物日后的官场地位,以此来判断海港未来的发展前景。 自古以来官商都联系的很紧密。 尤其是大宋这个商业繁华官员多如牛毛的特殊朝代。 冗官冗费造成了大宋朝廷巨大的压力。 大量官员空有虚职而无实权,每年只能领取几十上百贯的普通薪俸度日,而要维持体面,这些官员就会接受商人的供奉,而这些没有实权的官员,则会通过自己的同学同乡同届关系,来为其疏通一些官场的关节,官商勾结在一起形成一张联系紧密的关系网。 因此官员和商人之间的金钱来往资金非常庞大,几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恶瘤和顽疾。 千里做官只为财。 宋朝官场的腐败只不过是中国官场文化的一个缩影而已,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而明朝朱元璋为了遏制这种钱权腐败,挥起屠刀斩杀无数大小官僚,但仍旧无法遏制这种现象。 而在大宋,这种现象尤其明显,大量冗官的存在,给这种官商勾结的腐败提供了良好的温床。 因此一旦任何商业活动和一些有名望的大官联系在一起,金钱的光芒便会闪耀的特别刺眼。 “既然崇国公和西涧先生都看好这个海港,看来小龙湾海港的未来必然宏图远大,老夫也就放心了,小郎君,老夫姚胜,今日就做这你们第一个客户,买下一间货仓和一间商铺,希望不要让老夫失望!”方才站出来说话的锦衣老者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好,恭喜姚老夺得头筹,我们小龙湾海港一定不会让姚老失望,陈大哥,麻烦带姚老去销售处看房签单!”赵颀瞬间笑的合不拢嘴。 陈纪如今已经成为了赵颀的贴身师爷,整理一下衣衫帽子走过来轻轻拱手,“姚老请!” “陈先生请!”面对一个举子,姚胜也不敢托大,拱手之后跟着陈纪往不远处的一排木屋走去。 所谓万事开头难,任何事一旦有人开了头,接下来的事便会变得简单起来。 在姚胜离开之后,接连又有几个年龄偏大的客商也跟着站出来要求下单,赵颀便让二麻子安排保安带着这些人去销售处看沙盘签署意向投资协议。 剩下还有一些本来摇摆不定的看房者一看这就走了五六个了,顿时也按捺不住,嘀嘀咕咕商量一阵之后,又陆陆续续站出来七八个,有人要买仓库,有人要买商铺,短短不过一刻时间,签单人数就超过了十五个,这个成绩已经远远超出了赵颀和刘掌柜的预测,若是这十多个人最终全部确认缴纳首期房款,那么就会有接近二十万贯的收入,这笔钱,已经绰绰有余的启动首期项目,甚至连带将建码头的钱都差不多够用了。 第122章 售楼小姐 所谓意向签单,只是先根据客户看好的房产立下一份契约,并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 但若是三天之内不能将首期款项足额缴纳,则契约就会失效,海港有权将房产另外出售他人。 而若是三天之后客户按时足额缴纳房款之后,则双方还会重新签署一份房产交易协议,明确规定双方后续的责任和义务。 正式合同是一种制式合同,是赵颀根据后世售楼合同综合了刘掌柜熟悉的大宋商业契约修订而成,雕版印刷了数百份,甲乙双方的责任和义务还有突发及例外情况都写的清晰明白,而在签署意向合同之后,这份正式合同也会先行交给客户观看,让其心中有更加清晰的认识。 本来按照后世的商品房交易规则,一般签订意向合同一定要缴纳一部分定金,但赵颀和刘掌柜商量之后,取消了定金这个步骤,毕竟小龙湾海港项目是一种崭新的商业模式,眼下还只是一片荒滩,根本就没有任何事物,这不符合宋朝人买卖的习惯,这样做也是为了让购房者更加安心而已,实际上眼下看来,这样做收到了良好的效果。 半个小时后,赵颀来到售楼处。 剩下的客商有的已经离开,有的还在犹豫,有的由杨大元和刘东等人带着在海港之中到处观看实地位置,因为首期项目只有仓库和一些规划为质库和商行等和货运密切相关的房产,酒楼餐饮和其他商铺都几乎安排在二期三期,这些项目启动至少在两个月之后了,这些人可能有些资金上的欠缺,也可能仍旧还有担忧,总之还并不一定就能下定决心。 但赵颀吩咐,来者是客,不管来的人买不买,都要热情招待,这些看房者签单者都要好好茶水车马伺候。 因此在售楼处,里面专门在妓院请了七八个相貌端庄娇美的女子充当茶娘,在里面摆开几张茶几,用全套的茶具研茶冲调,无论买或者不卖,皆都可以随时坐下来品一盏茶。 而这的茶叶也并非普通粗茶,赵颀早已安排人去镇上那间茶铺将其所有的花坞陈茶全部打包买了回来。 这些花坞虽然是陈茶,但味道依旧不错,茶汤黄白,茶香浓郁,花坞绝对算是一等一的名茶,这份待遇更加让人看出小龙湾海港投资者财大气粗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赵颀等人浓浓的诚意。 售楼处进门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小龙湾海港的规划图,和赵颀等人在三江口宣传的图一模一样,小龙湾海港几个字写的龙飞凤舞看起来非常有气势。 而在售楼处的中间,摆放着一座沙盘,虽然只是请工匠匆忙赶制出来的,但在赵颀这位策划大师的指导和巧手布置下,这个沙盘上海滩、海水、码头、小岛、房屋、树木、水渠、商铺、酒楼、别墅、车马、货船甚至门吊轨道车等等全都淋漓呈现。 当然,这沙盘因为赶制匆忙,依旧只制作了一期核心工程区域的项目,其他地方大部分都还是空白。 而且这个沙盘上的各种房屋车马等各种摆件制作的非常粗糙,芦苇编制的舟船、竹木制作的建筑房屋、陶土制作的车马,随便用一些石头苔藓和树枝制作的绿化景观,每一样在赵颀看来都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但就是这样一个惨不忍睹的粗糙立体沙盘,却几乎将所有进来观看的客商看的眉飞色舞,加上还有几个口齿伶俐的美貌女子在旁边轻声讲解,一大群有意向签单的人都围在沙盘四周,争先恐后的指着沙盘兴奋讨论。 可以说,今天一行就算是不买房子,也绝对让他们大开眼界。 首先是小龙湾别具一格的宣传方式,还有就是这种立体沙盘制作的精细微妙,几乎只要看着沙盘,就能完全想象出海港建成之后的模样,比之展架上的那副白布海港图,更加直观和明晰。 赵颀进来的时候,售楼处里面热闹哄哄,不光有十多个意向签单的客户在观看沙盘,还有十多个闻讯而来犹豫观望的客商也情绪振奋激动。 而赵颀看着这闹哄哄的场面,也忍不住感叹幸亏他穿越到的是大宋这个商业繁荣工业发达能工巧匠遍地的朝代,才能让他在短短半个月时间完成所有的海港规划和这些宣传物品的制作。 一排茶几前面,刘掌柜正陪着姚胜和几个华服男子饮茶,谈笑甚欢,看起来其乐融融,应该是意向合同已经签好了。 “大郎来的正好,我为你引荐一下,这位是苏州姚氏绸缎庄的二掌柜姚胜姚老,此次刚好去广州福州考察地段准备开设新的商铺,恰巧遇到我们在海港宣传,便特意前来看看,今日便下单签下一间货仓和一间商行铺面……” 看见赵颀笑容满面的走过来,刘掌柜笑着帮忙引见几位客商。 “姚老好,您这眼光和魄力令小子佩服!”赵颀笑着伸出一根大拇指。 赵颀虽然一身灰白布衣,而且尚且年幼,但姚胜却并不敢托大,也站起来拱手笑着说:“方才听刘掌柜介绍说起,这小龙湾海港几乎就是小兄弟一人策划而成,此等心思和手笔,着实令老夫佩服!” “姚老过奖,海港虽然不大,但真的弄起来千头万绪,我不过是动动脑筋指手画脚而已,姚老无需客气,请坐!” “请~” 一老一少寒暄两句坐下,俊俏的茶娘为赵颀冲茶,然后小心翼翼放在他的面前,一双饱含春水的眼睛冲着赵颀狠狠的抛了一个媚眼,勾引的赵颀手脚微微一颤。 这售楼处自从开始策划开始,赵颀便让刘掌柜在镇上和海港的妓院勾栏聘请了近三十个年轻美貌的妓女充当售楼小姐。 有的负责对外宣传。 有的负责茶水。 还有的负责售楼处的介绍。 而赵颀则搬出后世商业酒店和房地产公司见过的训练模式,对这些小姐进行了详细而认真的训练。 除开策划海港宣传之外,赵颀的大量精力都花在了这群漂亮女人身上,每天督导他们进行各种微笑训练,对着沙盘和效果图背诵宣传介绍词句,学会如何端庄一些的和来往的客户饮茶交流。 不要动不动就宽衣解带的往男人身上靠…… 而经过这半个月的短暂集训,这一群年轻妓女大多都行为举止都变得端庄了不少,而且都穿上了统一定制的服装,就连头发都要求扎的一模一样,微笑行礼,谈吐举止都隐隐有了几分售楼小姐的模样。 总之,赵颀训练的唯一要求是,可以媚,但绝对不能浪。 这是卖楼,不是卖身。 但无论赵颀如何严格要求,这总归是一群整天靠出卖皮肉笑容为生的女子,天生就是靠浪挣钱发财,不让她们浪是不可能的。 因此这半个月的训练,赵颀的神奇被这群年轻女人认识的同时,也都对赵颀充满了好奇和感激。 因为赵颀从来就不歧视她们,不光工资开的高,而且言语态度都很礼貌,从来没有呵斥责骂。 因此在这种好奇和感激之下,一群女人最开始的胆怯和拘谨慢慢就开始浪的收不住了,一有机会便会嘻嘻哈哈围在赵颀身边揩油,东摸一下西捏一下,甚至挨挨挤挤摩摩擦擦,撩裙子抛媚眼,各种诱惑之下弄的赵颀三天两头的早上爬起来换裤衩,最近眼圈发青颇有些熊猫眼的迹象。 而刘掌柜和杨大元等人还以为赵颀是因为海港项目操心过度导致的失眠,因此都劝他多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唯独只有小竹很奇怪,这些天少爷每天早上都要换贴身的亵裤,而且还要自己洗,弄得她都手足无措,以为是赵颀嫌她洗的不干净,跪着哭了好几次鼻子。 不过这件事赵颀也不好意思解释。 毕竟自己个灵魂都三十岁的大老爷们了,还天天做春梦跑马,这件事实在是羞于启齿,尤其是当着一个才十一岁的小丫头,可见傻子虽然傻,但这具少年的身体精力还是相当的旺盛,底火充足,因为这种感觉还是他读初中高中的时候经历过,爽过之后是无限的惆怅和回忆,总是看不清梦中那些女人的模样,似乎有时候是穿越前认识的一些女人,似乎有时候是隔壁的阿莲,甚至还有一次是个小尼姑,仔细想想,竟然和那个来过一次的小和尚有几分相似。 而当时做了这个奇怪的春梦之后,赵颀好几天时间没有吃好睡好,总感觉自己是不是心里有些变态,一个钢铁直男有变弯的迹象。 第123章 前程有些堪忧 赵颀的到来不光让姚胜感兴趣,让其他几个已经签下意向合约的客户也很感兴趣。 一番简单的介绍之后喝茶聊天,姚胜和几个客商自然有意无意的问到了崇国公和叶梦鼎邀请喝茶的事情,赵颀自然也说了几句,并且笃定的表示吴潜已经获得消息,明年极有可能会再入朝堂担任丞相,而叶梦鼎三年丁忧结束,最多一两个月就可能复职。 这一群人都算是家财不错的商贾,也都在政商两界各有交到和来往,虽然对赵颀的话仍旧还有些疑虑,但对小龙湾海港的未来却多了几分期盼和热烈。 眼下丁大全势大,在朝堂一手遮天,吴潜和丁大全不和的情形天下皆知,当初吴潜便是被丁大全排挤出朝堂才知庆元府的,因此丁大全不倒,吴潜入主中枢的机会非常渺茫。 但不管吴潜能不能去京师当宰相,毕竟他还是开国公,从一品的大员,又是庆元府知府,光是这几个身份也足够让人侧目,只要他看好小龙湾海港,不说小龙湾海港的前途不可限量,至少眼下投资以后跟着发财是毫无问题的。 而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不光是这个海港的策划者,还亲自得到吴潜和叶梦鼎两人的同时接见,而且还一起喝了普通人不可能喝到的龙团贡茶,光是这份待遇,就足以看出赵颀的神奇属性。 即便是赵颀只是一个不读书的山村少年,只要搭上吴潜和叶梦鼎的关系,花钱捐个举人身份再提拔重用也不是不可能,在大宋,只要有钱,一切都有可能,因为朝廷取士不光有科举,还有制举和萌补,只要有了强大的人脉和靠山,混一个进士及第的身份并不是太难,毕竟只是一个身份而已,而且眼下听说进士及可以花钱买到,只要有门路。 所以,读书人固然受人尊重,但不读书有钱人一样受人尊重,整个大宋,员外一堆一堆的,眼下这一群看房的商人都是,无它,就是花钱买个员外郎的身份光耀门楣而已,卖官鬻爵,对于日渐拮据的南宋朝廷来说,已经成为了一个重要的敛财手段。 所以,在普通百姓看来,似乎读书科举是寒门子弟飞黄腾达的唯一机会和门路,但对于有钱人来说,飞黄腾达的道路很多,富二代可以有很多门路踏入官场,即便是几百年之后,这仍旧是普遍的社会现象。 当一个贫困家庭的学子耗尽家财吭哧吭哧埋头苦读,一路中考高考大学读完终于爬上山巅准备畅想辉煌人生的时候,才发现山顶上其实已经早已停满了直升飞机,下来的都是衣冠楚楚的官二代富二代,头上都笼罩着外国名牌大学的光芒。 这便是赤裸裸的现实。 不同阶层有不同阶层进阶的途径,永远都不可能公平的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有人说要万事公平,富人要和穷人一样一视同仁用同样的途径考试升官。 这自然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一旦他自己当官发财之后,面临自己的子孙后代的前程的时候,他便又不会这样想了,这便是立场和阶层永远无法化解的矛盾。 售楼部很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看沙盘的看沙盘,签单的签单,喝茶的喝茶,看合同的看合同,陈纪刘东和刘掌柜安排来的几个文士负责接待和签订意向合约,十多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在里面来来回回的端茶倒水递送合约,服侍的细心而周到。 赵颀陪着姚胜等个人闲聊喝茶,期间陆陆续续又有签下合同的客商前来攀谈,忙忙碌碌近一个时辰之后,所有的客商都骑马坐车告辞离开,整个售楼部慢慢安静下来。 而此时,太阳已经偏西。 目送杨大元安排马车将最后几位客商送走,售楼部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群女子和帮工在整理和收拾残局。 “陈大哥,今日一共签下多少份意向合同!”赵颀笑吟吟的走到长条木桌前面问。 “恭喜赵兄,今日一共签下共计二十七份意向合约,根据攀谈的效果来看,几乎都是会下单的客户!”陈纪将厚厚一叠合同书递给赵颀。 “辛苦陈大哥了,旗开得胜,刘员外,眼下已经不早,大家也都饿了快一天了,我们是不是去找个地方大吃一顿庆贺一下?”赵颀翻看着合同书笑着说。 “自然,如此好事怎能不好好庆贺一番,大元,通知下去,工地全部停工歇息,管事以下脚夫帮工每人发钱一贯,工匠和值班的保安发两贯,管事以上人员一起去我的酒楼庆贺,今日不醉不归!”刘掌柜脸皮通红,兴奋的嘴巴都裂到后脑勺上去了。 “刘老爷,那我们怎么办?” “是呀,是呀,大郎哥哥,我们既不是脚夫也不是帮工……” 售楼部一群女子全都莺莺燕燕的围上来。 “哈哈,你们自然要去陪酒!”二麻子兴奋的一把将一个妓女搂在怀里大笑。 “嘻嘻,二麻哥您的手老实点儿,这可是大庭广众!”女子嬉笑着按住二麻子揉捏翘臀的咸猪手。 “二麻哥说的对,你们都一起去陪酒,今日一定要陪到所有人满意,唱歌跳舞拿手好戏都拿出来,等会儿有赏!”赵颀很是豪气的挥手。 “嘢嚯~” 整个售楼部瞬间响起一阵鬼哭狼嚎的欢呼。 二麻子二毛冬瓜等一群管事头目几乎每人都迫不及待的将一个妓女搂在怀里,而一群方才看起来还端庄本分的茶娘和售楼小姐,瞬间一个个也都现出原形,嘻嘻哈哈的娇笑着开始发浪,就连平日沉默稳重的杨大元怀里都搂了一个小娘子笑的合不拢嘴。 整个售楼部****喧哗而起。 赵颀的脸皮黑的如同锅底一样,几乎都能挤出墨汁来了。 尼玛,带着这样一群人搞工程,将来小龙湾海港的前程有些堪忧啊。 等到以后多挣一些钱,只怕小龙湾海港要变成一个超级大的青楼妓院了,看来当初图省钱请一群妓女前来当售楼小姐完全就是个错误。 第124章 家丑不可外扬 一顿酒宴,从日落时分一直吃到深夜。 亥时初刻,一大群人一个个喝的东倒西歪在一群女子的搀扶下从刘掌柜的酒楼出来。 此时的大街上依旧灯火通明,还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嗝~颀哥儿,我们去赌钱,你……去不去……”二麻子满脸通红的打着酒嗝。 赵颀满头黑线的摇头,“天色不早了,我就不陪你们去耍了,记得早些回去!” “放……放心……等把钱……输完了就回去……二毛冬瓜,我们走……”二麻子脚步踉跄的挥手,带着二毛冬瓜等一群十多个混混沿街呼啸而去,不知又要去那个勾栏赌上半夜才会回家。 “赵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快活楼听……听曲……嗝……”平日寡言沉默的陈纪今日也喝了不少,脸皮通红满脸的趴在一个妓女肩上打着酒嗝说。 “陈大哥去吧,刘东,好好照顾我陈大哥,若是他有个闪失,我拿你是问!”赵颀摇头对刘东说。 “颀哥儿您放心,陈兄我一定会照顾的好好的!”刘东赶紧点头哈腰的保证,然后就和一起来的几个负责平日记账的文士一起勾肩搭背簇拥着陈纪搂着几个妓女也沿街去了。 “嗝~颀哥儿,我们也走了!”杨大虎赤裸上身,露出浑身虬结的肌肉疙瘩把上衣搭在肩膀上,和剩下几个人也都摇摇晃晃的告辞离开,很快便只剩下了赵颀和李贵两人。 “李贵哥怎么不和二毛他们去玩耍?”赵颀笑着问。 “我不喜欢跟他们一起玩!”李贵憨笑着摇头,然后眼睛四周看了一圈之后低声说,“颀哥儿,有一件事……” “咦,大郎怎会还在此处?”刘掌柜处理完酒宴开支之后从楼上下来,看见赵颀还站在楼下,忍不住笑着大步走上来,李贵看见之后,也把后面半截话咽了回去。 “我还在等大元叔,他怎么还没下来?”赵颀往刘掌柜身后看了一眼问。 “哈哈,大元喝醉了,说今晚就不回去了,放心,上面有人照顾……”刘掌柜也喝的有些摇摇晃晃,摆手笑着说。 赵颀哭笑不得。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果然是没说错。 没想到一贯平日稳重正直如同自己父亲一样的杨大元也堕落了。 唉~ 赵颀叹了一口气拱手:“刘员外,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就告辞回家了!” “这么早就回去?要不要再去喝杯茶?”刘掌柜略有些惊讶。 “不喝了,家中只有太婆和小竹,我不太放心,天气炎热,酒足饭饱,乘着夜色刚好走路消消食,今天刘掌柜也辛苦劳累的一整天,我们就不打搅了,告辞!” “好,大郎慢走,阿贵好好照顾大郎,出了事我拿你是问!”刘员外仔细的叮嘱说。 “刘员外放心,我保证把颀哥儿送回家,告辞告辞!” 三人一番简单的闲聊之后分手,赵颀跟着李贵两人很快走出杨公镇,深一脚浅一脚的顺着一条马车道往茅湾村走去。 “阿贵哥,你方才想说啥?是不是家里缺钱?”等到四周无人之后,赵颀这才好奇的问。 “不是缺钱,是关于阿安的事,今天我到码头上帮忙宣传海港,竟然看到阿安和吕家二少爷一起坐马车从旁边经过,虽然隔着车窗,但我似乎听到他们说起阿莲,似乎还说起五百贯钱款啥的,我担心阿安这小子又闹什么幺蛾子,所以提醒你一声!”阿贵一边走一边说。 “他们两个怎么会搅在一起……五百贯……”赵颀捏着下巴毫无头绪。 上次他和刘东串通在一起演了一出戏,将吕氏商行扛包的地盘让给了大湾村的猪大肠他们,然后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下了整个海港三千亩荒地,双方算是皆大欢喜。 如今大湾村的人已经顺利入驻吕氏商行,而茅湾村的人全部退了出来跟着杨大元和二麻子等人在海港码头帮忙,工资给的比在吕氏商行要高不少,大家也都很满足高兴。 但唯独阿安例外,他本来也一起退了出来,但过了几天不知怎么就不愿意在小龙湾帮忙了,听说又回去扛包去了,因为海港项目开发的事很杂乱也很忙,所以赵颀和杨大元二麻子等人也都没有在意阿安的动向,何况阿安这个人平日沉默寡言,脾气也不太好,加上还和赵颀有过两次冲突,大家也都懒得跟他打交道,因此对阿安的去向越发的懒得关心了。 赵颀最近回家都很晚,而每天回家阿莲都带着宝儿在砖窑帮忙做饭照顾,赵颀也曾问过几次,阿安最近差不多半个月都没怎么回来过,即便是回来也是半夜时分浑身酒气,回家上床就睡,睡醒之后吃过早饭又走了,完全就像一个幽灵一般,至于私生活方面赵颀也不好意思问,但按照阿莲的情形看来,阿安应该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她了,两人虽然生活在一起,但却形同陌路一般,阿莲自己都说已经很久没和阿安说过话了。 这种状态的夫妻,若是放在后世,双方早就应该离婚了。 但在宋朝,离婚无论对于男女双方来说,都是一件不容易启齿之事,休妻也罢,放妻也好,不管哪一方的责任,都会尽量遮掩,哪怕完全没有感情,表面上也还会维持,不然离婚双方家族和媒人的脸面都不好看,甚至会造成双方家族誓成仇敌大打出手。 阿安就是茅湾村人,姓杨,和杨大元同族,不过隔着好几代,同一个祠堂,但关系很疏远,而阿莲是十里之外另个村子的,家族也不小,而且这桩婚事还是阿莲的舅娘牵线做的媒,当初觉得阿安性格老实长得白净,应该是个好小伙子,没想到却是个烂仔,成亲之后吃喝嫖赌无所不为,自从宝儿出生之后,更是很少顾家,整天在外面瞎混,而越到后来越发不像话。 自从闹出了傻子偷看阿莲洗澡的事情之后,虽然两家是邻居,但阿安却对赵颀恨之入骨。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自己老婆洗澡被外人偷看的事情传的人人皆知,这桩丑事让爱面子的阿安更加无地自容,狠狠的揍了赵颀一顿之后两家几乎了老死不相往来,平日也不让阿莲出门。 不过趁着阿安不在家的时候,阿莲还是会偷偷的送来一些瓜果蔬菜接济赵颀一家。 反正这些在赵颀看起来狗屁倒灶的事情小的不能再小,他认为阿安不可能因为他偷看阿莲洗澡的事反应如此剧烈,毕竟当时赵颀还是个傻子,而且才不过十一二岁。 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阿安这小子那方面能力不行,因此才很自卑,而在自卑中开始变得有些精神变态。 第125章 有鬼 阿安和二毛二麻子等人不合群,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平日放工之后也是独来独往去喝酒赌钱。 但一般来说,在杨大元决定茅湾村的人退出吕氏商行之后,阿安一个人是不可能再回吕氏商行帮工的,而且竟然还会提到五百贯的钱款。 五百贯钱,对于阿安这种普通家庭来说,可能是一辈子都挣不回来的巨款。 阿安和二少爷到底由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为什么会提到阿莲? 在黑暗之中深一脚浅一脚顺着熟悉的道路回家,赵颀在心中搜肠刮肚的反复思量,却也无法想通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阿贵哥,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平日也记得关注一下阿安,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告诉我或者告诉大元叔,毕竟是一个村的,打断骨头连着筋,若他和吕家二少爷做些什么交易,只怕最后要吃亏!”赵颀实在没有头绪,只好叮嘱李贵。 “颀哥儿放心,我会注意的,不过阿安这小子怕是不安好心,你要小心一些,我已经几次听他在背后说你的坏话了!”阿贵提醒说。 “他可能是恨我当初偷看阿莲姐洗澡吧,但那时我的确疯疯癫癫的干了啥自己都不记得了,他恨我也情有可原,不必想的太复杂!”赵颀苦笑着说。 “阿安就是忒小心眼儿,看一下他婆娘洗澡有啥,反正他操婆娘也不行,完全是占着茅坑不拉屎!”阿贵嘀咕一声。 “你们都说阿安操婆娘不行,是不是真的不行?”赵颀好奇的问。 “自然是真的不行,我们去船上找船姐儿,他每次最快完事儿,进去出来加在一起也就半杯茶的功夫,还要加上脱裤子穿裤子的时间!” “这么快?”赵颀愕然,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按照他对半杯茶的理解,差不多前后两分钟,而且还要加上穿裤子脱裤子,中间的过程估计不会超过半分钟。 三十秒,果然够爽快! “阿贵哥,你每次多长时间?” “嘿嘿,至少得两炷香吧!”平日看似老实巴交实则闷骚无比的李贵干笑。 老子信你个鬼,赵颀撇嘴。 两人说说笑笑边走边聊,两三里路很快走完,到了窑洞门口分手,李贵去杨大元家通知林婶他老公喝醉了不回家的事,赵颀则走到池塘边脱衣服跳进去洗个澡,同时还看了一下阿安的房子,发现今天竟然黑灯瞎火的没有任何光芒,看来阿莲和宝儿已经睡觉了。 赵颀没来由的竟然感觉心头一阵空落落的遗憾。 不过惦记别人家的老婆迟早要挨打,看来傻子当初那一顿挨得不冤。 赵颀在水里扎了几个猛子之后才把隔壁邻居家的女人从脑海里赶走,哼着小曲搓搓洗洗,顺便开始策划后面海港的开发计划。 按照今天招商的情况来看,开局非常圆满,二十七份意向合同非常壮观,三天之后只要有超过二十人下单,一期工程核心区的产业几乎就卖出去了大半,能够募集到的资金差不多三十万贯,几乎可以将二期工程都同时开建,有了充足的资金支持,小龙湾海港的开发速度将会大大加快,而等到一期工程全部完工,所有的款项全部拿到手,几乎就有百万贯收入,剩下的所有项目将全部都是挣的钱,到时候三期全部卖完,少说他也能够挣百万贯,连带着杨大元二麻子杨大虎等人也全部跟着鸡犬升天,变成身家十万贯的土财主,而跟着他们干活儿的茅湾村的一群年轻人,也全都会跟着一起发财。 按照赵颀的规划,海港建成之后会成立一家小龙湾海港贸易公司,当然还有一个早就策划的德帮物流公司,将会去鄞县、杭州、湖州、苏州、阳州、福州、温州、泉州、广州这些贸易发达的沿海城市,甚至还有建康、池州、鄂州、襄阳等长江沿线的重要城市开辟货仓,所有茅湾村的这些人都将成为他扩张的臂膀,会进入贸易公司和物流公司之中充当大大小小的管事人员,赵颀要把赚到的这些钱全部砸进去,争取在两三年之内铺开一张遍布东南的巨大贸易网络。 而丁大全倒台之后,还要将玻璃这一项重要的生财之道拿出来,用优良的玻璃制品来赚取国内国外的大量财富。 十年之内,一定要操成大宋商界一哥。 只要有了钱,无论什么事都能顺理成章的展开,哪怕是造反当皇帝,也会有人提着脑袋帮忙…… “呜呜呜呜……” 就在赵颀泡在清凉的池塘里面展望幸福未来的时候,突然一阵女人低低的呜咽声从黑夜中传来。 这声音似有似无,忽远忽近,似乎在河滩,又似乎在山林,若是仔细去听,仿佛又不知所踪,但不去注意,却又似乎无处不在,而此时四周黑黢黢星月具无,连平日聒噪的虫蛙声音都丝毫不闻。 沃日,有鬼…… 赵颀瞬间觉得浑身汗毛倒数,感觉清凉的池水都变的冰寒无比,咯咯几个摆子之后手忙脚乱的从池塘里面爬了出来,胡乱把裤子衣服套上之后,几步冲到窑洞前面敲了几下,小竹很快端着一盏小油灯打开竹门出来。 “哥哥回来了!”小竹睡眼惺忪的揉着眼睛。 “快进去!”赵颀回身把竹门插好,一把抓住小竹的胳膊赶紧走进窑洞里面。 “哥哥,发生了啥事呀?”小竹打着哈欠还没回过神来,便被赵颀扯到了窑洞里面。 “嘘,别说话,外面好像有鬼?”赵颀把食指竖在嘴唇前面嘘了一声。 “哇,我害怕鬼……”小丫头哐当一声丢可油灯扑进赵颀的怀里,小脑袋拱在赵颀的咯吱窝下,两只手紧紧的抱着赵颀的腰瑟瑟发抖。 “咳咳……大半夜的鬼叫啥?”随着一点火光从苏老太的房间里亮起,淅淅索索一阵之后,苏老太端着一个破陶碗做成的油灯,杵着拐杖从房间里颤颤巍巍的出来。 “太婆,哥哥说外面有……有鬼!”小丫头惊恐的不敢抬头。 “瞎说八道,朗朗乾坤……嗯,这大半夜的,哪儿有鬼?”老太太抬头从窑洞的全景大天窗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 “太婆,您仔细听,外面好像有个女人在哭,但却听不分明……”赵颀提醒。 苏老太凝神侧耳倾听,小竹也偷偷的把脑袋抬起来一点儿,足足过了半分钟,苏老太摇摇头说:“怕是你听错了吧,这大半夜的哪儿有女人哭,夜深了,都去睡吧!” 苏老太摇摇头拄着拐杖回屋去了。 “哥哥,我也没听见鬼哭的声音,好像是码头上唱歌的声音。”小竹此时胆子也大了不少,抬头轻声说。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赵颀也很茫然,因为方才他也仔细听过,却再没有听见。 第126章 当牛做马 难道是今天喝酒喝多了,又或许是今天被一群陪酒的妓女摸的有些幻听了? 赵颀摇摇头把小竹送回房间去休息,自己也回房间躺下,但只要一闭眼似乎就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脑海中轻声哭泣,就像噩梦一般搅的他完全无法入睡,翻来覆去足足十多分钟后,赵颀一咕噜爬起来,点起灯笼走出窑洞。 此时窑洞碗面照样漆黑一片,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赵颀站在窑洞门口侧耳倾听,万籁俱寂的夜色之中,除开海港方向还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和隐隐约约的歌舞声音之外,的确很安静,而方才在池塘听见的那个女人的哭声的确也没有再次听见。 妈滴个葫芦瓢,莫非最近春梦做多了出现了幻觉? 赵颀在窑洞门口站了许久之后准备回去继续睡觉,就在他转身之时,突然似乎有啪嗒一声轻微的响声从阿安的房子方向传来,赵颀愣了一下想起方才李贵说的话,感觉心头有些不放心,于是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阿安家走去。 “阿安~” 站在阿安家的院子外面,赵颀冲着房子喊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夜色中听起来异常清晰。 “砰砰~”听见房间里没有动静,赵颀忍不住敲了几下半掩的院门。 房子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赵颀小心翼翼的推开院门,提着灯笼走到房间门口,竟然发现房屋的大门并没有插上,而是半敞开着。 “吱呀~”赵颀小心翼翼的推开房门进去,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只见一把椅子翻到在房屋中央,同时还有一个细长的影子似乎吊空中,赵颀惊恐的抬头,就看见一个女人挂在房梁之上还在轻轻摆动。 “阿莲~” 赵颀脸色大变,丢下灯笼一个劲步上前将女人的双腿保住使劲往上托举,同时赶紧用脚将椅子勾过来爬上去,手忙脚乱的将女人从一根白布打成的绳结之中放了下来。 女人双眼紧闭,在微弱的光芒映照下,脖子上一道勒痕清晰可见,苍白的脸颊上还挂着眼泪,身体尚还温热,赵颀用手紧紧的按着颈动脉位置,发现还有微弱的搏动,再试口鼻尖也还有淡淡的气息。 还好还好,幸亏来得及时,赵颀狂蹦乱跳的心稍微平静下来。 “阿莲~阿莲~” 赵颀将女人搂在怀里,不断的拍打着她的脸颊和后背轻声呼唤。 “小颀……”在赵颀的连续拍打和呼唤之中,怀里的女人终于慢慢睁开眼睛,看见赵颀之后,忍不住哇的一声搂着赵颀的脖子嚎啕大哭。 “莫哭莫哭,阿莲姐你怎会这么想不开!”赵颀紧紧搂着女人安慰。 “阿安不要我了,呜呜,我没脸……活了……”女人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巴,双眼之中眼泪滚滚而落,瞬间将赵颀胸口的衣衫打湿。 “他把你休了?”赵颀愕然。 “呜呜……”女人脸色苍白的点头。 “呼~”赵颀松了一口气,“休了就休了,阿安也不是个好东西,你跟着他也没过一天好日子,放心,有我在,以后管你和宝儿生活,宝儿才五岁,你就这么去了她怎么办,以后千万别做傻事了!” “呜呜,姐姐不是傻,是活不下去了,阿安今天晚上回来写了一封休书给我,过几天就要把我们娘俩赶走,没有了家我一个人女人怎么活,我跟着你只会让人说闲话,我不能连累你和太婆……” “瞎说啥,哪有什么人说闲话,幸亏我晚上过来看看,不然宝儿就没娘了,你就放心她从小做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放心,以后就跟着我们生活,我们有吃有喝的,绝对不会少你和宝儿一口,你先起来坐着,我去给你到点儿水……” 赵颀把女人抱起来放到椅子上坐下,然后将地上的灯笼捡起来挂好,又将桌上的一盏小油灯点亮,这才去厨房倒来一杯水。 “阿莲姐,死容易,但你得多想想宝儿,我从小就没爹没娘,过的什么样的生活受的什么白眼儿你都知道,我还好,至少还有太婆照顾,宝儿若是没了你,绝对会被阿安卖给牙行,将来的日子比我以前还要凄惨……”赵颀捧着水杯蹲在女人面前轻声安慰。 “呜呜……”女人情绪再次失控,扑在赵颀的怀里,用牙死死摇着赵颀肩头的衣服低声呜咽,“小颀,姐姐是个没用的女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阿莲姐不要这么说,阿安平日不回家,你带着宝儿耕田种地做饭织布,又贤惠又能干,怎会没用,只是阿安自己瞎眼不知道你的好罢了,这段时间有你在我家帮忙,洗衣服做饭照顾小竹和太婆,我不知道省心了多少,既然阿安已经把你休了,要把你和宝儿赶出去,这房子你也别住了,晚上就跟我过去,窑洞虽然破一点儿,但房子还够住,吃喝也不缺,等过些日子我再重新修一栋房子,大家就安安心心住在一起,你还年轻,再嫁出去也会有人抢着要,若是遇到喜欢的,我和大元叔帮你做媒,保证以后过得幸福……” “小颀不要说了……”女人伸手捂住赵颀的嘴巴,满脸泪痕脸色苍白的摇头,“小颀,姐姐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嫁人,你愿意收留我,以后我和宝儿就为你做牛做马的报答你,给你洗衣做饭缝补衣服,侍奉苏太婆照顾小竹!” “阿莲姐这说的是哪里话,你还这么年轻,长的也好看,没一个男人当家怎么行,我也不需要你做牛做马的报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只要你自己不放弃,只要你好好活下去,将来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你和阿安这段婚姻的不幸,只是一个错误,以后我保证没有人敢欺负你和宝儿,阿安若是还敢来找你,我会打断他的腿,放心,我说到做到!” “小颀是个好人,姐姐信你……”女人泪流满脸的点头,轻轻的伸手摸着赵颀额头上那一道疤痕,手指微微颤抖着慢慢抚摸到脸颊和脖子,“小颀,你说姐姐年轻,长的也好看,那次你偷偷的看我洗澡,吓的我尖叫,害的被阿安打痛了,姐姐虽然嫁过人,但也不是街上的窑姐儿,身子不脏,我……我今天就把身子给你,以后我就跟着你,当牛做马,也不需要你的名分,就像仆人丫鬟一样让我和宝儿吃饱穿暖也就满足了……” 女人说着,一只手轻轻的拉开胸前的系带,衣衫滑落,微弱的灯光下,大片的白皙裸露出来。 第127章 点到为止 “阿莲姐,你……你不用这样做,我也不是图你的身子……” 赵颀虽然是过来人,但还是被女人的话语和动作弄得有些六神无主,轻轻的用手想把女人推开。 “小颀,姐姐一无所有,也只有这身子你还看得上,你要了姐姐,以后我就安安心心帮你照顾家里,若是你嫌弃姐姐脏,那姐姐也活不下去,只能求你将来好好照顾好宝儿,拿她和小竹一样对待,别让她冻死饿死,姐姐死也就瞑目了……” 女人捂着嘴巴慢慢的跪下来,身上的衣衫跌落在地,赤裸娇弱的身体在抽泣中微微颤抖,微弱的灯光下,梨花带雨的清秀面容,只看的赵颀心头如同刀割一般难受。 为什么一个简单的婚姻,会把一个年轻善良的女人逼到如此地步。 答应,赵颀感觉自己就像趁火打劫的流氓一样会被自己的灵魂唾弃。 而不答应,阿莲刚刚经受打击的精神只会更加崩溃,在无法转移寄托和走出这种打击之下可能还会再次寻短见。 自己能照顾得一时,总照顾不得一世。 这不是后世那个拿婚姻当儿戏的时代,所结就结,说离就离,男女都潇洒的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阿莲姐,你先起来,宝儿还在睡觉,阿安也许会回来……”赵颀将地上的衣衫捡起来披在女人身上。 “小颀,你也不用多想,阿安不会回来,宝儿也还小什么都不懂,姐姐也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想要一个男人的呵护,阿安他身体不好,已经几年没有碰过我了,其实……其实我也喜欢你,好几次做梦都梦……梦见你……” “梦见我?”赵颀哑然。 “是,我好几次梦见你不穿衣服在乡村田野到处乱跑,每次醒来之后都感觉到心突突的乱跳,但白天又害怕你,只能远远的躲着偷偷的看你几眼……” “小颀,姐姐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你知道,姐姐也并不是一个好女人,你就当我是镇上那些勾栏青楼的窑姐儿,困了累了就来找我,你也不需要感到内疚!” “阿莲姐你不要说了,你是个好女人,你也不用如此糟践自己,你说的我都明白,只要你能够想开以后好好活下去,愿意跟着我,我赵颀也绝对不会辜负你!”赵颀将紧紧的女人搂在怀里。 “小颀,你……你要姐姐了……”女人泪眼朦胧的双眼之中闪烁出一股喜悦的光芒。 “嗯,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宝儿,但你也要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一切都有我在,谁都不能再欺负你!”赵颀擦去她脸颊上的眼泪说。 “小颀……”女人苍白的脸颊上瞬间浮现一抹春红,一只手颤抖着抓住赵颀的手按在自己胸脯上,另一只手摸摸索索的伸到赵颀的腰间,轻轻拉开腰带的活结…… 挂在门楣上的灯笼轻轻摇晃,微微闪烁的灯光之中,两个人拥在一起。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漫天如墨的乌云翻滚,轰隆炸响的惊雷和撕破天幕的炽热闪电之中,积闷许久的一场暴雨倾盆而下,瞬息之间天地茫茫。 雨幕飞溅的院落之中,有一种重生的喜悦和久违的欢愉,与电闪雷鸣明和雨幕交织在一起。 这一刻,再没有隔阂。 是许诺,也是承诺。 直到云散雨收,一轮弯月现于深邃的天幕,淡淡的月华照耀下,山川田野,清幽安宁。 …… 一轮通红的太阳从东方大海跃出海面。 昨夜一场暴雨之后,炎热的暑气消退不少。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窑洞的大门的时候,赵颀神清气爽的伸着懒腰从瓦窑里面出来。 “阿莲姐,早!”门前的池塘边上,一个收拾的干净整齐的年轻女人和小竹正在洗菜。 听见声音,女人抬头,清秀白净的脸上露出一抹羞红,站起来在衣服上擦擦手说:“你……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我们饭还没做呢?” “我已经睡好了,这么久第一次睡的这么熟!”赵颀笑笑。 “你平日肯定是太忙了,所以睡不好,我去给你打洗脸水!” “我去我去,哥哥每天早起都要刷牙……”小竹放下菜篓子转身去拿牙刷牙药。 “小颀,我……我不知道你每天都还要刷牙……”女人有些手足无措。 “阿莲姐,你别胡思乱想,你的事我已经和太婆说了,一会儿吃过早饭我就过去帮你收拾一下,有用的就拿过来,没用的也别要了,衣服鞋袜牙刷香皂这些一起和小竹去街上买回来,以后就好好和我们在一起生活,就当自己家一样,每天和小竹一起做做饭洗洗衣服,闲了还可以帮忙重点儿菜,至于阿安家里的庄稼你也别管了,到时候交不上田税都该他自己负责,挨打挨骂了都活该!” “嗯,小颀,我都听你的!”女人轻轻点头,犹豫了一下之后又有些不舍的说,“我养的那几只鸡鸭怎么办,阿安若不回来,过几天我怕都要被黄鼠狼叼走了!” “鸡鸭自然一起都弄过来养着下蛋,要不然就宰了补补身体……” 说者无心,但女人瞬间脸颊羞的通红,赵颀看女人的柔弱娇羞的模样,瞬间想起昨夜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欢爱,只感觉身体中又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欲火忽然就熊熊燃烧起来。 这是一个气血旺盛的年轻身体,加上一个正需要女人安抚的成熟灵魂,昨夜历经生死解脱的女人,也对这一场欢愉全身心的投入,足足半个时辰的狂风暴雨,两人精神都在这风雨交融之中得到了无与伦比的放松和满足。 然而对于这具年轻的身体来说,食髓知味的美妙任何时候都如同干柴烈火一般一点儿就燃。 要不然赵颀也不会经常的做春梦了。 一是这个时代娱乐太少,傍晚睡得早。 二就是没有了后世各种乱七八糟的诱惑和压力。 空气清新,饮水干净,食物天然绿色,无污染无毒素,更加没有房贷车贷的各种压力,因此短短个把月的时间,赵颀感觉自己无论身体和精神都如同伐骨洗髓一般脱胎换骨,像一个炮仗一样一点就会爆炸。 第128章 期货交易中心 因为昨天的招商很成功,今天的安排便轻松许多,为了继续宣传小龙湾海港扩大招商战果,等人到齐之后,赵颀叫来刘东和二毛,让他们带着几个售楼小姐继续去海港码头宣传,而他则和刘掌柜陈纪杨大元杨大虎等人开始策划具体的工程项目。 因为前期做的工作还算细致,各种测量数据和规划也已经有了大概的头绪,因此会议开了一个时辰就彻底定稿。 当然,会开完之后基本上剩下的事都和赵颀没啥关系了,主要都归刘掌柜负责,毕竟他是商贾世家出身,许多事处理起来头条理清晰而且门路通畅。 而作为工地主管的杨大元和后勤主管的杨大虎则成为了最忙碌的人,要打造和购买更多的建筑工具,要筹备各种竹木石灰泥沙石材,要招募帮工和工匠,一期工程是整个海港的核心,包括十座码头在内每一样都不能马虎,这既是门面,也是能否一炮打响的关键工程,因此刘掌柜也不敢马虎,会议结束之后便坐车离开海港,去动用家族关系干活儿去了。 而在工地开始忙碌起来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有一些看房的客户前来工地,赵颀便充当售楼部金牌小二,开始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的带这些客户查看工地现场,去售楼部对着沙盘介绍海港未来的规划和模样,陈纪依旧担当签单员,忙到下午,竟然又签下了七八单意向合同,这样一来一期工程对外销售的产业基本上都已经卖的差不多了。 “哈哈哈哈,小兄弟,老夫又来了!” 就在送走一波客人,赵颀和陈纪两人坐在售楼部内品茶闲聊之时,一个锦服老者大笑着跟着两个身披绶带的女子进来,身边还跟着三个服饰气势皆都不凡的中老年男子。 “原来是姚老,有失远迎!”赵颀和陈纪两人赶紧再起来拱手。 “有礼有礼,老夫已经根据合同凑足了首付款,刚好还有几位同样经营丝绸的同行也很感兴趣,特意跟老夫一起来小龙湾海港看看!” “欢迎之至,多谢姚老和诸位捧场,请入座,先喝杯茶慢慢说。”赵颀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欸,不急不急,我等先去看看姚老说的沙盘模型,听闻栩栩如生……” “正是正是,先办正事要紧!” 三个随同而来的丝绸商人迫不及待的开口。 “你看你看,我这三位同伴已经等不及了,小兄弟还是带他们先看楼盘,说不定今日还能签上几单,他们可都是苏州湖州的丝绸大贾,不缺钱财!”姚胜笑着摆手。 “也好,诸位这边请!”赵颀笑着拱手,带着四人去看摆在售楼部中央的沙盘图。 接下来又是轻车熟路天花乱坠一番介绍,随同姚胜而来的三个丝绸商人自然也对这个制作精细的楼盘模型赞不绝口,而看着一期工程上已经大部分标注为出售的商铺和仓库,三个丝绸商人更是激动后悔,连连埋怨姚胜的同时,决定都下手买下一栋产业。 不过明显他们来的晚了,靠近码头的好地段商铺仓库几乎都已经有人抢先下手,因此三人也郁闷的使劲儿揪胡子,围着沙盘不停的转来转去。 “小兄弟,这一片房屋不错,为何都贴上禁售的标签?” 三人斟酌挑选许久,也没挑选到好的地段,最后都把眼光落在了最核心区一排商铺和挨在一起的几个库房上面。 “容我解释一下,这是我们规划的海港管理中心,到时候会在这里开设一个大宗货物和期货交易中心,所以这一片房产不对外出售!”赵颀解释。 “何为大宗货物和期货交易中心?”一个身材魁梧的四旬商人好奇的问。 “是这样的,因为我们小龙湾海港比较小,停靠的码头数量也有限,不可能和杨公镇海港一样满足任何品种的货物进出和交易,因此我们规划海港未来只经营包括丝绸、茶叶、蔗糖、瓷器等一些精品货物,尽可能的把杨公镇海港的这几个行业都吸引到小龙湾来装卸和交易,这样慢慢就会将小龙湾打造成一个比较专业的贸易海港,这样也会吸引大量经营同类型的商家前来进货囤货,而为了方便各地货商客商更好的了解行情进行交易,我们会提前和所有的客商进行沟通,将各种货物的需求品种、数量、价格、时间都进行统计之后在交易大厅进行挂牌公示,这样前来交易的客商只需要观看交易大厅的统计数据,就能提前合理安排车马货船和资金,只等货物一到就可以立马进行交割,省却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嘶~~”包括姚胜在内的四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互相都看出了同伴脸上的震惊。 期货交易,在大宋并非没有,不过都是零零散散的官方通报,在以前的开封和如今的临安,还有一些商业繁华的大都市,一些坊市也有这种挂牌统计货物数量和价格的信息披露方式,不过非常的混乱,也并没有一个统一规矩,而许多行业协会也会有各自的行首出面,定期召集行业内的大型商行和商人交流各地的货物数量和价格,以起到平衡各地货源的目的。 但这种松散的信息交流不固定也并不透明,大商人或许知道哪个地方缺少那些货物,哪个地方的货物最近几个月价格高低,但要筹备货物运过去之后销售,却都是各自为政,等自己召集人手忙前忙后的把货备好运过去,说不定当地早已货源充足价格跌成了狗。 大宋的商业繁荣并不是说说而已,根据赵颀这段时间的了解,和刘掌柜这些实力不错的商人进行交流,眼下大宋的商业模式和后世几乎没有太大的区别,各种行业协会、商会、牙行、证券、期货等后世常见的商业模式眼下全部已经齐备,唯独缺少的是因为通信落后造成了信息披露和交流的严重滞后,导致市场处于一种比较混乱的状态。 而尤其是到了这南宋末年,朝廷为了弥补巨额的开支和亏空,大量增发会子和茶引盐引等官方凭证,导致物价飞涨、证券市场也哀鸿遍野,加上走私猖獗,导致朝廷发放的这些有价凭证有些已经形同废纸,各地商人也已经开始大量摒弃官方凭证,只认钱认人认货,这就更进一步导致朝廷收入减少,不得不加税,由此也更进一步的推升物价,老百姓生活越发困苦,就连刘掌柜这种家族式的大型瓷器商人都感觉到无以为继,需要开辟新的财源增长点来弥补亏空。 第129章 诡异的不像话 “小兄弟,为何昨日老夫过来还没听你说起过这件事?”姚胜回过神来惊讶的问。 “姚老恕罪,核心区这片房产我们是早有规划不对外出售,因此这个打算也就暂时还没公布出来,但昨日到今日两天时间,前来看房下单的客户太多,我们也有些措手不及,眼下对外销售的房产基本上已经都签下意向合同,剩下的不多,不过三位放心,有了我们这个大宗货物和期货交易中心,其实库房商铺远点儿近点儿影响不大,哪怕是开设在杨公镇都无妨,到时候只需要安排人在这里盯着每天的更新信息,就能提前把生意做成了!”赵颀笑着解释之后拱手宽慰三个丝绸商人。 “欸,焉能如此说,买卖就是凑一个人气,好地段好人气缺一不可,若是我等在杨公镇就能好好做买卖,又何必跑到这里来,你们这小龙湾偷偷摸摸做的这般大规模,却直到昨天消息才传出来,要不是姚老昨日邀我们喝茶闲聊,我等一直都还蒙在鼓里,实在是不够厚道!”一个商人很郁闷的埋怨说。 “呵呵,的确怪我们筹划的不够细致,让三位为难了,不过眼下这一期还剩几处房产,三位尽可以挑选购买,若是都嫌地段不好,二期照样还有一些临海比较好的商铺和货仓,买下来照样发财,诸位请看,我们这海港占地三千余亩,规划有两纵四横六条大街,完成之后将会将整个海港所有仓库商铺酒楼餐饮住宿等商业全部联通在一起,完全不像杨公镇海港这样混乱无序,到时候整个海港将不会有太大的差别……”赵颀用一根竹棍再次指着楼盘图解释了一番。 “三位,小兄弟说的也有道理,这小龙湾海港横竖不过三里长,只要开发完成,其实哪个地方差别都不大,要知道整个杨公镇到三江口这庞大的海港河港码头连在一起,长达五十余里,沿海沿江各处码头加起来数百个,货仓商行更是多如牛毛,而且各行各业杂乱聚集,远不如这小龙湾规划的整齐单一,我们都是经营丝绸买卖,只要在此处打开局面,后面还会有更多的丝绸同行来凑热闹,到那时处处都是好地段,加上还有这大宗货物交易中心,远比到处寻找货源东奔西走轻松的多!” “姚老说的是极,三位切莫悲观犹豫,昨日这里本来还有好几处房产,在几位来之前又不断有客商下单,若是等到明天后天,怕是二期三期的产业也不好选择了……” “颀哥儿,鄞县又来了几位客商,我给你带来了!”就在赵颀说话之时,保安管事二麻子亲自点头哈腰的引着三个华服纱帽气势不凡的男子进来。 三个丝绸商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各自微微点头。 “也罢,小兄弟和姚老说的有理,如此我们也不太挑剔了,我就选这一间商铺吧!”一个商人抢先下手指着一间上下两层的商铺。 “好,陈大哥带林先生去签单!”赵颀点头。 “唉,林兄忒不要脸!”剩下另个丝绸商人脸皮抽抽的埋怨,然后也不敢拖延,犹豫片刻各自和很快选好房产,一间商铺一间仓库,然后在售楼小姐的引导下都去找陈纪签合同。 眨眼之间三单到手,赵颀笑的合不拢嘴的又开始接待刚到的三位客户。 这三位客户的选择余地就更加小了,因为一期工程对外销售的只剩下最后一间仓库,不过在赵颀舌灿莲花的嗨吹之下,三人中有两人下单,不过都没选最后一间仓库,而是选了二期两处位置不错的两间商铺。 因为前来的都是商人,签完单喝茶之时,姚胜四人和后面来的三位商人坐在一起喝茶闲聊,围着赵颀热疗讨论了一番小龙湾海港的这些超前的规划和新颖的模式,同时也对赵颀所说的大宗商品和期货交易大厅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兴趣。 赵颀自然也不藏着掖着,将自己后世所了解的这种专业市场的规划模式以及期货信息披露和交易方式做了一些详细的介绍和说明。 赵颀看起来只有十五岁,其貌不扬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村少年,最近虽然也刻意的穿戴整齐看起来文雅了许多,但面孔稚嫩的依旧让人无法将外貌和他伶俐的口才和敏锐灵活的头脑融合在一起。 因此赵颀侃侃而谈的时候,话语之间时常夹杂大量后世的词汇和观念,而这些超前的观念听来更是令人浑身震动。 姚胜等人时不时的互相看看,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一种无与伦比的震惊和惊讶,总感觉到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这个少年的身体中,似乎藏着一个无所不知及其成熟的灵魂,诡异的不像话。 而边喝茶边听赵颀瞎几把胡吹一通之后,最有一个没签单的商人也忍不住爬起来签下一份合同,将一期工程最后一间商铺拿下了。 这个插曲更是将这次的闲聊推上了高潮,姚胜和赵颀等人都笑着恭喜这位客商眼光不错,因为按照未来的规划,眼下买到手的商产未来铁定会升值,即便是自己不做买卖,租卖都会赚一大笔钱。 至此,短短不到两天时间,一期工程规划的四十套商产全部销售完毕,甚至二期工程也签出去几套。 而姚胜更是唤来自己的随从,取来两万三千余贯银会和三千多两现银,现场交割之后签下正规合同,小龙湾海港第一笔正式合同签订,整个售楼部欢声雷动,赵颀也非常激动,吩咐食堂准备酒宴,邀请姚胜和几位商人一起共进午餐庆贺这第一笔生意的达成。 工地的食堂并不算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刘掌柜从自己的酒楼安排过来三个厨师和几个帮工,然后又从茅湾村和大湾村请了几个手脚灵活干净的妇人和少女帮忙,每天对整个工地数百人供应热水和简单的饮食,当然,针对赵颀刘掌柜杨大元等领导阶层,食堂也有专门的小灶供应,鱼肉酒食准备齐全,而且小龙湾本就渔民聚集,每天大量的海鲜送上岸,因此这小龙湾海港工程的开工,也连带附近的渔民收益,以前各种不好卖的不值钱的海鲜,都被工地食堂收购,加工成了食物供给工地。 第130章 见怪不怪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北宋时期京师地处中原腹地,富贵豪门几乎都不吃海鲜,只吃羊肉。 而到了南宋之后,迁都临安,京师靠海,北方的羊肉金贵吃不到了,海鲜才慢慢开始进入富贵豪门之家。 因此吃海鲜到了南宋,已经非常普遍,但无论如何普遍,海鲜的烹饪和制作方法都和吃了几千年的鱼肉羊肉牛肉不同,而建炎南渡的同时,共计有数百万中原和北方百姓跟着迁徙到了南方,因此眼下这京师附近包括庆元府在内,其实大多数百姓并不是南方人,而是北方人,虽然上百年过去,北方的生活习惯依旧还未曾完全消失,因此相对来说,后世那五花八门的海鲜的各种生猛或者精细吃法,眼下的大宋统统没有。 海鲜的烹饪方法很简单,要么是水煮,要么是煎炒,要不然就是油炸。 而说到油炸,赵颀就更增加的郁闷了,除开油条麻花这些油炸面食之外,海蟹也有油炸的,尺巴长的一只梭子蟹,不去壳,直接滚油炸成焦黄,捞出来也不剥壳直接嚼着吃,味道那个简直不能形容,赵颀跟着刘掌柜在酒楼吃过一次之后就感觉中毒了,感觉肠胃里面装了几斤石头,硬邦邦顶的菊花痛。 螃蟹油炸也就罢了,特么的蛤蜊和海贝也有油炸的,捞出来壳还紧闭着,外面焦糊,撬开里面还有腥咸的海水流出来,肉都还没熟,看刘掌柜和二麻子等人蘸酱吃的满脸兴奋,赵颀吃了一口直接差点儿就吐了。 这种中世纪的黑暗料理幸亏没有传下去,不然中国人优美的饮食文化将会彻底被怀疑。 而赵颀如今成了小龙湾海港的最大股东和直接掌控者,这种黑暗系的海鲜吃法自然要被统统打成反动派,然后开发出新的海鲜吃法。 当然,为了节约资金,工地购买的海鲜都是不值钱的。 比如海带,洗干净之后大锅煮到五分熟,然后切丝,用姜葱蒜油盐酱醋凉拌,又便宜又好吃,食堂每天拌上二三十斤,会被所有的民工脚夫一抢而空,就连刘掌柜和二麻子等人都抢着吃,弄得现在食堂专门给领导层开了小灶另外精细的拌一盆才够。 除开海带之外,还有一种很便宜的海鲜,那便是蛤蜊,退潮之后海滩上到处都能挖到,其实这种小贝壳也并不止蛤蜊一种,还有蛏子和一些杂贝,这些有小又没肉的海贝,沿海人都视而不见,看都懒得看一眼,吃更加不可能吃了。 但就是这种又小又不值钱的小贝壳,硬是被赵颀弄成了一道爆炒酱汁海贝大餐,如今已经成为了工地最受欢迎的一道菜品。 每天退潮之后,大湾村附近有些行动不便的妇孺老幼将蛤蜊从泥沙里面挖出来清洗干净送到工地食堂,价格两文一斤,只要没有风暴,一天能够收一百多斤,放水养一天吐出泥沙,然后就大火猛油爆炒,加入葱姜蒜芥酱油加水少许焖两分钟,揭开果锅盖,瞬间一股香香浓郁的味道弥漫整个工地。 而每到这道酱汁蛤蜊出锅的时候,整个工地的帮工便会丢下锄头工具一哄而散端着自己的陶碗饭盆直奔职工食堂。 手快有手慢无,这是一道最受欢迎的菜,没有之一,光是添贝壳都能吃一大碗饭,还有人偷偷用碗装几个带回家给家里人品尝这道美味。 工地食堂针对民工和帮工的菜并不多,海带和蛤蜊吃的最多,偶尔还会加餐吃点儿猪骨青菜汤。 主要是相对海参鲍鱼黄鱼这些贵重的海产来说,这些东西几乎都不值钱,而且又便宜又美味,所有人都很满足。 除开民工的伙食之外,针对管理层的小灶就要精细复杂的多。 既有大宋眼下比较流行的一些美味佳肴,还有赵颀不断创新发明的蒜苗回锅肉、干煎带鱼、火爆鳝片、火爆猪肝、水煮泥鳅、葱香梭子蟹、干炒兔丁、红烧肥肠、香卤鸡脚鸡翅鸭脖子猪脚口条拱嘴等等。 这些菜里面除开猪肉和兔子相对算比较贵的食材之外,其他的都算便宜,尤其是鸡脚鸭掌鸡翅猪拱嘴这些边角料,大宋人都不怎么吃,只要安排人去肉菜市场和一些大酒楼溜一圈,百十文钱能够收回来一大筐,然而做好之后,全都是香喷喷令人食欲大开的绝世美味。 记得第一次赵颀指导食堂的大厨卤鸡脚猪舌鸭翅膀的时候,所有人都感觉一定不堪入口,然而当香浓的卤味散发出来还没有出锅的时候,食堂便被二麻子二毛冬瓜杨大虎等一群人围的水泄不通了。 而且等到出锅吃起来的时候,一个个赞不绝口,艾玛,真香! 赵颀发明制作的这些美味的菜肴自然也被刘掌柜笑呵呵的笑纳了,让厨师把这些菜都弄到自己的酒楼当做了几道招牌菜,听说口碑相当不错,很得食客赞赏,最近传开之后,还有食客专门跑到刘掌柜的酒楼品尝,连带刘掌柜那半死不活的酒楼最近也跟着火爆起来。 吃对于赵颀来说自然是顺带的。 大宋的食物其实已经非常丰富,除开缺少辣椒土豆西红柿等一些少量品种之外,其他包括黄瓜茄子瓠子倭瓜豇豆四季豆莴笋苦瓜豆芽豆腐生菜菠菜芍药萝卜白菜等等全部都已经开始大量人工栽培上市,葱姜椒芥油盐酱醋五香大料市场上也全都能够卖到,因此各种蔬菜的吃法也已经和后世没有太大区别,唯独的就是味道差别比较大。 因此穿越到宋朝,赵颀还是感觉比较庆幸,不会因为吃不好掉膘。 所以赵颀对于食物的改良和研究也并不太操心,甚至是有些随意,而且宋朝的厨师包括家庭主妇对于制作各种腌菜咸菜干菜还有各种家常菜都很在行,有些只需要赵颀指点一下,一样改良的菜肴就和后世非常接近了。 喝茶聊天半个小时,负责食堂的管事前来通知酒菜已经准备好,赵颀则和陈纪二人引着姚胜等人去食堂吃饭。 食堂的地面就是用海滩的砂石填平之后铺上一层沙土夯实,房子也是用竹木快速搭建的一个四面漏风的大凉棚,灶台和工作间也很简单,就是一排七八个火灶和水缸坛罐案板等简陋的设施,除此之外就是许多从镇上或者从附近农户收集购买过来的几十条破旧的长凳,这些都是供帮工和民夫吃喝休息用的。 至于领导层的餐厅是一个单独的凉棚,就在职工餐厅旁边,房间不大,阔只有七八丈,中间一张大圆桌,一圈靠背竹椅,圆桌上面还有一个可转动的小圆盘。 所有这一切都是赵颀的创新发明。 反正到了眼下,赵颀也懒得管什么山神显灵或者别人的评价了,有些东西不管如何憋着藏着,总是都要拿出来。 何况包括刘掌柜杨大元杨大虎二麻子刘东等人也早就对赵颀的神奇属性习惯了。 自从赵颀情形之后的这个把月,不光是赵颀的变化大,凡是跟随他身边的所有人的变化都只能用翻天覆地来形容,而这些变化速度既快又似乎润物无声,无形中大家的观念和生活都跟着改变了,因此也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第131章 京师消息 几个餐厅的帮工进进出出,圆桌很快就摆满了酒菜。 蒜苗回锅肉、干煎带鱼、清蒸大黄鱼、水灼大虾、凉拌海带、酱爆蛤蜊、腊肉炒四季豆、藕夹子,烧茄子、葱香蛏子,然后还有豇豆莴笋蛋花汤等几样常见的时蔬菜品,林林总总摆满了一桌子,看似丰盛,但却并无一样鸡鸭鱼肉等请客必备的大菜。 “诸位,小龙湾海港刚刚开始,条件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请!” 赵颀热情的邀请姚胜等人入席。 一群人脸上虽然不说,但也感觉这酒宴确实寒碜,地面坑坑洼洼不说,房子也四面漏风,凉快倒是凉快,但窗外就是荒草碎石,怎么看也就和席地而坐没啥区别。 特别是桌子中间竟然还摆着一大盆枝枝丫丫的鸡脚鸭掌,只看得姚胜等一群客商面面相觑。 好歹都是一群身家数十上百万贯的大商人,何曾在这么简单的地方吃过饭食。 不过别人是请客,加上方才这一番喝茶聊天,赵颀的神奇属性也让他们比较收敛,一个个还是装么做样的道谢之后入席,随之进来的几个售楼部的美貌女子帮忙倒酒。 “这圆形的桌子倒是奇怪,林某还是第一见到……”坐下之后,一个丝绸商人笑着打破略微沉闷的气氛。 “的确奇怪,不知这圆形的餐桌该如何区分宾主?”有人附和。 一群人于是都好奇的开始讨论研究起来这个奇怪的圆桌。 “呵呵,用这圆桌吃饭,一是图方便,二是图投热闹,诸位请看……” 赵颀伸手轻轻一拨中央的圆盘,桌子立刻转动起来,顿时惹得一群人惊呼起来。 “啧啧,这创意堪称鬼斧神工,竟然还能转动,这样夹菜也不会舍近求远了,的确是方便至极!” 这个能够转动的桌子立刻引起了姚胜等人的兴趣,你一下我一下的转动小圆盘开始研究讨论起来,很快也就把因为条件简陋的不快丢到了脑后。 “感谢姚老和诸位对小龙湾海港的信任和支持,时间匆忙置办这薄酒一席,希望诸位莫要嫌弃和见怪,也祝诸位和小龙湾以后一起发财共饮一盏,请!”等酒水都斟满之后,赵颀笑着举杯站起来。 “哈哈,小兄弟说的好,一起发财,诸位请!”姚胜也举杯站起来。 “发财自然是要发财,不然我们跑来干什么,希望小龙湾海港尽快建好,我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吃过这顿酒宴,明日我便把首付款带来签下正式合同,到时候与诸位一起发财,请!” “请!” “请~” 一杯酒下肚,赵颀坐下来拿起筷子邀请开吃,虽然一桌酒菜看似简单,不过菜肴入口,瞬间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尼玛怎么这么好吃! 于是接下来也不用赵颀再请,所有人都筷子起落挨着品尝讨论起来,前面因为酒宴简陋的不快也几乎一扫而空。 都说中国的生意是酒桌生意,这话放到宋朝也一样四海皆准。 吃吃喝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桌子人的情绪也慢慢放开,讨论的话题也从小龙湾海港开始发散到商界政界,大宋日本,高丽琉球、辽金蒙古,成年往事,当下时政,对于一群走南闯北见识多广的商人来说,吃饭喝酒就是最好的聊天场所。 “诸位可曾听闻京师两天前发生了一件大事……” 酒菜半酣,大部分都喝的满脸红光有了一些醉意,一个叫***的商人突然压低声音形容神秘的说。 “京师两天前的事欧阳兄如何就知晓了?”有人疑惑的问。 “我也是来小龙湾之前刚刚才知道,方才在码头遇到一个刚从杭州过来的同行,说起京师发生一件离奇之事引起京师震动,官家暴怒差点儿将值守崇政殿的司值殿前指挥使砍了脑袋……” “嘶,欧阳兄赶紧细说,京师到底发生何事,司值殿前指挥使可是禁军两司的四品将军,焉能说砍就砍,官家登基三十余年,从未杀过这么大的将官,这火气到底从何而来?” “是啊,欧阳兄莫要卖关子了,快说快说,我还准备过几日去京师谋一个门路,免得瞎了眼撞了霉运!” “就是,我等出门在外只为平安发财,这京师动向时刻都要关注,欧阳兄就莫要吞吞吐吐了!” 在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催促之中,***略有些得色,吃了一口菜之后压低嗓子说:“诸位有所不知,两天前的凌晨,京师有人在朝堂大门上用鲜血写下阎马丁当国势将亡八个血淋淋的大字,消息传到正准备上朝的官家耳中,官家大怒,在勤政殿摔了无数珍宝玉器,听闻还将报信的司值太监差点踹死,下诏大理寺拘捕当夜值守崇政殿的数十禁军值卫和班头……” “哗~”整个酒桌上一片哗然,姚胜等人一个个脸色惊恐惊呼不断。 “欧阳兄快说,后来如何,这在朝门泼血写字之人抓到没有,这八个字到底又是何意思?”一个商人回过神来急切询问。 ***摇头,“人还没抓到,但值守皇城和京师的禁军已经开始大肆搜捕,听闻已经抓了不少嫌疑人员,至于写字之人在不在其中就不知道了,至于这八个字,其实猜猜也能想出来,因为除开朝门血书之外,京师四街百坊一夜之间张贴出来数百章印刷的小报,上面大肆揭露丁大全阎贵妃马天骥董宋臣等十数人祸乱朝纲的罪行,要求官家罢免废黜这些官员以正朝纲……阎马丁当,自然指的就是丁大全四人!” 卧槽! 赵颀手一抖筷子差点儿掉地上,转头看陈纪,发现他也捏着酒杯,胳膊腿抖的跟筛糠似的。 只听这个熟悉的桥段,赵颀和陈纪不用去多想,就知道肯定是姚燃干的。 因为这简直就和赵颀当时说的过程一模一样。 “此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朝堂大门上留下血书,污秽朝门之罪,怕是要掉脑袋啊!”一个商人张口结舌半天之后说。 “呵呵,一个人掉脑袋怕是最轻的,一旦查实,恐怕还有无数人会牵连其中跟着一起掉脑袋,数百张小报一夜之间贴遍皇城大街小巷,肯定不是一人所为,如此兴师动众,怕是无异于谋反!”姚胜紧紧揪着一把胡须脸皮抖抖着说。 “诸位还有所不知,当日刚好是丁大全封丹阳郡公之后准备筹办贺宴,这件事一出来,这贺宴也举办不成了,大量提着礼物前去恭贺之人都被丁大全赶了出来,听闻丁大全上朝堂伏拜哭号,希望官家缉捕恶徒还他一个清白……” “切~”席间有人嗤鼻,“丁青皮是什么德行自己难道不清楚,还有脸上朝哭鼻子!” 其余一些人或有同感,又或有惊惧,举杯握筷脸色各自不同,皆都没有人接话。 丁大全的为人不去评价,但毕竟是当朝左相兼枢密事,而且刚刚被封为丹阳郡公,正是风光无限之时,商界政界无数人都走后门拉关系想投靠他跟着一起升官发财,讨厌他的人多,想巴结他的人更多。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和社会风气。 而且也从未有人会想到竟然会有人冒天下之大不韪,胆敢在朝堂大门上血书留字,在京师满大街小巷张贴揭露丁大全之辈的大字报和小广告。 酒桌上的气氛一时凝固起来,所有人都默然喝酒吃菜闷声不说话。 第132章 黄道吉日 “陈先生,有昨日签下意向合约的客商前来交付首款!” 就在酒宴陷入冷局之时,一个身穿长衫的文士进来通报。 “唔,看来这小龙湾的规划的确充满诱惑,眼下已经酒足饭饱,多谢赵大郎和陈先生的盛情款待,我等也早些回去凑足款项尽快来签订正式合约!”一个商人站起来告辞。 “林兄言之有理,尽快交足首付定下合约,我等也好放心期待海港早日建成,多谢二位,告辞!” “多谢款待,告辞告辞!” 一人带头,其他几个客商也全都纷纷站起来跟着拱手告辞。 一场酒宴近乎于不欢而散,赵颀和陈纪两人将姚胜等人送出门外,招呼二麻子等人好好礼送离开工地,这才回转招待前来交割首付款的两个客户。 接下来的三天,整个工地一直都处在忙碌和热闹之中,签下意向合同的绝大部分客商都陆续前来缴足首付款,沙盘上一期工程的大部分商铺仓库等房产也几乎都名花有主重新贴上了各商行的正式标签,虽然还有一些签下意向合同的客商迟迟都没来,但已经无关大局。 三天之内,签下正式合同的客户达到了三十三位,一期二期工程出售的商铺仓库等产业达到四十一处,其中有好几个像姚胜这种财大气粗眼光超前的商人一样,都是拿下了两处甚至三处商产,而所有的首付资金汇总起来,总数已经达到近五十万贯,早已远远超出了最开始的预期,募集的资金几乎超过了小龙湾海港全部投资的七成。 也就是说,这次招商任务的目标已经远远超额完成,充足的资金将会保证一二期工程项目同时启动。 钱到手,自然是开始花出去。 因此在这钱财滚滚而来的这三天的时间当中,赵颀和刘掌柜召集所有管事人员接连开会讨论,将先前商讨规划的工程研究的更加细致,重新规划整合了小龙湾海港的各个部门,成立了策划部、监理部、后勤部、财务部、对外联络部、保安部、生活部、人力资源部、经理办公室等后世的房地产公司该有的组织架构。 刘掌柜担任行政总监,负责整个工程的统筹协调和安排。 赵颀担任策划和监理,负责整个海港的规划和监理任务。 杨大虎担任后勤部主管,负责工地一切工具和物资的购买、维修和管理。 杨大元担任人力资源部主管,负责招募和管理工地上所有帮工、脚夫、保安人员的协调和安排。 二麻子担任保安部主管,负责整个工地一切安保任务。 二毛担任对外联络部主管,负责接送考察和投资客商。 冬瓜担任生活部主管,负责整个工地的饮食生活安排。 而李贵和大牛等一群相熟的帮工则都大大小小弄了一个管事和小头目的差事各自负责一些事务。 财务部得到极大扩充,刘掌柜最开始安排来的一个老先生已经完全无法胜任,因此又从鄞县的牙行请来两个专业的财务人员组建了财务部,而老先生则变成了财务部主管,专门负责审计财务和上报,只对赵颀和刘掌柜等股东负责。 而刘东也从当初一个挨揍的角色摇身一变成为了小龙湾海港的经理办公室秘书,带着几个能写会算的文士专门负责将工地大大小小的事情整理之后向每天向赵颀和刘掌柜呈报,这个工作任务最为繁重,几乎整个工地所有部门的大小事务都需要他们参与协调,而且责任重大,因此赵颀也最为慎重,特意仔细叮嘱了好几遍。 刘东因祸得福眼下得到重用,自然最赵颀的安排言听计从,已经彻底变成了赵颀最为忠心的一个狗腿子级别的人物,整天点头哈腰最后一点儿文人的矜持和脸面都丢到了茅坑里面,一看见赵颀就像一个哈巴狗一样贴上来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拍马屁。 陈纪作为赵颀请来的重量级师爷人物,也是整个小龙湾海港文化最高的知识分子,虽然眼下还只是临时工,但赵颀也给他按上了一个宣传部主管的名头,负责整个工程的对外宣传和文案策划,按照赵颀的要求,那就是小龙湾海港要让外人知道,不仅仅只是一个商业海港,还是一个集休闲娱乐和居家旅行的度假胜地,要用浓烈的人文风格让小龙湾海港呈现给世人一种完全不同的风貌。 小龙湾海港的未来,一定是充满诗情画意的,而不是和其他海港码头一样,到处都是大群赤身裸体皮肤黝黑的民工脚夫、充斥着汗臭和牛粪马粪味道的混乱场景。 这里有锦衣华服的富豪商贾,这里有东西南北四夷客商,这里有湛蓝海水和洁白沙滩,这里有管弦歌舞和娇俏美娘,这里汇聚南北精品货源,还有美酒餐饮和天下美食…… 总之,在赵颀给陈纪吹过牛逼之后,陈纪已经头脑彻底沦陷了。 看着光秃秃的海滩、破破烂烂的码头和满地奔忙汗臭熏天的脚夫,陈纪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开始分裂了。 赵颀刻画的未来蓝图和眼下的场景,就像格格不入的两个时空,让他有些精神错乱但却又充满了无限的激情和斗志。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赵颀的话,让他对这片鸟不拉屎的荒芜海湾的未来充满了艺术的想象空间,笔墨舒展龙飞凤舞,他要将赵颀这些美好的畅想和几位画工一起,变成充满了诱惑的文案和一幅幅精美的宣传画册。 所有的新部门重新建立,一排排房屋再次扩展修葺,各个部门的人员重新进行调配,工资薪金重新进行调整。 所有主管级别的工资每月五十贯,管事级别的二十贯,帮工脚夫的工资也增加三成。 有了五十万贯的充足资金做后盾,整个小龙湾海港的建设也到了开始大张旗鼓的建设时期。 宝佑六年五月初九,黄道吉日,宜开市、破土、出行、婚嫁。 小龙湾海港也在这一天装扮一新,大门上重新装饰了七色彩绸,两边更是还摆放了十数个巨大的时鲜花篮,而且还请来了附近一座道观的道士在工地做法,搭起祭坛,供奉三牲瓜果,烧香贴符上祭苍天下拜鬼神,将杨公镇附近的山神土地海神河神娘娘庙都挨着祈祷祭拜了一番。 在一群道士叮叮当当法事结束之后,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两支舞狮队在数十个光膀子扎红头巾的青年手持彩旗引导下,在海港码头上进行了一场热情酣畅的表演之后,小龙湾海港的建设正式拉开序幕。 第133章 这货有点儿坑 此次见证小龙湾盛大开工仪式的不光有赵颀刘掌柜杨三爷杨大元等一群股东,还有刘太爷和茅湾村的几位村老,更有杨公镇和海港官衙的一些官员和附近大量有头有脸的人物。 在刘掌柜的神情邀请下,大量杨公镇附近的商界同行前来捧场观礼。 当然作为首期投资的三十余位客户几乎全部到齐,共同受邀见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除开这些股东客商和有头有脸的捧场人物之外,热闹欢腾的场面更是吸引了大湾村和杨公镇上无数百姓前来围观看热闹,整个小龙湾人头攒动喧哗震天,近万人的围观下,在丰厚的薪资刺激下,工地上所与人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情绪高涨,随着赵颀和刘掌柜一起敲响一面巨大的铜锣,瞬间号子声,呼喝声、笑骂声、锯木打铁声喧嚣而起,小龙湾海港的建设今天算是真正拉开火热的序幕。 “哈哈,爽快,爽快,活了大半辈子,就这次和大郎合作的这笔买卖让我最开心激动,大郎真是一位奇人也!” 宾客散去,站在工程指挥部的门前,看着不断堆积的竹木建材和整个海港如同蚂蚁一般来来往往的热闹场面,刘掌柜笑的嘴巴都了裂到了后脑勺上。 前后只有短短二十多天,这样一个完全看似不可能的庞大工程,竟然就被区区数万贯的投资完全撬动。 而眼下收到的庞大首付款,足足近五十万贯的银钱和银会都是现钱,光是这笔钱,就足以傲视整个庆元府的富豪之家,刘掌柜相信,看庆元府海港如此火热和繁忙的生意,绝对没有任何一家商行有能力一下拿出这么多的真金白银。 他刘氏家族百余年传承积累,眼下所有房产地产粮田瓷器厂等全部加起来的财富,也还不如这短短十多天时间挣的多。 而这仅仅还只是开始。 一期二期项目所有产业出售还不到一半,而且缴纳的也不过是三分之一的首付款,等后面两次款项足额缴纳,则将会有至少一百五十万贯的收入,再把二期三期所有的产业出售,整个工程至少还会有三百万贯的资金进账,即便是刨开需要投入的七八十万贯和其他开销,最后这个海港将会给所有的股东带来至少三百万贯以上的纯利。 一年之后,按照投资比例,他将会赚到至少八十万贯,而赵颀和杨大元等人联合占据七成股份,将会有至少二百万贯的收入。 而这,仅仅只是销售出去的房地产的明面收益,三期工程中都还有一部分不动产作为海港成立的联合公司整体投入运营,光是房租和以后商户缴纳的管理费以及码头的停靠费用,每年也至少还有数十万贯的收入,在加上德帮货运以及其他配套的商业行为,所有股东每年至少还会有上百万贯的红利分配。 而一想起赵颀说这个项目开发成功之后,还可以去三江口拿下上万亩的地皮开发一个更大的综合贸易市场,撬动的资金至少数千万贯,这个大大的炊饼简直就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魔咒一般,刺激的刘掌柜有些精神分裂了。 狗日的,这简直就是抢钱啊! 他从未见过甚至想都没有想过,世间竟然还有如此不要脸的挣钱手段,而这个奇迹一般的商业,竟然就是亲自诞生在自己的手中。 从规划到成功,就短短二十天时间。 刘掌柜越想越兴奋,激动的身体都不停的打摆子。 刘掌柜的兴奋和激动对于赵颀来说并不奇怪。 不光刘掌柜觉得不要脸,连赵颀自己也觉得不要脸。 因为后世的所有人都觉得中国的房地产公司是世界上最不要脸的企业。 但你又不得不承认,这种近乎于空手套白狼的手段,才是深得商业精髓,投入少,见效快,收益大,纯粹靠骗。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演得好,就飞黄腾达,演得不好会被人打成渣。 不过眼下整个小龙湾海港的建设已经彻底走上正轨,余下的事情需要他操心的就不多了,虽然未来钱途辉煌,但想起前几天和吴潜打的赌,多多少少还是会让他有些内心惴惴不安。 若是这并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大宋,而只是一个似是而非的平行世界,蒙古人特么的不打过来怎么办? 这费尽心力挣下的百万家财怕不是要送给吴潜当了孙女的嫁妆。 如果是这样,自己还不如干脆用点儿心思把他孙女泡过来,提前来一个财色双收。 还有就是,三天前***说的京师那件事,也让他紧张不安。 他绝对没想到姚燃这个家伙竟然如此大胆,将他随口说下的几句玩笑一般的话拿去当了剧本,活生生的在京师皇城演了出来。 眼下三天过去,发生在京师的这件事已经在庆元府传的沸沸扬扬。 民间兴奋激动者有之,咬牙切齿者有之,胆战心惊则有之,而更多的普通百姓则是兴趣盎然津津乐道,说起这件事来眉飞色舞,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幸灾乐祸神情。 而赵颀最担心的就是姚燃这个家伙被禁军捉到然后拿到大理寺一番折磨之后招供了…… 尼玛,感觉这货有点儿坑,若是这次能够顺利逃脱,自己暂时是不是应该离他远点儿。 就在赵颀胡思乱想担心姚燃的时候,突然听见工地门口一阵喧哗,然后就看着二麻子带着一个少女直奔过来。 “小米?她来干什么?”赵颀惊讶不已的迎上去。 “颀哥儿,赶紧回去一趟,小米说吕家二少爷带着媒婆和一群人跑到你家要把阿莲抢走?”二麻子满脸愤怒的挥舞着手里的铁棍大声说。 “什么?赶紧回去!”赵颀短暂的愣神之后勃然大怒,也来不及跟刘掌柜告辞,拔腿就往大门处跑去。 “快快,狗日的吕光平竟然敢来抢人,大家都准备家伙!”二麻子连番大吼,瞬间一群保安闻讯而动,全都从各处操着棍棒刀枪呼啸而来。 第134章 静观其变 “保安部的都跟上,赶紧把马车赶过来,大牛,把钢刀铁枪都拿上,狗日的,莫不是把我们茅湾村的人当面团,今日看不打出他的屎来!” 闻讯而来的二毛也气的暴跳如雷,剩下一群茅湾村的年轻人也各自怒火中烧。 阿莲的遭遇这几天大家也都已经知道。 都在破口大骂阿安的同时,也都对阿莲表达了各种同情,甚至二麻子和二毛等许多年龄大还没成亲的年轻人更是有了一些各自的想法。 阿安当初娶了阿莲这么好一个年轻漂亮的贤惠女人,不知道惹得村里多少后生羡慕嫉妒恨,不然大家也都不会时常拿阿安开玩笑背地里说些不行的闲话了。 从根底来说,这是因为各种嫉妒情绪在作怪。 阿安平日的孤僻和性格只是一个很小的因素。 眼下阿莲被阿安休掉之后被赵颀收留,谁都没有去多想,只觉得这只不过是邻里乡亲互相帮助而已,谁都不知道赵颀和阿莲有过那一夜的缠绵故事,更不知道阿莲一度曾经想想轻生了结自己的生命。 在所有人看来,即便是阿莲要再嫁,也应该肥水不流外人田,村里暗自喜欢她的年轻后生多了,怎么会轮到吕家二少爷来踏脚上炕。 抢亲这种事在南方一些地方并非没有,但阿莲刚被休了不过三天,吕光平便明火执仗的带着媒婆前来逼亲,这完全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 “快走,快走~” “驾~驾~~” 在一阵吼嚷叫骂声中,赵颀翻身上马,二麻子和二毛大牛等一群年轻后生也都骑马坐车扛着刀枪棍棒紧随其后,数十人如同土匪一样呼啸着冲出工地大门。 “发生了什么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便搅动了工地,杨大元杨大虎冬瓜等人都从各处工地房屋跑了过来,一番询问之后从小米口中得到结果,杨大元瞬间脸色不好。 “大元且多带些人去,吕家势力不小不易招惹,尽量劝说大郎莫要动怒,这里有我看着,不会出事!”刘掌柜赶紧说。 “好,这里麻烦刘掌柜了,十三哥,召集一些年轻力壮的我们去帮小颀,决不能让二少爷把阿莲抢走!” 杨大元虽然平日成熟稳重,但这件事他也有些气愤填膺,作为一个过来人,这几乎每天和赵颀结伴来工地,对于阿莲和赵颀之间的关系也看的更加透彻一些,两人绝对不只是简单的邻居照顾关系,通过阿莲身上的一些变化还有两人那偶尔眉来眼去亲昵的小动作,杨大元就知道两人怕是已经有了一些不正常的男女之情。 但这种事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 他从小视赵颀如同己出,和自己的大儿子一起吃奶,若不是赵颀长大有些疯疯癫癫,他还会让两人一起读书,而赵颀眼下带着他们正是大展宏图之时,赵颀的一切喜好他都会支持。 何况在他看来,阿莲跟着赵颀,不管未来是否有一个正式的名分,都远远好过跟着阿安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至于嫁给吕少爷这种人,他更是从来都没有过任何想法,甚至是苗头都没有。 这个码头上的商行,吕家可以说茅湾村的一群人最熟悉。 吕家二少爷不光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妻子,还有三个容貌身段都绝对算一等一的小妾,这等富足和美满的生活,只会让二毛等一群泥巴腿子每天流着口水想着少夫人做些独立运动。 因此吕家二少爷突然带着媒婆和大群人前来强娶阿莲,在杨大元看来完全就和一个神话故事一般不靠谱。 但是,小米跑了好几里路过来,绝对不会说假话。 因此杨大元也有些着急,等杨大虎把人手召集过来之后,也急匆匆带着一群年轻人骑马坐车往茅湾村而去,就连手无缚鸡之力的陈纪也跟着挤上马车。 接连两群人离开,大量的车马都被牵走,工地上的脚夫工匠也都只能停下手中的工作,嘀嘀咕咕的开始交流打探缘由,本来热火朝天的工地一下便消停了许多。 “掌柜的,这……这也太儿戏了吧,怎么说走都走了!”一把胡子执掌财务部的老账房先生脸皮抖抖着开口。 “唉!”刘掌柜脸上露出一抹忧色。 “掌柜的,吕家势力不小,听闻和通判高知年甚至宰相丁大全都来往甚密,若是赵大郎和吕家起冲突,只怕我们小龙湾海港前途堪忧!”一个年约四旬的刘家人在旁边提醒说。 “是啊,为了区区一个离异的妇人,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吕家想娶,就让他娶走好了,若是因为此事连累我们,这大笔的投资和买卖就会打水漂了!”另一个刘家安排来的管事摇头说。 “吕家的确势力深厚,但赵大郎和茅湾村的人毕竟是小龙湾海港的大股东,目前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吕家若是吃瘪,必然咽不下这口气,以后说不定会想办法把海港搅黄,若是赵大郎扛不住吕家的压力,只怕以后还会和吕家继续起冲突,两权相较取其轻,我们眼下只能静观其变,等此事明晰之后再说,吩咐下去所有人继续干活儿!”刘掌柜权衡一番之后感觉这件事也有些棘手,只能暂时等待结果。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面对丁大全这么大一尊佛,刘掌柜自忖自己没有任何实力去和吕家抗衡,即便是庆元府通判高知年的压力所有人都顶不住。 锦上添花可以,雪中送炭这种要命的事还是谨慎一点儿好。 如今他和赵颀虽然是一条船上发财,但在商言商,力所能及的帮忙他会不遗余力,但若是要拿整个刘氏家族数百人的前程来帮忙,那就算了。 更何况就像方才族人所说,为了一个离异的妇人,赵颀和吕家这种实力强横的家族起冲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权衡归权衡,其实刘掌柜也对赵颀带有一种很奇怪的信任感。 吕家这次或许会在赵颀手中栽得鼻青脸肿。 毕竟这些时日,赵颀的神奇属性已经完全让他敬服的五体投地,因此在海港的建设上,几乎也都是赵颀一言而决,所有的商量,最后执行的还是赵颀的方案。 包括刘掌柜自己在内,所有的管理阶层几乎都对赵颀的安排言听计从。 因为从头到尾,整个小龙湾海港都是赵颀一手策划推广操作成功的,这三天时间滚滚而来的五十万贯银钱,已经将所有人最后残留的有点儿不信任和隔阂冲刷的干干净净,留下的只有敬佩和服从。 哪怕是到了眼下一切顺畅的局面,若是赵颀突然罢手不管,刘展柜也会心头惴惴,感觉不一定能够将这个庞大的工程进行到底。 这不是钱财问题,而是见识和才华都让他感觉到不能胜任。 第135章 干就一个字 对于刘掌柜等人的心思,赵颀眼下无从去关心。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阿莲。 从窑洞到小龙湾至少有四里的距离,即便是一个成年人跑过来也需要一刻时间,而小米一个才十三岁的小女孩,跑过来差不多需要半个小时,而他们再骑马坐车赶回去,中间相隔了近四十分钟。 四十分钟,自己家里老老少少一共四个女人,怎么挡得住吕家二少爷带来的一群虎狼家丁。 若是阿莲被抢走…… 赵颀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一阵一阵收缩的如同高压泵一样,浑身奔涌的血液已经让他有些情绪失控。 而在这种愤怒之中,他也慢慢联系到李贵说过的事。 或许是二少爷看上了阿莲,然后给了阿安五百贯钱,让他休掉阿莲,然后他再娶回家……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但在赵颀看来却仍旧有些想不通。 吕家二少爷不光有一个风骚入骨的漂亮老婆,听说还有三个漂亮小妾,但为什么会看上阿莲这个地地道道的村姑,这不符合常理。 而且通过前几次和二少爷交流的过程来看,这个二少爷还算正常,思维清晰办事干练,待人处事虽然带着一丝傲慢,但也完全符合他的身份地位,而且那次玻璃谈判也看的出来,这货对并不像是一个贪财好色之辈。 难道他就不喜欢漂亮风骚成熟性感的美貌女人,而是喜欢粗布麻衣不施脂粉的村姑? 想想阿莲,再想想少夫人。 赵颀连连挥鞭策马跑的更快了。 若是比较起来,阿莲这种安静贤惠带着一种小女人气质的柔弱女子,似乎更加符合他的审美情趣。 而少夫人那种风骚的美,总感觉带着一股浓浓的俗气,就像路过青楼时候挥手帕的妓女,偶尔日一下可以,天天日,估计会吐。 或许,二少爷正常的面具下,也藏着一颗文青和不羁的心灵,他心目中的女人,就是阿莲这种娇弱贤惠的女子。 如果是这样,赵颀也不介意好好和他干一仗。 不管怎么说,阿莲是自己睡过的女人,那这一辈子,都得对她负责。 敢抢自己的女人,一定要打出他的屎来。 至于打出屎来以后的事,那就需要慢慢聊了。 姚燃在京师这么一闹,丁大全如今一定如同铁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难安,连续两次针对他的事闹得京师震动天下皆知,皇帝再昏庸也一定会有警觉。 毕竟众怒难平,大宋超级稳固的皇权决定了宰相的地位并不稳固,上下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而已,大宋三百年,宰相足有上百个,当满三年的屈指可数,加上其中还有几个权相任职数十年,剩下的宰相就像走马灯一样的在更换,就比如吴潜第一次当宰相,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被赶下来了。 而这一次的朝门留字,几乎比历史上早了将近一年的时间。 经过自己这个穿越过来的小福蝶这么轻轻一扇翅膀,丁大全会提前被罢相也说不定…… 马蹄嘚嘚,车轮滚滚。 二麻子二毛等十多个服装统一手持刀枪棍棒的年轻人裹着赵颀,如同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沿途呼喝怒吼着驱散路上的行人,尘土飞扬之中很快便到了村口。 “冬瓜,带两个人去挨家挨户通知,所有人都去颀哥儿家帮忙,刀枪棍棒准备好,若是看到吕家人,一个都不许放过!”当了几天保安队长的二麻子手持一根铁枪骑在马上大吼。 “好!”冬瓜和身边两个青年从马车上跳下来,沿着村里的路去挨家挨户的拍门通知。 剩下的人簇拥着赵颀继续往窑洞而去,风驰电掣之下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不过眼前的情形让赵颀瞬间松了一口气,不光如此,而且还有一种哭笑不得的 窑洞前面停着两辆马车和一顶披红挂绿的小花轿,花轿两边站了七八个拿着唢呐锣鼓的迎亲班子,从窑洞门口直到池塘边上,地上或坐或躺的倒了七八个人,看衣服装扮,都是大户人家的狗腿子。 这些人大部分都鼻青脸肿痛哭哀嚎,而在窑洞门口,苏老太坐在一把破旧的竹椅上,手杵一根几乎从不离手的拐杖。 苏老太身边,还站着刘太爷、张太婆、小竹等一群左邻右舍,不过都是些妇孺老幼,手里皆都拿着扫帚木棍将窑洞死死挡住。 吕家二少爷带着几个狗腿子和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愤怒无比的将苏老太等人围在正在大声呵斥。 而看见赵颀和二麻子等人凶神恶煞咆哮而来,场面瞬间改变。 “哥哥快来,他们要把阿莲嫂抢走!”小竹嚷嚷着嘴一瘪眼泪就下来了。 “没见过世面,哭啥哭,有老婆子在,谁敢来抢人!”苏老太苍老的脸色也瞬间放松,呵斥一声杵着拐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既然我们家的男人回来了,这事就不用老婆子操心了,颀儿,你自己解决吧,咳咳……” 老太婆咳咳着转身进窑洞去了。 赵颀和二麻子等人一拥而上将二少爷一群人上前拦住推开,然后手持刀枪棍棒将窑洞大门团团围住,凶神恶煞的气势顿时就将二少爷等人吓住了。 “赵颀,你想干什么?”看着满脸怒容大步走到面前的赵颀,吕光平吓的往后退了两步胆战心惊的问。 “二少爷,带人私闯民宅可是大罪,你无缘无故跑到我家来,到底想干什么,莫非欺负我们茅湾村没人?” “就是,吕光平,莫非你当我们茅湾村的人都是软柿子,想捏就捏!”二麻子对昔日的雇主也丝毫不给面子,手中的铁枪指着一群人恶狠狠的说。 “就是,阿莲是我们茅湾村的人,不想被打赶紧滚!”剩下一群在工地混了半个月的保安都虎视眈眈的举起刀枪更加凶狠。 对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混混来说,什么朝廷,什么丁大全都和他们八竿子打不到边,从来也不会考虑那么多后果,遇到不爽,就一个字,干,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干完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 眼下他们眼中的高个子,自然就是赵颀了。 第136章 太尼玛无耻了 吕光平虽然有些惊恐慌乱,但还是怒气冲冲的盯着赵颀脸皮发青的说:“阿莲什么时候成了你们茅湾村的人了,他已经被阿安休了,眼下是无户主之妇,本该回到徐家村父母家,我今日请来了她的父母和媒婆,已经说好要纳她为妾,眼下聘书媒婆家长具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娶阿莲是白纸黑字的官凭,你等枉顾法令强行阻挡我娶亲,并且还打伤我的家仆,难道就不怕我通知官差将你们抓去县衙吃牢饭?” “哈哈,二少爷莫要吓唬我们,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为了娶阿莲,竟然暗地里行卑鄙之时,给阿安五百贯钱让他休掉阿莲,难道以为就做的人不知鬼不觉,暗使钱财坏人婚姻,这种欺男霸女之事就算是闹到县衙,我们也不怕你……还有,你到底给了阿莲父母多少钱,才买下这纸聘书?” 赵颀步步紧逼,直接站到距离吕光平不到三尺远的距离,口中的唾沫星子都快要喷到吕光平脸上了。 “你……你不要瞎说八道,我何时给了阿安五百贯钱让他休掉阿莲了……”吕光平脸色难看的继续后退。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不要我们现在就把阿安找回来对质?”赵颀冷哼。 “快看,阿安那个王八蛋就在家里!”一个眼尖的保安指着阿安的房子嚷嚷。 “果然是这个烂仔,豁牙带人去把阿安抓过来!”一群人回头,果然看到阿安家的院子里有个男子鬼鬼祟祟的正往这边张望,二麻子大吼一声,立刻就有三个年轻人往阿安家呼啸而去。 “赵颀,莫不要以为人多我便怕了你,阿安自己休掉阿莲管我屁事,我聘礼已下,白纸黑字的聘书和媒人皆都带来,阿莲父母也在,今日阿莲我一定要娶走,你若胆敢阻拦,莫怪我不客气!”吕光平气的跳起来指着赵颀的鼻子大吼。 “吕光平,虽然你吕家势大,但天下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阿莲今天你别想娶走,若是识相就赶紧离开我家,不然我也不会客气!”赵颀气定神闲的看着吕光平。 本来回来的路上他还急的不行,生怕赶回来晚了二少爷已经将阿莲抢走了,若是到了那个地步,想打上吕家去把人抢回来肯定非常麻烦,而且还不敢保证阿莲不会受到欺辱,但眼下看来,深藏不漏的苏老太并没有让他们得逞,因此眼下心情已经平静许多。 很快豁牙三个就将阿安如同拖死猪一般押了过来,噗通一声就丢在了窑洞前面的空地上。 就在这时,杨大元等十多人也都骑马坐车呼啸而来,前后两群人五六十个,皆都手持刀枪棍棒锄头铁锹将吕光平等人全都堵在中间,包括先前倒在地上哀嚎的几个吕府家丁也都被人全都拳打脚踢的驱赶到一堆,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不断打摆子。 这些家丁平日仗着吕家在外面吆五喝六横行乡里,但面对茅湾村的一群混混,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光是一个老太婆他们都打不过,因此一个个都如同鹌鹑一般缩着脑袋顿在地上丝毫不敢反抗。 “杨大元,莫非你也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强行出头?”吕光平愤怒的盯着杨大元。 “二少爷,你这又是何必,你家中妻妾成群,阿莲的身份配不上您……”杨大元无奈的开口。 “哼,我爱娶谁娶谁,你若是也想阻挡我,莫怪我没有警告你,听说你家大郎正准备考县学,要是坏我好事,到时候我保证你儿子一百年也考不上!” “你……”杨大元脸色瞬间发白,握着木棍的手微微哆嗦起来。 “卧槽,吕光平,你还要不要脸!”二麻子等一群人气的跳起来破口大骂,连赵颀平日的口头禅都带出来了。 “哈哈,我劝你们还是放清醒点儿,我们吕家你们惹不起,杨大元,以前你们在我们商行帮工,我们也没有亏待过你们,只要你不插手,我可以去帮你沟通县学官员,保证你家大郎今年考上县学,如何?”二少爷一下拿捏到杨大元的软肋,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太尼玛无耻了! 赵颀瞬间也感觉有些局势失控了,自己暗中让陈纪和姚燃二人使钱去鄞县走动,听说事情已经办妥,但这件事他也没打算告诉杨大元,主要是顾虑杨之水的脸面,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不太亲近的兄弟书没读多少,但读书人的脾气却是学了不少,清高孤傲要凭借自己的本事通过院试,只是基础太差,让陈纪和姚燃两人感觉基本上没希望。 本来这件事已经安排好了,但眼下竟然成了吕光平打击报复杨大元的把柄。 这一下就让杨大元进退两难了。 为了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放弃自己儿子的大好前途,任何人都会顾虑重重,因此吕光平这番威胁加胡萝卜的话,顿时让二麻子等人全都不由自主的略微收起手中的刀枪棍棒往后退了几步,气势瞬间也小了许多。 “大元哥,阿莲不守妇道,我休了她,二少爷娶她也是她的福气……”抖抖索索站在旁边的阿安开口。 “你住嘴!”二毛手中的铁棍一下顶在了阿安的脸嘴上。 眼下继续追问阿安是否收了吕光平五百贯钱而休掉阿莲的事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吕光平威胁杨大元的话起到了很大作用。 而茅湾村一群人平日都听杨大元的话。 “大元叔,这件事你就别出头了,阿莲的事由我和二少爷来处理,你带人先回工地去吧!”赵颀捏着下巴微微思忖之后说。 “这……”杨大元脸色难看的犹豫了一下,然后咬咬牙摇头说,“不,当初我答应你爹要好好照顾你,后来我却也并没有做到,之水考学之事就看他自己的命吧,只要他考的好,我不相信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杨大元说完看着吕光平:“二少爷,你们吕家家大势大,我们一群泥腿子的确比不了,但我杨大元也不是怂蛋,当年码头上的事你也可能有所耳闻,附近十里八村哪个不知道我杨大元的为人,若是你用之水的功名来威胁我,那恕我难以从命,今日我杨大元把话撂在这,只要阿莲一天还在我们茅湾村,我茅湾村的人就要护她周全,你走吧,这件事除非是阿莲自己同意,否则没得谈!” “杨大元,你真的想和我们吕家作对?吕光平气的脸色发白。 “随便二少爷怎么说,但这件事我杨大元扛了!”杨大元挺直了脊背说。 第137章 村规伺候 “好,大元叔放心,我相信天下还是有人会主持公道,水哥儿只要好好读书,将来的考取功名也是必然,如果有人从中作梗,我不会饶他!”赵颀脸上露出笑容。 “哈哈哈哈,赵颀,我倒要看看到时候你如何不饶我,我吕光平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希望过几天不要哭着来求我娶阿莲,你们小龙湾海港的事不要以为开局顺利就能修好,我们走!”吕光平转身。 “大元哥!”二麻子等人瞬间脸色苍白的跳起来。 “让他们走!”杨大元握紧拳头额头青筋直冒。 吕光平大笑着坐上马车,一群家仆也赶紧都一瘸一拐的抬上花轿跟上,就连同来的阿莲的父母和媒婆也都吓的爬上另一辆马车,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看着吕家二少爷带着一群人远去,所有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握的刀枪棍棒也都放了下来,就连一直胆战心惊守在窑洞门口的刘太爷和张太婆小竹等几个老弱病残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扫帚和棍棒。 “颀哥儿,怎么办,恐怕吕光平会安排人去工地捣乱!”二麻子急切的走到赵颀面前说。 “这个梁子已经结下了,害怕有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嚣张跋扈欺男霸女,他吕家怕是蹦跶不了多久了!”赵颀气定神闲的安慰。 “小颀说这话什么意思?”杨大元回头满脸疑惑的问。 “大元叔不要担心,吕家虽然有丁大全撑腰,但如今朝堂动荡不安,丁大全自身难保,哪里有闲心来管吕家娶一个女人,所以我们也不必要怕他,不过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大家平日还是小心一些,今天这件事就这样吧,二麻哥带大家先回工地!” “那阿贵这个王八蛋怎么办?”二毛狠狠一脚将阿贵踹到中间说。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了阿贵身上。 “这事……这事真的不怪我,我真的没拿二少爷五百贯钱,我只是不喜欢阿……阿莲……”面对刀枪棍棒环伺的一群昔日的同村玩伴,阿贵此时吓的双腿哆嗦舌头打结。 “啪~”杨大元一个大嘴巴抽在阿贵脸上,一改平日的成熟稳重,双眼通红的盯着阿贵,“阿莲多好一个女人,竟让你糟践了,竟然还敢卖老婆,把他捆起来,去找杨三爷过来,就说今日我杨大元要用村规处置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好!”一个年轻人拔腿就往村头跑去。 “大元哥绕我这一次,我是被二少爷逼的,我也没办法啊!”一听要村规伺候,阿贵吓的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磕头求饶。 有宋一朝,传统世家门阀统统崩溃,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寒门士族崛起之后形成的村规族约。 而且封建文明形成的皇权不下乡的传统在宋朝最为明显。 所有的乡村都靠民俗乡约和当地的大家族治理,甚至从唐朝后期开始,已经取消了镇这个级别的行政规划,不再设置秦汉时期的乡亭官吏,秦汉时期管理乡镇的游缴啬夫等正规职能部门全都取消,只留下了村正里正这些名义上的职务,实际上都由当地的大户人家和德高望重的人担任,依靠村规、族规、乡约等方式进行地方自治。 而这个传统一直延续到新中国,农村从法律上来说一直都还是属于自治状态,用村民自治法给予承认,农村选举当地政府都无权干涉。 因此在农村,遇到虐待老小、偷盗抢劫、不事耕作、打架闹事、通奸偷人等非刑事案件和伤风败俗的事,一般都不会报官,而是由乡村德高望重的人通过村规乡约甚至族约家法处置了。 而处置结果自然也五花八门,偷盗者断指砍手,打人者被吊起来打的皮开肉绽,而最为严重的是女人不守妇道通奸偷人,这种事一旦被发现,全村都会出动,坐木马浸猪笼甚至沉塘,不管如何残忍,在这种女人地位低下的封建时代,很少有人会去为妇女伸张正义。 而若是有谋害亲夫这种事发生,无论结局如何,女人都会被重判。 当然,也不能说绝对没有,但处置的结果往往也并非是为女人伸张正义,而只是纯粹的一种官场之上的斗争。 清朝有个著名的杨乃武与小白菜的案例,是慈禧太后过问之后才平反的,该案前后延续数年,而该案之中牵连倒台的大小官员上百人,可以说是清朝影响最大牵连最广的一桩命案。 而在宋朝,同样还有两个和女人有关的案件影响非常深刻。 影响最大的便是北宋时期登州的阿云案。 因为涉及到阿云谋害亲夫未遂(实际上只用刀砍断了一个小指头),地方州官、朝廷审刑院、大理寺、刑部、中书省、枢密院、台谏、御史,还有王安石、司马光两位大佬甚至当朝皇帝宋神宗,都被卷入这场案件之中下不来台,光是因为这个案件,前前后后不断因为量刑问题推勘、翻案、复审、再审等持续十六年之久,从地方到朝堂牵连其中的官员数百人,而为了案件的争吵,宋神宗数次下旨都被中书和台谏驳回,弄得皇帝最后都差点儿当了缩头乌龟,而为了最后将这个将朝廷搅的混乱不堪的案件彻底压制下去,宋神宗将一大批官员贬出朝堂才算消停下来,然而这个消停也只是暂时的消停,等到王安石革新失败司马光复起之后,又把这个案件拿出来重审,坚持要把阿云处死,而这已经是案发十六年之后,阿云早就已经重新嫁人,儿女都一大群了。 当然,阿云最后的结局没有史书考证,但民间说阿云最后还是被保守的司马光杀了。 阿云案牵连如此之广影响如此之大,而前后数次翻案重审持续十数年之久,其中原因很多,最重要的有两条,一是大宋的律法和审讯机构健全,对于死刑判的很慎重。二就是其实也是新党旧党之间的官场倾轧,是王安石和司马光这两个死对头在其中不断角力争斗的结果,其实这些朝廷大员和州县法官,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去关心阿云的死活。 (阿云案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好好了解一下,非常有深度,特别是对于了解大宋的司法制度和朝廷架构有非常好的作用,这个案件几乎将整个大宋的司法体系和司法过程展露无疑,比之清朝的杨乃武和小白菜全靠青天大老爷开恩的翻案完全不同,因为在这个案件中,皇帝的旨意都不太管用,全都是在讨论伦理道德和法律。) 而除开阿云案之外,还有另一个阿迎案,涉及到当时的宰相陈执中家的婢女迎儿惨死,因此审讯定案也是一波三折,本来看似并不复杂的一个案件,前后审理超过两年,而且台谏御史轮番弹劾,虽然大理寺最后没有定罪,但陈执中还是因为这件事被罢职,同时还有一大群官员因为此事致仕丢了官职。 而所有能够让官府审讯的案件,一律都和刑案有关。 而无关刑案的,很多时间其实都由当地族规乡约代劳了。 第138章 怕它个鸟 杨大元虽然不是茅湾村的村正,但却是茅湾村下一届村正的热门人选,若是他的大儿子成功考取县学,未来杨大元的地位将在茅湾村水涨船高,加上杨大元深得村里的年轻人拥戴,就连杨三爷都对杨大元很有些忌惮。 眼下杨大元因为此事连累到自己儿子的功名和前途,一怒之下要动用村规族约审讯阿安,阿安顿时感觉到了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闹闹嚷嚷之下,很快有人找来麻绳将阿安捆的如同一个粽子一样丢在地上,而刚才一直躲在窑洞里面的阿莲也脸色苍白的出来,得知自己差点儿被阿安五百贯卖给了吕家二少爷,顿时蹲在地上嚎啕痛哭,只把所有人都看的咬牙切齿义愤填膺。 十多分钟后,杨安平带着几个人急匆匆而来。 在听闻事件的起因始末之后,恼怒无比的忍不住上去猛踹了阿安几脚,村里一群后生自然也跟着一拥而上,一顿拳脚之后,阿安满身都是大脚丫子印,鼻青脸肿满脸灰土的蜷缩在地上像一条死狗一样。 “三叔,这件事一定不能就这样放过他!”杨大元怒气未消的对杨安平说。 而暴打阿安一顿之后杨安平却态度却变得有些模棱两可。 “大元,此事木已成舟,阿安的确做得不对,但事已至此打死他也没任何用,何况眼下二少爷聘礼已下,聘书已经立好,阿莲父母和媒证具在,你们这样做只会惹来大麻烦,吕家可不是小门小户,说不定真会连累到小龙湾海港的修建,我觉得就这样算了吧!” “三叔……” “你别说了,我虽然是村里的村正,但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还年轻,可能还不清楚吕家的势力,他们不仅和杨公镇海港的诸多官衙的官员相熟,还和鄞县县令崔志寿,县丞胡庸,庆元府通判高知年都来往甚密,阿莲的事我不会管,你们要保她,那便由得你们,但我提醒你们一句,这件事你们不占理,更何况吕家还有这么多的官场来往,甚至还听说和丁丞相关系很好,所以,你们还是想想该如何化解这件事,让二少爷的火气消下去……对了,老夫要从海港退出来,那两万贯你们尽快还给我,这是当时就说好的!”杨安平直接打断了杨大元的话,而且还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 “啊?!”杨大元和二麻子等人全都惊呼骚动起来。 杨安平说完直接转身就走了,来去总共没有呆到三分钟。 杨大元失魂落魄的站在当中脸色呆滞。 赵颀脸色平静的捏着下巴看着杨安平离去的背影。 “颀哥儿,这……这该怎么办?”二麻子急的满脸的麻子都变形了,一把拽住赵颀的胳膊结结巴巴的问。 “是啊是啊,颀哥儿,这该如何是好,三爷害怕吕家竟然要退出,我们该怎么办?” 二毛等一群年轻人也都纷纷围着赵颀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 可以说杨安平的举动一下让所有人都有些乱了方寸,包括杨大元。 本来以为叫来杨安平可以处置阿安主持公道,顺便也可以商量一下保护好阿莲的事,但想到杨安平因为惧怕吕家的权势直接就退出小龙湾海港项目了。 “大家都别吵,也别担心,方才我说了,莫看吕家现在闹的欢腾,怕是蹦跶不了多久了,我们该干啥干啥,小龙湾一定要加快速度接着修,二麻哥你赶紧带人回工地,记住,不管任何人前来闹事都打出去,若是巡捕房有差人前来拿人,也态度强硬些,吕家不过是仗着钱财沟通官面上的人撑腰罢了,我们小龙湾海港如今也不缺钱,多在海港和杨公镇找一些会打架的混混,告诉他们不要害怕,若是被差人抓去,我们一定会花钱将他们捞出来,而且每坐一天牢,我们补贴一两银子,我就不相信吕家如今有我们财大气粗,五十万两银子,老子用钱砸也要砸死他……” “哈哈,好,颀哥儿说的好,我们几十万两银子,怕他作甚,走,大家都去码头找人,吕家若是敢来闹事,爷用钱砸死他们!”二麻子一听顿时满脸的担忧一扫而空,挥舞着手中的铁枪大吼。 “就是,爷们如今也不缺钱,怕它个鸟!” “走走,去码头找人,再让大虎叔打造几百把长枪大刀弓箭火雷,谁敢来闹事,老子弄死他!” 钱财壮胆,二麻子和一群年轻后生欢呼而去。 “小颀,这样做真的不会出事?”杨大元回过神来急切的抓住赵颀的胳膊。 “大元叔放心,若是我猜的不错,说不定过上十天半个月,知府吴大人或许就会来我们小龙湾海港视察,我还巴不得有人这段时间闹事呢,闹得越大越好,有些事闹出来才好解决,这样以后也会少很多麻烦!”赵颀笑着安慰说。 “你没骗我,知府大人会来我们海港?”杨大元嘴巴张大的可以塞进去一个鸭蛋。 “放心,他一定会来,不过这事你先别透露出去!”赵颀笃定的点头并提醒。 杨大元一走,窑洞门口就只剩下了刘太爷张太婆小竹阿莲等几个妇孺老幼,还有一个捆着蜷缩在地上的阿安。 赵颀将阿安身上的麻绳解开之后说:“你走吧,这茅湾村容不下你了,以后切莫再让我遇到你,见一次打一次!” “我……我的家在这里,你不能赶我走!”阿安鼻青脸肿浑身脏兮兮的爬起来,用略带怨愤的眼神看着赵颀。 “你都从二少爷那里拿到了五百贯,还在乎这栋破房子,若你还是个男人,以后就不要回来,免得大家见面拳脚相向的尴尬,我们其实也不想打你,但你做的狗屁事也太欠揍了,你若舍不得这房子,我给你三十贯钱,房子卖给我,如何?” “五十贯!”阿安犹豫了一下咬牙说。 “好,小竹去找太婆取五十贯钱来,陈大哥去取笔纸帮我写一份房产转卖契书,让阿安签字画押!” 很快小竹进屋去拿了厚厚一沓会子出来,赵颀清点一下递给阿安,陈纪也拿着笔墨纸砚出来,就把纸铺在一块平坦的石砖上一蹴而就。 某年某月某日某时,茅湾村杨安和赵颀两人就房屋售卖达成协议,杨安将位于茅湾村的一套三亩宅院作价五十贯足钱卖给赵颀,钱款两讫,从此以后不得再有纠纷等等,契书最后双方签字画押,陈纪作为保人也落款花押,就连刘太爷也作为见证人按了一个大拇指印。 农村属于乡村自治范围,除开山林田产之外房子没有地契,因此交易买卖根本就没有人管,交税什么的更加不可能了,这也让双方少了许多麻烦。 契书立好,阿安便揣着厚厚一沓会子拔腿逃走,跑远了还回头咬牙切齿的对着赵颀咒骂几句,不过赵颀也没理他,让小竹和跟着杨大元等人赶回来的小米一起扶着已经哭干了眼泪的阿莲进窑洞去休息。 第139章 升级的条件 “刘太爷,今天得亏您和张太婆过来帮忙,要不然阿莲就被抢走了!”赵颀心有余悸的给刘老头儿行礼。 刘老头连连摇头,“咳咳……不管我的事,我听见动静过来的时候人就看见苏老太拐杖舞的呼呼的,眨眼就打翻了七八个,啧啧,老头子真没看出来,她这拐杖舞的可真不赖,就跟一个女大王似的!” 赵颀哭笑不得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干笑着问了一下其余的经过,不过显然苏老太一番披风棍法打翻了吕光平带来的七八个家丁之后,吕光平和阿莲父母还有媒婆都被镇住了,闻讯赶来的刘老头儿和自己续弦的婆娘赶紧护着阿莲躲进窑洞之中,而苏老太则吩咐小竹搬出来一把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了窑洞门口,任凭吕家二少爷和媒婆如何威胁也不让路,双方就僵持着一直等到赵颀赶回来。 也就是说从小米跑去报信到赵颀等人赶回来,这中间足足四十分钟的时间吕家二少爷完全没辙,只能堵在窑洞门口瞪眼睛浪费口水。 “阿颀呀,这吕少爷家大势大,阿莲既然愿意跟着你,你得好好看着,说不定下次他还会来抢,我们还要去放牛除草,先回去了!”张太婆等小米出来之后婆孙两人就回去了。 “咳咳,家里养了两只小猪娃,我也回去了,你七太婆在里面看着宝儿,若是忙不过来你就让她帮忙……” “欸,好好,您慢走!” 经过吕光平这么一闹,整个窑洞里面气氛压抑。 小竹陪着阿莲在房间里安慰说话。 苏老太坐在凉棚下面,身边还有一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搂着宝儿,妇人穿着普通的灰布衣裙,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皮肤白净看起来非常周正,这便是当初刘掌柜帮刘太爷续的弦,已经搬过来跟着刘太爷好几天了,不过赵颀每天早出晚归也只看到过一次。 “七太婆!”赵颀上前打招呼。 “小颀哥哥!”宝儿从妇人怀里挣脱出来扑倒赵颀面前。 “宝儿乖!”赵颀将受到惊吓的宝儿抱起来。 “幸亏小颀你们回来的及时,方才都把我们吓坏了,要不是苏姐姐的拐杖厉害,只怕阿莲就要被那些人抢走了!”妇人有些脸红的站起来。 明明才三十多岁,跟着刘老头儿之后,辈分凭空涨了一大截,以前都是喊婶婶的人突然一下被人改口喊太婆,让她非常的不习惯。 虽然刚搬来没几天,但刘老头儿家现在不缺钱,吃喝充足,因此她也很满足,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来窑洞和苏老太和阿莲聊天说话,也算混的很熟悉了。 “七太婆放心,吕家二少爷已经走了,今天多亏您和刘太爷了,后面几天我都会在家,大家不用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就让小竹去叫我一声!”妇人整理一下衣衫走出窑洞。 “颀儿啊,这件事看起来有些棘手,吕家在杨公镇的势力很大,你一定要小心他的打击报复!”苏老太有些担忧的看着赵颀。 “嗯,太婆放心,我会小心的,不过京师今日有消息传来,恐怕吕家张狂不了多久了!”赵颀笑着坐下来说。 “京师发生了什么事?”苏老太惊讶的问。 赵颀将京师朝堂大门上留字以及街巷贴满大字报的事大致说了一遍,然后轻轻的叩着竹桌说,“丁大全倒行逆施引起诸多人不满,三月一次太学生请命,这次又发生更严重的事情,无论丁大全权势如何,只要引起皇帝的警觉,他这丞相也就当到头了,丁大全若是倒台,连带会有大量的官员都会被贬黜罢职,而像吕家这种一直投靠丁大全的商贾,无论官场商界都会迅速和他划清界限,只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因此太婆不需要太担心!” “唔,看来丁大全所作所为的确已经引起了公愤,不过丁大全一天不倒,吕家便会一天猖狂,这庆元府大大小小的官吏都会向着他,你也千万不要大意,但孙儿你也记住啰,万事别害怕,想好了就去做,该花钱花钱,该出手出手,能成大事者,莫要畏头畏尾,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世间啊,只要占着道理,终归能够笑到最后!” “太婆您说的话越来越深奥,孙儿越来越听不懂了!”赵颀一副认真的表情说。 “嘁,老婆子的话再浅显不过,你怎会听不懂,不过装糊涂也是大智慧,老婆子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孙儿大展宏图之时!”苏老太浑浊的双眼微微瞪了赵颀一眼神情略有些黯然。 “太婆老当益壮武功……那个高强,肯定能够长命百岁,对了太婆,您是不是哪个名门大派的弟子,这拐杖功夫从哪里学来的?”赵颀讪笑着问。 “什么武功高强名门大派,我这只是年轻的时候学了几天剑术,何况就几个只会逞强的扑街仔,打他们还需要什么高深武功,不过不行咯,老啰,咳咳……今天多动了几下,感觉腰扭了,你要是再晚回来一时半刻,我也保不住阿莲这个丫头……” 老太婆说着杵着拐杖站起来,又颤颤巍巍的回房间去了。 赵颀:…… 每次只要一问到老太婆的身世,苏老太定然会顾左右而言他,这也让赵颀哭笑不得。 而越是这样,赵颀越是心里痒痒难耐,想弄清楚苏老太的身份,当然,顺便也是弄清楚傻子的身份。 苏老太躲在杨公镇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遮遮掩掩几十年,而且还怀有各种高深技能,身上肯定藏有一个巨大的秘密。 或许眼下,老太婆觉得自己还不够强大,还没有达到通关升级的条件吧! 赵颀只能这样安慰自己,苦笑着摇摇头呼唤小竹烧水泡茶,方才从海港一路心急火燎的赶回来,眼下他需要安静一下,好好思考一下小龙湾海港的未来。 第140章 败兴而回 自从三天前酒桌上有人说起京城发生的事之后,陈纪便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吃不好睡不好,两天焦虑之后决定去京师打探一下消息,赵颀同样也时分担心,因此给足了陈纪钱财,又安排了两个同村的青年把他送去鄞县坐船。 因此赵颀眼下想找一个聊天的高智商人士都找不到。 即便是如今民间反对的声音一波接着一波,但丁大全暂时应该还不会倒,吕家依旧还会继续坚挺,那么二少爷的报复说不定转眼即来。 方才杨三爷直接要求退股,明显是怕了吕家,若是吕家再放出一些风声,恐怕已经签约的客户还有不少人会以各种借口要求退款。 虽然双方签订有正式合同,但若是要求退款的人太多闹起来,加上还有吕家在背后推波助澜,后果有些不堪预料。 这些都要提前做好预防,俗话说众怒难平,在这个时代,合同有时候并不一定好使,而且这些都是家缠万贯的大商人,官场商场通吃之辈,得罪太多对以后的发展也不利。 所以这件事虽然赵颀嘴里看起来说的轻松,实则危机不小。 若是不能把这个开局保住,小龙湾海港很有可能弄成烂尾楼盘。 最主要的是赵颀担心刘掌柜,但面对吕氏这个强势霸道的大家族,若是刘掌柜也和杨三爷一样打退堂鼓退出。 那么自己费尽心力策划的海港计划也将会泡汤,杨大元二麻子等人对自己的信任也会大打折扣,这人气聚集不起来,十年八年操成大宋商界扛把子的愿望怕是就要落空了。 不过这只是最坏的情况,京师的消息如今已经在杨公镇传的沸沸扬扬,在这个节骨眼上,吕家若是识相,应该会稍微收敛一些。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赵颀不能把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吕家的自觉性上,而是需要仔细的去想办法化解任何可能的威胁。 他相信二少爷吃了这个大瘪,不会轻易眼咽下这口气。 …… 杨公镇最核心位置,有一条青石板街,名叫科甲巷,听闻这里在太宗朝出过甲科及第的进士,然后有钱人就扎堆聚集了。 街道阔约三丈,两边都是青砖碧瓦的豪宅,宅院之间有幽深的巷道,挑梁飞檐高低错落,一条水渠在街边淙淙流淌,街巷之间随时都能看到一些大户人家的仆从赶着车马挑着柴草粮食来往。 在科甲巷当中位置,有一栋占地足有十余亩的大宅子,门前有一对威武霸气的石狮子,门楣上挂着吕府两个苍劲霸气的大字。 宅子内有池塘假山、苍松翠竹,亭台楼榭、小桥溪流,有三进三出的厅堂和十余栋房屋,回廊屋舍之间,还有来往不断的仆从丫鬟。 后院西南有一道侧门直通杨公镇大街。 两辆马车和一群鼻青脸肿的奴仆抬着一顶小花轿喝骂着驱散路上的行人,横冲直撞的从侧门冲进吕府之中。 马车还没停稳,早已等候多时的一群奴仆丫鬟全都嘻嘻哈哈涌上来想看看二少爷新娶的新娘子。 “滚~” 二少爷吕光平从马车上下来,脸色铁青的一声怒吼,一群仆从丫鬟吓的尖叫着仓皇而逃,而跟随回来的一群家仆也把花轿丢在了院子当中,然后一个个捂着腮帮子或者腿脚坐在地上开始呲牙咧嘴的揉起来。 “哐~”吕光平大步走到客堂一脚踹开半掩房门,气呼呼坐下之后拍着桌子大吼,“茶水快快端来,气死我了,气我我了!” “二郎,发生了什么事了,您不是去娶新娘子了吗?生这么大的气干嘛……”一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小妾带着几个丫鬟提着茶水急匆匆的跑进来。 “娶你妈的鬼!”二少爷暴躁的打断小妾的话,接过一盏茶猛灌一口,可能是茶水有些烫,愤怒的将茶杯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抬手一巴掌抽在一个小妾的脸上大吼,“滚,滚,都滚出去!” 小妾和几个丫鬟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逃出房间。 二少爷趁兴出门,败兴而回,新娘子没娶回来,反而是带回来一群鼻青脸肿的家丁,暴躁愤怒之下还打了侍妾,这下整个吕府一片惊慌失措,一群家仆和小妾都瑟瑟发抖的躲在院子里不敢冒头。 “发生了何事?如此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吕云泰闻讯从正堂大步而来,看着慌乱的家仆忍不住大声呵斥。 “老爷快去看看二郎,不知为何突然发怒打我?”小妾眼泪滴答的捂着脸颊赶紧告状。 吕云泰脸色铁青的大步走进二少爷的房间。 看见老爹进来,正坐在椅子上生气的吕光平赶紧骚眉搭眼儿的站起来迎接。 “说,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今天不是去茅湾村娶那个村妇了么?”吕云泰大袖一挥坐下来问。 “爹,那茅湾村的人不让我把阿莲娶回来!”吕光平哭丧着脸说。 “为何,你说这妇人已经离异,你的聘礼和聘书都已经齐备,为何他们不让你娶?”吕云泰愣了一下诧异的问。 “我也不知道,我带人去了杨安家,却发现那个女人已经住在了隔壁邻居家里,有一个老太婆特别厉害,几下就把我带去的人全部打翻了,然后那个女人就被他们抢回去了,我……我……” “废物!”吕云泰胡须抖抖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爹,这事一定是茅湾村有人背后捣鬼!” “为何?” “因为后来茅湾村的人都来了,包括杨大元在内,对了,还有上次卖给我们修玻璃方法的赵颀,几十个人都拿着刀枪棍棒,我也……我也不敢再用强……” “那妇人如今已经离异,照理说茅湾村的人不会这么不开眼阻挡你娶她,而且你还把她的爹娘也带去了,这有些说不过去,难道他们这样做就不怕吃官司……”吕云泰揪着胡须有些发呆。 “爹,那阿莲听说就住在赵颀的破窑洞里,怕是两人已经搞在了一起,所以才……” “咔嚓~”吕云泰手一抖扯下几根胡须,慢慢转头眼神如刀的看着吕光平。 第141章 大家都不快活 “爹,我……我说的是真的,我听杨安解释说,以前那赵颀还偷看过阿莲洗澡,被他狠狠的揍过一顿……” “既然如此,那你还娶她干甚,一个嫁过人还有子女的粗俗村妇,又和邻居有鬼混通奸的嫌疑,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你娶回来难道是准备败坏我吕家的名声吗?此事就这样算了,下次你找到好的再娶一个!”吕云泰脸皮抽抽着站了起来。 “爹,我就喜欢阿莲,您帮我想想主意……” “不准,不守妇道之人不准踏足我吕家大门一步!” 吕云泰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又转身严肃的叮嘱:“还有记住,京师最近动荡不安,丁丞相被奸人暗算,接连几日都有御史和官员上朝参他,这段时间切记低调一些不要惹事生非,更不要再去茅湾村闹事,码头上的生意最近也收敛一些,一切等此事风头过去之后在做打算!” “噗通~”看着老爹离开,吕光平如丧考妣一般坐到椅子上。 本来他策划打算的好好的,为了娶阿莲,他不惜血本给了阿安足足五百贯足钱,并且还将他安排在自己的商行做了一个小管事,在这双重诱惑下,阿安也终于在犹豫一番之后答应把老婆卖给他。 在和阿安商量妥当之后,他又安排人写下一封休书让阿安带回去,正式休掉阿莲,这样他也才有了名正言顺娶回来的机会。 接下来他去阿莲父母家里送聘礼,然后又找媒婆,写婚书,一切都弄得非常正式,虽然只是取一个小妾,但二少爷一切都弄得和正式娶老婆没什么区别,阿莲满足他心目中对正牌老婆的一切美好向往,柔弱、乖巧、羞涩、温柔体贴,他决定隆重仔细一些,甚至今天娶亲,他还请人好好测算过,是一个娶亲的黄道吉日。 不过明显这个黄道吉日对他来说并不吉利,娶老婆的事明显黄了。 眼下新娘子没娶回来不说,老爹也彻底将他这个心思彻底掐死了。 “赵颀,杨大元,你们不让我快活,我也一定不会让你们快活,小龙湾海港,老子要让你们修黄了……” 瘫在椅子上许久之后,吕光平咬牙切齿的狠狠一拳砸在了茶几上站了起来,整理一下衣衫之后招呼家仆备车马出门。 …… 赵颀的担忧果然很快如期而至。 杨三爷退股,数额不大只有两万贯,而且还是同村长辈,赵颀和杨大元也不想得罪,因此和刘掌柜简单商量一番之后,第二天就将两万贯钱安排人退给杨安平,将当初立下的合约也取了回来。 这件事虽然刘掌柜不说,但脸上的忧虑赵颀还是看得出来,自然是因为他们和吕家二少爷的冲突所致。 赵颀也不好解释自己已经和庆元府知府吴潜打过一个一百万贯的赌约,毕竟丁大全倒台之事还子虚乌有,和吴潜叶梦鼎这种官场上的人说说没关系,但要是大张旗鼓的宣扬丁大全要倒台,只怕当即就会有人去京师向丁大全告状。 丁大全什么时候倒赵颀不清楚,只是自己根据历史记载做出的一个比较靠谱的推测,但丁大全即便是要倒台,但在倒台前恼羞成怒将他一指头按死完全是不费吹灰之力。 因此赵颀绝对眼下不会和刘掌柜解释,更不会和其他投资小龙湾的客商解释。 接下来的两天,杨公镇海港开始慢慢暗中有了流言蜚语,说是小龙湾的主建方得罪了吕家,而杨公镇和海港经营的所有商贾几乎都知道吕家背后站着丁大全,因此许多签约的客商都纷纷前来小龙湾打听情况。 赵颀自然也不想隐瞒,就把吕家二少爷暗中使钱逼迫阿安休妻这件欺男霸女之事说了出来。 对于吕家二少爷的行为,自然让许多人不耻,有人愤怒有人不屑,更多的人认为赵颀在这件事上做的有些不太考虑后果,纷纷都劝说赵颀将阿莲交出来,不能因为一个妇人得罪吕家。 不过赵颀的态度很坚决,一口回绝了这种提议。 而赵颀的举动顿时也让许多客商产生了退缩情绪,开始有人提出想要退出小龙湾的投资。 对于这件事赵颀期初并没有答应,拿出合同要求这些人必须遵守合同,同时安抚这些人自己和吕家二少爷的冲突并不会影响海港以后的建设和发展,但无论赵颀如何解释,还是有人要求退出,其中有人威胁有人退让,其中有十多人态度坚决,表示宁可海港按照合同扣下三成的首款也要放弃小龙湾的投资。 因为要求退出的人比较多,这些锦袍华服的大商人整天聚集在工地的售楼部吵吵嚷嚷,众怒难平之下赵颀再三权衡之后,和刘掌柜两人召集这些客商经过仔细磋商之后,最后还是答应了这些退款请求,而且也严格按照合同扣下三成首付款之后退钱收回合同。 接下来的几天,小龙湾海港完成退款的投资客户达到十八人,超过了一半的签约客户,这其中还有一些本来是还有些犹豫的商人,但看见退款的人越来越多,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慌跟着退款。 杨公镇上流传的各种小道消息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暗中宣称赵颀等人得罪了宰相丁大全,除此之外,海港一些衙门的官差也前来小龙湾海港进行检查,一会儿说地契买卖不合规矩,一会儿说海港规划不符合朝廷规制,甚至还有鄞县县衙的捕快前来茅湾村和小龙湾工地抓捕,说是杨大元和赵颀等人有伤人嫌疑。 而更加让人愤怒的事,大湾村的人也开始纠结了上百人每天堵在工地门口闹事,吵嚷着要求将海湾的地收回去,而带头的人就是当初卖地的猪大肠,虽然这些人都被二麻子招募的一群码头混混强势驱散,但带来的后果却越发明显,运送建材的车马不断的被阻拦甚至破坏,工地的围墙被推倒,甚至半夜还有人在工地附近纵火,就连许多在海港停靠的渔民也开始闹事,聚集在一起冲击修建码头的工人和工匠。 林林总总的迹象都表明,吕家这个庞大的家族势力官场民间的各种力量都开始显露出来,虽然刘掌柜也四处奔走找人试图平息这件事,但依旧毫无起色。 第142章 开局太顺利 被吕家这样一闹,小龙湾海港的建设和对外宣传几乎完全停了下来,本来还有一些签下意向合同的客商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除开退款的十多人之外,剩下还有十多位客商也都在密切关注事态的变化。 又是几天之后,又有三位客商按捺不住退款。 这样一来首批投资的客户退出的超过三分之二,剩下的客商情绪越发混乱,每天都有人跑到工地来找赵颀等人商谈打听情况,希望能够尽快改变这种状况。 而随着退款数量一日比一日多,整个工地的情绪也陷入了低谷之中,杨大元杨大虎二麻子等人全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魂不守舍,但却都只不过是一群没见过世面也没经历过这种官场商场明争暗斗的乡巴佬,对眼下的变化一筹莫展,只能不断的询问赵颀的意见。 而赵颀对这件事却始终态度坚决而且随意,要求只有两点。 保护好工地不能被人破坏,哪怕是衙门的官差来了也一样不要客气,敢抓人的一律强势打出去。 对于所有前来退款的客商不加阻拦,只要愿意扣下三成首付款退钱的一律按照合同退款,若是不愿意缴纳违约金的一律不退,愿意打官司的爱哪儿去哪儿去。 在赵颀这两条指导意见下,整个工地虽然情绪沉闷,但也并不算混乱,除开大湾村那群闹事的人天天吵嚷之下和二麻子的保安队互相打伤了几个人之外,退钱的全部都缴纳了违约金。 “大郎,我感觉快撑不住了!” 连续几日的奔走之后,刘掌柜神情憔悴坐在赵颀旁边,一杯热茶端到冰凉犹自还没喝一口。 赵颀神情淡然的品茶,似乎对眼前的困局毫不在意。 “大郎,你到底是说句话呀,继续这样下去,我们这海港买卖怕是要泡汤了!”刘展柜放下茶杯一把拽住赵颀的胳膊焦虑的说。 连续七八天的时间,他的心情就是犹如做过山车一般,从大喜到大悲,让他近乎于快精神分裂了。 而赵颀从最开始就一直就像一个没事的人一样,除开头两天和投资客户耐心交流了几次之后,后面每天都带着二毛冬瓜等一群人在杨公镇和小龙湾来回转悠,坐着马车优哉游哉的讨论公交线路和站台的设置。 而眼下这个海港工地已经人心惶惶,所有人几乎都已经没有了干活的动力。 就连刘家几个主事的人物和族老,也都先后提醒他将投资撤出来。 得罪吕家的后果刘家承担不起。 不过刘掌柜犹自用前期的收入和未来庞大的收益作为理由,强行压制着族内的反对声音。 但这种压制他感觉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刘员外相信我吗?”看着刘掌柜焦虑的神情,赵颀淡然的转着茶杯问。 刘掌柜愣了一下苦笑摇头,“大郎,若是我不信你,当初怎会义无反顾的加入进来,但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信不信你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投资客商退款和我们家族的压力,若是再过几天这种状况还不改变,恐怕我也扛不住了!” “既然刘员外以前信我,那你就再信我一次,这件事很快就会有转机!”赵颀笑着说。 “转机,转机在何处?”刘掌柜激动的问。 “转机在何处我也不知道,但所谓福祸相依、否极泰来,小龙湾海港这一波三折之后,未来必然会有一个辉煌的前途!” “唉!”听赵颀这样说,刘掌柜满脸的激动化作失望,沉默许久之后说,“大郎,你若还有计策,就好好说出来,哥哥我已经吃不下睡不下好几天了都失眠了,若是没有,刘家肯定会要求退出,哥哥到时候也阻拦不了!” “刘员外,我们眼下还剩多少签约客户你知不知道?”赵颀突然问。 “十二个,怎么?”刘掌柜疑惑的问。 “当初我们开始规划要将十座码头和一期工程修建起来需要召入多少家客商?” “十五个!”刘掌柜回答。 “这不就对了,其实即便是到了眼下看似危机重重的混乱局面,我们的首期募集款项已经完全达到目标,十二位签约客户和二十一位退出的客商缴纳的三成首付违约金,这两项加起来的资金还有近二十五万贯,再加上我和你当初筹集的七万贯,也就说我们小龙湾海港目前还有超过三十万贯的充足资金,足够支撑一期工程的完工,而只要顶住压力努力开工建设,一旦一期工程完工,到时候就再也没有人会质疑我们的能力了!” 刘掌柜瞬间有些发呆,长大嘴巴端着茶杯半晌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回过神来说:“大郎说的没错,我最近看来是被退款和乱七八糟的流言弄得焦头烂额了,而没有去仔细想过最开始的计划,照这样看来,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计划还是基本成功的!” “所以,眼下我们自己千万不能慌乱,做买卖都会有风险,收益越大风险也就越大,刘掌柜在商界摸爬滚打怎么多年,这个道理应该比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看的更加清楚,我们这个买卖,说白了就是空手套白狼,若是经营成功未来将会是投资的近百倍收益,而普天之下何处会有这么赚钱的买卖,因此在修建的过程当中背负巨大的风险也在情理之中,实际上我们有如今的混乱,还是因为开局太顺利了,你没有觉得吗?” 刘掌柜再次沉默许久之后幽然点头:“不错,就是开局太顺利了,本来以为能够募集到十多万贯就算成功,但没想到短短几天就弄到了五十万贯,莫说是我,就连我们家族的人都完全疯狂了,许多族老都纷纷拿出自己积攒的私房钱要求投入进来增加股份,不过都被我拒绝了。” “呵呵,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任何事总不会是一帆风顺,毕竟我们的根基太浅了,小龙湾海港不仅是一个新的海港,更是一种全新的商业模式,只要我们成功了,未来将会引起无数效仿者,而小龙湾海港的成功,肯定也会激起许多人的眼红和嫉妒,即便是我不和吕家起冲突,我推算不久之后随着海港的快速修建,随着投资的客商越来越多,这数十上百万贯的钱财滚滚而来,巨大的财富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觊觎和不满,到时候也还是会有许多麻烦事接踵而来,所以你看我最近才心情淡然的到处逛,眼下这困局,其实来的越早,对我们以后的发展就会越好!” “呼,大郎看的透彻,哥哥我年长几十岁,看来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刘掌柜长吐一口浊气,将手中一盏冷茶一饮而尽。 第143章 底牌 “刘员外太自谦了,您是生意人,但我不是,所谓旁观者清,我不过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件事罢了,这海港修建大大小小的事务纷繁复杂,几乎都是刘员外在操持,我不过是每天来点个卯喝杯茶而已,而且以后这海港的事,还得有您负责才行,不然让我和大元叔他们来坐,只会一塌糊涂,所谓能者多劳,就是我们这般配合才能相得益彰,刘家的人若是再有退出的想法,还是麻烦刘员外好好解释,我相信这小龙湾海港的未来前程必然一片光明。” “今日幸亏和大郎喝这杯茶,不然恐怕我要崩溃了,大郎放心,我刘程鹏虽然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答应的事还是会不遗余力,何况这发财的前景也金光灿烂,我也不会轻易放弃,但是我还有些担心,眼下杨公镇上各种针对我能小龙湾海港的流言层出不穷,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剩下十多个签约的客商如果继续退出怎么办?” 听得赵颀一番解释之后,刘掌柜心情舒畅的同时依旧还有些担忧。 “最近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客商要求退款了,而且前几天我和姚胜***等人喝茶之时,他们都保证不会轻易撤资,商界像吕家这种投靠丁大全的人固然很多,但还有许多人也对丁大全之辈不屑于顾,何况丁大全把持朝堂排斥异己,已经弄得天怒人怨,这几天我们混乱,听闻京师更加混乱,昨日还有消息传来,因为朝门血书留字的人没有抓到,丁大全上书接连罢去了三省六部诸多官员,就连护卫皇城的四值都虞候都被罢职,而殿前司公事也被他操纵的御史弹劾,最后被皇帝下诏罚了三个月薪俸,如此种种迹象都表明,丁大全已经恼羞成怒,而当一个人失去理智以为靠着恩宠就能为所欲为的时候,基本上也就快到头了!” “大郎这话是何意?”刘掌柜神情有些惊悚的看着赵颀。 “我琢磨着丁大全快不行了!”赵颀笑着说。 “嘘,此话大郎莫要到处乱说!”刘掌柜紧张的一把捂住赵颀的嘴巴,然后紧张的四周乱看。 “刘员外无需紧张,喝茶闲聊而已,眼下就我二人!”赵颀哭笑不得的将刘掌柜的手掰开,然后还轻轻的嗅了一下说,“刘员外方才没有去茅厕吧?” “没去,大郎问这个干啥?”刘掌柜脸色犹自还有些发白。 “没去就好,以后上完茅厕记得洗手!”赵颀用袖子擦着嘴巴说。 刘掌柜这才回过神来,同样哭笑不得的指着赵颀说:“大郎以后说话还是要小心一二,丁大全如今势大,若是这话传出去,说不定又要惹来许多麻烦!” “嘁,我们眼下害怕麻烦么,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再让他蹦跶几天,这些麻烦就都要消失了!”赵颀撇嘴。 “大郎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重要消息一直瞒着我?”刘掌柜也变得不确定起来,因为这次的投资者大量退款赵颀几乎从头到尾都无动于衷,完全是整个海港工地最没心没肺的一个家伙。 “前几天鄞县县衙的捕快来工地抓我和大元叔等人,当时我让二麻子和一群保安将几个捕快全部赶了出去,但几天过去,这件事似乎也不了了之,刘员外以为这件事是否正常?”赵颀笑着问。 “自然不正常,州县捕快办案,一律不得抗拒,反抗者可以格杀勿论,当时你让二麻子将他们赶出去,还把我吓的两夜都没睡好,这件事背后是吕家人无疑,但为何却不了了之,的确值得玩味,照理说鄞县县衙若是有充足的证据,绝对会再来……”刘掌柜捏着一丛黑须沉吟许久之后说。 “呵呵,刘员外可知当是我为何要这样强势的对抗官差?”赵颀再次笑着问。 “为何?”刘掌柜满脸疑惑。 “因为我需要一个人知道眼下小龙湾海港有麻烦,鄞县既是县城,又是庆元府府城,县衙和府城的治安其实是一体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落到一个人的耳中。” “谁?” “吴潜!” “崇国公吴潜?”刘掌柜嘴巴张大的能够塞进去一个大鸭蛋。 “不错,我要把有人在小龙湾海港捣乱的事告诉吴潜,这样我们海港的麻烦才会一扫而空!” “大朗是说崇国公知道之后会帮我们?” “嗯,他在这里有一个一百万贯的大买卖,若是不出手,有可能就会泡汤!”赵颀点头。 刘掌柜彻底脸色呆滞,手中的茶杯也当啷一声掉在茶几上,然后咕噜噜滚落到泥地上。 “崇……崇国公也……也买了咱们的产业?”刘掌柜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问。 “没有,我和崇国公打了一个赌,若是我输了,我就把小龙湾海港共计一百万贯的收益送给他!”赵颀耸耸肩。 “啊?”刘掌柜惊呼一声,刚刚弯腰捡起来的茶杯手一抖又掉地上去了。 “赌约的内容还请刘员外不要询问,崇国公也不希望外人知晓,但若是崇国公赢了赌约想要拿到这一百万贯的赌注,他就得出面为我们小龙湾海港保驾护航,刘员外听懂我的意思没有?”赵颀转头认真的问。 “懂……懂了!”刘掌柜如同被八百斤的大野猪拱了一嘴,此时感觉还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的混乱。 “懂了就好,这几天来小龙湾海港捣乱的人不少,商界官府的人都有,而且还有很多退款的客商都是庆元府的商界名人,随着这几天时间的发酵,我相信小龙湾海港的事已经在府城传的沸沸扬扬,而政商两界本来就是来往密切,在普通人还不知道的时候肯定就已经传到州府官员的耳朵之中……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刘员外注意到没有?” 说道这里赵颀停下来慢慢喝了一口茶问。 “何事?”刘掌柜满脸疑惑的问。 “苏州姚氏绸缎庄的人!” “大郎是说姚胜?” 第144章 尿不到一壶 “嗯,就是他,姚胜自己买了一个货仓和一个商铺,然后同来的三个同伴也都各自下手买了产业,这几天事情闹得如此猛烈,退款的占了大半,但他们几乎从未提及过退款之事,只是不疼不痒的询问了一些我们海港的对策,剩下一些没有退款的客商,几乎都和姚胜差不多,这两天更是问都没有人来问了,刘掌柜认为此事是否正常?” “的确有些反常……”刘掌柜揪着胡须沉吟开口。 “因此我推测,大概是吴潜要来我们海港了!”赵颀捏着下巴沉吟许久之后说。 “啊?!” 刘展柜呼啦一声站起来,激动的浑身有些发抖,紧紧抓住赵颀的肩膀哆嗦着说:“大郎如何确定崇国公会来我们海港?” “自然是通过姚胜和这些客商的反应,第一,我推测这姚胜恐怕与吴潜或多或少有些关系,不然不会如此稳坐钓鱼台,就连当初第一个签约交款的也是他。第二,剩下的人不来退款或许是从别处得到了什么对小龙湾有利的消息,而这个有利的消息必然和小龙湾的利好有关!” “不错,大郎说的很有道理,这两天我焦虑难安,的确没有去仔细想过其中的变化,听大郎这么一说,突然发觉似乎真的如此,大部分人都争先恐后后的退款,这些人却按兵不动,而且这两天突然就没人来了……”刘掌柜如初梦醒一般的连连点头。 “所以我们一定不要自乱阵脚,刘员外也一定要安抚好家族的人不要慌乱,所谓黎明前也是最黑暗的时候,但熬过去就会天亮,我相信我们只需要众志成城再熬几天,吕家对我们的压力便会不攻自破,我听闻当初崇国公就是被丁大全排挤出朝堂的,而这里是庆元府,不是京师,丁大全即便如何专权跋扈,手也伸不到这里来,吕家即便是靠着丁大全,在庆元府这一亩三分地上,也绝对不敢去得罪吴潜……”赵颀笑着站起来。 “好好,若是崇国公来了我们小龙湾海港,所有宵小阴霾都会一扫而空,大郎怎么也不早点儿说,害得我白白担心了七八天!”刘掌柜激动之余又生出一些埋怨,如同一个九世怨妇一般用幽怨的眼神瞅着赵颀。 赵颀被看的浑身有些发毛,干笑几声说:“前几天混乱无比,我还在分析其中的变故,这两天情况才慢慢清晰起来,而这件事也不能提前透露出去,不然我们会少赚不少钱!” “少赚钱,为何?”刘掌柜再次懵逼。 “眼下有大半的客商退出,我们多赚了三成的首付款,这笔钱加起来足有接近七万贯,等到崇国公前来视察之后肯定我们小龙湾海港的功绩,事情传出去必然又会有大量的客商蜂拥而来签约投资,这一进一出我们凭空多赚七万贯,何乐而不为,即便是开商铺收租金也没这么快吧,哈哈!”赵颀畅快大笑。 “不错不错,大郎头脑敏锐思路清奇,我完全没想到结果会变成这样,对了大郎,你说若是那些退了款的客商又要购买,我们该如何处理?” “还是一视同仁吧,和气生财为好,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谁也不想得罪吕家惹一身麻烦,不过对他们的要加大违约金的处罚力度,若是再有退款的请求,将会扣掉所有的首付款作为违约金,以此震慑他们不要有个风吹草动就跟着闹事!” “大郎看的透彻,我也以为如此最好,走,我心情现在突然很好,去食堂搞几个菜好好喝一杯!”刘掌柜兴奋的丢下茶杯说。 “哈哈,刘员外想喝酒倒是有一个好去处,那姚胜等十多位客商此次没有闹事退款,对我们帮助很大,我建议刘员外出面去请他们喝酒感谢一番,同时为他们重新调剂商产的位置,这次退款的人太多,空余出来许多核心区的好地段好位置,这些我觉得可以优先照顾他们,这样也算是表达我们十足的诚意。” “咦,大郎这个想法不错,做买卖重在守信重诺,那些退款者固然情有可原,但却是坏了商业信誉,而姚胜等守信重诺之人自然值得尊重,为他们重新调配商产也在情理之中,这件事既然大郎提起,我这就去办!” 一说到生意场上的事,刘掌柜瞬间就像另外变了一个人,何况赵颀一番话也完全消除了他心中的焦虑和担忧,兴冲冲的就吩咐准备车马离开了工地。 赵颀站在售楼部的门口,看着有些沉闷的工地还有围在工地大门口的一帮大湾村天天围堵闹事的村民,忍不住脸皮抽抽了几下之后也骑马离开工地回家。 虽然吕光平这几天都没有再次来茅湾村骚扰,但赵颀还是有些不放心,除开让冬瓜带着几个人在村里巡逻盯着不让人前来闹事之外,他还需要好好安抚阿莲。 自从得知自己差点儿被阿安卖给了吕家二少爷,阿莲最近情绪非常低落,时常以泪洗面找没人的地方哭泣,虽然没有再次寻死,但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这是她永远无法原谅也是洗刷不掉的耻辱,也将会成为她一生的伤痛。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自己摸也摸了,日也日了,每天自己回家,她也忍着伤痛强作欢颜的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侍奉,赵颀还是要兑现自己的承诺,保护她一生一世,不让她再次受到欺负和伤害。 作为一个曾经三十岁的成熟男人,对于男女之情早已看淡,曾经的婚姻经历告诉他,不要说什么天长地久,也不要说什么曾经拥有,有一个贤惠善良的女人陪伴一辈子,就是最好的婚姻。 而且作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对于许多事赵颀看的更加平淡透彻,人活着只要开心就好,何必管那些世俗人的眼光。 阿莲虽然不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女人,但也绝对算是一个贤妻良母,就算是娶她,赵颀也不会有太多的犹豫。 唯一遗憾的是她的成长环境太差,没有读过书,两人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但赵颀和这个时代的所有人都没有共同语言,七百年的时光裂痕,文化代沟简直如同马里亚纳大海沟一样深不见底,没有人可以和他尿到一壶。 第145章 摸来摸去 “小颀回来了!” 十多分钟后,听着嘚嘚马蹄声由远而近,正在窑洞前面池塘洗菜的阿莲擦干眼角的泪痕站起来迎接。 “阿莲姐,饭做好没有,我饿了!”赵颀从马背上跳下来笑着说。 “饭已经煮好了,就洗点儿蔬菜,很快就好!”阿莲走上来帮忙牵马。 “不用不用,我去喂马,面得把你的手弄脏了!”赵颀牵着马拴在路边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然后走到池塘边胡乱洗了一下手就从篮子里拿起一根鲜嫩的黄瓜咔嚓咔嚓的啃起来。 “得亏阿莲姐贤惠勤劳,菜园子的菜种的够多,不然每天我们家菜都没得吃!”赵颀一屁股坐在阿莲的旁边笑着说。 阿莲的脸颊微微有些红,但也没有让开,反而是还轻轻的靠上来一些,一边动作轻柔的洗菜一边轻声说:“工地上那么忙,你也不用跑来跑去,我每天可以做好了给你送过去!” “工地太远了,我骑马快,再说来去八九里路,太不安全了,最近大湾村的人天天堵在工地附近闹事,你去我不放心!”赵颀摇头说。 “那……那你也千万小心,而且你刚学会骑马,要不干脆中午就在工地食堂吃饭,我每天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就是……我做的没你做的味道好!” “阿莲姐做的饭我爱吃,食堂的大锅饭偶尔吃吃还行,天天吃也受不了,再说这几天工地食堂的人说,大湾村和镇上的人都不愿卖菜给我们,食堂这几天都没怎么做菜,只供应米面汤饼,也没啥好吃的,还不如回家来吃!” “都是姐姐不好,连累大家都跟着倒霉,若不是因为我,工地也不会发生这些事,小颀,要不……要不你就把我送去给二少爷,你只要帮我好好照顾宝儿,不要让她冻着饿着就行了……”阿莲眼圈发红微微颤抖着说。 “瞎说八道,你既然跟了我,那就是我的女人,谁都别想抢去,吕光平我还没放在眼里,你放心,再过几天情况就会好转,你要是觉得心里难受,安心等我三年,我一定去徐家村向你爹娘提亲……”赵颀伸手一把揽住女人柔弱的腰肢很是霸气的说。 “不要……不不……不是,小颀,姐姐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不想因为我把海港的生意弄砸了,那可是几十几百万贯的大买卖,要是被吕家破坏了,你让我怎么担待的起,你把姐姐交给二少爷,二少爷或许就不再找你们的麻烦,海港也就能好好的修下去了……”阿莲吓的把菜都撒了一大片在水面上,脸色苍白的赶紧解释。 “现在这件事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而且也不是我和吕光平能够控制的局面,算了,这件事和你解释不清,阿莲姐,你别胡思乱想,这件事即便是没有你迟早也会出现,再说海港眼下还是好好的,以后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破坏掉,你就安心在家照顾宝儿和太婆,其他的都有我和刘掌柜还有大元叔他们处理,不会有事的!” “小颀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就是个扫把精,是个不祥的女人,呜呜……” “唉!”看着女人又开始哭,赵颀无奈的用袖子帮她把眼泪擦干之后说:“商场和官场上的事你不懂,不过你没事可以问问太婆,他肯定不会像你这样担心,还有,我上次去鄞县拜见过崇国公,他可是我们庆元府知府,他也很看好我们小龙湾海港,还特意说会抽空来看看,若是他来的话,吕家肯定不敢再继续捣乱,你就放心吧……快点儿把菜捞起来,都飘走了……” 在赵颀脸哄带安慰的转移话题之下,阿莲也赶紧手忙脚乱的用菜耙子把漂浮在水面上的黄瓜茄子都捞起来。 “阿莲姐,快进去做饭吧,我饿了!”赵颀把吃完的黄瓜蒂噗通一声丢在水塘之中,然后站起来拍拍屁股脚步略有些变形的往窑洞走去。 “小颀的腿怎么了?”阿莲提着菜篓子急忙跟上来问。 “坐了几天马车,突然骑马有些不习惯,大腿磨的有些痛,不要紧,休息一下就好了!”赵颀摆摆手解释。 “那……我一会儿帮你弄点儿草药敷一下……”女人脸颊有些红。 “好!”赵颀点头。 两人自从有了肌肤之亲之后,最近朝夕相处,阿莲虽然还有些躲闪和羞怕,但赵颀却心情豁达的多,男欢女爱这种事,一旦开始就不容易克制,只不过为了顾及阿莲的脸面他也不会做的太过分,不然到时候村里的风言风语更多。 不过任凭两人如何克制,但没人的时候私底下还是会有一些不自觉的关心和亲密,这是正常男女之间关系确定之后在所难免的事。 五月中旬,已经是盛夏最热的时节。 茅湾村附近的大片稻田绿意盎然,距离赵颀刚穿越过来时候的扬花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水稻开始抽穗结实。 浓烈的阳光下,知了在田野间嘶鸣,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之中,漂浮着一股水稻特有的香味。 在距离窑洞不到五十米的一栋茅草小院当中,几棵杏树桃树硕果累累,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缝隙照射下来,斑驳的光影摇晃聚合,显的特别静谧悠闲。 桃树下有几个石凳和一把破旧的躺椅。 赵颀躺在树荫下,微闭着眼睛手里拿着蒲扇有一下无一下的扇着。 旁边的石凳上放着一壶凉茶和一个茶杯。 一个年轻女人正在用一个陶碗轻轻的捣着几样草药,时不时的还抬头看一眼躺在躺椅上闭眼摇晃的赵颀,清秀苍白的脸上就会不自觉地浮现一抹淡淡的红晕。 这分安静、淡然、和谐、美满的时光,就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生活,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奢望得到。 但她绝然没有想到,这份幸福竟然会来的这么突然和不可思议。 “小颀,药弄好了,进屋去抹上吧!”女人端着陶碗走到赵颀旁边,轻轻的将他摇醒。 “阿莲姐,让我再睡一会儿,这树荫下躺着可太舒服了,一会儿再抹……”赵颀懒洋洋的闭着眼睛哼哼。 “那好吧,你困了就先躺会儿,我帮你打扇!”女人将陶碗放在旁边,坐在石凳上拿起一把蒲扇轻轻的在赵颀身边扇起来。 微微侵袭的凉风之中,赵颀很快便发出微微的鼻息声沉睡过去。 院子里越发安静,除开蝉鸣之外,天地仿佛都在这盛夏的热浪之中慵懒的不想动弹。 虽然赵颀睡了,但女人的扇子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就依靠在摇椅旁边依旧轻轻扇着风,不过依旧有细密的汗珠从赵颀的额头上沁出,她犹豫了一下将赵颀的上衣解开,看看赵颀并没有动静,便站起来四周看看,发现浓烈的阳光下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才大着胆子将赵颀的裤带也轻轻解开,然后脸颊瞬间通红,心脏噗通噗通差点儿跳出体外。 迷迷糊糊之中,赵颀感觉到一股凉爽袭来,仿佛在酷暑骄阳下挑入清凉的河水中一般舒坦,而同时似乎还能感受到有一只清凉温柔的手在大腿处轻轻抚摸。 “阿莲姐,你这是干啥?”赵颀茫然睁开眼就,就发现自己宽衣解带的躺在摇椅上,一个熟悉的女人正伸手在自己裤裆里面摸来摸去。 “小颀,你醒了……”女人如同受了惊的兔子一下站起来,脸颊羞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我……我就是想帮你把药抹上,这样明天就不会疼了!”女人结结巴巴的低着头不敢看赵颀的脸。 “阿莲姐,去房间帮我抹好不好!”赵颀坐起来将女人搂在怀里轻声说。 “嗯~”女人身躯软绵绵的靠在了赵颀怀里。 …… 第146章 西方动向 鄞县,三江口南,鄞江与甬江交界处。 江岸边矗立着一座青砖碧瓦构建的衙门,占地足有二十亩,衙门面北朝着杭州京师方向,门口两边蹲着两头威武霸气的石兽獬豸,张牙舞爪令人望而生畏。 这里便是庆元府府衙所在,高挂的牌匾上庆元府三个鎏金大字看起来非常古朴,而且笔法苍劲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庆元府相对于大宋其他州府来说,算是比较年轻,因为这是宁宗皇帝继位之后改的,以前这里叫做明州。 从改名到如今,时间也才过去六十年左右。 中午正是炎热之时,府衙之中也很冷清,只有几个差人和官吏在衙门之中的几个厢房办公,但其实都是在打盹。 府衙后院,有一座占地约七八亩的花园,秉承了江南园林的风格,花园之中荷塘假山小桥溪流形映成趣,在绿树掩映的溪流旁边有一座凉亭,在四周浓密的树荫遮蔽之下,外面阳光浓烈但花园之中却流水淙淙清风徐徐,清幽的荷香漂浮,之一踏入其中便顿感暑气尽退。 此时远隔数十里之外,正日别人老婆和睡别人家床的赵颀若是能够进来感受一下这酷暑当中的无边清凉,肯定不会再觉得自己方才躺在桃树阴凉下的幸福和满足。 尼玛有钱人和没钱人的生活完全不一样。 他现在的幸福只是乡巴佬的幸福。 而只有躺在在这种有山有水的园林之中,才是真的幸福。 不过显然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庆元府知府吴潜。 此时他虽然坐在凉亭之中,但却感觉浑身的血液流动的很快,哗哗啦啦奔涌之中让他感觉浑身燥热难当,如此清凉幽静之中,额头上竟然还有汗珠滚落下来。 凉亭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些纸张,有的上面画着弯弯曲曲的地图,有的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这些都是昨天晚上家仆从福州泉州等地收集回来的大食人的地图以及大食人写下的一些西方见闻。 地图还在其次,大宋人对大食国的疆域范围毫不感兴趣,反正两个国家相隔数万里,除开海船和商业往来之外,永远都不可能兵戎相见。 但根据家仆收集整理之后带回来的这些西方见闻看来,赵颀说蒙古人可能会攻灭大食的可能性有八九成。 因为根据家仆的回报,这两年福州温州泉州一带聚集的大食人增长很快,足足达到了上千人的规模,当地官府甚至规划番坊让这些大食人居住和自治,而据这些大食人介绍,蒙古人在西方的确非常野蛮和霸道,先后发动了三次规模庞大的战争。 四十年前,铁木真亲自率领六十万大军和自己的一群儿子和兄弟兵分四路发动了征服花刺子模的战争,历时五年征服了花刺子模,然后一路横扫西方数十国,屠杀人口数百万。 二十年前,窝阔台继承汗位之后再次发动西征,十五万蒙古大军一路向西横扫整个欧洲,直接打到了匈牙利和波兰,俘虏和斩杀西方君王贵族不计其数,掠夺财富如山,这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持续了整整六年时间,窝阔台汗死后战争才宣告结束。 七年前,蒙哥继承汗位,再次发动了对西方的战争,而这次战斗他们的主要目标就是大食国,据这些带回来的信息看来,前几年蒙古人就已经先后攻占了波斯、叙利亚以及美索不达米亚平原的大部分地区,大食国其实已经危在旦夕,蒙古人的大军早已在一年前就进逼到巴格达附近。 这些大食商人大部分都是这几年逃难来到大宋的,而且来了之后似乎也就没打算再回去,在温州福州泉州等地购置房屋和当地人通婚,甚至还改名汉姓,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族群。 按照一些大食人自己分析,大食国眼下应该已经被蒙古人攻占了,至于眼下到底是什么样子,他们也都不太清楚。 “妖孽啊,果然是个妖孽,这些消息不光老夫不知道,大宋朝廷更是从来都没有听闻和打探过,没想到竟然被一个才十五岁的山村少年推算的一般无二!” 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这些收集回来的地图和消息,吴潜脸皮抽抽着不断嘀咕和感慨。 若说他和赵颀打赌只是一时兴起,而且还对赵颀的话充满疑惑的话,后来发生的事已经证明了赵颀的确不能算是一个普通人。 至于是山神显灵还是妖鬼附身不好说,都赵颀的不凡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 十多天前京师送来的那封书信让他和叶梦鼎非常震惊,看过之后他不仅安排家仆去京师打探更加细致的消息,昔日在京师的一些好友和学生也都纷纷写信向他通报京师的动向,可以说他虽然不在朝堂,但朝堂和京师发生的任何风吹草动他都清清楚楚。 朝门血书留字的贼人依旧没有抓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听闻大理寺抓到了一些在街坊张贴大字报的人,但令人嘀笑皆非的是这些人竟然都是一些乞丐,平日居住在皇城街巷码头的下水道之中,而且全都一问三不知,只说是有人给钱,贴一张小报十文钱,对于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乞丐来说,贴一张就是一天的饭钱,因此同行竞争激烈,几百张小报一夜之间就贴完了,至于幕后指使之人谁都不认识,大晚上黑咕隆咚的蒙着面,谁都没有看见真容。 这件事虽然在京师闹的沸沸扬扬,但最近两天已经开始消停下来,而皇帝在处置了一批失职的官员和禁军之后,通过朝报通传天下郡县,要求各府州县的官差协助抓捕缉拿犯人,但却连一张画像都没有,在吴潜看来,这场轰动全国的恶性案件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至于丁大全也因为这件事受到了极大的压力,有御史和官员接连不断的上书弹劾他,听闻皇帝已经打算收回提拔他当枢密副使的安排,这对吴潜来说是一个绝大的好消息,也就是说丁大全如今已受到到皇帝的猜疑,甚至还听京师暗中有不知名的消息谣传,丁大全有谋反的之意,只不过这种谣传并没有什么人相信。 第147章 相对无言 大宋立国到现在,还没听说哪个丞相谋反的,既没有军权也没有指挥权,没有皇帝的支持,丞相只是孤家寡人一个,因此这个传闻就连吴潜都嗤之以鼻。 但无论相不相信,吴潜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整倒丁大全的一个妙招,因此也对幕后指使者这些连环嵌套的策划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 成不成功不重要,重要的是针对丁大全的这些策划如今全都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而今天关于赵颀说的另一件事,那就是大食国的前途,实际上也已经结果明显。 如今南方沿海诸州滞留的大食人不少,虽然对数万里之外的大食国的具体情况并不十分清晰,但蒙古人的军事动向却清清楚楚。 根据这些大食人带来的地图和画出来蒙古人攻占的区域,可以明显看得出来,大食国已经处于被包围状态,情形比之大宋更加岌岌可危。 最富裕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已经落入蒙古人之手,最险恶的波斯高原也早已被蒙古人征服,失去了地形优势和土地肥沃的粮仓之后,大食已经无路可退。 就在吴潜在唏嘘感慨之时,一个须发花白穿着长衫头戴东坡巾的老者在仆人的引导下顺着树荫之间的小径大步而来。 “如此炎热正午,崇国公不卧榻午寝,却请我来喝茶,是何道理耶?其不知扰人清梦哉,我刚刚躺下不过半刻……”叶梦鼎人还未到,远远地就开始埋怨。 “哈哈,西涧快来,看了这些东西,怕是你几天都睡不着了!”吴潜大笑着站起来迎接。 叶梦鼎也不客气,走进凉亭一撩长衫坐下来,看着满桌散放的地图和纸张随手拿起一张看了几眼,然后放下又拿起另外一张看了几眼,发现上面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记录,因此疑惑的问:“还是劳烦崇国公解惑吧,这些到底是什么?” “取一壶乌梅汤来给西涧先生解解渴!”吴潜摆手。 “是,老爷!”凉亭外一个侍女福礼而去,很快便端过来一个瓷壶,为两人分别倒上一杯颜色金黄的甜汤然后退开。 “唔,这乌梅汤酸酸甜甜的确解渴,还提神!”叶梦鼎微微品了一口不疼不痒的拍一句马屁。 “西涧方才问这些是何物,老夫就解释一番,这些都是我让家仆从温州福州等地收集过来的大食人的地图和口述的内容,方才西涧也看了一些,虽然看似混乱零碎,但都和蒙古人在西方的动向有关……” “莫非还是上次赵大郎说的那件事?”叶梦鼎愣了一下赶紧放下杯子。 “正是,时间一晃十多天过去,家仆在杨公镇并没有打听到太确切的消息,便乘船去了一趟温州福州,刚好遇到一群去年冬从大食过来商人,这些便是带回来的消息……” 吴潜将其中一张地图翻出来摆在最上面,用手指着地图说:“这张便是粗略的大食地舆全图,虽然画的粗糙,但也看得出来大概,这些西方国度的名称很奇怪,我们暂且不用去管,他们的都城在这里,名叫巴格达,而在西北东北这大片区域,实际上都早已被蒙古人占领……这片地方,就是花刺子模,在秦汉时期,叫做安息……” 从昨晚就开始掌灯研究这些资料的吴潜说起来条理清晰,再加上本就是一位学识渊博的政治家,因此大局观也很清楚,对照大宋如今对蒙古人了解的一些资料和中国传承下来的历史资料,依照地图将大食国以及蒙古人当前的局势做了一番简单的分析。 “我们平日都只将眼光放在大宋附近,自从西夏和金国灭亡之后,我们和蒙古之间再无缓冲区域,两国之间在边境几乎年年爆发战争,虽然赵大郎所说蒙古人如今已经开始入侵四川的消息还未确实,但根据这些大食人交代的西方局势来看,蒙古人的野心非常大,无论是在东方还是在西方,都已经攻破许多国家,屠杀的人口和抢劫的财富无法计数!”吴潜说完之后脸色忧虑的端起茶杯。 听完吴潜一番解释之后,叶梦鼎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揪着胡须半天不说话。 “梦鼎啊,大宋如今岌岌可危,老夫虽然还有朝堂争雄一展抱负之心,但毕竟年岁不饶人,怕是看不到收复中原之日,若是将来有可能,你若入主枢府,必须要想办法击败蒙古,即便是不能恢复中原,至少也要守住这半壁江山,不然一旦让蒙古人攻破长江天险,大宋危矣!”吴潜语重心长的开口。 “西涧何德何能,崇国公都做不到的事西涧又岂敢夸口,蒙古凶残霸道,马战无人能敌,我大宋虽然武器精良一些,但缺少战马不说,南方的马匹质量也无法与蒙古骏马相比,想想昔日的金国何其强大,然而还不是被蒙古人踩踏成一片血泥,金人当初掳我徽钦二帝,但天道轮回报应不爽,灭国之后皇族尽皆被蒙古人掠去,数千嫔妃和皇室公主沦为奴仆……” “相较与金国灭亡,我大宋虽然有长江之险,然而朝廷眼下的境况您也知道,奸臣当道混乱不堪,官家也日渐老迈昏聩,任凭宫内妃子和太监勾结外臣,丁大全倒则罢了,还有几分希望,若是丁大全不倒,蒙古人大兵压境之下兵备不整朝廷混乱,没有一个能够力主抵抗之臣,没有一个统兵之将……崇国公可曾还记得吉国公否?” “孟珙……唉,可惜也!”吴潜捻须长叹。 “孟珙一生征战无数,抗金抗蒙一员虎将,保黄州,收襄阳,夔州退敌,整肃四川,如此忠心爱国,最后还是被小人馋陷官家忌惮,追封太师国公又如何,人死了,啥都没用,若是孟珙还在,四川定然安稳无虞,只可惜没了!”叶梦鼎脸色戚然的摇头。 “是啊,可惜了孟珙,当初蒙古攻破襄阳,京师危在旦夕,要不是孟珙整肃兵备奋力夺回襄阳,只怕眼下我大宋早已是另一番残破局面,亡国之险近在眼前,朝廷官家却不自知,十年前金国降将范永吉试图脱离蒙古投靠大宋,秘密通知孟珙,珙白于朝,天子竟然不准,一个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拱手东流,朝堂如此胆怯畏缩,收复中原,只怕是遥不可期也,眼下朝堂,还有何人可以和孟珙相提并论,孟珙死,大宋如断臂膀,老夫即便入主枢府,自感与孟珙差的太远,唉,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不说也罢,此次若是蒙古再次入侵,又不知会是如何境况,老夫担忧至极……”吴潜颓然靠在椅背上看着花园的某处开始发呆。 叶梦鼎也没有说话,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乌梅汤。 幽静的院落,静谧的凉亭,两位官场失意的大佬就这样相对而坐默然无言。 第148章 另有隐情 “西涧你说,这赵大郎一个十五岁的山野少年,为何会对蒙古人在西方的动向如此清楚?”许久之后,吴潜眼神慢慢收回来。 “崇国公问我,我如何知晓,或许就像他所说,是在码头听一些东南西北的商贾或者大食人说的吧!”叶梦鼎苦笑摇头。 “不,杨公镇海港虽然很热闹,南来北往的商人固然信息交流繁杂,但这些我们平日都不知道的事他如何会去关心,何况杨公镇大食人很少,要不然我也不会让家仆舍近求远跑去温州福州打探情况了!”吴潜摆手。 “那他便是未卦先知!” 吴潜:…… “若是崇国公不信,可有一法试探!”叶梦鼎捋着胡须沉吟片刻之后说。 “如何试探?”吴潜顿时来了一些兴趣。 “把他唤来,让他说出目前蒙古人的动向和西方局势,他既然言蒙古人攻破大食的消息差不多已经证实,而且还信誓旦旦夸口蒙古人今年或明年一定会攻我大宋,必然是有绝大把握,若是他所说与崇国公打探的消息没有太大出入,则就像我们判断,此子定是一位奇人无疑,若是他说的与崇国公打探的消息大相径庭,则极有可能是他从某道听途说而来的消息,当不值得全信!” “西涧此策不错,但依照推测来看,他说的十有八九会和真相接近,要不然他也不会和老夫打一百万的赌注,西涧明日可有空闲,陪老夫一起去一趟杨公镇?”吴潜笑着说。 “如此炎热酷暑,来去百里路程,颠簸劳累苦不堪言,派人唤他来也就罢了,即便他是一位奇人,也不过一少无权无势的少年,当不得国公亲自去!”叶梦鼎惊讶的说。 “呵呵,西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听闻他的小龙湾海港最近遇到一些麻烦,若是没有人出面,怕是与老夫打赌的这一百万要泡汤了,老夫若是不去替他扫平阴霾,怕是唤他来也要支支吾吾!”吴潜揪着一把胡须笑着摇头。 “小龙湾海港不是听闻很火爆么,前些日到处都在谈论,这几天我一直都在关心打探京师动向,倒是没去关注,怎么突然就有了麻烦?”叶梦鼎惊讶的问。 “唔,具体因由老夫还没去问,这几日也是被京师发生的事弄得有些神魂不宁,眼下左右无事便去看看,一是让他尽快把这百万贯的赌资凑够,二是顺便也试探一下他到底有多神奇!不过听说这小家伙倒是胆子大的没边,前几天县衙有人报案,说是杨公镇有人欺男霸女恃强凌弱,竟然打伤了明媒正娶上门娶亲的新郎官,将新娘子霸占下来不肯放人,县衙官差带人前去捉拿凶手,竟然被打了回来,差人都伤了好几个,县令崔志寿大怒,以抗捕之名发下批文要求县尉调集兵卒前去缉拿,县尉童大雄前来请示老夫,老夫感觉蹊跷,唤来官差一问,才知道与这赵颀有关!”吴潜简单的解释说。 “欺男霸女打伤新郎官?”叶梦鼎嘴巴张的大大的,回过神来微微摇头说:“恐怕不可能吧,我虽然就上次和他见过一次面,交谈之下感觉有些浮躁,但少年心性犹可理解,而且言辞清晰礼仪周全,谈吐也语出惊人,非是像凶恶之徒,怎会霸占新娘打伤新郎官,而且竟然还胆敢对抗官差,不似他心性所为,或许这背后另有隐情!” “不错,老夫也以为如此,因此又唤来官差一问,果然发现有些蹊跷,原来这新郎官也并非娶正妻,只是纳妾而已,而这妾的身份也很可疑,竟然是一位刚刚被休不过三天的村妇,尚有一五岁女儿,而这村妇被休之后无处可去,被赵颀收留,何况这新郎官的身份也很蹊跷,竟然是吕家……” 吴潜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 这些事在外人看来云山雾罩,要打听清楚肯定需要一些时日,然而对于吴潜这位庆元府坐头把交椅的扛把子人物来说,也就是传唤几个县衙官员而已,若是还想继续深入打听,他甚至连赵颀以前偷看阿莲洗澡的事都能了解的清清楚楚,只要他愿意,整个杨公镇都能被翻过来挨着调查一遍。 不过显然吴潜这位当朝一品国公没这么无聊,京师如今动荡不安,加上庆元府大大小小的事务,每天几乎都忙的不可开交,哪儿会有闲心去操心民间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若不是童县尉禀报提到小龙湾海港,他几乎丝毫都不会理会的安排县尉派人去捉拿对抗官差的匪徒了。 胆敢聚众对抗官差,任何时候都是大罪,与谋反无疑,这种事不光是打县衙的脸,同样也是打他这个庆元知府的脸。 不过听说是小龙湾海港之后,吴潜自然要多问几句了,然后就发打伤娶亲队伍甚至对抗官府的竟然就是赵颀等人,这一下吴潜自然就需要好好的计较一下了,因为便先压下了县令的命令,安排人再去打听了一下,竟然发现小龙湾海港最近惹上了麻烦,听说大量已经交款签约的商户都堵在小龙湾海港要求退款,而且还有许多当地百姓和无业游民聚集在工地附近闹事。 作为一个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油条,甚至无需去更进一步的了解,吴潜便知道小龙湾海港是得罪了大人物,而打听回来的消息也证实,那个被打伤的新郎官就是吕家人。 “吕家,那个吕家?”叶梦鼎惊讶的问。 “呵呵,西涧虽然是庆元府的人,但并不在庆元府做官,可能还不清楚,庆元府有好几个大家族,垄断了不少海港贸易,吕家就是其一,依靠倒卖钱引盐引茶引香药引等官府榷券发财,同时还开设有酒楼酿酒出售,每年获利无数,这吕家据我所知就和丁大全来往甚密!” “原来如此,那这件事就有些意思了,唔……怕是赵颀这小子故意做给崇国公看的吧?”叶梦鼎捻须点头眼睛猛然一亮。 第149章 光明磊落 “哈哈,西涧与老夫的想法不谋而合,此子不会无的放矢,知道吕家是丁大全的爪牙,故意做出这番举动好传到老夫耳中,然后不得不帮他平息这件事!”吴谦笑着说。 “那若是崇国公不出面会如何?”叶梦鼎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说。 “老夫不出面,吕家自然会继续施加压力,吕家在庆元府经营上百年,与当地官绅和县府官员来往甚密,而且在京师还和丁大全等许多官员相熟,层层叠叠的压力下来,只怕他扛不住,小龙湾海港的事继续拖上几个月,怕是要黄!”吴潜拈着胡须脸色认真的说。 “那赵颀既然知道,为何不来当面请求崇国公,反而如此鬼鬼祟祟行事,实乃心思不良,崇国公何必如此急着帮他,先拖上一两个月之后等到他无以为继的时候再去,这样也好杀杀他的锐气……”叶梦鼎笑着说。 “呵呵,老夫也曾想过,但如今朝廷和天下局势如此,老夫何敢拖延,何况说不定蒙古人入侵的消息转眼即来,那么这赌注老夫便是输了,我若不出面帮他,事情传出去只会令人讥讽老夫心胸狭窄无雅量,再说老夫也略懂他的心思,他是不想成为老夫的门客,希望和老夫公平交往……” “公平交往?他一个人还未成年无权无势的山野少年,如何敢和崇国公平起平坐?”叶梦鼎哑然。 “有何不可,人不轻狂枉少年,何况有异能之人更是不甘人下,你我当年高中之时,一样心性张狂自以为天下万事皆不过中枢耳,但到如今,一生蹉跎一事无成,只能空余嗟叹。如今我帮他,其实也是在帮自己,甚至是在帮大宋,老夫这面子若是能够让他用上,将来许多事只怕都能从他身上得到答案,这是合则两利之事,老夫又何必执拗于脸面,若是他眼下能够拿出击败蒙古人的方法,老夫给他抬轿也心甘情愿……” “崇国公光明磊落高风亮节,西涧惭愧之至!”吴潜一席话,只把叶梦鼎羞的老脸通红,站起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西涧也无需自责,大宋到了眼下,我等空有一生所学,却无报国之门,若是大宋真的被蒙古人攻破,我等皆都当了亡国奴,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眼下老夫只希望赵颀说的都是真的,因此这一趟,老夫也非得亲自去不可,能得一个未卦先知的异人相助,大宋或许还有几分希望!” “既然如此,西涧也就不吝这张老脸,和崇国公一起去杨公镇会会这吕家,震慑一下这些投靠丁大全的鹰犬走狗!” “好,就像赵颀所说,太学生尚且热血直言,民间尚有义士不顾性命朝门血书,老夫这大半截入土的人还怕什么,丁大全虽然眼下势大,也伸不到老夫这庆元府来,若是吕家胆敢不听老夫的话一意孤行,老夫也不介意提前斩断丁大全这只爪牙!”吴潜脊背挺直脸色肃然,双眼之中有一股威严和睥睨的霸气。 “哈哈,履斋兄说的话我已经听见了,好好,霸气!”吴潜话音刚落,忽然听得小院幽径之中一位头戴方巾须发花白略显清瘦的布衣老者满脸笑容而来。 “原来是觉翁,西涧有礼了!”听见笑声,叶梦鼎转头看清来人之后惊讶的站起来拱手。 “咦,君特兄怎么突然回来了!”吴潜脸上也露出惊喜之色走出凉亭迎接。 “见过西涧,见过履斋兄!”清瘦老者对两人团团拱手之后也在凉亭坐了下来,有侍女前来倒乌梅汤,却被老者拒绝了。 “先别喝这酸酸溜溜的甜汤,今日我带回来亲手采摘蒸煮的新茶,已经让小晴丫头拿去准备了,听闻履斋兄和西涧在凉亭聊天,特来凑个热闹……” 老者虽然看似一副寻常装扮,但却与吴潜称兄道弟,与叶梦鼎也十分相熟,明显是交情不浅,老者一边说话,随手翻了一下满桌的纸张之后惊讶的说,“看来履斋兄和西涧今日聊的不是诗词歌赋,恐怕这不是老夫的长处,不该来呀不该来……” “哈哈,来都来了,觉翁难道还想跑乎,今日你须得说出一些子丑寅卯来才许走!”叶梦鼎哈哈大笑。 “不来不来,这地图……咦,还有蒙古和大食,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清瘦老者满脸诧异的问。 “觉翁回来,肯定也是听闻了京师之事,可能还不知道最近我们遇到一个奇人!”叶梦鼎笑着坐下来。 “奇人?”清瘦老者惊讶的放下手中的书稿。 “不错,这些都是崇国公为了印证这位奇人的话专门安排人去温州福州收集回来的资料!” “履斋兄你这做的就不够地道了,我知道你好茶,于是便专门去越州寻觅好茶树做茶,你遇到奇人怎的也不去通知我一声,快快说说这位奇人眼下在何处?奇又奇在何处?”清瘦老者突然一下就来了兴趣。 于是吴潜和叶梦鼎两人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将初识赵颀到打赌到眼下小龙湾海港的事都说了一遍,只把清瘦老者听的喜不自胜抓耳挠腮。 “神奇,太神奇了,竟然还有如此奇异少年,弄的老夫都迫不及待想见他一面!”清瘦老者揪着胡须连连惊叹。 “呵呵,那觉翁回来的正是时候,我和崇国公正准备明天就去杨公镇一趟,觉翁若是有兴趣,那便一起去!”叶梦鼎说。 “正合我意,这赵颀不仅能够提前得知京师发生之事,又能知道遥隔数万里之外的大食和蒙古动向,而且还有用如此神奇的策划修建一座海港,这桩桩件件都只能用神奇来形容,当的起奇人称呼,若是明年丁大全果然倒台被赶出朝堂,吴兄的确有极大可能入主枢府,这么一场旷世赌注,简直太令人激动了,去,老夫恨不得现在就去……” 就在三个老头子在凉亭说话之时,只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很快幽径之中一个身穿月白纱裙和桃红褙子的少女端着一个茶盘脚步轻盈而来,身后还跟着四个小丫鬟,手里各自提着水壶捧着茶具。 少女走进凉亭,将茶盘放在石桌上,伸手一边整理满桌凌乱稿纸一边轻笑着说:“觉翁爷爷刚回来,连口水都还没喝上,就吵着要去哪里?” “还是晴儿懂事,知道老头子一口水都还没喝上,你爷爷和西涧方才说起杨公镇一个叫赵颀的神奇少年,把我勾引的心痒痒,你听说过没有?”老者捻须笑着问。 “晴儿听说过呀,上次他还在凌江阁和爷爷打了一个百万贯的赌约呢!”小女笑盈盈的点头。 “那晴儿有没有见过他长什么样,高不高大,俊不俊俏……” 少女脸颊瞬间羞红,嗔了清瘦老者一眼说:“您要是再取笑我,我就不沏茶给您喝了!” “哈哈,晴儿果然长大了,一听就懂!”老者畅快的大笑,然后话头一转说,“我们明日准备去杨公镇,你想不想去?” 少女粉颊如同血染,低着头调茶冲水,很快就将茶水分好放在吴潜三人面前,退出凉亭之后转身离开的时候回头冲着清瘦老者做个鬼脸说:“觉翁爷爷明天可要记得叫我,杨公镇海港比三江口热闹多了,我好久都没去了,我也想去看看!” “哈哈哈哈……”清瘦老者和叶梦鼎不由开怀大笑起来,就连吴潜脸上都露出一抹快慰和轻松。 …… 第150章 耿耿于怀 “哗啦~” 杨公镇海港吕氏商行后院的凉亭之中,吕光平狠狠一巴掌将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地面跌成了粉碎。 修玻璃的转让协议他打赌赢了赵颀,成功得到老爹的许可能够把阿莲娶回来,然后结果却让他恼羞成怒,小妾没娶回来,倒是脸面丢尽了,不光让家族和一群狐朋狗友取笑,就连府上的仆从侍女都私下笑话,更是被自己的老婆当面讥讽,弄得他灰头土脸。 虽然老爹让他最近收敛一些别出风头,但这口恶气不出,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一定和咸鱼一样没什么区别,因此他私下里动用各种关系去打击茅湾村的一群人,还有如今最为火热的小龙湾海港。 虽然所有的安排看起来都很有效果。 工地闹事的人、投资退款的人很快就将小龙湾海港弄的焦头烂额,听闻主事的刘家人已经快崩溃了。 但所有的安排最让吕光平想要的结果却没有看到。 那就是将赵颀和杨大元这一群人抓起来关进牢房之中。 只有这样最终才能压迫赵颀和杨大元等人低头把阿莲交出来。 可惜他安排人去鄞县沟通打点了数百两银子,但官差只来了一波,而且被打的鼻青脸肿逃走之后竟然就销声匿迹了。 他等了几天发现小龙湾海港最近几天竟然慢慢平静下来,忍不住再安排人去县城打听,得到的结果却让他愤怒不已,县衙中相熟的一群官员都表示无能为力,县令甚至让人带话给他,让他最近消停一些,因为这件事已经被崇国公压了下来。 崇国公吴潜吕光平自然清楚,而且还知道和他丁大全不和,两人在官场上算是死对头。 但吴潜怎会关心这件小事? 何况县衙巡捕房的官差被打,作为庆元府的知府,难道他不该安排县尉派兵来捉拿赵颀和杨大元那群泥巴腿子吗? 难道赵颀和刘掌柜等人走了吴潜的门路? 吕光平虽然有些担忧,但一想到吕家背后的靠山和自己受到的羞辱,还有这两天逐渐平消停下来的局面,心中更是怒气难平。 不过他也的确不敢弄的太过分了,老爹警告不能当做耳旁风,而且京师最近的动向也对丁大全十分不利,就连他大哥都专门安排家仆送信回来,提醒最近吕家要低调一些。 上次花了两万贯得到了赵颀修玻璃的方法之后,吕家将所有收集到的好玻璃碎玻璃都进行重新加工,招募精巧的工匠制作模具,摒弃了大食人那些简陋的瓶瓶罐罐的器型,仿照瓷器制作了一批酒器茶具等杯盏碗碟还有更加复杂的尊爵如意等玻璃制品,这批玻璃送到丁大全府上之后,得到了丁大全的极大赞扬,赏了吕光显不少钱财之外,还许诺今年帮吕家弄到十万引盐票,光这一项,吕家就能获利至少百万贯。 不过丁大全还没高兴几天,朝门留字的事一下就搅动京师,丁大全准备的一场盛大的庆贺酒宴也不得不取消了。 最近朝堂针对丁大全落井下石弹劾的官员不少,导致丁大全也有些焦头烂额,这也让大量投靠丁大全的官员商贾都全部战战兢兢,生怕皇帝一声令下夺了丁大全的官职,那么不光平日所有的孝敬和投资都打了水漂,说不定还会跟着倒霉。 吕光平不算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纨绔,除开对女人有一些不同常人的喜好之外,其他一切都还算正常,把吕家在海港的几样生意管理的都还不错,对于眼下的状况也很清楚。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大张旗鼓的去对付赵颀和杨大元,但连番计策下来似乎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而一想到那个女人,吕光平心头就如同一头饿急了的野狗一般蠢蠢欲动起来。 “来人,去把阿安叫来!”吕光平捶着石桌大吼。 很快,穿着一套长衫,打扮的人莫狗样的阿安跟着一个家丁急匆匆而来,脸皮上还有几道青紫色的痕迹,看起来非常醒目。 “二……二少爷,您叫我?”阿安略微有些害怕的站在凉亭外面。 “我问你,有没有办法把阿莲从赵颀家里骗出来?”吕光平喝问。 “没……没有……”阿安脸色发白的打个哆嗦赶紧摇头。 “废物!”吕光平气的跳起来,背着手在凉亭来回走了几步说,“当初说好我给你五百贯钱,你把阿莲卖给我,但眼下钱我已经给你,阿莲你却没送来,这该如何说?” “二少爷,您……您可别冤枉我,当初我说送到您的府上去,但是您自己所要带着婚书媒婆和她爹娘作见证娶回家门的,眼下怎……怎能怪我……”阿安急的脸皮通红结结巴巴的解释。 “哼,我不管,反正我钱给了人没娶到,你得想办法把她弄出来,不然我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是这件事你办不到,那就把钱吐出来!”吕光平恶狠狠的说。 “啊……”阿安惊恐的脸皮扭曲变形。 “想,快点儿想办法,我安排人天天都盯在小龙湾工地上,听说赵颀每天上午来中午回家,非常有规律,只要你只要想办法把阿莲骗出来,我再给你五十贯钱,但若是弄不好,所有的钱你都要一文不少还给我,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吕光平胡萝卜加大棒的威胁。 阿莲虽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姑,但却让他心动的按捺不住。 如今破坏小龙湾的事暂时看来已经没有太好的效果了,继续施压虽然能够让赵颀等人焦头烂额,但没有老爹出面沟通像庆元府通判这种高级别的人出手,要想压垮小龙湾,至少还需要慢慢折腾几个月才行。 弄黄小龙湾的生意,让赵颀和杨大元等人重新变成穷光蛋固然能够解气,但娶不到阿莲才是他最耿耿于怀的事情。 吕光平的威胁显然起到了一些作用,阿安在惊恐至于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办法。 “二少爷,您看这样好不好……”阿安走到吕光平耳边轻声嘀咕几句。 吕光平听的脸色阴晴不定,听完之后握着拳头咬牙说:“好,只要你能够成功,本少爷说话算话,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十贯钱,听说你喜欢大胸脯的女人,到时候我把府上胸最大的仆娘送给你暖被窝!” “谢谢二少爷,我这就去办!”阿安瞬间激动的脸皮涨红。 为了把阿莲弄到手,吕光平也算是下足了血本。 商人不是流氓地痞,能用钱解决的在他们看来都不是事儿,而眼下的问题是钱似乎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了。 但阿安作为码头混混,平日和二麻子等人一样,所有的事都不会用钱解决,因为他们没钱,只能自己动手。 而每次打架,不是鼻青脸肿就是皮开肉绽,总归是无论打赢打输都会痛,只不过赢了痛并快乐着,而输了那是真的痛。 阿安给的计策虽然在吕光平看来有些拿不上台面,甚至还可能会造成一些不好的后果,但因为这一场羞怒和占有阿莲的强烈冲动支配下,他已经不太去想后果了。 无论赵颀还是杨大元,都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即便是弄的缺胳膊断腿,最后也大不了赔一些钱罢了,何况这件事是阿安出面,就算是闹出了人命,最后他大可以全部推到阿安身上。 …… 第151章 很深奥的哲学命题 这几天刘掌柜的心情都很好。 自从得到赵颀一番解释之后,他邀请剩下还未退钱的十多位投资客户喝酒聊天,将退回来的许多好地段的商铺与这些人重新签订了合同,双方皆大欢喜。 虽然酒席间还有人心存疑虑希望小龙湾海港赶紧平息事态加快建设,但酒席间刘掌柜有意无意的透露出知府吴潜即将来小龙湾海港视察的消息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激动不已,一个个全部将所有的担心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刘掌柜同时还把这个还未确认的消息通知了刘氏家族的高层,刘家闹哄哄的局面也一夜之间安定下来,最近再没有人提及退出之事。 虽然工地外面还有一群大湾村的民工和附近一些渔民围堵闹事,但有二麻子带领的保安和从杨公镇附近高薪请来的一群五大三粗满身纹着龙虎豹的流氓混混守护,闹事的人也讨不了太大的便宜,来来回回几天的冲突之后,大湾村的人被打伤了十多个,这几天都只能躲在工地外面叫骂丢一些石头牛粪进来搞破坏。 工地上的情绪依旧还有些低落和沉闷,但建设还是不停的进行,即便是混乱不堪的状况下,两座码头的基脚已经开始成形,规划的核心区也已经开挖出来纵横交错十多条沟渠,工程进度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 甚至在工地当中,还有不少本来是大湾村的居民,其中以妇孺老幼居多,这些平日干不了太多活儿的老人孩子,都被安排在后勤和食堂帮忙,每天少则七八十钱,多则百十来钱,工资虽然看是不高,但对于这些体质羸弱平日根本不会挣钱的人来说,工地的报酬堪称丰厚,至于年轻力壮的工资更是每天达到了二百五十钱。 赵颀还对这些大湾村的帮工许诺,将来海港修好之后,他们还可以在海港管理的一些部门上班工作。 在赵颀的这种分化之下,大湾村的人虽然一直都在不停的闹事,但也还有许多人帮工地说好话,甚至自己人之间都会起冲突,这些工地上工作的老人妇女回家就会揪着自己儿子老公的耳朵教训不要跟着去工地捣乱,弄的大湾村的人现在都开始互相敌视吐口水了。 其实在赵颀看来,只要没有强势人物的支持,这些人也闹不成什么名堂,因为一开始他就要求二麻子非常强势的打压这种不好的苗头,在这种先入为主的强横表现之下,大湾村的人从一开始气势便落於下风。 还有就是这块地白纸黑字签下合约,双方村正花押作保,还在官衙备案,打官司大湾村也打不赢,大湾村的村正朱权知道闹事理亏,自己也不出面,都是由二少爷怂恿的猪大肠在带头。 但猪大肠眼界和能力连杨大元都不如,和赵颀更加不能相比。 在赵颀这种拉拢打压双重政策下,大湾村闹事并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当然,也不能说没有,对于运输进出的货车还是威胁很大,这几天光是马车都被他们破坏了好几辆,但这些人赵颀也没去管,只是让人把破马车堆在一起,然后让人把这些破坏分子都指认下来登记。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到时机成熟,赵颀会将这些破坏分子一起按在地上使劲儿摩擦,到时候不赔钱自然只能吃官司坐牢。 赵颀要通过一次雷霆风暴将大湾村的各种不平衡心态和捣乱分子置彻底镇压下去,为小龙湾海港营造一个舒适安全的未来营商环境。 而要等到这个雷霆风暴,就必须庆元府一个大人物前来为他撑腰。 在售楼部陪着刘掌柜喝完一杯茶,然后听取了刘东关于昨天各项工程的进度和施工情况之后,赵颀在紧张施工的工地巡视一圈,快到中午的时候照例骑马离开工地回家。 夏季炎热,干活儿都是趁着早晚凉爽的时候,平时天刚亮就开始了,傍晚都是干到太阳完全落山才下班,而中午的时候,为了防止中暑,工地就会停下来,民夫都全部要到凉棚歇着睡个午觉,愿意回家的也可以,但要赶在未时赶回来。 而赵颀最近每天都是回家吃午饭,吃完午饭之后苏老太指导小竹和宝儿两人读书写字,而赵颀和阿莲则为了不打扰两位小朋友的学习,各自找借口去阿安的房子休息干活儿,孤男寡女在一起,加上郎情妾意心有所属,自然少不得搂搂抱抱摸摸捏捏颠三倒四老汉推车…… 有些事一旦开始了,就不容易放下,更不容易停下来。 一个十五六岁正是精力充沛能够把天日个窟窿的热血少年。 一个孤苦如同守寡一般苦熬岁月的青春少妇。 两人无论是不是般配都无所谓,但干柴遇到烈火的结局,必然是熊熊燃烧的停不下来。 所以,自从前几天两人抹药抹出了火花,这几天两人也彻底放开了,几乎每天中午借睡午觉的机会,都会在阿安的这栋小宅院里风流快活,两人的关系也变得开始如胶似漆,先前的羞怯和心底的一丝隔阂早已在这种灵与肉的交融之中荡然无存。 阿莲自己已经打算将自己交给赵颀,以换取未来的幸福和安宁。 而赵颀其实也早已看淡男女之间的感情,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决定要好好珍惜,决不能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在乎世俗人的眼光,什么功名利禄,什么道德君子,什么天下大义,对他来说都不如眼下搂着一个喜欢的女人快活来的现实。 人一死,脚一蹬,白布一盖,唢呐一响,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便没有了任何意义。 所以生死就是一个很深奥的哲学命题,没有人可以解开这个谜题。 死过一次的赵颀自然也不想让自己背负着各种沉重的枷锁再重新来一次。 这个时代,只要有能力,他尽可以发挥自己的优势,为自己营造一个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环境,顺便改变这积弱积贫的大宋。 当然,前提是他要能够一步一步爬上能够俯瞰众生的高度。 第152章 小身板不耐操 此时太阳正当头顶,强烈的阳光照耀下天地白晃晃一片,地面和海面上都蒸腾起一股袅袅晃动的青烟,仿佛轻轻一点火星就能点燃。 平日聚集在工地附近闹事的猪大肠等人也全都回去歇凉去了。 因此从小龙湾工地到通往茅湾村的上,除开偶尔挑货推车的行人之外,行人极其稀少。 烈日下赵颀骑着一匹老马嘚嘚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村口位置。 村口有一条河沟和几棵大柳树,都是两三个人才能合抱的古树,一座石桥垮过河沟通往茅湾村,顺着另一条宽阔的马路则通往杨公镇,而在桥头的树荫下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上遮盖的草帘掀开露出许多西瓜,青皮油绿的大西瓜看起来非常惹人,旁边还有一个卖冰粉的,一副木桶放在树下,两个卖瓜的汉子和卖冰粉的年轻人正坐在地上吃着干粮聊天说笑。 “小郎君,天这么热还赶路,何不下来歇息一下买个西瓜解解渴?”一个魁梧的汉子大声招呼。 赵颀想了一下在树荫下勒住马。 穿越到大宋个把月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西瓜。 这天气炎热,小竹宝儿他们几个也很少吃到这种水果,的确可以买两个回去,因此笑着问:“西瓜甜不甜?怎么卖?” “三文一斤,又沙又甜又新鲜,不甜不要钱!”一个汉子赶紧站起来满脸笑容的说。 “三文钱倒是不贵,说好,不甜我可是要来找你们!”赵颀翻身下马。 “小郎君放心,我们这边有个杀好的,你尝一块再说!”另一个汉子从马车前一个木桶里面拿出来半块西瓜,抽出一把雪亮的尖刀随手切下一块递过来。 看着红壤黑籽水灵灵的西瓜,赵颀感觉口水一下就冒出来了,客气一句就接过来吃了一口,果然水分充足清甜无比,因此稀里哗啦几口吃完之后一抹嘴巴说:“味道不错,帮我称两个!” “好!”卖瓜的汉子很快挑出来两个西瓜称好。 “小兄弟,我这冰粉也是好吃,要不要来吃一碗?”旁边卖冰粉的年轻汉子也忍不住打招呼。 “嘁,说啥买不买的,小郎君的西瓜总共十八斤,五十四文钱,你就饶他一碗解解暑,我这颗打开的西瓜你随便吃……”一个卖西瓜的汉子撇嘴说。 “也好,就饶小兄弟一碗,算是图个彩头……”卖凉粉的青年汉子很快就打开木桶,舀出来一碗雪白细嫩晶莹剔透的冰粉,并且还还浇上芝麻酱和冰糖汁,很是热情的塞进了赵颀手中。 赵颀推辞两句之后接过来,就坐在树下与三人东扯西拉聊了几句,喝完凉粉之后道谢付账,卖瓜的汉子也很麻溜的用草绳将西瓜捆好挂到赵颀的马鞍上。 “小郎君慢走!”看着赵颀翻身上马准备离开,三个人还很热心的叮嘱。 “多谢,好吃明天再来买!”赵颀笑着一磕马镫,但马刚走出树荫,浓烈的阳光一晒,顿时感觉有些头昏眼花一阵眩晕。 “看来还是要节制一下了,这小身板不耐操……” 赵颀身体微微摇晃着嘀咕一句,然后稳住身形继续前行,但随即一股更加眩晕的感觉袭来,同时还感觉手脚发麻身体不听使唤,老马刚刚走上石桥,赵颀眼前一黑噗通一声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看见赵颀落马,两个卖瓜的汉子和卖冰粉的青年对视一眼,然后一拥而上将赵颀抬起来丢到马车上,盖上草帘之后赶着马车挑着木桶呼啸而去……” “小竹小竹,快出来,小颀哥哥骑马摔伤了,被人送去镇上找大夫去了!” 烈日下窑洞很是安静,小竹和阿莲两人正在切菜做饭,一个十岁左右的娃子气喘吁吁的冲进窑洞大声嚷嚷。 “什么?”阿莲一下差点儿把手切了,脸色也瞬间变得有些苍白,小竹也急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了,丢下吹火筒手足无措的站起来。 “你在哪儿看见的小颀哥哥?伤的重不重?”阿莲一把抓住小娃子急切的问。 “是方才镇上一个路过的人告诉我的,我也不知道伤重不重……” 坐在凉棚下看着宝儿的苏老太也急的杵着拐杖站起来,“阿莲你们快去镇上的诊所看看颀儿伤的怎么样!” “那您一个人在家……” “什么时候了还管我一个人老婆子,快去快去!” 事关赵颀,苏老太也一扫平日的稳重,急的使劲儿跺拐杖。 “那我先去镇上找小颀,小竹你去找小米姐姐,让她和你一起去村里找些人来帮忙!”阿莲虽然惊慌,但到底年轻,想的也跟周全一些,等到小竹离开之后,她也赶紧脚步匆匆往杨公镇而去。 平日两三里路约莫要一刻时间,但阿莲眼圈发红的几乎是一路小跑,几乎只用了一半时间就赶到了镇上,大中午镇上的人并不太多,稀稀拉拉看不见几个人,等她赶到吕氏药铺附近的时候,在药铺门口被一个戴帽子的年轻人拦住问她是不是找茅湾村的赵大郎,心慌意乱之下的阿莲也没太过多想就点头。 “小娘子莫慌,赵大郎是被我们送过来了,包扎之后在后院歇息,我带你去!” “多谢,不知大郎伤的怎样?” 阿莲丝毫没有戒备的跟着年轻人往药铺旁边的巷子走进去。 “放心,大郎只是跌伤了腿脚和头皮,大夫说伤的不重,修养半个月就好了,这边……” 年轻男子一边解释一边前面带路,弯弯曲曲绕过数十丈之后从一个狭窄的小门走进一个看起来非常荒芜的院子。 “大郎在哪儿?”阿莲站在满是杂草的院子里焦急的四处张望。 “呵呵,大郎就在房间里,进去吧……”年轻男子压低声音指着虚掩的房门说。 看着荒芜的场景和年久失修的房子,阿莲突然警觉起来,有些害怕的后退准备离开,但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捂住嘴巴,随即房子里面冲出来两个大汉,七手八脚就将使劲儿挣扎的阿莲抬了进去。 …… 第153章 你识相就好 赵颀晕晕乎乎的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面,手脚还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直接就丢在脏乱不堪的地上。 茅草遮盖的房顶露出一个大洞,房梁上到处都是蛛网,看起来年久失修许久没有人居住过了。 这特么的是哪儿? 我怎么会在这里? 赵颀头痛欲裂,睁开眼之后看清环境,瞬间有一种神魂错乱的感觉,他记得自己在村口的石桥买了两个西瓜,然后有些头晕,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好像从马背上掉下来了。 但没想到一睁眼,竟然被捆住手脚关在了这个鬼地方。 赵颀强忍着头痛挣扎了几下,发现手脚捆的很紧,若是没有人帮忙,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挣脱不开,而最可恨的是他的嘴巴也被一块不知什么品种的抹布塞住了,又腥又咸如同裹脚布,不光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 一阵挣扎之后,可能是因为血液通畅了一些,头痛和眩晕的状况也好转了很多,但仍旧挣不开绳索,因此他只能躺在地上慢慢回忆思索。 自己应该是被那三个卖西瓜和卖冰粉的劫持了。 而问题应该是出在那快西瓜或者那碗冰粉上。 尼玛,以前看水浒传和武侠小说,动不动绿林好汉和一些黑店就会用蒙汗药麻倒过往的旅客抢劫金银财货甚至剁成肉馅儿做包子,没想到自己如今也有了这个待遇。 但把自己麻倒之后丢在这里又是几个意思? 赵颀思来想去,感觉自己最近除开得罪过吕家二少爷之外,一直都还是很低调,若是眼下最可疑的人,自然是吕光平不可,但吕家是正儿八经的商人,还不至于用这么下作的手段来对付自己,而且一旦事情传出去,他吕家便会彻底名誉扫地。 至于撕票赵颀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他相信吕光平不会因为一个女人杀他,那样他就不是蠢了,是傻,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干。 当然除开吕光平的报复之外,还有一个很可能的就是绑票勒索。 最近小龙湾生意火爆,几十万贯收入令无数人眼红,有人绑架自己这个大股东想勒索点儿银子也并不意外。 看起来还是自己太大意了,以为这条路人多繁华就没有人敢打主意,看来以后得花钱找几个保镖天天跟着才行。 没有人进来管他,赵颀躺在地上也慢慢将所有造成自己眼下这个局面的各种可能都梳理了一遍,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十多分钟,自始至终房间四周都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外面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于是他便轻轻扭动身体慢慢挪到门口,透过稀疏的门缝往外面看去,发现门外就是一片荒山野岭,门外莫说是人了,鬼影子都看不见一个。 这下赵颀彻底懵逼了。 若是吕光平要报复他,绝对不会就这样毫发无损的将他丢在这里,不敢杀他,但打一顿解解气总该要吧,但明显没有,自己浑身上下一衣服都还是好好的,连非礼的迹象都没有。 而若是绑票,那总得找些人把自己看着,然后去找家属要钱。 赵颀许久都没想通其中的原因,但要想弄清楚,必须先逃出去再说。 但赵颀眼神在房间里到处瞅遍了,也没找到一样锋利的东西,除开满地散落的茅草之外,空荡荡如同被狗添一般干净,连一件趁手的东西都没有。 就在赵颀如同拱蛆一般在房间拱来拱去,好不容易在墙角处找到一块巴掌大小的碎石头,就在他高兴的开始磨绳子的时候,突然房顶上哗啦一声响,然后噗通一声,一个黑影从屋顶的洞口跳了下来,摆了一个终结者降临的poss慢慢站了起来。 一个黑脸大汉,长得五大三粗浓眉大眼,眼角有一道疤痕,浑身衣衫看起来油腻腻的,一头乱发胡乱的用一根布条扎在脑后,整儿人看起来非常邋遢,但邋遢中又带着一股英武和霸气。 怎么说呢,有一种武松落魄的气质。 赵颀心头一慌赶紧停了下来,这个邋遢版的武松大步走到赵颀面前,一把将他提起来抖了几下,握在赵颀手中的碎石头就被抖落了下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嘿嘿,爷爷一直都坐在屋顶上看着,你打个哆嗦都看得见,到了这里就莫想逃走,若是犯规,就挨爷爷一拳!” “呜呜~~”赵颀使劲儿挣扎,不断的用舌头顶着嘴里的抹布。 大汉似乎明白了赵颀心思,嘿嘿笑着说:“让你说话可以,但你也别耍花招,这外面你也看见,四周都是荒山野岭,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所以你还是老实点儿!” “呜呜~”赵颀使劲儿点头。 大汉看见赵颀点头,伸手就把他嘴里的抹布扯了出来丢在地上。 “呸~呸~卧槽,这啥玩意儿布!”嘴里瞬间通畅,赵颀使劲儿长大嘴巴喘气,接连吐了几口口水嚷嚷。 “嘿嘿,这是爷爷的汗巾,味道还不错吧!”大汉得意洋洋的看着赵颀。 “呕~”赵颀直接就差点儿吐出来了。 “噗通~”赵颀被丢到地上,大汉在油腻腻的衣服上擦了几下手有些嫌弃的说,“好了,方才的话你听清楚了,不要试图逃走!” “那你们把我绑来,就准备怎么处置?”赵颀躺在地上哼哼。 “放心,不会要你的命,有人给了我五两银子,让我看着你饿三天!” “饿三天?”赵颀满脸懵逼。 “是,饿三天,饿够了就放你回去!”大汉嘿嘿点头。 “不打我?”赵颀微微有些惊喜。 “听话就不打你,不听话就打你,方才你准备割断绳子逃跑,这就属于犯规,要打一顿……”大汉说完,挥起砂钵大的拳头,一拳就杵在赵颀的肚皮上。 “嗷~~”赵颀惨叫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砸移位了,隔夜饭都差点让吐出来。 “爷爷以前在少林寺当过和尚,练过伏虎罗汉拳,所以不要想着逃走,三天之后我就会放你回去!”大汉摇着砂钵大的拳头威胁说。 “放心,我……不……会……逃走……”赵颀如同大虾一般蜷缩地上,虚弱的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你识相就好,阿弥娘子个陀佛……”大汉一屁股坐到地上盘腿开始闭目养神,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在念经。 第154章 真的很欠揍 足足躺了十分钟,赵颀才感觉这一拳带来的后遗症慢慢消失了,躺在地上看着大汉忍不住说:“我们做一个买卖好不好?” “什么买卖?”大汉眼睛睁开一条缝。 “像你这种武功高强的英雄,三天才给你五两银子,太少了,我给你十两银子,你现在就放我好不好?” “不好!”大汉重新闭上眼睛摇头。 “二十两……” “不好!” “五十两……” 大汉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 “怎么样,五十两哦,够你吃喝几年了!”赵颀诱惑。 “不好!”大汉犹豫了很久颓然的叹口气闭上眼睛。 “为啥?” “因为我钱五两是有规矩的,每接一单买卖只收五两银子!” 赵颀:…… “这次你就别想了,江湖混饭吃,讲究诚信二字,我既然收了别人五两银子答应饿你三天,那必然就是三天,一刻都不能少,若是你下次有买卖也可以找我,不分大小也都只收五两,童叟无欺。” “你是金国人?”赵颀换了一个话题。 “你怎么知道?”大汉有些诧异的睁开眼睛。 “少林寺在嵩山,中原被金国占去上百年了,你既然在少林寺学武,那肯定是北方人了,算起来北方人都是金国人!” 大汉脸皮轻微的抽抽几下摇头说:“金国早就没了,还提金国干啥,我现在是大宋人!” “唉,你怕是大宋人也当不了多久了!”赵颀叹口气把脸贴在地上。 “为什么?”这次轮到大汉感兴趣了。 “因为蒙古人已经打过来了,大宋这破破烂烂的局面,怕是很快也会被蒙古人占了去,到时候我们便同病相怜吧,一起做亡国奴,金国和大宋当了上百年的兄弟之邦,到时候也好做一对无家可归的好哥俩!” “小小年纪倒是知道不少,蒙古人的确不会放过大宋,但大宋和北方不一样,这里到处都是河,他们不习惯南方的地形和气候,短时间肯定赢不了,不过你们大宋的朝廷太烂了,连一个会打的武将都没有!” “你们金国还不是一样,一个能打的都没有,要不然怎么会被蒙古人打的屁滚尿流!” “你娘子才屁滚尿流!” “你大爷才屁滚尿流!” “你娘子!” “你大爷!” “你娘子!” “你大爷!” “你……好了,我不和你争了,终归是大宋还在,金国已经没了,我金国的确不如大宋,希望大宋能够抵抗蒙古人吧,他们不懂水战,若是大宋朝廷稍微强势一些,蒙古人不容易占领大宋,还有,我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来饿几天了!”大汉最终还是投降认输不和赵颀争论了。 “为什么?” “因为你话太多了,而且真的很欠揍!” 赵颀:…… …… “哐~哐~哐~” “崇国公驾到,闲杂人等避让……” 未时中,在一队兵卒的护卫下,几辆马车从鄞县方向顺着官道一路颠簸而来。 马车前面有清道夫骑马沿路大声开路,还有两个脚夫抬着一面大锣一路哐哐敲打,马车前方有兵卒举着肃静回避的牌子,后面的兵卒举着密密麻麻的长枪和旌旗,整个队伍在官道上拉出足有数百米长的队伍,看起来气势十足。 而路人看到整个场面,竟然只是嘻嘻哈哈的站在路边行礼打招呼,甚至还有不少人跟在队伍前后追逐欢笑,明显都并不害怕这个知府大人,当然,更多的路人则是各种猜测和议论,都不知道如此炎热的天气,崇国公不在府衙歇凉享福,却突然跑到杨公镇来干什么。 中国两千年封建王朝,大宋是最奇怪的。 他是唯一个工商业规模超过农业的朝代,同时他还是唯一一个为了不让百姓混乱而减少皇帝出行和仪仗的朝代。 除非是重大庆典和节日,宋朝皇帝出门从来不驱赶老百姓让路,也不会驱赶沿街摆摊的商贩,皇帝出行,仪仗都和百姓混杂在一起,简直如同逛街一般,一点儿威严都没有。 而且这种状况在京师非常常见,老百姓也习以为常。 因此宋朝也是唯一一个皇帝不怕人刺杀的时代,君民关系和谐的一塌糊涂,甚至在宋朝,不愿意当皇帝的皇子皇孙也大有其人,好几个都是被强迫当的皇帝,这也是宋朝的一个奇葩现象。 当然,所有这些都是和大宋宽松优良的政治制度和环境有关。 因此在讨论中国历史的时候,很多政治学家都极度推崇宋朝,宋朝开明的政治环境造就了这样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特殊朝代。 在沿途百姓的前呼后拥之中,很快队伍就到了杨公镇外,而杨公镇上得到消息的里正和一些有头有脸的士绅商贾全都急匆匆的穿戴整齐,骑马坐轿顶着大太阳赶来迎接。 “崇国公,您怎么突然就来了,这大热的天,您老可受罪了!” 两群人在镇外相遇,各自下轿下车一番见礼问候之后,杨公镇一个看起来气势十足的士绅拱手笑着说。 “呵呵,免礼,老夫也是闲的无聊,听闻你们这里最近有一个叫小龙湾的海港弄得不错,所以老夫特地邀了西涧先生和好友觉翁一起来看看,诸位可对小龙湾海港了解?” 吴潜一身紫色公服,圆领大袖,革带贤冠,皂靴长袍,手持折扇,虽然面带笑容,但却有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前来迎接的人瞬间全都默然,低头都互相看看没有人敢接话。 小龙湾海港前段时间的确风光的很,但最近听说得罪了吕家,被整的有点儿凄惨,而来迎接的人当中,就有不少是常年在杨公镇海港做买卖的商人,对这件事背后的原因门清,甚至还有不少本来就刚从小龙湾退款放弃了投资。 这些退款的商人虽然或多或少的都损失了两三千贯钱,但相对于以后的损失来说,也都还感到庆幸,得罪吕家,就是得罪当朝左相丁大全,虽说朝廷有两个宰相,但丁大全执掌中书省,是真正手握实权的实相,另一个尚书右相程元凤统领六部,实际上并没有决策权。 最近小龙湾听说闹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大半投资者都已经退款,这些人这样做一是私下里巴结吕氏,还有一种纯粹就是担心自己的投资打水漂。 眼下亏点儿好过将来几万贯砸进去之后亏到吐血。 因此这几天一些投资者私下聚在一起自然也会讨论这件事的得失,大部分人都觉得及早退出来是对的,因此也都有一种很庆幸的感觉。 然而这个庆幸还没来得及好好消化,突然庆元府的大佬吴潜就来了,大热天的慕名而来要视察小龙湾海港。 第155章 啥子情况 这是一个什么操作? 而且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听吴潜的语气,似乎很欣赏小龙湾海港的建设。 若是这样…… 许多人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件错事。 吕家背靠丁大全不假,然而最近京师的动向几乎前来的人都已经了解,京师和庆元府几乎近在咫尺,十多天过去,京师发生的事在杨公镇早已传的沸沸扬扬。 眼下丁大全自己焦头烂额,绝对没闲心来管庆元府的事。 即便是吕家投靠丁大全,大家也给吕家面子不去小龙湾海港投资。 但若是小龙湾海港得到吴潜的支持,那局面就完全不一样了。 区区一个吕家,如何能够和当朝一品的国公相提并论。 在庆元府这一亩三分地上,吴潜说一就是一,绝对没有人违背他的命令,封疆大吏的威风无人可以小觑。 “怎么都不说话,难道诸位都不了解这个小龙湾海港?”吴潜的声音冷清了许多。 “崇……崇国公,小龙湾海港我等自然熟悉,不过……”方才说话的那个中年士绅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开口。 “不过什么?” “不过……不过最近小龙湾海港有些不太平,您最好暂时不要去?”士绅用袖子擦着额头的虚汗。 “为何不太平,朗朗乾坤莫非还有人对老夫不利?”吴潜不紧不慢的冷哼一声。 “不不,绝对没有人胆敢对崇国公不利,只是那小龙湾海港最近被附近的村民围攻闹事,而且那边的路也不太好走,害怕惊扰到您的车驾,若是有个闪失我等担待不起?” “村民为何会围攻海港闹事?”吴潜声音清冷的喝问。 “因为……因为据说当地村民嫌当初卖地的价格太低,如今堵在工地外面要求加钱补偿……” “难道当初买卖地皮没有签订契约?”吴潜疑惑的问。 “签……签了,听闻双方村正和诸多见证人都签字画押作证,还有牙行的牙人作保,契约应该没问题!” “岂有此理,既然有契约,双方又交割清楚,岂能再要求加钱,若是都如此作为,买卖诚信何在,走,去小龙湾海港看看!”吴潜脸色不悦的拂袖上了马车。 “哐~哐~哐~” “知府大人出行,肃静回避……” 在前呼后拥之中,吴潜的队伍重新启程,前来迎接的数百人也全都赶紧骑马坐轿的跟了上去,而此时整个杨公镇都已经轰动了,数千人从四面八方围聚到大街之上。 吴潜的车队在鸣锣开道之中,马蹄得得旌旗招展,一路在百姓的欢呼和围观之中穿过杨公镇往大湾村而去。 从杨公镇到大湾村,前后也不过三里,长长的队伍在万民夹道欢呼声中很快来到海边,远远就能看到小龙湾海港那座五彩缤纷的奢华大门和占地数千亩的围墙上呼啦啦迎风飘扬的彩色旗帜。 吴潜坐在马车上,看着小龙湾海港那五彩缤纷的彩旗,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微笑。 后面紧随的两辆马车上,分别坐着叶梦鼎和吴文英,此时二人也都满脸惊讶的看着插满旗帜的彩色大门有些发呆。 最后一辆马车精致而小巧,一个面容娇美的少女从车窗探出头来,用一把团扇遮住额头同样在遥望工地的方向,看到那海洋般的彩色旗帜,雪白的脸颊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忍俊不禁的笑容。 这一路几十里颠簸,在加上天气炎热,的确有点儿受罪,不过眼下看到这个从未见过的工地,少女似乎也感觉这一趟来的物有所值。 虽然还没到小龙湾工地,但吴潜似乎已经感觉到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只看着场面都有些热血沸腾。 还隔着半里路,似乎工地里面也有锣声响起,片刻之后,就看到一大群人蜂拥而出,驱散围堵在工地门口的一群人之后大声呼喝着骑马坐车顺着道路迎面而来。 “呵呵,吴老,看来这赵大郎已经前来迎接我们了!”坐在后面马车上的叶梦鼎捻须大声说。 “好期待啊,老夫就想看看履斋兄和梦鼎说的这神奇少年到底长啥样?”第三辆马车上的清瘦老者也跟着开口。 “哈哈,君特兄莫急,马上就看到了,也不过双手双腿一个脑袋,你千万不要失望!”吴潜笑着回答。 “来人避让,莫要冲撞知府大人的仪仗!” 看着数十人骑马坐车迎上来,而且似乎并没有下来迎接的意思,开路的清道夫忍不住大声提醒。 “知府大人?”迎面而来一个满脸麻子的青年惊诧不已的放慢马速,片刻犹豫之后却并没有下马,而是大喝一声绕路,身后一大群人骑马坐车就从路边的沙地之中呼啸而过,掀起一股泥沙尘土眨眼便去得远了。 “咳咳咳咳~” 这是啥子情况? 整个仪仗队伍都目瞪口呆,许多人被扬起的灰尘呛的眼泪都出来了。 “停下停下~”吴潜捂着鼻子敲了几下马车栏杆。 “聿~”赶车的马夫将马车停了下来,回头很是无辜的看着吴潜,后面的几辆马车和队伍也都慢慢停了下来。 “小武前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吴潜皱着眉头吩咐。 “是,大人!”旁边一个腰挎长刀的年轻侍卫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 “履斋兄,这小子果然看起来很有性格,遇到你的仪仗既然都不带正眼相看的,方才那个满脸麻子的是不是他,果然一副清奇相貌……”清瘦老者捻须赞叹。 吴潜哭笑不得:“君特兄猜错了,此人不是赵颀,看情形工地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不可能如此无礼……” 就在吴潜等人说话之时,前去问话的侍卫已经冲进了工地大门之中,片刻之后又冲了出来,后面还跟了一群人,为首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一边走还在一边整理帽子。 很快一群人就带到了吴潜的马车前面。 “杨公镇员外郎刘程鹏拜见崇国公!”中年男子脸色苍白的对着吴潜拱手行礼。 吴潜微微点头之后声音威严的问:“老夫问你,你们这里发生了何事,为何方才一群人急匆匆离开!” “崇国公有所不知,我们海港的主事人赵颀赵大郎突然失踪,我们正安排人四处寻找!”刘掌柜赶紧回答。 第156章 此事尚有内幕 “什么?”吴潜霍然从马车上站了起来,脸色古怪的看着刘掌柜,“你说赵颀失踪,什么时候的事?” “回崇国公,大约半个时辰前,有人让孩童去他家通知说是赵大郎落马摔伤送去镇上就医,然而他家人去镇上寻找也一去没有踪迹,我们得到消息后去镇上打听,都没有见到赵颀和他的家人,因此眼下只能安排人四处去搜寻打听。” “岂有此理,杨公镇并不大,两个大活人岂会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难道赵颀出门不带同伴?而且杨公镇人来人往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吴潜怒不可遏的问。 “崇国公息怒,这里距离大郎的家只有三四里路,骑马转眼就到,而且都是大路,平日来往也从未出过事,今日不知为何就不见了,前去镇上寻找的家人也失踪了,我们已经去海港巡捕房报案,希望能够尽快找到二人!”刘掌柜此时心头慌乱,对于吴潜的到来也突然没有了开始那种期待的兴奋和激动。 若是赵颀找不到,这海港怕是转眼便会散伙儿,杨大元他们可不会听自己的话,而且没有了赵颀,这海港的各种安排和策划他也搞不定,以后莫说是赚钱了,这次肯定要赔一大笔钱,因为光是到眼下的前期投入购买的车马工具还有各种木石建材都已经花出去七八万贯,工地上光是工钱每天开支都在两百余贯,一旦散伙儿,这么大的投资全都会打水漂,而且按照合同,他们还要给所有投资者赔付一大笔违约金,也就是说眼下吃进去的都要全部吐出来,还得贴进去七八万贯的本钱。 “小武,带人持本官名帖去海港巡捕房,调集所有差人加紧搜寻赵大郎和其家人的下落,同时通知四方里正村正士绅百姓,若有见到任何蛛丝马迹和行为鬼祟者都必须汇报!” “是,大人!”方才那个年轻侍卫接过吴潜递过来的一张名帖,转身带着几个侍卫便策马直奔远处繁华的海港而去。 “吴老,您是怀疑赵大郎被人劫持了?”叶梦鼎惊讶的问。 “自然,世间哪有如此蹊跷之事,赵颀失踪,家人也跟着失踪,背后定然是有人作祟,朗朗乾坤竟然行劫掠之事,让老夫抓到,定然不会轻饶……”吴潜说完转头看着刘掌柜,“我听闻那赵颀家中只有一位年过六旬的婆婆和一位尚未及笄的年幼妹妹,不知一起失踪的是哪一位?” “失踪的并不是这两位,是当初的邻居,唤作阿莲!”刘掌柜赶紧解释。 “是她!”吴潜瞬间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崇国公也知道阿莲?”这下刘掌柜也懵逼了。 “吴老,看来此事尚有内幕,此处人多繁杂兼且风大,我们不若先去小龙湾工地,安顿下来再妥善安排计议!”叶梦鼎同样脸色古怪的在旁边提醒说。 “唔,西涧说的有理,刘员外带路,我们先去工地!”吴潜点头坐了下来。 “崇国公请~”刘掌柜赶紧转身带路,跟着前来的一群人也赶紧一路跑回工地大门安排,很快栅栏大门被抬到两边,而本来聚在工地门口的猪大肠和大湾村的一群人一听说是知府大人来了,顿时吓的如鸟兽散,转眼工地门口便干干净净。 很快仪仗车马进入工地,此时工地内部还有大量的脚夫工匠正在烈日下叮叮当当的忙碌,锯木的、抬石的、挑砖的、推车的、赶牛的、还有许多人正用高高的吊塔拉扯着胳膊粗细的麻绳草绳吊运大块礁石投入海中填码头,而且工地人来人往却并不杂乱,一切都显的井井有条,因为其中还有不少胸前挂着一个吊牌的人来回巡逻指导,最让人惊奇的是,帮工当中还有不少妇孺老幼,提着水壶蹲守在一些茅草搭建的遮阳棚下面端茶倒水的服务,而且所有帮工工匠干活的同时都还在嘻嘻哈哈的聊天说话,场面看起来非常的欢快。 在刘掌柜的引导下,几辆马车停在了售楼部门口。 所有人都下车,一群穿着统一服饰的年轻女子在刘掌柜的安排下前来列队迎接,将吴潜等人迎进售楼部的大堂之后,安坐下来烧水冲茶。 在吴潜的询问下,刘掌柜又仔细把自己了解的情况说了一遍。 听完吴潜和叶梦鼎还有吴文英三人低头商量片刻,很快便有了统一的观点。 按照正常的推测,暗中下手的恐怕是吕家,而劫走赵颀的目的,可能就是吕家为了上次纳妾受辱之后的报复。 但眼下不是找吕家的麻烦,而是要尽快把赵颀和阿莲找到。 若是时间拖得晚了,说不定连性命都没有了。 吕家这种大家族,虽然说是商贾,但真的要做坏事还是很容易摆脱干系的,哪怕是杀人灭口,也顶多花点儿钱就能找到大把的亡命之徒帮忙,而杨公镇靠近大海,杀了人往大海里面一丢,尸骨都找不到,凶手也大可以乘船远遁,破案十分很困难,即便知道是吕家所为,但没有人证物证和准确勘验记录,很难定罪。 所以针对眼下的情况,吴潜也没有犹豫,直接就把重点放在了吕家身上,安排自己的心腹手持名帖带着侍卫和官兵直奔吕家要人。 不管人在不在吕家,不管吕家如何否认,他都要吕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而压力之下必然就会有马脚显露出来。 吴潜相信,无论吕家有多么霸道张扬,但在自己的压力下一定会妥协,在庆元府,丁大全护不得他们周全。 因此安排完之后,吴潜等人就在吴掌柜的带领下参观售楼部,仔细了解赵颀对于小龙湾海港的规划。 而面对如此精巧的沙盘模型,所有人都惊叹不已,随着刘掌柜对未来小龙湾海港的统筹管理和配套物流的策划讲解,不光吴潜和叶梦鼎清瘦老者都捻须赞叹,随同而来的少女更是听的美目闪烁,似乎发现了一个新大陆一样惊喜。 …… 第157章 直接要人(明天中午上架,求首订) “老爷老爷,崇国公派人前来拜访!” 吕府之中,家主吕云泰正有些胆战心惊的坐在太师椅上喝茶。 方才去镇口迎接吴潜,面对吴潜的质问和去向,让他感觉到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恐惧感。 他万万没想到吴潜竟然会突然前来视察小龙湾海港。 本来他和赵颀刘掌柜等人几乎毫无瓜葛也毫无冲突。 对于突然崛起的小龙湾海港,他虽然看着眼热,但也并没有想去掺一脚,他现在背靠丁大全,每年光是各种引券都能带来数十万贯的收益,其他的酒楼和商行货仓等产业,也都有同行和各地官员照顾,也都做的寻风顺水,因此对于海港码头这种投资大见效慢的投资,吕家是不屑为之,何况小龙湾海港看似操作的红火热烈,但这种操作方法风险非常大,而且赵颀刘程鹏等人毫无根基,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出问题。 最近小龙湾海港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知道是自己的二儿子在其中推波助澜。 但吕云泰也没打算去管。 毕竟上次的事的确让吕家丢了面子,最近与同行和一些官面上的人物喝酒喝茶,就有人拿着个来打趣说笑。 吕家在杨公镇海港不算最大的商贾,但绝对排在前十名,剩下几个除开官营的档口之外,几乎都是皇亲国戚参与的买卖,每一个后面都蹲着一个姓赵的亲王郡王。 虽说这些亲王郡王权势不大,但面子很大,只要这些人说出来,无论官场商场的人都要给面子。 这次小儿子纳妾闹了一个大笑话,做老爹的脸上也无光。 虽然他叮嘱儿子最近非常时刻不要搞事。 但既然儿子私下里做了,他也没打算阻止。 区区一个刘家,他还没放在眼里,至于赵颀,在他看来就是添头和一个笑话,吕家一个指头就按死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吴潜竟然会跑来看小龙湾海港。 而小龙湾海港最近已经被小儿子整的快要黄了。 这件事只要吴潜稍微一打听,就一定能够发现是吕家在背后捣鬼。 因此吴潜去了小龙湾,吕云泰也没心思跟着去凑热闹,而是有些提心吊胆的赶回家思索对策,但他这屁股还没坐稳,吴潜的人就找上们来了。 当过宰相的人,果然是不好对付啊! 面对家仆的禀报,吕云泰捏着茶杯呆了片刻之后站起来亲自前去迎接。 “吕员外,崇国公让我等前来把茅湾村赵颀和那个叫阿莲的妇人带回去,现在赶紧把人交出来我们好回去交差!” 面对吕云泰,吴潜派来的人丝毫都不给任何脸色,亮出名帖之后直接要人。 吕云泰满脸懵逼,揪着胡子半天没有醒过神来。 “贵使怕是弄错了吧,那赵大郎和阿莲并没在我府上啊?”半晌之后吕云泰回过神来赶紧说。 “呵呵,吕员外若是不交人,纳这句话还是当面对崇国公去说吧,来人,请吕员外随我们走一趟!”一个身穿灰色长衫的中年文士冷笑几声直接转身。 “带走!”随同而来的一个护卫首领直接哗啦一声抽出半截雪亮的刀刃,几个兵卒随即一拥而上将吕云泰围在当中。 “贵使稍等稍等,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吕云泰一下就怂了。 他不过是一个抱上了丁大全大腿的商人,平日贿赂走动得一些门路发财没问题,若是想凭借这份薄面对抗一个当朝国公和一品的封疆大吏,最近焦头烂额的丁大全肯定没心情来拉他一把,说不定为了维护官场的体面和稳固自己的地位,还会落井下石踹他一脚,好与吴潜勾搭py一番。 官场争斗,比之商场争斗更加不要脸。 吕云泰混迹其中数十年,对官场的事门清。 “哼,误会,有什么误会,你吕家因为纳妾之事和赵颀起了冲突,赵颀今日被强人掳走,那个叫阿莲的妇人出门寻找也随即不知所踪,吕员外,某劝你还是清醒一些比较好,有些人你惹不起,你没做,也不敢保证你家人没做,崇国公说了,今日你把人交出来便好,若是故意拖延推诿导致出了人命,你吕家就准备一起坐大牢吧,我给你两刻时间快去找人,两刻之后若还没有消息,就莫怪我不给面子!” 俗话说宰相门子七品官,一个当朝国公的家臣,即便是放在京师许多官员看到也要礼让三分,何况吕云泰一个杨公镇的小家族,这种家族若是放在京师,也只不过是普通而已,吴潜自然也不会放在眼里,而跟随在吴潜身边办事的家臣,自然也懂的如何看眼色行事。 “贵使说的是,我这就召集家人询问清楚,若是这二人真是我吕家的人请了来,定然丝毫不损的交贵使带回去交差,您稍坐,我去去就来!” 在来人一顿威胁加恐吓之后,吕云泰慌乱的手脚发抖,招呼家仆端茶倒水,然后亲自去后院寻找小儿子。 其实从吴潜的使者说出两个人的名字开始,吕云泰便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似乎这次自己要被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坑惨了。 “大人,您说这吕云泰若是一口咬定人不在他手上,不交人怎么办?”坐下喝茶,随同而来的一个侍卫问。 “哼,他不敢,暂时等待吧!”中年文士很是不屑的轻啜一口茶水,随即脸色变得有些不爽,“这茶汤白香浓,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平日喝的茶都比我们家国公还好!” “这茶好么,我怎么没觉得!”侍卫头目很惊讶的咂咂嘴。 “这恐怕是今年贡园的春茶,上次有幸陪着崇国公喝了一杯龙团,滋味相差无几,听闻这吕家和丁大全来往甚密,看来不假,这种茶普通人怕是弄不到,就连崇国公也只得了数斤……”中年文士慢慢喝茶,脸上的情绪也变得有些不可捉摸。 “哐~”吕家后院的厢房,吕云泰怒气冲冲一脚踹开小儿子的房门,却发现房间里里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 “老爷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生气?”吕光平的一个小妾闻讯而来,惊恐的站在走廊上询问。 “哼,光平人呢?”吕云泰脸色难看的问。 “奴家不知道,二郎早上出门了一直都没回来,想来是去了商行!”小妾赶紧回答。 “赶紧叫人去商行和酒楼找,告诉他,两刻时间赶不回来,老夫打断他的腿!”吕云泰脸色铁青的大吼。 “是是,老爷息怒,奴家这就让人去找!”小妾吓的脸色发白转身跑出门。 吕云泰回到后院,想想又感觉不太放心,叫来几个心腹,叮嘱一番之后很快一群家仆骑马乘车四散出门。 安排完之后,吕云泰回到前院客厅陪着吴潜派来的人喝茶,有一口没一口心惊胆战的有些不知所措。 时间一晃一刻时间过去,茶水喝了好几杯,出门寻找的人也陆陆续续回来禀报并不曾找到吕光平,不光中年文士脸色越来越来看,吕云泰也感觉心脏砰砰跳的压不住。 “老爷,少夫人说今天没看到二少爷,商行的人说少爷早上去了商行,午时左右和阿安一起离开,到现在都没回来!”吕光平的一个小妾顾不得礼仪急匆匆跑进来说。 “什么?他……他不在商行也不在酒楼?”吕云泰心里一下彻底慌神了。 “是,少夫人也已经安排人找去了……” “吕员外,某可听说那个叫阿莲的妇人就是阿安的媳妇,他突然休了阿莲,然后你家二郎就迫不及待的前去迎亲,这才闹出一桩事来,你家二郎和这赵颀因此也生了仇怨,因此眼下赵颀和阿莲失踪你家二郎的嫌疑就最大,就凭此推论,我就能够让官差拘去县衙询问,这么大两个活人突然消失,杨公镇人来人往嘈杂无比,我不相信没有目击证人,崇国公给你吕家面子,不直接安排官差前来拿人,因此你今日若给不了我一个交代,我就只能回去如实向崇国公禀报,后面的事你自己考虑吧!”中年文士脸色不爽的放下茶杯。 “是是,崇国公顾及我吕家脸面,云泰感激不尽,还请使者再等片刻,还有一些出门打探的家仆没有回来……” “老爷,已经打探到二少爷行踪,半个时辰前他带人去了九峰镇!”一个家丁满头大汗的冲进来禀报。 “九峰镇?”吕云泰霍然站起来,片刻的迟疑之后丢下茶杯大吼,“快去把他找回来……等等,准备车马,老夫亲自去!” “是,老爷!”家丁赶紧又转身冲了出去,呼喝之中,很快一群家丁就准备妥当,七八匹马和一辆马车都停在了吕府大门口。 “既然已经有了头绪,我们也一起跟着吕员外去看看,五峰镇离这里也不算远,你们两个去小龙湾向崇国公禀报,其他人跟上……”中年文士吩咐两个兵卒回去向吴潜报告,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骑马跟着吕云泰一起出杨公镇往西南方向而去。 第158章 威逼利诱(第1更) 时间已经是未时末,距离赵颀和阿莲失踪已经快过去了一个时辰。 此时杨公镇上,杨大元和二麻子等人仍旧还在到处打听,但因为赵颀失踪的时候正值午时,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路上行人不多,因此也并没有打听到有价值的线索,而唯一的知情者可能就是去赵颀家报信的孩童,但反复询问他也只说是路上一个人告诉他的,那个人戴着草帽有些高壮,至于相貌特征一样都说不上来。 所有人都猜测赵颀和阿莲失踪是吕光平捣的鬼,但眼下并没有任何证据,杨大元亲自跑去吕氏商行询问,吕光平不在,其他人一问三不知,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而且因为今天吴潜突然造访杨公镇,一下将杨公镇搅的鸡犬不宁,数千人呼啦一下涌出来,满大街闹哄哄的到处都是人,即便是有目击者和证人也完全无从下手去打听。 因此数十人在镇上来来回回搜寻打听了近半个时辰,杨大元和二麻子等人已经急的快疯了,手足无措的聚在一起商讨,甚至有人嚷嚷着要去吕家要人。 “大元哥,有消息了,方才崇国公的人去了吕家,说是午后吕光平带人去了九峰镇……”就在一群人聚在一起吵吵嚷嚷之时,工地上一个帮工上气不接下气的从码头方向冲过来。 “说不定吕光平就是把小颀和阿莲弄到九峰镇去了,我们走!”二麻子跳起来大吼。 “走,千万别让小颀受伤,若是小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就和他拼了!”杨大元本来年轻时也是个狠茬子,此时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暴躁情绪,提着一根木棍跳上马车。 “跟上跟上,走!” 吵吵嚷嚷之中,一群人如同土匪一样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往镇西头呼啸而去,只吓得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避,生怕触了这群人的霉头。 一前一后,两群人相隔不过两里路,车轮滚滚马蹄翻飞,都如同被狗撵一般往九峰镇而去。 这鄞县沿海,东南方向就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岭,这些山都不算高,但加起来方圆也有数百里,而杨公山就是这片山岭在海边伸出去的一截。 杨公镇因杨公山而得名,九峰镇也因九峰山而得名。 不过杨公镇靠海,而且靠近甬江出海口,和舟山群岛相对而望,水深而且平静,是一个天然的海港,但九峰镇就要偏僻多了,藏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距离杨公镇有十多里路,站在最高的山顶上才能看到大海,当地百姓也多以砍柴种田为生,不过还是有许多人在码头扛包搬货。 在九峰镇附近一座民宅之中,门前停着一辆豪华马车,还有几匹马。 门口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吕府的家丁。 房间里,吕家二少爷吕光平正穿着一身崭新的雪白绣服,头发也打理的整整齐齐坐在当中的椅子上,堂下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上次去过赵颀家的那个媒婆,还有一个是阿安。 堂屋中间的地上跪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年轻女子,清秀的脸上犹自还带着泪痕。 “阿莲,二少爷喜欢你,你就从了他,以后保证好吃好喝的,比……比跟着我强……”阿安躲避着阿莲愤怒的眼神支支吾吾的说。 “阿莲,阿安说的对,你看二少爷对你多好,都不愿意对你用强,亲自去向你爹娘下聘礼求亲,你现在就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还带着一个丫头,即便是再嫁也被人嫌弃,跟着二少爷吃香喝辣穿金戴银有什么不好,俗话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二少爷为了娶你一样一样都准备的周到仔细,天底下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夫君,你还哭哭啼啼的不满意,这杨公镇上谁不知道二少爷的为人,年轻英俊还会做买卖,将来呀,这吕家在杨公镇的产业可都是二少爷的,你只要为二少爷生下个一男半女,老了二少爷也不会亏待你,总比你无名无分的跟着那个傻大郎住在窑洞要强百倍……” 能说会道的媒婆也站在旁边苦口婆心的劝说。 说实话,吕光平心里应该是真的喜欢阿莲,平常大户人家娶小妾,说好之后直接安排几个下人用一顶小轿抬回去就完事儿了,喜欢就多宠,不喜欢就当丫鬟使,若是讨厌了就卖给青楼妓院,有时候,小妾的身份连丫鬟都不如,因为丫鬟许多还是花钱雇来的,还有人身自由,不想干了就辞职,但小妾就不行,完全就属于卖身一样,因此女人要想当小妾,还得做好将来被卖掉的心理准备。 而吕光平暗中喜欢阿莲有好几年了,这次为了把阿莲弄到手也算是做足了功课给足了脸面,不光亲自下聘礼聘书,甚至还亲自带着迎亲队伍去茅湾村准备接回家。 不曾想直接被苏老太挡住不说,而且还被赵颀和杨大元等人狠狠的打了一把脸赶了回来。 在他的逼迫下,阿安今天暗中花钱请了几个强人掳走赵颀,然后把阿莲勾引出来直接掳出了杨公镇。 即便是如此,吕光平还是想让阿莲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 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还读过十多年的书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欺男霸女的事可以做,但总还得顾及面子,强奸这种事他感觉自己还是做不出来。 而且面对阿莲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柔弱女子,他感觉自己也狠不下心来,总觉得凭自己的家世地位人模狗样的英俊外貌,应该能够打动阿莲的心。 因此过来见到阿莲之后,吕光平心头激动火热的同时,也和媒婆一起威逼利诱,希望阿莲能够自己亲口答应嫁给自己。 不过从到来到眼下已经过去了快半个小时了,阿莲就是一直哭,劝说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吕光平也急的有些上火,站起来走到阿莲的面前,一把抬起她的下巴恶狠狠的说:“我现在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若是你不答应,我不娶你也无妨,但那赵大傻子可能就要多吃点儿苦了,到时候缺胳膊断腿啥的我可不敢保证!” “不要……”阿莲流着眼泪惊恐的看着吕光平连连摇头。 “我知道你喜欢那个赵大傻子,可惜你以为和他将来会有结果吗,他和我作对一定没有好下场,我一个小指头就能弄死他,还有那个杨大元,我只需一句话就能让他的儿子永远都考不上县学,我吕家家产百万权势通天,跟着我有什么不好,穿金戴银住大宅,出入车马奴仆照应,吃香的喝辣的要什么就有什么,他现在有什么,一家人还住在破窑之中,要啥没啥,还有那个小龙湾海港,前几天看着热闹,还不是我轻轻几句话便要完蛋了,这次我并不想把他怎么样,只是想吓唬一下他而已,警告他不要和我们吕家作对,眼下看来我做的还是太温柔了,你若今天不答应,只怕他以后死活都由不得他……” “不要,求求二少爷放了小颀,我求求您……”阿莲跪在地上哭泣。 “放了他好说,你知道该怎么办,我耐心有限,不想再说第二次!”吕光平不耐烦的打断阿莲的话。 “那……那二少爷要发誓,我答应了你以后不能再找小颀的麻烦……”阿莲哭着抬头。 吕光平脸色一喜双手将阿莲从地上扶了起来说:“你放心,只要你答应跟我,并且当面和他说清楚,他以后不找我的麻烦,我自然也不会找他的麻烦!” “当面跟他说……”阿莲瞬间有些惊慌失措。 “是,若是你不当面跟他说,他还以为我强迫你,我可不想背负一个强抢民女的罪名!”吕光平很不要脸的解释。 “好,我……我去跟他说,他在哪儿?”阿莲啜泣着望着门外。 “呵呵,不急,既然你已经答应,那我们就现在这里洞房花烛拜堂成亲,然后我自然把他带来,说好之后保证他一根毫毛都不会受伤,里面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跟夫君进去吧……你们两个先出去,没有我的招呼谁都不许进来!” 吕光平回头将阿安和媒婆赶出去之后,挽着阿莲的手满心欢喜的拉着进了内间的卧室,然后哐当一声将房门关上。 房间里的家具虽然非常简单,但果真床上都已经换了崭新的红色被褥,还罩了雪白的沙帐,甚至在木桌上还摆上了两根红色的花烛,为这个简陋的房间平添了一丝喜庆。 “阿莲,今日时间匆忙,我也只来得及布置这些,等回家之后,我一定给你安排大屋大床,全部换上绸缎锦被,过两天再给你买两个灵巧听话的丫鬟服侍,保证让你以后跟着享福……” 关上房门之后,吕光平急不可耐的将阿莲扑倒在床上。 “哐~” 就在吕光平撕扯阿莲衣服的时候,突然房间的门被一脚踢开,吕光平吓的一个哆嗦回头,就看见自己老爹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 第159章 混江湖就要讲信誉(第2更) “爹,您……您怎么来……来了……”吕光平提着裤子满脸懵逼。 “孽子~”吕云泰大步走到吕光平面前,抬手狠狠一巴掌抽在吕光平的脸上。 啪的一声,吕光平白净的脸上多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爹……您……您打我敢啥?”吕光平犹自还处在梦游状态,他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老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啪~”吕云泰反手又是一巴掌,然后犹自还不解气,一脚将吕光平踹翻在地,大吼一声绑了,随同而来的几个家丁一拥而上,用一根麻绳三下五除二就将吕光平捆成了粽子。 “你可是茅湾村村妇阿莲,阿安以前的媳妇?”吕云泰身后一个中年文士脸色严肃的走进来,看着捂着被子吓得躲在床头瑟瑟发抖的阿莲。 “是,民女就是阿莲!”阿莲惊恐的点头。 “呼~”中年文士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说:“是你就好,你不用害怕,我是崇国公府上的人,眼下就是来救你的,你且穿好衣服,稍后跟我们回去!” “大人,您真的是崇国公府上的人,那您能不能帮忙把小颀也也救出来,他也被二少爷抓住了!”阿莲赶紧从床上下来跪在地上哭着磕头。 “小娘子切莫如此,我们这次就是为营救你二人而来,眼下凶手已经捉拿,定然会毫发无损将赵颀救出来!”中年文士安慰阿莲几句,也没顾及吕云泰的面子,直接让几个兵卒将吕光平如同拖死狗一般拖出去丢到门外,此时吕光平带来的两个家丁和阿安媒婆早就被人按着跪在地上。 “吕二郎,那赵颀被你掳走关在何处?”中年文士大声喝问。 “畜生,快说!”吕云泰一脚揣在吕光平的屁股上气急败坏的大吼。 “赵颀不是我抓的,是阿安抓的,关在何处我并不知晓!”吕光平躺在地上惊恐的嚷嚷。 “呛~”侍卫头目直接抽出雪亮的钢刀架子了阿安的脖子上,“说,赵颀眼下在何处,敢支吾半句要你狗命!” “大……大人饶命,我说我说,赵颀就在前面不远的山腰上一间破房子里面……”阿安吓得一个哆嗦直接尿了裤子。 平日一群码头混混,打架骂街还行,何曾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的官兵,一言不和就要人狗命,阿安瞬间就直接心神崩溃了。 “带人去将赵颀找到救回来,我们就可以回去向崇国公交差了!” 中年文士终于是长吐了一口气,吩咐几个兵卒压着阿安去找赵颀,而就在此时,只听一阵呼喝叫骂之中,只见通往杨公镇的马路上烟尘滚滚,数十个手持刀枪棍棒凶神恶煞的年轻人在一个中年大汉的带领下,乘车骑马气势汹汹而来,目标似乎正是这栋民宅。 “戒备,保护李先生!”侍卫头领顿时紧张无比,抽出长刀大吼一声,剩下几个兵卒全都举起手中的刀枪如临大敌。 “吕云泰,原来你竟然躲在这里,快把赵颀和阿莲交出来,不然莫怪我等今天不客气!”二麻子骑在一匹花里胡哨的驽马之上,隔着十多丈用手中的铁枪指着脸色铁青的吕云泰大吼。 “呔,你等是何人,竟敢持械聚众,莫非不知王法!”侍卫头目紧张的用刀指着杨大元和二麻子等人大吼。 “哈哈,王法,若是有王法,怕是你们吕家的王法吧,吕云泰,你掳走赵颀和阿莲,竟然躲在这里,莫非以为我们找不到,还有,即便是你有官兵撑腰,莫非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今日若是不交出赵颀和阿莲……咦,阿莲……” 二麻子正说的唾沫四溅,就看见一个年轻女子从房间里出来,顿时惊呼起来。 “大元哥~”看见二麻子等人,阿莲也瞬间情绪失控,直接从几个兵卒的包围圈中冲到杨大元等人面前嚎啕大哭。 “莫哭莫哭,小颀在哪儿?吕家人有没有伤害你?”杨大元赶紧从马车上跳下来安慰。 “大家都别紧张,吕员外他们是来救我和小颀的,小颀就被关在山上的房子里面,阿安已经带人找去了!” 经过阿莲几句解释,杨大元和二麻子等人这才情绪平静下来,而中年文士和几个兵卒也都松了一口气,见面互相简单的介绍了一下之后就聚在一起等待上去的人把赵颀带回来。 …… “噗通~” 破旧的房子里面,突然一个人影从房顶的大窟窿之中一跃而下,尘土飞扬之中一个油腻邋遢的大汉摆了一个终结者降临的姿势慢慢站了起来。 如同粽子一样躺在地上数蚂蚁的赵颀脸皮抽抽几下使劲儿扭过脑袋。 “看我干甚,你有麻烦了!”大汉往后甩了一下头发开口。 “你才有麻烦了,你浑身都有麻烦!”赵颀没好气的哼哼。 “我没骗你,山下来了好几个官兵,领头的好像是抓你来的那个家伙!”大汉脸色认真的说。 “真的?”赵颀惊讶的挣扎着坐起来。 “比珍珠还真,虽然隔着半里路,我还是看的清清楚楚,一共五个人,还带有刀枪!”大汉点头。 “嘶,难道吕光平这个王八蛋真的不打算放过我!”赵颀吓的一个哆嗦。 “你若给我五两银子,我可以救你一命!”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赵颀盯着大汉。 “行走江湖最重信义二字,我钱五两怎会做出这般不要脸的事,若是传出去,我以后怎么在江湖上混!”大汉愤愤不平一脚把赵颀踢翻在地。 “你这算要脸吗,欺负我一个捆住手脚的人!”赵颀气的咬牙切齿重新挣扎着坐起来。 “你不捆手脚也打不过我,欺负你一下又怎么样!”大汉很不屑的撇撇嘴。 赵颀气的眼泪都差点儿下来了。 所谓的江湖好汉,都特么的不要脸,有这样欺负人的吗。 “我这没骗你,他们最多半刻时间就上来了,你想好,要不要我救你!”大汉再次认真的提醒。 “我不要你救!”赵颀想了一下摇头。 “你不怕死?”大汉惊讶的转头看着赵颀。 “怕死,不过我赌他们不是来杀我的,吕光平不是傻子,为了一个女人还不至于杀我,或许是我家人报案之后官兵抓到了雇你们的家伙,押着他来救我……”赵颀慢慢往门口一边挪一边说,而且猜测结果竟然与现实有七八分相近。 主要是赵颀被困在这里大半个时辰了,虽然借和大汉各种斗嘴聊天之中并没有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他每天中午按时回家吃饭睡午觉的习惯阿莲和小竹她们都很清楚,若是自己没按时回去她们一定不放心,村里眼下有冬瓜负责维持治安,她们只需要找到冬瓜,就能很快打听到自己已经离开工地的消息,然后就会到处寻找自己。 虽然他判定这是吕光平因为上次的事报复自己。 但他绝然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一个诱饵。 而他自始至终也没去想阿莲可能会出事。 因为自从上次和吕光平冲突之后,他为了阿莲和小竹等人的安全,特地让冬瓜带着几个人在村里负责巡逻,杨公镇到茅湾村只有一条路,有外村人进来,基本上都能被妇孺老幼看到,这种村民联防政策可以杜绝任何隐患。 可惜任何防御都有破绽,他每天按时回家也成为了最大的隐患。 赵颀一扭一扭的挪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张望。 眼下有官兵出现,至少说明一件事,自己的失踪已经上升到官府层面,他现在甚至很期待来的几个家伙,既然是官兵,无论是否对他有利终归比无声无息被藏在这个荒山野岭之中安全,至少官兵不会随便杀人,更不会饿他三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就过了三四分钟,赵颀已经能够听见来人呵斥说话的声音,这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官兵不是来抓他的,而是来救他的。 “哈哈,钱五两,你快点儿逃吧,这些官兵是来救我的,以后出门记得弄块尿布把脸遮上免得被人看出来!”赵颀兴奋的转头看着大汉。 “为何要遮脸?”大汉疑惑的问。 “因为没脸见人啊,你不是说混江湖最讲信誉二字么,你收了别人的钱要饿小爷三天,这才一个时辰都不到,以后还有屁的信誉可言,怎么还有脸行走江湖!”赵颀满脸讥讽的说。 “咦,你说的好有道理!”大汉呆了一下,然后一个劲步跳到赵颀面前。 “你……你想干啥?”赵颀吓了一大跳。 “不干啥,混江湖就要讲信誉,爷答应饿你三天就一定要饿你三天……”大汉一把捏住赵颀的嘴将一块脏兮兮的汗巾塞进去,然后抓起赵颀扛在肩上,打开房门就冲了出去,很快便顺着一条荒凉的小道连蹦带跳的消失在山野密林之中。 “哐~”几分钟过后,四个兵卒押着阿安来到这栋以前山民打猎砍柴休息的小房子,踹开虚掩的房门,但里面空空荡荡鬼影子都没有。 …… 第160章 变化(第3更) “赵颀不见了?” 太阳落山之时,还依旧在小龙湾海港工地等候的吴潜终于得到了最终的消息。 “是,属下没用,安排人在九峰镇附近的山上搜寻许久也没找到赵大郎的踪迹,而那个阿安被打的皮开肉绽也说不出来任何有用的线索。” “那几个掳走赵颀和阿莲的人抓到没有?”吴潜揪着花白的胡须脸色凝重的问。 “据阿安交代,那几个人平日都是在杨公镇海港附近做些偷窃翻墙的勾当,阿安为了将阿莲骗出去,就给了那几个人五十贯钱,让他们装作贩卖西瓜和冰粉的商贩守候在进出茅湾村的路口,然后用蒙汗药麻倒了赵大郎,接着又掳走了到镇上去寻赵大郎的阿莲,最后将两人都用马车偷偷弄到了十里之外的九峰镇,这些人平日也居无定所,眼下事情头绪繁杂,属下安排人去镇上打听也没见到那几个人,恐怕是得了钱财之后已经远遁……”中年文士解释。 “按道理说这些人与赵颀无冤无仇,掳走阿莲也算是达到了目的,应该不会对赵颀有什么威胁,怎会无缘无故的就消失不见了,其中或有别的蹊跷……”售楼部中,吴潜捋着胡须围着楼盘模型走来走去。 “吴老,今日天色已晚,再迟点儿天就黑了,恐怕回去的路上不安全,要不就留文让在这里处置,我们先回去等待消息?”叶梦鼎郁闷的揪着一把胡须在旁边劝说。 “大人,西涧先生说的对,眼看日暮,您还是早些启程回府,属下留在这里处理后续,一旦找到赵大郎属下立刻派人向您禀报!”中年文士赶紧也附和点头。 “是啊,履斋兄,再不走天就黑了,这赵颀既然是个神奇之人,必然有神奇之术,说不定过两天自己就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同来的清瘦老者也开口说。 “唉,也罢,就辛苦文让了,切记一定要打探到赵颀的消息,我们走吧!”吴潜最终还是叹口气点头,在一群人的拱卫下出门上车,很快前方清道夫鸣锣开道,在一声接一声的呼喝声中,仪仗徐徐启行离开工地,然后沿着海岸边的颠簸马路径直往西北而去,旌旗猎猎马蹄嘚嘚,在上万百姓和士绅乡老的夹道欢呼声中离开杨公镇会鄞县去了。 这一趟吴潜等人乘兴而来却败兴而归。 但对于杨公镇的许多人来说就如同做过山车一般心情起伏难平。 吴潜突然来杨公镇巡视小龙湾海港,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工地没有出来,听说对海港的规划和建设赞赏有加,而且还接见了十多个在海港投资的客商,称赞他们有眼光有魄力,将来小龙湾海港的未来一定充满前途。 这样一来先前退款的商人都肠子都悔青了。 而且最让人惊讶的是听说吕家二少爷为了报复上次娶亲受辱之事,竟然安排人掳走了小龙湾的赵大郎和那个叫阿莲的妇人,崇国公直接安排家臣和兵卒到吕府拿人,听说将吕家二少爷已经拘拿关押在海港巡捕房。 而吕家家主吕云泰更是亲自到工地向崇国公请罪,表示吕家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而为了找到失踪的赵大郎,吴潜在离开杨公镇的时候严令当地官员一定要找到赵颀,如今吕家、茅湾村、小龙湾海港还有杨公镇的几位里正和一些有头有脸的豪绅大户都组织人手开始到处搜寻营救。 眼下整个杨公镇的人见面问的最多的不是崇国公如何,而是有没有赵大郎的消息。 似乎突然之间,这个镇上许多人都有些印象的疯癫少年,一下子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而在这种互相打听之下,大家也才都很快清楚,原来最近个把月闹的人人皆知的小龙湾海港,就是这个赵大郎一手推动和策划的,而小龙湾海港也瞬间成为了最为热门的话题。 在这种热闹的讨论之中,许多有想法有需求的商人都蜂拥到小龙湾海港工地。 夕阳残照,晚霞映红半边天空。 吴潜虽然离去,但夕阳下的小龙湾海港更加热闹喧嚣。 一群群商贾豪绅乘车骑马来到工地,纷纷询问打听崇国公在这里视察的情况,更多的人则是聚集在售楼部,挥舞着大把大把的银会要求购买小龙湾的产业。 不过今天小龙湾海港明显没有心情来接待这些客商。 主事人赵颀失踪带来的后遗症非常明显,杨大元杨大虎二麻子二毛等一群工地的骨干带着几乎所有茅湾村的人都出去寻找赵颀去了。 甚至二麻子等人花钱招募了上百人,押着阿安,提着刀枪棍棒在九峰镇附近掘地三尺的寻找,逮人就问,不爽就揍,因为有崇国公撑腰,这些人如同土匪进村一样挨家挨户的搜查,气势汹汹直接将整个九峰镇的百姓吓的不轻。 从下午搜寻到天黑,虽然依旧没有找到赵颀,但却在当地人的指引下竟然抓到了正在镇上一处酒楼聚赌的三个凶手。 这三个家伙被打的皮开肉绽哭爹喊娘,但也没有交待出来有价值的线索,只说抓到赵颀之后就关在了山腰的房子里面,然后花五两银子雇了一个叫钱五两的江湖好汉看着,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内容和阿安说的差不多,线索就此断了,至于钱五两把赵颀弄哪儿去了谁都不知道。 阿莲下午被人送回了茅湾村,苏老太得知赵颀不见的消息之后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就病倒了,小竹也哭的像个泪人,阿莲自己也又惊又怕又担心,哭的肝肠寸断还要照顾一个老人和两个孩子,整个窑洞一片愁云惨雾。 刘太爷、张太婆、杨大元和杨大虎的婆娘还有村里一群妇孺也全都聚在赵颀的窑洞忙前忙后的照顾安慰,整个茅湾村也陷入一片愤怒和慌乱之中。 若是在以前,赵颀还是个傻子,失踪也就失踪了,估计乡亲邻居也都只能叹息几声表达惋惜,但如今,赵颀几乎已经成为了整个茅湾村人发财致富的领头羊,杨大元杨大虎二麻子二毛等人对他言听计从,就连已经退群的村正杨安平在后悔顿足的同时也急的嘴角冒泡,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来来回回在村里和杨公镇之间奔忙打探消息。 吴潜的到来,一下将小龙湾海港的困局彻底扭转。 吕家已经服软,吕云泰亲自来赵颀的窑洞向苏老太保证以后不再打阿莲的注意,并且当面撕毁了吕光平写下的婚书,而且还亲自向刘掌柜和杨大元等人保证吕家以后也不会再对小龙湾海港有任何打压和不利。 但这些都不能弥补和安抚茅湾村人的愤怒和担忧。 赵颀找不到,小龙湾海港的未来依旧堪忧。 若是赵颀有个三长两短,所有人跟着发财致富的希望也会很快破灭。 而下午涌到小龙湾工地想要投资小龙湾海港的商人也都被拒绝,主事的刘掌柜焦头烂额,没心情也不敢接单。 因为前来登记的人的数量已经达到上百人,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若是全部敞开接单,只怕二期三期项目都要很快卖光,而第一批退出的客商更是苦苦哀求道歉,表示愿意多付总价一成甚至是两成的钱款拿回开始的合同。 但卖出去好说,能不能修起来刘掌柜完全没底。 没有了赵颀居中策划和安排,刘掌柜丝毫没有把握能够最后将海港打造成为一个赵颀策划的样子。 至于最近一直聚集在工地外面闹事的猪大肠等人,自从吴潜到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全部吓掉了魂一般逃出大湾村四处躲藏不敢冒头。 很快夜色降临,闹哄哄大半天的杨公镇逐渐安静下来,打探消息的人也逐渐都归家,二麻子等人也带着一群人失魂落魄的从九峰镇回来。 但整个杨公镇和海港的人都已经知道,这一次有吴潜撑腰,小龙湾海港将彻底扭转局势。 吕家在吴潜的强势压迫下,也不得不灰头土脸的服输。 至于吕家二少爷会得到什么惩罚,政商两界的人士都有各种猜测,但只要赵颀能够安然回来,想来惩罚也不会太重,至于那个五百贯卖老婆的阿安,则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加上为了把自己的婆娘送到吕家二少爷的床上,竟然雇人掳走赵颀和阿莲,如此恶劣的人品和行为,对于推崇仁义道德的大宋百姓来说,完全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如今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关押在了海港巡捕房的大牢之中,等待他的将会是法律的严惩。 …… 第161章 好奇(第4更) 三江口庆元府府衙。 后院是知府的临时宅院。 大宋官员流动性比较大,三年一轮,当完就走,因此一般各地任职的官员都不会购买房屋,知府知州等大官一般都有朝廷修建的官宅提供住宿,带花园家具,装修也还算不错,由各州府衙门统一管理,而中低层的官员则是租房子住,各地州府提供一种廉租房,由政府投资修建,对外租赁,官员租赁的话还有租房补贴,这也是宋朝优待士族的一大特色。 作为当朝国公和一品大员知外州,吴潜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每年至少有上万贯的收入,足够养活一大家子人,因此一家人在这里吃喝拉撒过的绝对算是富足安稳,而且因为本来他就地位高,在士林和官场受到许多人尊敬,因此身边也聚集了不少投靠而来的幕僚。 今天随同他前去杨公镇视察的清瘦老者就是其一。 老者名叫吴文英,本姓翁,南宋末期的著名词人,虽然一生都没有考取功名,但在江浙确是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年轻时游历无数地方,曾经做过嗣荣王赵与芮的门客,也留下数百首诗词作品,平日与鄞县的一些名士多有来往,十余年前投入吴潜门下当了幕僚,不过两人年龄相仿,吴潜与他平等相待,情同兄弟。 今天吴文英跟着吴潜兴冲冲跑去杨公镇,虽然没有见到赵颀这个神奇人物,但在小龙湾海港所见所闻,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认为赵颀必然是一位异人。 吴潜的仪仗回到鄞县,天色已近擦黑,一路颠簸劳累,叶梦鼎进城之后便告辞回家休息去了。 而吴文英则兴致勃勃的拉着吴潜在后花园品茶闲聊,说的最多的还是小龙湾海港这种新奇的模式。 今天虽然赵颀失踪弄得人心惶惶,但这个小龙湾海港带给所有人的冲击相当剧烈,尤其是海港规划的几个管理部门,策划部、监理部、后勤部、财务部、对外联络部、保安部、生活部、人力资源部、经理办公室等等所有的部门,整个海港完全就像一个小朝廷一般被管理的井井有条。 吴文英虽然不当官,但却当过多年幕僚和门客,对这种能够将一个复杂的海港管理的如此清晰的规划设置,自然感觉到有一种霍然开朗的感觉。 而吴潜更是感觉如此。 上次喝茶听赵颀瞎吹一通,总觉得不太真实,而今天现场看过之后,才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赵颀这个才十五岁的少年。 只可惜赵颀失踪了。 “履斋兄,赵颀此子不简单,你一定要将他找到并且收入门墙,对你以后的发展助力巨大!”吴文英眉飞色舞的提醒说。 吴潜微微皱起眉头,捻须沉吟许久之后苦笑摇头说:“异人必有异行,不能以平常人度之,此事将来再说,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先要保证他的安全,我明日让鄞县县衙安排精通追踪的巡捕和府衙精通刑案的官员带人再去搜寻营救,今日天色已晚,君特兄也来回奔波劳累,还是早些去歇息吧!” “既然吴兄已有安排和打算,文英就先告辞了!”吴文英站起来拱手告辞。 “君特兄慢走!”吴潜站起来相送。 目送吴文英离去,吴潜再次坐下来,拿起书桌上带回来的几份制作精美的小龙湾海港策划图仔细的翻看起来。 “吱呀~”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少女端着一盏油灯进来。 “晴儿,这么晚了还不睡?”吴潜笑着抬头。 “爷爷,您说赵颀会不会有危险?”少女把油灯放下,用剪刀轻轻减去了烛台上的一截烛心,光影摇晃之下房间里一下亮了不少。 “呵呵,晴儿也知道关心起别人来了!”吴潜微笑着放下手中的图纸。 “爷爷,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少女脸颊微红的放下剪刀。 “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吕家二少爷和那阿安也说了,只是想饿他几天而已,想来没有胆量取人性命!”吴潜脸色认真的说。 “我听说那些江湖人士可都是些亡命之徒,晴儿有些担心!”少女有些忧虑的收拢裙摆在椅子上坐下来说。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人明日再去搜寻营救,吉人自有天相,一个被山神像砸了就突然开窍的人,想来不会这么命短!”吴潜捋着胡须说。 “晴儿也希望如此,今天去看了小龙湾海港,晴儿中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少女犹豫了一下说。 “说来听听!”吴潜性趣十足的点头。 “晴儿总感觉他……好像不是大宋的人一样,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人物,那小龙湾海港的任何事情看起来都与众不同,爷爷,您说一个没有读过书的少年,疯疯癫癫十多年,怎么会就突然变得如此灵性,说话做事都与众不同,真的就像神仙显灵一般……” “呵呵,这才是让你感兴趣的地方吧,你说的对,这也是爷爷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但天下事并不一定都有合理的解释,爷爷也无法给你正确的答案,你若感兴趣,以后可以和他多接触交往一下……” “爷爷,晴儿不是这个意思?”小女粉颊羞红的站起来,低着头手足无措的用手指绞着自己的裙带。 “晴儿,你已经到了要出阁的年纪,你爹在外地做官,你娘也不在身边,天天跟着我一个人老头子也郁闷,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生活,我们一家皆在官场,但你也看见了,官场腐朽朝堂混乱,爷爷我虽然看似显赫,但这一生过的也并非圆满,几乎没有安闲过几年,这赵颀虽然不曾读书出身也低微,但却见识不凡,将来定然大富大贵,你若有心,可以和他来往……” “爷爷,我……我也并非对他有心,只是觉得他与普通人不太一样,有些好奇而已!”少女脸颊羞红的轻声说。 “嗯,爷爷相信你,等找到他之后,我再邀请他来府上一聚,爷爷不光对他好奇,还有好多未解之事需要和他当面交谈,今日天晚了,你也早些去睡!” “是,爷爷您也早些睡!”少女福身之后端起油灯。 “去吧,天黑看不见,回房小心一些!”吴潜满脸慈爱的点头,目送少女出门将书房的门掩好,这才幽幽的吐了一口气继续翻看图纸。 …… 第162章 原来是你(第5更) “来人啊,救命啊,爷爷好饿,还要撒尿……” 一条搁浅废弃的海船之中,赵颀靠在一根木柱上有气无力的哼哼。 自从被那个钱五两弄到了这个半截搁浅在礁石沙滩之中的破船上,到眼下已经三四个时辰过去,看着外面太阳落山,然后暮色昏沉,到眼下已经漆黑一片,透过木船破旧的舷窗,此时外面已经能够看到满天的繁星。 钱五两虽然把堵在他嘴里的抹布拿掉了,也把脚上的绳索解开,但却将他反绑在船舱中间一根腰身粗细的木柱子上,两只手碰都碰不到,想解开绳索完全没有可能。 几个时辰的挣扎使劲儿之后,赵颀也彻底死心。 解不开绳索还无所谓,重要的是四周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经过,从窗户望出去,四周黑黢黢一片,除开能够听见哗啦不断的海水之外,还都能听到此起彼伏的狼嚎声,而且窗户外面还偶尔有野兽打斗的声音,情形恐怖的一批。 钱五两就像彻底消失了一样,几个时辰没有出现过了。 赵颀眼下又渴又饿又累而且还憋得发慌。 “咔嚓~”寂静之中,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凭借着船板的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爬到了破船之上。 “我靠~”赵颀惊恐的将自己尽量蜷缩起来,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船舱的入口。 “嘎吱~嘎吱~” 黑暗中腐朽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接近船舱。 “砰~”一条黑影突然从顶上跳了下来,赵颀紧张的心突然一下平静了许多,黑影瘦弱动作灵活,但明显是一个人,而且应该是一个孩子,身高差不多一米三四的样子。 “快出来,你不用躲了,我已经看见你了!”瘦弱的身影在船舱来回走了几步冲着一个角落低声说。 赵颀:…… “快出来,我不打你……”瘦弱的身影换了一个方向冲着另一个角落说话。 赵颀:…… “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这附近有狼,别怪我没警告你!”瘦弱的身影这次说完之后静静的等了差不多一分钟,船舱里面还是安静如初,因此有些失望的准备离开。 “你……是……谁……”黑暗中传出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啊~~”瘦弱的黑影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爬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惊恐的四周乱看。 “哈哈哈哈~”赵颀忍不住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瘦弱的人影这才回过神来,举着小刀一步一步很快就走到赵颀面前,影影绰绰看到一个人绑在木柱上,长吐一口气忍不住一脚踢在赵颀的腿上,“吓死我了,喊你半天能不能别装神弄鬼的!” 赵颀呲牙咧嘴的问:“你是谁,怎么知道我被人关在这里?” “嘁,我哥关的我怎会不知道,你到底是干了啥坏事,要被饿三天?” 来者是一个瘦弱的少年,衣服破破烂烂,头发如同茅草窝一样,看不清相貌,但隔着几尺远都能闻到一股浓烈的酸腌菜味道,果然和钱五两是一个品种,味道都很接近。 “你能不能先帮我把绳索解开,我要撒尿,快憋不住了!”赵颀来不及回答少年的话急切的说。 “不行,我解开你跑了怎么办?”少年往后退了两步摇头。 “不会,这四周都是荒滩,附近一户人家都没有,我又不熟悉路,这黑灯瞎火的你让我跑我还怕被狼叼去呢!”赵颀赶紧说。 “你真的不会跑?”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再等会儿我要尿裤子了,你哥收了别人的钱,只说饿我三天,又没说要憋我三天,让我把尿撒裤子里面终归不是好汉所为,你若不放心,帮我把裤带解开我就这样尿……” “啪~”少年又踢了赵颀一脚,“想得美,说好,我解开了你不能逃走,不然我哥会揍我!” “放心,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我都饿了快一天了,水都没喝一口,哪儿还有力气逃走!”赵颀赶紧点头。 少年再次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到赵颀身后将麻绳解开,麻木的双臂和双手瞬间得到自由,赵颀感觉浑身的血液都一下流淌的欢快多了。 “就去那个角落往外尿,不许转过来!”少年指着船舱一个黑黢黢的破洞。 “好好!”赵颀赶紧几步冲过去,解开裤带就开始放水,哗哗啦啦浇在沙滩上的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异常清晰,这一泡尿赵颀足足憋了大半天,因此也足足尿了半分钟才畅快的使劲儿打了几个摆子,浑身轻松的一边提裤子一边往回走。 “你躲我干嘛?”看着少年有些后退躲闪的动作,赵颀好奇的耸耸肩很快将裤带系好。 “靠木柱上去!”等赵颀把裤子系好之后,少年指着木柱。 “别着急啊,我都被捆了大半天了,手臂都红肿麻木了,等我休息一下,不然明天手肯定要废掉,我又没有得罪你哥,为了区区五两银子,你们也不必让我这样受罪吧!”赵颀一边说话一边四周观看环境,同时也在分析逃跑的风险和成功的几率。 从力量对比来说,他比这个少年要高一个头,力气应该也比他大一些,撂倒他的几率还是比较大,只不过他手上有一把小刀,万一打斗之中被捅几下,按照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估计明早自己就凉凉了,然后被人往大海里面一丢,这趟神奇的穿越之旅就这样与大宋说拜拜。 因此一番权衡之后,赵颀还是决定不冒险为好,饿三天饿不死人。 而少年似乎也觉得赵颀说的有理,并没有把他马上捆起来。 “你带水没有?”赵颀揉着胳膊问。 “没,我哥说不能给你吃东西!”少年冷冷的说。 “你哥说不给我吃东西,没说不给我喝水,三天不吃饭饿不死,但人不喝水就会死!” “瞎说八道,三天不喝水怎么会死!”少年很不屑。 “你三天不喝水试试!”赵颀撇嘴。 “我哥说不能和你说话,果然是真的,你净会瞎扯,既然你还活着,我也放心了,去靠着木柱!”少年再次指着木柱。 “别这样好不好,大家都在杨公镇码头混,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了这区区五两银子折磨我也没啥意思,这样吧,你也别捆我,明天早上放我回去,我给你十两银子如何?”赵颀又开始诱惑。 “十两……”黑暗之中,少年的眼神明显明亮许多。 “我保证,只要你放我回去,我就给你十两银子,不相信你去杨公镇打听一下我茅湾村赵大郎的名声……”赵颀信誓旦旦的保证。 “茅湾村……赵大郎……原来是你?”少年的情绪突然一下激动起来。 “是我是我,原来你也听说过我?”赵颀赶紧点头。 “站好别动!”少年突然扬起手中的小刀,映着舷窗透进来的淡淡光芒,明显可以看到一抹寒光。 这刀很锋利。 赵颀瞬间判断出来,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两分钟之后,赵颀重新被捆在了船舱的木柱上,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了几下,不知道从哪儿又摸出来半截蜡烛点燃,很快一股明亮的光芒洒满破旧的船舱,两人也彼此之间看清了对方的相貌。 “果然是你……”少年把蜡烛凑在赵颀的眼前,咬牙切齿的模样令赵颀满脸懵逼,有些紧张的问:“我们认识吗?” “赵大郎,还记不记得上个月在杨公镇大街上,你拦住我抢走了我一个钱袋!” “原来是你……”赵颀恍然大悟。 “那天你拿着一根铁棍,觉得自己看起来是不是很威风很霸道……啊,你说,是不是抢我的钱袋很爽快……啊,你说……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说啊……”少年伸手使劲儿捏住赵颀的脸,情绪激动的有些失控。 “我靠,你偷别人的钱包还有理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知不知道……”赵颀感觉自己脸皮都被捏肿了,而且捏也就算了,这家伙还掐,痛的赵颀眼泪花儿都快下来了,旦输人可以,绝对不能输气势,赵颀的声音比少年还大。 “什么君子小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吃饭,不吃饭就会被饿死,我偷东西关你啥事?”少年觉得掐够了,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那你有没有想过被偷的那两个人可能会被饿死,那天幸亏我拦住了你,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赵颀呲牙咧嘴的摇着头,此时他感觉自己脸皮都已经痛麻木了。 “他们什么人管我屁事?”少年翻白眼儿。 “那是两个广州进京赶考的举子,身上本来也没多少钱,你偷到钱包就应该知道,里面只有几钱银子,顶多也就两天的饭食,你偷了他们的钱包,他们就要流落街头饿肚子,你为了吃的,就可以让别人饿死!” “他们是大人,怎么会饿……饿死?”少年似乎有些理亏,躲闪着把头扭向一边。 第163章 有区别吗(第6更) “大人怎么就不会饿死,你看码头上那些扛包搬货的,哪个背后没有一个家庭,妇孺老幼全靠他们养活,一旦他们病了受伤了老了搬不动了,他们一家老小谁来养活,大人饿死的多了,别人辛辛苦苦,你们随手就偷了,都这么大个人了,就不知道干活儿养活自己吗?”赵颀气愤的反驳。 “我从小没爹没娘,我也想去找事做,但码头上都不要我这么小的,你以为我愿意偷东西,还不是被逼的,我不偷不抢难道饿死……”少年被赵颀咄咄逼人的话说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钱五两不是你哥哥吗?他那么大一个人,接个活儿三天还能挣五两银子,难道就养不活你?”赵颀毫无怜悯之心的撇嘴。 “你……你知道什么,五两哥哥自己都经常饿肚子……” “那就是啰,你们都是一样的人,好吃懒做偷东西捡便宜,还美其名曰自己是江湖好汉信誉第一,我呸~”赵颀冲着黑暗处吐口水。 “我不准你说五两哥哥坏话!”少年恶狠狠的用小刀顶在赵颀的脖子上。 “我说了又怎样,难道你还能杀了我不成,现在我的家人肯定已经去官府报案,海港的捕快肯定也在到处抓捕你哥哥,你明天放了我便好,若是不放我,一旦被官差抓到,坐大牢都是最轻的,砍头都有可能……”赵颀毫不示弱的看着少年。 “还有,这里肯定距离杨公镇海港并不远,说不定明天一早就会被别人找到,你若是现在放我给我点儿吃的喝的,明天我或许还能帮你们开脱,就说是被人打晕之后丢在这里然后被你们救的……” 赵颀一个大棒再加一根胡萝卜,少年的脸色果然完全变了,手中的小刀也微微哆嗦着慢慢拿开,“你……你真的愿意这样帮我们开脱?” “自然,你哥虽然把我绑到这里来,但并没有怎么伤害我,都在一个码头混饭吃,我也不会做的太过分,说不定以后大家还能成为好朋友,对了,你刚才说码头没有人愿意雇你帮工,若是你放了我,我可以雇你……” “你雇我?”少年满脸惊讶。 “是,小龙湾海港你知不知道,那就是我们茅湾村和杨公镇的刘员外一起投资做的,那里现在很缺人手,附近好几个村的小孩子都在工地帮忙,只要勤快点儿不偷懒,一天能挣上百文钱,不比码头的大人扛包挣的少,若是你聪明点儿,我还能让你当这些孩子们的管事,每个月至少有十贯工钱……” “十贯?!”少年捂着嘴巴惊呼。 “我说的句句真实,绝对不会骗你,我以前比你们过的还凄惨,你若是去杨公镇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以前是个傻子,整天只知道疯疯癫癫的到处跑,至今都还住在破窑里面……” “我知道,你就是被山神像砸了一下变聪明的,大家都说这是山神显灵……”少年接话。 “山神显灵都是瞎说八道,但其实我们差不多,我从小也没爹没娘,我娘生下我不到一年就去世了,我爹也在我三岁的时候死了,就和一个太婆相依为命,你从小还有哥哥照顾,我啥都没有……” 对于一个曾经三十岁而且接受过大量后世丰富文化知识以及社会经验熏陶的成年人,赵颀面对这样一个从小没爹没娘而且没有太多社会经验的小乞丐样的小孩子,赵颀忽悠起来完全就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因此这一番大棒加胡萝卜加番茄加草莓酱的诱惑下,少年彻底的放弃了对赵颀的敌视和紧张,将小刀收起来说:“我放你可以,但你保证要雇我去工地帮工!” “保证保证!”赵颀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还有一个条件!”看赵颀答应的这么爽快,少年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你说你说,只要条件不太过分,我都能答应。”赵颀接着点头。 “我……我还有几个弟弟妹妹,你要把他们一起都雇了!”少年的眼神有些躲闪。 “没问题!”赵颀很爽快的一口就答应下来。 “你可要说话算话,不然我以后不会饶你!”少年最后警告。 “放心,我们小龙湾海港那么大,不缺这点儿钱,只要你保证他们都听话干活儿,我保证每天按时付工资钱!”赵颀严肃认真的点头保证。 “你放心,他们都很听话,也都会干活儿……” 少年说着转到赵颀身后,用小刀将赵颀胳膊上的麻绳割断,赵颀再次获得自由,揉揉胳膊手腕说:“既然我们已经达成协议,有没有吃的喝的,我已经饿了快一整天了!” “你跟我来!”少年转身走到方才跳下来的地方,吹灭蜡烛收好之后轻轻跳起来双手抓住上面的一根横梁,如同一只狸猫一般轻巧的就翻上甲板。 赵颀也学着样子跳起来,结果……没够着…… 接连试了三次,赵颀满头虚汗一屁股坐在船舱里面喘着气摇头说:“不行,饿的浑身没力气,我爬不上去!” “等下!”少年没办法再次跳下来,蹲在地上说:“踩着我的背,我顶你上去!” “好吧!”赵颀有些脸红的站起来,踩在少年的背上,少年摇摇晃晃的慢慢站起来,赵颀终于够到了横梁,然后使出吃奶的力气往上翻,少年也在下面用双手托着赵颀的双腿,两分钟后,赵颀终于爬上了甲板,如同虚脱一般坐在甲板上喘气。 此时漫天星辰闪烁明灭,一钩弯月悬在东方深邃的夜空,辽阔的海面在星光月光的映照下清幽宁静,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的沙滩和礁石,幽静的海岸边看不到一丝灯火,只能看到黑黢黢连绵起伏的山岭和听见偶尔响起的犬吠和狼嚎。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若是赵颀心中还能想起一首诗,那么定然是这一句无疑。 即便是眼下被人绑架,当爬出船舱看到眼前这一副宁静的大海夜色的时候,他也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和平静。 在另一个时空活了三十年,他从未见过这种没有任何人工光源污染的自然美景。 “走吧!”少年从船舱翻上来。 赵颀爬起来揉着略有些打闪的双腿,跟在少年背后踩着吱呀吱呀的甲板,走到船头位置,然后在少年的指点和帮助下,踩着一大块礁石,用了好几分钟终于是下到地面,当双脚踩在松软的沙滩上的那一刻,赵颀总算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月光下影影绰绰破烂不堪的大海船,感觉到一种无比的轻松。 “跟着我别走丢了!”少年提醒一句前面带路,两个瘦弱的人影就一前一后沿着幽暗静谧的沙滩往西北方向走去。 若是赵颀没猜错,方向应该是杨公镇海港的方向。 因为据他所知,杨公镇海港东南方向才是一片山岭,而且甬江出海口也在杨公镇北方,这两条因素凑在一起,眼下他的位置应该就在杨公镇东南方向,至于距离杨公镇海港有多远无法判断。 少年自从离开海船之后自始至终都没说过话,一直默默在前面带路,而赵颀也饿的头昏眼花又干又渴,走路两条腿都一直在不停的颤抖,更没心情说话。 两人一直沿着海滩走了大约三里,转过一个小海湾之后,前方突然就能看到亮光,还能隐约看到几盏高悬在海船桅杆上的灯笼,并且夜风中似乎还有似有似无的歌舞声传来。 果然,前方就是杨公镇海港,不过距离至少还有七八里,而杨公镇海港本身就有近十里长,也就是说这里距离茅湾村至少有二十里的距离。 这黑灯瞎火的要想回去怕是很困难,但到了这里之后,海岸附近也零零散散有了几盏渔家灯火,让人一下感觉安全温馨了许多。 继续往前走了半里路,少年在一间破烂的草棚前面停了下来。 “到了,我给你找点儿吃的,晚上就跟我们挤着睡一晚,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少年转头看着赵颀。 “也好!”赵颀已经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草棚里面不出意外定然还有几个和少年差不多大的同伴,眼下只要钱五两那个又倔又硬的憨逼不在,面对一群乞丐扒手一样的小孩子,赵颀自忖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够化险为夷,明天安然回家没有任何问题。 “砰砰砰~”少年伸手在草棚上轻轻敲了几下,等了片刻,只听吱呀一声,一扇小门打开,里面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小五姐姐!”清幽的月光下,小脑袋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将小门完全推开。 “你是女的?”赵颀嘴巴张大的能够塞进去一个大鸭蛋。 “嗯!”少年眼神略微有些躲闪的点头,走进草棚之后用火折子点燃蜡烛,很快赵颀就看清楚了草棚里面的情形。 草棚就是用许多废弃的船板和竹木搭建而成,房顶上盖着茅草,四周也用草帘竹木遮挡了一下,但遮挡的并不算严实,四面都有些透风,草棚进门附近的地上有一口火灶,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破旧的陶盆陶罐还有一口破铁锅,一长条黑乎乎的船板似乎是吃饭的桌子,上面摆放着几个陶碗和许多巨大的贝壳,似乎就是用来当碗吃饭的餐具。 草棚里面的位置铺着许多稻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都躺在稻草堆里面睡觉,有的穿着破烂的衣服,有的干脆啥都没穿,不过好在这是南方,又是盛夏时节,草棚里面虽然略显拥挤,但还算凉爽,气味也不算难闻。 “这些都是你的弟弟妹妹?”赵颀一眼扫过整个木棚之后惊讶的问。 “嗯!”少年点头。 “你不是说只有几个吗?”赵颀满头黑线。 “几个和十几个有区别吗?”少年有些狡黠的反问。 “自然……算了,没啥区别,不过你说他们都能干活儿,你看看那几个……”赵颀指着睡在最中间几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男女孩童,感到有一种上当受骗的冲动。 第164章 夜行(第7更) “我保证他们都能干活儿,而且还很听话,你自己都说男子汉大丈夫要说话算话,你答应的事难道想反悔?”少年举着蜡烛站在旁边略微有些紧张的看着赵颀,生怕他反悔。 “好吧,你赢了,你这些弟弟妹妹我都雇了,赶紧给我弄点儿吃的喝的!” 赵颀决定面对现实,同时也很有些庆幸自己眼下不缺钱,要不然这些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弄回去还得开个幼儿园照顾吃喝拉撒。 所谓的饭食,也不过是几块干巴巴的粗粮饼,又冷又硬,然后就是一瓢凉水,反正晚上看不清楚,干不干净赵颀也顾不上了,就着凉水啃着饼充饥。 “他们真的都很听话,若是偷懒或者做的不好,你可以打,但不能打的太重……”少年坐在对面看着狼吞虎咽的赵颀轻声说。 “我打他们干啥,这么小……”赵颀哭笑不得,一口气啃完两块饼,才感觉饥肠辘辘的肠胃好受了许多,抬起头来看着少年,“这些都是你和钱五两从码头上弄回来的孤儿吗?” “嗯,我也是五两哥哥捡回来的,要不是他我早就饿死了!”少年点头。 “没想到钱五两还是个爱心慈善人士,你们平日就是靠偷窃维生吗?”赵颀耸耸肩问。 少年情绪有些激动,似乎想反驳,但很快又安静下来说:“我们也并不是经常偷东西,一般就是在海港附近乞讨,大部分时间在海滩上捡一些海贝和渔民丢弃的鱼虾填肚子,实在饿极了才会偷……偷一些……但从来不偷很贵重的东西……” “五姐姐说的对,偷贵的不仅会挨打,被抓住了还会坐牢,所以五两哥哥不准我们偷贵重的东西!”方才开门的那个孩子在旁边帮腔。 “你偷过东西吗?”赵颀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我……我没偷过,怕挨打!”少年羞愧不已,然后又略微有些兴奋的说:“你也是五两哥哥捡回来的吗,你最大,以后我们都听你的,你偷东西的时候我可以帮你防风,我眼神贼好……” 赵颀:…… “小九你去睡吧,明天早点起来,所有人都起来不许偷懒睡懒觉!”少年把说话的孩子赶走了。 “我们没有爹娘管,五两哥哥挣的钱也都拿给我们买吃的了,但我们这么多人要吃喝,有时候不偷点儿东西都要饿肚子,我来的这几年就已经饿死病死好几个了,我们并不是想去偷东西,只是迫不得已……”少年继续解释。 “行了,我知道了,既然我已经答应雇你们,就不会骗你们,明天一早你们就跟着我回去吧,大的去工地帮忙,小的先去我家住着,我家还有两个年龄和你们相仿的丫头,一起也有一个照应,对了,钱五两去了哪儿,晚上不会跑回来再次把我抓起来吧?”赵颀吃饱喝足准备睡觉,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五两哥哥出远门去了,让我看着你饿三天,晚上我听见狼叫有些不放心,所以就去看看你免得被狼吃了!” 赵颀的心一下就放到肚脐眼上去了,打个哈欠站起来走到一堆稻草旁边就躺了下去,少年也吹灭蜡烛和衣躺在旁边,淅淅索索一阵的翻身拱窝之后赵颀闭上眼睛。 “你知不知道,你失踪后杨公镇今天都乱套了?”黑暗中传来少年很轻的声音。 “乱套?怎么乱套,是有很多人找我吗?”赵颀睁开眼睛惊讶的问。 “今天崇国公来了杨公镇,然后把吕家二少爷抓住了,听说他用你做诱饵,把一个叫阿莲的女人骗了出来,差点儿就拜堂成亲了,我听说官差赶到的时候,那吕家二少爷把阿莲的衣服都脱……脱光了……” 少年的声音很小,但赵颀却如同触电一样跳了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赵颀的脸颊在黑暗中看起来有几分扭曲和狰狞。 “这些是我下午在海港听说的,好多人都在说,对了,听说那个阿莲住在你家,他丈夫五百贯把她卖给了吕家二少爷,你霸占着不让二少爷娶走,你是不是喜欢她……” “阿莲现在情况怎么样,你有没有听说?”赵颀没有理会这种好奇之人以讹传讹的八卦话题,而是非常焦急询问阿莲的情况。 “听说已经被送回家了!”少年小声回答。 赵颀虽然松了一口气,但竟然更加紧张起来。 他从钱五两口中没有打听到绑架自己的人的来历和消息,本来还一直都很奇怪,费尽心力把自己绑走,却只饿三天,这怎么看也就像是一个恶作剧,眼下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吕少爷竟然是在打阿莲的注意,想将阿莲骗去生米煮成熟饭。 只要有了这个消息,赵颀基本上就能顺理成章的想象二少爷用自己的死活来威逼利诱阿莲的场景,而阿莲为了保护自己,必然会答应下来…… 不过很庆幸,吴潜竟然突然到访杨公镇,可能是去小龙湾海港视察的时候得知情况,安排人救回了阿莲。 至于其中更加详细的细节赵颀已经无法去仔细推敲了。 眼下阿莲虽然已经被解救回去,但赵颀十分担心这个女人若是将自己的失踪和她联系在一起之后会不会再次想不开寻死。 “我现在就要回去!”赵颀越想越担心,双手摸索着往外面走去。 “现在太晚了,这里到海港还有七八里,也没有大路,夜里不仅有狼还有蛇……”少女也一咕噜爬起来紧张的提醒说。 “不不,我必须晚上回去,我害怕家里出事!”赵颀一路踩翻不少东西,终于摸到房间的门吱呀打开,淡淡的星月光芒映照下,眼前一下清楚开阔了许多。 “我先走了,不过你放心,我说话算话,明天会安排人来接你们!”赵颀回头叮嘱跟着出来的少女。 “你不能一个人走,很危险!” “我知道,但我必须赶回去,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火把!”赵颀摇头。 “既然你执意要走,这样吧,我把弟弟妹妹们都喊起来,一起送你回去,丢下他们我也不放心!”少女咬咬牙做出决定。 赵颀想象一群最大才十三四岁,最小才五六岁的孩童,犹豫了一下摇头说:“他们太小了……” “放心,他们都比你熟悉这条路,走的也保证比你快!”少女打断赵颀的话。 “那好吧,只要到了海港就安全了,到时候雇车回茅湾村!”赵想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 很快在少女的招呼下,本来已经睡熟的十多个孩子全部都被叫醒过来,闹哄哄一阵之后所有人都穿好衣服聚集在草棚外面,甚至还有许多孩子都把自己平日吃饭乞讨的碗筷也都拿好。 赵颀哭笑不得,让这些孩子把东西都扔掉,但说了半天也只有几个大些的孩子听话丢了,剩下大部分孩子死死攥住破碗不肯撒手,赵颀也只能无奈的接受,少女和几个龄大些的孩子找来木棍和布条还有一些平日引火的松节油脂,捆扎一番之后做成了十多支火把。 一切而准备停当,少女略有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破旧的草棚之后把三个火把点燃之后递了一根给赵颀说:“我前面开路,你走在中间,小九走最后,大的照顾小的,所有人不能落单,走吧!” 很快连同赵颀在内,大大小小一共十六个孩子便在三支火把的照耀下,排成一个长长的队伍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杨公镇的方向而去。 清冷的夜色和潮汐涌动的声音中,一群人渐行渐远,时而还传来嬉笑打闹的声音。 而这群人当中,赵颀虽然看起来最高大,但实际上走的最狼狈。 活了三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在这荒山野岭之中打着火把走夜路,这种感觉既神秘又惊恐,路边的草丛礁石之中,时而都会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甚至偶尔还有长长的东西从脚边游过去,那种恐怖的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而结果也就如同少女说的一样,赵颀还真的不如一些六七岁的孩子走的快,而且一路各种惊悚的鬼叫几乎都是赵颀发出来的,惹得一群大大小小穿的破破烂烂的孩子跟着笑了一路,许多本来还在昏昏沉沉打瞌睡的也都被笑清醒了, 走走停停之中,火把也换了一根又一根,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前方的海港也越来越明亮,已经能够影影绰绰看到停靠自码头的大船和建筑。 又二十分钟之后,一群人终于踏上了海港的码头,而此时,长长的海港在各种海船和码头上的勾栏瓦舍和酒楼妓院的灯光映照下,如同一道弯月将这段海岸线映照的非常明亮,码头上此时依旧还有不少人来往,甚至还有人在连夜搬货装船,四周酒楼勾栏之中管弦歌舞和喝彩划拳的声音此起彼伏,听起来热闹无比。 “呼~”踏上码头,赵颀终于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带着少女和一群孩子来到一处灯火通明的酒楼前面。 第165章 回家(第8更) “去去,别处去要饭,别挡在门前碍事!” 酒楼前面站着一个青衣小帽的伙计,看见一群衣衫破烂脏兮兮的乞丐军团来了,脸皮扭曲的跟鞋拔子一样冲上来驱赶。 本来按照大宋一些律令和传统,遇到乞丐多多少少都要食舍一点儿食物喝钱财,不过若是来一个两个也就罢了,伙计可能也不会这么紧张,但眼下这大晚上的竟然特么的来了一大群,即便是酒楼家大业大也扛不住这样乞讨,这是要把酒楼吃垮的节奏。 “小哥,我们不是讨饭要钱,我是茅湾村的赵大郎,今天中午被人掳走刚刚逃了出来,你能不能帮我雇一辆马车送我们回茅湾村,放心,送到后我会给钱……” “你真的是茅湾村的赵大郎?”伙计感觉如同被一头大野猪拱了一嘴有些失神。 “不错!” “哇哈哈哈哈哈……”伙计呆愣了许久之后突然回过神来,冲上来一把将赵颀死死抱住,似乎生怕他跑了一样,然后扯着嗓子大吼:“快来人啊,我抓到茅湾村的赵大郎了!” 赵颀:…… “赵大郎?” “在哪儿在哪儿?” 伙计的吼声刚落,瞬间就有一群人争先恐后从酒楼里面狂奔而出,有人手里还拿着筷子捏着酒杯,明显正在吃饭喝酒。 “哈哈,快点儿帮我抓住莫让他跑了,我一百两银子到手也!”伙计笑的喉咙的小舌头都能看见正在兴奋摇摆。 “你真的是茅湾村的赵大郎?”一个大腹便便带着方帽的中年男子激动的丢下酒杯跑上来。 “如假包换!”赵颀微笑着点头。 “哈哈,哈哈哈,快快,把我的马车赶过来,我要亲自送赵大郎回家!”中年男子一把抓住赵颀个胳膊拖着就走。 “欸,等等,赵大郎是我先找到的!”伙计仍旧死死抱住赵颀不放手。 “嘁,你不过想要那一百两银子罢了,我现在就给你!”中年男子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钞塞进伙计的手中,而伙计一看果真是一百两的银会,顿时高兴的差点儿昏过去。 “郑兄且慢,赵大郎可是来我酒楼求助,焉能让你捡这个便宜做人情买卖,难道我谢家的酒楼没马车么?”吵嚷喧哗之中,酒楼中一个华服男子大步而出,冲着中年男子大声嚷嚷。 “马车谁没有,来人,把老夫的马车也赶过来!”一个华服老者也大声招手让自己的家仆牵马车过来。 于是眨眼之间,就有五六两马车将赵颀一群人团团围在中间,几个腰缠万贯的豪贾都争先恐后的邀请赵颀上自己的马车。 “诸位诸位,多谢诸位的盛情,我今日也是出了一点儿意外被强人掳走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身边这些孩童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只想找几辆马车将我们一起送回茅湾村,打搅诸位饮宴实在抱歉……” “欸,大郎说这些就见外了,都在杨公镇混饭吃,见面就是缘分,说什么抱歉不抱歉,若不是刚好吃饭,也遇不上你,既然你要雇车,眼下也就不用雇了,我等凑几辆车一起送你回去,诸位以为如何?”一个身穿圆领皂袍头戴方巾气势很足的人大声说。 “周押司说的不错,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我等运气好遇上了赵大郎,岂能不相送一番,不过是顺路而已,诸位说对不对?” “对对,眼下已经酒足饭饱,顺路也就送赵大郎回家,大郎不用拘束,坐我的车!”最开始冲出来的胖子一边说话一边使劲儿将赵颀推进自己的马车里面。 “来来,你们也别客气,剩下的马车看上那辆坐那辆!”那个周押司对着一群孩子笑着说。 少女有些害怕的看着赵颀,她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至于其他一群孩子更害怕了,全都躲在少女后面不敢说话。 “你们都上车吧,随便坐,明日我自会感谢这几位的热情相送!” 赵颀哭笑不得的从车窗探出头来安慰几句,少女和这群孩子这才稍微大胆了一些,纷纷在马夫和一群仆从的帮助下爬上几辆马车,闹哄哄一阵之后,酒楼又有几辆平日送客的马车使出来,一群酒客也都纷纷坐上马车,然后共计十多辆车挂着灯笼浩浩荡荡的就沿着码头往杨公镇而去。 “咦,发生了何事,这么晚了还有如此多的马车去镇上?” 十多辆马车一路沿途高声谈笑,顿时惹得码头上一些酒楼勾栏海船上的人惊讶无比,因此还有人出来拦住马车询问详情,在得知是今日被人掳走的茅湾村赵大郎回来了之后,顿时凑热闹的人更多,许多人酒也不喝了,妹子也不操了,丢碗筷的丢碗筷,提裤子的提裤子,闹哄哄的骑马坐车跟上来与赵颀打招呼套近乎。 若说是前几日,即便是赵颀出现,这当中绝大多数是有多远绕多远,根本就不想和赵颀拉上关系。 吕家暗中打压小龙湾海港造成了一种恐慌,几乎所有人都不想和小龙湾有牵扯,吕家抛开家产和在商界的地位不说,背后光是丁大全就足够让所有人放弃这个发财的机会。 钱哪儿都能赚,小龙湾的钱不赚也不会死,但得罪吕家和丁大全,真的有可能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 但这个状况今天短短半天时间就完全颠倒了。 吴潜阴搓搓的突然跑来溜达一圈,并且高调表示对小龙湾海港非常看好,而且因为赵颀和阿莲的失踪,导致吴潜怒不可遏,不问青红皂白直接让幕僚带着官兵去吕家要人,而且还将吕家二少爷吕光平直接抓进了海港巡捕房关押起来等候调查定罪。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作为庆元府的扛把子,吴潜如此高调打压吕家,让所有人都感觉到风向一下就彻底变了。 吴潜贵为国公不说,而且还是当朝一品大员,不光在朝堂根基深厚,在庆元府也非常受百姓尊敬,而且吴潜不光是庆元府知府,他还有另一个更加牛逼的身份,那就是沿海制置使,这可是军权,可以指挥整个庆元府所有军事力量,包括厢军、水军、乡勇、民壮等,吕家想依靠丁大全这个虚头巴脑的靠山来对抗吴潜,那简直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而吴潜明显也没打算给吕家这个面子,把吕家按在地上就是一顿猛搓,直接就磨出血来了,而吕家还不得不小心翼翼像孙子一样磕头认输,吕云泰亲自去小龙湾海港向吴潜认错,还向刘掌柜和杨大元等人认错,最后还撕毁儿子写下的婚书,种种迹象都表明,最近几天弄的小龙湾海港风声鹤唳的风向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 今天下午,就有上百位商人赶去小龙湾海港买地置业。 这也表示吕家这次彻底踢在了铁板上。 自始至终谁都没有想到,小龙湾海港无声无息就以及抱上了吴潜的大腿。 而晚上一群本来比较落魄的商人聚集在这杨公镇海港最南端的蛮荒地带喝酒聊天,没想到竟然会遇上逃回来的赵颀。 这完全就像捡宝一样。 如今小龙湾海港已经炙手可热,未来前景一片辉煌,眼下讨好赵颀固然有见风使舵的嫌疑,但在商言商,对都不会放弃这个发财的机会,同时讨好赵颀也就是间接讨好吴潜,未来说不定还会因为赵颀而搭上吴潜这条官路,那样以后的生意会更加顺风顺水。 前呼后拥当中,队伍越发壮大,等到了码头中央最繁华的位置,马车队伍已经扩展到三十余辆,骑马的人更多,后面还更有数百走路坐轿的人,其中不乏海港上许多衙门的官吏。 这些官吏当中有许多本来和吕家交好,这几天没少去小龙湾找赵颀等人的麻烦,虽然大部分因为态度恶劣都被赵颀让二麻子等一群保安轰了出来,但落井下石的梁子已经结下,若是吴潜不出面,以后这种骚扰还会继续,直到把小龙湾海港祸祸烂尾才会罢休。 但眼下,这些小衙门的官吏又不得不低头前来巴结赵颀。 此事一时彼一时,小龙湾海港在庆元府以后没有人得罪的起。 “踏踏踏踏……” 夜色之中,几匹快马挑着灯笼冲进茅湾村直奔赵颀家的破窑。 赵颀到了海港中央繁华位置,这里已经有不少茅湾村安排打听的人员,得到赵颀已经回来的消息之后,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前来茅湾村禀报喜讯。 而此时赵颀家的破窑里面,依旧是愁云惨雾一片哭声。 虽然已经是深夜戌时前后,但家里人一个都还没睡,接连受到打击卧床不起的苏老太都让人将自己扶出来,躺在一把竹躺椅上睡在破窑外面等待,小竹宝儿阿莲都守在旁边哭的眼圈红肿,除开村里一群陪伴的妇孺之外,杨大元、杨大虎、二麻子、二毛、刘太爷等等一大群人都没回家睡觉,全都还在空地上无助的等待,但从日落开始到眼下,消息传来的越来越少,音信逐渐断绝。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找到赵颀的希望已经为零。 但又都残留着最后一丝希冀。 希望还有奇迹发生。 “听,有马过来了!” 夜色之中,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由远而近,然后逐渐清晰。 所有人一下都来了精神,纷纷从椅子上或者地上站了起来引颈探望。 “大元哥,好消息,颀哥儿回来了!”几匹快马还没到,一声大吼便从夜色中远远传来。 “哈哈哈,颀哥儿回来了!” 这一声大吼犹如一剂强心针,一下就将破窑前面沉闷的局面彻底打破,几乎所有人都高兴的欢呼起来。 “太婆太婆,少爷回来了回来了!”小竹使劲儿摇晃着苏老太哭嚷。 苏老太浑浊的双眼之中眼泪流淌下来,支撑着坐起来拿起拐杖。 “太婆慢点儿!”旁边两个年轻妇人赶紧将苏老太搀扶起来。 而一直跪在旁边的阿莲双眼之中也热泪奔涌而出,伏在躺椅上嚎啕大哭起来。 “哭啥,起来起来,颀儿是个命大福大之人,我就猜到他今晚一定会回来,都别哭了,起来迎接我们家的男人!”苏老太的精神一下饱满无比,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阿莲从地上拉扯起来。 “哦哦,颀哥儿回来啰!” 远远的村口位置,只见一片星星点点的灯火如同星云一般飘然而来,伴随着夜风中传来的孩童欢呼和各种奔跑和欢笑,足足上百辆马车汇成一条灯火长龙,在夜色中看起来特别清晰。 这个情形,几乎在杨公镇从未出现过。 而此时赵颀乘坐的马车前后,已经不是一群小乞童,而是杨公镇和海港一群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这些人物若是随便拿出来一个,都是身家数万数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富豪,但眼下,也不过是想借送赵颀回家的机会套个近乎而已。 浩浩荡荡的车队穿过大半个茅湾村,平日看见人就叫的很欢的狗子们今天都很安静,全都夹着尾巴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 最后,车队慢慢都停在了距离窑洞不远的道路两旁,其中几辆马车穿过车队人群,慢慢驶入破窑前面的空地上,车帘掀开,赵颀带着满脸疲惫的笑容从马车上下来。 “嘢嚯~~”二麻子二毛大牛冬瓜等人一拥而上,就将赵颀抬了起来,高高的抛向空中。 “我靠,我靠,接稳了……接稳了……”赵颀在起起落落之中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 “哈哈哈哈~” 破窑前面,瞬间爆发出一场开心而热烈的哄笑。 …… 第166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第9章) “哐当~” 杨公镇吕家宅院,深夜依旧坐在书房发呆的吕云泰被突然撞开的房门吓得魂都差点儿掉了。 “老爷,好消息,赵大郎找到了!”一个家丁满连滚带爬的冲进来大声嚷嚷。 “找到了,人呢?”吕云泰脸色瞬间狂喜。 “已经……已经回……回家去了……”家丁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 “好好,回来就好,明日去找管家领十两银子的赏钱,去吧!” “谢老爷!”家丁兴奋的冲出门去,黑夜之中只听噗通一声,一个人影绊在门槛上一个狗啃屎摔倒在花园里,然后又兴冲冲爬起来跑了。 “终于找到了……” 吕云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惊恐的脸色慢慢平静下来。 只要赵颀活着回来,吕光平也就能从这件事中摆脱出来。 总归来说,这件事和吕光平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阿安已经承认是自己让人绑走了赵颀和阿莲,虽然吕光平从中使钱有撺掇嫌疑,但毕竟不是主谋,眼下阿安和那三个劫走赵颀的家伙都已经抓到,只要赵颀和阿莲平安,这桩官司也就能够轻松结案。 该赔礼道歉的吕家已经做了,吴潜也已经认可了吕家的态度,明确表示只要赵颀能够安然返回,他不会揪着吕家不放,一切都由县衙按罪论断,如此以来吕家最多也就是出点儿钱通融打点一下,吕光平不用坐牢就会被放回来。 至于阿安几个,估计少不得皮肉之苦,可能还有牢狱之灾。 这件事眼下也只能这样先按下来,至于将来…… 吕云泰一把抓住书桌上的一支镶金错银的白玉狼毫,咔嚓一声就折成两段。 而几乎同时,刘家大院之中,一脸担忧的刘掌柜正和吴潜留下来的幕僚坐在凉亭里喝茶聊天,说的最多的还是赵颀失踪这件事。 吴潜前来视察小龙湾,赵颀不在,作为海港的二把手,刘掌柜当仁不让的只能硬着头皮出来接待,吴潜留下来的人眼下都安排在自己家里,因为刘家家大业大,招待也十分周到,但唯独赵颀一直没找到,这让刘掌柜惴惴不安如同掉魂一般。 留下来的中年文士虽然不认识赵颀,但他作为吴潜的左膀右臂,自然了解吴潜对赵颀的态度,因此对赵颀的失踪也很紧张。 就在两人坐在夜色下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东扯西拉之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在寂静的夜晚听起来特别刺眼。 “老爷,喜讯喜讯,茅湾村的人来报信,说赵大郎回来了!”一个家仆嚷嚷着从院子外面跑进来。 “回来了?”刘掌柜和中年文士几乎同时站起来,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惊喜神色。 “是是,是冬瓜亲自来说的,定然没错!”家仆也同样激动。 “冬瓜呢?”刘掌柜大步往院子外面走去。 “他已经走了,说是赵大郎安然无恙,并且大郎还给您带话,让您今晚安心睡觉,一切明天再说!”家仆赶紧追上来说。 “好,好,既然是大郎带话,定然没错了,回来就好,哈哈,回来就好啊!”刘掌柜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回到凉亭之后浑身的力气就像突然被抽干一般重重坐了下去。 “唔,赵大郎能够安全回来,的确可喜可贺,崇国公委托给我的任务也算是有了交代,实乃幸事!”中年文士同样如释重负的长吐一口气,端着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 赵颀深夜突然活蹦乱跳的逃回来,整个杨公镇突然就轰动热闹起来,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几乎整个海港已经家喻户晓。 得到这个消息的人,有的喜极而泣、有的兴奋激动,有的如坐针毡,有的莫名惆怅,但大部分无关者都感觉到很惊奇很神奇,就像看悬疑小说一样,都想知道赵颀是怎样从匪窝里面逃出来的。 如今茅湾村的赵大郎,昔日那个疯疯傻傻到处跑的疯癫少年,眼下已经变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光一己之力推动了小龙湾海港的规划和建设,更是得到崇国公吴潜的赞扬。 赵颀从疯癫少年变成神奇少年的过程更加传奇,山神显灵的说法再次被炒热。 甚至还有无数人说的有鼻子有眼,不光有人宣称当日看到了五彩霞光,还有聋子宣称自己听到了雷鸣和仙音,连瞎子都到大街上凑热闹,说自己看到了身披金盔金甲的神人从天而降,落在了杨公山上…… 而还有更多的人大半夜的呼朋唤友的聚集在酒楼茶铺之中讨论赵颀回归之后对小龙湾海港甚至是整个杨公镇海港的影响,许多人都有一个差不多相似的想法,只怕以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赵颀,会成为杨公镇海港无法忽视的人物。 到底是要去巴结呢还是巴结呢还是巴结…… 赵颀回家,一家团圆,自然是皆大欢喜,全村老少都跟着喜极而泣。 闹闹嚷嚷的折腾了半个时辰之后,破窑前面终于慢慢宁静下来。 送他回来的数百人也在和赵颀打过招呼刷过脸之后先后告辞离去,人太多了,光线太暗,赵颀自然也没记住几个,但还是记住了最开始在码头酒楼遇到的几个热心富商和那个周押司。 而在回来的路上,那个叫郑振的富态中年人在恭贺赵颀安然脱险并且帮忙详细说了他失踪之后镇上发生的事情之外,还支支吾吾提了一个请求,那便是想在小龙湾海港买一处产业,以后打算到小龙湾海港发展。 赵颀细问几句才得知,他们这是一群实力不算强大家产也不算特别富足的商人,最主要的是和官场层面的沟通不顺畅,因此都被挤在海港最边缘位置发展,这些年生意始终不温不火做不起来,而码头中央的繁华位置,地段寸土寸金不说,他们也挤不进去,都被吕氏这些背景深厚的豪商把持,甚至他们还把持了各个行业的行会,排挤中小商户,以大欺小,倚强凌弱,一些中小商户自然更加难做。 前些日子虽然小龙湾炒的火热,但他们习惯了现买现卖,对于赵颀这种先收钱再修房子的操作感到非常担心,因此就一直观望迟迟不敢下手。 但今天吴潜的到来,几乎给了所有人一颗定心丸。 他们一群人下午也跑到小龙湾工地咨询过,但咨询的人太多不说,购房的需求也被拒绝,大股东不在,刘掌柜不敢擅自做主。 而被拒绝之后,几个相熟的商人便聚集在自己平日商铺附近的酒楼喝酒讨论这件事,没想到竟然天降财神,赵颀噗通一声就掉在了他们面前。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而这一番热情的沟通之后,郑掌柜也没有白瞎力气,赵颀拍着胸脯保证为郑掌柜和一起送一群孩子回来的几位同伴各自留下一套商铺,顿时把郑振激动的差点儿哭鼻子了,连声说这一百两银子花的实在是太值了。 而赵颀追问才知道,小龙湾海港为了找到赵颀,悬赏寻找线索,从匪徒手中救回来赏一千贯,路上看见赏一百贯,哪怕是提供一条准确的线索,也能的二十贯,因此赵颀在码头已出现,就被酒楼的小二高兴的差点儿勒死了。 至此被人绑架的前因后果赵颀全部清楚,除开自己感到有些幸运和后怕之外,也对错过今日吴潜的到来感到无比的遗憾。 若不是吕光平和阿安害他,今天吴潜的小龙湾海港一行必然圆满无比,双方皆大欢喜。 接下来的几天肯定非常忙碌,赵颀因此也只能暂时收起对吕光平和阿安的愤怒,安慰家人的同时,要把送自己回来的一群孩子安排好。 而面对突然多出来的大大小小十多个孩子,赵颀一家和左邻右舍好几家全都忙的不可开交,窑洞自然睡不下,赵颀只好让李贵、刘太爷、杨大元、杨大虎等人各自领回去一个两个安排吃睡,剩下的就住在窑洞和阿安的房子里面,阿莲和小竹忙前忙后做饭烧水找衣服,小米和张太婆也帮忙张罗,忙忙碌碌直到深夜子时之后,所有的事情才算消停下来,赵颀也才松了一口气躺在了自己的床上,片刻之后阿莲捧着一杯水进来,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赵颀已经睡着了。 …… 第167章 场面火爆(第10更) 一觉醒来,已经是大天亮,外面已经吵吵嚷嚷,一群孩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聚在破窑前面。 赵颀打着哈欠揉着眼睛出来,才发现十多个孩子一个不少的全部聚集在那个少女身边,还有的端着碗拿着打狗棍吵吵着要去要饭。 而跟着跑过来的杨大元杨大虎李贵等人全都哭笑不得,聚在池塘边商量讨论,不知道赵颀弄回来这么大一群孩子怎么安排。 昨夜时间匆忙,赵颀也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是被这群孩子救回来的,他准备弄去工地帮忙,杨大元等人虽然嘴上没说,但这里面十岁以下的有十二三个,超过十岁的只有四个,这么小的孩子弄去工地啥也干不了,反而可能还会帮倒忙。 不过眼下所有人都习惯听赵颀的安排,这些住在几家的孩子天一亮便穿衣服跑了,他们也只好跟过来看看赵颀怎么说。 而看着这群破破烂烂的小乞丐,赵颀也感觉有些头痛。 一不小心,竟然栽在了一个靠偷盗乞讨为生的小女孩手中。 而自己夸得口,这口苦果怎么也得咽下去,必须有始有终的将这群孩子全部安排好才行。 “小颀,你看这些孩子怎么弄,好多都太小了,工地上不安全也不好管理,弄过去还是个麻烦!”赵颀走到池塘边洗脸,主管后勤的杨大虎站在旁边有些担心的说。 “我知道!”赵颀苦笑着站起来,用面巾胡乱的把脸上的水擦干净之后说,“这都是一群孤儿,被好心人收养,不过也只是丢在海滩附近一个草棚里面,什么都缺,平日就在码头乞讨捡一些剩饭剩菜或者鱼虾度日,没看见就算了,看见了我也不能不管,几个最小的先留在我家让小竹和阿莲帮忙看着,八岁以上的都弄去工地,先在食堂和售楼部帮忙打扫卫生端茶倒水吧,别的重活儿也干不了……” “那好吧,就照你的安排,我一会儿让二麻子赶一辆车来!”杨大虎点头。 “你是不是不打算雇我们?”就在赵颀一群人说话的时候,一个有些冷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赵颀回头,就看到昨日被他忽悠回来的少女牵着一个最小的孩子站在他身后。 “怎么会,我说话算话,已经商量好了……” 赵颀三言两语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少女听完之后有些冷漠的情绪全部消失,眼圈有些发红的揉着鼻子点头说,“好,你还算讲信用,只要让他们能够吃饱饭,不让人欺负他们,我都听你的!” 赵颀松了一口气说:“放心,去了工地这些孩子你要好好叮嘱,不能到处乱跑,干活儿仔细一些,没有人欺负他们,总之听管事的安排就行了,你们先去吃饭喝水,把手里的破碗木棍都丢了,以后你们就不是乞丐了,是我们小龙湾海港的正式员工了,以后包吃包住!” “谢谢你,放心,我们以后会报答你的!”少女忍了许久之后,两行眼泪还是顺着消瘦的脸颊流淌下来。 “哭啥,男儿流血不流泪,我像你这么大已经在抡锤打铁了……”杨大虎蒲扇大的巴掌使劲儿拍在少女瘦弱的肩头上。 赵颀:…… “小颀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我说错了?”杨大虎莫名其妙的摸着后脑勺。 “大虎叔,她是个女的!”赵颀哭笑不得的开口。 “女娃子……”杨大虎顿时傻眼了,咧着大嘴不知道该说啥,杨大元和李贵两人也嘴巴张开半天合不拢。 说真的,要是赵颀不说,没人认出来是个女的,乱糟糟的头发,短衣长裤,一双破烂的草鞋,从哪儿看都和码头上那些要饭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我是女的怎么了,男人干的活儿我都能干?”少女揉着肩膀愤愤不平的说。 “那可不一定!”李贵在旁边笑。 “那你说那样我干不了?”少女气鼓鼓的瞪着李贵。 “操窑姐儿!”闷骚的李贵果然语出惊人。 “哈哈哈哈……”杨大元和杨大虎二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哼,不跟你们说了~”少女消瘦的脸颊微微有些红晕,狠狠的剜了李贵一眼之后转身就走。 “好了好了,别人还是个小孩子,阿贵哥你以后还是嘴上把门一些,大元叔,我一会儿去镇上卖几匹布,你帮忙在村里找几个会做衣服的嫂娘给每个孩子做两套衣服,一套白天穿的,一套晚上睡觉穿的,鞋帽也都备齐……” “这事儿要你操心啥,一会儿丢给你林婶就行了,村里会做衣服的婆娘多的是,你得赶紧吃饭了去工地,若是你不在场,只怕今天会乱套!”杨大元直接打断赵颀的话。 “小颀,大元这话说的倒是真的,昨天下午你是不知道,崇国公还没走,整个工地就被要买房子的人包围了,那家伙,人山人海锣鼓喧天,差点儿把工地的大门都挤塌了!”杨大虎也连连点头,激动的唾沫星子满天飞。 “这么火爆?!”赵颀愣了一下,很快满脸喜色的点头说:“好,一会儿我先去工地,你们安排好这群孩子之后就快过来!” “那就这样说,我们先回去,这群孩子阿贵先领着去镇上卖些炊饼豆浆填饱肚子,去了工地的自然跟着吃食堂,没去工地的只能让阿莲辛苦一下了!”杨大元点头。 “嗯,剩下的等工地的事安排好了再慢慢弄,若是小颀想收留这些乞童,我倒是建议你把阿安的房子推了重新修一栋大宅子,这窑洞四周还足够宽阔!”杨大虎也跟着点头。 “我也正有这个想法,还是等工地忙消停下来再说吧!” 几个人说了几句就散了,赵颀进窑洞去拿了几贯会子出来给李贵,让他带着一群孩子先去镇上吃东西。 安静下来之后,赵颀也刷牙换衣收拾一下,小竹和阿莲忙活着也把早饭做好了。 大米饭,干煸泥鳅,酱黄瓜,青菜蛋汤,虽然简单,但却都美味可口,赵颀昨天饿了一天又忙了大半夜,晚上草草吃了一碗铺盖面,其实还没等到天亮就饿了,因此稀里哗啦风卷残云一般连干了四碗白米饭,桌子上的大半菜肴都落入了他一个人的肚皮里面。 苏老太、阿莲、小竹和宝儿全都吃的很少,几乎都一直在看着赵颀猛吃猛喝。 “颀儿慢些吃,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苏老太笑的满脸皱纹都绽开了。 “你们也吃,我吃完就去工地,这两天应该很忙,晚上我可能回来的比较晚,你们别担心,我会让二麻哥安排人护送!”赵颀一边点头一边说。 “你这都是做大生意的人了,的确是要找几个随从,吕家或许不敢了,但还有别的人眼红,这事儿的确不能再发生了!”苏老太轻轻跺着拐杖略有忧色的点头。 “嗯,二麻哥已经让冬瓜带人在村里加强巡逻,家里面你们也小心一些,不过这事儿以后出现的可能性比较小了,毕竟崇国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在庆元府,还没人敢和崇国公作对!”赵颀一边刨饭一边说。 吃完饭赵颀喝水涮嘴休息片刻,二毛牵着两匹马过来,赵颀打过招呼之后直接骑马离开,阿莲拿着一个斗笠急匆匆追出来,两人已经走远了,因此神态黯然的只好返回窑洞。 今天的小龙湾工地果然与平日不太一样。 前段时间成天聚在门口叫骂丢石头的猪大肠一伙人一个都没看到,取而代之的却是数十辆轿子马车和大量的仆从家丁,其中不少杨公镇有头有脸的士绅,全部聚集在工地门口焦急的等待。 中年文士也带着人和刘掌柜一起早早来到工地,想迫切见到这位崇国公都十分推崇的神奇少年。 二麻子带领的保安队全部穿着整齐统一的服装,手里提着刀枪棍棒从工地大门一直排列到百米开外,沿途不仅摆放着锣鼓,地上还摆放着长长的鞭炮。 “颀哥儿来了!” 看着两匹老马屁颠儿屁颠儿的沿着海岸边的马路嘚嘚而来,顿时人群爆发出一股欢呼,瞬间整个场面就热闹起来。 “鞭炮炸起来!”随着二毛一声大吼,两个年轻人分别用火折子点燃两边的鞭炮,顿时噼里啪啦的声音之中,纸屑泥沙飞溅之中,一股股青烟弥漫开来,瞬间就翻腾器一股呛人的硝烟气息。 “我去,要不要搞这么隆重!”赵颀骑在马上有些哭笑不得的收了一下马缰慢慢的走进了夹道欢迎的人群之中。 而就在赵颀准备和迎上来的刘掌柜打招呼的时候,突然两边人群中跳出来两个带着面具花里胡哨的家伙,手里拿着哭丧棒和柳条对着赵颀就是一顿乱抽,连蹦带跳嘴里还念念有词,恐怖的样子直接把赵颀吓得一跟斗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颀哥儿别怕,这是刘掌柜专门请来的神汉,做一场法事替你去去晦气!”人群中有人大笑着说。 呼,黑老子一跳! 赵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收缰下马,让两个神汉围着自己叽里呱啦的跳了几圈,把法事做完之后这才笑着上前和刘掌柜以及前来的商贾士绅打招呼问好。 第168章 打怪捡钱 “大郎平安回来就好啊,昨日真是太让人担心了!” 刘掌柜心有余悸的抓着赵颀的胳膊使劲儿摇晃,说完之后指着旁边的中年文士说,“给大郎介绍一下,这位是崇国公府上的李西云李先生,专门留下来帮忙营救大郎,昨日阿莲便是李先生救回来的。” “多谢李先生,大恩大德赵颀没齿难忘!”赵颀赶紧恭恭敬敬的行礼,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谢。 昨夜回来后他已经听二麻子和杨大元等人简单说过了,若是晚到哪怕半刻时间,只怕吕光显就已经把阿莲糟蹋了,而如果不是李西云强势压迫吕云泰打探吕光平的下落,怕是救回来也已经生米做成熟饭了。 吕光平的做法故然令人不耻,但阿安这个王八蛋更加令人愤恨,直接差点儿就被二麻子等人打死了。 “不敢不敢,唤我文让也行,大郎能够安然归来,我也总算可以回去对崇国公交差了!”中年文士同样感慨的拱手。 这第一次见面就如此大的场面,工地安排的仪式可比昨天崇国公到访热闹多了,可见这个少年在刘掌柜等人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 李西云虽然是举人出身,但也不过是一个无权无职的门客,因此更加不敢太过张扬。 谁知道赵颀以后会走到哪一步,尤其是昨天吴潜还把自己最喜欢的孙女都带来了,这是一个很微妙的细节,但作为一个长期跟随吴潜的幕僚,李西云能够看出吴潜对赵颀的器重。 一番寒暄问候,在噼里啪啦的鞭炮锣鼓声中,赵颀被簇数百人簇拥着进入工地。 欢迎仪式结束,帮工民夫和无干人等全都在杨大元二麻子等人的安排下各司其职的继续去干活儿,赵颀和刘掌柜也引着李西云和前来的士绅商贾等人浩浩荡荡的去售楼部喝茶。 “快,快出来,县衙和府衙又来人了!”刚刚坐下喝茶,一个保安上气不接下气的冲进来。 “哗~~”所有人都骚动起来,赵颀和刘掌柜只好有整理衣服出来迎接,看到的却是数十个腰挎长刀的皂袍捕快和手持长枪的兵卒,除开一个身穿皮甲全副武装的武将之外,还有两个身穿青色官袍的官员。 “童县尉?”赵颀一眼就认出了领头的武将,就是上次在灵桥码头驱赶他们的那个县尉,另外两个官员虽然不认识,但青色的官袍至少都是九品官员,比之海港衙门的一些文吏地位要高不知道多少。 两群人见面,自然又是一番行礼介绍,在得知眼前这少年就是失踪的赵颀之后,童县尉和前来的官员捕快全都松了一口气,然后各自都是满脸的古怪。 早上天还没亮就被崇国公安排过来营救赵颀,但没想到人还没到,主角竟然自己昨夜就已经脱险跑回来了,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白跑了一趟,但所有人又感到庆幸,既然人回来了,那这趟差事也算可以回去想崇国公交差了。 喝了一杯茶之后,童县尉带着大部分人又急匆匆返回,留下一个官员和几个捕快协助李西云处置绑架赵颀的善后事宜。 这件事并不会因为赵颀回来了就万事大吉,那些恶徒和阿安还有吕家二少爷,都需要县衙的官员仔细审讯定罪,不过这些事就不需要赵颀操心了。 很快李西云和留下来的官员交接沟通一番之后,也带着几个手下回鄞县向吴潜汇报去了,工地上就只剩下了前来捧场凑热闹的士绅商贾,而其中大部分都是准备在小龙湾海港投资置业的客户。 而面对如此多的热情投资者,赵颀自然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所谓苦尽甘来,经此一变,一场担惊受怕也彻底变成了好事,借助吴潜的光环,彻底将对小龙湾有敌意的所有负面能量全部压了下去。 猪大肠等人虽然偃旗息鼓逃走,但连续围堵了工地七八天,造成的损失也不算小,损坏的马车和推翻的建材都价值上千贯,这个损失赵颀自然不会置之不顾,安排人把登记的损失交给了巡捕房的官吏,让他们出面去帮自己讨一个公道,能不能弥补损失无所谓,工地眼下不缺这点儿钱,但这口气不能不出,逮住几个闹得凶的揍一顿关几天是必须的,这样才能彻底压住大湾村的所有人,要让他们以后不敢来闹事。 至于吕家彻底的服气了,吕云泰昨天就安排人送来了两千两银会,表示是对工地损失的补偿,无论吕家承不承认他们暗中搞破坏的举动,所有人包括吴潜能够看出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吕家,如今二儿子还被关在巡捕房,若是不做足功课,怕是无法平息赵颀等人的愤怒,若是追着不放,再暗中使一些钱财,只怕吕光平这次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虽然吕光平有婚书在手,但这种事拿到明面上来所有人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吕家欺男霸女之事一览无余。 如今吕家赔礼赔钱撕掉婚书,就是想彻底从这件事中摆脱出来。 吵吵闹闹之中,前来捧场的人也陆续离开,留下来的都是想投资的客户。 而这足足上百人的团购队伍,在赵颀看来每个人都上都飘着一个大大的金币图案,一刀下去,就会哗啦一声掉下来一堆金币,接下来只要签下合约,标志着规划的小龙湾海港已经彻底达到目标,庞大的首付款将推动海港快速的修建起来。 接下来,赵颀和刘掌柜等人自然是撸起袖子开始打怪捡钱了。 赵颀负责介绍楼盘,刘东负责带人去现场观看实地位置,刘掌柜带着几个文士负责签订合同。 整个售楼部忙碌吵闹,间或夹着着各种欣喜、叹息,甚至还有伤心欲绝的哀嚎和捶胸顿足的后悔的声音此起彼伏。 十多个身穿统一裙装身披绶带的小姐在人群中串花般的来往,带着已经看好楼盘的客户去服务台签订合同。 很快一份接一份的合同陆续签订,甚至其中大部分人直接就是揣着大把大把的银会前来,意向合同都不要,看中位置之后直接就签下正式合同缴纳首付,因此短短一个多时辰下来,签订的合同总数已经达到了九十余份,一期二期项目几乎都被哄抢而空,剩下的三期项目因为大多都是车马行和质库兑铺甚至是海景别墅之类的服务型产业,选择的人就比小少了,但也还是陆续签下来好几套。 一通忙完,时间已经到了未时末,差不多后世下午三点了,赵颀也感觉已经饿快不行了,于是邀请还在看楼的客户去食堂对付着简单吃了一顿自助餐充饥。 食堂的饭菜虽然很简单,但方式却很特别。 每人一个在刘掌柜的窑厂定制的陶盘,上面大大小小分成了几格,吃饭的人自己拿着陶盘去一排大木桶里面打饭菜,因为所有的客商都没有自助餐的经验,因此赵颀还特意安排了几个年轻的厨娘负责帮忙介绍。 一勺饭,一勺凉拌海带,一勺烧茄子,一勺凉拌黄瓜,还有一勺葱爆花蛤,然后还有一碗紫菜大骨汤,饭菜随便加,管够管饱。 饭菜味道就不说了,马马虎虎不算差,但胜在这种吃饭的方式很新颖特别,因此所有留下来吃饭的客商都充满了兴趣。 而食堂一排大凉棚下面,摆放着长条木凳和长条木桌,做工粗糙简陋,但却方便随意,端着盘子随便和几个好友坐一起边吃边聊,吹着海风讨论着小龙湾海港的未来,也别有一番与众不同的趣味。 赵颀和刘掌柜和昨天送赵颀回来的几个商人坐在一起,吃喝聊天非常愉快。 特别是郑振几个人,更是眉飞色舞兴奋异常。 赵颀说话算话,今日邀请他们五个排在最前面看楼盘选商铺,虽然他们钱财相对来说不那么财大气粗,基本上都选了二期的房子,但胜在这些二期的位置和一期非常靠近,几乎都在当街或者路口,将来绝对算是好地段。 而当初退款的二十多个客商这次肠子都悔青了,他们是真有钱而且是真的想买商铺,结果退款被扣了三成违约金不说,选好的核心位置也全部纷纷易主,赵颀也没太待见他们,等把一期二期核心区域的好地段都卖完之后才接待他们,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站在楼盘模型旁边看着那些曾经是自己的产业变成了别人的产业。 第169章 私人会所 “刘掌柜,按照你们的规划,将来对面的两座小岛听说也要开发出来,可惜你们的沙盘模型上并没有标注出来,我等倒是期待的很!” 说笑吃喝之间,隔壁一个身材高壮气势不凡的中年男子笑着凑过来说。 “您是……”刘掌柜上下打量男子。 “哦,刘掌柜恕罪,某姓韩名雷,鄞城人氏,就是听闻小龙湾搞的火热,所以特地前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场所投资!” “原来是韩掌柜,失敬失敬,您中意金银岛和桃花岛,但知不知道这两座岛上只有餐饮和妓院两种娱乐产业?”刘掌柜拱手之后笑着说。 “哈哈,刘掌柜怕是不清楚韩掌柜吧,他可就是开妓院的,三江口最大的百花楼就是他家的,前来自然还是开妓院,小姐都是现成的!”食堂内有人突然笑着大声说。 “百花楼……莫非是韩虞侯韩大官人?”刘掌柜揪着胡须沉思片刻做恍然大悟状。 “抬爱抬爱,韩某不过是在京师殿前司混过几日,微末官职当不得官人之称,开妓院就是韩某的本分,我就是看了你们宣传图上的样子,感觉那种云雾缭绕苍松掩映如同仙境一般的意境特别美妙,特意想来看看!”韩雷笑着拱手。 “这两座小岛我们的确有规划,但因为不是海港的主要设施,因此要排在三期之后了,我们打算因地制宜修建一些酒楼妓院,但目前还未进行勘测规划,主要是人手不够,怕是要拖到两年之后才能开工……”刘掌柜苦笑解释。 “唉,可惜了,若是拖上两年再开始,只怕完工也是三五年之后了!”韩雷摇头叹息。 “要在岛上修房屋,而且还要因地制宜,难度可比在海滩上修房子大多了,光是木石材料运上去都不容易,若是三年能够修好,那也算是快的了,眼下我们的确没有太大的精力来弄这个,其实我们三期的海景别墅也很美,面积也很大,不光带有观景阳台和私人花园,还有一个私家游泳池,用来休闲放松做一个私人会所非常合适,您完全可以考虑一下!”赵颀在旁边笑着补充说。 “何为私人会所?”不光韩雷惊讶,附近几桌吃饭的客户都来了兴趣,一个个伸长脖子准备听赵颀解释。 “私人会怎么说呢……”赵颀在脑海里搜寻了一下宋朝人会客的方式,然后笑着放下筷子。 “诸位都是商界名流,平日来往的不是达官贵人便是商界同道,平日会客在家显得正式诚恳,但同时府中人来人往也会影响家人的生活,至于去酒楼妓院这些公共场所,看着固然热闹,但一些商业秘密也极容易被泄露出去,这私人会所呢,就是一个休闲娱乐加宴请宾客商谈正事的极佳之选,这别墅不同于普通宅院,主要不是用来吃饭睡觉的,而是用来招待贵客,这别墅里面设计有诸多私密雅间,只需请一两个私家名厨,备一些美酒好茶,再请一些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舞的风流名妓坐台,无论政商人士还是同道好友,邀请来这私密之地喝喝酒,品品茶,听听曲,泡泡澡,甚至是讨论诗词歌赋,或者躺在观景阳台之上,找两个温柔的小娘子做一个精油按摩,面朝大海看日升月落云卷云舒,在充满闲情逸致的生活享受之中就把买卖做了,既有家的温馨惬意,又有酒楼的奢华高雅,还有青楼的温柔情趣,这才是我们修建这些海景别墅的初衷所在,而且这些别墅我们海港物业公司有全天巡逻安保,绝对保证所有客商的安全……” “哗~” 赵颀的话瞬间在食堂引起一阵骚动,惊呼之下远处没听见的人也赶紧端着盘子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很快赵颀等人的桌子四周围的水泄不通,而且一个个锦袍华服长衫方帽,就没一个穷人,至少都是身家上万贯的巨富。 赵颀方才一番话很快便在人群中传开,许多人都被赵颀描画的这种充满独特风格的私密会所吸引住了。 甚至有些人陷入两个美貌的小娘子精油按摩的场景中无法自拔。 找女人按摩自然都干过,要不是自家小妾丫鬟,就是青楼妓院的小姐,但无论哪一种,都不如赵颀描绘的这般美好,躺在屋顶花园上,看着蔚蓝大海和蓝天白云,两个青春美貌的小娘子一丝不挂…… “嘶~”有人一丝口水不知不觉的就掉了下来。 “私人会所,好,好,原来你们的海景别墅的初衷竟然是这样的,的确很休闲很适合商谈商业机密,既然两座海岛开发还要晚两三年,韩某就先买一栋海景别墅,请一两个名厨,再安排几个百花楼的头牌,专为招待政商两界的私密好友,既能休闲娱乐,又能商谈要务,实乃一举两得!”姓韩雷满脸激动的站起来。 “哈哈,恭喜韩掌柜,我敢保证将来您绝对不会后悔!”赵颀笑着拱手恭贺。 “恭喜韩掌柜拔得海景别墅之头筹!”四周许多商人都纷纷拱手贺喜。 “哈哈,多谢大郎吉言,诸位,以后要商谈要事,就可到我的私人会所,好酒好菜好茶美娘招待,绝对让所有人宾至如归!”韩雷高兴的连连四面作揖。 而剩下一下一些一直还没决定是否投资三期的商人此时也都犹豫激动起来,许多人都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窃窃私语讨论这海景别墅是否真的值得投资。 “诸位,我实言相告吧,眼下小龙湾的产业只有三期还有一些选择余地,一期二期都没有了,三期固然看似没有太大投资价值,但眼下杨公镇海港的局面大家都很清楚,已经没有了任何扩充空间,而小龙湾海港可以说是最后一个投资洼地,就像一个水坑一样,等水注满之后外面的人想挤进来已经没有了任何机会,因此我可以向诸位保证,现在的局面就是买到就赚,一旦等到海港码头正式建成,你们手中的任何一处产业,至少可以翻一倍的价值,而五年十年之后,或许翻五倍十倍不止,你们看看杨公镇码头上的产业,哪一间不是十万贯以上,而当初这些人才花了多少钱,手快有手慢无,错过小龙湾,诸位将会永远的错过在杨公镇海港置业的机会,若是不相信大家可以回去好好看看杨公镇的地图…… 赵颀一番话,食堂的议论声音更大。 其实这些人基本上就没有人是打算来买别墅的,因为这些人都不缺房子住,他们要买的是商产,最好是商铺客栈等,这样海港建成他们的商业也能够同步开启跟着挣钱。 但赵颀这么一解释,他们才发现其实所谓的别墅,也是可以用来做生意的,而且做的是高端私密的生意,将私人庄园、酒楼、茶馆、青楼甚至勾栏赌坊等等都综合在一起,做成一个只针对特殊顾客的高端场所,而且里面还有私人游泳池和观景阳台,绝对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眼下大宋还没听说哪个地方有这样的高级场所。 嘀咕讨论之中,很快又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商人站起来表示自己要买一套海景别墅。 而有了这两个人开头之后,接连又有七八个人开口表示要投资购入一套别墅。 因为海景别墅都在海湾两边的边缘地带,属于地段最差的位置,再加上地不值钱,赵颀便将这些别墅都设计的非常宽阔,不仅仅只有房子,还有花园和游泳池,当然,这样做也是尽量的节省投资,这个时代,修花园可比修房子便宜多了,挖个坑就是游泳池,栽棵树就算绿化,这可不是几百年之后的时代,各种树都不值钱,山上随便挖都没人管,再加上戴上私人会所这个光环四射的帽子,最不被刘掌柜等人看好的海景别墅竟然也被赵颀一通瞎吹之后眨眼就卖出去近十套,而这种别墅总共也不到二十套。 当初刘掌柜还笑称只要一期二期卖得好,三期卖不掉也无所谓,到时候就分给所有的高层管事,当时还把杨大元和二麻子等人激动的不行。 赵颀也同样有这种心思,若是卖的不好,就留下来自己经营或者对外出租,但眼下看来,这个机会变得越来越渺茫了。 不过赵颀方才说话之时,坐在旁边的刘掌柜一直死死的抠着自己的盘子不敢说话。 因为这些别墅最开始按照规划的确就是普通的宅院,但没想到一顿饭的功夫,赵颀就把别墅的名字改了,叫做私人会所。 这个名称作为二把手的他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不出意外,这又是赵颀突然想出来的一个神创意。 而这个创意,甚至连刘掌柜自己都心动了,迫切的想留下一套给刘家人自己经营。 一顿简单的自助餐在热烈的讨论声中落下帷幕。 虽然还有不少人最后失望而归,但三期私人会所的名声却由此也很快传播出去。 第170章 大秤分金 等韩雷等人选定好楼盘地址,签订完意向合同之后,竟然又接连有几辆马车陆续来到工地售楼部,来者直接要求购买三期的私人会所,因此在赵颀等人一番接待之后,接连又销售出去五套。 “大郎,最后只剩下四套了,要不别卖了吧,我们留着自己用!”看着沙盘模型最后空余的四个位置,刘掌柜有些舍不得了。 “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正有此意,那最后四套就不卖了……” “小兄弟,不卖可不行,老夫车轮子都差点儿跑断了才赶到!” 赵颀话音未落,只听门口一个声音响起,回头,就看到一个身穿长袍目光炯炯的老者大步走了进来。 “原来是姚老!”赵颀和刘掌柜赶紧上前迎接。 “哈哈,听闻大郎昨夜安然归来,老夫也非常高兴激动,因为知道海港今天人多,就没跑来凑热闹,但方才竟然听闻有人说起三期的私人会所,顿时撩拨的老夫心痒痒难耐,因此便急着赶过来,这私人会所,两位无论如何也得卖给老夫一套!”姚胜大笑着上前一把抓住赵颀的胳膊使劲儿摇晃。 赵颀无奈的笑着说:“姚老想买,我们自然欢迎之至,眼下只剩最后四套了,您就选一套吧,麻烦回去之后有人问起,您一定要说没有了!” “自然自然,老夫绝对不会乱说!”姚胜赶紧点头一口答应,然后上前看了一下沙盘之后,很快便选了一套,剩下三套刘掌柜赶紧让人找来木牌插上,表示这些都卖出去了。 而就在姚胜签订合同的时候,果然又陆续来了几个商人,这些都是在海港附近经营酒楼或者妓院的大老板,得知这种新模式之后,也是迫不及待的跑来看看,但却发现全部卖完了,一个个都后悔顿足不已。 小龙湾海港因为距离杨公镇还有两里多路,而且略微偏僻,在这里投资青楼妓院和大酒楼相对来说生意不会太好,因为人流量远不如杨公镇码头,但私人会所这种私密的地方并非要求人流量大,相反,这些人都是商人,只一听赵颀的言论,就马上能够分析其中的优势和特点,私人会所要够私密,四周一定不能太热闹,因为请客吃饭的都不是普通人,商谈的也不是家长里短,当然应该越安静越好,四周人越少越好,环境当然越美越好,其他的服务越高档越好。 私人别墅、花园、游泳池、观景阳台、名厨、美酒、好茶、美娘歌舞、四周安静,既可以游泳看海,还能饮宴作乐品茶论诗,最诱惑的是还能享受娇俏美娘的精油按摩。 当赵颀所说的这些条件全都凑在一起,那必然是一种无法想象的极致体验,只怕皇宫的官家,都享受不到这种奢华的待遇。 但眼下晚来一步,直接错亿。 私人海景别墅卖完了,这个发财的机会就白白从指间掠过。 对于这些后悔顿足的商人,赵颀也只能报以了十万分的同情,然后目送他们垂头丧气的离开。 当然,他们回去若是有足够的魄力,可以找个地方重新修建同样的私人会所,但能不能成功,那就需要看实力和运气了。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忙忙碌碌之中一天转眼就已经过去。 而这一天绝对是赵颀穿越到大宋来最为忙碌的一天。 从早上起床一直到酉时,几乎一直忙的连轴转,而成果自然也令人惊喜,足足签售出去近一百二十份合同,其中有大半都直接交付了首款,这些人是已经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爬上小龙湾海港这条船跟着发财,都是直接带着大把的银会和银子来的。 至此,售楼部的任务已经完美收官,但眼下还有另外一个部门却而忙的不可开交。 财务部有三个账房先生,刘掌柜安排过来的一个年逾六旬的老账房负责统筹,另外还有聘请的两个精通账务处理的账房先生年龄也不小,年龄皆都在五十岁上下,一个姓陈一个姓陆,分别负责会计和出纳,平日三个人都比较清闲,特别是吕光平开始暗中对付小龙湾海港之后,财务部更是闲的蛋疼,除开每天开支一些吃喝拉撒用的钱款之外就是喝茶闲聊,要不在工地上瞎转悠,如今工地的建材购买几乎处于停滞状态,不光大湾村的人堵门闹事破坏来往的车辆,甚至镇上一些供应建材的商人直接就不和小龙湾做生意了,生怕得罪吕家。 然而今天的火爆的局面,一下就把财务部的三个老账房忙的快掉魂了,从送走李西云之后开始,签订的正式合如同流水一般一份一份的被送到财务部,一同前来的还有缴纳首付的客商,这些人携带大量的银会甚至银子,这些虽然清点起来方便,但还要一张一张一坨一坨挨着验看真假,这可是一个技术活儿,只要一时大意,说不定就会收到假钱。 虽然在任何时代制作假钱都是杀头的重罪,但在商业繁华的大宋,制假贩假可以说泛滥成灾,在街上买一只烤鸭都可能掺假,肚皮里面塞石头是司空见惯之事,至于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满大街都是,所有人也就都见怪不怪了,只能凭借自己的经验去购买,报官都懒得管,太特么多了,管不过来。 制假贩假可以说是商业繁荣之后一个无法根除的顽疾,任何时代都一样,甚至手段会随着文明的发展变得越来越高明。 而作为商业流通最重要的货币,自然是所有造假分子最热衷的对象,银子里面包各种铜铁铅锡,更有手段高明的将银子和铅锡融化重铸成为银锭,所有这些手段,在没有精确的称量仪器之前,基本上都只能靠经验来判断,一摸二摔三牙咬。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的银子看起来坑坑洼洼的原因,因为用牙咬几乎是最简单判断银子的标准,口感好,软软的能够留下一个清晰的银色牙印,那便是真的,若是口感不好,咬起来磕牙,那便是假的或者不纯。 当然,这些方法只适合小买卖使用,吃顿饭,三钱银子,一小块布满牙印的碎银子上再添一个牙印,口感没问题,用戥(děng)子称一下,然后结账。 但面对今天这种成箱成箱拉过来的银子,财务部三个胡子拉碴的账房简直就要崩溃了,虽然都是在质库解库当铺干过许多年而且经验丰富的老账房,但面对突然涌来的上百万贯的钱款,突然间也都脑袋大了一圈,浑身血液流的哗哗作响,无论是银会还是这些现银,都需要小心翼翼一张一张,一坨一坨的去仔细分辨和判断真假,只要一个疏忽,可能就会造成数十甚至上百两银子的损失。 赵颀和刘掌柜两人来到财务部的时候,里面还有十多个等待交款的客商正在外间的会客室喝茶聊天,三个老头子则在里面忙的双眼通红。 赵颀走进办公室,看到三个须发灰白的账房正在察验一箱银锭,光用手掂还不行,还得挨着用牙轻轻咬一下,看着每块银子上残留的口水和牙印,赵颀哭笑不得。 “两位掌柜的来了!”三个账房看到两人进来,赶紧拱手打招呼,可能是银子咬多了,嘴唇都在轻微的抖抖。 “三位先生今日辛苦了,忙完给你们发奖金!”赵颀笑着安慰说。 “多谢大掌柜,辛苦倒是不辛苦,就是人手不够、钱款太多有些忙不过来!”刘账房苦笑着揪着胡子说。 “嗯,但这种情况也就这一次,忙完就消停了,慢慢弄,今晚我们安排保安连夜值班,吃的喝的让人去食堂说一声送过来就是,眼下已经清点入库多少了?” “就只有外面十多个客商了,眼下收到的款项共计九十余万贯,全部弄完差不多有一百二十万贯左右,对了,两位掌柜,今天还有三位客商用了部分黄金付账,共计有铤子和叶子一千余两,这些该如何入账!”一个账房询问。 “黄金!”赵颀一下来了兴趣,刘掌柜也高兴的有些合不拢嘴,揪着胡须满脸笑容的说,“黄金虽然官府规定不能当钱用,但却是商业往来最方便的交易方法,这东西造不得假,比银子还好使,可惜就是太少了,不好弄,我经商二十余年,也不过弄得百多两金子,当宝贝一样藏在地窖之中,竟然想不到还会有人拿来买房子,这可是真正的富豪了!” “黄金在哪儿,拿出来看看?”赵颀询问之下,陈账房打开地上三口厚实的小木箱,果然露出来黄澄澄的金子,这些金子有细长的条形,也有圆形的金饼子,还有压制成纸张一样折叠在一起的金叶子,上面都还有印鉴和字迹,大部分都坑坑洼洼甚至缺角缺块,形状看起来乱七八糟,但的确都是真正的黄金无疑。 赵颀分别拿起几块掂了几下,沉甸甸的感觉加上黄澄澄的颜色,让他口水都差点儿留下来了。 这些黄金,才让他真正感觉到一种金银财宝的味道。 就像当初二麻子等人看到铜钱流口水一样,对于钱来说,无论是铜钱还是会子银子,都不如黄金这种能够代表财富的东西看起来有诱惑力。 “好东西啊!”刘掌柜也有些流口水的冲动,对于黄金这种贵重财物,没有人会嫌少。 “二位掌柜,黄金平日难得,入账之后用来支付货款不划算,因此还请两位掌柜亲自处置比较好!”刘账房同样满脸喜悦的提醒。 “黄金贵重难得,花出去的确可惜,刘掌柜,反正眼下合约几乎全部签完,修建小龙湾海港的资金也已经非常充足,这些金子我们就当做分红和奖金分发了如何?”赵颀转头看着刘掌柜。 “哈哈,正合我意,这黄澄澄的玩意儿看着就流口水,分了各自拿回家藏好,还可以给家人打造一些首饰,这也算是我们小龙湾海港的开门红了!”刘掌柜笑的合不拢嘴。 很快两人便合计一下,鉴于今天签约的顺利,决定将这一千多两黄金拿出来分成两部分,其中八百两由股东按比例分配,剩下还有二百多两则分配给几个部门的中下层管事,每人大约也能分到三五两或者七八两的样子,这些毕竟都是金子,绝对的硬通货,即便是不花出去,也可以留下来当做传家宝,因此当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顿时就把二麻子刘东等人幸福的嗷嗷直叫唤。 而为了体现公平,财务部又拿出一千两银子作为奖金奖励所有小龙湾工地的正式员工,几乎所有茅湾村的人多多少少都分了十多两,就连今天刚到的一群小孩子每个人都分了三两,拿着这些白花花沉甸甸的银子,一群孩子都像疯了一样聚在领头的少女身边欢呼雀跃,纷纷把银子塞进她怀里让她保管。 至于剩下的所有帮工脚夫还有工匠,赵颀也宣布由各级管事负责,到财务室每人领取一贯钱作为奖金发放,消息传出去之后,整个工地都是欢声雷动,所有的脚夫工匠全都热烈欢呼,感谢二位掌柜的声音此起彼伏。 第171章 眼泪汪汪 “赚钱了赚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花,我左手一个诺基亚右手一个摩托罗拉……” 赵颀嘴里哼着奇怪的歌曲,在冬瓜和两个年轻力壮的茅湾村青年陪同下,骑着几匹老马回家,身后还跟着一辆马车,一群孩子都挤在上面。 坐在中间的少女一双眼睛落在前面摇头晃脑的赵颀背影上就没有离开过,双眼之中露出一种无法描摹的情绪。 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少年,彻底改变她和身边这些相依为命的弟弟妹妹的生活和未来。 工地上的气氛很好,所有人都很照顾他们,虽然只有短短大半天的时间,但却是他们度过的最温馨快乐的时光,在餐厅学着帮忙收拾碗筷,在各个房间帮忙打扫卫生,虽然忙碌,却充满了快乐,而沉甸甸的一大包银子,也是她们从未拥有过的财富,而这还仅仅是第一天。 “五姐姐,小颀哥哥好大方啊,今天发了好多钱!”一个男孩子兴奋的摇着少女的胳膊。 “有了这么多钱我们该怎么花呢?”另一个孩子兴奋之余似乎还有些苦恼。 “花什么花,都存起来,码头上还有那么多的乞讨的孩子,我们要帮助他们,就像当初五两哥哥帮助我们一样!”少女收回眼神很严肃的说。 “哦,我们都听五姐姐的话,以后把赚到的钱都存起来帮助他们!” “五姐姐,五两哥哥去哪儿了,他是大人,力气又大,若是他也来工地帮工就好了,我们每天都能在一起,那该多好!” “嘘,别乱说话,五两哥哥不能来,不然会被官差抓走!”少女赶紧捂住说话的孩子的嘴巴。 “为啥呀?五两哥哥和小颀哥哥一样,都是好人呢,为什么会被官府抓起来坐牢?”一个女孩子不解的问。 “不为啥,就是不能说!”少女摇头。 而在少女的马车后面,还有几辆马车上,坐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眼睛时不时的瞟一眼前面的赵颀和冬瓜等人,指指点点互相窃窃私语,有人捂着嘴巴吃吃笑着,眼角春水荡漾脸颊羞的通红,嘻嘻哈哈打闹的声音在夕阳下传出去老远。 “冬瓜,最近工地比较忙,你们平日也消停一些,不要有钱了就去镇上吃喝嫖赌,存点儿钱娶老婆才是大事!”快到镇上了,赵颀提醒冬瓜几个。 “嘿嘿,放心,我们好久都不去喝酒赌钱了……”冬瓜回头瞅了一眼身后不远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干笑着说。 赵颀也回头瞅了一眼,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说:“她们虽然出身低贱,但以前也都是良家女子,只是命不好罢了,你们若是真心喜欢,还是要善待别人!” “喜欢到是喜欢,又会哄男人又细心温柔,就是怕娶回家被老爹老妈揍死!”一个年轻人叹口气说。 “不是啥,我们喜欢没用,还得老爹老娘说了算!”冬瓜也摇头。 赵颀也无奈的摇头,虽然大宋是一个比较开放文明的时代,但无论如何,这些风尘女子的身份始终是一个大问题,这事儿也由不得他做主。 两群人在杨公镇路口分开,一群女子各自回自己的勾栏妓院,冬瓜等人赶着马车去镇上买东西,赵颀则带着一群孩子回家。 “小五姐姐回来了!”看着赵颀等人回来,早就在破窑前面等的焦急的几个孩子都欢呼着涌上来。 一天不见,这些孩子似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个人身上都换了干净的衣服,虽然有些补丁,但全都梳洗干净看起来清晰了不少,除开有些黑瘦之外,气色都很好。 一群孩子围着少女叽叽喳喳说话,小竹和宝儿迎上来欢迎赵颀,听着外面吵吵闹闹,阿莲也围着围裙从窑洞出来,看见赵颀之后脸色瞬间变得轻松不少。 “阿莲姐,今天把你忙坏了吧!”赵颀牵着宝儿笑着上前打招呼。 “不忙不忙,都是林婶和七太婆他们在忙,衣服来不及做新的,村里的嫂子婶婶们送来不少以前孩子们穿过的衣服,还帮忙梳洗打整,我都没帮啥忙。”阿莲说完上下打量赵颀,有些心疼的轻声说,“你脸色看起来不好,是不是太累了?” “是啊,今天差点儿累死了,我得先进去坐着休息一下!”赵颀走进窑洞和正在帮忙烧火的苏老太打过招呼,走到凉棚一屁股坐下来靠在椅背上。 “小颀哥哥吃西瓜!”宝儿拿着一大块西瓜跑过来。 “咦,哪儿来的西瓜?”赵颀惊奇的问。 “今天镇上一个人把你昨天骑的马送了回来,马背上还挂着两个西瓜!”阿莲跟过来解释。 赵颀:…… 昨天一天忍饥挨饿忙着逃命,今天一天忙着赚钱,他竟然都没想起来自己这匹马,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连西瓜一起给他还了回来。 赵颀已经仔细回忆过昨天被人掳走的过程,最大的问题应该是出在那一碗冰粉上,西瓜作弊的可能太小了,这可不是几百年之后有化学毒药的时代,眼下的所谓蒙汗药,都是用各种自然物质混合而成,不可能做到无色无味,只有用糖醋饮料这些才有机会,昨天被麻翻,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大意了。 没想到小说情节,竟然就活生生的降临到自己头上了。 既然觉得西瓜没问题,而且又是在自己家里,赵颀稀里哗啦一块吃完,感觉身体的疲惫恢复了几分,很快阿莲和苏老太也把饭菜做好,端上桌来,阿莲还给赵颀倒了一杯酒。 “小颀,你先吃吧,累了喝点儿酒,晚上好好休息!” “谢谢阿莲姐!”赵颀也没客气,等不及苏老太和小竹宝儿上桌就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工地今天很忙吗,看你累成这样!”苏老太坐下来絮絮叨叨的问。 “这是最累的一天了,不过今天累完以后就轻松了!”赵颀一边吃一边回答。 “怎么说?”苏老太惊讶的问。 “房子都买完了,今天一共卖了一百多套,首付款都收了一百多万贯,还收到了三万多两银子和一千多两黄金,刘掌柜和大元叔都在工地等着财务部清账结算,我懒得等就先回来了……” “啪嗒~”阿莲手中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呆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说:“一百多万贯……怎么会这么多钱?” “是啊,这的确不少,看来孙儿的策划算是彻底成功了!”苏老太虽然镇定不少,但拿筷子的手也略微有些颤抖。 “这还只是首付款,后面还有两期没有付,等到明年海港建成之后,这些房子总价应该能够卖到四百多万贯,再加上我能还捂了二十多处地段最好的产业,若是全部卖掉,总共大概能够赚到五百万贯……” “老天,这么多钱?”阿莲惊讶的嘴巴合不拢,清秀的脸上露出完全无法置信的神情。 “看着多,分下来就没多少了,到时候我差不多能够分一百万贯,对了,今天财务部竟然还收到了一千多两黄金,我们觉得花出去不划算,就提前分了,我分了二百八十多两,等会儿二麻哥会帮我送回来,这些黄金太婆就帮我好好收着,可以打一些首饰,以后宝儿和小竹出嫁还能当嫁妆……” “少爷,我不嫁人,一辈子都要服侍您!”小竹对几百万贯的钱财没多大概念,对几百两金子也没什么兴趣,但一听说赵颀要把她嫁出去,瞬间眼泪就下来了,丢了碗筷就跪在地上磕头。 “莫哭莫哭,是哥哥说错了,我不把你嫁出去,只嫁宝儿!”赵颀哭笑不得的赶紧放下筷子把小竹拉扯起来。 “少爷您要保证……”小竹抽抽搭搭的抹眼泪。 “保证啥,难道你还想爬到少爷头上去拉屎拉尿,没个规矩,该打!”苏老太双眼一瞪,小竹顿时吓得浑身发抖。 “好了好了,太婆您别吓她了,小竹还这么小,懂啥,再说我们家穷成这样,还有啥规矩!”赵颀赶紧打圆场。 “我们家穷么,老婆子怎么没发现,我们家马上就有百万贯家财了,放在庆元府或者是京师,也是一等一的大户人家,一个大户人家的家主,岂能被一个奴儿唬着了,没上没下,目无尊卑,下次在这么跟少爷说话,老婆子打烂你的嘴!”苏老太跺了一下从不离身的拐杖怒气冲冲的说。 “小竹赶紧给太婆认错,以后切莫说错话了!”阿莲也吓的手足无措赶紧开口。 “太婆恕罪,奴婢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小竹眼泪汪汪的跪下去磕头。 第172章 安乐小窝没有了 “哼,起来吧,吃晚饭去帮忙阿莲收拾那边的房子,颀儿带回来的这些孩童都很懂事,好好养几年,就是忠心耿耿的好帮手,大户人家,没几个忠心跑腿干活儿的下人怎么像话,从明天开始,要会好好教导他们讲规矩!”苏老太冷哼着点头。 赵颀哭笑不得的把小竹再次拉扯起来按在椅子上吃饭,然后一边刨饭吃菜一边说:“太婆,您这是何必,他们可都不是我买来的!” “那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一群乞童罢了,你收留他们既是积德,也是他们的福气,跟了我们家当下人,绝对不会委屈他们,这事你就别管了,一个家,总该要一个不讲情面的恶人,你大大咧咧惯了,那就让我这个老婆子来做,阿莲,以后这些孩子你也要帮忙看好,教他们各种规矩,不能没大没小没上没下,大户人家就要有大户人家的样子!” “是,太婆!”阿莲赶紧低头答应。 赵颀只能在心里苦笑。 虽然越发确定傻子主上的确曾经阔过,但眼下自己穷的住破窑,却还要依旧讲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只怕传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苏老太喜欢,赵颀也不好拂了她的意思,只能让她想干啥干啥。 谁叫她是自己的奶奶呢。 即便是灵魂没有关系,但这血缘上的纽带却始终连在一起,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的唯一亲人。 一个无亲无故的人生活人世间,绝对是一件最悲催的事,没有之一。 正是因为苏老太没有放弃傻子,才有了他赵颀这一趟异时空的穿越之旅,所以,很多的时候,你要感谢那些看似与己无关但却苦苦执着的人,也许你的命运有一天就会被这样的人扭转。 这便是命运之力的奇特之处,也是科学永远都无法解释的玄妙理论。 赵颀眼下已经习惯了苏老太秉存的大户人家这种上尊下卑的理念,虽然她动不动就吓唬和呵斥小竹,但其实自从赵颀清醒之后对小竹还十分非常不错,一次都没打过,至少这在赵颀看来是一个很好的苗头。 他还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到小竹时候的样子。 额头上一条伤口,满脸鲜血,浑身青紫伤痕,走路一瘸一拐那种可怜到令人心碎的情景。 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小竹额头上的伤疤依旧清晰可见,但却变得活泼快乐,恢复了一个孩子应有的天真和善良。 任何改变都不能一蹴而就,赵颀相信因为自己的出现,这个曾经贫穷沉闷的家庭,终将会变得不一样,不光是他的未来,还有小竹的未来,以及阿莲、宝儿和外面这群没有父母关爱的孩子,未来终将都会变得不一样。 而如今通过自己的努力,庞大的收入,足够支撑起这个家庭更好的生活。 或许,苏老太说的对,按照中国的传统和这个时代根深蒂固的认识,大户人家就该有大户人家的样子,只有让身边所有的人做自己该做的事,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尊重和爱护。 小竹如此,阿莲也如此。 不然就会让她们感到惶恐和不安,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稀里哗啦风卷残云,赵颀吃饭的风格一如既往的野蛮和快速,很快三碗饭下肚,一桌子菜也大半被赵颀扫入腹中,看着赵颀抹嘴靠在椅背上满脸满足的表情,苏老太和阿莲脸上都露出轻松的笑容。 吃完饭,小竹帮忙赵颀和苏老太冲上一杯热茶。 虽然只短短的学了半个月,但研茶筛茶调膏冲茶每一个动作都做的一丝不苟,还微微有些发红的眼圈和满脸认真的样子,都隐约有了几分小茶娘的风采。 阿莲收拾完碗筷,赵颀也把一杯茶喝完,然后一起出门,一群孩子还都聚在窑洞外面的空地上嬉笑打闹,小五一个人抱着腿坐在池塘边的草地上,看着天边的夕阳和晚霞发呆。 “走吧,今天去把那边的房子收拾一下!”赵颀抱着宝儿走到小五身边指着阿安的房子说。 “我们这么多人住得下吗,其实我们可以住在工地的凉棚里面,不用这么麻烦!”小五站起来说。 “工地上不安全,洗漱也不方便,收拾一下暂时先住下,这是阿莲姐的家,厨房里面锅碗瓢盆都还算齐全,你们以后早晚自己做饭吃,菜园子里有菜,你们平日也帮忙照看一下,粮食我会让人买好送过来,从明天开始,你们都要听阿莲姐和太婆的话,叮嘱大家不要乱跑!” “嗯,我会管好他们的,你放心!”小五点头跟上来,一群孩子也簇拥着阿莲和小竹嘻嘻哈哈的跟上来,十多个孩子吵吵闹闹,让这安静的乡间田野,瞬间也多了许多的欢笑和热闹。 阿安的房子并不大,一个小院,三间茅草屋,还有一块菜园和厨房,茅湾村大部分都是这种格局的农家小院,虽然在赵颀看来非常的艰苦,但落在少女和这群孩子眼中,那便是梦寐以求的家的模样。 到了院子之后,一群男孩子有的爬树去摘树上的青杏和毛桃,有的去水井边摇辘轳,还有的满院子奔跑追打,虽然是一群贫苦的乞童,但儿童的天真无邪表露的一览无余,而几个女孩子这都还算比较文静,聚集在小五身边,好奇的打量整个院子。 “走吧,进去看看!”赵颀轻车熟路的推开大门。 堂屋墙角有一口米缸和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子上堆放着一些洗的干干净净折叠整齐的旧衣服,这些都是村里人今天送来的。 堂屋两边各有一间卧室,左边一间是原来阿安和阿莲两口子的房间,里面有一张木床、一个红色衣柜、一口红色的木箱,一张梳妆台,这些家具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囍字,还画着各种花鸟虫鱼的图案,虽然做工有些粗糙,图画油漆也有些也已经开始剥落,但看得出来当时结婚的时候还是非常喜庆。 这些家具在两人亲热的时候阿莲已经说过了,这些都是她当初嫁过来时候的嫁妆,爹娘还是花了几十贯钱。 梳妆台上空荡荡的只放着一把断齿的梳子,铜镜都没有。 木床上的被褥收拾折叠的整整齐齐。 看着一群孩子欢呼着冲进来,赵颀无比遗憾的闭上眼睛摇头。 看来这曾经让自己快活安乐的小窝,以后是没机会再和阿莲两人在上面亲热了。 “小颀~”阿莲似乎也有不舍,在身后轻轻抓住了赵颀的胳膊。 “别担心,等这段时间忙完,我要盖一栋大大的宅院!”赵颀轻轻将阿莲揽在怀里,手轻轻落在了阿莲的腰臀上。 阿莲身体微微抖了一下,清秀的脸颊上瞬间浮现一抹红晕。 “这是阿莲姐的房间,我们害怕弄脏了!”小五有些紧张急促的将几个冲进来的孩童紧紧抓住说。 “没事,眼下只是暂时住几天,小的可以睡床,但每天晚上必须洗澡,大些的只能睡地上,另一边的客房也能睡,你们收拾整理一下自己安排,男的睡一间女的睡一间,房间里的东西也都能使用,但要爱惜一些……” 赵颀叮嘱了几句就出来了,小五则在阿莲的指引下带着一帮孩子收拾整理房间,吵吵闹闹之中很快便安排下来,七个男孩子睡客房,九个女孩子睡主卧,等都弄得差不多了,冬瓜和一个村里的年轻人赶着马车过来,放下来一袋大米,还有一些油盐调料,另外还有一大捆草席棕垫和一些当做被单的粗麻布。 分完草席棕垫和麻布,一群孩子欢天喜地的抱进房间,赵颀和冬瓜三人则把大米和各种调料都送进厨房,一样一样的指给小五看,以后这些孩子就该自己做饭生活了,赵颀眼下事情繁忙,实在没有精力来将他们安排的更好,只能等小龙湾海港的建设彻底走上正轨再说。 一群孩子都安顿好之后,赵颀再次把一群孩子都叫到院子里面仔细叮嘱一番之后和阿莲回家。 这群孩子霸占了阿莲的家,他还得把窑洞里面剩下的一间杂物房清理出来当卧室,安顿好阿莲母女两个。 第173章 充满了孤单寂寞冷 忙忙碌碌之中很快天就快黑了。 就在赵颀收拾完之后满头大汗的坐在窑洞外面休息的时候,二麻子、李贵和杨大元三人也从工地坐着一辆牛车回来,打过招呼之后从车上搬下来一口小木箱交给赵颀。 木箱里面是分给赵颀的二百八十多两黄金。 这些黄金换算下来差不多有十一二公斤的样子。 打开盖子,看着里面各式各样黄澄澄的金子,赵颀这一天的劳累瞬间就化作无形,喜滋滋的拿起一根半尺长的金铤子,放在嘴里轻轻咬了一下,如同牛轧糖一般的感觉,拿出来一看,上面有一排清晰的牙印。 “颀哥儿,我们也都有呢!”李贵激动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打开,里面同样露出黄澄澄的颜色。 “又没有我的多,显摆啥,这些金子都收好,切莫拿去吃喝嫖赌了,以后好给婆娘打首饰,还要给小米当嫁妆!”赵颀撇撇嘴。 李贵差点儿就哭了,看着赵颀一箱子金子,鼻子抽抽着就不说话了。 “好了好了,不就是金子吗,后有多的是,等到海港修好,我保证每个人都能弄到我这么多的金子,若是没有,那就用银子补上!”赵颀将箱子盖上说。 “真的?”李贵兴奋地打个哆嗦,双眼中都似乎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瞧你那点儿出息!”杨大元轻轻踢了李贵的屁股一脚,瞪着眼睛说,“小颀说有,那就是有,就这半个月,我们原来一群在吕家商行搬货的哪个没有弄到几十百把两银子,这些钱可都是小颀想出来的点子挣的钱,我们大家都有份,但以后切莫忘了本!” “大元哥你说啥呢,我李贵虽然埋汰点儿,但也是义气当先的人,怎会忘了颀哥儿的好,颀哥儿说让我存起来,那我就回去交给太婆存起来,如今爹妈都不在了,我得给小米准备好嫁妆,眼看再过一两年,小米也要嫁人了,也不知道这些金子好事哪个家伙……” 李贵嘀咕着说到这里,突然直勾勾的看着赵颀。 赵颀紧张的把一箱金子抱在怀里说:“这是我的!” “颀哥儿,你和小米差不多大,你说我把小米嫁给你怎么样?”李贵突然一把抓住赵颀的胳膊惊喜的说。 赵颀:…… “嘿嘿,我看这个主意不错,小米的嫁妆给了颀哥儿,也好过拿给别人花了!”二麻子乐呵呵的帮腔。 “我也觉得阿贵这个想法挺好!”杨大元愣了一下捏着胡子拉碴的下巴点头。 “我倒是觉得小米和水哥儿挺般配,大元叔好好考虑一下,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将来李贵哥置办一大笔嫁妆,水哥儿也就不用担心吃喝了,专心读书就好,说不定将来还能考上进士……”赵颀一看势头不太妙,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让他娶小米那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两人完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他一个三十多岁灵魂的大叔,绝对不会对这种小女孩子感兴趣,他喜欢的是阿莲这种成熟的女人,既温柔又贤惠,吃过苦受过罪,懂得珍惜生活照顾男人,往床上一躺她就知道该用什么姿势,这种女人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的品种。 “好了好了,都别胡说八道了,传出去让小米知道不好!”一看赵颀把目标对准自己,杨大元也不敢继续讨论了。 他虽然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庄稼汉,说实在他还是很有些野心的,总希望儿子能够努力,最后让自己也成为官宦之家,如果儿子将来真的考中举人甚至进士,小米这种乡下丫头他肯定是看不上的,至少也要取一个官宦之家的大家闺秀才门当户对。 就好比吴潜的孙女。 自从昨天在工地看到那那个美貌可人又知书达理的丫头之后,杨大元很是心热,若是自己的儿子娶到这种媳妇,只怕他杨家将来会飞黄腾达。 不过这事也只能想想而已,以崇国公的身份,怕是没一定的家产地位也配不上,估计进士是最低标准,但要想儿子在二十岁左右考上进士……就连杨大元自己都感觉到很绝望,眼下十五岁了,连秀才都还没考上。 几个人聚在窑洞外面说了几句话,天很快就黑了,杨大元和二麻子李贵三人离去各自回家,赵颀也抱着沉甸甸的一箱黄金进窑洞。 当他在烛光下把箱子打开的时候,黄澄澄的金子顿时把阿莲惊呆了。 听说是一回事,但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当真正一箱金子摆在眼前的时候,这种视觉冲击不是一般的强烈。 “好好,这金子金贵,可比银子会子值钱多了,是要好好保存着,以后工地再收到金子,一定要拿回来,大富大贵之家一定要有金子才撑得起门面,到时候找人打几个金碗金杯餐盘酒器,款待客人才不会掉面子!”苏老太高兴的连连跺拐杖。 “太婆,用金子来做碗是不是太奢侈了?”赵颀哭笑不得。 “奢侈啥,一个大户人家没几个像样的金银餐具那才丢人!”苏老太很不满意赵颀的说法。 “来,阿莲姐,这几块给你收着,下次遇到打金的匠人,你自己打一副镯子簪子!”赵颀抓出来几块金饼子递给阿莲。 “不不,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阿莲吓的的连连摆手后退。 “客气啥,我们都是一家人,这金子以后还会有不少,放在家里也不过发霉而已,你要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阿安那个家伙看看,是他没本事,不是你命苦!”赵颀抓住阿莲的手把金子塞进她手里。 阿莲捧着一把金饼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哭啥,颀儿说的对,这个世界啊,许多败家的男人亡国的君主,都喜欢把罪过推倒我们女人身上,岂不知都是自己没本事,阿安欺负了你这么多年,为了钱还把你卖给吕家二少爷,甚至还让人绑走了颀儿,这种畜生天理难容,你就是要好好活着,活的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穿金戴银的让他回来看看,是他这个畜生没本事,一辈子就只能像一条狗一样生活!”苏老太生气的大声说。 “阿莲姐别哭了,太婆说得对,这个世界不是谁缺了谁就活不下去,阿安这次咎由自取活该他坐牢……”赵颀说着话,从箱子里面再次拿出来两样金子塞进小竹的手里,“这是给你的,拿去藏好,太婆说你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自然也不能太差了,以后打一副镯子戴。” 小竹紧张的看着苏老太。 “少爷让你拿就拿着,但切记不要拿出去显摆被人看见,被偷了抢了别回来哭鼻子!”苏老太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明显对赵颀的大方有些看不下去,但又不想反驳赵颀的做法。 “谢谢少爷,谢谢太婆!”小竹虽然还不明白黄金到底有多珍贵,但也知道平常人一说金子都会双眼冒光,因此鼻子抽抽着将金子小心翼翼的揣进自己荷包里。 “小颀哥哥,宝儿也要金子打手镯子!”宝儿一看小竹有了,顿时忍不住小声嚷嚷。 “好,这是给宝儿的!”还没等阿莲开口阻拦,赵颀再次拿出两样塞进了宝儿的小手之中。 “谢谢小颀哥哥!”宝儿兴奋的拿着两样金子举起来给妈妈看。 “呜呜呜呜……”阿莲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搂着宝儿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唉,娃呀,你这性格就是太懦弱了,哭啥都不能解决,颀儿能挣回来这么多钱,给你就拿着,你看老太婆我几十年都没哭过,天晚了,去帮颀儿收拾一下床铺烧些热水好好洗一下,累了一天不要洗凉水澡,容易着凉,颀儿把剩下的金子搬我房间放着!” 苏老太叹口气摸了一下阿莲的头发,杵着拐杖站起来回房间去了,赵颀也把箱子盖好送进苏老太的房间。 “阿莲姐,您别哭了,我去给哥哥烧水,你去帮哥哥铺床吧!”小竹把阿莲搀扶起来。 两个女人忙碌的时候,赵颀一个人走到窑洞外面看着漫天繁星,听着到处汇成一片的蛙鸣声和飞舞的萤火虫发呆。 这尼玛才晚上八点左右就要睡觉了,还有没有天理。 不过这原始的大宋,虽然夜生活和娱乐生活还算丰富,可惜他对那些吃喝嫖赌都不感兴趣,妓院他还没去过,不知道里面好不好玩,但瓦市勾栏和酒楼赌坊他都进去过,那叫一个乌烟瘴气。 没有明亮的电灯,点着油灯蜡烛和各种昏暗的灯笼,即便是外面看起来灯火通明,进去之后也是乌漆嘛黑的看不清地面。 没有抽风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灯油和蜡烛味道,里面还充斥着汗臭屁臭脚臭以及裸着大半个身体随地吐痰等各种粗俗不堪的场景,因此跟着二麻子等人去过一次两次之后,赵颀再也不去了,前些日子陈纪在,两人晚上还能坐在窑洞外面看看夜****,眼下他想找个聊天的人都木有。 至于以前喜欢的古玩,以前几十万上百万一个的宋朝瓷器,如今码头上遍地都是,至于普通的陶器,他已经快看吐了,眼下他自己就是个古董,若是死了在棺材里头放一些瓷器陶器,估计几百年后挖出来也老值钱了。 没有手机电视收音机等娱乐设备,油灯下看个报纸小说都熏的难受。 这便是大宋的夜生活。 对赵颀来说,充满了孤单寂寞冷,完全无法融入进去。 第174章 不同的幸福 而此时茅湾村的其他一些家庭,却充满了各种不同的幸福和欢笑。 杨大元家里,一家人正坐在油灯下,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一堆黄澄澄的金叶子和金铤子,这些黄金足足有八十两,这是按照股份比例分配得到的,老婆和大儿子杨之水的脸上,都能看到极度的兴奋和喜悦光芒。 “阿水,你爹爹现在已经能够挣大钱了,你一定要好好用功读书啊,要买什么书啊笔啊都不用再省钱了,对了,明天去的时候,给老师割几斤肉送去,让他帮你在县学官那儿多说几句好听的话!”妇人激动之余,第一时间还是想到儿子的学业和未来。 “这是应该的,你明天带几两银子在身上,上学的时候在镇上割几斤肥肉,再买两斤好茶!”杨大元也点头表示同意。 “好的爹!”杨之水激动的点头。 能给恩师送礼,也是彰显一个学生尊师重道的很重要的标准,杨之水家以前穷,基本上很少送礼,因此在学生当中也有些抬不起头来,虽然很受杨老夫子喜爱,但越是喜爱便越是羞愧,自古以来,攀比在任何时候都一直存在,而越是读书人越是死要面子。 儿子满心欢喜的睡觉去了,杨大元则拿起一根金铤子慢慢弯成一个手镯的模样扣在老婆的手腕上笑着说:“你也跟着我辛苦了十多年,选几样去打一副镯子和簪子吧!” 林氏惊喜之余又有些疑惑,“大元,这么多年你都没这么细心过,你是不是有啥事儿瞒着我?” “没没,我会有啥事儿瞒着你,这不是弄了这么多金子高兴么?”杨大元赶紧摇头。 “不对,大元,我们夫妻十多年,你啥人我还不清楚,你一定有事瞒着我,这些金子是不是来路不正,或者是你瞒着小颀偷偷拿的……” 林氏退下金铤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杨大元,略显粗糙的皮肤虽然有些黑,鬓角也有些鱼尾纹,但五官匀称眼神清澈,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个很标致的女人。 “不是不是,我杨大元怎么会干这种事,再说小颀的东西我能拿么,这些真的是今天工地分发的奖金,管事都有,就连帮工都有一贯钱,我们因为和小颀是海港的股东,分下来就有这么多,刘掌柜更多呢,小颀自己也有二百多两!”杨大元赶紧摇头解释。 “那就好,最近你一直整天在工地忙碌,工地上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你自己要小心在意,我听冬瓜说工地招了很多窑姐儿当什么售楼小姐,你莫不是看上了哪个?” 杨大元:…… “大元,莫非你真的和窑姐儿勾搭上了?”林氏本来说的随意,但却发现男人脸上瞬间变得不自在,心里咯噔一下就站了起来。 “阿萍你听我说,我没有……”杨大元赶紧矢口否认。 “呜呜呜……我就说你最近怎么就三天两头的晚回来,原来是去找了窑姐儿,原来你娶我的时候亲口说以后再也不去找窑姐儿的……”林氏抹着眼泪坐下来。 “阿萍,我……我……”杨大元手足无措的看着老婆,想帮忙擦眼泪又不敢,手伸了几下又缩了回来。 “你去找她几次了?”林氏哭了一会儿抹着眼泪哽咽着问。 “三……三次……”杨大元如同做错了的小学生一般,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老婆。 “噗嗤~”看着杨大元的窘态,林氏自己也忍俊不禁的笑出来,用手指戳着杨大元的额头说,“看看你,一个大男人,当初带着一大群人打到我家里要娶我的威风和霸气哪儿去了,要不是你当时那么不讲理吓到了我爹娘,我就嫁到镇上林秀才家里去了,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不知道过的多幸福,跟着你十多年了,风里雨里干农活儿操持家务,你看看我的手……” 女人把一双满是老茧和皱纹的手伸到杨大元面前。 “阿萍,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跟着我受苦了!”杨大元满怀愧疚的握住林氏粗糙的双手小心翼翼的道歉。 “你真的喜欢她吗?”林氏眼圈红红的看着自家男人。 “不不,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杨大元赶紧摇头。 “你就是个憨憨,撒个谎都不会!”林氏嗔了男人一眼,然后幽幽的长吐一口气说,“大元,我也知道你娶了我之后变化很大,一直都很关系我照顾我,其实这些年虽然穷,我也没怪你,你已经很努力了,为了大郎读书,还要照顾小颀他们一家,我也理解你的苦!” “不不,我不苦,只是累点儿罢了,你在家也很累,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找窑姐儿了,每天放工就回来!”杨大元赶紧拍着胸脯保证。 “大元知不知道我们家现在有多少钱了?”林氏突然问。 “大概有六七百贯吧!”杨大元愣了一下说。 “以前没存什么钱,自从跟着小颀帮吕家修了玻璃后,第一次分了几十贯会子,又分了一百五十贯铜钱,这次又分了八十两金子,这些全部加起来就已经一千多贯了,这才一个月,大元你知不知道,这才一个月你就赚了一千多贯,这些钱足够我们一家好好生活几十年了,而且你还说明年海港修好之后,怕是还能分至少十多万贯,你当初结婚时候说的话已经做到了,我很高兴,以后我们也能住宽敞的大宅子,买得起车马奴仆了,阿水和三娃也能好好读书进学,我真的很高兴……” “阿萍你……你说这些干什么……”杨大元突然间有些手足无措。 买豪宅大屋,出入车马奴仆,这些事以前只是羡慕别人,自己从来都没想过,但老婆突然说出来,杨大元竟然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我就是说以后我们也是大户人家了,得有大户人家的样子,买了大宅车马,你也是我们家的老爷了,老爷自然也该娶一两个小妾为杨家开枝散叶……” “阿萍,你……答应了……”杨大元脸皮激动的站起来。 “这些年我都没有脸回去见爹娘,也没脸请他们来家里做客,我曾经希望家里有大屋,有花园,有池塘,还有秋千……”林氏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杨大元的面前坐在他的腿上,眼睛望着漫天星月的天空轻轻的念道,“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这是我还未出嫁的时候最喜欢的一首词,我也曾经幻想自己就是诗中的那个少女,但自从嫁给你后就再也没有读过书,我希望老了以后,可以让我还有坐在花园读书的机会。” “阿萍,当初是我做错了,我不该去你家吓唬你爹娘的,要不然你现在就可以嫁给林秀才,每天都可以读书!”杨大元搂着老婆满脸歉意的说。 “你以为我真的还在乎林秀才啊,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也还不过是一个秀才,如今又酸又老,你虽然不讲理,但这些年也没亏待我,我其实也已经很满足了!”林氏靠在杨大元的怀里轻声说。 “阿萍,你真好,真的,那个窑姐儿我不要了,我们去睡觉吧!”杨大元站起来,抱着女人就进了房间,很快房间灯光摇曳,有嘎吱嘎吱轻轻摇晃的声音传出来,在黑夜之中与蛙鸣虫声交织在一起,显的宁静而热闹。 …… “大虎,你……你怎么弄了这么多金子?”杨大虎家里,一个妇人同样对老公提回来的一包金灿灿的金子吓的有些失神。 “大惊小怪啥,这是今天工地发的奖金,你先收起来,再赶紧整几个菜,我去叫二哥过来喝几杯!”杨大虎把金子丢在老婆怀里大大咧咧的说。 “大虎,你千万别告诉他这件事啊!”妇人紧紧的抱着金子说。 “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个***下工地上缺人手缺得厉害,后勤我一个人根本就忙不过来,我准备跟小颀和刘掌柜说说,把二哥也弄去当一个管事,以后分钱他也有一份!”杨大虎很不耐烦的撇嘴说。 “大彪打铁比你好,你就不怕以后他把你从工地挤走了!”妇人紧张的抓住杨大虎的胳膊。 “怎么会,我可是股东,谁能挤走我,我啥也不干发钱都不会少我一文,这就是股东的好去处,你看刘七叔,天天坐家里玩,今天还分了近五十两金子呢,还是我给他送去的,只把他新续的那个七婶儿高兴的差点儿就晕过去了!”杨大虎鼓鼓腮帮子和满身的腱子肉毫不在意的说。 “啥子七婶儿哦,就比我大两岁,长的细皮嫩肉跟个妖媚狐狸似的,还不是看上了七爷的钱,只怕七爷一死,这些股份和金子都成她的了!”妇人很不屑的哼哼。 “你知道个屁,这是小颀要求刘掌柜这么做的,你还别说,有了七婶儿照顾,我发现七爷最近身体好多了,都不怎么咳嗽了!”杨大虎摸着长满钢针一样的下巴说。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那女人来了之后到处打听治肺疾和咳嗽的方子,现在天天在田沟里面找薄荷,说是用来泡水喝,也不知道有没有效?”妇人嘀咕。 “别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屁,把金子收好,快去炒菜,看看还有没有香肠腊肉也切一些煮上,我去找二哥!”杨大虎很不耐烦的把妇人推开。 “好好,你去吧,我马上做!”妇人欢天喜地的抱着金子进房间去了。 …… 第175章 胡思乱想 二麻子虽然老大不小了,但还没结婚,晚上提着一包沉甸甸黄澄澄的金子回家,自然把自己的老爹老娘高兴的差点儿脑溢血。 五十两黄金至少都是五百两银子,换成铜钱能够压死几头牛,有了这些金子,他们也有了底气开始给儿子张罗婚事。 丑不可怕,只要有钱,癞子也能娶好妻。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儿子能够娶上媳妇了。 于是两位老人决定改天去附近的寺庙上香感谢佛祖和菩萨保佑。 “娘,你嘀嘀咕咕啥,我这些钱可不是佛祖菩萨保佑挣的,这是颀哥儿帮我们挣的,你要上香感谢,还不如去山神庙感谢,要不去颀哥儿家里感谢也行!”二麻子哭笑不得。 “你瞎说八道啥,天上自然有佛祖和菩萨保佑你们才能挣钱,感谢山神有啥用,山神像不是都塌了么?”老太婆嘀咕。 “随便你,但香火钱你别给太多哈,明天我就去和大元哥颀哥儿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时候把山神庙修好,我都不知道那些秃驴有啥子好拜的,前些天还听说江宁府那边哪个寺庙的和尚专门勾引去上香的良家妇女说是祈福送子,然后把这些妇人怪骗到寺庙里面把肚子都搞大了……” “你这个死娃子,怎么跟你娘说话,老子抽死你个小王八蛋!” 二麻子话还没说完,房间里蹦出来一个老头儿,手里拿着鸡蛋粗细一根木棍子就劈头盖脸的打下来。 二麻子挨了两棍子,抱头鼠窜出门,看着老爹手持木棍如同门神一样站在门口张牙舞爪的样子,二麻子叹了一口气,摸摸怀里的一叠金叶子,决定去找二毛去镇上吃喝嫖赌。 年龄越大,这家越发待不下去了,若是娶不上媳妇,这一辈子只有受老爹镇压的份儿。 而娶媳妇,二麻子想起一个秀气娇弱的女人,然后叹了一口气走的更快了。 …… “猜猜这里面生什么?”一直忙到黑夜才回家的刘掌柜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进卧室,满脸神秘的对着进来帮忙点灯倒水的妇人小声说。 “什么金贵之物,莫不是珠宝玉石?”妇人小心翼翼的点亮蜡烛之后帮刘掌柜把外套脱下来。 “夫人请看!”刘掌柜哗啦一下掀开盖子,瞬间一股黄澄澄的光芒在烛光下散发出来,映照的两人脸都变成了金黄之色。 “哇,这么多金子?”妇人惊呼一声捂住自己的嘴,赶紧回身将房间的门插好。 “夫君,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金子?哪儿来的?”妇人激动的拿起一把金叶子询问。 “这是今天工地发的奖金,几个客商用黄金预付了部分首付款,一共一千多两,我分了二百四十两!”刘掌柜笑眯眯的坐下来喝茶。 “我们家存了几十年也才存了一百多两,夫君这才去工地不到一个月,就赚回来二百多两,你们弄得这个小龙湾海港就这么挣钱么,最近听说镇上的人讨论的挺厉害……”妇人把箱子里面的金子一样一样仔细翻看着问。 “你是不知道,那根本不叫赚钱!”刘掌柜的笑容慢慢变成了一种说不清楚到不明的怪异。 “不叫赚钱叫啥?”妇人头也不抬的问。 “那叫抢钱……”刘掌柜幽幽的说。 “抢钱?!”妇人吓了一大跳抬头看着自己的男人。 “嗯,说抢钱都不准确,事实上就像一帮傻子争着来送钱,而且……不要还不行……”刘掌柜看着满箱的金子突然有些发呆。 “呼,吓我一跳,只要是别人心甘情愿给的,我也就放心了!”妇人喜滋滋的继续数金子,时不时还拿起一块用牙轻轻的咬一下,又还把自己头上一根金钗拔下来在烛光下对比验看成色。 “不用看了,都是赤足真金,没一样掺假的,遇见了赵大郎,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买卖,什么叫挣钱……”刘掌柜喝了一口茶失神的说。 “对了,既然我们刘家和赵大郎一群人合伙儿做买卖,我们分二百四十两,赵大郎他们分了多少?”妇人突然好奇的问。 “五百八十两,怎么?”刘掌柜回答。 “这么多?夫君,海港我们刘家可是出了五万两银子的大头,建材工匠可都是我们刘家在操持,他们啥都没干,为什么分的比我们还多?”妇人有些不满意。 “妇人之见!”刘掌柜把茶杯放在桌子上很是不满的瞅了老婆一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小龙湾海港从开始到现在,还真的和我们刘家没多少关系,如今能够挣这么多钱全都是赵大郎的功劳,我们刘家几乎啥都没干,换成别家人合伙儿,一样赚的满盆满钵,前几天家里的人吵吵着要退股,但也就一天时间便天翻地覆,若是真退了,怕是族里的几个老头子要哭死,你知不知道,单单是今天一天我们赚了说到钱?” “多少?”妇人略有些紧张的问。 “一百二十七万贯……” “老天爷,怎么会这……这么多……”妇人吓的噗通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半晌回过神来之后急切的说,“您前几天不是说好多人都退款了吗,怎么今天突然又这么多了?” “崇国公!”刘掌柜轻声说。 “这关崇国公什么事?他不过是来杨公镇看了一下……” “唉,头发长见识短,你先把金子收好,明天把各房的家主叫来分一下,让人给我准备热水洗漱,今天累了一天,实在扛不住了……”刘掌柜郁闷的摇头。 “大郎,这些金子也要分吗?”妇人明显舍不得。 “这才屁大一点儿,你没看见赵大郎分金子才叫一个豪爽,箱子砸到桌子上,让大家自己按份额拿,拿够了剩下的就是他的,豪气啊,真的豪气,我第一次真正见识了什么叫视金钱若粪土,茅湾村的一群农民许多都分了好几十两黄金,他自己也才分了二百多两,等明年小龙湾海港修好之后,我们刘家至少进账百万贯,茅湾村也瞬间会造就一批巨富之家,这些人跟着赵大郎,或许两三年时间,便有富可敌国之财,我们刘家必须跟紧他才行,快去让人把热水送来,我累了,明天还要早起!” “好好,我这就去!”妇人赶紧唤进来两个丫鬟,将装黄金的木箱抬去侧边的厢房收好,然后吩咐仆人准备热水服侍刘掌柜洗澡。 洗完刘掌柜上床,发现两个美貌可人的小丫鬟正宽衣解带的爬上床来,赶紧摆手说:“你们这是干啥,夫人呢,怎么还不来寝睡?” “夫人说让我们两个今晚服侍老爷睡觉,她要看好老爷带回来的金子,免得被人偷了!”两个脱的光溜溜的丫鬟赶紧说。 刘掌柜哭笑不得,长叹一口气点头说:“也好,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就侍寝吧,明天我让管家给你们每月十两月例!” “谢谢老爷!”两个小丫鬟高兴的磕头,然后一左一右就爬到了刘掌柜身上服侍起来。 …… 深夜九点。 嗯,一定要说深夜。 隔壁不远的杨公镇上虽然还灯火通明依旧热闹,但整个茅湾村已经几乎家家灯灭安静入睡,偶尔几声犬吠和几点灯火,那是晚归人的灯笼 赵颀在窑洞外面孤零零的坐了半个小时,看着阿安和李贵刘太爷等左邻右舍几户人家的灯都次第熄灭,最后只剩下了满天繁星和飞舞的萤火虫。 “小颀,热水烧好了,你进去洗个热水澡,早些睡觉吧!”身后一个女人用手拢着一盏油灯慢慢的走到他身后轻声说。 “阿莲姐你先去洗了睡吧,免得宝儿睡晚了,我一会儿自己去打水,你就不用管了!”赵颀回头看着女人笑着说。 “那……我先去睡了,热水在锅里,衣服鞋子我都放在凉棚下面了!”阿莲轻声说了一句慢慢转身进了窑洞。 听着窑洞里面有轻微的水声传来,然后又慢慢归于沉静,估摸着阿莲和小竹太婆都已经睡了,赵颀这才走进窑洞。 凉棚下面的竹桌上放着一盏油灯还亮着,木盆和澡巾睡衣拖鞋都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赵颀微微感觉心头一阵的温暖,去刷牙打水洗澡,洗完之后进屋,掩上房门躺在厚厚的草席上。 他的房间让出来给阿莲和宝儿,这间杂物房收出来之后没床,就铺了两床草席在地上,不过被褥都铺的干净整洁,就连赵颀平日写写画画的草稿纸都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堆放在枕头边上。 看来修房子的事要尽快提上日程了,眼下不缺钱,明天让杨大虎帮忙联系买些木石建材,找一些工匠赶紧把房子修好。 不过人多了,这房子还得多修几间,还得修马厩猪圈鸡圈,工程量不算小。 以后要经常来去工地,还得弄一辆能够遮风挡雨的马车。 而这辆马车赵颀早就想好了,要弄成四个轮子的,而要四轮马车能够灵活转弯,就得设计成桥接底盘,虽然原理并不复杂,但还得找会做马车的工匠好好指导一下才行。 除开修房子造马车之外,还要更为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去鄞县回访拜谢吴潜,还得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才行。 金银丝绸等虽然在普通人看起来还算金贵,只怕吴潜家里不缺。 到底送点什么才比较好? 赵颀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只听黑暗中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吱呀一声,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一个娇弱的女子身影出现在门口。 “阿莲姐~”赵颀惊讶的睁开眼睛坐起来。 “小颀~”女人犹豫了一下进来轻轻把门掩上,然后轻手轻脚的走上来坐到赵颀旁边。 “阿莲姐,你还没睡呢?”赵颀呼吸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菊花胰子的香味轻声问。 “小宝刚刚睡着了,我知道你睡不着,就过来陪陪你!”女人的声音很轻,清秀的脸颊虽然看不清楚,但单薄的睡衣下玲珑凹凸的身体和激烈的心跳清晰可闻,瞬间让赵颀有些口干舌燥,呼吸也微微有些沉重起来。 感受着赵颀的变化,女人羞愧的低头说:“小颀,上次的事……” “阿莲姐,上次什么事都没有,你和我都安安全全的回来了,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人生在世短短不过几十年,你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赵颀有些野蛮的将女人揽在怀里。 “小颀……”女人瞬间情动,眼圈一红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莫哭莫哭,免得把宝儿和小竹吵醒了!”赵颀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安慰说。 女人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巴伏在赵颀怀里啜泣片刻,然后擦干眼泪抬头,温柔抚摸着赵颀的脸颊说:“小颀,你累了,我帮你好不好?” “好!”赵颀缓缓的躺下,女人的手便轻轻从赵颀的脖子胸口一路温柔的抚摸下去。 幽静的破窑小屋里面,随着一阵呼吸声由轻微逐渐变得沉重,慢慢又变成了一种抑制不住的哼哼,继而变成了愉悦和欢畅,在安静的夜色之中,听起来非常的清晰。 小竹和宝儿各自都在床上睡的安稳,只有最边上的苏老太,从睡梦中醒过来之后睁开眼睛听了片刻,然后轻声嘀咕一句之后再次睡去。 …… 第176章 神奇礼物 接下来的几天小龙湾海港依旧热闹。 剩下所有签订了意向合同的客户都陆续来缴纳了首付款换到了一份正规售房合同。 等所有合同都签订完毕,汇总上来的报表瞬间让整个售楼部欢腾起来。 共计售出仓库、商铺、楼房、别墅等各种房产共计一百二十套,一二三期所有准备对外销售的产业全都销售一空,剩下还有二十多套位置和地段都好的产业,是海港留下来准备用作物业部门的管理用房和对外租售一维持物业运营的产业,而在一期的核心区域的正当街,有一栋占地足有二十亩的大院子,四周一圈都是各种办公室,这里将会是赵颀规划的大宗商品和期货交易区。 所有的首付款全部归结汇总,财务报表自然最令人激动,募集到的一期资金竟然高达一百五十余万贯,虽然后面两天没有收到金子,但这笔庞大的财富还是让赵颀和所有股东都笑的嘴裂到后脑勺上。 算到今日,经过一波三折之后,小龙湾海港才算真正彻底走上正轨。 剩下的工程几乎赵颀都不用再操心了。 修码头修房子这种事他不在行,总体来说,他只会耍嘴皮子,干活儿这些还得刘掌柜和杨大元等人上阵才行。 有了充足的资金,也终于没有了任何人前来捣乱,工地上所有的任务也都可以甩开膀子干了,因此从所有合同签订完毕的当天,所有股东和管事聚集在刘掌柜的酒楼再次大吃大喝一顿之后,整个工程便进入了热火朝天的建设当中。 而自从工地大规模的修建开始之后,码头上和杨公镇上的一些官衙的官差几乎每天都来,不是来找事,而是来提供帮助和套近乎。 有人愿意自动上门帮忙,那自然求之不得,毕竟有了这些官面上的招呼和手续,许多事办起来就要轻松快捷的多。 所有互惠互利有来有往,鉴于大宋官场的腐朽状态,小龙湾海港也不吝啬,请吃请喝送钱送礼,反正是各种司空见惯的官商交易的标准套路。 而小龙湾海港如此上道给脸面,这些官差自然也大开方便之门,甚至愿意动用海港官衙的一些力量,帮忙收集征调各种物资,一时之间,大量木材、石材、泥沙、石灰、钢铁等等都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短短几天时间便把整个海港附近的空地都堆满了。 刘掌柜每天忙的不可开交,整个工地的钱粮物资调配他几乎要负责,杨大元和杨大虎二麻子二毛等人各自负责自己的部门,运送清点物资,招募分配人手,打造购置车马工具,巡逻安保和提供饮食等等,而赵颀却如同一个甩手掌柜,每天早上来一趟工地,然后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村里,召集了几个木匠准备打造人类历史上第一辆带有转向功能的马车,至于缺少的钢铁部件,都让杨大虎的几个徒弟帮忙。 其实这种带转向的四轮马车构造很简单,因为载重不是太大,可以参考一下后世的拖拉机,车头处两个轮子独立出来构成一个转向结构,后面挂一个普通的二轮马车就可以了,只不过为了加大载人载货的空间,在制作的时候需要把后面的两个轮子后移,然后将车厢做长做大,再用一个活动的铆拴将车架连在一起构成一个可以左右转动的活动底盘。 至于减震和差速器什么的就暂时不需要改进了,一是比较麻烦意义不大,而是大宋的工艺还达不到。 大宋的马车采用的是轮轴分离式的结构,不像秦汉时期轮子和车轴固定在一起,实际上已经带有一定的差速功能,而减震这种东西也有,很多高档马车上是采用加厚座位软垫来达到减震目的,至于后世采用的什么弹簧、液压、钢板等减震手段来说,眼下一样都做不出来,只能等以后有空了慢慢去研究。 为马车的事忙了两三天,召集的几个木匠也完全弄懂了赵颀这个新式四轮马车的工作原理,至于结构和工艺,那自然就不用赵颀操心了,在丰厚的工资和奖金刺激下,一群工匠都拍着胸脯保证马车做出来赵颀会非常满意。 而为了消息的保密,赵颀也和几个木匠商量好了,等这辆马车打造出来通过检验之后,他们一起合伙儿成立一个新式马车行,准备向市场推出这种新式的四轮马车,而且只要这种马车运行的确没问题,赵颀会让小龙湾海港先采购一批,用来接送上下班的工匠和脚夫,甚至还可以开通杨公镇到附近几个乡镇和鄞县陆路上的公交线路,要知道杨公镇海港和鄞县三江口实际上已经连成一片,远途的乡镇村落都很繁华,来往杨公镇的商旅和游客每天都来往不绝,开通之后绝对是一个长期赚钱的买卖。 其实马车对于南方人来说用的比较少,只不过杨公镇作为一个海港,拉货比较多,因此马车比较常见,实际上在大部分地方,官员士绅和一些大户人家的人出门都是坐轿,穷苦人都是用脚走路,挑着担子一天走几十里路对这些古代人来说完全司空见惯,就和平日喝水吃饭一样毫不稀奇,你要是坐船骑驴,那便是有钱人了。 忙着打造四轮马车的同时,赵颀也在张罗修房子。 自己一家五口人眼下还挤在破窑里面,不仅看起来不体面,生活也各种不方便,地方狭窄不说,吃喝拉撒也让赵颀很郁闷,特别是突然多了阿莲,两人关系暧昧,想找个地方亲热一下都不容易,每天只能偷偷摸摸的生怕让苏老太和小竹发现,尤其是害怕被宝儿发现了说出去。 人妻的美妙滋味,赵颀已经有了深刻的体会。 阿莲这种善良淳朴的柔弱女人,值得他仔细呵护和善待,至于以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因为工地建材充足,赵颀要修房子所有人都自然鼎力支持,几天时间便拉过来好大几堆木石建材,请来的一个施工队已经开始进场测量施工了。 房子的规格赵颀没要求,但唯一的就是要够大房子够多,要把一家人还有十多个孩子都安置在其中,既然这些孩子无家可归,那赵颀就给他们一个家,而且苏老太也决定收下他们好好培养一下当做下人,赵颀也不会拒绝,下不下人的赵颀不在乎,这是这个时代的阶级结构和特点,自己不收留他们,将来他们长大了或许还是会去有些大户人家当丫鬟仆人,要不就是去码头扛包搬货,没有房子没有田,只能出卖劳动力来养活自己。 因此这几天除开小五带着几个大些的孩子依旧每天去工地之外,小些的孩子全部在家帮忙端茶送水的为施工队服务,就像小五说的一样,这些孩子虽然小,但一个个都很听话,也很能吃苦,每天只要给他们吃饱饭就行了,至于穿和睡,他们都不在乎,旧点儿破点儿,但总算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小窝,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再码头乞讨,在码头上捡剩饭剩菜和死鱼烂虾充饥,再也不会遭别人的呵斥责骂和驱赶。 所以一群孩子自从到来之后,对赵颀都很敬重,平时不喜欢说话的小五每天上班下班之前都还会带着一群孩子过来和赵颀打招呼,而苏老太也果然对一群孩子比较严格,除开教他们规矩之外,还要求阿莲每天教他们整理房间收拾家务,洗衣做饭套车喂马养鸡种菜,看见赵颀还得要有礼貌的喊少爷,而小竹也像一群孩子头一样带着他们干活儿,认认真真一丝不苟。 所以,眼下赵颀看起来就像一个孩子王一样,但也渐渐在这些孩子心目中有了一种威严,平日看见都带着无比的恭顺,让干啥就干啥,干的好好会奖励吃肉,偶尔还会奖赏几文钱,就是这些小小的善意,也会让这些孩子兴奋感激,慢慢凝聚成了一个大家庭的气氛。 要修房子自然不会一蹴而就,至少也是两三个月的事,因此也急不来。 赵颀每天去工地转转听取一些管事的回报,拉着忙的不可开交的刘掌柜喝喝茶聊聊天,再回家看看新房子的进展,针对自己的想法提一些意见,再去看看四轮马车的打造进展,时日过的充实而惬意。 时间一晃又是七八天过去,工地和房屋的修建都已经完全走上正轨,四轮马车在赵颀的参考和指点下,最重要的转向结构和车架底盘都已经打造出来,经过测试已经达到了设计目标,剩下的就只是要把车头和车厢设计好,让这辆划时代的马车真正成为一辆可以上路奔跑的豪华巴士。 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眉目,赵颀也决定做几样礼物去鄞县拜访吴潜。 实际上早在几天前就应该去的,但赵颀一直没有想到一样又新奇又便宜又奢华又珍贵的神奇礼物。 但今天修房子的人在清理窑洞四周的地基的时候,将赵颀先前在码头捡回来的一筐水晶石抬出来,让赵颀一下有了主意。 第177章 玻璃 大食国估计已经完蛋了,这样大食国的玻璃眼下估计也快断供了。 这件事虽然只是赵颀根据历史事件进行的推测,但想来八九不离十。 吕家只会修玻璃不会做玻璃,而且眼下已经偃旗息鼓不敢再针对自己,因此眼前的这些水晶石,倒是可以拿来做一些颜色丰富造型奇特的水晶玻璃制品,送去给吴潜当礼物,绝对会给自己长脸,同时也会让吴潜感受到自己这份珍贵礼物的深情厚谊。 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别人送了自己一个百万贯的豪华大礼,这份礼物自然要珍贵而且独特才行,不然会很丢面子。 说干就干,赵颀从箩筐里面挑出来一些颜色看起来纯正剔透的水晶,在池塘洗干净之后用一个背篓背上,找出自己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铁管去找刘太爷。 “咦,颀哥儿今日怎得闲来看望老头子?” 刘太爷正坐在门前一棵桃树下面的竹椅上歇凉,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人正坐在旁边帮忙打扇,看见赵颀过来,老两口老远一起站起来迎接。 不迎接不行,赵颀如今是茅湾村的大财神,走到哪家主人都是笑的合不拢嘴,而刘太爷一家更是如此,一个月就给他挣了几百贯铜钱和几十两金子。 “刘太爷,七太婆,你们两个好安闲啊!”赵颀笑着打过招呼,走过去把背篓和铁管放在树荫下面。 “快去把泡在水缸的西瓜拿来切给颀哥儿吃!”刘老头儿高兴的摆手。 “欸,小颀坐着,太婆去切西瓜!”妇人高兴的进屋去了。 刘老头儿走到背篓前面蹲下来扒拉一下,发现是一些颜色杂乱的水晶石,满脸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奇怪,“这大热天的你背着这些石头去哪儿,还拿一根铁管子干啥?” “太爷,我觉得这些水晶可以用来做玻璃,所以想去大虎叔的铁匠铺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赵颀笑着坐下来拿起蒲扇呼呼啦啦的边扇边说。 “你这个太想当然了吧,玻璃可是大食人的不传秘法,要是水晶都能烧出玻璃来,早就有人做了!”刘老头儿站起来,脸色很不以为然。 赵颀虽然很神奇,赚钱的确无人能比,但涉及到专业领域,刘老头儿觉得自己的经验还是很有说服力。 “刘太爷,我也只是猜测,不过我也不是瞎猜,刘太爷您看……”赵颀从背篓里拿出来一块对着阳光举起来,顿时折射出来一团五彩光芒,就如同一块发光的宝石一般绚烂。 “玻璃是透明的,这水晶也是透明的,而且都有颜色,只不过玻璃可能是因为融化了制作出来的,所以颜色很均匀,而这水晶里面有不规则的杂质,所有看起来颜色乱七八糟,既然玻璃可以捣碎重新加热重做,我想这水晶也应该可以……” “咦,你娃说的也有些道理,说不定真的能行!”刘老头儿惊喜的接过赵颀手中的这块水晶对着阳光仔细的研究起来,而且越看越觉得赵颀的推断很合理。 至少水晶和玻璃比较起来,的确有非常大的共性。 “不对不对,还是有问题,我们以前烧琉璃的时候也用过一些水晶料,烧出来不像玻璃……”翻来覆去的研究一会儿之后,刘老头儿又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刘太爷,您以前烧琉璃和瓷器的时候,肯定不是用的纯水晶料,而且窑火温度也达不到,最主要的是,您得用坩埚啊!”赵颀在旁边提醒说。 “对啊~”刘老头突然猛然一拍额头,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不错不错,以前烧琉璃都是用柴窑,虽然看似火大,实际上温度远远达不到炭火的温度,而瓷窑大,也没有人想到用坩埚,只能放在窑火里面烧几天变软之后再拿出来趁热加工,如此反复多次才能制作成功一件琉璃器物,上次修玻璃你想到用坩埚,这次还是用炭火坩埚,说不定真的能够成功,颀哥儿你这脑袋真的是被山神开过光,好使,哈哈,太好使了……” 刘老头儿激动的合不拢嘴,一把抓住赵颀的胳膊拽着就往外走,“走,我们这就去大虎的铁匠铺验证一下!” 赵颀哭笑不得的嚷嚷说:“太爷别急,坩埚,还要坩埚才行!” “你不说老头子还忘记了,上次那个坩埚因为里面沾了一层玻璃,质库说不能用了,我便背回来还丢在后面屋后装磨刀水,我这就去拿来洗干净!” 刘老头儿兴冲冲的丢下赵颀去后院,很快就拿过来一个黑乎乎沾满了泥巴的坩埚,蹲在水井边用水冲洗干净,然后迫不及待的装进赵颀的背篓里面背起来。 “诶诶,老头子,你这是去哪儿,小颀西瓜都还没吃上呢!”一个妇人用木盘子端着几块水灵灵的西瓜出来,却发现两人已经走到院子外面去了。 “西瓜留着等会回来吃……”刘老头儿拽着赵颀的胳膊回头大声嚷嚷一声,两人很快就走远了。 “这个老头子……”妇人说的虽然有些生气,但脸上的笑容却掩饰不住,端着西瓜进屋用竹匾遮盖起来。 她一个被人嫌弃退婚的寡妇,虽然还很年轻,但因为不能生育也无法再嫁人,本来刘掌柜把刘老头儿介绍给她的时候她也还略微有些不愿意,毕竟两人岁数相差太大了,而且听闻刘老头儿身体也不好。 不过拗不过刘掌柜的劝说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相处一段时间再看,但没想到这个整天咳的要死要活的老头儿不仅不是个药罐子,而是一个钱罐子,整天在家啥也不干就有人源源不断的送钱来,而且是几十贯上百贯的送,尤其是前几天,竟然一下送来了四十八两黄澄澄的金子,直接就把老两口激动的差点儿脑溢血了。 而这些钱,当初刘老头儿本来不打算要的,但赵颀还是力排众议给刘老头儿留下了股份,也才让刘老头儿有了大笔大笔的收入。 正是因为有了钱,妇人也才决定留下来,每天好吃好喝寻医问药精心照料,刘老头儿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转,最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整天咳的喘不过气来的感觉,甚至晚上刘老头儿咪两口小酒之后还会对她有些兴趣,虽然来不了几下,但却也算是真正的夫妻天伦。 子嗣老两口是没打算要了,但只要这种安闲富足的生活能够持续下去,妇人也还是觉得很满足,总比孤苦伶仃一个人活守寡强多了。 …… “大虎呢?” 杨大虎的铁匠铺里面,煤炉的风箱拉的呼呼啦啦,通红的火苗窜起一尺多高,房间里温度高的吓人,几个膀大腰圆的徒弟正满头大汗叮叮当当的打铁,刘老头儿冲进铁匠铺大声嚷嚷。 “是刘七爷啊,师傅早上去了工地还没回来呢,这天儿还早呢,怕是回来要酉时以后了!”徒弟停下锤子打招呼说。 “别打了别打了,快去把大虎找回来!”刘老头急切的说。 “七爷您说笑呢,这柴刀才打了一半……” “一把柴刀才值几个钱,快去快去,慢了小心我揍你!” “刘太爷,您别急好不好!”就在刘老头儿和杨大虎的徒弟吵吵嚷嚷的时候,赵颀背着背篓拿着一根铁管气喘吁吁从后面赶上来。 刘老头儿最近身体的确好了不少,这一路跑的贼快,赵颀背着十多斤的水晶石和坩埚完全追不上。 “颀哥儿也来了!”看见赵颀,徒弟和一群帮工态度瞬间恭敬了不少,赶紧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打招呼。 “我们找大虎叔有急事,你们赶紧去个人到工地把他找回来!” 赵颀也迫切想尽快把水晶玻璃做出来,而且光融化还不行,还需要做出精美的器型,这可能需要好几天的时间,而且为了玻璃好看透明度高,这次不能用沙模法浇铸,得用吹玻璃的方法。 “好好,颀哥儿你到外面凉棚歇着,我们这就去叫师傅回来!” 明显赵颀的话比较管用,徒弟答应着赶紧丢下手中的铁锤,脱下厚厚的牛皮围裙,草帽也不戴,亲自骑马去工地找人。 来回五六里路,骑马不算太远,赵颀和刘老头儿在凉棚下面只等了不到二十分钟,杨大虎便和徒弟骑马回来了,浓烈的阳光下,两人都是五大三粗黑皮肤,晒得浑身油光发亮。 “小颀,急着找我回来啥事?工地上可忙的不可开交……”杨大虎跳下马背急匆匆走进凉棚问,脸上的汗珠子顺着黝黑的皮肤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刘老头儿一把拉住杨大虎走到角落里低声说:“大虎,小颀应该找到了做玻璃的方法,我们想来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成功!” “七叔,做玻璃的方法上次不都试验成功卖给吕家了么?”杨大虎满脸疑惑的说。 “那是修玻璃,不是做玻璃,小颀说的是做出一种新的玻璃来!”刘老头儿没好气的说。 “真的?”杨大虎瞬间醒悟过来惊呼一声。 第178章 吹玻璃 “我也只是推测可行,刘太爷也觉得有些把握,所以就来试试!”赵颀站在旁边轻声点头。 “试试自然没问题,炉子改起来也快当,但是即便是试验出来我们也不能卖啊,被吕家知道了恐怕要惹麻烦!”杨大虎有些担心的看着赵颀。 “我们只是试验,成功了就先把技术藏着暂时不做,他吕家也没办法说我们毁约,何况即便是现在做了拿出去卖,吕家也只能捏着鼻子吃个哑巴亏,最近他们可不敢蹦跶,吕光平听说还关在巡捕房没有放回来!”赵颀笑着说。 “也是,狗日的吕光平竟然敢绑架你,还想霸占阿莲,这种人跟他们也没啥道义可讲,既然小颀和七叔都说能行,那我们先试试再说,玻璃卖不卖的另说,眼下工地实在太忙了,能做也没时间去弄,玻璃哪儿有修海港赚钱来的快……” 杨大虎用挂在凉棚栏杆上的一块脏乎乎的抹布把脸上的汗水擦干净,让徒弟去准备火砖泥灰准备改造炉子。 “其实这做玻璃的方法我也没打算急着试验,但因为崇国公来工地视察将吕家的气焰打压下去,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要不然这海港还能不能修下去还是个问题,为了感谢他,我想做一些精致美观的玻璃送给崇国公当做谢礼,因为眼下我们除开挣了一大笔钱之外也实在没啥拿得出手的礼物,丝绸锦缎,金银玉器,崇国公家都不缺,即便是花一大笔钱买了送去,也显得有些俗气……”赵颀坐下来解释。 “我和大元今天上午还在和刘掌柜商量,是不是来找你说说,明天备一些礼物去府城一趟,没想到你竟然比我们想的还周到,的确要送礼物,要贵重还要特别才行,若是真的能够做出来一些美观精致又与众不同的玻璃,想来崇国公一定会喜欢,能进崇国公的家门,怕是很多人都会挤破脑袋!”杨大虎点头说。 “既然大虎叔也觉得能行,那我们这次就好好做几样,今天先试验,只要方法能够成功,明天找人去弄一些更加纯净的水晶石回来,多做一些精选几样送去!” “小颀你是说玻璃是用水晶做成的?”杨大虎这时才知道。 “嗯,我上次在码头捡了一些珠宝行不要的脏水晶,拿着玩的时候发现和玻璃其实很像,都是透明的,而且都很硬很容易碎,因此我才想着是不是可以用水晶来做玻璃,水晶虽然贵重,但远不如玻璃贵重,只要稍微加工一下就能翻几十倍的利润,并不一定就比修码头差,只不过要做好做的精致肯定很麻烦,需要天长地久的烧制积累经验才行。” “这个颀哥儿没说错,所有行业都是熟能生巧的过程,我们做瓷器也一样,一个好工匠的工钱比一个县令一年拿的钱还多!”刘老头儿在旁边点头附和。 “大虎叔,刘太爷,说好,这次若是试验成功,暂时都不能说出去,这技术得留着以后赚大钱!”赵颀压低声音叮嘱。 “放心放心,只要你不让我说,我绝对烂在肚子里,等会儿我把徒弟帮工都赶走,这次就我们三个人知道,大元我都瞒着他!”杨大虎赶紧拍着胸脯保证。 “我老头子你就更放心了,说不定哪天脚一伸就去了,我弄那么多钱干啥,上次修玻璃的钱我拿的都瘆得慌!”刘老头儿更是摆手表示自己死都不会说。 “小龙湾海港修起来很快,差不多一年也就完工了,到时候我们开货仓跑货运,还可以开商行店铺,玻璃就是我们以后发大财的门路,方法传出去就损失大了,可能每个人就是几十几百万贯的损失,等小龙湾海港修好之后,我们就建一个玻璃厂,专门烧制各种精美的玻璃器皿,刘太爷到时候当我们玻璃厂的技术总监,然后再给您盖一栋带花园的大宅子,车马奴仆都备齐,再娶几个年轻的小妾……” “你这娃越说越没边了,我老头子都快入土了,坐坐马车住住大屋倒还可以,还娶啥小的!”刘老头儿哭笑不得的打断赵颀的话。 “刘太爷,您才六十岁,哪里就老了,崇国公今年都已经六十五岁了呢,上次去府城看他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眼下有七太婆照顾着您,最近您咳嗽可就好多了,将来活个八十岁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哈哈,七叔娶小的,到时候我们整个村都去庆贺吃酒!”杨大虎哈哈大笑。 “吃酒我最喜欢,还得要回锅肉!”刘老头儿也笑的合不拢嘴。 三个人嘻嘻哈哈聊天说笑,很快七八分钟过去,改炉子用的火砖泥灰都准备齐全,杨大虎走进铁匠铺,吩咐担水和泥,拿起泥刀开始改造煤炉。 叮叮当当二十分钟过去,这次轻车熟路很快便把炉子改好。等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干净之后,杨大虎将几个徒弟帮工都远远的赶到院子外面不许进来,然后将铁匠铺的门关好之后问:“小颀,眼下怎么做?” “做法还是和上次一样,不过就是把碎玻璃换成舂碎的水晶石!”赵颀说着从背篓里面挑了几块颜色差不多相近水晶石,丢进铁臼之中反复舂成细碎的砂子,舂完后抓起一把递给刘太爷和杨大虎说,“你们看,这和碎玻璃是不是很像?” “像,的确很像,颀哥儿你就是爱动脑筋,我们从来都没想过!” 杨大虎和刘老头儿了两人一起点头认同。 接下来就简单了,步骤和融化碎玻璃一模一样,将水晶砂放进坩埚里面,然后封闭炉门拉扯风箱大火猛烧,呼呼啦啦的声音中通红的火苗从坩埚底部喷射出来一尺多高,然后又被炉壁挡住,然后就如同一座火山一般将整个坩埚包裹在通红炽热的火焰之中,而浓烈的热量从砖石缝隙中喷出来,瞬间整个房间的温度上升了十多度,汗水如同泥浆一般从三个人的额头上冒出来,衣服瞬间就汗透了。 “小颀,是不是差不多了?” 一口气拉了半个小时之后,炉膛内的火焰已经变得炽白刺眼,胳膊粗壮如同发动机一样的杨大虎也有些支撑不住了,浑身的汗水把地面都淋湿了一圈。 “我看看!”赵颀用铁钳夹开炉口的火砖往里面看了一下,发现干锅里面的水晶砂已经变得通红,但并不曾有融化的迹象,因此赶紧将炉膛堵上摇头说:“不够不够,差得远,只怕这一锅要熬化得大半个时辰!” 杨大虎没办法只好继续拉扯风箱,刘太爷则负责看着炉子里面的煤炭,发现火力开始下降便清理灶膛往里面加媒。 又是十多分钟过去,杨大虎实在坚持不住了,赵颀顶上,结果只拉了不到十分钟便嚷嚷不行了,杨大虎只好把赶出院子的一个帮工叫进来帮忙,呼呼啦啦又是半个小时过去,直到这个帮工也浑身汗透喊不行了的时候,赵颀这时才看到坩埚中的水晶砂已经开始融化。 “快了快了,已经化了,再半刻时间就差不多了!”赵颀满脸兴奋的提醒。 “你出去!”杨大虎一指门外,帮工赶紧屁颠儿屁颠儿的跑出去,浑身汗透如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快说快说,师傅和颀哥儿他们在里面干啥,这么神神秘秘的?”一群徒弟和帮工都围上来打听。 “不知道不知道,进去就拉风箱,里面熬的啥都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普通物件儿,那么大的火熬了快一个时辰了……”帮工一屁股坐在树荫下使劲儿喘气。 炉火熊熊的铁匠铺里面,杨大虎用大铁钳将坩埚小心翼翼的夹出来放在地上,里面小半锅融化后红的发白的融液还在翻滚鼓泡,如同火山坑中沸腾的岩浆一般刺眼,在高温的烘烤下,地面上的泥沙碎屑都有一种被点燃的迹象。 “哈哈,还真的熬化了,看来小颀的推断必然不错,可惜人手不够没来得及做几个翻砂模具,不然眼下就可以浇铸几个器物出来看看。”杨大元甩着额头滚滚而落的汗水兴奋的合不拢嘴。 刘老头儿也顾不得高温的烘烤,蹲在坩埚旁边,满脸的皱纹都笑开了花。 若说开始还仅仅只是推断,眼下他已经确信赵颀的方法没有任何问题,这熬化的水晶石料只要像上次修玻璃一样重新成型,就是最好的玻璃器物。 “早知道这样,还真该先把沙模做好,可惜了,这一旦凉下来,再想熬化还得个把时辰……”刘老头儿盯着看了片刻之后遗憾的摇头站起来。 “不急,今天不用模具,我觉得玻璃还能用另外一种方法做出来,说不定做出来更好!”赵颀笑着将自己带来的铁管拿了过来。 “铁管?”刘太爷和杨大虎满脸懵逼。 “上次修玻璃的时候我发现,烧融的玻璃虽然能够浇铸塑形,但并不像铁汁铜汁一般流的顺畅,而是粘粘的有点儿像糖稀,就是镇上那些吹糖人用的那种,我在想既然吹糖人的可以用糖稀吹出来各种各样好看的糖人,那么这玻璃融化之后趁热是不是也可以吹成各种形状!” 刘太爷和杨大虎如同见鬼一样看着赵颀。 第179章 找帮手 “嘿嘿,这些都是我猜想的,所以我就找大彪叔打了这根铁管,眼下水晶料都已经熬好,刚好趁热试一下,若是能行,那便又是一次重大的发现……” 赵颀说话的同时把铁管伸进坩埚之中,轻轻搅动,伴随着玻璃融液开始慢慢降温,铁管上也卷起来拳头大一团通红的玻璃。 深吸一口气,腮帮子鼓起老高,赵颀憋足了力气对准铁管口使劲儿吹,但几尺长的铁管就如同一个无底洞一般,赵颀这一口气吹干,感觉似乎气息都还没挨到玻璃,按住铁管口憋一口气再吹,这一次终于有了感觉,但任凭赵颀使出吃奶的力气,铁管前面的玻璃纹丝不动,而赵颀也吹的双眼发黑感觉腮帮子快炸了。 “让我来!”看着赵颀憋的脸红脖子粗的模样,杨大虎一把夺过铁管,深吸一口气之后呼的一口下去,只见铁管口处通红的玻璃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鼓胀起来。 “鼓了鼓了,真的鼓起来了!”刘老头儿高兴的手舞足蹈,赵颀也摸着额头的汗珠子对着杨大虎竖起大拇指,“大虎叔这气性真大,不去吹糖人可惜了!” 杨大虎没有理会赵颀的话,发现自己能够吹动玻璃之后,也是兴趣大增,接二连三几口下去,拳头大一团通红的玻璃竟然股涨到饭碗大小,而且随着体积不断胀大,玻璃的温度也开始快速降低,通红的颜色也变成了暗红,再吹一口,杨大虎一张黑脸也憋的通红,发现实在吹不动了才才停下。 “快,大虎叔快放在铁砧上轻轻撞几下,把瓶底弄平一些!”赵颀一把将铁砧上还未完工的一把柴刀刀坯扫到地上,又用袖子将上面的铁屑清扫干净,杨大虎自然也听懂了,提着铁管将红色的玻璃球在铁砧上轻轻顿了几下,一个瓶底就出现了。 “再放上面来回轻轻滚动几圈,让瓶子变长一些,弄一个细些的瓶口……” 瓶底出来,赵颀再次指挥杨大虎二次给玻璃塑形,杨大虎也言听计从,将玻璃球放在铁砧上来回轻轻滚动几下,一个圆圆的空心玻璃球慢慢变长了不少,而此时玻璃的温度也越来越低,暗红渐渐变成深红,略微变得透明起来。 “大虎叔慢慢把玻璃放到木板上,对,放好别动……” 看着玻璃瓶成型,赵颀让杨大虎把玻璃竖着放到地上,然后拿来一把剪刀,小心翼翼的齐着铁管口将瓶子剪了下来,看看如同被狗咬过的瓶口,趁热又来回仔细的修剪了两圈,一个完整的空心玻璃瓶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哈哈哈哈,成功了!”杨大虎兴奋的丢下铁管一把搂着赵颀的脖子,粗壮的胳膊和咯吱窝的汗臭味儿把赵颀熏的直翻白眼儿。 “颀哥儿这脑袋到底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开窍……”刘老头儿蹲在玻璃瓶前面,眼睛直愣愣的发呆,嘴里还念念有词。 此时玻璃瓶的温度还在继续减退,深红变成浅红,浅红变成淡红,淡红慢慢消失之后,一个淡蓝色的纯净透明的玻璃瓶便完美的呈现出来。 “好看,太好看了,这一定是老头子见过的最好看的器物,比最好的琉璃瓶还漂亮……” 十多分钟后,刘老头儿用一块抹布将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捧了起来,淡蓝的瓶体通透清澈,如同捧着一瓶湛蓝海水一般,晶莹剔透的瓶体上几乎看不见一个气泡。 “七叔快给我也看看!”杨大虎激动的在围裙上使劲儿把手擦干净,小心翼翼从刘太爷手中接过玻璃瓶,胡子拉碴的黑脸上露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惊喜和兴奋。 这件玻璃在他眼中可以说完美无瑕,不光颜色好看,而且最主要的是没有那种水痘般大大小小的气泡,还有就是这个瓶子表面光滑圆润,晶莹剔透的如同纯水晶一样,没有丝毫的朦胧感。 对于这件穿越过来之后亲手参与制作的第一件完整的玻璃制品,赵颀并没有太过得意。 吹玻璃的技术他是亲眼看过的,因此能够做出来也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个玻璃瓶虽然透明度和纯净度都不错,但表面磕磕巴巴,因为剪下来的时候热度掌握不好,定型之后器型也有些歪斜,完全不能说好看,放在几百年之后照样是垃圾。 但他不能否认,这绝对是这个时代最好的玻璃制品,到眼下为止没有之一。 所以赵颀根本就没打算接过来看看跟着凑热闹。 他现在既有成功后的喜悦,同时也有一些遗憾。 喜悦的是终于可以有拿得出手的礼物了。 遗憾的是这水晶石融化的温度要求太高,对于缺少精煤的南方来说,真的想要大规模制作这种纯石英玻璃不太现实,因此若是想要大规模制作,还是需要用普通的硅酸盐石材和其他的辅料,这水晶石弄起来太麻烦了,而且原材料也不太好弄,顶多到时候做一些高端的水晶玻璃制品,不适合大规模推广。 坩埚里面还有不少水晶融液,在杨大虎吹玻璃的时候,为了保温赵颀已经将坩埚放进炉子里面去了,此时虽然温度降低了一些,但还处在融化状态。 等杨大虎和刘太爷两人欣赏完玻璃瓶之后,赵颀将丢在地上的铁管捡起来,将上面的灰尘泥沙都擦干净之后说:“大虎叔,看来我的想法还是成功的,玻璃完全可以和吹糖人一样做出来,而且还不用开模,只要掌握好温度,做出来的器型也可以随心所欲的调整,不过到底做的好不好就只能靠经验和帮手的配合,还有,您这个铁砧也不行,表面不够平整,您要重新打一个新的玻璃工作台,最好是在矮木桌上放一块平整的大铁板,还得新打几把用来修剪玻璃的专用刀具……” “小颀你放心,你要啥我就给你做啥,这些都容易,明天我就可以帮你全部弄好!”赵颀说一句,杨大虎就点一下头,说完之后还拍着胸脯保证。 “颀哥儿,这吹玻璃我刚才看了,的确是一个很费力气的技术活儿,力气不大怕是还吹不动,就连大虎这身子也吹不了几个,若是做的多还得再请几个气量很大的人来帮忙才行!”刘太爷将抱在怀里的玻璃瓶小心翼翼的放在墙根之后提醒说。 “这个到还真是,的确是能吹起来,但只吹了一个我这腮帮子现在都有些疼,若是一口气吹三五个,只怕明天话都没办法说了,何况工地上的活儿多的做不完,大彪虽然去帮忙还是忙不过来,我也不能天天帮忙做玻璃,你还得找找几个帮手才行!”杨大虎也赶紧点头同意刘老头儿的意见。 “村里还有谁力气大而且比较放心一些?”赵颀捏着下巴问。 这个时代的乡村虽然大部分人都比较老实本分,但任何地方总有一些奸猾痞懒之辈,就像阿安这种人一样,属于茅湾村的败类。 但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刘太爷杨大元他们这些人都属于很本分老实的人,那么他们认可的人基本上也可以放心,何况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无论做玻璃的技术如何保密,总得还需要人去做,因此只能尽量选择那些习性相投的人,不然任何事都没办法干了。 刘太爷和杨大虎两人脸色也瞬间认真起来,各自低头沉思,片刻之后刘太爷说:“颀哥儿,这吹玻璃的确是个技术活儿,因此找的人不光要人品好,还要有些制器的功底才行,我原来在窑厂认识一个池州来的老窑工,为人老实本分,而且烧制琉璃非常厉害,听说曾经还在京师的琉璃官坊做过七八年,后来因为一次为庆贺太后生日的贡品琉璃没有烧好被赶出窑厂,再后来到我们窑厂做了几年,但烧琉璃的成本太高而且成功率也太低,我们刘家慢慢支撑不起了,只好废止了琉璃坊,这人就一直在窑厂当一个普通窑工,我上次见他在镇上卖菜,聊了几句,听说也是身体不太好已经离开窑厂,家里的一个老伴儿也是个药罐子……” 刘老头儿看着赵颀,“这个人做琉璃的确很厉害,做出来的花鸟虫鱼就像活的一样,五颜六色的也好看,若是把他请来,再加上这吹玻璃的方法,我相信你以后想要什么样子的玻璃它都能给你做出来,而且他做瓷器也很厉害,各种器型都能做的规矩,他现在家境不好,如果你去请他来帮忙,工钱给足一些,我相信他不会乱说出去!” 听刘老头儿说的这么好,赵颀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便点头说:“那就他了,这种有能力有技术的人就是我们眼下最缺的,他家穷最好,穷才会让我们显得跟有诚意一些,既然刘太爷认识他,那这件事我就拜托太爷帮我怕一趟把他请来,至于工钱,您往多了给他说,每天五贯十贯都无所谓……” “你钱多了烧的吧!”刘老头儿气鼓鼓的瞪了赵颀一眼,揪着稀稀拉拉的胡须翻白眼儿。 第180章 憨子李三 杨大虎也是张大嘴巴半晌之后哭笑不得的说:“小颀,你也太大方了,一天五贯十贯,一年不就是两三千贯,你这不是请工匠,是在请祖宗,一个县令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钱!” “嘿嘿,毕竟人才难得嘛,而且刘太爷又说的这么好,给多点儿也在情理之中!”赵颀嘿嘿干笑。 “那你还不如给我,我每天来帮你吹玻璃,我在工地每天忙死一个月也才五十贯的工钱!”杨大虎摸着满脸的络腮胡子说。 “那哪儿行,你那工钱是零花钱,你还是海港的股东,一年挣几十万贯,怎么能沾这点儿钱的便宜耽误了大事!”赵颀把头摇的像拨郎鼓一样。 “既然小颀舍得给钱,那也是个好事,钱财令人眼红,但钱财也能堵人的嘴,这样吧,我去跟他说,每个月给他三十贯,这已经是当初在窑厂的两倍了,他一定会非常满意,至于保密的事我也会和他说清楚,写一份保密契书,窑厂都有类似的契约,他不会拒绝!”刘老头儿想了一下帮忙赵颀决定下来。 “那就麻烦刘太爷了,明天……嗯,今天就去把他请来,刚好一起看看这吹玻璃的方法,明天大虎叔也就不用再回来了!” “行,我这就去!”刘老头儿点点头出门,平日佝偻的背看起来似乎也直了许多。 “黑三,套车送七叔去镇上!”杨大虎对着外面吼了一声,一个年轻人答应一声赶紧去套车,不会儿赶出来一辆平日拉货的板车,刘老头儿也不嫌脏,爬上去坐上,一匹掉毛的老马便拉着车嘚嘚出门。 “小颀,这做玻璃是个技术活儿,吹玻璃可有点儿要命,村里最能吹的恐怕就是李三那个憨憨,虽然有点儿傻,但真的能憋气,在海里能憋三五盏茶的时间,眼下找不到太合适的人,干脆就找他来帮忙,不过就是他老爹脾气不好,老娘也是个大嘴巴,我担心他说出去!”刘老头儿离开后,杨大虎对赵颀说。 穿越过来个把月,赵颀对茅湾村的人现在已经比较熟悉了,特别是二麻子和二毛这些在码头谋生的一群年轻人。 不过村里一百多户人,年轻男女加起来有两三百个,其中有许多并不是在码头扛包,而是在镇上的其他商铺或者酒楼谋生,要不就是在家种田务农,还有的有家传的手艺,撑船打铁磨豆腐,木匠篾匠瓦匠焗匠补锅磨刀等等各自都有谋生的手段,三百六十行在这个时代体现的淋漓尽致。 因此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茅湾村里几乎所有平日用到的行业都有人在做,而且因为紧靠繁华的杨公镇,因此家家户户都还算过的不错,失业的家庭几乎没有,只看挣钱多少。 而像二麻子二毛这些人,都是没有家传手艺而且也懒得种田学习打铁这种艰苦营生的混混,只能在码头扛包谋生,属于很普通的家庭,和几百年之后的农村一样,这些没有一技之长的底层家庭,娶媳妇也成了老大难问题,因为太穷了,每天奔忙也只能满足一日三餐,根本就存不下来多少钱。 而宋朝这个商业气氛浓郁的时代,婚姻嫁娶更加要看男方的家产地位,和后世没有半分区别。 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大部分时候穷人家的父母在子女婚姻上是没有多少发言权的,大部分时间还是要看给媒婆的钱够不够多,她们都是看钱帮你吹,你若是有钱人,半身不遂也能给你吹成天赋异禀躺在床上当三天的蘑菇不带疲软的。 而除开所有的正常人之外,几乎每个村都会有那么几个不正常的。 比如以前的赵颀,还有杨大虎口中的李三。 赵颀属于傻子,各种属性值为零,也就是除开吃喝拉撒这些维持生命存活的基本技能之外,其他的生活技能为零甚至是负数。 而李三属于憨子,相对来说聪明程度要比以前的赵颀高那么一丢丢,至少不会脱光了甩着雀雀在大街上到处跑,而且还能帮人干活儿,只不过属于非常被动的技能,需要不断的下达指令才行。 不过李三还有一个很牛逼的天赋技能,那就是憋气。 二麻子等人曾经说过,这货能在水中憋气差不多小半柱香的时间,算下来大概是五六分钟的时间,还曾经潜入四丈多深的海底,以前二麻子等人没事就会忽悠李三去海里面潜水捞一些珊瑚海贝,结果被李三的老爹打骂几次之后也不敢了。 几分钟后,赵颀一个人来到李三家门口。 李三和阿安李贵都是本家,在茅湾村也有好几户亲戚,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比赵颀这个一根独苗的外来户强多了,家境也要好不少。 院子占地约有两亩,砖石结构的三间房屋,屋顶上盖着茅草,旁边还有一间凉棚,摆放着一副石磨和一些做豆腐的木箱。 此时已经快接近中午,浓烈的太阳下院墙上的瓜果叶子都有些耷拉,院子里晾晒着一些干菜和豆干,静悄悄的看不到半个人影,不过厨房顶上的烟囱在冒着青烟。 “三哥,三哥在不在家?” 赵颀站在院子门口喊了几声,很快厨房里面出来一个穿着围裙的妇人,看见赵颀之后愣了片刻之后赶紧满脸堆笑的在围裙上一边擦手一边上来开门,“这不是小颀么,今天怎么有空来找阿三,外面太阳大,快进堂屋去歇凉!” 赵颀也不客气,跟着走进堂屋之后坐下,妇人赶紧又去倒了一杯水过来,赵颀早已渴的不行了,端起来咕咚一口下去,咂咂嘴笑着说:“严婶儿,您可真大方,还放了糖!” “小颀可是贵客呢,怎么长时间第一次来我家,婶婶怎么也得大方一些,不然别人可要笑话我小气!”妇人陪着笑脸解释,同时脸上看的出来有些忐忑和紧张。 她不知道平日八竿子打不到边的茅湾村大红人赵颀大中午的突然跑她家里来找傻儿子干啥。 两人凑在一起,茅湾村憨傻二人组合就凑齐了,以前可没少让人欺负和笑话。 如今赵颀被山神像砸了一下之后突然就清醒了不说,而且短短一个月时间快速崛起成为了茅湾村炙手可热的人物,带领茅湾村一大群人跟着发财。 这几天整个村子私下都传的沸沸扬扬,赵颀给在小龙湾工地帮工的村里人都发了金子银子,二毛二麻子等几个混的好的都发了好几十两黄澄澄的金子,这几天就听这些人的老娘在满村子串门唠嗑宣传,那得意洋洋的神情不知道有多嘚瑟。 赵颀好了,但自己的儿子却依旧还是个憨憨,这让严氏感觉到非常失落,而对赵颀的突然到来也充满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赵颀放下杯子笑着说:“严婶儿,我来找三哥是有件事想请他帮忙!” 妇人愣了一下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微微犹豫了一下说:“小颀,你知道阿三的情况,他憨憨呆呆的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弄坏了事我们怕赔不起!” “没事,这事儿三哥肯定能干,我就是想来问问您和长贵叔的意见!” “我一个妇道人家有啥意见,你要觉得阿三能帮上忙,等会儿你长贵叔回来你和他说,早上长贵带着阿三和五丫头去镇上卖豆腐去了……”妇人看看外面接着说,“这马上就中午了,他们每天差不多这个时辰就该回来了,小颀你先坐会儿,婶子去烧饭,等会儿留下吃饭,也好和你长贵叔好好说说!” “行,严婶儿你去忙吧,我等会儿长贵叔和三哥!”赵颀点点头,妇人便有些疑神疑鬼的回厨房做饭去了。 差不多十分钟过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身材高大面相憨厚的年轻人各自挑着一副豆腐担子回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背着背篓的少女,十三四岁,穿着布裙,扎着马尾辫,标准的村丫头打扮。 说实在,李三一家赵颀都见过,但几乎没有说过话,一点儿都不熟,甚至都还不知道李三这个妹妹的名字,刚才在铁匠铺杨大虎也没说过。 “长贵叔,三哥!” 李长贵和儿子女儿把豆腐担子和背篓放到凉棚下面,还没来得及歇口气,突然就看到赵颀从自家堂屋出来打招呼,三人几乎都有些发愣。 “小颀哥哥!”少女第一个回过神来,脸颊有些红红的福了一下就低着头去了厨房。 “小颀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早点儿回家,这事儿弄得!”李长贵黑瘦的脸上和老婆一样,有些紧张也有些急促,对于赵颀的到来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没事没事,我是有事想找三哥去给我帮忙,买卖要紧,这大热天的豆腐不卖完就坏了!”赵颀笑着摆手。 “快进屋去坐下说!”一听赵颀说要请儿子帮忙,李长贵更是有些手忙脚乱,进屋之后吩咐儿子去给赵颀倒水。 “长贵叔别忙了,刚才严婶已经冲过糖水喝了,不渴不渴!” 赵颀笑着重新坐下来,李长贵也胡乱用衣服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有些忐忑的问:“小颀,我知道你是对三儿好,但三儿的情况你也清楚,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长贵叔这个放心,这事还是大虎叔介绍的,我也觉得三哥最合适,不然我也不会来,工钱呢暂时定为每个月十贯,做得好年底还多三十贯的奖金……” “这么多?”赵颀开的工钱把李长贵吓了一跳。 “多点儿是因为这件事比较重要,要保密不能对外人说,包括严婶和长贵叔你们平时也不要多问,传出去我们会损失很大,这也是我们找三哥的最大原因!” 李长贵愣了片刻似乎明白过来,脸色有些难看。 赵颀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他这个儿子够傻,不会到处乱说。 但很快李长贵的脸色又变成了一种喜悦,看来傻儿子也有傻福,这每年一百五十贯的一大笔钱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赚的,要够憨够傻才行。 一念想通之后,李长贵满脸笑容连连点头说:“小颀你放心,只要你觉得三儿能用就带去帮忙,工钱啥的你们看着给就行了,我们保证不问,也叮嘱他不到处乱说。” “好,那就这样说了,等会儿三哥就跟我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做下来,能做的话以后就这样说定,您和严婶儿也放心,不会有任何危险!” “那就好那就好,三儿,一会儿跟小颀去帮忙,喊你干啥就干啥,别偷懒,知不知道!”李长贵转头对着坐在旁边一直不开腔的儿子叮嘱。 “知道了爹!”李三憨憨的一口答应下来。 第181章 底气所在 突然之间儿子就有了一个赚大钱的工作机会,李长贵也坐不住了,借口去换衣服心急火燎的跑进厨房,先在水缸舀了一大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压压心中的激动,给自己沸腾的血液降降温,而且喝水的时候,手抖的都有些拿不住瓢。 “都要吃饭了还喝这么多凉水干啥,小心凉了胃,还有小颀跟你说了没有,他想请我们家阿三去帮忙,也不知道是帮啥忙……”妇人絮絮叨叨的一边炒菜一边嘀咕,而少女则顿在灶台后面帮忙看火,同时也抬起头满脸疑惑的看着老爹。 “嘘,是好事,你知不知道方才小颀说什么,他要请三儿去帮忙,每个月工钱十贯!” “十贯?”妇人手一抖锅铲都掉进锅里,少女也惊呼一声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 “长贵,你……你没骗我吧,阿三除开有一把力气能推磨之外啥也不会,小颀怎么会给这么多工钱,莫不是他在骗我们?”妇人回过神来菜也不炒了,一把抓住李长贵的胳膊紧张的问。 “嘁,小颀是什么人,他骗我们干啥,而且这还是大虎说的,大虎和大元都跟着小颀发财,如今小龙湾海港就连庆元府的知府都要来观看,若是三儿没用他请去干啥,三儿虽说有些憨傻,但力气终归还是有一把,干一些粗重的活儿没问题,他不会骗我们!”李长贵有些不满老婆的紧张态度解释了几句。 “爹,哥哥一个月能拿十贯,顶我们全家辛辛苦苦卖一个月的豆腐,我们得好好请小颀哥哥吃饭!”少女激动的站起来说。 “对对,是该好好请他吃饭……” 李长贵连连点头,同时抬头看着挂在房梁上的半块腊肉,搬凳子过来将腊肉取下来让少女拿去洗干净,同时又在房间一阵翻墙倒柜之后搜出来一壶酒。 半个时辰后,赵颀略有些醉意的从李长贵家里出来,高大憨厚的李三穿着短褂戴着草帽跟在旁边,李长贵带着老婆和女儿将赵颀送出去老远,都快看到铁匠铺了才喜滋滋的回家。 对于李长贵一家人来说,今天绝对是充满惊喜的日子。 而对于赵颀来说,今天也是充满惊喜的日子。 因为就在他带着李三回到铁匠铺的时候,刘老头儿也早已请回来一个须发花白的瘦高老头,皮肤黝黑满脸皱纹,一双手长满厚厚的老茧,一看就和刘老头儿是同一个品种,浑身充满一股窑火气息。 老头儿叫崔广财,相熟的人平日都是喊崔老幺,赵颀简单的询问了一下崔老头儿的家境之后就将自己的打算重新说了一遍,崔老头儿很紧张激动,结结巴巴的感谢一番之后打开自己随身带来的一口古旧的木箱,露出里面各种刀子凿子镊子锤子等各式各样的工具,密密麻麻怕是有数十件。 “大郎,这是老汉祖传吃饭的家伙,已经好久都没用过了,你们的事老七已经给我说过了,您放心,老汉绝对保密不会对任何人说起!” “刘太爷介绍的人我自然放心,以后这玻璃坊开起来之后,我也会交给刘太爷帮忙我打理,你就安心在我这里帮忙,工钱不会少你的,今天急着找你来,是要制作一批好看的玻璃送去府城给吴国公,因此要制作的精细美观一些,您以前在京城官坊烧过琉璃,经验一定很丰富,能够帮我弄好!”赵颀笑着说。 “大郎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刘老七方才已经给我说过烧玻璃的过程,比起烧琉璃来说要简单很多,若是只用来制作器物,则还要简单方便十倍不止,以前我们烧琉璃,也用过不少水晶料,但方法不一样,窑火温度也达不到,这次有了你们改进的烧制方法,我想制作起来并不难,只是这场所……”崔老头儿看着铁匠铺乱七八糟的环境有些忐忑。 “崔老不用担心,眼下事急从权,只是暂时借铁匠铺用几天,等把这件事弄完了我重新找地方修一个专门的玻璃坊,到时候各种工具也都会置办齐全,弄起来就方便了!” “既然大郎有安排,我也就放心了,能不能现在就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是如何把水晶石料烧融之后吹起来的……”崔老头儿眼巴巴的看着赵颀,明显看得出来脸上的强烈好奇和期待。 赵颀很满意。 崔老头的表现,很符合一个具有强烈求知欲望和工匠精神的专业人士的表现。 炉火一直都还燃烧着,放在封闭炉膛之中的坩埚中的水晶融料虽然温度降低了不少,但依旧通红处于烧融的状态。 将炉膛的火砖移开之后,赵颀也没有把坩埚拿出来,直接就用铁管在里面搅出来拳头大一团通红的玻璃出来,然后将铁管靠在铁砧上递给杨大虎,“大虎叔,还是麻烦你演示一下吹玻璃的方法!” 杨大虎揉了揉腮帮子接过来,深吸一口气对准铁管吹了下去,管头上的玻璃一肉眼可见的速度果然膨胀起来。 刘老头儿和赵颀一脸平静的站在旁边,崔老头儿却一双眼珠子吐出来老长一截,惊讶的满脸皱纹都挤在了一起,情不自禁的连连惊呼鼓起来了鼓起来了,就连满脸憨厚的李三也指着通红的玻璃满脸欣喜的叫唤起来。 “慢慢转慢慢转……” 赵颀拿起一块刀坯轻轻在慢慢鼓起的玻璃底部轻轻拍打,慢慢一个瓶底就出现了,而随着玻璃越胀越大,随着温度慢慢降低,瓶体也开始变得半透明起来。 因为这只是一个实验,赵颀也没像第一次那样仔细,等杨大虎把瓶子在铁砧上滚了几下变得细长一些之后,拿起剪刀咔嚓就剪了下来,这样一个空心的玻璃瓶便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崔老,您看见了吧,这吹玻璃很简单,但要气息大的人配合才行,我特意请来了李三哥帮忙配合你,当然,这水晶石料烧化之后也可以像琉璃一样进行各种加工,也并非只做成瓶瓶罐罐,可以是各种造型,这个您比我们有经验,而且这玻璃还能像金银铜铁一般采用浇铸之法,甚至还可以用钢铁打造一批模具进行压铸,总之,这烧玻璃的方法就是集合了瓷器、琉璃、铸铁甚至金银玉雕等各种技艺的综合体,不过您平日要小心些,切莫烫伤了,这温度比琉璃和烧融的铁器可高太多了……” “省的省的,我们都是老手艺了,这点儿不消大郎提醒!”崔老头儿此时已经完全兴奋的有些站不稳了,蹲在地上反复看着逐渐变得越来越透明的玻璃瓶流口水。 接下来的时间,在赵颀和杨大虎的配合下,慢慢教会了李三如何吹玻璃,而崔老头儿也用自己带来的工具,弄了一坨玻璃溶液在铁毡上拍打剪切,凿子镊子剪子刀子连番上阵,很快就搞出来一个栩栩如生的飞鸟造型,冷却之后就是一件晶莹剔透玻璃工艺品。 “崔老这手艺真不简单,若是就这样埋没丢弃了实在可惜,一定要好好找几个徒弟传承下去!”赵颀将这个已经变得温热的玻璃飞鸟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观看赞叹。 “唉,老啰,好多年不弄手都生了,这样的送给崇国公怕是会丢大郎的脸,我得好好练几天才行,还有就是你们找到的这个方法是真心好,以前烧琉璃老麻烦了,反复烧反复雕琢,若是能够弄几个坩埚融化不同颜色的水晶料,然后就能做出比七彩琉璃更好看的物件儿来!”刘老头连连谦虚摆手。 “不着急,这些以后慢慢弄,这次先不用这么麻烦,就简单的做一些纯色物件儿就行,既然崔老有这手绝会儿,我也放心多了!” 眼下有了一个精通琉璃制作的老窑工,又有了一个能憋四五分钟气的高肺活量帮工,基本上玻璃制作组合就算差不多了,但要融化水晶石料还需要至少两个力气大气力长帮助拉风箱的帮工才行,赵颀和杨大虎合计了一下,杨大虎把铁匠铺两个膀大腰圆的徒弟叫进来,仔细将事情的重要性和工钱说了一遍,两个徒弟立刻激动的打着摆子一口答应下来。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杨大虎这两个徒弟已经跟着学了两年多了,也是本村人,相互知根知底,虽然并不能保证消息绝对不会透露出去,但这世间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能尽量在将事情办好的同时小心在意一些。 何况水晶做玻璃这个技术传出去,赵颀也并不会太在意,因为水晶这种材料不像普通的石英石到处都是,可以说产量稀少,即便是有人得到方法做出来,代价也不是一般的大,等赵颀腾出手来,采用更便宜的砂石料、更低的温度、更大的产量、更复杂的工艺、设计更好的产品,到时候所有用水晶为原料做玻璃的人几乎没有任何活路。 这就是他作为一个穿越者的底气所在。 而除开很短时间就凑齐了玻璃生产的班子之外,赵颀的惊喜接踵而至,就在他和杨大虎刘太爷在铁匠铺指导新加入的四个人学习烧制玻璃的时候,一个好消息传来,陈纪和姚燃两个竟然一起回来了。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赵颀直接就丢下玻璃摊子回家了。 第182章 五四运动 五四青年节这一天,姚燃提前七百多年的时空在大宋都城发动了一场革命运动。 在朝堂大门留下血书。 在大街小巷贴满大字报。 一下就将京师搅的鸡犬不宁。 无数人被抓捕入狱,还有无数官员连累丢官,余波荡漾月余仍旧没有消失,抓捕罪魁祸首的布告还张贴在杨公镇码头许多地方,临安府四周的州府县城也都风声鹤唳,到处都有巡捕官兵在搜捕祸乱京师的匪首和贼寇。 而姚燃主导的这场运动,最终也产生了一些与历史记载有出入的变化,那便是丁大全没有如愿以偿顺利当上枢密副使,这个差事被皇帝搁置下来另议。 而在小龙湾海港第一次对外招商成功之后,姚燃因为一直迟迟未归,陈纪也放心不下,于是去京师打探,这一转眼也过去了近二十天,今天竟然一起平安顺利返回,赵颀自然也很欣喜激动。 赵颀急匆匆回到破窑,陈纪和姚燃两人也正站在堆满了木石建材的窑洞门口望眼欲穿,直到赵颀出现,这才惊喜激动的一起大步迎上来。 “赵兄!” “二位哥哥终于是回来了!” 三人如同红军井冈山会师一般在小池塘边热烈拥抱喜不自禁。 赵颀如释重负:“两位哥哥一直没有消息送来,实在让我担心!” “实在惭愧,此次差点儿就露了马脚!”姚燃脸皮有些羞赫的摇头。 “哈哈,还说这些干甚,能回来就好,你可不知道,消息传来,只把我和陈大哥吓的不轻,吃不下也睡不着,生怕你被那丁青皮抓进昭狱之中严刑拷打,今天回来,我终于能够好好睡觉了!”赵颀搂着姚燃的肩膀畅快大笑。 “让赵兄担惊受怕,实在是姚燃之错也!” “不说这些,天气炎热,先进窑洞喝茶,我还想听听姚兄这一番出门,是如何做一个孤胆英雄,深入龙潭虎穴将京师搅的鸡犬不宁的!” “哈哈,赵兄说的不错,那京师所在,岂不正是龙潭虎穴!” 三人勾肩搭背的边说边笑进了窑洞,在凉棚坐下。 小竹带着一群孩子去隔壁帮忙施工队端茶倒水去了,窑洞只有苏老太和阿莲两人正在烧水清洗茶具。 京师最近的动向赵颀已经和苏老太说过,苏老太虽然一如既往的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但赵颀却知道苏老太其实一直很关心京师的动向。 而且苏老太对朝廷并没有好感,因此许多事赵颀也并不隐瞒她,与姚燃陈纪在窑洞畅所欲言的聊天也并没有什么忌讳,至于阿莲,这个勤劳善良的女人只会默默无声的干活儿,关于赵颀的一切都从来不问,每天洗衣服做饭、收拾窑洞房间、种菜喂鸡、照顾苏老太、小竹和宝儿,总归是每天忙的不可开交,几乎就没有闲下来过。 但在这种忙碌之下,赵颀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她的快乐,任何时候脸上都洋溢着一股幸福的笑容和年轻女人该有的活泼,有时候还会哼唱一些南方民间流传的歌谣。 “姚兄,京师的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快说说你是如何做到的?”刚一坐下,赵颀便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 朝门留字这件事,在南宋末年就是一桩悬案,自始至终就没有追查到凶手,甚至连作案的时间和方法都不知道,因此赵颀非常好奇姚燃是如何做到的。 “恐怕要让赵兄失望了,一点儿都不惊心动魄,就是赵兄教的方法!”姚燃脸皮有些发红的微微摇头。 “我教的方法?”赵颀有些懵逼的。 “不错,赵兄曾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去了京师也不敢太过张扬,便使了一些钱财,就有人办妥了这件事。” “就这么简单?”赵颀惊讶的眼珠子都差点儿掉出来了。 “就这么简单,其实一点儿都不复杂,朝门留字花了二百两银子,在街巷张贴小报前后花了不过三十来贯钱。”姚燃点头。 “你把那二百两盘缠花掉了?”赵颀回过神来惊讶的问。 “是,还有一些是当初赵兄委托我们去县学位之水寻找门路的钱,当初你给了一百五十贯,没花完我就一起带去了京城,不告而取,实乃无颜见赵兄!”姚燃羞愧的说。 “区区几十贯钱说啥,我们海港如今都挣了上百万贯了,我的钱就是两位哥哥的钱,随便花!”赵颀笑着摆手。 “百万贯?这么多?”不光陈纪惊讶,姚燃更是嘴巴张大的能够塞进去一个大鸭蛋。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赵颀摇头晃脑露出很欠揍的笑容,“我们的策划陈大哥都知道,这还只是首付款,等到一年之后,这笔钱会变成数百万贯!” “那赵兄快说说你们这小龙湾海港是如何策划的,路上陈兄也说过一些,但我总是觉得听的不过瘾,总感觉其中还有很多细节陈兄没有说清楚,而且当时我走的时候,你还打算只是买一块地皮修一座货仓,转眼才一个月,你们竟然就弄出来这这么大一个买卖!”姚燃激动兴奋的连连追问。 “此事不急,姚大哥还是先好好说说你在京师的事情,我对这些比做买卖更有兴趣!”赵颀却是兴趣不同。 “既然赵兄想知道,那我便细说一遍,其实真的没有任何惊心动魄之处,至于孤胆英雄,实在是愧不敢当,当日我和陈兄在鄞县告别,乘船去了杭州……” 姚燃能说会道,口才也不错,将当时从鄞县出发一直到逃出京师的过程仔细讲述了一遍。 事情果真如同姚燃所言,这一次将京师搅的动荡不安的五四运动,过程并不复杂,他到了京师之后也不敢找认识的人,在京师转悠几天之后找到一个地下黑市,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位据说是在京师无所不能的黑道行首,表示只要他敢在朝门上留下阎马丁当国势将亡八个字,就给他一百两银子,此人吓了一大跳,但深思熟虑一番之后表示自己虽然身在江湖,但也早已对丁大全的倒行逆施非常愤慨,只不过若是能够再加一百两,他愿意帮忙找人完成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二百两银子,姚燃也没有太过犹豫,因为这件事已经说出口,属于只能进不能退的买卖,姚燃很爽快的付了一百两银子的定金,表示另外一百两银子等到事成之后再付,于是这个买卖协议便达成了。 几天之后,行首找到姚燃,通知他事情应办妥,五月四日夜里,会有人去朝堂大门上血书留下这八个字,而姚燃也趁着这几天时间,躲在京师某个角落偷偷写下了数百张揭露丁大全四人的小报,一事不烦二主的给了行首三十贯钱,让他找人把这些小报也张贴在京师的大街小巷之中,行首也并没有拒绝。 于是到了五月四日凌晨,一场轰动京师的大案就这样突然爆发了。 朝门留下的八个字并非是用血写成的,只是用的朱漆而已,而且写字的人因为时间匆忙,逃跑的时候打翻了装漆的葫芦,导致整个朝门附近到处都是洒落的朱漆,被早上去开门打扫的太监发现,误以为是人血上报了皇帝,于是一场朝门血书留字的故事就此传播开来。 而与此同时,巡逻的禁军也在百姓的骚动传播中发现了贴满大街小巷的手抄小报,为这桩大案再添一份神秘和惶恐。 这两件事叠加在一起,目标指向明确,一下便将整个京师搅的动荡不安,得到消息的皇帝惊怒之下在勤政殿暴跳如雷,很快各种手诏如同雪片般的递出大内,枢府、三司、御史、台院、刑部、大理寺等各级官员全都如同被狗撵一样的出动,大批禁军巡捕缇骑四出,手持命令到处拿人,一时间整个京师风声鹤唳,百姓惶恐躲藏,大量聚集京师的学子、商贾、旅客等羁旅之人,惊恐之下如同炸窝一样纷纷逃离京师。 大宋京师历来夜不宵禁,四门平日连盘查执勤的禁军都没有,谁都想不到安宁祥和的京师会突然出现如此恶劣的事件,一时间各级官员慌乱不说,各种抓捕和盘查也混乱不堪。 姚燃为了完成和黑道行首的交易尾款,而且也想看看自己这样做了之后,皇帝会不会将丁大全革职查办,因此就在京师躲藏了两天,而就是这两天,让他差点额深陷囹圄。 两天之后京师越发混乱,皇帝罢丁大全的消息没有出现,但朝堂之上许多御史官员开始弹劾丁大全,皇帝也暂时按下了提拔丁大全当枢密副使的决定,丁大全气的怒不可遏,密令各衙门加紧搜捕陷害自己的罪魁祸首,到了此时,京师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姚燃也越发胆战心惊,生怕行首安排的人被抓住之后将自己牵连出来,于是也打算离开杭州。 但此时已经晚了,两天的搜查之后,京师四门已经禁军把守,官差捕快也到处搜查形迹可疑之人,姚燃因为是偷偷摸摸回到京师的,也没通知尚在京师的一些广州同学和太学同党,而且害怕被熟人认出来,因此戴着斗笠行为有些猥琐,直接就被盘查的禁军拦了下来准备当做可疑人员投入大牢。 不过当日刚好丁大全举办荣获丹阳郡公的贺宴,贺宴被搅黄之后,不光所有的宾客全都灰溜溜的离开,一群请来为贺宴诵经的和尚也只能打道回山门寺院。 当时大大小小一群和尚出城回山门,姚燃正在挣扎大呼自己是庆元府杨公镇的举子,顿时引起一个小和尚的注意,上前询问他是否认识杨公镇附近茅湾村的赵大郎,姚燃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赶紧点头表示认识,而且还声称自己和赵大郎是八拜之交的生死兄弟,为了让小和尚相信,还说出赵颀一家住在破窑之中,以前疯疯癫癫后来被山神像砸好的事情,连身高相貌都描述了一番。 小和尚听完之后就向禁军解释姚燃的确是杨公镇的举子,不是可疑人员,禁军见有灵隐寺的和尚作证,便也没有过度为难他放他出城。 出城之后小和尚邀请姚燃去灵隐寺小住几日,姚燃想着眼下京师四周和附近个各州府必然也是人心惶惶,因此便一口答应下来跟着一群和尚去了灵隐寺,这一住又是十多天,直到京师的紧张气氛逐渐平静下来之后,这才下山进城打探消息,在太学和几位乡党喝茶聊天的时候,刚好遇到陈纪也来太学打探他的行踪,两人这才相遇。 姚燃唏嘘不已,擦着额头的虚汗心有余悸的说:“幸亏遇到那个细皮嫩肉的小和尚,要不然这次恐怕姚某就回不来了!” 陈纪也有些后怕的点头:“姚兄此次的确是十分冒险,应当听赵兄的话,见事已成便赶紧离开京师,多呆两天实在无益,反而平添许多危险!” 赵颀也满头黑线的看着姚燃,这货果然是个书生,虽然平日看着并不迂腐,但实际上骨子里还是迂腐的厉害,连这种掉脑袋的事情都敢留下来看热闹,不应该是弄完之后撒腿就跑么?若是姚燃第二天一早就跑,或许早就回杨公镇了。 而这件事若是赵颀自己去做,恐怕当天晚上就出城了,如此轰动全国的千古大案,根本就不需要呆在城里面,只要发生肯定会瞬间传遍京师附近。 “是是,陈兄说的极是,我的确是太大意疏忽了!”姚燃点头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抬头看着赵颀,“赵兄未曾去过灵隐寺,为何会认识一个小和尚,我与他相处几日,才知道那小和尚竟然还是灵隐寺方丈圆通法师的关门弟子。” “一个月前我刚清醒过来,当是的确来过一个自称是灵隐寺的小和尚,去普陀山灵隐寺送一封信,当天还在这破窑之中念了一遍经文……” 赵颀把当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后笑着点头,“如果不错的话,我到如今就只认识一个和尚,应该就是他了!” “看来赵兄果然是有福缘之人,若不是当初有这一桩偶遇,只怕我这次定然要倒霉,说不定就见不到两位了!”姚燃十分感慨。 “两位贵客怠慢了,远道而来喝一杯茶解解乏!” 就在三人说话之时,苏老太杵着拐杖过来,阿莲跟在后面,茶盘里放着三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方才我听你们说起灵隐寺,莫非姚老爷这次出远门是去了杭州?”苏老太亲手将三盏茶放在三人面前,满脸慈祥的笑着问。 “正是,晚辈这次去了杭州,并在灵隐寺小住了半个月,还遇到一位赵兄的故人!”姚燃站起来道谢之后笑着说。 “颀儿从未去过灵隐寺,如何认得灵隐寺的和尚?”苏老太惊讶不已。 “太婆,姚大哥说的就是上次来我们家的那个小和尚,您当时还打算布施一块金子呢,您忘记了?” 赵颀这么已提醒,苏老太也恍然大悟,笑眯眯的说:“原来是那位小法师啊,见过见过,长得白白嫩嫩而且心地善良,一看就是有福之人,灵隐寺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去过,有很多大德高僧,是要多去拜拜!” “老太太也是有福之人,赵兄如今正是大展宏图之时,这海港修好之后,您家也有富可敌国之财,未来必然跟着享福受用不尽!”姚燃笑着说。 “是是,得两位举人老爷相助,颀儿也才把事情办得这么妥当,颀儿得多感谢感谢两位先生!”苏老太笑的合不拢嘴。 “太婆,天气热,您和阿莲姐也坐下来喝杯茶歇息一下,等会儿我带两位哥哥去海港工地看看,晚上我们不回来吃饭,你们在家自己吃!” “歇啥,老太婆整天也没干活儿,你们忙正事去吧,不用管我们!”苏老太摆手,阿莲也收拾好茶盘之后扶着苏老太离开。 陈纪端着茶杯从阿莲的身上把眼神收回来,脸色略有些古怪的说:“十多日不见,阿莲看起来清秀端庄了许多,还有一种容光焕发的模样,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兄有所不知……”赵颀将陈纪走后工地和前几天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这阿安果然是豺狼恶人,竟然做出这般无耻之事,赵兄切莫饶他,一定要让他多吃些苦头才行!” 听完之后陈纪脸色愤恨不已,姚燃也唏嘘感慨,连连摇头叹息。 “算了,此事如今也算完结,阿安少说也有三五年的牢狱之灾,阿莲也算脱离苦海身得自由,而且二位哥哥回来的也正好,我正准备过两天去府城拜访感谢崇国公,二位刚好和我一起去!”赵颀笑着换了一个话题。 “咦,这可真是个好消息!”陈纪姚燃两人同时眼睛一亮。 “那是,姚兄这么在京师一闹,丁大全压力陡增,这次又被压下了升任枢密副使的机会,崇国公明年说不定真能再入朝堂担任丞相,这次我们去好好套套近乎,三年后两位哥哥再去参加省试,机会就要大很多了!” “哈哈,谢赵兄吉言,走,我们赶紧去工地,我要看看赵兄是怎么把一个仓库整成一个海港的!”姚燃三两口把滚烫的茶水喝完后站起来催促。 赵颀和陈纪两人相视一笑,也几口把茶喝完之后站起来。 …… 第183章 XXXL号的马车 鄞县,庆元府府衙后院。 后花园的池塘里面荷叶田田荷花绽放,荷香飘满整个院子,为清幽的花园更添几分幽静。 花园的凉亭之中,三个年龄相差无几的老者正坐在一起品茶论诗,石桌上摆放着香炉和茶盘,还有几卷书稿,旁边的树荫下,几个身姿优雅的年轻女子正在鼓瑟弹琴,叮叮咚咚的琴声中,三位老者都在对着一篇诗稿评头论足。 “屋下半流水,屋上几青山。当心千顷明镜,入座玉光寒。云起南峰未雨,云敛北峰初霁,健笔写青天。俯瞰古城堞,不碍小阑干。绣鞍马,软红路,乍回班。层梯影转亭午,信手展缃编。残照游船收尽,新月画帘才卷,人在翠壶间。天际笛声起,尘世夜漫漫。” 叶梦鼎拿着手稿摇头晃脑的吟哦,吴潜侧耳细听,吴文英则端着茶杯脸色安然,但双眼之中略有一丝得意。 “好好,觉翁这一首水调歌头,实乃幽雅绝伦,流水青山,云雨游船,伴笛声新月,当真如诗如画!”叶梦鼎读完之后捻须赞叹。 “西涧何须取笑我,你才学八斗少有神童美誉,诗词歌赋皆都不凡,如今又得官家相召入京师授官,前程远大我岂能及,惭愧惭愧!”吴文英摇头。 “君特兄无需谦虚,诗词一道,自古还看文采天赋,梦鼎与我虽然平日也写一些聊做赋闲,怎能与君特兄相提并论,论诗词,君特兄这梦窗集四册,收录三百余首,我与梦鼎加起来还没你的零头多!”吴潜翻看着石桌上厚厚一叠书稿笑着说。 “吴老谦虚,且莫拉上我这个半吊子,梦鼎自知才学浅薄,填词不行,写诗也不行,不信您可问问晴儿,开春清明郊游,邀我对春花填词,我竟然揪断了无数根胡须,诗词一道,实在不是我的强项,而那次踏春,吴老一首海棠春,倒是让我记忆犹新……” 叶梦鼎放下手中的诗稿脸色赫然,慢慢开口念道。 “海棠亭午沾疏雨,便一饷、胭脂尽吐。老去惜花心,相以花无语。羽书万里飞来处,报扫荡、狐嗥兔舞。濯锦古江头,飞景还如许!” 念完之后叶梦鼎满脸感慨的说:“此时回读,感慨良多,吴老心境怕是和当日又有不同!” 吴潜幽幽的长吐一口气点头:“西涧说的不错,老夫贬知庆元府,转眼已经过去三年,京师愈发混乱不堪,那时老夫已有退隐之心,借残花疏雨聊解胸中郁闷,但今日再读来,的确感觉到几分暮气萧瑟之意。” “履斋何须解释,时移世易,自然心境不同,我还记得你当初在焦山所填一首水调歌头,气势磅礴……” 吴文英站起来,手捻长须大声朗诵。 “铁瓮古形势,相对立金焦。长江万里东注,晓吹卷惊涛。天际孤云来去,水际孤帆上下,天共水相邀。远岫忽明晦,好景画难描。混隋陈,分宋魏,战孙曹。回头千载陈迹,痴绝倚亭皋。惟有汀边欧鹭,不管人间兴废,一抹度青霄。安得身飞去,举手谢尘嚣……” “好好,吴老这一首当真有几分东坡先生赤壁怀古之风韵,气势恢宏,意境高远,绝妙之词也!”叶梦鼎站起来鼓掌赞叹。 “今日可是来品鉴觉翁梦窗新集的,两位怎可都把老夫的旧事翻出来耶!”吴潜哭笑不得的喝茶。 “哈哈,我不拿吴老当挡箭牌,如何敢跟觉翁讨论诗词!”叶梦鼎大笑着坐下来。 “对了履斋,这距离上次去杨公镇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你说的这位奇人当真一点儿脸面都不给你,回家后竟然来拜访一下的意思都没有?”吴文英一屁股坐下来满脸古怪的问。 吴潜和叶梦鼎两人的脸色也变的有些尴尬和古怪,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吴潜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说:“异人必然行异事,当真不可捉摸,老夫本来也猜想他会很快来府城一聚,没想到十多天过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来也罢,或许他在等京师的消息!” “消息,什么消息?”吴文英疑惑的问。 “自然是蒙古人入侵四川的消息,如果这件事确实,那么他才有十足的把握来和老夫见面,若是此事本是子虚乌有,他定然就不会来了!” “唔,履斋说的有理,但若是蒙古人不来,那他岂不是拿你当了一次棋子,助他完成了修建小龙湾海港的目的?”吴文英脸色颇有些不爽的说。 “那样岂不是更好,蒙古人不来,大宋少些到刀兵之灾,四川百姓也不会受到战乱波及,而且到时候老夫还会白得百万贯赌资,何乐而不为!”吴潜笑着说。 “唉,如此说来也不算亏,只是感觉此人有些滑头罢了!”吴文英有些怏怏不乐的喝茶。 “我倒是不觉得如此,这赵大郎一定会来拜访,只是可能有其他的安排和打算,可惜啊,明天我就要启程去京师了,怕是不能亲眼见证吴老和赵大郎的这一局旷世赌局,实在是遗憾之至!”叶梦鼎脸色怅然的揪着胡须看着池塘的荷花有些发呆。 就在三人说到赵颀之后各怀心思之时,突然一个中年文士疾步从花园树荫浓密的小径而来,走到凉亭前满脸喜色的拱手行礼说:“国公,杨公镇的赵大郎前来拜访!” “哈哈,哈哈哈哈……” 吴潜畅快的大笑着站起来,看着叶梦鼎和吴文英两人说:“真乃无巧不成书,刚说到他,他便来了!” 吴文英和叶梦鼎两人愣了片刻之后满脸古怪的跟着站起来。 “此子果然有几分神奇,当真来的巧合!”吴文英满脸惊异。 “觉翁说的不错,不过既然来了,吴老何不请他来花园一叙!”叶梦鼎看着吴潜。 “不了,远来是客,文让,请赵大郎去客堂!” “是!”中年文士告退。 “觉翁西涧,两位随老夫一起去客厅,会会这位晚了半个月才来的赵大郎,看看他如何说法!”吴潜大袖一挥走出凉亭。 “觉翁请!” “西涧请!” 叶梦鼎和吴文英两人相互客气一番之后跟在吴潜身后往前院客厅而去。 听闻崇国公要在前院客厅会客,顿时管家仆从都开始忙碌起来,打扫座椅,准备热水茶具和果品点心,同时一群家丁也将紧闭的府宅中门打开。 “吱呀~”随着厚重的木门缓缓推开,几个开门的家丁看清门前一辆特殊的马车,一个个吓的腿软脚软差点儿跪地上去了。 不怪这些家丁没见过世面,作为国公府的家丁自然见识多广,什么奢华之物高贵之人都见过了,但从来没见过这种xxxl号的马车,而且还是四轮马车,车厢长有丈余,有顶棚,有栏杆,四面漏风,里面还有两排长椅一样的座位,前面驾车的车夫竟然也坐在车厢里面。 看着大门打开,赵颀吱呀一声推开车厢边一扇小门跳了下来,身后陈纪姚燃二人也跟着下车,整理衣服帽子。 中年文士从中门大步而出,看见这辆马车同样一个趔趄差点儿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个狗啃屎,捂着帽子稳住身形之后这才横七竖八的打量这辆从未见过的四轮马车,惊异许久之后才走到三人面前满脸古怪的拱手说:“三位,这辆马车为何这般奇怪?” “哈哈,李先生无需惊异,只是我这几天在家突发奇想做出来的,多了两个轮子而已,为了这辆马车我才多耽误了几天,只恐崇国公怪我来的太晚了!马车的事稍等之后再说,让崇国公久等就失礼了,车上还有一些礼物,还请先生安排家仆前来帮忙抬进去,有些贵重,千万小心勿要磕碰!”赵颀抓这中年文士的胳膊热情的摇晃着说。 中年文士脸皮轻轻的抖了几下,心说你还知道来晚了,其不知崇国公已经私下里念叨十多天了。 赵颀不跟他解释马车的事,中年文士也不好再问,只好唤来一个家仆带路,让车夫赶着马车从侧门进府,然后赵颀再引见陈纪和姚燃之后,三人便在中年文士的带领下走进知府大门。 第184章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客人到~” 穿过大门,绕过照壁,迎面一排斗拱飞檐的宽敞大屋,随着管家一声通报,三个老者慢慢从客堂走到门口,站在滴水檐前微笑迎接。 赵颀愣了一下赶紧疾步上前拱手弯腰,“赵颀拜见崇国公,拜见二位先生!” “广州举子陈纪拜见崇国公,拜见二位先生。” “广州举子姚燃拜见崇国公,拜见二位先生!” 陈纪姚燃二人也赶紧上前行礼。 能得当朝国公降阶欢迎,这份礼遇实在少见,不能不让二人激动。 “哈哈,免礼免礼,方才老夫还正与西涧觉翁说起,没想到你们就来了,外面风大,里面说话!”吴潜大袖一挥转身进屋。 “三位请!”吴文英和叶梦鼎笑着展手相引。 “不敢,西涧先生和觉翁先请!” 一番推辞之后,五人两前三后跟着吴潜进屋,分宾主坐下,侍女冲好茶水端上来,同时还有西瓜甜瓜梨子葡萄等鲜果和梅干杏脯等几样干果流水一样送上来,很快就把几个人面前的茶几摆满了。 等侍女仆从退去,客堂安静下来,赵颀才站起来略有些羞赫的拱手说:“上次崇国公去杨公镇视察,小子刚好被匪人绑架,因此也没能迎接国公和二位先生,这几日将海港的事捋顺之后才姗姗来迟,还请崇国公谅解!” “无妨无妨,你们那小龙湾海港不小,几乎有整个杨公镇海港的一成规模,事务繁杂要捋顺自然不容易,而且那次因为贼人陷害,也让你和家人受了不少惊吓和委屈,此事还是因为老夫治理无方所致,若说道歉,该是老夫想你道歉才对!”吴潜捻须摆手。 “崇国公宽宏大量,小子感激不尽,今日前来拜访,是想感谢崇国公帮我们扫平阴霾让海港的建设能够快速走上正轨,同时还有几样特殊的礼物奉上,以示感激之情!” “何样的特殊礼物?”吴潜还没说话,吴文英倒是来了兴趣。 “的确应该算是有些特殊,当日听闻崇国公和二位先生还有月婵姑娘都去了海港,因此礼物我也便备下了四份,除开崇国公外二位先生都有,麻烦管家让人帮忙把礼物抬上来!”赵颀拱手之后转身对站在身后一个年约五旬的矍铄老者说。 “把客人带来的礼物抬上来!”管家走到门口吩咐一声,很快两两个家丁便抬着一口大木箱进来,小心翼翼的摆放在客厅中间。 赵颀走到箱子前面,掏出钥匙打开铜锁,掀开箱盖,露出里面乱糟糟的稻草。 看着赵颀如此谨慎的样子,但露出来的却是稻草,吴潜三人皆都满头雾水,而陈纪和姚燃也不知道赵颀这口箱子里面放的什么礼物,因此也都探头细看。 而站在堂下的管家、中年文士和几个家丁也都屏住呼吸感觉有些紧张,生怕赵颀突然从里面掏出一只鸡或者一条蛇等活蹦乱跳的东西来。 赵颀旁若无人的在木箱里面哗哗啦啦一阵翻找,草屑翻飞之中掏出来一个麻布裹好的东西,小心翼翼的捧着走到吴潜面前轻轻放在茶几上笑着说:“这第一件是送给崇国公的,谓之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吴老请看……” 赵颀说话之时打开厚厚的麻布,露出里面一件通体紫色晶莹剔透的骏马,三足离地,一足踩踏在一块蓝黑色的玻璃砖上做飞奔之势,而在玻璃砖内部,还镶嵌着一块金箔,上面篆刻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八个字。 骏马昂首嘶鸣,怒目圆睁鬃毛飞扬,雪白的四蹄呈现各种不同的动作,整个马的造型逼真传神,有神乎其技之感。 看着这匹栩栩如生的玻璃马,吴潜呼啦一声便激动的站起来,花白的胡须眉毛抖抖着说:“这……这是琉璃?” “回崇国公,这并非琉璃,而是叫玻璃!”赵颀笑着纠正。 “玻璃?你这是从大食人那儿弄来的?”吴潜愣了一下。 “非是,这是我们参照大食人的玻璃和烧制琉璃的方法制作出来的,因为工艺复杂,所以成品率非常低,做了十来个,最后也只得这一个最为精巧传神,今日特意送给崇国公,预祝崇国公明年大展宏图!” “好,好,好!”吴潜连说三个好字,然后双手微微有些哆嗦的捧起这匹尺余高的水晶玻璃骏马,翻来复去看的爱不释手。 “简直闻所未闻,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精美的玻璃,当真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啊!”吴文英早就在赵颀打开麻布的瞬间便下席挤到了吴潜身边,看的眉飞色舞双眼冒光,感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晶莹剔透栩栩如生,姿态昂扬神采沛然,果然是神乎其技的工艺,而这八个字也寓意非凡,只是不知这金箔是如何嵌进去的……” 叶梦鼎也顾不得身份挤过来,围观这匹骏马的同时,很是疑惑浑然一体的玻璃里面一片金箔是如何放进去了。 在三个老头子聚在一起围观品论这匹水晶玻璃马的时候,赵颀又从木箱之中拿出来一个麻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放在茶几上打开,露出来一个玻璃物件儿,同样晶莹剔透,长有尺余,上下开口,中间略微鼓起。 “贤侄,这是何物?”吴潜赶紧放下玻璃马,连称呼瞬间都变的亲近多了。 “国公公务繁忙,平日肯定会熬夜处理公文,无论是油灯还是蜡烛燃烧都不能有风,有了这个东西,崇国公以后即便是在室外凉亭,也能看书作画,实乃一件良物!” “大郎这如何说?”叶梦鼎好奇的凑上来,拿起这个奇怪的东西左看右看,甚至还凑在眼睛上往外看。 无论从器型还是材质颜色,这个透明的玻璃筒和奔马来说完全不在同一个档次,因此三个老头子也并没有太多的激动。 “这其实是一个灯罩,崇国公唤人拿蜡烛来一试便知!”赵颀笑着解释。 “来人,点蜡烛!”吴潜抬头吩咐一句,很快老管家便屁颠儿屁颠儿的亲自端着一个烛台过来,放在茶几上点燃,然后也舍不得离开,小心翼翼的躲在赵颀身后准备看个究竟。 赵颀拿起玻璃筒就罩在了烛台之上,将整根蜡烛都罩在里面。 “噗~”赵颀对着灯罩使劲儿吹了一口气,灯罩里面的蜡烛火焰几乎没有丝毫晃动。 “诸位请看,有了这灯罩,即便是在室外的大风天气,也不会被吹灭和晃动,最主要的是玻璃材质透明,透光性非常好,比之普通灯笼和马灯映照的要清晰十倍不止,以后崇国公深夜看书和处理公文,这炎炎夏日坐在凉亭下就能安闲处置,因此小子以为,这灯罩才是好东西,比之这奔马更加实用!” “好东西呀好东西……” 三个老头儿都是当今名士,平日自然都会熬夜看书,只看这玻璃灯罩的功效,瞬间就有一种神器天降的感觉,吴潜更是直接丢下玻璃马满脸喜色,嘴唇抖抖的有些停不下来。 “赵小友,当初老夫也去小龙湾帮忙说过不少好话,你且不能厚此薄彼!”吴文英一把拽住赵颀的胳膊,激动的连称呼都变了。 “玻璃如此贵重,觉翁讨要岂不让大郎难看,也罢,老夫不如你看书写字多,这灯罩就送与你!”吴潜赶紧打圆场。 “崇国公无需舍让,小子知道西涧先生和觉翁都是当世名士,这灯罩制作虽然也不容易,但相对这匹奔马来说要简单不少,因此我做了三个,西涧先生和觉翁都有,都有……” 赵颀赶紧再去木箱翻找几下,拿出来两个麻布包裹分别递给叶梦鼎和吴文英。 “哈哈哈,小友果然是个热心实诚之人,有了这玻璃灯罩,以后我再也不用每天晚上在书房熏的头昏眼花了,当真是良物也,感谢,感谢!” 吴文英迫不及待的打开布包拿出灯罩,捧在手中笑的合不拢嘴。 “除开灯罩之外,还有一些用同样的方法制作的杯盏花瓶,但也因为工艺复杂成品率不高,数量有些少,只能聊表小子心意!” 赵颀再次去木箱子中翻找片刻,拿出来一个小木盒子,打开,雪白的丝绸铺垫的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四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每个杯底嵌着一块金箔,上面篆刻着梅兰竹菊四个字,亮晶晶的杯子透映着金黄的光芒,让这简单的造型多了几分富贵气息。 “吴老,这套酒杯便是小子的第三件谢礼,唐朝王翰有过一首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朝堂争斗虽然不如沙场凶险,但也同样惊心动魄,小子便用这套夜光杯预祝崇国公能在朝堂勇往直前,为我大宋打开一片崭新的时代,驱蒙蛮,收中原,光复祖宗基业,复我华夏汉唐盛世。” 赵颀将盒子轻轻推到吴潜面前。 整个客厅被赵颀这一番话震的鸦雀无声。 第185章 四轮马车 “文让留下,其他人等都退下!” 吴潜脸色严肃无比,大袖一挥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老爷!”管家和家仆侍女全部行礼退出客厅。 “贤侄就如此看好老夫能够入住枢府?”吴潜眼睛盯着酒杯,许久之后认真的问。 “非崇国公莫属!”赵颀微笑着拱手。 “好,只要你的话应验,老夫自然也会力尽所能,必不让陛下和天下人失望!”半晌之后,吴潜轻轻点头。 “哈哈,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吴老斗志尚勇,我等提前恭贺!”叶梦鼎的笑声打破了客厅的沉闷。 “不简单不简单,这番话出自小友之口,的确令老夫惊叹,上次你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老夫也深以为然,当值得畅饮一番庆贺!”吴文英也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连声赞叹,然后话头一转笑眯眯的说,“俗话说好事成双,小友送崇国公三样礼物,难道只送老夫与西涧这个灯罩不成?” “觉翁稍待,两位先生自然也还有!”赵颀再次走到木箱前面,从里面拿出来两个长条形的木盒放在桌上打开,露出两件水晶玻璃,一个紫红色的葫芦,一个翠绿色的花瓶,外观光洁晶莹剔透,映衬着金色的丝绸衬垫显的华贵无比。 “这一个葫芦就送与觉翁,而这个花瓶就送与西涧先生,这玻璃除开好看之外并无大用,但当做摆件摆放在书桌之上,灌些水插些花枝,平日看看也算赏心悦目。” “哈哈,多谢小友!”吴文英喜不自胜的将水晶葫芦抱在怀里兴奋的胡须乱抖。 “本来明日老夫就要离开鄞县去京师听职,没想到临行前还能得这两样稀世珍宝,当真是好运气,多谢小友!”叶梦鼎也满脸喜色,拿着属于自己的水晶花瓶笑的合不拢嘴。 “恭喜西涧先生重新复职,既如此,小子再送先生一样贺礼!”赵颀笑着拱手,所有人都以为赵颀会再去木箱里面拿东西,但赵颀却并没有动,而是指着门外说,“西涧先生此去京师,必然会被调任知外州,因此一路前去路途遥远颠簸,小子新造一架马车,刚好可以让先生路上不至于太辛苦!” “知外州?”叶梦鼎愣了一下脸色微微有些难看。 “小友莫不是弄错了,西涧丁忧前本是礼部侍郎兼国子监祭酒,而且还是集英殿修撰和翰林侍讲,妥妥的正四品朝廷大员,复职也当在京师,如何会知外州?”吴文英惊讶的开口。 “呵呵,这只是小子推测而已,当下丁大全执政,京官全都要巴结他,西涧先生若想官复原职,只怕要挤掉别人才行,而且呆在京师就要和丁大全同流合污,西涧先生以为可以和丁大全坐在一起品茶论诗否?”赵颀笑着问。 叶梦鼎脸色更加难看,揪着胡须呆了许久之后摇头,“老夫宁可不当官,也不绝会与丁大全之辈同流合污!” “那便是了,所以西涧先生此次去京师,估计很快便会知外州,但无论去哪儿都得车马劳顿,这辆车刚好合适!”赵颀笑着说。 “小友有心了,老夫虽然家境不算巨富,但车马奴仆齐全,岂能夺人所爱,何况今日已得小友两样珍贵的礼物,这马车老夫就不要了!”叶梦鼎摇头辞谢。 “马车虽然常见,但西涧先生切莫着急推辞,因为我这辆马车与众不同,绝非普通的马车可以相提并论!” “西涧先生,赵大郎这辆马车的确有些蹊跷,您要不要去看再说!”一直站在旁边不说话的中年文士突然小声提醒。 “嗯,就连文让都这样说,老夫倒是来了兴趣,走,我们一去去看看赵贤侄要送给西涧的马车到底长的什么样?”吴潜一下也来了兴趣,站起来往外面走去,中年文士前面引路,吴文英叶梦鼎也跟着出去,陈纪姚燃和赵颀走在最后。 “赵兄,这马车你刚做好就要送人了?”姚燃略有不舍的低声嘀咕。 “一辆车而已,送个人情,也收个人情,西涧先生有秉国之才,将来他会还我百十辆马车,这是提前投资而已!”赵颀压低声音解释。 “你就这么看好他?”陈纪都很不以为然。 叶梦鼎的确有才,但也不过是在庆元府名气很大,实际上在官场混了十多年并无特别之处,数十年官宦生涯,大部分都在外州府任职,当京官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而且刚当上京官两年便因为母亲去世回家丁忧,这一丁便是三年,而这三年也正是丁大全快速崛起,先后挤下董槐,挤走吴潜两位丞相独霸朝纲的时间。 而且叶梦鼎在朝堂的人气也并不高,眼下大宋的高官比叶梦鼎名气大的人大有人在。 赵颀笑笑把话题转到别处,很快一群人就走出客厅来到侧面的院子里面,此时院子里面已经围了数十人,全都是吴潜府上的家仆和侍卫随从,正团团围着一辆加加加大号的四轮马车评头论足,而一个身穿散花绿裙的少女正和几个丫鬟坐在马车上东张西望,满脸都是惊奇之色。 “国公来了!” 听见脚步声,一群家仆赶紧散开两边行礼,而吴潜等人看着眼前这辆样式古怪的马车也各自有些发呆。 “爷爷!”少女赶紧和几个丫鬟从车上下来,脸颊羞红急促不安的低头站在旁边。 “这便是你制作的新马车?”半晌之后吴潜回过神来满脸怪异的转头看着赵颀。 “回崇国公,这正是我前几天突发奇想打造的一辆新车!”赵颀笑着回答。 “四轮马车并非没有,只不过行路不方便,转弯不灵活,难道打造马车的工匠没有提醒你?”吴潜再问。 “崇国公言之有理,但小子设计的这辆马车转弯很灵活,赶路也方便,眼下我便让车夫与诸位演示一番……” 赵颀眼神一扫就看到正坐在旁边一个石凳子上吃西瓜的年轻人身上,“冬瓜,过来帮崇国公演示一番这四轮马车的行走转弯!” “好嘞!”冬瓜丢掉西瓜皮掀起衣衫擦干净嘴巴,然后跳上马车如同开拖拉机一般扶着两根把手坐好,双脚各自还蹬着一个踏板,轻轻一抖马缰之后摔鞭,啪的一声,马便拉着马车缓缓而动,然后随着马在院子里转身,两个前轮竟然也开始跟着转弯,然后整个丈余长的加长马车竟然在不足十丈的空间内很快转动起来,动作灵活轻松的一逼。 “哗~”围观者瞬间发出一阵骚动和惊呼。 “神奇,实在是太神奇了,这马车前轮和后轮竟然可以分开转弯!” “正是,以前看过不少四轮马车,皆都只能直行,若是转弯的话要绕一个大圈不可,这车果然与众不同。” “老夫看看这车底下是什么?” 看着马车在面前转圈,三个老头子一番惊奇之后,吴潜也顾不得地上脏乱,直接蹲下来趴在地上看马车底盘,半晌之后满脸诡异的扶着帽子爬起来。 “崇国公可曾看清了!”叶梦鼎笑着赶紧上前搀扶。 “并没看的十分清楚,但的确暗藏机关,前轮和后轮之间的车架用一个活铆连在一起,这才能够灵活转动,虽然简单,但实乃异想天开之法!”吴潜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解释。 “好了好了,停下!”既然吴潜看清楚了,赵颀便让马车停了下来,然后引着吴潜三人进入马车,指着两边的座位说:“崇国公请看,为了坐着舒适,我让人用藤条和竹篾编制了两条长椅,这两条长椅平平时可以坐着,但若是赶路累了,也可以打开放下来躺着……” 赵颀说话之时将其中一条长椅两边的活扣打开,将椅子翻倒下来,就是一个高不到半尺的小床,长约两米,宽大概有三尺左右,躺上去一个人刚好,而两边的椅子若是都放下来,中间还剩下尺余宽一条过道。 “除开这床之外,因为马车里面足够宽阔,前后各自还设计有一个小木柜,可以放一些路上吃喝洗漱的用品,若是设计的巧妙些,还可以安装一个水桶火炉等物,这样路上赶路累了,直接就能在车上煮水煎茶甚至做一些简单的饭食充饥,不过这车因为刚刚做好,其中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改进,这顶棚和车厢也都没有打造结束……” 赵颀带着三人在马车里面一番观看介绍,只把三个老头子看的抓耳挠腮喜不自胜,叶梦鼎此时也不推辞了,坐在柔软的长椅上笑的合不拢嘴:“幸亏来看了一眼,不然要错过如此良物也,小友这番心意实诚,这车老夫要了!” “啧啧,这车完全是居家旅行之必备,将顶棚和车厢打造完毕之后,哪怕在荒野露宿,也如同一间小房子可以遮风挡雨,老夫都有些眼红了!”吴文英坐在长凳上不停赞叹。 “其实这车最大的优点还不是转弯,而是会大大减轻马的负担,不需要车辕的支持马车自身就能保持平衡,这样无论骡马还是犍牛,都能拉着马车轻松前行,也不用承受车辕的压力,省却许多力气用来拉车!” 第186章 特殊礼物 下车之后赵颀引着三人来到车头处。 “这车空间大,转弯灵活,因为四轮受力,所以载重也要比普通马车大很多,哪怕是乘坐七八个人也并不显得拥挤,唯一的要求就是前后轮之间的活铆必须要用优质钢铁打造,为了减少摩擦损耗,时常还需要用油脂润滑保养,免得蹦断造成翻车……” “小友,马夫脚踩的这两块模板有何用处?”吴文英好奇的指着冬瓜脚下两块木板问。 “这是刹车,用麻绳和后轮上的两块木条连在一起,若是下坡或者马匹受惊车速太快,便可以踩踏木板,绳索收紧带动木条卡住车轮,这样车速便能慢下来,不过此物只能作为备用,日常还是需要车夫控制牛马用车辕来减速……” 赵颀说完,三个老头儿又好奇的蹲下来详细观看刹车的结构。 而为了吴潜等人能够看得更清楚,赵颀让冬瓜把马牵走,然后让一群家丁干脆将马车侧翻过来,详细的将马车底盘和刹车的构造讲解了一遍。 “赵贤侄果然是有异能,虽然看似不起眼的改动,竟然一下将马车的功效提升了数倍,这车不光是能乘坐更多的人,若是用来拉货,功效更是不可估量,一车足以当数辆两轮马车!”看完之后,吴潜捻须赞叹感慨不已。 “履斋兄,这车如此方便宽敞,你不若唤工匠前来仔细查看,也为自己打造一辆,以后出门岂不轻松方便?”吴文英在旁边提醒。 “哈哈,君特兄怕是你自己也想要一辆吧,罢了,来人,去唤公车署的匠吏前来,仔细观察这四轮马车的构造,速速打造几辆出来,以备公干出入,顺便为府上也打造三辆!”吴潜片刻的考虑之后便一口答应下来。 “是,老爷!”管家答应之后很快便安排家丁四散出门,赵颀等人重新回客厅坐下,少女也跟在后面进来,静静的站在吴潜旁边,看着桌子上摆放的一堆晶莹剔透的水晶玻璃制品,脸色充满了各种惊奇和羡慕,时而还会偷偷看一眼赵颀,似乎有些害羞又赶紧扭头。 “方才小友送礼,应当还漏掉了一个人吧!”喝了几口茶,吴文英瞅了一眼少女之后放下茶杯笑着说。 “幸得觉翁提醒,我差点儿就忘了!” 赵颀赶紧站起来走到木箱前面稀里哗啦一阵翻找,从里面拿出来一个扁长的小木盒走到少女面前笑着说:“上次月婵姑娘去杨公镇小龙湾,刚好我被贼人绑架,错过了见面,也未能尽地主之谊招待一二,今日前来拜访,也为姑娘准备了一样小礼物,还请勿要嫌弃!” “多谢赵公子!”少女福身行礼,双颊飞红的双手接过木盒。 “小友送礼,必然不凡,晴儿何不当众打开让我等一起开开眼界,看看小友特意为你准备的到底是什么礼物?”吴文英笑着再次开口。 “哈哈,觉翁说的不错,晴儿快打开看看!”叶梦鼎此时心情最是畅快。 少女脸颊更红,抱着抱着盒子打开也不好,不打开也不好。 “晴儿就打开让觉翁和西涧先生一起看看,爷爷也想看看大郎究竟送你一样什么与众不同的礼物!”就连吴潜也满脸慈祥的笑着开口。 “那……那晴儿就打开给爷爷和二位先生看看!” 少女情知叶梦鼎和吴文英都在打趣她,因此扭捏几下还是将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而打开的瞬间,少女身体微微一抖小嘴张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震惊无比,双眼直勾勾的看着盒子里面,整个人就那样静静的足足矗立着一动都不动,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少女的动作明显一下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吴文英更是直接站起来走到少女身边。 “这……这是什么?”眼神落照盒子里面的瞬间,吴文英也如同被雷劈了一下一样,浑身一震大声惊呼。 “老夫也来看看!”叶梦鼎也忍不住了,大步走到桌子旁边,探头只一看,然后也身体猛然抖了一下。 “这……这是……镜子么?”片刻的震惊之后,叶梦鼎双手略微有些颤抖的从盒子里面拿出来一样银白色的物件,看材质是一个半尺长的银制手柄,上方有巴掌大小一个银制的圆框。 而此时,镜子里面,呈现的是一张须发略微花白的老脸,眼眉皱纹皆都清晰无比,就连皮肤上的细小毛孔都看的一清二楚。 “奇哉奇哉,世间竟然还有如此清晰的镜子,此非神物乎?”叶梦鼎看着镜子里面自己一张从未看清晰过的老脸,脸皮不停的轻轻抖动。 “西涧快给我看看!”吴文英也回过神来一把抢过叶梦鼎手中的镜子,看着里面同样一张灰发清瘦的清晰老脸,忍不住还呲牙皱眉的做了几个鬼脸,好证实里面藏的不是自己的双胞胎兄弟或者是另外一个鬼魂。 “何样的镜子?能让西涧和觉翁如此魂不守舍!” 两位好友如此一惊一乍的动作和表情,顿时也将吴潜勾引的心痒痒,离开座位走过来一瞅,然后手一抖扯下来几根胡须,巴掌大小的镜子里面,竟然能够将吴文英和自己的半张老脸照的一清二楚,就仿佛当面对看一般。 要说悲催,其实古代人还真是有些悲催,因为没有清晰的镜子,其实基本上所有的人一辈子根本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长的什么样,没钱的只能对着水看,有钱的可以用铜镜,但铜镜贵重,都只有那些家缠万贯的富豪贵族才用得起,而即便是有了铜镜,也并非就能够看清楚了,制作不平整,抛光不够亮,造出来的镜子一样朦朦胧胧的看不仔细。 因此在古代照镜子,基本上都是朦胧美,只能看个大概。 但今天赵颀拿出来的这面镜子,彻底颠覆了三人的认知。 “君特兄给我看看!”见猎心喜之下,吴潜也舍弃了平日的威严和稳重,从吴文英手中拿过镜子开始仔细对照,三个须发花白的老头就这样挤在一起争先恐后的照镜子,欣喜惊叹如同三个小孩子一般。 “爷爷~”少女被舍弃在一旁,只能踮着脚使劲儿拉扯吴潜的衣袖。 “好了好了,此乃赵大郎送给晴儿的礼物,我们几个老头子就别抢了!”吴潜将镜子递给少女,三个老头子这才各自回自己的椅子坐下。 “小友……”吴文英满脸期待的看着赵颀。 “觉翁不必开口,我也没有了!”赵颀满脸苦笑的摇头。 “唉~”吴文英和叶梦鼎同时叹息摇头。 吴潜看着少女:“赵大郎这份礼物,晴儿可还还满意?” 少女俏脸羞红的看了赵颀一眼后低头蚊子样的哼哼:“晴儿满意!” “满意就好,先把礼物拿下去吧,小心藏好,吩咐管家准备酒宴,中午宴请赵大郎和两位举子!”吴潜点头。 “是,爷爷!”少女收好镜子抱在怀里,对所有人福礼之后离开客厅。 今天赵颀突然而来,不光带来了几样奢华名贵的玻璃制品,更是还有新奇的四轮马车和一面神奇的镜子,一下让这次的会面变得热闹不少。 接下来的喝茶聊天之中,吴潜等人问及这些玻璃的详情,赵颀自然将制作过程说的困难无比,只说是融合了中国的琉璃工艺和大食的玻璃工艺,东西合璧融会贯通,耗费大量的金钱反复试验之下才终于得到这几样能用的东西。 虽然吴潜等人并没有见过这般精美和晶莹剔透的玻璃,但作为大宋最顶层的人物,自然也见识不凡,各种珍贵琉璃和大食玻璃也见过不少,因此也都只以为就像赵颀说说,这些水晶玻璃真的制作复杂,然后都对赵颀能够送出这几样价值连城的宝物感到由衷的感谢和欣慰。 这些玻璃制品,他们相信任何一个拿出去,都是皇宫都不曾有的珍贵物品,若是论钱,怕是数万贯都有可能,特别是送给吴潜的这匹奔马和送给晴儿的镜子,这两样若是出现在京师,肯定会有人愿意拿十万贯购买。 无它,因为太精美太稀少太珍贵了。 而在几人看来,奔马相比镜子,又在其次。 因此在闲聊之中,几个人对这面镜子的兴趣也最大,而赵颀也没太过隐瞒,表示这种水晶玻璃虽然工艺复杂,但镜子却并不复杂,只是将玻璃镶嵌在一块打磨的纤毫毕现的银镜之上,而至于玻璃的制作方法却并没有多说。 其实赵颀自己都感觉到这面镜子的成功很神奇,因为他从开始是没打算做镜子的,毕竟眼下无法进行镜面镀银工艺,只是在用精选出来的完全透明的水晶料做完几个三个灯罩之后,还剩下一些余料,做别的不够,凝固了又可惜,于是赵颀让人找来一块铜镜,用其做底浇铸出来一块平板玻璃,趁还未完全凝固让崔老头儿用小刀仔细从中切割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圆形玻璃。 有了这块玻璃,赵颀让人去镇上打了一张银箔贴在后面,发现银箔不够平整,照出来的人影变形非常厉害,后来崔老头儿提出可以用银子制作一面小银镜,然后将这块玻璃嵌在银镜之上,四周用胶和漆进行密封,这样与空气隔绝之后,银镜就不会慢慢变模糊,赵颀从善如流,反正眼下银子多的用不完,直接拿来十两银子丢给崔老头儿,过了三天崔老头儿就给了他这面镜子。 其实这面镜子要说到底有多好,在赵颀看来还不如后世杂货店那种一块一个的小圆镜好,毕竟眼下的打磨和抛光工艺限制,银镜不可能抛光到清晰可见的地步,而且这块平板玻璃也远远没有达到完全平整和光滑的程度,凑在一起在赵颀看来也就马马虎虎能够看清楚,比铜镜的确要清晰很多。 但也仅此而已,其实仔细观看,人影依旧还是有些微微变形。 只不过这种轻微的变形和呈现的效果,已经能够用划时代来形容,不然不会将三个见识多广的老头儿当场震惊的差点儿说不出话来。 第187章 推测 东扯西拉聊完玻璃和马车,最后吴潜自然把话题引到了蒙古人身上。 这才是他要去视察小龙湾为赵颀撑腰的最大驱动力。 而为了表示自己对赵颀上次的话足够认真和仔细,吴潜更是让人将上次从温州福州收集来的大食人提供的资料都全部拿了出来。 对于这些资料赵颀还是很感兴趣,毕竟这不是查历史资料,而是当下最新的西方消息,也就是近一两年中亚西亚的格局和动向,非常有历史研究价值。 资料内容很杂乱,地图也都画的才不忍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比例尺概念,因此大食人的地图上,要不是标注有一个叫巴疙瘩的地名,赵颀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西亚地图,而巴疙瘩这个名称,应该就是巴格达了。 地图上还标注着一些其他的奇怪名称,但翻译的也都牛头不对马嘴,赵颀也不知道这些地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基本上猜都猜不出来,只能凭借自己对西亚的一些简单记忆进行推测。 赵颀翻看一堆资料的时候时而蹙眉,时而捏着下巴沉思,时而用手指在纸上比比划划,吴潜等人也都没有打搅,而是一边喝茶一边耐心等待。 这些资料最近三人没事就聚在一起研究,实际上早已全部了然于心,对于赵颀先前所说蒙古可能已经攻占大食国的推测也基本上确定没有说错,只是这些资料很零散也并不是十分靠谱,大食国的商人这两年逃难来大宋的不少,但真正了解蒙古人动向和中西亚格局的并不多,这个时代没有网络也没有电视电台,因此这信息当中真真假假道听途说的也不少,眼下他们就是想看看赵颀对蒙古在西方的动态是否还有更多的推测。 足足十多分钟过去,赵颀也大致将所有的资料地图翻看了一遍。 “如何,这些可符合贤侄对西方势态的推测?”等赵颀放下最后一页资料,吴潜便有些迫不及待的问。 赵颀微微拱拱手之后摇头说:“这些资料太过零散,地图也画的并非完整,因此凑在一起也并不完全符合我的推测,更何况这些得之大食商人之口的资料,究竟有多少真实价值完全不能确信,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着实不好判断,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蒙古人眼下应该已经全完攻占了大食,不知道我的说法崇国公是否认可?” “不错,这些资料的确零散,甚至不同的人说出来的内容还相互矛盾,但几乎所有大食人都说蒙古人凶猛无比,在灭掉花刺子模之后一直对西方列国不停征讨,大食国这一两年境况一如不如一日,在蒙古人的压迫下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要不然这些大食人也不会万里迢迢带着家人财宝跑到我大宋来避祸,按照这些大食人自己推测,眼下大食应该已经落入了蒙古人手中!”吴潜捻须点头表示认同。 “小友,老夫尚有一个疑问,你在并不知晓蒙古人在西方的动静情形下,是如何判断出蒙古人已经吞并大食国的,这些消息如若不仔细打听,只怕不会有人去关心!”吴文英满脸疑惑的看着赵颀。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觉翁方才自己都说了要仔细打听才会知道,其实这些消息在沿海各州府码头并不少,只是没有人去花心思收集整理罢了,杨公镇海港南来北往的商贾无计其数,从温州泉州福州广州而来的南洋诸国和大食、拂菻的商旅也不少,这些消息自然也有流传,小子不过是多了几个心眼儿听了几句而已,更何况蒙古人的动向最近数十年并不隐秘,自从铁木真一统蒙古各部落开始,便不断出兵四处征讨掠夺,短短数十年就灭掉西域诸国和西夏西辽金大理等大宋周边的国家,已经形成了一个比汉朝时期的匈奴更加强大的游牧帝国,而自古以来,西北游牧民族就是我中原王朝最大的敌人,契丹和女真不说,蒙古的崛起,绝对是威胁到我大宋生死存亡的强敌,自联蒙灭金之后,端平入洛的失败和蒙古人咄咄逼人的姿态,小子就知道蒙古人绝对不会和辽金一般与我大宋划江而治友好相处,因此小子自然也多了几分心思,时常打听一些关于蒙古人动向的消息……” 为了让自己的推测看起来更合理,赵颀只能以鱼龙混杂的海港和东拼西凑的理由来遮掩自己未卦先知的神奇属性。 虽然赵颀这一番口干舌燥解释并不能完全打消吴文英等人的疑惑,但也并不算完全瞎说八道,毕竟吴潜的确是通过大食人之口打听到了蒙古人在西方的势态,同时蒙古人在东方的所作所为大宋朝廷基本上也还是知晓的比较清楚,毕竟蒙古人崛起之后灭西辽、灭西夏、灭金、灭大理,去年高丽也臣服蒙古,这些几乎都是在大宋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 至于花刺子模大宋也并不陌生,从汉朝开始,中原就一直和中亚西亚有陆路上的商业来往,居于丝绸之路中央的安息帝国,干的就是雁过拔毛的勾当,通过把持丝绸往西方的运输抽取大量的税收而发财,而花刺子模继承了安息拦路抢劫的土匪特性,同样喜欢阻拦中原和西亚的商业往来,虽然没有和大宋刚过,但和辽金两国都刚过,当然也没讨到好,曾经被辽国揍的屁滚尿流哭着喊爸爸, 辽宋之间贸易平凡,特别澶渊之盟之后,两个国家更是好的如同亲哥俩,死了爹娘要互派使臣沉痛吊唁,新皇登基或者娶了老婆,也要互派使臣互相恭贺,因此在这段蜜月期,大宋的丝绸瓷器书籍等高端产品,也源源不断的穿越河西走廊运送到中亚西亚,花刺子模也没少打劫,只是后来西夏独立之后,截断了通往西方的道路之后,南方的海运才蓬勃发展起来,至此整个内陆就和大宋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辽、金、西夏、蒙古在这里下四国军棋,最后被蒙古人通吃了。 赵颀说完,客厅里有些沉默,吴潜也叶梦鼎三人都在捻须沉思,脸色虽然各自不同。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叶梦鼎轻轻念叨着赵颀的话,神情有些发呆。 “小友这一句当有出处,老夫好友建州陈元靓在其编写的《事林广记》中曾有一句,世上无难事,人心志不坚。虽然后面一句不一样,但意思相差无二,但小友这样说却要更加通俗易懂,方才听小友一席话,让老夫羞愧莫名,无论蒙古人的动向也好,还是西方大食的态势也好,这些并非没有,只是我们没有去细心搜寻,惭愧,惭愧之至,老夫活了六十多年,今日总算是醒悟也,小友,受文英一拜!” 吴文英脸色羞赫的站起来,对着赵颀一揖到地。 “觉翁乃是当朝名士,如此大礼小子岂敢受之!”赵颀赶紧起身还礼。 一老一小互相行礼客气几句之后落座,吴潜揪着胡须长吐一口气说:“君特兄所说的,其实也是老夫想说的,蒙古人所作所为并没有藏着掖着,只是我们从未真正去关注过他们的动向,实在没想到,蒙古人如今已经征服数万里之外的大食和无数国度,而我大宋君民却犹未知之安之若素,这才是最可怕的!” “吴老说的极是,其实这其中,还包括我等皆都如此,若不是赵大郎提及,谁会去关心几万里之外的动静!”叶梦鼎感慨点头附和,然后看着赵颀说,“那这样说来,蒙古人今年会攻我大宋,也是你通过码头上来往的商旅口中的信息推测出来的咯!” “不错,其实不光是得之于商旅之口的信息,更是还有分析蒙古人一贯的特性和如今的世界态势,所有的因素综合起来,我判断蒙古人一定会在今年侵我大宋!”赵颀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反正今日闲暇,大郎何不将你的分析仔细说出来,也让我们好好听来参详一下,军事自有官家和朝廷操心,但蒙古入侵也是我大宋军民同仇敌忾之事,若是我等有了心理准备,老夫此次去朝堂也好提醒官家早做打算和安排,当然,崇国公也可以随时上书朝堂,提请官家早做应对,以免得四川失守局面变得不可收拾!”叶梦鼎捻着胡须提议。 “西涧此言正合我意,老夫也很想听听贤侄的高见!”吴潜跟着点头。 “不错,小友既有想法和推测,老夫也想洗耳恭听。蒙古人凶猛残暴,我等既然知道,断不能坐视不理,要提请朝堂早做安排!”吴文英也点头表示认同。 “赵兄就说说吧,也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从来到吴潜府上之后自始至终都如同小学生一般恭敬的陈纪和姚燃两人都眼巴巴看着赵颀。 面对吴潜和叶梦鼎两位朝廷大员,面对吴文英这位文坛巨匠,两人到现在是一个字都没敢开口,但此时也忍不住了。 第188章 祸福难料 “既然崇国公和诸位都如此感兴趣,那我也就将自己的推测说一下,无论说的好与不好,将来这些应验与否,还请诸位藏在心里,即便是以后说出来,也还请嘴下留情不要把小子牵扯出来!”赵颀团团作揖。 “自然自然,贤侄勿用担心,就当我等喝茶闲聊之语,出自你口,入之吾耳,绝不会牵扯到贤侄身上!”吴潜知道赵颀的担心,因此很认真的点头保证。 “那便好,还请崇国公帮我准备一些笔墨纸砚!”赵颀站起来。 “文让,速去取笔墨纸砚来!”吴潜站起来吩咐。 “是,大人!”陪坐末尾的中年文士赶紧起身出门,赵颀和陈纪姚燃三人一起将面前案桌上的茶水和糕点果品都端开,将整个桌子都空出来。 等到中年文士回来将笔墨纸砚都摆好之后,赵颀摊开纸张,拿起毛笔很快就在一张纸上画出来一副亚洲的大致图形,并且还所知的国家名称都一一标注清楚。 而在陈旭开始画图的时候,吴潜、叶梦鼎、吴文英、陈纪、与傲然和中年文士全都围上来仔细观看。 “诸位请看,这便是我平日根据一些地图进行整理之后画出来的当前局势图,可能有很多并不准确,但大致不会误差太大……” 赵颀手持毛笔指着地图最东南位置。 “这里便是我们大宋,这条是长江,往北是淮河和黄河,再往洗北就是长城和关陇一线……大宋四周的局势无需我多说,诸位都已经非常清楚,自从灭掉金国之后,蒙古人已经将前线推至淮河,进逼扬州、蔡州、襄阳一线,而且蒙古因为久攻四川不下,不得不舍近求远攻占大理,眼下已经对四川形成了南北夹击之势,若是四川被攻破,则蒙古人就能顺江而下直取江陵和襄阳,若是襄阳失守,则汉水再无屏障,则江南门户大开,若是襄阳受阻,他们还能从大理绕道广西进攻荆湖,让我大宋腹背受敌……” 赵颀这一番话让吴潜等人全都脸色难看,甚至还有些惊恐,就算是不知军事的陈纪和姚燃两人也脸色发白,只看地图就知道赵颀并没有撒谎。 因为蒙古人在几年前绕道数千里干掉大理并不是吃多了撑的,目标就是想夹击四川这个易守难攻的盆地。 不过蒙古虽然成功的占领了大理,但却完全没有想到中国西南险恶的山水地形和气候,数年时间一直没办法对四川形成真正的夹击之势,使得这次远征有一些虎头蛇尾。 但大理灭国,也的确让大宋南方失去了屏障,蒙古人有了直接绕过四川进攻贵州和广西的突破口。 “大宋周边势态眼下就是如此,没有了长城阻挡,失去了黄河天险,失去了关中沃野,我大宋眼下除开穷山恶水的巴蜀和长江天险之外,再无任何退却的余地,若是蒙古进攻,就只有死守一条路,挡住了,大宋还能残喘一些时日,挡不住,就是我大宋灭国之时……” “赵兄,蒙古人和辽金一般,不习水战,他们想要渡过长江,怕是不容易!”姚燃微微有些打颤的提醒说。 “是啊,大宋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但都这样想的时候,也就快完蛋了!不然蒙古人费尽周折舍近求远去进攻大理干什么,吃多了撑的吗,四川才是他们的目标,十多年前大理逃过一劫,那是因为窝阔台死了,蒙古人不得不退兵回去争夺汗位,后来蒙哥登基之后很快便再次发动了针对大理的战争,这一次大理没能逃脱,很快灭国。如今的四川,就犹如孤悬在外的一颗果实,只有荆襄之地与之相连,即便是蒙古人短时间拿不下四川,只要进攻襄阳切断交通,四川就成了黑暗之地,朝廷再也无法管辖,到时候他们就能慢慢蚕食巴蜀,失去了成都府这个大粮仓,我大宋还有什么,上次蒙古人进攻四川,百万人口的成都府尸骸盈野几乎被屠杀一空,同时荆襄失守,若非有孟珙这位高瞻远瞩的大将,若非军民齐心拼死争夺,那次我大宋就差点儿亡国了,蒙古人的确不习水战,但大宋不缺会操舟的百姓,当屠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什么事都能发生……” 围观者全都脸色发白,吴潜和叶梦鼎更是感觉心脏噗通噗通跳的清晰可闻。 “大宋眼下局势就是这般,若此次蒙古再次入侵,除开死守之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只能拼死一战,而我之所以推断蒙古人会很快入侵,是因为有两个原因……” “第一……”赵颀用手指着阿拉伯半岛的位置,“诸位请看,这里便是大食国……这里是花刺子模,再往东,是葱岭和西域之地,眼下这一大片万万里疆域都已经被蒙古人占领,大食就是西方目前最大的国家,干掉大食之后,蒙古人在西方再无任何对手,西方既然平定,他们自然会把注意力放到东方……” “第二……”赵颀将手指在关中位置,“蒙古人其实早就想占领我大宋,但因为西方局势一直没有明朗,因此他们也便一直在等待时机,如今大食灭国,我们大宋几乎就是他们唯一的目标,诸位都该知道游牧民族的特点,他们不事耕作,所有的财富都是依靠抢夺,金银财宝,粮食人口,都是他们的战利品,至于什么粮田土地,对他们来说都只是放羊牧马之地,蒙古人需要不断的四处掠夺,才能满足他们野蛮的胃口,蒙古人和辽金不一样,无论是契丹也好,还是女真也好,都和我中原近邻,历来都受到中华文化的影响,他们希望得到我中原文化的认同,甚至愿意学习我中原文字和礼仪文化,甚至金国一直以中华正统自居,这文化上的认同感让他们对我大宋百姓还尚存一丝怜悯仁慈之心,但蒙古人不一样,他们和昔日的匈奴一样,就是强盗,他们只会抢劫和屠杀,第一次攻我大宋,虽然并未成功,但却屠杀上千万人口,让富庶繁华的四川十室九空,经过一二十年才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然而他们这次再来,必然又是一番血腥屠杀,而这一次,大宋没有了孟珙,而且连熟悉四川的余玠也没了,若想保住四川,只能看天意了……” 赵颀丢下毛笔看着地图叹息。 “可惜了余义夫,十年前老夫还曾在京师见过一面,战功卓著忠义无双,正是他主治四川,开田屯粮广筑山城,才使得蒙古人的进攻受挫,而且还曾一度收复汉中,提及余玠之名,听闻蒙古人都为之胆寒,十余年不敢入川,可惜五年前去了,朝廷痛失一员大将……”吴潜捻须哀叹,满脸痛惜之色。 叶梦鼎也脸色戚然的沉默许久之后幽幽叹息说:“我与余玠认识的更早,当年在太学读书的时候同居上舍,时常还在一起玩耍,其人豪勇任侠爱打抱不平,在太学之中颇有声望,后来有一次在茶馆之中喝茶,与买茶的老翁发生争执,推搡之下不慎失手老茶翁当场跌死,他害怕之下逃出京师,再后来,就听说他投入淮东制置使赵葵麾下,再后来听闻,他已经是淮安提刑,而他当上重庆知府的时候,我正知吉州……余玠只年长我一岁,然而论功劳,却是我百倍不止,可惜正值大展抱负之时被参知政事徐清叟等人诬告抑郁而终英年早逝,就连死后都不得安宁,接连又被御史吴遂和陈大方等人诬告七罪,不仅被抄家,后来更是被削去资政殿的大学士之职,连同家人都跟着遭殃,许多子女都被大理寺捉拿问罪,怎一个惨字说的尽其中凄凉……” “吴遂老夫知道,本是欺上罔下的奸佞小人,是丁大全的走狗,老夫羞于此人为同族!”吴文英揪着胡须狠狠跺脚。 “余玠是不折不扣的爱国志士,不仅治蜀有方而且功勋卓著,丁大全之辈却刻意打压毁其名誉,如若崇国公再入中枢,希望可以上书为其平反,以免得让世人寒心!”赵颀转身对吴潜拱手。 “放心,此事贤侄不说,老夫若有机会也一定会鼎力而为之!”吴潜脸色严肃的认真点头。 “蒙古如今准备十余年再次侵我大宋,必然会比上次更加猛烈,而如今蜀中没有了余玠,军中没有了孟珙,只怕祸福难料啊!” 一群人再次把眼神落在赵颀画的地图上,一个个全都情绪低沉满脸的惆怅和无奈。 第189章 急信 “老爷,酒宴已经备好,请问何时开席!” 就在一群人围着地图长吁短叹的讨论感慨之时,老管家前来禀报。 “也罢,蒙古入侵眼下尚无任何信息传来,已经晌午,先去吃饭,边喝边聊,诸位请!”吴潜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心思丢开,邀请一群人去客厅吃饭。 国公府请吃饭,自然不会太过寒酸,宽大的客厅之中,当中一张主位,两边各自分列着三张桌椅,宾主坐定之后,很快各种美味佳肴就如同流水一般送上来,家仆侍女来来回回之中很快宾主各人面前的餐桌上便摆满了菜肴,侍女也将酒杯盛满。 分餐制,似乎是中国古老的习惯,而许多人也一直这样认为。 但其实不是,中国的餐饮文化非常久远,因此分餐制和合餐制一直是并存的。 分餐制是贵族阶层的饮食礼仪,同时也是一种富足的象征,只有食物足够多,才会为客人提供单独的餐食,所以在中国古代,一般描述贵族和士族请客,都是一人一张桌子分开吃喝。 但相对于食物缺乏的贫苦百姓来说,家里吃饭每人一张桌子肯定不现实,所以在中国的底层百姓当中,饭菜端上桌一起吃才是正常状态。 而到了唐朝,随着食物越发丰富,合餐制慢慢开始取代分餐制,但分餐制在隆重场合和士族贵族家里,依然还是主流,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宋朝,大量士族贵族平日在家吃饭,也已经是合餐制,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也是一种天伦之乐。 都说大宋具有一种他朝没有的市井气,从饮食和进餐方式来说体现的最为明显,上到皇帝下到百姓,平日吃饭几乎都是合餐制,餐馆酒楼和后世也没啥区别,都是一大桌子菜。 至于像吴潜今天一样采用分餐制吃饭,平日很少见到,体现出吴潜对于赵颀今日前来拜访的隆重礼仪。 而这个礼仪,自然让参加酒宴的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一种受宠若惊的地步。 陈纪和姚燃更是感觉到手脚没地方放,这种高逼格的待遇,他们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而赵颀同样感觉到无比新奇,分餐吃饭他还是第一次,他最熟悉的请客,是一张大圆桌。 饭菜虽然丰盛,规格也高的令人惊讶,但酒菜上桌之后,餐厅的气氛却并不十分热烈,因为所有人几乎都还沉浸在方才赵颀一番推测和演讲之中无法释怀。 等酒菜上齐酒水斟满,看着所与人都情绪消沉的样子,吴潜端起酒杯说:“西涧明日就要离开庆元府回京复职,这顿酒宴就当是为庆贺西涧复职践行,同时老夫也要感谢赵贤侄今日送来的几样价值连城的礼物,诸位举杯同饮一盏,请!” 赵颀等人也赶紧都举杯。 一杯酒下肚,酒桌上的气氛也微微轻松了一些,喝酒吃菜开始聊一些轻松的话题,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在酒宴气氛慢慢变得热闹起来的时候,突然一个家丁从外面冲进来。 “老爷,京师送来急信!” “急信何在?”吴潜惊讶的不已,赵颀等人也都放下酒杯碗筷。 “信使就在府外,言说要亲自交给老爷!”家丁赶紧回话。 “那还不赶紧带上来!”吴潜放下酒杯站起来,家丁转身出门,很快便带进来一个浑身汗透的年轻人。 “老夫便是吴潜,何人安排你送来急信!” “回崇国公,小人右相府上家臣,右相有一封书信,让小人一定面呈崇国公!”年轻人气喘吁吁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汗水已经将信封都浸湿了。 “又是程申甫!”吴潜脸色一凛,也等不及管家将书信呈上来,直接离席大步走到年轻面前拿过书信,撕开,掏出一张信纸,眼神一扫瞬间脸色大变。 “履斋兄,京师到底发生了何事?”吴文英也心头惴惴的站起来。 “觉翁请看!”吴潜看完之后脸皮抖抖着将信递给吴文英。 吴文英只看得几眼,同样脸色大变,“果然,蒙古人果然攻打四川,领兵者正是蒙古大汗蒙哥……” “什么?”叶梦鼎和陈纪姚燃还有陪坐的中年文士全都惊呼着站了起来。 “觉翁快给我看看!”叶梦鼎冲到吴文英身边,一把抓过书信,片刻之后脸色变得既惊恐又古怪。 吴潜慢慢走回到椅子上坐下,眼神落在赵颀身上说:“贤侄当初推测的果然没错,书信是右丞相程元凤从京师送来,消息必然不会有错,二月,蒙古两路发兵攻我大宋,西路蒙哥汗亲率十万亲兵分三路进攻四川,另外派遣宗王塔察儿率五万大军东路进攻荆山,眼下四川攻打甚急,蒙军已经连下数州!” “这……这如何是好,余玠去世之后,蜀中便再无良将,蒙哥率十万亲兵攻蜀,蜀中兵将必然抵挡不住……”叶梦鼎拿着急信手脚抖抖的有些站不稳。 “西涧切勿慌乱,余玠虽去,然老夫听闻蜀中近些年广筑石城,备粮屯兵,并非毫无准备,不过蒙哥竟然带兵亲征我大宋,士气必然高昂,行军势如破竹,蜀中百姓怕是又要遭殃……”吴潜揪着胡须脸色也非常难看,但语气却又透着无可奈何。 “履斋兄,这次蒙军有备而来兼且气势汹汹,其兵分两路攻我大宋,蜀中自然是主力,必然是如同赵小友所言,蒙军试图一战拿下四川,然后顺江而下攻打荆襄,而其东路五万大军必然只是掩护,以分我大宋兵力!”吴文英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之后说。 “觉翁说的不错,东路五万定然是辽金西夏诸国的杂兵,荆山有怀远军镇守,且备有石砲火器,想要攻破并不容易,而且近邻寿春安庆两府皆都兵备充足,援助数日便能到达,这一路老夫倒是不担心,唯独巴蜀太远,朝廷眼下毫无准备之下完全不能掌控,只能听天由命了!”吴潜满脸忧色的摇头叹息。 以前赵颀说蒙古人入侵,可能是推翻丁大全的一个好时机,但眼下蒙古人真的突然来了,吴潜却瞬间有些失去方寸,而叶梦鼎更是心思混乱,感觉天似乎一下就要塌下来了。 而且这次蒙古人攻宋来势太猛,竟然是蒙古皇帝御驾亲征,绝对算是在表露一种决心,蒙古人的野心暴露无遗。 吴潜叶梦鼎吴文英三人瞬间乱了方寸,陈纪姚燃还有中年文士也各自战战兢兢脸色苍白。 唯独赵颀在吴潜说出急信的内容之后,不过只有片刻的失神之后情绪竟然平静下来,坐下来拿起筷子开始吃菜,吃了几口似乎感觉不过瘾,还端起杯子邀请姚燃喝酒。 “赵兄,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酒!”姚燃脸皮扭曲的像鞋拔子一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宋朝廷还在,皇帝还在,我一个住破窑的苦哈哈跟着担心有啥用,何况要吃饱喝足才有力气操心这些事吧!”赵颀微笑着安慰,但怎么看都有一种事不关己的模样。 “赵兄你一个人喝吧,我可喝不下!”姚燃将酒杯顿在了餐桌上。 “唉,总以为蒙古人会和辽金一样放弃和大宋为敌,最终相邻而居,没想到竟然如此野蛮妄兴无义之兵,以后……以后我等该如何是好……”陈纪胆战心惊的扬天长叹。 “我先前就说了,蒙古人可不是辽金两国,根本就没有任何礼义廉耻之心,更没有仁义道德之念,他们就是一群野蛮人,以抢劫为最大爱好,所以我们大宋上到皇帝下到平民,总以为可以和蒙古人像当初的辽金一样画地而治,完全就是痴人做梦,如若我大宋还不振作,亡国之危就近在眼前,金国灭了,西夏灭了,大理灭了,西域诸国早已被其收入囊中,西方的花刺子模和大食也先后被征服,眼下我们大宋就是蒙古人眼中最后一块肥肉,不光有大量的人口可以供他们奴役,还有大量的金银财宝都会成为他们的战利品,可惜我的小龙湾海港啊……还没建好,怕是就要泡汤了!” 赵颀一杯酒下肚,丢下筷子同样四十五度望天,满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突如其来的消息,一下将本来还算愉快的午宴瞬间弄得乱作一团,吴潜叶梦鼎两位朝廷大员自然手足无措,即便是他们焦急,但也只能干瞪眼儿,而吴文英只不过是一个身无功名的幕僚,面对这种军国大事更是没有任何的主意,陈纪姚燃和中年文士则完全六神无主。 由急信可知,午宴前赵颀对蒙古人的进攻推测已经完全应验,分析的几乎丝毫不错。 “事情如今已经明朗,赵小友这一番推测,简直有若张良在世,诸葛重生,足不出户竟然就能将蒙古人的全局和动向猜测的一般无二,真正让老夫佩服的五体投地!”许久之后,吴文英把眼神落在了赵颀身上。 所有人这时也都才从蒙古人进攻的震惊之中慢慢回过神来,眼光几乎都如同探照灯一样注视着赵颀。 第190章 只能靠天意 “自古时有神奇之人,然贤侄这次的推理,已然远超张子房和诸葛孔明,局势如此,我等焦急也没用,程申甫与老夫交往甚厚,朝堂有重要军国大事一般都会来信告知老夫,如今他以右相身份兼任枢密使统筹军务,然蒙古这次入侵,必然也让他惊恐慌乱,丁大全上次因为朝门留字而被压下枢密副使之职,只怕这次会有变故!” 吴潜一番话看似混乱,实际上将他对朝堂的推测分析的十分清晰。 程元凤不通军务,却兼任枢密使主掌军事,虽然这在以文驭武的大宋很常见,但若是程元凤拿不出好的抵抗策略,怕是会被丁大全抓住把柄进行弹劾抢夺军权。 朝堂争斗历来如此,许多人根本就不会顾及什么大敌当前国家危亡,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尤其是丁大全这种奸臣。 “崇国公说的不错,这次程元凤怕是会被丁大全馋陷,若是丁大全权枢密事,则我等更不好插手规劝!”叶梦鼎脸色严肃的捻须点头。 “这次蒙古人入侵,谁劝都没用,这是生死一战,蒙哥亲征大宋,如同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除非我大宋皇帝御驾迎敌,来一场王王对决,士气高涨之下或有可能阻拦这场灭国之祸!”赵颀跟在叶梦鼎之后开口。 “御驾亲征?”整个宴席上一阵惊呼。 “蒙哥汗自登基以来,西方战事势如破竹,蒙古帝国疆域横跨东西地界数千万里,奴役人口数以亿记,如今西方战局已定,唯有东方我大宋还未收入囊中,此次他御驾亲征,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吞并大宋,因此我大宋君臣任何侥幸都不能有,一旦巴蜀失守,则西南门户洞开,荆襄也危在旦夕,但眼下蜀中局势只能观望,同时调派兵将加强荆湖一带的防守,只要保证荆襄不失,大宋或许还有希望,如若失败,蒙军突破长江天险,那便是一片血雨腥风,想想我江南诸地,足有六千万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面对蒙古人的铁骑屠刀,必然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华夏江山至此沦落异族之手,实乃千年以降从未有之殇……” 赵颀一番话,更是如同一记重锤,砸的吴潜等人脸色发白手脚。 “难道……难道我大宋真的要亡了!”吴文英脸色悲戚仰天长叹。 “唉,贤侄虽然有些太过悲观,但我大宋的确准备不足,这些年兵备松弛朝廷混乱,军饷亏空,良将缺乏,冗兵冗费让朝堂不堪重负,蒙古大兵压境有若雪上加霜,老夫虽有报国之心,但却也感无能为力,罢了罢了,今日酒宴就此结束吧,老夫要去写一些奏章面呈陛下,希望能够引起陛下重视,加强对四川的支援和荆湖一线的兵力调配!”吴潜长叹一口气站起来。 “如此也好,崇国公上书朝堂必然重视,刚好明日我也会启程去京师复职,也当邀几位好友一起上书,共请朝堂加紧兵备,希望能够挡住蒙古人的进攻!”叶梦鼎也站起来。 “如此甚好,诸位恕罪!”吴潜微微拱手之后看着赵颀说,“贤侄不慌离开,随老夫去书房!” “是!”赵颀拱手,然后转头看着陈纪和姚燃说,“二位哥哥等我,稍后一起回杨公镇!” “赵兄自去和崇国公商谈国事,我等帮不上忙,实乃惭愧之极!”陈纪和姚燃赶紧一起拱手。 目送吴潜和赵颀离开客厅去了后院,叶梦鼎乘车离开,中年文士便陪着吴文英和陈纪姚燃去厢房休息,一顿丰盛的酒宴不欢而散,只留下大半还未动过的佳肴和仍旧斟满的美酒。 蒙古人突然而至,这种往日高堂满座觥筹交错的欢宴时光,以后怕是越发会变得冰冷凄凉。 行走在浓烈的阳光下,吴潜仍旧感觉到浑身冰凉。 作为一个曾经执掌中枢熟知大宋状况的封疆大吏,吴潜的感受要比赵颀深刻的多。 大宋如今的情况,其实远比赵颀说的严重。 自从端平入洛之后,皇帝便意气消沉几乎对对抗蒙古再无半点儿信心,收复中原和燕云,更是不再报有半分奢望,如今年岁越大,越是颓废,日日在皇宫娱乐玩耍,宠幸宦官宫人不说,甚至还时常召集京城名妓入宫嬉乐,对朝廷大事几乎都决于丁大全之手。 官家如此,满朝官员更是如此,巴结逢迎欺上罔下,整个朝堂乌烟瘴气,即便是有程元凤这种忠心为国的老臣,但也独木难支,几乎就被丁大全的党羽压的喘不过气来,只要不愿和丁大全之辈同流合污的官员,尽皆受到排挤和打压,程元凤有宰相之能,但却处处制肘无法施展,许多大事说了不算,因此也只能和吴潜一样无可奈何,遇到紧急军政,也只能写下书信与吴潜等这些忠义之人相互交流,以期望会得到一些帮助。 进入书房之后,吴潜吩咐侍卫把守门户,然后将房门关上之后邀请赵颀坐下。 “上次初识贤侄,就觉得贤侄并非常人,上次赌注如今已经应验,唯独你说老夫入主中枢一事不敢抱有太大希望,相对于军务,其实老夫也并不擅长,官家怕是不会很快召老夫入朝!”坐下之后吴潜脸色忧色的开口。 “崇国公不通军务,难道丁大全就通军务不成,我大宋开国之初便定下来重文抑武之策,虽然有常备之军百万,但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一旦敌人大兵压境,只能靠中枢策应临时委任将帅,然而这些将帅,很少有真正能征善战之辈,军备混乱不说,各地军州将领私吞军饷之事层出不穷,也大大削弱了各地将士的凝聚力和战斗力,就像崇国公所言,冗兵冗费,沉珂日深,而蒙古人眼下却正是兵强马壮能征善战之时,因此眼下,朝堂无论启用何人御敌,都不会有太好的效果,程元凤不行,换上丁大全更不行,因此我认为,如果天意不照应,大宋此次恐怕在劫难逃!” 此时只有两人,赵颀说话明的语气明显要直接的多。 “那你上次说出蒙古入侵之时,或许就是老夫再入中枢的机会,眼下如此乱局,老夫去了朝廷又能如何?”吴潜直勾勾的看着赵颀。 “那也总比丁大全把持朝政要好多的吧,毕竟崇国公是受人敬仰的老丞相,只要蒙古一天没有攻破临安,那么我大宋也总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和机会,别的不说,至少我大宋军民之中爱国志士不少,只要调配得当,在荆襄一带挡住蒙古人,拖上几年没有问题,而这个时间,还可以慢慢积累力量不断增兵积粮,蒙古大军劳师远征,而且也不习南方气候,时间久了,或许会有转机!” “你说的自然有理,这也是眼下朝廷唯一能够做的,但老夫却看不到转机究竟在何处,我大宋如今偏居江南,只剩下这残山剩水的半壁江山,退无可退守无可守,四川若失,荆襄就是重中之重,若荆襄失守,我大宋根本就毫无回旋余地,如今的朝堂,可再没有第二个孟珙,更加没有岳武穆韩世忠……” “所以,我说大宋若想逃过此劫,实际上只能靠天意!”赵颀轻轻的叩着书桌满脸认真。 “天意……”吴潜有些懵逼。 “不错,就是天意,大宋在辽金蒙古等国的不断逼迫下,眼下实无异于苟延残喘,官家已经再无争雄复归故土之心,官员也没有一个有收复故土之才,若不能上下齐心举倾国之力抵抗蒙古,大宋必如危卵,然而官家和朝廷的事崇国公比我们都清楚,齐心是不可能齐心的,只能先办法继续苟延残喘!” 吴潜脸色灰败,情知赵颀虽然说的难听,但的确是不争的事实。 眼下朝廷内无忠臣良将指挥,外无能征善战之兵,加上兵员不整,亏空日盛,皇帝消沉,奸臣当权,更有蒙古携西方大胜之威图谋大宋,各种因素叠加在一起,大宋几乎就是必死之局。 “天意,何曾会有天意……”吴潜颓然靠在椅背上,看着书桌上程元凤派人送来的急信。 这急信的确来的及时,完全证实了赵颀的推测。 然而真的得知蒙古人大兵压境,吴潜突然感觉到浑身无力,有一种泰山压顶的恐惧。 “天意虽然不常有,但也并非没有,我觉得我被山神像倒下来砸晕之后清醒过来,不折不扣就是一种天意!”赵颀笑着说。 “这如何能比,兵凶战危,死生存亡,一人之生死,如何能比一国之生死,自古以来打仗,从未听闻有人指望天意的!”吴潜苦笑摇头。 “也不一定,崇国公可还记得饭前我们说到过大理!”赵颀看着吴潜。 第191章 科学推测 “大理如何,难道大理灭国乃是天意?”吴潜满脸的不解的问。 “那倒不是……”赵颀摇头,“十多年前蒙古第一次入侵大理,但却很快退兵,让大理逃过一劫,崇国公可知为何?”赵颀反问。 “此事老夫自然知晓,当时蒙古大汗窝阔台突然病死,蒙古国爆发争夺汗位的内乱,这才罢兵让大理国逃过一劫!”吴潜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说出答案。 “一国之生死,其实也是一人之生死,国君亡,自然也有亡国之虞,窝阔台病死,蒙古虽然内乱并没有多久便再次选出新的大汗,然而大理却因此逃过一劫多坚持了十年之久,其实大理国兵力不弱,在这十年当中若是君臣一心厉兵秣马加固关隘整顿兵备,蒙古第二次入侵也不一定就能成功,可惜的是丞相高泰祥和国君段兴智不和,导致这十年尽在内斗……” “笃笃笃……”就在赵颀说话之时,突然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吴潜正听的入神,被打断之后勃然大怒:“老夫不是说任何人不能靠近书房么?” “爷爷,我是小晴,饭后您还没有喝水,我特意给您送来茶水!”门外传来一个少女轻柔悦耳的声音。 “原来是晴儿,进来吧!”吴潜满脸的愤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吱呀~”房门轻轻推开,换了一身素雅长裙的少女端着一个茶盘进来,唇红齿白秀发如云,两颊似乎还涂有淡淡红颜,映衬着雪白的肌肤,平日素颜水灵的模样突然之间多了几分成熟和娇媚。 “赵公子请用茶!”少女放下茶盘之后纤纤素手捧起一杯茶递到赵颀的面前,玲珑的大眼睛看着赵颀,脸颊羞红。 “多谢月婵姑娘!”赵颀赶紧伸手接过来放好。 “爷爷请用茶!”少女把第二杯茶轻轻放在吴潜的面前。 “好好,晴儿最乖了,不过我和大郎还有事情要商讨,你先出去吧!”吴潜点头,少女福身之后退出书房,房门也吱呀一声轻轻关上。 少女这一打扰,加上几口浓香滚烫的热茶下肚之后,随着额头上滚滚汗水滚落下来,一身汗出,吴潜方才那种连灵魂都要冻僵的感觉也似乎慢慢有融化的迹象。 “月婵姑娘真乃细心之人,喝了几口茶,我感觉浑身舒坦多了!”几口热茶下肚,赵颀也同样出了一身汗之后,浑身也感觉轻松通透了不少。 “怠慢贤侄了,方才老夫的确是有些焦虑过头了!”吴潜老脸也有些发红。 赵颀放下茶杯用袖子擦着额头滚滚而落的汗珠子说:“方才我说到大理,其实就是天意照顾,若不是窝阔台病死,大理第一次便灭国了,何曾能再多坚持十年,而如果他们能够抓住机会整顿朝纲和兵备,或许还能再多撑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三十年,只可惜一个大好机会被他们白白浪费了,中国有句老话,叫前车之辙后车之鉴,大理灭国就算不可避免,那么我大宋若是不吸取教训,很快也会步其后尘……” “不一样不一样,因为窝阔台死了蒙古人才退兵,大理才得到这十年的残喘机会,此次蒙哥亲征四川,怎会轻易罢兵!”吴潜直接摇头打断了赵颀的话。 “若是蒙哥死了呢!”赵颀淡淡的说。 “蒙哥死了……”吴潜如同被雷劈一样浑身一震,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就跌落地上,滚烫的茶水溅的到处都是。 “是,若是蒙哥突然在进攻四川的时候死了,您说蒙古人会怎么样?”赵颀弯腰帮忙把茶杯捡起来放在书桌上之后满脸认真的问。 “这……这怎么可能?”吴潜满脸的呆滞看着赵颀。 “生老病死这种事谁说的清楚,蒙古人野蛮残暴,四面征讨抢夺百余国人口财货,动辄屠城,所过之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从铁木真一统蒙古各部算起,若是有心统计的话,蒙古人至少杀死了数千万的人口,征服途中只要是拼死抵抗的国家,基本上都是以屠城结束,当初铁木真破金国中都,听闻整整屠杀了月余之久,几乎没有一个幸存者,最后蒙古撤军之时,更是一把火将中都焚成灰烬,这其中还包括中原的开封和洛阳等地,开封当初是大宋的京师之地,人口百万何等繁华,而等金国覆灭之后大宋再去,听闻开封仅仅只剩下了六百老幼,二十多年前窝阔台登基之后攻蜀,屠城两百余座,天府之国千余万人口只剩下了不到八十万……千余万呐……” 赵颀幽幽的长吐一口气,仍旧感觉到心中一股恶气无法吐出来,端起茶杯灌了几口站起来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和绿意葱茏的花园,在池塘边上,有一个美丽的少女和几个丫鬟正在戏水玩耍,而少女时而抬头看着书房的位置,与赵颀的眼神刚好迎上,片刻的对视之后有些慌乱的低头隐入了田田荷叶之中。 除开他,没有人知道大宋的未来。 吴潜和满朝文武还有皇帝在内,即便是都知道蒙古人来势汹汹,但并不一定就会感觉到亡国近在眼前。 毕竟大宋还有六千万百姓,还有百余万大军,还有每年亿万贯收入,商业发达市场繁华,粮食充足百姓安居,虽然说不上政通人和,但整个国家连个造反的都没有,安稳的实在不能再安稳了。 而普通百姓就如同这少女一般,从未想象过自己会很快沦为亡国奴,依旧还沉浸在平淡的安乐和幸福之中。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这一刻,赵颀突然明白了杜牧叹息和无奈。 但又能如何,百姓只不过是百姓,亡国也好,奴隶也好,这些都不是他们该承受的指责,那隔江唱歌的歌女,也只是为自己能够活下去混一口饭吃,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君王,那些高官厚禄的大臣,那些祸国殃民的贼子,才是应该被钉在耻辱柱上活活被烧死,然而,每一次亡国,死的最多的却是百姓,而那些高官厚禄者,那些华服美玉者,那些朱紫勋贵者,却都摇身一变成为了敌人的座上嘉宾或者朝堂政客,换了一个身份继续享受他们的奢华生活。 “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是会有报应的,蜀地千余万大宋子民的冤魂日积月累,早已积怨如山,我在想,若是老天真的开眼,蒙哥这次可能会死在四川!”赵颀从花园的荷塘收回目光,转头看着吴潜认真的说。 吴潜:…… “崇国公可能认为我太想当然了,但这的确是我的推测,若是强行解释天意或许也太不可思议,那我就给崇国公说说我的科学推测……”赵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来。 “何为科学推测?”吴潜满脸的胡须眉毛仍旧还在轻轻抖动。 “嗯,就是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的理论分析!”赵颀含糊解释一句之后接着说,“我们都知道蒙古人习惯生活在草原荒漠之中,西北地势平坦气候干燥,而且他们习惯吃羊肉喝奶乳,而我们中国人则不一样,我们是农耕国度,主要以五谷杂粮为主,饮食清淡,如今蒙哥十万大军攻蜀,兵力强盛来势凶猛,但巴蜀之地山高水深地势崎岖,除开沃野千里的成都平原之外其他地方并不适合大规模的马战,而且当初余玠经营巴蜀十余年,依托地势修建了大量的石城和堡垒,这些都是阻挡蒙军的最大障碍,只要蜀中兵将能够继续执行余玠的策略,蒙古人的进展或许并不会一帆风顺……” “巴蜀气候炎热潮湿,而且牛羊供应不足,作为习惯肉食的蒙古大军来说,必然会不适应气候和饮食,再加上二十年前千余万百姓的死亡造成大量尸骨在荒野腐烂,年深日久积为毒瘴,还有蒙古马匹也定然不适应蜀地气候,所有这些累加起来,一旦爆发瘟疫,十万大军聚在一起产生的聚变效应完全可以摧垮蒙古人的斗志,因此只要重庆府的将士能够抵抗蒙军到明年夏季,我推测蒙古大军之中会爆发一场瘟疫……” “西北苦寒,蒙古人的寿命大多不是太长,普通人活到五十岁便是高寿,贵族六十也算长命,蒙哥今年差不多也年过半百,俗话说五十知天命,蒙哥肯定是想在自己死之前彻底灭掉我大宋,以此展示他超越铁木真和窝阔台的功劳,但五十多岁的人了,劳师远征地形不熟不说,气候饮食也都完全不适应,而据我所知,这是蒙哥登基以来第一次带兵亲征,一个从未离开过草原的老人,跟着大军行军劳顿加上饮食气候完全不同,怕是这一次攻蜀,就是他殒命之时!” 第192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这……这……听起来固然有些道理,但也太过牵强了!”吴潜此时已经彻底坐不住了,扶着桌子站起来嘴唇抖抖着说。 “若要说牵强,肯定是有一些,但这也并非小子信口开河,一场战争更要取得胜利,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蒙古人此次进攻大宋,或许天时占优,但地利人和皆都不占,特别是蜀地二十年前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之后,蜀地百姓与蒙古这血海深仇无法化解,一定会拼命反抗到底,再加上地形气候蒙古人皆都不熟,因此兵败蜀中也并非不可能,如果是蒙哥突然死了,蒙古必定因为争夺汗位再次内乱,蒙军也会很快退兵,若是趁着这个机会死命拖住蒙军,蒙军各部必然混乱不堪,若是朝廷有强力之人主持,调集各路大军提前做好部署,说不定可以反败为胜歼灭蒙军主力,这样蒙古内乱加上兵力损失太大,至少二十年时间不会再犯我大宋,可惜……” “可惜什么?”吴潜深吸几口气,强行让自己的镇定下来问。 “可惜即便是蒙哥真的死了,只怕我大宋也没有人能够做到,只会眼睁睁看着蒙古大军从容退去,甚至可能还有人会借机和蒙古人媾和,白白错过这个让蒙古内乱分裂的机会!”赵颀叹息摇头。 “蒙哥的死只是贤侄的推测,老夫以为可能性不大,围剿蒙古大军的事就更不可能了,如今丁大全这种不通军务的混账把持朝纲,能抵挡住蒙古人的进攻稳住荆襄就算不错了!”吴潜坐下来揪着胡须徐徐长吐一口气。 “如此看来,我大宋复蹈大理覆辙将不可避免,蒙哥若死,蒙军主力安然退却,最多两三年时间蒙古必然会再次推选新的大汗,新汗登基,目标仍然只会是我们大宋这唯一的一块肥肉,数十万强悍的蒙古大军瞬间再来,我大宋将再无任何机会!”赵颀苦笑,瞬间都有点儿感觉到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他方才说的方法,绝对是大宋唯一的挣扎的机会,在蒙哥挂之前在淮河沿线提前布置做好一个口袋,然后等到蒙哥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忽必烈必然会退兵回去争夺汗位,这个时候大宋不惜战损狠狠的给蒙军一次袭击,若是能够有机会干掉忽必烈,则历史的车轮将彻底改变方向,没有了元世祖忽必烈的蒙古,内部将会产生怎样的变化还不得而知,但无论谁登基,对宋蒙两国甚至整个世界格局都将产生巨大而未知的影响。 可惜从吴潜的话语当中,他也知道这件事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说法。 至少蒙哥这次会死在四川都还只是他一个所谓的推测而已。 这个推测莫说吴潜不相信,整个大宋甚至蒙古人都不会相信。 也就是说,赵颀虽然知道历史的走向,知道蒙哥必定会死,但眼下却并没有任何力量来做出任何改变,唯一的就是等这件事应验之后,会让吴潜对他的信任再增添一大截。 得到吴潜的信任有一个好处,那便是明年丁大全下台,吴潜当左丞相,贾似道挤掉程元凤当右丞相兼枢密使,两人因为不合导致吴潜很快被罢相贬黜京师,后来被贾似道害死,只要获得吴潜的信任,便能够让吴潜提前提防贾似道,最好能够在朝堂站稳脚跟,这样朝廷才不会被贾似道一人专权掌控。 贾似道这个人历史评价褒贬不一,但总体来说不是个好人,有功劳,但也更有奸臣的本质,特别是在当丞相之后,嬉乐无度整天斗蛐蛐,导致天下百姓官绅尽皆效仿,一时间民间蛐蛐价格大涨,老百姓都不种田工作,到处去捉蛐蛐养蛐蛐,一些所谓的斗虫身家数万甚至数十万贯,在这样的风气之下,整个大宋从上到下完全就没有人去关心国家是否危在旦夕,而贾似道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势和地位,一人独霸朝纲,大小事务都完全不告诉皇帝,后来更是发展到忽必烈已经围攻襄阳三年之后,宋度宗才知道这个消息,当然,宋度宗本来也是个傻子,告诉他也没啥用,但蒙蔽皇帝肯定是无法饶恕的罪责,同时在针对襄阳的解围战中,贾似道的指挥可以说一塌糊涂,整整六年都没有成功,堪称中国历史上最弱智的军事统帅,没有之一。 这种人把持朝政十多年,加上还有一个傻子皇帝,这一对奇葩的组合终于将本来摇摇欲坠的大宋帝国彻底整瓦塌了。 “崇国公,若是蒙哥真的死了,您认为何人能够登上蒙古国的汗位?”各种关于贾似道上台之后的信息从赵颀脑海中翻腾一遍之后,赵颀突然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这个……”吴潜脸色凝重的在脑海里思忖许久之后摇头,“蒙古眼下国势稳固,蒙哥尚有两个掌控军权的弟弟,一个是忽必烈,一个是阿里不哥,阿里不哥驻守都城和林,我们并不熟悉,但忽必烈总领漠南启用了大批的金国儒生为幕僚,而且还重用很多北地和中原的世家豪绅,此人尊崇儒学,据说十分喜欢我中华文化,时常还吟诗作画,若是他登基为汗,想来对我大宋的态度要温和一些……” 赵颀:…… 好吧,就是这个在吴潜口中对大宋温和一些的忽必烈,最后彻底干掉了大宋。 喜欢那就抢过来,这是游牧民族最擅长干的事。 而且吴潜作为一个还算忧国忧民的官员,对蒙古国内的局势也算比较清楚,换作其他一些中低级官员,估计连阿里不哥是谁可能都不知道,因为这个问题赵颀同样问过陈纪和姚燃,两人除开知道铁木真窝阔台蒙哥拖雷等这些大人物之外,对于蒙古国的情形几乎一概不知,对于征讨西方的术赤、察合台、旭烈兀等蒙古大将几乎也一问三不知。 这个时代消息闭塞的确传播的很慢。 但对自己的敌人都一无所知,也是大宋人的悲哀,甚至连蒙古人的军事动向也完全不知道,这便是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军事统帅造成的严重后果,事事处于被动状态,等到敌人打上门来之后才开始调兵遣将部署防守,自然每次都手忙脚乱被打的灰头土脸。 “既然崇国公倾向于忽必烈会登上汗位,那么眼下阿里不哥驻守都城和林,蒙哥突然去世,忽必烈会做何样的反应?”赵颀又问。 吴潜捏着胡须再次想了片刻之后盯着赵颀说:“贤侄三番五次说到蒙哥去世,眼下又反复询问老夫蒙古国下一任大汗的继承者,但眼下却是蒙古大兵压境,我们迫切需要应对的是怎样抵挡蒙古人的进攻,而不是商讨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题!”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崇国公,朝廷眼下对蒙古人的了解几乎为零,蒙古人在西方的动向满朝文武几乎都无人去关心和打听,自然也无从知晓,这次蒙古国干掉了大食之后终于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我大宋,这从战略层面上来看,蒙古人已经处于绝对优势,他们可以源源不断的从西方调集军队回来参战,而我大宋纵深和屏障皆无,处于完全弱势地位。从战术层面上看,蒙古准备充足,蒙哥汗亲率精锐攻蜀,本就是想一举拿下四川,打开通往我荆襄的门户,这个意图非常明显,四川远离中枢,朝堂鞭长莫及,只能看天意如何了。从战役层面来看,蒙古国两路大军同时攻入大宋,就是为分置牵引我大宋兵力的部署,不能有效及时的去援助四川,因此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我们都处于绝对被动的地位,而且蒙古国眼下还有一路大军没动,那就是忽必烈,此人熟悉汉地事务,手下有大量汉族幕僚和世侯相助,若是他参战,三路大军压迫之下,崇国公认为我大宋能坚持多久?” 吴潜脸皮不停的颤抖,许久之后摇头叹息:“贤侄虽然说的都有道理,但我大宋毕竟还是有这么多军队,也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小子斗胆一句,崇国公说的这句话恐怕您自己都不太相信!” “不信又如何,老夫眼下不在朝堂,不掌军务,即便知道蒙古人的全部动向,得不到皇帝的支持一切都是枉然!”吴潜脸色灰白的摇头。 “那小子还是刚才那句话,大宋要想逃过一劫,就只能看天意,这次小子也不与崇国公打赌了,毕竟事关国运,小子赌不起,国公您也赌不起,我就把所有的推测都说出来供您参详一二,希望您在上书皇帝的时候,也可以把这些推测也略微提到一些,将来或许对您会有好处!” “嗯,老夫洗耳恭听!”看赵颀说的严肃,吴潜也脸色认真的微微点头。 第193章 没有第二次机会 “第一,我推测蒙古人这次在四川的进攻不会太顺利,蒙哥或许会死于四川,大致时间应该就是在明年入夏之后。” “第二,蒙哥死后蒙古国内会因为争夺汗位发生混乱,时间持续大约三到五年,忽必烈最终会胜出。” “第三,我大宋会因为蒙哥的去世获得这次战争的短暂胜利,也会获得三到五年的喘息机会,希望朝堂能够拿出对策,因为下次蒙古人再来,就是你死我活的最后较量,就像当初的大理一样,天意可一不可再二的出现,这是大宋唯一振作的机会。” “你真的这么肯定蒙哥这次会死?”赵颀说完之后,吴潜很是不解的看着赵颀,因为赵颀的所谓的推断,几乎都是建立在蒙哥死的基础之上。 “蒙哥不死,大宋就会死,这二者选一,我自然希望蒙哥先死,三国时期诸葛亮神机妙算,但实则他所有神出鬼没之算计,都是在他熟悉天文地理和人文历史的基础上推算出来的,隆中对三分天下,他分析的就是天下大局,从中抽丝剥茧为刘备找到了称霸天下的道路,特别是赤壁之战,既有算计又有天意,借东风火攻曹军是算计,但曹军爆发瘟疫却是天意,曹军都是北方兵卒,不习水战不习江南气候,因此在孙刘联军的攻击和瘟疫带来的恐慌下,曹军大败,若不是曹操命大从华容道逃脱,此后三国鼎立之局势,又当别论了。” “眼下的蒙哥就和当年的曹操一样,虽然准备充足,但却仍旧低估了四川的局势,蜀中百姓现在对蒙古人恨之入骨,只会拼死相搏,再加上水土不服,蒙古大军必然会出现各种疾病,若是一旦形成无法遏制的瘟疫,这十万大军必然会陷入慌乱之中,蒙哥不知兵法,一意孤行要攻打四川,这是他犯下的一个最大错误!” “打下四川他们便能控制长江上游,就可以屯兵巴蜀夷陵,然后源源不断顺江而下进攻荆湖,这怎能算是错误?”吴潜不解的问。 “崇国公可知当初诸葛亮为何会建议刘备先据荆州,再占巴蜀,以此成就王业?”赵颀反问。 “自然是巴蜀沃野千里易守难攻……” 吴潜一句话还没说完自己都呆住了。 “所以,这就是蒙古人错误的地方,巴蜀只能徐徐图之,决不能妄图一战而下,二十年前蒙古人攻打四川,当时蒙古西方战事正酣,并未有多余的力量和野心吞并我大宋,因此一路烧杀抢掠虽然杀的成都府十室九空,但也被蜀中军民顽强阻击损失惨重,最后不得不退走然后图谋大理,这次蒙哥并未吸取上次的教训。”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可不是说说玩儿的,十万大军入蜀,粮草辎重军马兵械几乎都无法补充,而且他们在西方攻城拔寨的巨炮全都用不上,只能人马硬攻,听闻余玠当年知重庆府的时候,依山傍水修建了无数石城石寨,只要巴蜀将领不傻,一定会依托这些石城石寨对蒙古人进行阻击,只要拖得一年半载再加上水土不服造成的疾病,蒙古人士气必然低落,若是蒙哥也死了,这一场准备充足的大战便会无疾而终,蒙古也会因此陷入争夺汗位的内乱之中。” “若我是蒙哥,必然不会攻蜀,而是带领十万精锐攻击襄阳,襄阳破,则荆襄平原无险可守只能拱手相让,然后控制汗水截断长江,那样四川就成为了一块飞地,等大宋归服之后,四川自然也就唾手而得!” “所以无论什么时候,襄阳都是大宋防御蒙古人的重中之重,崇国公,小子说这些,就是希望您一定要把这件事提出来,让皇帝万分警觉,一定要加强荆襄一线的防御和物资储备,各地务必要以城中军民八年十年之用度进行储备,军械粮草火药炮石全都备足,以后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要力保襄阳不失,而只要襄阳不失,我大宋终究还有一丝希望!” “虽然老夫认为你推测蒙哥会死在四川的话可信度不高,但荆襄一直就是我们防御的重点,眼下本就修筑的城高壕深,想来不会有失,但你既然说出来,老夫在上书的时候自然还是会提醒清楚,毕竟是军国大事,小心为上!”吴潜点头。 “多谢崇国公!”赵颀恭恭敬敬的行礼。 “你何必谢我,当是我谢你才对,御敌本是朝廷之事,老夫虽然眼下不在朝堂,但却依旧还是从一品的当朝国公,于国于民都需要承担责任,唯独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少年,只需要种田经商养家糊口就行了!”吴潜摆手说。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子虽然身无长物,也无上阵厮杀的肝胆,但大宋乃是我们所有大宋人的祖国,小子能够出力,自然也不想落后,眼下朝廷已经知晓蒙哥进军四川的消息,必然也会做出一番应对,只要我的推测不错,四川之危局明年就能解除,然而我担心却是蒙古下一次的入侵,策略必然会有所改变,荆襄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此事太远,朝廷要先解眼下危局,听你说了这么多,老夫心中也算是有了一些想法,你且去吧,等朝堂有了新的消息,老夫会安排人送书信与你,当然,你若有空闲,也可时常来老夫府上闲聊一二,老夫孙女月婵与你年岁相当,年轻人在一起想来也更多一些话题!” “是,崇国公忙着,小子告退!” 赵颀行礼之后走出书房,然后脸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池塘的方向,却没有看到嬉闹的少女和丫鬟,反而听见树荫之中叮叮咚咚有弹琴唱歌的声音传来,歌声清澈渺渺,在这炎热的夏日午后,平添了一份清幽和宁静。 对于蒙古人的这次军事行动,赵颀还是大致清楚,基本算是无疾而终。 而且蒙哥的死还会造成蒙古内乱,也打乱了西方的战局。 旭烈兀占领叙利亚之后准备继续西征进攻巴尔干,但在得知蒙哥死了之后便开始撤军,只留下大将怯的不花带领万余人镇守叙利亚,而蒙古人撤军的消息传出不久,埃及人便发动了对蒙古人的进攻,不久之后怯的不花被杀死,蒙古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此后蒙古再也没有能力继续西征,西方局势因此也稳定下来,蒙古帝国也一分为四,形成了后蒙古帝国时期的世界格局,而登上汗位的忽必烈也把重心放在了南宋身上,厉兵秣马准备吞并汉人的最后政权。 虽然赵颀知道这些历史走向,当却不能笃定的告诉吴潜蒙哥会死在钓鱼城,毕竟这还是一年之后的事,谁都不会相信。 不过蒙古人十万大军攻打四川,这种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从三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而且自从四川完全纳入中华版图之后,一直都是中国最富庶繁华的地区,甚至在唐朝,特别是安史之乱之后,一旦战局不利,大唐的皇帝就是撒腿往四川跑,因为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稳固了,而且富甲天下无处可比,躲在里面安稳的一批。 不过富甲天下的天府之国四川,终于还是在大宋手中被彻底葬送,蒙古人两次入侵,几乎杀光了蜀地百姓,完全是一种种族大灭绝行为,经历蒙宋之战之后,四川也终于被祸祸光了,几百年都没有回复元气,而等到明末时期好不容易积累恢复一点儿人气,满清和南明军队再次在四川进行了旷日持久的拉锯战,然后又经历三藩叛乱,四川再次被屠空,才有了后来的湖广填四川,富庶无比的四川,也终于变成了一个贫穷落后的地方,巴蜀文化虽然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灭绝之中艰难保持下来,但却再也无法恢复昔日的风采,变成了一个贫穷落后的区域。 眼下的四川,其实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局面。 只是南宋腐朽的朝廷已经没有办法去维护她的安危,基本上只能听之任之,自从余玠死后,四川可以说处于一种完全靠当地军民自治的局面,得益于蜀地军民的英勇和爱国热情,这才坚守下来。 根据后世的历史记载,余玠虽然抑郁而死,但他留下的军事部署和策略后续官员还是坚持的比较好,十余年时间依山旁水在重庆四周修筑了大大小小数百座石城石寨前后呼应,而当地军民和百姓,都依托这些石城石寨进行农耕和商业活动,遇到敌情便躲入石城石寨抵抗,敌人一退又出来耕田种地。 而蒙哥的这次御驾亲征,也正是在这种坚壁清野和坚固的石城堡垒阻挡下,很快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地步,尤其是钓鱼城,经过当初的四川安抚使彭大雅修建之后,余玠入蜀再次加固扩展,直接将这座山城经营的如同铜墙铁壁一般,而这座石城,也最终阻挡了蒙古大军打开大宋西南门户的企图,蒙哥也因此命丧于此,为摇摇欲坠的南宋朝廷留下了十余年苟延残喘的机会。 若是南宋能够吸取大理灭亡的经验了教训,蒙古退兵之后能极做好江淮一线的纵深防御,进行积极的抵抗政策,说不定不会死的那么快。 但可惜的是可能老天都看不过去南宋的腐朽和无能了,闭上眼睛再也没给赵宋另一次回血的机会。 第194章 私心 赵颀和陈纪姚燃冬瓜四人离开吴潜府上之后,在繁华的鄞县游玩了半天,临到快要日落之时才搭乘一条货船顺流而下直至甬江入海口,时间也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杨公镇海港。 而吴潜也在书房深思熟虑许久之后接连写下七八封书信,安排家丁快马加鞭送往杭州和其他地方,这些书信,既有和一些官场好友讨论局势的信件,同时也有送给右相程元凤和枢密、台谏以及给皇帝的建议书。 针对不同的人,吴潜也参考赵颀的言论对当前局势做出了一些推测和判断,而在给皇帝的奏书之中,提出了派遣将士援助四川的策略之外,反复斟酌考虑之后还是按照赵颀对蒙军和四川气候地形的对比,提出了蒙军之中可能会爆发瘟疫的可能,但他并没有提到蒙哥可能会死。 作为一个老成持重的老臣,吴潜可以希望有这件事发生。 但这种事实在太玄乎了,玄乎到已经不能用推理来证明,若是真的发生,那就只有一个理由,就是赵颀所说的天意,是千余万蜀中百姓的亡魂要弄死蒙哥报仇雪恨。 日落,傍晚。 微微的热风之中,吴潜坐在花园的凉亭下面,形容有些疲倦,苍老的面容略微有些苍白。 “履斋兄无需太过焦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朝堂虽然眼下混乱不堪,但各地兵备却还算充足,四川如何眼下还不知晓,但蒙古人想打到南方来怕是不容易!”坐在吴潜对面的吴文英安慰说。 “即便如此,但也不可掉以轻心,老夫并非完全是因为焦虑,而是赵颀说的另一件事?”吴潜摇摇头端起茶杯开口。 “他还说了什么?不知履斋兄能否透露一些?”吴文英很是好奇。 吴潜默然喝茶沉默许久之后看着吴文英说:“觉翁与我相交数十载,年岁相仿情同手足,应该很熟悉我的秉性,我从来都不会因为一些人离经叛道的话而情绪失控,但今日赵颀一番话,却让老夫神魂不宁,若是他这番话应验,那么此人就不能仅仅用神奇来形容,而是要用神仙来形容!” “神仙?”吴文英惊讶的把胡子扯断了好几根。 “是,若是应验,老夫只能认为他是一个现世来点化老夫的神仙!”吴潜神情严肃认真的点头。 “履斋兄快说快说,赵大郎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吴文英的好奇瞬间被点燃,抓耳挠腮的情绪有些失控,若是手里有一个话筒,他恨不得直接塞进吴潜的嘴里面。 “觉翁既然想知道,老夫也不好隐瞒,但说出来之后你千万莫要说出去,此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履斋你快说吧,算我求你了!”吴文英赶紧拱手。 “赵颀先前的话你可能也听见了,蒙古想彻底灭我大宋,才有这次蒙哥亲率十万大军攻蜀,按照赵颀自己的说法,这次应该就是宋蒙交兵以来最为危急的时刻,四川若失,大宋或许不保,但是后来去了书房,他提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推测……” “履斋兄,您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啊!”吴文英急的恨不得去掰吴潜的嘴巴。 “他说……蒙哥这次可能会死在四川!”吴潜终于还是说出了答案。 “哐~”吴文英一下站了起来,将面前的茶杯撞翻,茶水四溢将石桌上赵颀画的那张世界局势图都浇的湿透。 “他……他真的这样说?”吴文英手忙脚乱的将地图拿起来嚷嚷。 “是,他的确这样说,还说了自己推测的理由,虽然看似有些牵强,但却也并非信口开河,而且他还提到当初大理灭国之事,以此提醒我要让朝廷做好准备,以应对这件事带来的后果!”吴潜认真的点头。 “拿他究竟是依据何样的理由推测出这个结果?”吴文英将茶水浸透的地图挂到凉亭的栏杆上之后焦急的问。 吴潜既然说出口,也并没有太过隐瞒,将赵颀在书房所说的一番话大致讲述了一遍,然后满脸古怪的说:“觉翁你说,若他这番推测最后应验,你觉的该如何评价他的所作所为?” “这……这……这也太神奇了,蒙哥今年的确年过半百,但生死谁人能断,若是真的应验,怕真的只能说是神仙点化……”吴文英结结巴巴的说。 “所以啊,听完他的话,老夫这半日一直心神不宁,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将他的推断说出去,因此几封书信和一份奏书,足足写了近两个时辰!”吴潜端着茶杯望着满园的青葱翠绿,眼神却似乎找不到任何焦点。 “履斋兄,若是蒙哥真的死在四川,蒙古肯定会因为争夺汗位而自乱,这的确和当初蒙古人进攻大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结局,若是我大宋能够趁这机会加强防备,下一次蒙古人再次入侵,我们也定然不会像眼下这般手足无措!”吴文英回过神来赶紧说。 “唉,说是这般说,他也这般提醒我,只可惜眼下朝堂被丁大全把持,我也无能为力,今后之事,恐怕更加难测!”吴潜叹气说。 “履斋兄太悲观了,到目前为止,赵大郎对蒙古目前的格局和动向推测的几乎毫无二致,因此这个推测虽然看似令人匪夷所思,但巴蜀地形险恶气候迥异于西北大漠,十万大军劳师远征,水土不服导致生病爆发瘟疫也并非不可能,我到认为他的这番推测非常合理!” “觉翁也觉得蒙哥会死在四川?”吴潜惊讶的问。 “既然是推测,只要合情合理,那就有可能,而且不管蒙哥会不会死在四川,至少他的推理可以确定蒙古这次进攻四川应该不会太顺利,眼下你希望能够再次入主中枢,那么这就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丁大全不通军务,不知四川形势,胡乱指挥之下必然错误百出,履斋兄可以再上一份奏书,提请与你亲近之人参与到这场战争之中,只要立下一些功劳,等蒙古人退走,履斋必然能在朝堂多一些支持……” 看吴潜有些犹豫的模样,吴文英接着劝说:“我知道履斋兄为人正直,但这种明知会有转机的大战,只要立下功劳必然官家不吝封赏,若是谁能够最终击退蒙古,恐怕又是封公封侯的功劳,死后追封一个王爵也并非不可能,此事万万不可犹豫,越快越好,不然等朝堂安排下来就晚了!” “觉翁,你说若是老夫上奏自荐去怀远前线或者去增援四川如何?”吴潜突然冷不丁的问。 “啊?!”吴文英惊的脸色呆滞,半晌之后回过神来苦笑说,“履斋,你今年已经六十五岁,比之那蒙哥汗还年长一轮还多,眼下又正值炎炎夏日,一路舟马劳顿去几千里外,怕是这把老骨头扛不住啊!” “身体老夫自感还不错,近些年虽然官场不顺,然而却是吃得好睡得好,若不是这次蒙古人突然入侵,我觉得即便是告老还乡也还能活个十年八年没有任何问题,老夫这一生虽然看似光鲜,但却近乎于一事无成,就用这把老骨头去前线率领将士与蒙古人厮杀一番,即便是死在疆场,也算是对得起大宋君王和列祖列宗了!”吴潜唏嘘感慨的说。 “若是履斋亲自前去,固然是一个绝好的良机,你这些年担任沿海制置使,把庆元府附近的数百里海疆管理的井井有条,这些朝廷每年都有评议,自然不会视而不见,我只是担心官家见你年事已高,不让你去!”吴文英有些担心的说。 “去不去的成另当别论,但既然有这个机会,老夫也决不能坐视不理,任凭丁大全之辈继续在朝堂祸乱下去,而且老夫这样做,也是有一些私心……” “哈哈,天下熙熙攘攘,何人敢说没有私心,那丁大全的私心全天下人都知道,官家还不是一样不停的加官进爵,国家危难之时,我倒是希望朝堂多出一些履斋兄这样有私心之人,宰相宝座,小人坐得,为何履斋兄就坐不得!”吴文英哈哈大笑。 “也罢,既然觉翁也觉得我可以一试,那老夫这就去再写一份奏书,自荐去前线抗敌!”吴潜神情似乎轻松不少,站起来大袖一摆离开凉亭往书房而去。 …… 第195章 起点神庙 小龙湾海港的建设如火如荼,赵颀家的新房子也材料备足正在加紧修建。 而在两个工地都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杨公山半山腰上的山神庙也开始动工重建,最近赚到了不少钱的杨大元二麻子等人和赵颀在一起合计了一番之后,决定将山神庙扩建翻修一下,同时再塑一尊更威武一些的山神像。 寺庙和建民宅不一样,不能一个人出钱修建,只能靠捐,因此赵颀等人发出倡议之后,全村人几乎没有人拒绝,有钱的捐钱,有物的捐物,有力气的出力气,反正这是保佑所有人的神仙,每个人都不想落后了被神仙鄙视,然后在保佑的时候打了马虎眼。 二麻子二毛杨大元杨大虎赵颀刘太爷等人最近都发了大财,因此都财大气粗的捐了几十贯钱,其他一些在小龙湾帮工的人或多或少也的捐了三贯五贯,因此短短两天便募集到近三百贯钱,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头儿也自告奋勇帮忙负责,全村妇孺老幼也都一起上阵,扛木头搬石头背泥沙石灰,短短几天就把几大堆材料弄到了山上。 等所有准备齐全之后,请附近的道士来看过风水选过吉日,杀鸡宰羊的祭过天地烧过黄表之后,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茅湾村杨公山山神庙改造扩建重塑法相的活动正式拉开序幕。 六月二十三日,为火神诞辰。 虽然山神和火神不是一个系统,但终归都是中国土生土长的神仙,选在这个日子开始,也是想让这些神仙们能够聚在一起开个趴体,一起受点儿人间的供奉和香火,免得各自蹲在各自的小庙里面太久了寂寞的慌。 中国人虽然敬神,但却是人类文明中最奇怪的种族。 因为中国人在敬神的同时似乎并不虔诚,嘻嘻哈哈都是当做老祖宗在拜,不像西方人那么多规矩,也并不严肃,更不像中东的各种教派那么疯狂到不可理喻。 中国人的神都很世俗化,烧几根香磕几个头,然后就乱七八糟的各种请求都来了,不管是不是管这一块儿的神仙,都要唠几句嗑儿,保佑升官发财,保佑长命百岁,保佑多子多福,保佑赌钱手气好,保佑去找窑姐儿能够坚持一炷香,至于念什么经文就免了,土地山神这些小庙的神仙都不识字,他们也不要钱,就听你唠嗑就满足了,若是钱多点儿,供奉一些瓜果面点,放在供桌上还能养活几个夜宿的乞丐。 所以在中国的各种山神小庙之中,从来都不禁绝穷人的来往,但是在修建的金碧辉煌的佛家寺庙,穿的不工整,不施舍香油香火钱,庙里的和尚一般不让进,佛家的神仙一般只保佑富人,你捐的钱越多,方丈就会越开心,木鱼都能给你敲破。 总体来说,中国的神,是穷人的神。 外来的神,则看起来就要冠冕堂皇的多,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这也是中国人一贯的传统认知,要比土神仙靠谱,因为给了钱,总觉得会把事情办的牢靠一些。 所以,神灵不灵验,包装很重要。 因此在这次修建山神庙的时候,赵颀决定把这座保佑过自己的山神庙修的大气一些,看起来奢华一些,然后在进门的地方摆了一个功德箱,进来放不放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看起来有排场,不往功德箱投几文钱都不好意思磕头。 甚至赵颀连这座新的山神庙的名字都改了。 换了一个特别大气特别上档次特别有纪念意义的名字。 起点神庙。 这就是杨公镇山神庙的新名字,立意新的开始,新的征程,希望保佑茅湾村全村男女老少,开启一个全新的幸福生活的起点。 神庙的牌匾和神像,已经请人制作去了,等到山神庙修好之后,就会以一个崭新的形象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而今天山神庙开始修建之时,已经距离赵颀上次去鄞县拜访吴潜的时间过去了半个多月。 陈纪和姚燃早已乘坐商船回广州去了。 已经走上正轨的小龙湾海港也每天一个模样的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而赵颀自家的房子,也已经打好了地基开始砌墙。 总体来说,穿越过来两个月之后,赵颀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让自己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改观,连带整个茅湾村的人心也变得更加凝聚,许多贫穷家庭的生活也大大改善。 当初穿越过来时候,左邻右舍包括自己一家人都是穿着补丁打补丁的破旧衣服,而最近,穿新衣服的越来越多,乡亲们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出门在外,别人一听说是茅湾村的人,立刻都表现出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甚至还有很多人恭敬巴结,这也能让茅湾村的人感觉到脸面十足,说起自己的村子,也感到一种由衷的骄傲。 而这一切变化,几乎都是赵颀带来的。 因此茅湾村无论男女老少,看见赵颀,都会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恭敬和感谢,无论赵颀走到哪里,都有人打招呼行礼甚至拉扯着去家里吃饭喝水。 许多大婶姨娘看见赵颀更是兴奋的不得了,拉着赵颀的手摸来摸去舍不得放,纷纷都要做媒把自家的侄女外甥女配给赵颀当老婆。 因此这段时间,赵颀已经私下里已经变成了很多家的小姑爷,有些少女看见赵颀,都脸颊羞红的捏着衣角扭捏的喊小颀哥哥,甚至路上走路突然路边都会跳出来一个小姑娘往他怀里塞荷包香囊,就连隔壁的小米都还偷偷摸摸往他睡觉的枕头下塞了一个荷包,里面竟然还放着两个亲嘴的泥娃娃小人。 赵颀晚上睡觉磕的慌掏出来一看差点儿就哭了,因为那一天来过窑洞的小姑娘就只有小米一个人,别家丫头不会来,小竹也不敢,至于阿莲更不会遮遮掩掩做这些小孩子的游戏了,她一般晚上都是直接来安慰赵颀辗转难眠的一颗心,温柔细致的能够融化铁石,因此赵颀每天早上起来浑身都是软绵绵的。 站在热火朝天的山神庙工地前面。 看着二麻子二毛冬瓜大牛等一群青年光着膀子头上缠着红布,嘻嘻哈哈打闹拿着同样缠着红布的锄头开始为神庙开沟奠基,赵颀的心思也已经飞到九霄云外。 茅湾村最近太疯狂了,他感觉有些快待不下去了。 得罪一个女人还无所谓,若是得罪了全村的小丫头片子,将来怕是觉都睡不安生,天天有后生往他窗户丢石头。 “少爷少爷,快回家……!” 就在赵颀也脱掉上衣拿起锄头准备帮忙的时候,一个八九岁穿着青衣带着小帽的男孩子气喘吁吁的从山脚下爬上来。 “来福,啥事?”赵颀疑惑的停下来。 “少爷,家里来客人了,太婆让您赶紧回去!”小男孩爬到山神庙前使劲儿喘气。 “来客……我们家没啥客人啊?”赵颀更加疑惑。 “颀哥儿你回去吧,这挖沟抬石头的事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也干不了,要是伤了腿脚我们也担待不起,说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闺女看上你了,请人来做媒……” “哈哈,正是正是,颀哥儿最近已经成了好几家的姑爷了,再多一家也无所谓!” “嘁,谁家的丫头这么没谱,我们小颀怕是宰相家的孙女才配得上!” “那还不如干脆娶个公主当个驸马爷!” “娶公主有啥好的,听说驸马爷不能当官,娶个小妾都不行,要是逛窑子被官家知道了,只怕腿会打折!” “嘁,想多了,听说官家自己都逛窑子,那宋徽宗赵佶时不时的偷偷出宫去青楼私会李师师,听闻临安的官家也经常召京城名妓唐安安进宫侍寝……” “好了好了,赶紧干活儿,一天不聊女人都感觉没话说了!”赵颀哭笑不得的丢下锄头,穿好衣服跟随小男孩下山。 第196章 来客 总体来说,修山神庙赵颀是来凑热闹的,基本上从最开始出了五十贯钱之后就再也没他啥事儿了,都是村里一群老头子在负责操持。 其中村正杨安平最热心,买砖瓦木材、请道士、买香烛、做牌匾、塑神像、请工匠,从筹备到今天开工,几乎都是他在辛勤奔走,赵颀也就是打个酱油。 不过杨安平如此卖力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上次退股之后,没想到小龙湾很快竟然又打了一个绝地翻身仗,不光干翻了吕家,小龙湾海港也一夜之间变得炙手可热,短短十天时间不到,所有房子都卖空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杨安平眼前一黑差点儿就脑溢血挂了。 过了两天,更是有消息灵通人士私下有说,小龙湾海港光是合同一期募集的资金,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五十万贯,若是全部修好,最后小龙湾海港至少会赚三百万贯,而且就在吴潜离开的第二天,小龙湾海港就开始给所有股东和大小管事发黄金白银,就连普通脚夫都发了一两银子。 而听到这个消息,杨安平直接一口气没喘上来,在家躺了足足六七天,喝了几罐子汤药才慢慢调理过来。 不过自己反的悔,这个苦果还得自己咽下去。 让他去找赵颀和刘掌柜重新入股分红,他也感觉没这个脸。 而且一家三个儿子三个媳妇全都私下埋怨杨安平,这种事哪怕多等几天看清头绪也好啊,没想到杨安平直接就退股了。 这下好了,没赶上这趟发财的机会也就算了,还特么把几乎整个茅湾村的人都得罪了。 眼下可不仅仅只有当初吕家商行扛包的那四五十个脚夫在海港帮忙,而是整个村子的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工地干活儿,能写会算的就帮忙记账,头脑灵活的也能混成一个小管头,即便是傻大笨粗的像李三那样的憨憨,现在也跟着赵颀在发财,而最近赵颀又和村里的几个精通竹木机械的匠工合伙儿成立了一家小龙湾马车制造厂,正在打造新式的四轮马车对外销售,自从四轮样车在杨公镇来往展示几次之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目前接到的订单已经超过五十辆,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攀升,小龙湾海港近水楼台先得月,除开已经抢先下单三十辆货车之外,更是准备打算购入至少二十辆加长版的投入到公交领域,按照赵颀先前的规划,开通小龙湾海港到杨公镇海港沿线和杨公镇附近几个村的公交线路。 这家马车制造厂纯粹是赵颀投资和村里几个竹木匠工合作成立的,和小龙湾海港没什么关系,但赵颀本身也是小龙湾海港最大的股东,自然在采购方面也有很大的发言权,而且区区几十辆马车总共也不过几万贯钱,刘掌柜也毫不在乎,自然和和气气一起发财,即便是将来镇上出现了其他的四轮马车厂,小龙湾和海港大部分的商行最终还是都会购买赵颀的马车。 因为赵颀背后还站着一个神秘大佬,庆元知府吴潜。 而正是这个吴潜的到来,一下帮赵颀彻底扭转了小龙湾海港的困局,而且也一下将善于见风使舵的村正杨安平彻底弄得里外不是人。 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这次赵颀等人找他商量修山神庙的事情,杨安平便拍着胸脯表示全力支持,并且自己都还捐了五十贯钱,而杨安平在漕运衙门上班的大儿子杨长山也私下亲自去小龙湾海港找赵颀和刘掌柜,表示等海港修好之后,一定会全力支持小龙湾的发展,把许多漕船安排过来停靠装卸。 杨安平的打算赵颀自然也知道,在和杨大虎刘掌柜等人商量之后,将核心区一间商铺以两万贯的低价卖给了杨安平,这下把杨安平幸福的哭了好几天了,看见赵颀眼圈儿就发红。 因为这套商铺几乎是核心区最好的临街地段,按照核心区其他地段的价格参考,杨安平眼下即便是转手卖三万贯,都有无数人抢破头,何况等到五年十年之后,这套房产会升值五倍甚至十倍,相比以前那种只投资分红的方式,明显杨安平是赚大了。 因此杨安平这次彻底被赵颀不计前嫌的宽容折服了,无论赵颀喊干啥事儿,杨安平这个村正都是最积极主动,而三个儿子和三个媳妇也都全力支持,表示让老爷子这次一定要抱紧赵颀的大腿不松口,以后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跟着赵颀发财。 而赵颀搞定杨安平之后,整个茅湾村的人都几乎和他绑在了一起。 有了村里人的坚定支持,以后很多事都有人帮忙跑腿,这邻里乡亲的关系,怎么都比从外面请一些不了解的人安全得多。 而眼下又收养了十多个小乞丐,这些孩童虽然小,但都对赵颀充满感激,特别是小五,平日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淡,但实际上赵颀说的任何话她都会严格执行,一群孩子也都十分听话,干活儿也很勤快,任何事只要吩咐一声都抢着干,加上苏老太和阿莲小竹的不断教导,如今这群孩子都已经把自己当成了赵颀家的下人,种菜养鸡洗衣做饭收拾房子跑腿买东西牵马喂食等等,虽然平日吃穿住用花了不少钱,但总体来说极大的改观了赵颀家的状况。 小竹不用像以前一样忙碌的停不下来,整天跑进跑出洗衣做饭扫地烧水洗菜,这些事只需要喊一声,一群孩童瞬间就能干好,而阿莲也轻松了许多,除开做饭之后,余下的事情几乎都是耐心教导这些孩子怎么把家务做好。 而苏老太也变化很大,除开严格教导这些孩子要遵守规矩之外,还让两个聪明灵活的小孩子当了管头,每个月比别的孩子多发三五百文钱,以此开始培养这些孩子的上下尊卑观念,有空甚至还会教这些孩子识字计算。 虽然从小五等人来到赵颀家差不多才一个月时间,但所有人的精气神都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过唯一没怎么变的就是小五。 这一群大大小小十六个孩子,有男有女,全都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大部分都是丫头,只有六个男孩子,但唯独小五不喜欢穿裙子和打扮梳妆,整天穿着一套男孩子的衣衫,头发扎个马尾辫,和赵颀走在一起,别人还以为是俩兄弟。 眼下一群孩童在赵颀家都生活的富足而愉快,也都把赵颀当成了自己的东家,而赵颀也为这些孩子每人起了一个名字好区分。 男的就叫来福、发财、双喜、大旺、大力等等,女孩子就叫春香秋香梅兰竹菊等等,反正这些都是大户人家的标准下人称呼,在繁华的大街上吼一声阿福,估计会有一大群人答应。 急匆匆之间,一里多路转眼就到家了。 还隔着老远,赵颀便看见自家窑洞前面堆满建材石料的空地上,停着一辆豪华的四轮马车,两匹骏马正拴在路边的大树下吃草。 而除开马车之外,还有一群挎刀的魁梧汉子守在破窑四周。 一个身穿闲服腰系丝绦头戴东坡巾的老者正站在窑洞门口和苏老太闲聊,同时看着一群工匠盖房子。 这个吴老头儿闲着没事跑我家里来干什么? 赵颀虽然满心狐疑,但还是赶紧满脸笑容的大步上前拱手行礼: “崇国公光临,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好让小子有所准备!” “哈哈,贤侄回来了!”吴潜看见赵颀,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 “实在抱歉,未曾远迎还请崇国公见谅!” “无妨无妨,老夫今日也是闲的无聊,特地来贤侄家里看看!”吴潜笑着摆手。 “外面炎热,还请进窑洞喝茶歇息,请!” “贤侄无需客气,请~” 一老一少寒暄两句走进窑洞,但看见凉棚下一个美貌少女正和小竹两人坐在凉棚下面说话,赵颀微微愣了一下赶紧上前打招呼。 “原来月婵姑娘也来了!” “月婵见过赵公子!”少女脸颊微红的赶紧站起来福身行礼。 “听闻老夫要来贤侄这里,晴儿也想跟着来散散心,冒昧而来还请贤侄勿要见怪!”吴潜笑着四周打量窑洞里面的情形说。 “崇国公和月婵姑娘乃是贵客,小子求都求不来,岂会见怪,请坐请坐!”赵颀赶紧邀请二人入座,同时吩咐小竹去烧水泡茶。 “少爷,茶杯已经洗好,阿莲姐正在烧水,太婆吩咐我照顾晴儿姐姐!”小竹赶紧回答。 “嗯,去看看烧好没有,莫要让崇国公和月婵姑娘久等!”赵颀点头,小竹赶紧跑去看火,苏老太也杵着拐杖后面跟着进来,四人便坐在凉棚下聊天,几分钟后阿莲提着一壶开水过来,小竹也用一个木盘端着四个茶杯和研好的茶末过来。 老太婆站起来亲自冲茶,很快一杯热气腾腾还翻腾着云雾花纹的茶水放在吴潜面前,只把吴潜惊讶的眼珠子都瞪大了一圈。 “苏夫人这点茶技艺堪称鬼斧神工,实在令老夫大开眼界!”吴潜盯着茶杯,直到里面的花纹慢慢消散之后才忍不住大声感慨。 “岂敢得崇国公夸赞,小妇人年轻的时候也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学了一些茶艺,眼下几十年没点过茶了,技艺早已生疏,崇国公将就饮一杯吧,来,小娘子也品尝一下老婆子的手艺……” 苏老太把第二杯茶放在了少女面前。 “多谢太婆!”少女赶紧站起来行礼。 “勿用勿用,我一个乡下老太婆,不值得一谢!”苏老太说着又点好两杯茶,坐在来陪着吴潜接着闲聊几句之后站起来说,“颀儿陪着崇国公聊着,老婆子让人去镇上买些酒菜回来,一会儿你陪国公好好的喝一杯!” “苏夫人勿用客气,老夫就是来找贤侄闲聊几句就走!”吴潜摆手客气一句,苏老太杵着拐杖离开,少女也喝了几口茶之后站起来说,“爷爷,我和小竹妹妹出去玩儿!” “嗯,去吧,莫走远了!”吴潜点头。 “晴儿姐姐,我带你去看一样好玩的东西!”小竹高兴的拉着少女离开窑洞。 转眼凉亭就只剩下赵颀和吴潜两人。 第197章 蛛丝马迹 “崇国公今日前来是否有事?”赵颀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水。 “呵呵,没事老夫就不能来了?”吴潜端着茶杯似笑非笑看着赵颀。 “呃……这个……自然能来,但小子这破窑的确寒碜,您来也提前打个招呼,我好收拾一下,您看这乱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赵颀略有些尴尬的摇头解释。 “提前打招呼恐怕是来不及了,老夫本以为你会去老夫府上拜访一下,但左等右等你却不来,老夫只好拉下脸皮来了!”吴潜轻轻瞥了赵颀一眼满脸责怪的神情。 “这个……的确抱歉,最近海港的事比较忙,家里也正在修房子,实在有些脱不开身,本来是打算入秋之后就去鄞县拜访崇国公的!”赵颀哭笑不得的解释,同时有略微有些疑惑的问,“崇国公如此匆忙而来,莫非是京师发生了什么事?” 听赵颀问到正事,吴潜的脸色也慢慢严肃起来,放下茶杯微微点头说“不错,京师的确有事,自从这次蒙哥汗亲自带兵两路进攻我大宋,朝廷便已经开始调度各路兵马进行抵抗,眼下已经调播州知州吕文德进援四川,老夫上书之后,陛下还是比较重视,又征调粮草军饷补充荆襄一线的兵备,眼下荆山有怀远军为主力,加上临近的寿春安庆两府皆都兵力不弱,加起来足有十余万大军,想来问题不大,眼下唯一担心的便是四川,其实早在四年前灭掉大理之后,蒙哥便派遣蒙古国总督军事兀良合台率数万人马三路夹攻四川,本来打算会师合川,不过在马湖江被都统制张实和叙州知州史俊击败,去年开春才刚刚退走,前两年的战争导致四川境内许多城池遭到破坏,大部分都还没来得及修缮,但这次蒙哥亲自主攻四川,我只怕四川的守军扛不住,吕文德虽然功勋卓著,是朝廷最为器重的大将,但从播州援助,至少要两个月的时间,这时间也怕来不及……前线战事眼下无从得知,但肯定伤亡非常惨重,老夫心忧至极,因此上书朝堂请求调任荆山或者四川,到最前线去抵抗蒙军……” 赵颀愣了很久才满脸古怪的问“那皇帝答应没有?” “答应了,前天诏书便已经通传到府衙,让老夫在五日之内去京师听调,但具体会去何处还不得而知!”吴潜点头。 赵颀捏着下巴开始思索。 南宋末期比较混乱,许多事也乱七八糟,但一些重要的事赵颀还是大致了解,比如蒙宋三次大战的梗概,包括钓鱼城、襄阳、鄂州这些比较重大的战争情况,朝廷的事知道的略少些,但主要人物也多少了解一点儿。 吴潜是在丁大全倒台之后再次担任丞相,但干了大概两年又被贾似道赶下台,这期间似乎没听说吴潜还有上前线的经历。 不过赵颀最开始连吴潜在庆元府当知府都不知道,所以到底历史上有没有这件事赵颀也不得而知。 眼下吴潜主动请求调到抗蒙前线,这将是一个不确定的事,历史上或许有或许没有,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蒙哥这次真的死了,吴潜在提前预判这件事的情况下,就可以捞取一大笔政治好处,若是能够代替贾似道获得鄂州之战的胜利,那么未来就能得到更多的支持。 历史上的贾似道就是在鄂州大战中脱颖而出的,这货眼下虽然还不如丁大全,但崛起的速度比较快,一是凭借他姐姐贾贵妃的名头,二是这货的确还有些才干,比起丁大全来说要强很多,但这货从小就是个混混,当了丞相之后混混的秉性暴露无遗,营私舞弊搜刮民脂民膏喜欢斗蛐蛐不说,而且在内忧外患根本无法平息的情况下,强行推行公田法和打算法,公田法得罪了大量公卿贵族,而打算法直接拿前线的将领开刀,以鲸吞军饷为名抓捕了许多功勋卓著的大将。 公田法就算了,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其实将私有收归国有,算得上是一种历史的倒退,大宋的百姓虽然失田者众,但这些田终归还是被佃户承租,并没有抛荒,而且大宋的财政当中农业税占比不高,然后还有强大的工商业支撑,平民失业率并不高,只不过大量公卿贵族占有大量的私田,大肆囤积粮食导致军需不够,加上朝廷开支巨大,贾似道就想通过公田法来增加朝廷粮食收入,减少纸币的发行数量,可惜这一步便得罪了几乎所有的地主阶层。 而打算法更是推行的稀里糊涂,贾似道一面自己大肆收受贿赂,一面打击报复不和他心意的将领,许多正直的武将因为看不起他,都被他借机打击报复,因此打算法从一开始便走上了邪路。 抗蒙名将向士璧和曹世雄就是被贾似道以打算法之名抓捕入狱,最后害死在监狱之中,而南宋水军将领刘整也是被打算法吓到了,看到曹世雄和向士璧被害死,统帅吕文德又处处刁难打算清查他私吞军饷的事,刘整在感觉走投无路之下直接就投降蒙古,一下让蒙古人凭空得了数千艘战船和数万水军。 可以说南宋的惨败,就开始于打算法的推行。 正值国难当头,却先拿驻守各地的武将开刀,这种挑起内乱自自残三刀局面,直接就葬送了南宋朝廷最有一点儿残存的信任和实力。 “崇国公对贾似道熟不熟悉?” 赵颀在脑海里整理关于这场宋蒙第二次战争的枝叶梗概的时候,自然把重点放在了马上要借助这次战争爬上大宋最高权力中枢位置的贾似道身上。 如果历史走向不出错,丁大全已经不太需要值得关注了。 “贤侄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贾似道老夫还是比较熟悉,以前曾经有过数次交道,此人是嘉熙二年的进士,淳祐年以宝章阁直学士授沿江制置副使和江州知州,再后来调任京湖制置使兼江陵知府,宝佑二年加同知枢密院事,并且授爵临海郡公,宝佑四年进参知政事,去年加知枢密院事,眼下任两淮宣抚使,在淮河前线主持护边和屯垦,听闻率获嘉奖,官家十分看重……”吴潜虽然不明白赵颀突然为何要问贾似道,但还是大致将自己对贾似道履历介绍了一遍。 “崇国公若是将来入中枢,切记小心此人!”赵颀没有解释,反而是严肃认真的看着吴潜。 “贤侄此话到底是何意?”吴潜更加不解。 “我只是根据一些蛛丝马迹推断罢了,听闻贾似道是贾贵妃的弟弟,以前在京师有些嚣张跋扈,时常和一群浪荡子弟斗鸡走狗玩蛐蛐,此人或许是有些才能,但终归不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爬上去的,此次蒙古入侵,贾似道作为主持两淮前线军务最高官员,又兼知枢密院事,必然会被皇帝重用,或许会让他主持这次抗蒙之战,而根据我先前的推测,若是蒙哥出兵四川不利,蒙古极有可能快速退兵,那么携这次抗蒙大战之胜,贾似道必然还会加官进爵入主枢府执掌军政大事,若是如此,崇国公将来必然会与其起冲突!”赵颀解释。 吴潜听完揪着胡须许久都没说话,明显也是在心中衡量赵颀这番话到底由几分可信,但经过一番思量之后他突然发现赵颀推测的应该非常靠谱。 无论从身份地位还是对军务的熟悉情况来看,贾似道似乎都是眼下朝廷最好的选择。 吴潜满脸怪异的抬头看着赵颀,似乎想把赵颀的脑袋劈砍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会就越过目前纷繁复杂的局面去关注一个几乎都没有人去关注的人。 贾似道眼下的地位和吴潜自己差不多,都是从一品的开国公,吴潜自己知庆元府,同时还授沿海制置使,而贾似道授两淮安抚使,军事地位比吴潜高,但并不执掌民政,两人在朝廷的地位来说在伯仲之间,但贾似道有两个优势,一是年轻,才四十多岁;二是他一直都执掌军务,算得上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的军事统帅,而且一直都在前线和蒙古人打仗,对于和蒙军作战的经验要比吴潜熟悉的多。 “唉,虽然贤侄说的有理,但贾似道也并非你说的这么不堪,当初孟珙也对他赞赏有加向皇帝推荐,贾似道才得以快速升迁,两淮军务这些年做的不错,屡次击退了蒙古人在两淮路的骚扰,对蒙军的战术也比较熟悉,的确是这次主持抗蒙的最好人选,将来蒙古人退走,他加官进爵也在情理之中,老夫既阻挡不得也不会去阻挡,这毕竟这是国家生死存亡时刻,老夫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去破坏朝廷的安排和调度!”吴潜摇头叹息。 第198章 没有更差的结局 “崇国公,我提醒您并非让您去阻挠贾似道,而是可以提前做好谋划!”赵颀提醒说。 “谋划什么?如何谋划?”吴潜满脸疑惑的看着赵颀。 “既然崇国公上书皇帝想要去抗蒙前线,皇帝也已经答应调您入京师候职,而且您提请调往四川或者荆山这两处交战之地,如今您年岁已高,固然身体健康,但朝廷肯定还是会有所顾虑,万一路上出现差错,不仅会让随行的将士惊慌失措,也会让朝廷手忙脚乱重新委派官员接替您的职务,如此一来一去恐怕会是数月时间,此间产生的责任谁都承担不起……” 吴潜呆半晌轻轻点头:“不错,这次皇帝没有直接委任老夫职务而是宣京师听调,应该也是有所顾虑,但老夫虽然一把老骨头了,抗蒙报国之心丝毫不减,即便是死在半路上也值了!” 赵颀哭笑不得,“吴老,小子方才说的虽然有些不敬,但确实是事实,您若是路上或者前线出现不测,不光会影响士气,还会因此造成混乱贻误军机,若是造成无法挽回的军事失败,我想您也不想看到,因此我建议您这次去了朝堂之后,请求调往鄂州驻守!” 吴潜没有半分不悦的摆手说:“生死有命,生老病死本是常态,你有何不敬之处,再说老夫今年已经六十有五,早已半截入土,生死早已看淡,有什么不能说的,何况你说的也十分有理,老夫自己也曾想过,但在国家如此危难时刻,老夫若是袖手旁观,心里实在难受,去不去前线无所谓,只要能为抵抗蒙军做一些事情,老夫也自感欣慰,但你为何要让老夫去鄂州?” “吴老稍待,我去拿一张地图来……”赵颀告罪起身,很快进自己的房间拿出来一张图纸在竹桌上铺开。 地图上画着一副大致相像的中国地图,包括新疆西藏东北朝鲜蒙古甚至越南泰国等都都包括在内,而且还标注了当前这些国家的名称和大致位置。 而在这副地图上,赵颀用三条红色的箭头表明了蒙古人这次攻宋的大致线路。 “吴老请看,这是我上次从鄞县回来之后经过一番推演之后画下的蒙军进军示意图……” “西路,蒙哥率领十万精锐分三路攻打四川,眼下我还不清楚三路的具体进攻路线,但蒙古人本来试图攻占四川之后顺长江南下夺取荆襄,那么他们入川之后的最终目标必然是攻占重庆,成都府一马平川肯定挡不住蒙古人的铁蹄,三路大军最后必然在重庆汇合,因此这次四川战局的重点就是在重庆府,甚至我们还可以将目光准确一点儿,那就是合州。因为这是从汉中入川之后一路过巴州南充直驱重庆的最近道路,几乎是一条直线,另外一路大致应该是从安康入川,路线应该是走达州广安一条直线直驱重庆,同样几乎是一条直线,至于还有一路,我推测应该是同样由汉中入川,然后走利州绵州攻成都,然后经遂宁进逼重庆……” 赵颀指着地图上四川的位置分别用箭头标注的三条进军路线讲解。 “蒙军三路大军的进攻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重庆府,而重庆府的地形地貌可比成都平原恶劣多了,几乎都是高山大河,唯一能够通过的地方,也早就修建了无数城寨把守,只要当地守军合理利用地利优势进行阻拦,蒙军的行军速度将受到极大的阻力,两年前蒙古人就是妄图会师合州失败才退走的,这次他们卷土重来,目标仍旧不会有丝毫变化,因为只要攻下合州,顺嘉陵江乘船而下可以直入长江,大宋的西门门户便彻底被打开……” “塔察尔率领的东路军进攻荆山,其实这也是蒙古人最习惯的进攻路线,中原的地理环境比四川好得多,适合大规模的骑战,他们只要突破怀远军的阻拦,便能够直驱信阳和随州进逼荆州与四川的大军会师……” 赵颀指着地图,很快就将蒙古人的东路进攻路线做了大致的推测。 看着赵颀画的这副清晰的蒙军进攻军事地图,吴潜除开惊讶激动之外,也对赵颀的推测和判断相信了七八分,其实这和他在家与吴文英讨论的结果差不多,只是赵颀这样用箭头标注之后,整个蒙古进攻态势一览无余清晰呈现。 “吴老,眼下这些蒙古人的进攻路线是我比较保守的推测,但其实我认为蒙古人这次大兵压境,蒙哥御驾亲征,目标绝对不会这么小,因为他图谋的是我整个大宋,因此我以为,蒙哥的打算是西路军拿下四川之后会从水陆两路东出巴蜀,陆路出恩州直扑荆州,而水路则出峡州直扑江陵,塔察尔一路大军则会进攻襄阳夺取汉水控制权,最后双方合围鄂州……” “鄂州?”吴潜正听的入迷,却看赵颀手指一转,从荆州直接指在了武汉位置。(注一下:古时候的鄂州不是现在的鄂州市,而是现在的武昌。) “不错,这次蒙哥的胃口很大,想一鼓作气吞掉我大宋,因此绝对不会像二十年前一样在荆襄一带劫掠一番之后就退走,因此他的进攻路线也会发生很大的变化,吴老,若是蒙军攻占了鄂州,您以为局势会发生何种变化?”赵颀抬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吴潜。 吴潜站起来围着桌子走了一圈,又趴在地图上用手指着四周的地名沉思,足足一两分钟之后才脸色极度难看的开口:“荆襄可以说是南方门户,而鄂州就是我大宋咽喉,鄂州若失,我大宋真的就危在旦夕了!” “所以我说这次蒙古人胃口很大,吴老还需注意一点,那就是大理……” 赵颀伸手指着云南的位置。 “蒙哥几年前就拿下大理,本来是为夹击四川做的准备,但四川蒙哥以为十拿九稳,那么在东西两路大军同时发动的时候,我相信驻守大理的蒙军不会袖手旁观,而是会从广西入境,由南向北夹击荆湖一带……” 赵颀说着用一根炭条从昆明至贵州到桂林再至长沙画了一条长长的弧线,然后一个箭头直指鄂州。 “吴老,这才是我最终最完整的推测,蒙古这次其实应该从东西南三路同时进攻我大宋,若是三路大军会师,则大宋几乎会丧失近半国土,若是我们此次不能在鄂州打赢这场战争,则大宋再也没有任何希望!” 赵颀丢下炭条在身上胡乱擦了几下手,坐下来开始喝茶。 而吴潜看着桌上的这副三条箭头直指鄂州的军事地图,胡须眉毛都在不停的颤抖,明显内心已经混乱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看来……看来我们所有人都小看了蒙古人这次的决心……” 许久之后吴潜一屁股坐下来,脸色灰败的端起茶杯,但手抖的茶水都荡出来了。 “吴老,您若相信我的推测,那此次去了京师之后就自请调往鄂州,为了保证鄂州不失,必须要下大力气整顿荆湖北路的兵备和防务,一定要赶在忽必烈加入战斗之前做好一切准备!”赵颀提醒说。 “忽必烈,贤侄为何有突然提到他,他这次不是没有统兵参战么?”吴潜愣了一下不解的问。 “这还是我的推测,首先塔察尔率领的并非蒙军精锐和主力,而两淮一线本来一直都是我大宋的防务重点,若想要突破两淮守军的纺线估计不会这么容易成功,一旦战事陷入胶着甚至失败,则蒙哥必然会走马换帅,忽必烈就是最好的人选,而忽必烈这个人吴老应该很熟悉,一直都是蒙古人统治北方汉地事务的最高首领,对汉人和我大宋最熟悉,他若参战,则境况会发生很大变化,他一定会启用大量金国将领和投降的南方将卒,如此以来就不是我们跟蒙古人斗智斗勇,而是在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汉族同胞自相残杀,蒙古人只需要坐山观虎斗最后收拾残局就好,上次我与吴老打赌就曾经提到过,忽必烈这一次一定会参加这场蒙宋大战,我上次还曾经问过吴老,若是蒙哥死了,谁能继承蒙古国的汗位,吴老推测是忽必烈,而这和我的推测也不谋而合……” “吴老,忽必烈这个人要比蒙哥更加可怕,因为这个人对我们汉人太熟悉了,一旦他当上大汗,下一次蒙古人再来,就是大宋生死存亡的最后一战,将再也没有任何侥幸,所以这一次吴老一定要借助这次机会在鄂州完成对蒙古人的漂亮回击,以此稳固自己在朝堂的地位!” “你还是一直认为蒙哥这次会死在四川?”面对赵颀这个说法,吴潜仍旧感觉到难以置信。 “呵呵,天意难测,虽然这样说看似玄而又玄,但其实也并非胡说八道,不然吴老也就不会自请调任前线去抵抗蒙军,因此我们都在赌,只不过这个赌注是以蒙宋两国的国运为赌注,我们赌赢了,则大宋还有一丝机会和蒙古人一争高下,重整河山待后生,若是赌败了那也就是败了,难道还有比亡国更差的结局吗?”赵颀神色轻松的笑着反问。 吴潜默然。 “那你认为老夫该如何做?”许久之后吴潜长吐一口气问。 到此时,他再也不能把赵颀当做一个普通少年来对待。 就凭借今天这番对这场战争的事态分析,吴潜就知道整个大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赵颀更靠谱的军事策划者。 “若是吴老想要获得皇帝的信任,进而获得这场大战的胜利,我觉得吴老可以向皇帝和满朝文武立下军令状!” “何样的军令状?”吴潜愕然问。 “此战不胜,割头以谢天下!” “哐当~”吴潜身体一歪差点儿滚到地上去了。 …… 第199章 朝廷和前线 吴潜走了,走的失魂落魄,上马车的时候好几脚踏空差点儿拱到马车底下去了。 赵颀一句割头以谢天下如同一击惊雷将他劈的神魂失守,但回过神来之后,又不得不承认赵颀这一招非常奏效,按照自己的身份地位和年龄状态,若是不对自己狠一点儿,基本上皇帝不会让他参与这场大战,毕竟他对军务也并不是特别精通。 眼下他的优势有两个。 一是赵颀对未来战争的预判和推测。 二是鄂州眼下还不是最前线。 按照赵颀的说法,鄂州大战至少要等到明年忽必烈参战之后才会正式打响,只要皇帝同意他去鄂州总领军政,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来调兵谴将进行部署,在稳固鄂州周边的同时,还会提请朝廷加强广南东路、强荆湖两路和京西南路的各地军事要塞的防务,以此形成一个坚固的防御圈,在死命抵挡蒙军的时候,也伺机等待蒙军在四川的消息。 若蒙哥真的死了,攻打四川的蒙军主力必然快速退军,而蒙哥的死也会导致蒙古内部为争夺汗位发生内乱,到那时忽必烈必然急切想要退兵回去争夺汗位,大宋就要利用这一年多准备的时间在鄂州附近拖住蒙军进行一场决战。 “我听说宝佑四年的状元文天祥勇武过人,吴老到时候可以提请将其调到鄂州协防!” “扬州知州李庭芝练兵有方,以前是孟珙属下,吴老可以上书皇帝,提请征调李庭芝至荆湖两路协防!” “最后吴老切记,若是贾似道为此次抗蒙统帅,您千万要小心,此人好大喜功,可能会虚报战功,甚至还可能与忽必烈暗中议和换取蒙古人快速退兵,但您要知道,忽必烈要急着回去争斗汗位,他比我们大宋还着急,只要有机会一定要将他拖住,甚至要不惜伤亡给予他狠命的一击,千万不要议和妥协,若是能够干掉他,则对蒙古人的打击将前所未有,甚至会动摇蒙古国的根基,若是蒙古内乱而分裂,则我大宋未来要轻松不少……” “这是我们大宋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机会,希望吴老千万谨慎对待……” “小子在此预祝崇国公早日凯旋归来,名震华夏,流芳千古!” 站在窑洞前面的路口,赵颀冲着吴潜远去的四轮马车高呼。 四周侍卫携刀护送,坐在颠簸摇晃的宽敞马车之内,听着后面传来的喊声,失魂落魄的吴潜终于从混乱中惊醒过来,满是皱纹而且略带苍白的脸上很快恢复平静,从车窗探出头去回头大声说:“多谢贤侄吉言,静待老夫消息,等下次老夫再来,一定与你商量一件好事!” “好事?”还站在路口招手的赵颀满脸疑惑。 而马车内坐在吴潜对面的少女却瞬间脸颊羞的通红,紧紧的抱着一个玻璃鱼缸,看着里面游来游去的几条泥鳅不敢抬头。 …… 大宋京师,临安府杭州。 这座人口超过百万的大都市绝对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没有之一。 虽然蒙古大军入侵的消息已经传到京师半个多月了,但京师的百姓却生活如旧没有太多变化。 繁华的大街上依旧车水马龙,白天黑夜都人声鼎沸,青楼妓院和酒楼客栈夜不打烊,南来北往的商旅游客入过江之鲫汹涌而来又汹涌而去,东南西北所有的城门从未关闭,进出城的人如同流水一样川流不息。 近在咫尺的盛景西湖,也是京师百姓最喜欢去的地方,划船游湖,吟诗作画,听曲钓鱼顺便在这炎炎夏日打个水秋千,游船画舫来往,管弦歌舞不绝,完全是一副太平盛世的境况。 一个月多月过去,那一场震动京师的朝门血书案件的影响已经快速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茶楼酒馆或者大街小巷的人群,讨论的都是蒙古入侵的消息。 讨论归讨论,但却并没有什么人害怕。 所有人都认为蒙古人不会打到临安府来。 朝廷相对于民间,却要紧张不少,毕竟这种十余万大兵压境的局面,已经二十余年没有过了,更何况这次是蒙古大汗亲征,因此上到皇帝下到太学武学的学生,这些官方层面对于这场战争还是比较担心,甚至是惊恐。 朝廷并非没有明白人,虽然比较少,但这几天的朝堂之上,还是争论的不可开交,但却并没有一个太好的结果。 针对四川的紧张局势,皇帝下令征调防守贵州的吕文德率军紧急增援之外,还从安庆寿春两府征调将士加强荆山前线的防御,朝廷对于军饷和粮草也已经开始筹措运转,但这也仅仅只是最粗浅层面的应对,就像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一样,朝廷对于此次蒙古人突然进攻弄的手足无措,争吵半个多月都还没有拿出一个合理的军事方案。 几日前,突然一个消息在朝堂传开,前左相、庆元知府吴潜接连两次上奏。 第一次上奏提出蒙古人这次进攻的严重性,是以吞并整个大宋为目标,因此提请皇帝千万不要大意,要紧急加强四川和荆山一线的防务。 第二次上奏吴潜更加激进,直接要求调任前线和蒙古人作战。 对于吴潜的奏书,皇帝还是非常重视,接连在朝堂讨论几日之后采纳了吴潜的部分建议,开始加强荆襄防御,但对于第二份奏书,不光皇帝感觉有些担心,满朝文武几乎都是一种反对态度。 首先反对的就是丁大全集团,认为当前朝廷运转正常,各路兵马粮草调配已经开始,不需要吴潜这个搅屎棍出来搅乱当前的军事部署,当然,最大的担心还是害怕吴潜因为这次战争立功之后对他进行报复。 另外一些反对的人几乎都是因为吴潜的军事能力和年龄。 论资历,吴潜是从一品的开国公,当大军统帅丝毫没有任何问题,但吴潜虽然兼有沿海制置使的军务,但实际上并没有带领大军打仗的经验,对蒙古人的战术也不了解,另外就是吴潜的年龄太大,今年已经六十五岁,这个年龄已经不适合上前线统兵作战了,有个头痛脑热挂了,前线瞬间便会乱做一团。 因此对于吴潜的这份自荐奏书,皇帝非常犹豫,但皇帝对吴潜还是非常器重,特别是第一份奏书中所写的很多内容都切中要害,对蒙古人的这次入侵也分析的非常详细,让有些六神无主的皇帝找到了一些安慰和自信,因此在再三斟酌之后,皇帝答应了吴潜的请求,调吴潜进京听候安排。 让不让吴潜去前线无所谓,主要是根据吴潜奏书的分析,加上还有右相程元凤的支持,皇帝觉得把吴潜调到京城来可以更加详细的了解他对这场战争的分析,至少充当一个枢密副使来指导军务还是可以。 京师官员忙碌成一团的时候,前线的各种战报也如同雪片一般传到京师。 距离比较近的荆山前线几乎每两天都会有战报传回来,虽然暂时阻挡了蒙古大军的入侵,但前线非常吃紧,战况紧急,在蒙古大军的猛烈攻击下,荆山附近几座县城失守,宋军伤亡上千人,而蒙古人在进攻的同时还派兵四处劫掠平民和粮食牛马,大量难民拖家携口往寿春逃难,民众恐慌民怨沸腾,甚至还爆发了难民杀官抢粮的事情,打仗刚起,但情形已经开始有些失控了。 遥远的四川通讯困难,但最近也还是有两道消息传到京师,对于蒙古人进攻的线路也大致有了清晰的苗头,蒙古大军兵分三路,一路出汉中攻利州,一路出安康攻达州,中路蒙哥汗亲自率领的五万大军,出汉中已经攻下巴州,眼下已经逼近南充。 综合这两份军报,攻蜀的三路蒙古大军在短短三个月时间之内,至少已经攻下五十余座城池,屠杀的人口和劫掠的财物无计其数。 而这还是差不多两个月之前的情形。 至于眼下的四川到底如何,皇帝和满朝文武都两眼一抹黑,只能祈祷驻守四川的文武官员和当地百姓将士能够自求多福,而且足够英勇,能够像两年前一样阻挡蒙古人的步伐,让他们知难而退。 但这次的情形,又和两年前决然不同。 蒙古国的大汗亲自征讨,十万大军绝不会轻易退兵。 因此在皇帝和所有大臣看来,若是针对四川的救援不及时,那么四川恐怕真的要沦陷了。 …… 第200章 一起苟才能安宁 六月二十八日。 暴雨。 天亮之后突然惊雷滚滚狂风大作,一场暴雨倾盆而至,本来早早爬起来准备上朝的文武百官全都只能窝在家里看着白茫茫的暴雨和一道一道的惊雷闪电发呆。 而在大内福宁殿中,同样等待上朝的皇帝赵昀也急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得安宁,花白的头发虽然梳理的整齐,一身明黄滚龙袍也整洁干净,但缀满珍珠的衮冕丢在案桌上,系朝服的玉带也丢在胡床上,整个人的气色和情绪都非常不好。 这次蒙古人大兵压境,这是他当皇帝以来感觉压力最大的一次。 二十五年前,史弥远去世之后,他开始亲政,那时的他雄心勃勃立志中兴大宋,罢史党澄吏治,整顿财务积累军饷,次年更是联蒙灭金一血靖康之耻,然而端平入洛的失败却将他打击的意志消沉,面对比金国人更加强大的蒙古,被揍痛了的赵昀这才明白自己并非真正的中兴之主,还是躲在临安继续苟比较好。 而这一苟就是整整二十五年,他也从一个血气方刚意气风发的青年苟成了一个年过五旬的老者。 半生皇帝生涯,堪称蹉跎。 这苟安的二十余年,也慢慢消磨了他的锐志,开始沉迷于酒色之中无法自拔,漂亮女人选了一群又一群,后宫充斥上千年轻美貌的嫔妃佳丽,而且他还并不满足,在董宋臣等宦官的诱惑下开始招妓嫖宿。 本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在这种醉生梦死之中苟到长命百岁。 但蒙古大汗亲自领兵进攻四川的消息传来,他才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苟是不行的,还得别人陪着一起苟才能安宁,但显然蒙古人是天生苟不住的,他们最擅长的事是烧杀抢掠,苟了就没饭吃。 因此面对蒙古人的入侵,赵昀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焦躁和惊恐。 而且朝堂连日的争吵也没拿出一个好的退敌策略,他也对满朝文武感到失望。 可惜抗蒙最厉害的孟珙死了,镇守四川的余玠也死了。 而想起余玠,或许是因为内疚,赵昀的脸色不由自主的狂抖了几下。 “官家何故如此焦虑……” 就在赵昀在房间里背着手转来转去的时候,福宁宫外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随后一个身穿红里皂绦绛纱长裙,头戴玉簪鬓插珠花的妇人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串佛珠,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美貌的宫女,手里各自捧着香炉和玉如意。 妇人虽然保养的很好,其实年龄已经不小,今年已经四十八岁,乃是赵昀的皇后谢道清。 “这么大的雨,娘子何故来了!”赵昀看见自己的正牌老婆,脸上的焦虑也收敛和很多。 “今日大朝,却刚好遇到大雨,我担心官家上朝淋雨受了风寒,特意过来看看,老远就看见您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莫非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谢道清上前轻轻搀扶着赵昀说。 “唉,娘子应该也听说了,蒙古大兵压境,如今四川诸路危在旦夕,朝堂接连商议半个月却拿不出来一个好的对策,朕很是焦虑!”赵昀在胡床上坐下来揪着胡须满脸愁容的说。 “军国大事我不太懂,但事急从权,无需事事都拿到朝堂去讨论,陛下只需召集几位宰执商议即可,不然恐怕会吵的不可开交!”谢道清轻轻拍着赵昀的后背安慰说。 “说是如此说,但朝堂诸公军务……唉……”赵昀长叹一口气摇头。 俗话说临时抱佛脚,大宋一直执行的是以文驭武的策略,但文官精通军务的太少了,即便是有,大部分也都遣置外地,挂着参知政事和知枢密院事的好几个,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一个朝堂数百官员,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帮他排忧解难的人。 而唯一一个连上两封奏书,将这场蒙古入侵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崇国公吴潜,如今五天过去了,却迟迟还未来朝廷报道。 眼下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估计吴潜今日怕是到不了京师了! “报~陛下,崇国公宫外候旨!”突然一个太监浑身湿淋淋的跑到福宁宫外禀报。 “崇国公来了,快请去垂拱殿,朕马上就到!” 赵昀呼啦一下站起来,匆匆忙忙的开始戴帽子围腰带,谢道清和两个宫女也赶紧帮忙,很快收拾结束,赵昀满脸的忧色也几乎消弭无形,神色轻松的对谢道清说:“娘子暂且回去休息,朕去见崇国公!” “崇国公不是在庆元府么,怎么会突然来了京师?”谢道清还蒙在鼓里。 “此事稍后再与你解释,朕走了……” 赵昀匆匆走出福宁殿,一群太监和侍卫赶紧拿着斗笠和雨伞跟上去,场面显得有些混乱,沿着回廊接连穿过几道宫门之后到了垂拱殿。 临安的皇宫不算大,只占据了凤凰山的一小部分,方圆只有九里,而且还是继承了前吴越国的王宫格局,并没有大规模的改扩建,因此无论皇帝的寝宫还是嫔妃的寝宫都很小,皇帝和太后皇后嫔妃等一大家子几千人都挤在里面,再加上宫女侍卫太监等十多个大内衙门办公场所,看起来更加拥挤,一些所谓的宫殿,其实连杭州城内一些大户人家的房子都不如。 福宁殿是寝宫主殿,是皇帝平日休息的地方,右边是勤政殿,距离皇宫大门和朝堂比较近,平日用做小朝会和临时办公用,左边是垂拱殿,用于临时接待和商谈一下重要的国事。 而无论是勤政殿还是垂拱殿,格局也都很小,台阶低矮,砖石破旧,走廊和大殿的地面也都坑坑洼洼并不平整。 总体来说,宋朝的皇宫是历朝最寒碜的,但历代的皇帝也都没怎么打算扩建皇宫,因为拆迁要扰民,不仅百姓不满意,皇帝也觉得内疚,于是有的时候讨论一下之后就不了了之,一拖一百多年过去,杭州作为都城发展的越来越繁华,高楼大厦越来越多,但皇宫却看起来越发的破旧,站在城外的山顶上看杭州,凤凰山上的大内皇宫,就像一片平民聚集地,除开树比较多毫无气势可言。 当然,除开皇宫没气势,宋朝的皇帝也大多没气势。 赵昀站在垂拱殿大门口望眼欲穿,身上的龙袍和帽子都淋湿了一些,加上焦急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狼狈,一群太监全都举着雨伞前后左右将他挡在中间,生怕皇帝被瓢泼桶倒一般哗哗啦啦浇下来的暴雨淋透了。 第201章 惊恐的皇帝 “踏踏踏踏……” 电闪雷鸣的暴雨之中,隐隐传来一阵马蹄声,通往宫外的宫门处,两匹马拉着一辆四轮马车在暴雨之中穿过宫门驶来,很快就停在了垂拱殿大门口。 哗啦一声紧闭的车门推开,一个须发花白身穿深紫公服,头戴纱帽腰佩金鱼袋的六旬老者下来。 “快给崇国公打伞!”赵昀看见老者,赶紧吩咐一声,几个太监立刻一拥而上,打伞的打伞,牵马的牵马,前呼后拥的就扶着老者踏上了垂拱殿的走廊。 “老臣参见陛下!”吴潜来不及擦脸上的雨水,恭恭敬敬对着赵昀行礼。 “爱卿平身,如此暴雨,加之惊雷闪电,朕还担心你路上受阻,来了便好,其实爱卿大可不必急着进宫来见朕!”赵昀上前一把挽住吴潜的胳膊满脸激动的说。 “老臣知庆元府三年,也十分想念陛下,得知陛下愿意让老臣上前线,激动的几天都没睡好,安排好庆元府的公务之后就急着赶来了,着实也没想到今日会下暴雨!” “爱卿忧国忧民之心令朕感动,看过爱卿的奏书之后,朕也觉得此次蒙古入侵事态紧急……” 赵昀挽着吴潜的手走进垂拱殿,有宫女和太监拿来干净帕子帮助两人擦干脸上身上的雨水之后入座,宫女奉上热茶之后赵颀吩咐所有人退下。 外面暴雨倾盆,低矮的垂拱殿内有些阴暗。 但在不断炸响的惊雷和撕裂雨幕的闪电之中,垂拱殿跟着似乎在微微的震动闪烁,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端着茶杯,看着身形有些佝偻端坐上位的皇帝,看着这死气沉沉的宫殿,吴潜瞬间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眼下的大宋就和这暴雨之中的宫殿一般,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爱卿的两份奏书朕都看了,很好,特别是对蒙古人此次突然进攻我大宋的原因分析的非常透彻,让朕也多了一些应对的方略,爱卿自请上前线抵抗蒙军,朕心甚慰,同时也还有些话想当面听爱卿说一说,所以便让爱卿来京师一趟,却不想如此大雨,连累爱卿受苦,朕颇感内疚!”喝了几口茶之后,赵昀放下茶杯开口。 “老臣惭愧,让陛下担心了,老臣其实昨晚就已经到了绍兴,今日凌晨赶路过来,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已,暴雨开始,老臣就已经过钱塘江了,进城到皇宫,也不过两刻时间,着实没有淋到雨,此次军情紧急,老臣也是担心前线吃紧,路上也不敢怠慢,同时也希望老臣的分析和建议对陛下有用,对前线御敌有用!”吴潜赶紧拱手。 “有用有用,正是爱卿的第一份奏章,让朕一下看清了蒙古人的狼子野心,即时的做出了应对,眼下朕已经采用爱卿的策略,抽调兵将粮草和军饷充实荆襄一线,以防被蒙哥攻占四川之后攻打荆州,同时也以通传播州吕文德率军北上支援四川,唉,希望还来得及……”赵昀脸色有些难看的叹气摇头。 “陛下无需太过焦虑,老臣今日急着进宫来面见陛下,是对此次蒙古人入侵有了一些新的判断和推测,希望能够为陛下后续的军务安排提供一些帮助!” “哦~爱卿又推测得出了何样的结论?”赵昀惊讶的看着吴潜。 “陛下,老臣自从得知蒙古人入侵之后,便安排人收集了一些关于蒙古人的资料,结果不了解还不知道,一旦了解,老臣感觉到事态已经非常紧急,比之上次老臣上书时候的格局还要危急,所以老臣得到陛下召唤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 吴潜说话之时从怀里掏出两张图纸,门口一个太监看见之后准备上来帮忙递送,但吴潜却站起来走到赵昀面前说:“陛下,这两张势态图是老臣最近整理推测出来的蒙军军略,一张是东西方整体势态,一张是此次蒙军入侵的进攻势态!” 赵昀将两张图接过来反过来倒过去看了一会儿,对于这种画满了箭头的地图有一种二哈看星星,无从下口的感觉。 “陛下,图画的简略,容老臣为陛下讲解一番!”看皇帝满脸懵逼的表情,吴潜就知道皇帝看不懂。 “如此最好,朕还不如爱卿年龄大,但最近身体却每况愈下,有老眼昏花之兆!”赵昀赶紧把图纸递还给吴潜。 吴潜将第一张图纸铺在茶几上。 “陛下请看,这第一张为东西方局势图,这里是我们大宋……东边是高丽和日本,西北是蒙古,西南是占城、安南、缅甸,南洋还有爪哇、三佛齐,西面是吐蕃……越西域之后再往西就是天竺和曾经的花刺子模……继续往西就是大食、埃及和西方的拂菻等国……” 吴潜将第一张地图大致介绍了一边之后满脸忧色的说:“陛下或许还不知道,眼下蒙古人在进攻我们大宋的同时,也正不断的攻击西方,陆续征服了花刺子模和俄罗斯等西方数十个国家,这西北数亿里的范围早已被铁木真的儿子孙子们纳入了蒙古国版图……而就在去年,蒙古人攻占了大食……” 吴潜的指头落在阿拉伯半岛的位置。 “陛下,蒙古人在西方的动静可比在东方大的多,老臣以前没太在意,这次派人去温州福州等地召集当地前来我大宋经商或者避难的大食人询问了一下,得知大食国应该已经被蒙古人攻占,而今年蒙古人突然大兵压境,就是因为他们在西方的战争十分顺利,现在终于腾出手来可以吞并我大宋……” “这……这……蒙古人的兵力竟然如此强悍,整个西方都被他们占领了?”随着吴潜的诉说,赵昀脸色越听越白,到最后甚至都有些坐不稳了,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就像吴潜第一次听赵颀分析世界局势和蒙古人控制的疆域的时候一样,完全是一种惊恐到骨子里的感觉。 而此时的大宋,若是没有赵颀冒出来,基本上所有人都不知道蒙古人真正的实力和眼下的世界格局,因为对东西方最了解的其实就是蒙古人。 他们东征西讨攻占了几乎整个亚洲和欧洲的大部分地区,疆域从太平洋到北冰洋,横跨整个欧亚大陆,是人类历史上面积最大的帝国,没有之一。 而正是蒙古人的野蛮扩张,将东方的火药、造纸、指南针等先进技术带到了西方,同时也把西方的宗教和文化带到了东方。 这是人类历史上东西方文明一次最为野蛮的融合史,是以近两亿人口的屠杀和征服为代价得到的结果。 而如此庞大的军事行动,蒙古人先后三次西征,大宋人却几乎一无所知,也没有人去收集和打听,而等到眼下赵颀这个穿越过来的搅屎棍说出来的时候,实际上已经晚了,蒙古人已经把目光盯在了死而不僵的大宋身上。 “陛下,蒙古人野蛮而残暴,所至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若是不投降的城池和国家,无论王族还是百姓几乎都被屠杀殆尽甚至整座城池的人都被活活烧死,这次蒙古人大兵压境,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灭我大宋,若是我们不能将其击败,我大宋将会生灵涂炭,六千余万百姓最终能够剩下多少老臣简直不敢去想,至秦汉以降,我中国还从未经历过这种被异族灭国之祸,若蒙古入主,我等即便是死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华夏先辈和列祖列宗……” 倾盆的暴雨和电闪雷鸣之中,赵昀脸色惨白的靠坐在大椅上,嘴唇抖抖着说:“爱卿所说朕并非不知道,但蒙古人强悍如此,你让朕如何做,朕也并非没有努力过,但实在是打不过啊!” “陛下,我大宋眼下还有百万将士,朝廷财政也尚能足够支持,未来虽然还无法预料,但我们决不能有半分的胆怯和退让,我三百年大宋国祚,还有六千万百姓的生死,全系于陛下一人,您千万要振作起来,而老臣经过详细推测,蒙古人也并非就像他们表现的这样凶猛霸道毫无破绽,只要我们众志成城,举全国之力应对,此一战若是赢了,则可能就是我大宋国运迎来转机之时!” “爱卿既有新的推测,快快说来朕听听!”赵昀激动的一把抓住吴潜的胳膊,神情急切至极。 第202章 局势 “陛下请看老臣根据蒙宋两国目前的事态推测的此次战局……” 吴潜将第二张图翻出来铺在赵昀面前。 “蒙古人为了征服我大宋,一直都是将四川作为首要目标,他们认为只要攻下四川,就等于打开了通往我江南诸地的大门,因此才有这次两路大军同时进犯,而蒙古为了一战而定拿下四川,蒙哥更是亲率十万精锐三路入川……” “第一路攻成都,第二路攻潼川,第三路攻夔(kui)州,蒙哥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快速攻占四川,然后合兵一处攻破重庆,这样就能水陆并进直扑襄阳和荆州,荆襄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乃是南方门户,荆襄若是失守,则蒙古大军便能进逼鄂州……” “眼下我们可以确认蒙军西路的意图就是如此,而东路的塔察尔率领的五万大军攻击荆山一线,目的就是牵制我两淮兵力不能及时援助荆襄,不过这是老臣上次的推测,但最近老臣又仔细思索我大宋周边局势和蒙古人的动向,推测蒙古人的意图并非如此简单……” “还请崇国公细说!”赵昀催促。 “陛下请看,这里是大理,四年前已经落入蒙古人手中,以前我们一直以为蒙古人舍近求远攻占大理是为了南北两路夹击四川,但眼下看来并不是,因为此次蒙哥亲征四川,但大理的蒙军并没听闻有任何进攻四川的迹象,但他们千辛万苦劳师远征大理的目的为何?” 吴潜用手顺着赵颀曾经用木炭画出来的一个巨大的弧线用手指指着长沙,“陛下,老臣以为,大理这支蒙军的意图在此!” “嘶~”赵昀手一抖扯下几根胡须。 “若是老臣没有推测出错,那么这次蒙古人的野心就比我们想的远远要大,而老臣也猜想,如今荆山一线的蒙军也并非金辽等国的杂兵,而应该也是蒙军的一支主力!” “爱卿说的不错,荆山一线的蒙军并非老弱病残,都是年轻力壮的兵将,前天还有消息传回,蒙古人已经两次攻上荆山城墙,战况非常激烈,前线将士伤亡非常大,朕已经派遣两淮安抚使贾似道紧急调兵援助荆山!”赵昀赶紧点头。 “那这样老臣的推断就更加靠谱了……陛下,老夫认为蒙古人这次从北西南三方同时攻击我大宋,目标并非只是扰乱我们的部署拿下荆襄,而是他们还有更大的野心,想要一鼓作气攻破鄂州!”吴潜的手指重重的点在鄂州位置。 “鄂州~”赵昀的眼神顺着吴潜的手指落在鄂州两个字上,惊呼着站起来脸色瞬间惨白毫无血色。 “不错,正是鄂州,蒙哥打算亲率大军攻占四川,然后顺江而下攻占荆襄,最后汇合塔察尔的东路军和驻守大理的蒙军,兵分三路将鄂州困住,一鄂州失守,长江天险便再也阻挡不了蒙古人的进攻,他们必然势如疾风一般横扫荆湖和江东江西,临安危矣!”吴潜长叹一声负手转头看着殿外瓢泼大雨。 一道接一道的闪电照亮整个大殿。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摆着各自的姿势没有任何声音。 “爱卿如此推断把握到……到底有多大?”许久之后赵昀终于慢慢回过神来脸色苍白的问。 “至少有八成把握!”吴潜回过身满脸认真的点头。 “八成……八成……”赵昀六神无主的一屁股坐下去。 “陛下,老臣请求调任鄂州驻守,到时候与蒙军决一死战,誓死要在鄂州挡住蒙古人的进攻!”吴潜跪地伏拜。 “爱卿快快请起!”赵昀赶紧将吴潜双手扶起来,脸色很是难看的摇头说:“非是朕不相信爱卿,而是爱卿如今年岁已高,恐经不起这一番颠簸劳累,何况爱卿能够将蒙古人的意图推算的如此清楚,自然要坐镇京师为朕出谋划策,前线战事惨烈,朕自会派遣年轻力壮的官员前去主持军务!” “陛下,老臣方才句句都是肺腑之言,蒙古准备围攻鄂州的意图眼下并不明显,若是在朝堂提出来也定然会有许多同僚反对,认为加强鄂州防备必然会导致四川和荆山前线的支援不足,因此即便是派遣官员前去,也不一定会认识到其中的严重而懈怠军务,若是准备不足,一旦蒙古人大兵突然而至,鄂州就非常危险了,老臣去了一定会加紧城防和兵备,若是蒙古人真的进攻鄂州,老臣一定拼死抵挡为朝廷增援留下时间,不至于到时候手脚慌乱,老臣本来一把老骨头了,若是还能为大宋为陛下的江山社稷尽最后一份力,死也瞑目了……” 吴潜说的诚恳,但赵昀仍有疑虑,沉思许久之后说:“此事尚早,如今四川军情不明,但荆襄朕已经增兵防备,荆山前线也还算稳固,若是蒙古人打算三路围攻鄂州,则必须同时拿下荆州和攻破荆山防线,而我两淮屯兵三十余万,想来蒙古人不会轻易得逞……” “陛下,您万万不可大意啊!”吴潜急的脸色都变了。 “爱卿无虑,非是朕不急,而是眼下事态混乱,有些事需要慢慢去安排,眼下最迫切的是援助四川和稳固荆山这两处,爱卿方才这番推测让朕茅塞顿开,稍后朕会拿到朝堂与诸位宰执商讨,崇国公也一起随朕上朝讨论讲解一番,看看丁丞相等如何认为!” “是,陛下!”吴潜无可奈何的只能点头答应。 稀里哗啦一场暴雨一直下了足足半个时辰,临到巳时前后,随着雷声逐渐往西北而去,眨眼之间云散雨收,天空湛蓝如洗,一轮骄阳普照天地,空气清晰干净的仿佛水晶一样。 天气虽好,但城内却到处积水,数条沟渠暴涨,平日蔚蓝平静的西湖也涨了数尺,导致许多民宅被积水侵泡,城外还有一些房屋受损,因此城内城外也乱作一团,而伴随着皇宫内当当几声钟声传出,无数窝在家的文武大臣也都乘车坐轿去上朝。 吴潜跟着赵昀来到朝堂的时候,满朝文武基本上就已经到齐了,文武位列两班,满朝都是身着圆领长袖朱紫官袍的朝堂大员,一排一排的乌纱帽上两根长长的翅膀抖的让人眼花缭乱。 御座左首,是一个年约七旬的老者,胡须花白稀疏,面皮青蓝,身穿绣有云纹花鸟的深紫朝服,腰间玉带上挂着紫金鱼袋,手持笏板面色略带阴沉。 此人就是左相丁大全,执掌中书门下,前不久又被任命兼枢密事,是眼下京师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御座右首,同样是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年龄略小几岁,同样的服饰,但脸色却充满忧虑。 此人就是右相程元凤,执掌尚书省主管六部,虽然为人正直做事勤恳,但其实在朝堂之上话语权很低,平日也比较低调。 两人身后,按班列队的就是计省枢府、三省六部、台谏御史等众多大臣,许多人还在窃窃私语的聊天等待。 “陛下上朝~” 随着小黄门一声通传,略微嘈杂的朝堂之上瞬间便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就看见皇帝在几位太监的簇拥下从后堂而入,而令所有人惊讶的事,皇帝屁股后面还跟着一个身穿公服的老头儿。 “崇国公?”朝堂之上微微一震骚动惊呼。 “崇国公暂且在丁丞相后列班!”赵昀大袖一摆在龙椅上坐下来。 “老臣遵旨!”吴潜行礼走下来,微微与丁大全和程元凤等人点头拱手之后站在了丁大全后面,而原来排在丁大全后面的一群官员被人插队,不得不如同蜈蚣一般来回蠕动一阵之后安静下来。 第203章 朝堂 吴潜的突然到来,而且还直接就插队站在了丁大全后面,这里本来是一群参知政事的位置,因此通过皇帝这随便一句,吴潜回京之后的位置定然不会太低,至少也是一个参知政事或者是枢密副使等职务。 不过惊讶归惊讶,但实际上吴潜要回京的消息早已在京师流传开来。 而且吴潜上奏的两道奏书也早已在朝堂披露出来。 有人在佩服吴潜的同时,也有不少人嗤之以鼻,认为是吴潜想借机发挥想再次当宰相。 但不管怎么说,吴潜的身份和爵位都摆在明处,光是一个从一品的开国公都会将站在朝堂之上大部分人压的喘不过气来,眼下朝堂之上除他之外,就只有丁大全和程元凤两个正一品而已。 其实在宋朝,官员的品阶已经名存实亡了,只是一个领工资的级别,因为宋朝当官和别的朝代都不一样,当官了有工资,但不一定有职务,许多都是只拿工资不干活儿,而官职分离导致的就是品阶只能代表你的地位,并不代表你的权势。 二品基本上就是职务官员能够爬到的最高品阶了。 再往上的从一品和正一品除开左右丞相和枢密使之外都是加官,比如三公和三师中的司徒、司空、司马和太师、太傅、太保、少师、少傅、少保等职都是正一品,这些官职都是虚职,并无实权,死后可能会被追封王爵。 而像太子太师、太子太保、太子太傅、嗣王、郡王、国公等为从一品。 无论是正一品还是从一品,若是当不上丞相或者枢密使,大部分都是挂了以后追封的,连工资都不用发。 因此即便是吴潜插队站在了丁大全后面,被挤后退的一群执政官员也不敢有什么埋怨,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因为所有的参知政事这些副相,最高也就正二品。 像丁大全,从品级和职务上来说要比吴潜高,但在爵位上又差了一截,吴潜是国公,而丁大全只不过是一个郡公,若是一些重要场合,吴潜站他前面他同样也只能捏鼻子认了。 等朝堂之上慢慢安静下来之后,还没来得急等身边的太监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的口号,赵昀自己先开口了。 “诸位爱卿,蒙古入侵,四川和荆山两路军务紧急,若有紧急军报可先奏来!” 朝堂之上一阵安静,丁大全站出来拱手说:“回陛下,昨日和今日尚无军报传来!” 皇帝微微点头之后转头看向吴潜,“前些日崇国公上书分析蒙古大军形势,句句切中要害,后又上书请调前线亲自与蒙古人作战,崇国公如此忠心体国,令朕感动,特意召崇国公进京商讨军务,方才朕与崇国公在垂拱殿商讨一番,崇国公再提一个大胆推测,此次蒙古入侵,不是两路,而是三路!” “三路?” “第三路在何处?” “是啊,目前军报通传,只有蒙哥亲自率领的十万精锐进攻四川,还有塔察尔的东路进攻荆山?” “正是,这第三路到底在何方?” 皇帝话音未落,朝堂之上随即响起一阵骚动和讨论。 “崇国公,不知陛下所说的第三路蒙军眼下在何处,您何不说出来与我等解惑?”丁大全转过头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吴潜。 “正是,还请崇国公解惑!”平日逢迎丁大全的一群官员都异口同声的开口。 “既然诸位爱卿都不知道,那就请崇国公再解释一遍吧!”赵昀摆手。 “臣遵旨!”吴潜站了出来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展开对着丁大全和程元凤还有几位参知政事。 “诸位请看,这便是我对蒙军当前进攻势态的推测,西路是蒙哥率领的十万大军,东路是塔察尔率领的五万大军,还有一路是攻占大理的蒙军,老夫推测他们会绕道贵州和广南西路从越城岭方向突破攻击沅潭诸州……” 这张图纸是吴潜根据赵颀那张粗略的地图重新绘制的,因此地图上标注的各处州府县城和驻军更加清晰,对蒙军三路大军的进攻方向也用箭头画的更加明确。 因此在吴潜的指点和解释下,围过来观看的一群官员几乎一眼就能看的清晰明白。 “诸位同僚,蒙军这次三路大军同时进攻,目的就是将我大宋一口吞下,而根据我的推测,这次抵抗蒙古的最重要的位置并非荆襄,而是鄂州……” “鄂州?”一群看着地图的官员全都面面相觑。 “崇国公,你说蒙古人主攻的目标是鄂州,但鄂州无论距离荆山还是四川都很远,至于你说的第三路蒙军眼下还毫无动静,若是朝堂按照你的推测进行部署防御,将重兵屯于鄂州,定然会造成两淮和荆襄兵力空虚,一旦蒙古人不进攻鄂州,那么此后造成的局面谁能负责?”丁大全很不屑的说。 “是啊,崇国公,您这个推测看起来有些牵强,若是蒙哥攻下四川,必然会出兵攻打陕州和荆州,然后围困襄阳,而塔察尔这一路蒙军,在我看来不过是佯攻而已,只为牵制两淮的兵力,以此减小对荆襄一线的支持!”有人附和说。 就连一贯与吴潜关系很好的程元凤都疑惑不解的低声说:“履斋,你这推断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吴潜满脸忧色的摇头说:“我知道诸位并不太相信,但我以为这个推测才是最准确的,蒙古人来势汹汹,妄图一鼓作气吞并我大宋,而眼下我大宋的格局诸位都知道,岭南诸地贫瘠,而淮北早已陷落,淮南因为蒙古人年年袭扰也民生荒废,如今只剩下江南之地还算富庶,也是我们征税征粮的主要区域,而鄂州就是江南大门,一旦鄂州失守,南方再无任何屏障,蒙军可以长驱直入进逼临安……” “老夫一把老骨头了,本来在庆元府也过的逍遥自在,若是没有半分把握岂会上书自请羞辱,本来我很想与诸位打一个赌,最迟明年开春,蒙军必然大举进犯鄂州,但军国大事非是儿戏,因此以国运为赌注,老夫赌不起,诸位也赌不起,此次得陛下召唤入京,我希望能去调任荆襄或者四川与蒙军作战,不过陛下怜惜我年岁已高,而我也的确有些担心身体出现意外耽误了军务和战事,因此我自请调往鄂州驻守,还请陛下应允!”吴潜说完对着赵昀拱手。 赵昀看着丁大全:“丁丞相以为如何?” 丁大全在心中思忖片刻之后说:“陛下,崇国公的推测微臣不敢苟同,眼下前线吃紧,粮草军械军饷都必须优先运往四川和荆山两处,崇国公想去鄂州微臣不反对,但微臣以为,朝廷不能向鄂州增兵,同时也没有多余的粮草军械和军饷供应!” “左相说的不错,眼下前线军情紧急,一切运转都以四川和荆山两线为主,其他地方的供应只能削减或者延后!”有计省官员站出来顶帖。 “是啊,如今财政运转困难,军饷筹措不及会导致前线将士士气低落,实在没有多余的财力去供应鄂州!” “正是,蒙古人的进攻刚刚开始,驻守大理的蒙军也毫无动静,若是大张旗鼓的去布防鄂州削弱前线供应,怕是正中蒙古人下怀!” “崇国公怕是有些老糊涂了!” 丁大全说完之后,朝堂之上一阵的窃窃私语,大部分都是怀疑吴潜的推测,其中许多明确表示反对。 吴潜瞬间脸色难看至极。 “崇国公的推测朕还是觉得很有道理,但就像诸位爱卿所说,蒙古人来势汹汹,前线战事紧张,朕也以为不能轻易分兵,鄂州之事稍后再议,崇国公就留在京师,暂签枢密院事,为抵抗蒙古人的进攻出谋划策!” “陛下……”吴潜噗通就跪在朝堂之上,“陛下,老臣并非危言耸听,鄂州布防千万不能松懈啊,还请陛下三思!” 第204章 军令状 “崇国公,你这是干什么,鄂州莫说远离前线,就算是蒙古人真的要攻打鄂州,至少他们也还要攻破荆襄和荆山才有机会,而荆襄一线我们已经经营十余年,荆州襄阳两座城池牢不可破,死死扼住汉水和长江,蒙古人不习水战,如何进攻鄂州,难道他们飞过去吗。而且两淮路尚有三十余万大军布防,即便是蒙古大军突破荆山,后面还有信阳军,何况是在两淮制置使的眼皮子底下,他能容忍蒙古人就这样打脸么?”丁大全厉声呵斥吴潜。 “陛下,老臣知道眼下的确局势还不明朗,但鄂州真的要加强军备,既然陛下和诸位同僚都不相信老臣,那老臣就立下军令状!”吴潜趴在地上磕头说。 “军令状?”整个朝堂瞬间一阵哗然,就连赵昀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崇国公无需如此,朕非是不信你,而是眼下蒙古大军还并无任何迹象围攻鄂州,贸然调集兵力屯驻鄂州,必然会减弱荆襄一线的防备,此事朕一定会好好思量,等前线情形明朗之后朕自然会妥善安排!” “陛下,老臣非是老迈昏聩,而是提心吊胆,因此甘愿立下军令状,若是明年蒙古不进攻鄂州,老臣便自请削职为民,若陛下能答应老臣的请求调任老臣知鄂州整顿兵备,老臣也无需朝廷支援兵马钱粮,只需要将汉阳和汉口驻军让老臣指挥便是,倒时若蒙古大军来犯,老臣不惜性命一战,若鄂州失守,吴潜愿提头来见陛下和诸公!” “哗~~” 朝堂之上一阵剧烈喧哗和骚动,不仅丁大全嘴巴张大的可以塞进去一个大鸭蛋,就连赵昀都目瞪口呆看着吴潜,其他人更是露出无法置信的呆滞神情。 “履斋兄,你这又是何苦!”程元凤上前劝说。 “陛下,老臣恳请陛下答应,若陛下不允,老臣这便告老还乡!”吴潜以头杵地高呼。 “唉……”许久之后赵颀摆袖坐下来,叹口气微微点头说:“朕知崇国公忠心体国,也罢,朕准了,稍后丁丞相让中书省官员拟旨,崇国公吴潜知鄂州,签枢密院事,领沿江制置使,统治鄂州诸县驻军……” 说完之后感觉似乎有些对不起吴潜,亲自走下来将吴潜从地上扶起来动情的说:“爱卿不要怪朕,眼下蒙古大军来势凶猛,朕的确无法抽调更多的兵力支援鄂州,爱卿此去,鄂州一切兵备和军民都归你统辖节制,朕再拨五万贯军饷支持,若你还有任何请求,眼下就可以说出来,朕能做到的一定不推卸!” “多谢陛下,老臣此去只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老臣并无其他特殊要求,但请推荐两个人,希望陛下答应!”吴潜老眼泛红的拱手道谢。 “哪两个人,爱卿但言无妨!”赵昀和颜悦色的点头。 “一个是宝佑四年的头甲状元文天祥,还有一位是濠州知州李庭芝!” “唔,李庭芝朕知道,一直跟随临海郡公在两淮路屯军,眼下正被蒙古人进攻的荆山城就是李庭芝主持修建的,的确是一位精通兵法的良将,不过崇国公想让朕将李庭芝如何调派比较合适?” “若是荆襄前线吃紧,而蒙古人又攻打鄂州,则无法调兵互相支援,老臣请陛下调李庭芝知黄州,这样可以和鄂州成犄角之势互相协防!” “好,此事朕准了!”赵昀并未太过考虑便一口答应下来,然后转头看着程元凤,“程相可知朕两年前的头甲状元今在何处?” “回陛下,文天祥考中状元之后不久便因为家父去世回乡丁忧,眼下算来时日也差不多了,若是崇国公觉得有用,老臣这就召他回京师安排职务!”程元凤赶紧回答。 “好,此事从快,朕授文天祥保义郎,勿用进京,直接去鄂州崇国公麾下听调,若立下战功另行升赏!” “臣遵旨!”程元凤拱手退下。 皇帝回到自己的龙椅坐下,殿下群臣也都回到自己的位置列班站好。 吴潜却并未归班,而是谢过皇帝之后说:“陛下,老臣此去鄂州必然尽心尽力,但老臣方才对蒙古的进攻推测还有几句要提醒陛下和诸公,希望能够对以后的战局判断和军事部署有用!” “崇国公尽管直言,若是推测有理,朕自当妥善安排!”赵昀点头。 “陛下,虽然蒙古这次入侵来势凶猛,但西北荒漠和我南方气候迥异,完全没有丝毫相似之处,尤其是巴蜀,山高水深潮湿炎热,蒙古大军进攻四川,必然会有水土不服之症,而蒙古人这次想要快速攻占四川攻击荆襄,则重庆府就是他们的必经之地,因此这次四川战局的关键便在重庆一线,而要攻破重庆府,扼守嘉陵江的合川便是最关键的位置,因此老臣以为,此次若是要抵抗蒙古的进攻,四川防务当以合川为主,陛下要尽快谕令四川将士加强合川的防守,只要我们能够在合川一线阻挡蒙古大军一年或者半年,则蒙军水土不服之症必然显露无疑,甚至还可能爆发瘟疫,十万大军和十余万匹战马聚集在一起,情形会相当严重,我们抵抗的越久,蒙军便伤亡越大,蒙古大汗蒙哥一直居住在草原之上,对西我西南气候更加不适应,若是主帅也染上瘟疫,蒙军很可能会很快退兵……” “嘁!”吴潜还未说完,朝堂上便有人发出不屑的讥讽之声,一些官员又开始前后左右嘀嘀咕咕的讨论起来。 “丁丞相以为吴某是信口开河?”吴潜转头看着身边的丁大全。 “崇国公有没有信口开河本相不清楚,四川战局眼下混乱无比,消息闭塞的确只能靠推测,但军国大事岂能指望所谓的瘟疫来抵抗敌军?”丁大全瞥了吴潜一眼阴阳怪气的说。 “吴某也只是据实情推测而已,古来兵法皆都强调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全占才能无往不利,蒙古人行军从不顾及,只是凭借强大的骑兵烧杀抢掠,对于攻城也并不在行,因此吴某以为利用四川境内的地利优势抵挡住蒙古大军一年半载完全没有问题,而水土不服之症自古有之,又并非吴某凭空捏造,只是爆发的时机而已,蒙古人眼下准备充足士气高涨,但我以为只要扛过今年,明年蒙军的士气便会大幅下挫,若是再有瘟疫爆发,绝对会陷入慌乱之中,这皆都是符合常理的推断……” “陛下,老臣以为崇国公说的很有道理,自古打仗,并非兵强马壮就能获胜,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蒙古人二十年前屠蜀中千余万百姓,曾经繁华富庶不下苏杭的成都,更是十室九空荒野积骨,二十年过去,仍有百姓传怨鬼哭嚎之声,此次蒙古大军又至,蜀中百姓必然会奋起反抗,再加上地理气候对蒙古人皆都不利,只要通传蜀地官员和守将据险而守不要盲目出击,定然会收到奇效!”程元凤站出来支持吴潜。 “的确,崇国公所说并非毫无依据,只要应对及时得当,蒙古人并非就能很快攻占四川!” “陛下,臣也以为崇国公推测有几分可能,还请陛下通传四川守将加固城防,不求破敌,但求坚守,以为援军争取时间!”另有大臣站出来。 “臣等附议!”有人带头之后,呼呼啦啦又站出来十多个大臣一起顶帖。 眼下军情混乱,上到皇帝下到群臣基本上都是惊恐混乱状态,除开紧急调兵遣将支援前线之外,对战局的分析和应对都没有太好的建议,而吴潜两次上书和今天一番推测,也让许多人在忙乱之中找到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因此吴潜的推论到底有多准确不得而知,但至少坚守城池充分利用巴蜀的地理形势阻挡蒙军的进攻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诸位爱卿言之有理,崇国公也的确是肺腑之言,朕一定会好好安排,前线战事紧急,朕希望诸位爱卿群策群力拿出对策,崇国公远来劳顿,暂请下去歇息,等中书拟旨即刻前去鄂州,枢府三省也不可怠慢,赶紧商讨退敌之策!” “臣等遵旨!”满朝文武一起躬身行礼。 “多谢陛下,老臣告退!”吴潜拱手之后满脸忧色的退出朝堂。 吴潜说的虽然都是赵颀的推测,但他本不在朝堂权力的争斗旋涡之中,自然看的更加清楚一些,但此事自己着急没用,皇帝的决策才最为关键,但看今日丁大全和大多数官员的态度,明显都有些敷衍甚至是不屑, 朝堂如此,民间更是如此。 吴潜走出朝堂,满大街的百姓依旧熙熙攘攘丝毫不知亡国之虞近在眼前,酒楼勾栏,青楼瓦舍之中,依旧管弦歌舞不绝于耳,嬉笑淫乐之声充斥于市。 “唉~”吴潜坐着马车去驿馆,揪着胡须看着窗外歌舞升平的热闹情形,感觉到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凉。 若是蒙古大军真的攻破四川突破荆山防线,鄂州那点儿兵力是否真的能够阻挡十余万凶残的蒙古大军还是个未知数。 至于赵颀推测蒙哥汗会死在四川的结论,吴潜自己都感觉到不靠谱。 天意……真的会有天意么? 若是真的有天意,怎么不降下天雷将蒙古人都劈死…… …… 第205章 苟延残喘 吴潜突然离开庆元府,是最近杨公镇最为热门的话题。 而吴潜的离开,也对小龙湾海港产生了一些影响。 一些人本来以为小龙湾有吴潜的支持,这才不顾一切大笔投入资金,但结果合同都还没捂热乎,小龙湾的大靠山突然就拍屁股走了,于是一些人又开始心头惴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撤资。 当然,有这种想法的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人都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私下讨论之时更多处于保守观望的态度,并没有人去小龙湾要求退钱。 因为眼下小龙湾的房子几乎都已经卖完了,同时也还有许多人持币待购,眼下还没彻底看清局势之前退出容易,只怕想再挤进来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几天之后,朝廷传来消息,吴潜被调往鄂州,同时还加枢密院事和沿江制置使,这明显是高升了。 而且同时还有消息传来,吴潜是自己请求调往抗蒙前线,这也让出多人敬佩和感叹。 而赵颀那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话也渐渐在庆元府流传开来,也激起了民间的抗蒙热情,有侠义勇武之士三五成群的结伴准备去鄂州投奔吴潜,要和蒙古人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吴潜自请调离庆元府上前线,这或许是一个改变大宋命运的机会。 每一次重大战争之后,必然就是朝廷洗牌的时间。 因此赵颀才怂恿吴潜以割脑袋的决心和态度调任去鄂州。 赢了,吴潜自然会赚取大把的功劳强势入主中枢,驱逐丁大全,压制贾似道,对蒙采取积极的防御政策,这样大宋朝廷或许就能继续多苟几年,而自己也将会在朝廷得到一个强有力的支持,为以后的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若是败了……那便是败了,反正大宋特么的也快完蛋了,多苟几年少苟几年也没啥区别。 不过按照曾经的历史来推测,这次大宋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毕竟历史上的鄂州是在大宋朝廷毫无防备之下被忽必烈的大军包围之后才紧急派兵增援的,加上蒙哥死在了钓鱼城,忽必烈要回去争夺汗位,才不得不紧急退兵,这也让贾似道捡了一个便宜。 而大宋素来有一种和敌人议和而苟延残喘的傻逼特点,贾似道为了增大自己的功劳,在得知蒙哥汗死了之后,私下跑去和忽必烈议和,而忽必烈也正中下怀答应下来,并且激动的连合同都没签就不损一兵一卒的顺利撤兵跑回老家了。 虽然贾似道和蒙古人议和的事众说纷纭,历史上也并没有准确的记载,但有些事终归不是空穴来风,按照宋朝官员一贯的尿性这件事估计七八分可能。 如今本来毫无准备的鄂州在赵颀的提前判断下有了防备,无论朝廷会不会往鄂州大规模增兵布防,但赵颀相信吴潜去了以后绝对不会什么都不做。 吴潜在临行前来找赵颀商讨的时候,赵颀已经把自己所有知道的想到的都一股脑告诉了他。 俗话说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虽然没有万无一失的计策,但有了赵颀的这些提醒,吴潜肯定会全力以赴的备战。 至于最后他能不能按照赵颀最好的打算拖住忽必烈,甚至病猫发威老天开眼将忽必烈也干掉,但若是能够在充足的准备下给予蒙军一次狠狠的打击,也将极大的激励南宋军民抵抗蒙古人的信心和勇气。 大宋若是能苟,那还是继续苟下去比较好,安稳的环境才能让赵颀有更多的时间来壮大自己的力量。 而且还能避免大量的百姓被蒙古人屠杀。 宋谚有云: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 当一个国家没有足够的能力干掉敌人的时候,苟就是一种最好的姿势,很多时候,都是自不量力把自己作死的。 更何况南宋这个小朝廷已经腐朽到几乎无可救药的地步了。 赵颀能做的不是拯救,而是给他上点儿药苟延残喘。 吴潜的离开,让刘掌柜紧张了好几天了。 但赵颀却像丝毫都没有事情发生一样,每天都宅在自己家里写写画画监督修自家的房子,有时候还会带着来福发财两个小家童在村里或者去镇上转转,或者去正在修建的山神庙假么假意的帮帮忙,偶尔工地有事情,他也会坐车到小龙湾工地指导一下,总归是过上了很清闲的一段时光。 而在进入六月中旬之后,杨公镇附近的稻田也开始变得金黄,早稻已经开始成熟了,夏末收割之后还会很快再次抽苗扬花,等到十月份还能再收割一茬儿,虽然第二茬儿产量要低不少,但两季加起来亩产也能达到三石左右。 大宋的粮食富足,就是得益于占城稻的引进和推广。 如今南宋末年这个时节,经过三百年的大规模种植之后,稻米已经成为了宋朝人的主粮,江东、江西、两浙路、两淮路都是水稻主产区,而其中以两浙路为最,苏湖熟,天下足,就是眼下最好的形容。 以苏州、杭州、湖州、绍兴、宁波等繁华城市构成的两浙路,就是大宋最为繁华富庶的地区,无论官道两侧还是山村农庄,入眼处连绵不绝都是大片的水稻田,而且几乎都是耕耘几百年的熟田,随便撒一把种子下去就能长势良好,再加上朝廷为了粮食增产大规模的修缮灌溉水渠,水稻的产量非常高。 而每到水稻插秧和收割时节,两浙路都会涌入大批的无业农民,他们拖儿带女的以家庭、乡村为单位,如同候鸟一般准时出现。 这些人常年都以在各地当雇工维持生计,苏州的水稻成熟了,就到苏州割水稻,福建的采茶时间到了,他们就会出现帮忙采茶,广东的荔枝熟了,他们又会出现帮忙采摘荔枝,这些人成群结队的迁徙而来又迁徙而去,过着流浪动荡的生活,辛苦奔波只为养活一家老小。 而这些人,大多都是来自于淮河流域,宋蒙对峙的前线地带。 今年这些人出现的特别早,几乎在五月中份就开始出现了。 而根据时间推测,大概就是蒙古东路入侵荆山之后逃难的百姓。 庆元府一直都是水稻和茶叶的主产区。 因此每年前来的雇工也特别多,若是运气好就能在大户人家当佃户,一家人就此安顿下来,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在这里收完水稻之后再次转场去别的地方继续谋生,若是实在活不下去,就会卖儿卖女卖老婆求一条活路,至于想在码头当雇工,那是不可能的,基本上码头的帮工都被当地人垄断了,外来人根本就挤不进去。 杨公镇虽然是个海港,但照样有数万亩的水稻田,眼下也已经进入了收割阶段。 而杨公镇本地人除开佃户之外,大部分家庭都会花点儿钱雇人来插秧和收割。 一是种田很累,二是雇工很便宜,还有就是自己弄不划算。在码头帮工一天还有两百文左右的收入,但请雇工除开给两斤粮食之外,只需要再给七八十文钱就够了,而今年的情况更加特殊,因为来的人特别多特别早,工钱已经被打压到只有五十文钱的地步。 最近茅湾村也开始收割稻谷了。 整个村除开赵颀一家没农田之外,其他人家家户户都有十多亩或者几十亩不等的稻田,人口多的大户人家甚至还有上百亩,而像刘掌柜的义庄,更是有五百多亩。 往年收割稻子,村里一些比较拮据的家庭还是会自己收割,但今年完全不同,财大气粗的茅湾村几乎全都请了雇工,而且为了抢时间,往年只请一两个人的今年都都请了至少一倍的人工帮忙。 因此这几天茅湾村拖家带口来的外地人特别多,这些人用草席随便在田边搭一个窝棚就住下了,被褥衣物都很少,几个脏乎乎的锅碗瓢盆就是全部家当,成年的夫妻带着稍微大点儿的儿女收割稻子往主家送,小点儿的就丢在窝棚或者田沟路边玩耍,于是乎整个村子里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家家户户鸡飞狗跳,路边田沟里面呼儿唤女的声音从未断绝过。 第206章 脱粒机 赵颀戴着一顶草帽,站在稻田边的一颗丫丫叉叉的毛桃树下看着稻田里两家雇来的帮工收割水稻。 来福正爬在树上摘桃子,稀里哗啦摇晃之下有桃子不断往下掉,发财和雇工家里的三个小孩子则在草地上不断的捡拾,这三个孩子大的才六岁,小的三岁,浑身脏兮兮的,捡到桃子也不洗就塞进嘴巴里啃起来,赵颀手里也拿着几个洗干净的桃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这片稻田是阿安家的。 阿安自从上次请人绑架了赵颀和阿莲之后,就被关在了海港的巡捕房,后来赵颀就没怎么关心过了,前段时间听二毛说阿安被判了重刑发配到广西去了。 赵颀听到之后很是感慨,而他说给阿莲听了之后,阿莲呆了很久,然后晚上温柔的服侍了他一遍又一遍,似乎想把这些年的积累的愁怨都统统发泄出来,弄得赵颀这几天只要一想起那一夜的风流快活,就感觉到腿脚发软。 绑架自古就是重罪,而流配也是宋朝刑法一个很有特色的处罚。 纵观中国历史,只有宋朝人最喜欢流放犯人,只要是涉及到凶杀等刑案,无论成功与否都会被重判,脸上刺字然后发配几千里充军,这个在水浒传中司空见惯。 虽然阿安也并没有想伤害他,只是想卖个老婆顺便饿他三天而已。 但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赵颀也只能表示活该。 当然,作为指使阿安干活儿的吕家二少爷明显运气就要好得多,既不是主谋,而且家境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听说阿安被流放之后不久就被放回家,至于其中花了多少钱打通了多少关节赵颀不清楚,但肯定破了一大笔财。 阿安人不在了,但十多亩水稻还在,平日也都是阿莲在照顾,因此眼下赵颀不光白得了一个温柔的女人,还白得了十多亩田,甚至赵颀还偶尔有些后悔,妈的早知道阿安会绑架自己,当初就不该多花五十贯钱卖他这栋破房子,因为即便是不花钱,眼下也是自己得了。 睡别人的老婆,住别人房子,占别人的粮田,这该是一件多么不要脸而惬意的事情。 “嘭~嘭~嘭~嘭~” 稻田里,两对外地夫妻正围着一个木质的方仓捶打稻谷。 这种收割方式和几百年之后并没有任何区别。 赵颀记得小时候自己家里就是这样收割稻谷的,不过长大之后都换成了脱粒机,速度要比这快多了。 赵颀捏着下巴想了下,抬头看看天色还早,招呼一声转身就走,来福赶紧从树上溜下来。 “少爷,我们去哪儿?”来福和发财两人荷包里都塞满了鼓鼓囊囊的桃子跟上来。 “去马车厂,来福你回去弄一壶淡盐水送过来,这么热的天不喝水不行!” “是,少爷!”来福撒开小短腿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林荫小路之中。 “砰砰砰砰~” 靠近杨公镇方向一家宽敞院子内,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各种木料,院子侧面有一间凉棚,一群木匠正在里面刀砍斧剁忙的热火朝天。 简陋的院子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小龙湾马车厂几个大字。 这里是小颀穿越过来之后筹办的第一家正式工厂。 同样是股份制的,赵颀投了一千贯钱占六成,其他几个合伙儿的工匠占了四成,除开工匠之外,还有十来个帮工,有的以前就是木工学徒,有些是最近才招收的。 虽然马车厂刚刚开始,但接到的订单已经有了快一百辆了,但做成功的五辆都没有,主要是人手不够,而且都是采用原始的工艺和方法,全靠手锯刀斧这些简单的工具,无论下料还是榫卯结构,制作起来都很慢,赵颀为了加快速度,花了一大笔钱重新打造了新的刀斧、锛子、钢锯和统一的尺子之外,还将工匠和帮工分成了几组,采用流水线进行下料作业,每个组只负责完成相同的部件,这样等一批部件全部完成之后,就能源源不断的开始组装,至于内外装修和细节可以另外安排人负责,因为马车厂除开这里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装饰车间和一个油漆车间,都放在另外几户木匠家里。 眼下事情太多人手也不够,加上又要收割稻谷,赵颀完全顾不过来,等到水稻收割完毕,自己家的房子也修好之后,他打算在杨公镇附近买一块荒地把马车厂弄正规些,开办成为一个大型的马车制造和修理厂,到时候垄断整个杨公镇的四轮马车行业。 若是将来能够点出蒸汽发动机,马车厂可以升级成为汽车厂。 “大郎来了!” “掌柜的来了!” 看见赵颀带着一个人模狗样的小家童进来,院子里忙碌的木匠和帮工全都热情的笑着停下来打招呼。 “你们忙着,不用管我!”赵颀笑着一路点头走进凉棚,地上已经堆上了不少做好的零部件,挨着看了一圈很是满意的走到一个半拉子老头儿旁边。 “这么热的天颀哥儿来干啥,这里可不安静!”老头子正在用凿子打孔,动作娴熟木屑乱飞。 “八爷,我想到了一个收割机的点子,您看能不能做出来?”赵颀笑着说。 “收割机,什么玩意儿?”半拉子老头惊讶的停下手里的动作。 “就是一用来收割稻子脱粒用的!” “脱粒不都是用板仓么?”老头疑惑的问。 “板仓看起来有些费时费力,我这个想法若是能够做出来,应该比板仓方便多了,速度也快,是这样的,我简单的画出来您看看……” 赵颀让一个帮工取来木尺和炭条,将一块已经刨平整的木板放到木工台上,很快就画出来一个简单的脚踏式脱粒机的样式。 “八爷你看,其实这就是在板仓上面加一个用脚踩着就能转动的滚筒,滚筒上装一些铁钉,当转动的时候,就把割好的稻子放进去就能把稻谷绞下来了……滚筒很简单,用木板做一个圆筒就行,也不需要做的多精细,只需要把这些铁钉装的密集一些就行,若是不用铁钉,可以用竹钉代替……” “咦,颀哥儿你这个想法或许还真的能行!” 随着赵颀的讲述,老头子眼睛变得越来越明亮,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不停的点头。 “我也觉得应该能行,眼下比较麻烦点儿的是这个用脚踩的结构……”赵颀指着自己画的模棱两可的传动结构有些不确定的说。 “这麻烦啥,这就和脚踏纺车没啥区别,谭老三过来看看颀哥儿画的这个脱粒机……”招手把一个四十多岁的木匠叫过来。 “甚子脱粒机?”旁边一个在锯木头的木匠丢下锯子过来,然后听着老木匠和赵颀两人把脱粒机的结构简单的说了一下之后也是双眼冒光的连连点头,“咦,这个东西做出来也许真的可以用!” “你们在看啥?啥子能用?”一个有些瘸的木匠也好奇的丢下斧头过来,老头和谭老三两人七嘴八舌的又是一番介绍。 “不错不错,这玩意儿肯定有用,其实就和我们梳头发差不多,只要转的够快,肯定能将稻谷绞下来!”瘸子一听同样来了兴趣,于是三个木匠便凑在赵颀画的图前讨论研究起来。 而三个主要管事的木匠凑在一起讨论的火热,时而还会争论几句,这一下整个院子的木匠帮工都忍不住丢下手中的活儿跑过来围观,七嘴八舌讨论之下,很快就把赵颀从里面挤了出来。 赵颀站在一群人外面哭笑不得,但吵吵嚷嚷之下很快一群木匠便有了结果,除开认为赵颀设计的这个脱粒机应该能用之外,从设计到制造都没有什么难度,而且眼下各种材料充足,完全可以弄一个出来看看效果。 “谭老三你以前专门做纺车,这脚踩的部件你负责,瘸子你负责把中间的滚筒做出来,我把外面的木斗做出来,阿文去找两副孔径三寸的套环出来,豁牙巴去砍一根老竹过来切竹钉……其他人该干啥干啥,别在这里凑热闹……” 老木匠一通吩咐,一群人一哄而散,瞬间就又都忙碌起来。 这就是专业人士的好处啊! 赵颀感慨不已,这些都是专业的木匠,各种木活儿可以说玩儿的贼溜,即便是赵颀的图画的一塌糊涂,但他们几乎都跟木头和简单的木工机械打了一辈子交道,只听赵颀的简单介绍几乎就能瞬间明白其中的结构和功能。 “八爷,大概多久能够做出来?”赵颀跟在忙碌的老头儿屁股后头问。 “结构很简单,这么多人一起做,一个时辰吧,你先回家歇着,做好了我让人去告诉你!”老头儿一边用尺子在木板上比划着说。 “行,那我先回去了!”赵颀戴上草帽带着小家童哼着小曲摇摇摆摆的回家。 第207章 科技改变生活 大宋眼下的机械已经非常发达,已经能够通过齿轮传动做出非常复杂的机器。 而且特别是对水力的应用已经几乎到了黑科技的水平,通过修建专门的水碓来驱动复杂的水车,完成纺纱织布磨面打米等各种复杂的工业生产。 平日最常见的就是磨坊。 南宋城市发达人口密集,每天消耗的粮食不计其数,而且又是一个商业高度发达的社会,以前那种小家小户依靠牲畜石碾和人工石臼脱壳糙米的方式早已经不能适应社会的发展和需要,取而代之的就是大量水车磨坊的兴起。 据说在北宋时期,汴京城的汴河两岸,密密麻麻有上百座水车磨坊,因为大量的磨坊修建水碓,导致汴河的水流量都下降到严重影响到行船和居民用水的地步,官府不得不加以控制。 因为在大宋,水车磨坊都是官方控制的,这也是官府敛财的一个手段。 若是想开磨坊,就需要去官府申请,按照磨坊的规格大小缴纳费用然后才能修建。 北宋张舜臣的《水磨赋》,赋中写道:“徒观夫老稚咸集,麦禾山积;碓臼相直,齿牙相切;碾磨更易,昼夜不息。” 这就能够很直观的看出水车磨坊的规模和运行状态,堆积大量的粮食,磨坊日夜不停的加工,甚至复杂的磨坊还能直接完成碾磨筛等一整套联动的加工,完全和后世自动化的粮食加工厂没有太大区别。 杨公镇上有两座磨坊,都修建在杨公河上,距离茅湾村最近的一座据说一天一夜能够加工一百多石粮食,赵颀曾经好奇去看过一次,结构并不像赵颀想象的那样复杂,但的确加工很快,而且工作方式和打米机也很像,水车隐藏在房子下面,上面有一副很大的石磨,用木斗进料,稻谷倒进去,很快大米就出来了,根本就不需要太多人工,镇上几乎所有人吃的大米都是这样加工出来的。 而所有这一切工业机械的发展,都是大宋对于商业和科学重视的结果,也诞生了沈括、苏颂、燕肃、杨辉、秦九韶等等一大批科学家,特别是苏颂的水运仪象台,这玩意儿的复杂程度堪称外星科技,几百年之后的科学社会若是完全凭借手工工艺,几乎完全无法复原出来。 而随着大宋的科技爆发,也迅速带动了天文、数学、机械、医学、航海、物理、化学等各方面的迅速发展,促进了纺织、造船、航海、加工、火药、造纸、印刷等行业的蓬勃兴起。 也就是说,若是要选一个重生的时代,宋朝是最合适的,他虽然外战外行,几百年都感觉很窝囊,但实际上他的包容性最适合生存,属于最世俗化的时代。 所以,赵颀自从清醒过来之后,他一直都非常庆幸。 正是因为大宋有如此发达的科技和熟练的工匠,无论是做玻璃还是做马车,赵颀都才能得心应手轻松无比。 果然,回到家休息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赵颀正无聊的训练一群小孩子列队走正步的时候,马车厂一个帮工跑过来通知他脱粒机做好了。 二十分钟之后,一群人推着一辆板车来到赵颀的稻田边。 一群木匠和帮工七手八脚的把脱粒机抬下来放在路边。 赵颀则戴着草帽带着俩小家童轻松惬意的跟在后面,而在三人的屁股后面,还跟着一大群村里的孩童,大大小小十多个,一路兴奋的蹦蹦跳跳。 “喂,你们几个先别忙活了,把割好的稻子抱几捆过来!” 摆好脱粒机之后,老木匠对着稻田里两对正在收割的雇工夫妻招呼。 很快两个黑瘦的汉子便抱了两大捆稻子过来,满头雾水的看着突然涌过来的一大群人和这个长满竹钉的怪模怪样的机器。 “东家,您这是弄得啥玩意儿?”一个年轻些的雇工好奇的问。 “这是脱粒机,脱谷粒应该比板仓方便快捷一些,大家都稍微让开一些,免得被飞溅出来的谷粒打了眼睛……”赵颀挥手把一群围观的孩童都敢开一些,然后亲自拿起一把稻谷,两手握紧之后用脚开始踩踏踏板,脱粒机里面的滚筒很快便转动起来。 “转了转了……”一群孩子欢呼起来。 两个雇工也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几个木匠和帮工倒是没有太多反应,方才他们在马车厂早已都挨着试过了,踩踏转动没有丝毫问题。 眼下需要验证的就是脱粒的效果。 机器是赵颀构思出来的,一群木工虽然很快就做出来了,但却从来都没用过,因此赵颀便当仁不让的当了这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脱粒机的实验者。 踩踏几脚之后,脱粒机的滚筒已经转的很快了,发出呜呜的风声,赵颀神色轻松的把稻子伸入进料口,只听一阵噗噗啦啦的声音,瞬间便有稻谷从出料口噼里啪啦的落到下面的木仓里面。 “哈哈,出来了出来了,谷子绞下来了……”围观的一群木匠和帮工发出欢呼声。 赵颀拿着一把稻子翻来覆去的绞了一遍之后,停下来把稻子拿起来观看,发现上面只剩下稀稀拉拉一些瘪稻谷了,饱满的籽粒几乎全部被绞落下来,而木仓之中,除开散落的稻谷之外,还有些被绞碎的稻叶和稻穗。 几个木匠都围在谷仓前面观看,几乎都带着满脸喜色。 赵颀接着又脱了好几束稻谷之后停下来。 老木匠抓起一把稻谷看了一下满意的点头说:“颀哥儿这个法子果然有用,只是稻穗有些也被绞进来了……” “八叔,我觉得是竹钉太长的原因!”谭老三说。 “我也觉得是这样,把刀拿过来,我们把竹钉弄短些看看……” 几个木匠很快便开始动手修改,而这边围了一大群人欢呼喝彩的声音传开,把远远近近干活儿的人都吸引过来,甚至还有嘴快的孩子撒腿就往村里跑,要把这个神奇的脱粒机告诉村里其他人。 十多分钟后,几个木匠停了下来,而此时闻讯而来的人已经把这台脱粒机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而这里本来也只有一条勉强能够走牛车马车的小路,许多人都只能站到稻田里面观看,而还有一些年轻人或者半大小子都爬到附近的树上,旁边一颗毛桃树上更是倒挂金钩、猴子捞月、童子拜佛、老汉推车等各种姿势挂满了大人小孩。 “颀哥儿再试试!”老木匠丢下刀。 “都让开点儿啊,小心嘣到眼睛……”赵颀仍旧提醒一句,但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后退,反而是拼命的往前挤,赵颀哭笑不得,只好再次拿起一大把稻谷开始踩踏踏板。 随着一阵噗噗啦啦的声音,很快一把稻子再次绞的干干净净。 “哇,这也太快了吧!” 看着赵颀就手握着稻子在里面轻轻转了两下拿出来,一束稻谷便已经干干净净,围观者瞬间爆发出一阵惊呼和骚动。 前后不过七八秒,这是赵颀的感觉,几乎和他小时候用过的脚踏式脱粒机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就是脚踏板踩起来有些生涩不够灵活。 “小颀,让我们也试试!”几个木匠都忍不住跃跃欲试。 赵颀退开,首先老木匠先上场。 老木匠全名杨安富,和村正杨安平和杨大元等人都是本家,在家族排行老八,因此平日村里人都喊八爷八叔或者老八,不光做木活儿是一把好手,干农活儿也很厉害,这个脱粒机基本上就是他一手安排打造出来,自然非常熟悉,虽然以前没见过,但方才看赵颀用过之后用起来毫不生疏,一脚踩踏板,等到滚筒快速旋转之后就把稻穗伸进去,左右翻转几下,一束稻谷便脱的干干净净。 第208章 档次和觉悟 “稻子……” 老木匠兴奋的丢下稻草伸手,旁边一个学徒赶紧又递上一束,脱粒机呜呜旋转之中,噼里啪啦的稻谷便如同喷泉一般源源不断的从出料口吐出来落入木仓之中。 “哈哈,爽快,实在太爽快了,脱的干净还不费力,老汉我可以这样一天不带歇气的……”杨安富越脱越兴奋,两个帮工帮忙递稻谷,老腿踩的飞快,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八叔八叔,快让我也试试!”一群木匠都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 “等下,我把这捆脱完!”杨安富快活的舍不得放手,一口气把一捆稻子弄完之后,这才停下来把位置让出来。 “哈哈,归我了归我了!”矮壮的谭老三一屁股把几个争抢的学徒撞开,然后学着赵颀和杨安富的动作开始操作起来,两束稻谷之后,动作看起来也非常轻松而且得心应手。 “行了行了,快让开,我们也试试!” 在一群木匠和学徒的争抢之下,脱粒机操作员的位置不断的易手,两对雇工夫妻也在一群人不停的催促下不断的把割下来的稻子抱过来,但收割的速度明显跟不上脱粒的速度,好几次都断片儿了。 一群木匠帮工学徒都试完之后,又有村里来看热闹的人也抢着上去验证一番这个新奇的玩意儿,而且通往村里的方向还有男女老少在源源不断的跑过来。 不到半个小时,阿安这块稻田边上便聚集两三百人,拥挤踩踏之下,大人笑孩子叫,掉沟里的,掉田里的,从树上掉下来的,噼里啪啦嘻嘻哈哈完全乱成一堆,还有几条狗人群里乱窜凑热闹,整个场面完全混乱的一塌糊涂。 赵颀和几个木匠已经被一群人挤到了圈子外面,距离脱粒机足有十多米远。 “阿海看好脱粒机,小心绞到手了!”杨安福在外面大吼。 “知道知道,看着呢,八爷放心!”圈子里面传出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 “太婆,我已经看见少爷了!” 小路上,小竹牵着苏老太的手往这边走,一群青衣小帽的小家童前呼后拥,看起来已经有了几分大户人家狗腿子的气势。 “小竹慢些走,莫要摔着太婆了!”阿莲围着围裙跟在后面不停的提醒。 “太婆,您怎么也来了!”远远的看见苏老太和小竹阿莲过来,赵颀赶紧迎上去扶着。 “方才几个娃子回村里嚷嚷,说你们做了一个能给稻子脱衣服的啥子机,我活到快入土了,还没见过给稻子脱衣服的玩意儿,就过来看看热闹……”苏老太笑的合不拢嘴。 “您别听一群娃子瞎嚷嚷,这个叫脱粒机,可以把稻谷从稻穗上方便的绞下来,并不是什么脱衣服,我扶您进去看看……” “苏婆婆来了,都让开一下!” 在赵颀和几个人的呼喊下,围观者瞬间就让开一条路,就连几个木匠都与有荣焉的一起跟在苏老太后面再次挤进去。 随着最近赵颀在茅湾村强势崛起,整个茅湾村隐隐有了以赵颀为头领的架势,而以前脾气不好性格古怪的苏老太也跟着赵颀的地位水涨船高,得到了全村人的尊重,无论到哪里都有人热情打招呼,特别是一群中老年妇女和老太婆,更是喜欢和苏老太拉家常。 不过这注定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女人说的无非是些东家长西家短哪家发财哪家嫁女等等八卦话题,苏老太也只是听听笑笑偶尔打个腔免得冷场,虽然聊不到一起,但村里这种变化还是很让赵颀感到高兴,苏老太自己也高兴,有时候还会亲自烧水泡茶,和几个聊得来的多聊几句,终归是有了这些来往,老年生活不再是那样的孤独,破旧的窑洞每天也充满了各种欢笑声。 苏老太进场之后,热闹拥挤的情形安静了不少,几个帮工开始很认真的给苏老太演示脱粒机的工作过程,几个木匠这站在苏老太旁边不断解释这个脱粒机的工作原理。 小竹和一群小家童挤在最前面,一个个看的拍手欢呼。 阿莲站在赵颀身边,被围观的人群挤的挨在一起,感受着女人成熟身体带来的温柔摩擦,赵颀心猿意马的偷偷挽住了阿莲的手。 阿莲微微颤抖了一下,娇弱的脸颊上浮现一抹羞红,眼神紧张的两边看了几眼,发现根本就没有人关注之后,慢慢将整个身体都贴在了赵颀的身上,两团温柔顶的赵颀有些口干舌燥。 尼玛,在几百人的围观中偷情,实在是太刺激了。 拥挤喧闹的人群中,赵颀感觉心脏砰砰乱跳,而女人的心跳更快,砰砰的颤抖让赵颀都能清晰的感觉到。 “小颀,你们做的这个脱粒机速度还真快呢,要是以前有这个工具,我一个人都能收割稻子,不用花钱雇人帮忙了!”阿莲轻声说。 “阿莲说的对,要是以前就有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可舍不得年年花钱雇人帮忙,我们自己都能收……阿莲,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病了?”一个妇女回头和阿莲说话的时候惊讶的提醒。 “没有没有,是天气太热了!”阿莲赶紧低着头往后微微退了一些。 背后温柔没了,赵颀微微有些遗憾,不过心情也快速的宁静下来。 眼下这个年轻的身体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完全经不得女人碰,就像一根炮仗一样,一碰浑身都会竖起来,而且硬邦邦的。 而且这大宋一到晚上娱乐活动几乎为零,躺在床上除开听青蛙叫就只能胡思乱想,想的多了,浑身就又硬邦邦的。 所以,赵颀每天晚上几乎都沉浸在这些硬邦邦的想法之中,感觉自己已经快废了,他甚至开始理解二麻子和村里的年轻人为啥晚上都喜欢去镇上喝酒赌博了,不这样的话,完全无法消遣时光,特别是单身狗。 “好东西,这才是真正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有了这个脱粒机,妇孺都能帮忙收割,这十多亩稻子怕是两三天也就收完了,可比板仓快好几倍,颀儿啊,你们这才是真的在做好事,到时候在大宋传开,这功劳定然会被写入史书之中……” 看着脱粒机的工作速度和一把把干净整齐的稻草被接连不断的堆在一起,苏老太高兴的不停夸赞点头。 看看,这就是档次和觉悟的区别。 一群农民都只是说轻松好用,而苏老太一下就将其推到了利国利民的高度。 “好了好了,大家都回去干活儿了!” 热热闹闹将近一个小时,雇来收割稻子的两对夫妻赶趟似的把割好的稻子抱过来,在数十个村民连番的使用验证之后,差不多半亩田的稻子收割完毕,脱粒机的木仓里面的稻谷也已经先后清理出来装了几麻袋堆在旁边。 杨安福挥手把附近干活儿的村民和雇工都赶走,然后和几个木匠围着脱粒机开始商量比划起来。 “阿莲姐,这里太热了,你先带着太婆和小竹他们回去吧,让来喜他们看好晒的稻谷,莫让鸡鸭和麻雀祸祸了!”等人群差不多都散了之后,赵颀对阿莲说。 “那你别晒着了,把帽子戴好,我一会儿把小车推过来把这些稻谷弄回去晒着!”阿莲温柔的帮赵颀把草帽戴好之后扶着苏老太带着一群孩子回家。 “阿莲可真是个好丫头,可惜阿安这个小王八蛋不是个好东西!”几个木匠摇头叹息。 “别说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了,你们几个帮小颀把这几袋稻谷扛回去,小颀过来,看看这脱粒机哪儿还需要改改,我们搬回去重新弄一下……” 杨安富吩咐一句,几个年轻帮工便一人扛起一麻袋稻谷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阿莲一群人走了。 赵颀走到脱粒机旁边用手比划了一下说:“做成这样基本上没啥好改的了,竹钉断了几根,看来是太细了,可以弄粗一些,改成铁的更好,两边还可以加一个木架,这样可以把割好的稻子直接放在木板上,就不用一个人在旁边帮忙递了,出料口这边若是做一个漏斗,直接把麻袋套在上面,装袋也会更加方便,木仓也不用做这么大……还有,这个脚踏板踩起来有些硬,轴上按一副钢铁的活套或许会好一些,也耐磨一些……要不这个就丢在这里用着,我们回去重新做一个新的……” “也行,走,回去按照小颀说的再做一个!” 几个木匠都同意赵颀的意见,将带来的工具都丢到板车上,赵颀也叮嘱请来的两对夫妻注意使用方法和安全之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就回马车厂去了,只留下一群孩子围在田边继续观看。 第209章 朝不保夕 时间一晃又是差不多两个小时过去,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几个木匠和学徒帮工再次用板车拖来一台新的脱粒机。 这台脱粒机的样式和第一台有了显著的区别,中间的滚筒除开竹钉粗壮一些之外没啥变化,但木斗小多了,下方还加了两个雪橇样式的木板,而且进料口旁边还加了一个木架,外观看起来更加精致不少。 这台脱粒机直接就被抬着放进了稻田里面,因为有了两块雪橇板承重,这台机器可以在松软的稻田里面很轻松的拖动,两对雇工夫妻也上来帮忙,七手八脚之下,很快就把这台新的脱粒机放到了稻田中间。 实验结果很快也出来了,脱粒效果不仅更好一些,而且改进之后进料明显速度更快,只需要把割好的稻子放到木架上,操作工一个人便能轻松的搞定分束和脱粒,而且速度比两个人配合更快更得心应手,这样赵颀雇来的两对夫妻只需要一个人就能超过此前四个人的脱粒速度,剩下三个人就能把全部时间放在割稻子上,因此收割速度至少是以前的四倍还不止。 本来按照平日的收割速度,两对夫妻一天大约能够收两亩左右,阿安这十多亩地大概要收一个星期,但自从第一台样机运送过来之后的这一个多时辰,四个人就已经收了一亩多了,而有了这台改良的第二台样机,验证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差不多弄了三四分地,若是一直按照这种速度下去,这十多亩地最多两天就收完了。 不过人毕竟不是真正的机器,完全需要人力驱动,快的基础是要人的体力跟得上,但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这种连续不断的高强度工作,以前用板仓是胳膊累,但踩脱粒机是腿累。 因此从开始到现在,高强度的持续了三个小时连续不断的收割脱粒之后,两对雇工夫妻全都累的不行了,坐在田埂上喘气歇息。 “主家,您这东西快当是真快当,就是人受不了!”一个长相黑瘦老成的雇工脸色发白双腿发抖的说。 “就是,累的人受不了,这一天要顶几天的活儿!”另一个有些瘦高的年轻雇工也连连点头。 而两个女人则基本上不说话,像她们这种无家可归拖儿带女到处流浪帮工维持生活的人来说,累其实不怕,怕的是没事做,那样一家人都会饿肚子。 “的确很累,这样吧,我这十多亩地就不按天给你们算了,一亩田给你们两百文的工钱,另外每亩地再加两斤米,你们干得快就拿的多,干得慢就拿得少,若是你们三天收完,每个人每天算下来就有二百六七十文的工钱,在加上几斤米,差不多每天就有三百文钱的收入,累点儿也划算,这么样?”赵颀坐在旁边笑着说。 “主家说真的?”两对累的发抖的雇工夫妻激动的一起看着赵颀。 “当然是真的,不然的话对你们也不公平,而且快点儿收割,趁着天气好晒干入仓,也免得下雨错过了收割时间,对大家都有好处!”赵颀认真的点头。 “好好,小东家放心,只要您把这脱粒机给我们用,三天保证帮您收完!”黑瘦老成的雇工激动的拍着胸脯站起来。 “脱粒机你们随便用,用坏了也不用赔……” “走走,老九,趁着天还早赶紧再收一亩!” 赵颀话还没说完,两对夫妻便爬起来拿起镰刀又开始抢着傍晚的时间快速的收割起来,三个小娃子就丢在稻田边的草堆里面玩耍哭嚷都没空来理会照顾一下。 看着这种情形,赵颀也心头难受。 任何时代,都有穷人和富人,尤其是在这封建时代,哪怕是被誉为世界上最繁华富庶的大宋,大量穷苦人过的生活也照样朝不保夕。 而一旦战争降临的地方,四川和淮河沿线,估计眼下已经乱成一团,那些逃难的百姓,每天能够吃到一口饭食,估计都是奢望,而等到蒙古人席卷江南,眼前这一番和平安宁也将不复存在,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唉……” 赵颀长叹一口气站起来,把一个正在哭嚎的孩子抱起来对来福说:“走吧,把这三个孩子带回去帮忙看着!” “这个小东家真是心善的人!”看着赵颀把自家孩子抱走了,正在收割稻子的一个妇女眼泪瞬间滚落下来。 “是啊,心善的人会有福报,这是我们遇到的最好的东家了!”黑瘦老成的汉子同样有些眼圈发红,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呜呜,我好想回家……”另一个妇女埋着头哽咽的说。 “回家……哪里还有家,爹娘死了,房子也被烧了,庄稼也种不起来……”正在脱粒的瘦高的汉子哀叹一口气,脸上流出无限的凄凉和茫然。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我好想家后面的那块菜地,走的时候种下的油麦菜才刚发芽,长的可好了!”一个女人蹲在稻田里失声痛哭。 “莫要哭了,我们虽然回不去,可也比被蒙古人杀死强多了,想想当时和我们一起逃难出来的村里人,眼下还剩几个?二伯一家死了,四叔死了,年娃的娘没了,他回去找妹妹再也没回来,玉丫头饿死在我怀里,我都不敢回忆,每天晚上都做噩梦……”黑瘦老成的汉子也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痛苦的蹲下来死命的揪自己的头发。 “五郎,你……你说我们要是求小东家把我们留下来,他会不会答应……”一个女人哽咽着说。 黑瘦男子抬头犹豫了很久,然后继续一边割稻子一边说:“怕是不成,小东家自己都还住在破窑里面,而且还养了一群啥都不会干的小娃子,我听说这些娃子都是他从码头救回来的乞儿,都是没爹没娘的孤儿,他这十多亩地要养活一大家子,给我们种了他们家怎么够吃!” “五哥,那你说我们把三个娃卖给他怎么样……” “你个没良心的,你怎么想到要卖自己的娃儿啊!”一个女人绝望的哭嚎。 “我……我也不是被逼的没办法了吗,谁知道这次要和蒙古人打多久,家回去不,东奔西走也不知道何处才是个头……早知这样,我还不如去当兵吃断头粮……”年轻一些的瘦高男子嘀咕。 “当兵,当兵死的更快,朝廷什么样你不知道,几百年打仗就没赢过,输了辽国输金国,输了金国输蒙古,自从岳爷爷被害死之后,我们张氏族规就规定不得替大宋卖命!”黑瘦老成的男子低声呵斥说。 “不替大宋卖命,难道替蒙古人卖命?”年轻些的瘦高汉子再次嘀咕。 “谁都不卖命,我们只要把自己的小命保护好就行了,大宋朝廷在杭州,他们一定会死命抵挡蒙古人,蒙古人杀过江南来,首先死的也是赵家人和那些狗官!”黑瘦老成的汉子狠狠的瞪了自家兄弟一眼。 “唉,可惜了爷爷留下来的那根铁枪,要是带出来多好,至少能卖三五十两银子,用这点儿钱说不定我们还能在南方买几亩薄地,也不用这样像野狗一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到处跑!” “敢卖铁枪,你怕是要挨揍,到时候死了有什么脸去祖宗!” “祖宗又不管我们吃饱饭,何况老祖宗从河北跑到河南,又从河南跑到淮北,又跑到淮南,他们有脸跑,为啥我们没脸去见他们……” “你……我不与你犟了,赶紧干活儿,争取三天把小东家的稻子收完,还能有空去别家干几天活儿,累是累,但只要速度快,这半个月怕是要挣十多贯钱,有了这些钱,我们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买几亩块荒地安顿下来,我昨天还听说杨公镇旁边正在修一座新海港,说不定他们那儿还缺人手……” “怕是你想多了,这码头上的人排外的很,前几天我们又不是没去试过……” “死犟干啥,去问问又不会死,干活儿!”黑瘦老成的汉子气呼呼的埋头开始疯狂的割起稻子来,两个妇女也收了眼泪加快速度,年轻些的汉子也默然埋头开始狂踩脱粒机,呼呼啦啦的谷粒稀里哗啦的就灌入木仓的麻袋之中。 …… 第210章 收获 双抢时节,永远是中国农村最忙碌的时候,没有之一。 一旦错过农时,收成不光会减产甚至可能会绝收。 南方广种占城稻,就是因为播种早收割早,加上南方气候温和,这样才能一年收获两季,收获足够保证一家温饱的粮食,但若是这次的收割晚上半个月,则二茬稻谷会因为温度过低错过扬花时间,到九月间啥也没有,全都会是瘪谷。 虽然已经是日落时分,但整个茅湾村甚至整个杨公镇,更或者是整个庆元府,都依旧沉浸在收割的忙碌之中。 夕阳斜照之下,赵颀的新房子已经有了大致的雏形,几间房子都已经开始砌砖石了,一群泥瓦工匠和帮工还在趁着天色明亮赶工,赵颀给的工资高,每天还安排人端茶送水的伺候,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把房子修起来。 而在新房子旁边,阿安家那栋本来打算推倒的旧房子依旧保留着。 主要是突然来了一群孩子必须要有地方睡觉和生活。 不过临到这次要收割水稻,赵颀才猛然发现这房子留下来是完全正确的。 因为他的破窑里面没有谷仓,也没地方晾晒稻谷,而刚好阿安家里都有。 而且收养的一群孩子虽然都很小,但干活儿真的都很勤快,哪怕四五岁的小孩子,都很卖力的帮忙。 因此在阿莲犹豫了好几天了之后说起阿安这十多亩水稻的时候,赵颀还有些懵逼。 他虽然是农村人,但也还只是小时候干过农活儿,插秧收割晾晒清理入仓,对他来说都记得,但真的让他现在干,赵颀感觉浑身毛扎扎的有些惊恐。 何况他一个堂堂的小龙湾海港的董事长,百万贯身家的人,怎么能够干这些粗活儿呢。 因此这块十多亩的水稻赵颀本来不打算要的,但拗不过阿莲哀怜和恳求的眼神,赵颀还是只能答应把阿安的这块地要下来,当然,他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还是专门去和村正杨安平商量了一下,而杨安平却大手一挥告诉他,阿安因为陷害他流放了,这地就归宝儿了,既然宝儿和阿莲都跟着赵颀一起生活,那这地也就归赵颀安排,愿意要就留下来,不愿意要就卖掉,而且现在因为宝儿还未成年,都不用交税,村里会负责向里正解释。 尼玛,这完全是白送的十多亩地,赵颀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下来。 这十多亩地其实一直几乎都是阿莲一个人在照顾,平日除草灌水排水除虫,虽然照顾的不算精细,但因为地好,水稻的涨势也非常好,稻穗沉甸甸的很饱满,而村里其他农户家里也差不多一样,从栽秧之后开始,基本上平日的农田管理都是女人,男人只负责耕地播种然后就是平日挣钱。 而为了收这十多亩稻谷,赵颀也忙碌了几天,好在有阿莲这个熟悉农活儿的女人帮忙,带着一群孩子提前几天将阿安家院子内的杂草都清理干净,然后洒上水之后把地面拍打平整,等泥土晒干之后用来晾晒稻谷,赵颀还专门找来杨安富把谷仓修理了一下,用石灰抹了仓脚,还用晒干的艾蒿熏了一遍。 本来按照阿安家的状态,是不应该会缺粮食的,即便事马马虎虎的种下来,每年十多亩水稻至少有三十石以上的收成,除开一亩田三斗的田税之外,还有一些免役、折纳、支移等乱七八糟的苛捐杂税加在一起,阿安家交完所有的税收之后还能剩余大半。 即便是为了购买一些日常用品再卖掉一半的粮食,家里种的有蔬菜养的有鸡鸭,相对于城镇上的坊廓户来说,这种三等自耕农户也完全了能够自给自足。 不过可惜的是阿安喜欢吃喝嫖赌,每年收获粮食之后除开交税之外基本上都卖掉拿去挥霍了,即便是留下来一点儿粮食一边吃一边卖,然后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都没粮食,今年更加特殊,阿安甚至都不拿钱回来照顾阿莲母女两个了。 而像杨大元家和阿安家其实差不多,而且杨大元还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每年读书也要花不少钱,但杨大元还有足够的粮食和物力来帮助赵颀一家,而且还能保证自己一家人吃饱穿暖。 所以勤劳加上节俭,才是安宁生活的最大保障。 染上吃喝嫖赌的恶习,万贯家财也会败光。 阿安这种就是典型的败家子,加上性格也不合群,村里人都不太待见他。 忙碌了几天之后,一切都准备停当,村里一些准备充足的早在五六天前都开始雇人收割了,而赵颀直到昨天才去村口找了两家人。 别人家请雇工,都是请那种带有大些孩子能够帮忙的家庭,这样只用付大人的钱但却能够得半个免费的劳动力,而赵颀去的时候,这两家人带着三个不能干活儿的孩子正唉声叹气坐在柳树下发呆,赵颀也没村里人那些占小便宜的心思,随口问了两句就雇回家了。 不过这两对夫妻收割动作还是不慢,一上午就收了一亩多地,打下来的几麻袋稻谷赵颀也用小推车和阿莲两人推回来倒在院子里面,让几个孩子用木耙子摊开晾晒,而且每过差不多半个小时便用脚把稻谷像耕田一样来来回回翻一遍,这样连续晒两三天差不多就能入仓了。 赵颀和阿福两人带着三个孩子来到阿安的院子的时候,小五和几个大些的孩子已经从小龙湾工地回来了,此时正在收拢晾晒的稻谷装麻袋抬进房间里去放好。 “少爷回来了!”看见赵颀,一群孩子赶紧都停下来行礼打招呼。 小五打招呼的时候神情似乎有些躲闪,赵颀以为这小丫头大姨妈来了,也没在意,把带回来的三个孩子放在院子里,让两个小家童帮忙看着,然后撸起袖子帮忙把粮食都抬进堂屋去堆好。 忙完累了一身大汗,赵颀躺在院子的摇椅上休息一下,小五和几个女孩子则去厨房做饭烧水去,其他大大小小一群孩子则负责收拾农具打扫院子,一直等太阳完全落山了两对雇工夫妻才用小车推着几麻袋稻谷从农田里回来,再三感谢之后准备把三个孩子接走,但三个小孩子竟然玩的不想走了,撕心裂肺的哭闹之下,赵颀只好和小五商量一下,让两对夫妻就把孩子丢在这里和小五等人一起吃饭睡觉。 “东家,这真的……真的太麻烦你们了!”两对夫妻都尴尬不已。 “没事没事,你们晚上住在田边有蚊虫蛇蚁,放在这里睡也安全一些,还有我家小孩子多,一起玩也热闹,这几天你们只用干活儿就行了,三个孩子我们会照顾好!” “多谢多谢,东家真正是个大善人,将来一定享福!”一个妇人有些热泪盈眶的哽咽。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们为了讨口饭吃也不容易,风里来雨里去的到处奔波,带着孩子也很不方便,这些只是我力所能及而已!”赵颀抬头看看天色笑着说,“此时天色太晚了,你们回去做饭恐怕看不见,要不就跟我回去随便吃点儿填填肚子!” “这个实在不敢劳烦东家,我们还是自己回去做吧!”年长的雇工赶紧推辞。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现成的饭菜,顺便再一起喝两杯解解乏,主要是我想听一些两淮路那边的消息,听说常年都在和蒙古人打仗!”赵颀摆摆手说。 “五哥,要不我们就去和小东家喝两杯……”年轻些的瘦高汉子舔着嘴巴。 “你就知道喝!”旁边一个妇人使劲儿在瘦高汉子的腰间拧了一下。 “哈哈,还是这位大哥爽直,就一些简单的饭菜,酒水也普通,无需客气推辞,走吧,忙了一天该放松一下聊聊天,请~”赵颀前面带路。 “那个……恭敬不如从命,东家请!”两个汉子其实都有些意动,抱拳之后跟在后面,而两个妇人也坠在后面看起来略有些羞愧。 第211章 换邻居要小心 回到窑洞,一张竹桌就摆在窑洞正中央,傍晚的余晖从窑洞顶上照下来,看起来充满了一种静谧而奇异的感觉。 一锅芋头炖鸡,一个酒韭菜炒蛋,一大盘凉拌黄瓜,还有烤茄子,炒豇豆,每一样都是大盘装的满满的,甚至桌子上碗筷都摆的密密麻麻,比平日要多出来一倍。 “小颀回来了,快洗手准备吃饭!”阿莲提着一壶酒过来,小竹也去拿木盆准备打水。 “我们在外面池塘已经洗过了,小竹去把油灯拿来点上!”赵颀说完转头看着两对夫妻,“你们看,饭菜都为你们准备好了,坐下别客气!” “多谢东家!”两个汉子赶紧再次抱拳,然后分宾主入座,小竹很快捧着一盏油灯过来放在桌子上,阿莲也拿来三个酒杯帮三人把酒斟满,然后又去把煮饭的瓦罐抱过来,两个妇人也赶紧帮忙盛饭,然后各自夹了一点儿菜便躲到凉棚下面吃去了。 “阿莲姐,小竹,太婆呢,都忙了一天了赶紧都过来吃!”赵颀招手。 “太婆和宝儿已经吃过了休息去了,说是免得打扰了客人,小颀陪着客人喝酒,我和小竹去陪两位嫂子说话!”阿莲和小竹各自往自己饭碗里夹了一些菜之后去凉棚下面和两个妇人说话聊天去了。 “东家一家都是善心人,我们能遇到可真是好福气!”黑瘦老成的汉子感慨不已。 “过奖过奖,话不多说,累了一天了,都莫要客气,先一起喝一杯开开胃,请!”赵颀举起酒杯。 “多谢东家,请!” “请~”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然后赵颀拿起筷子邀请吃饭吃菜,两个汉子累了一天,而且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了,因此微微客气几句便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风卷残云一般满满几大盘菜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减少。 两个汉子埋头一口气吃了七八分钟,桌子上的几盘菜也都干掉了大半,赵颀这才放下筷子再次邀请喝酒。 “东家请,夫人做的饭菜实在太好吃了,我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么美味的食物……”年轻汉子举杯赞叹。 “所以小东家好福气啊,看您家又在修房子,以后生活定然会越来越好,令我等羡慕!”年长的汉子也举起酒杯感慨伤怀。 “谢两位吉言,我家其实也是最近一两个月才开始慢慢好起来,以前可还不如你们,都是靠乡亲们接济才活下来,不说这些了,只要努力,生活总会慢慢好起来!” “努力……唉!”年长的汉子脸色落寞的长叹一口气。 年轻一些的汉子也脸色郁闷的闷头喝酒。 看见两人的状态,赵颀也实在不好多说,只好不断的招呼吃菜喝酒,各自喝了七八杯之后,二人黑瘦的脸上慢慢有了一些醉意,话也才慢慢变得多起来,于是赵颀也开始问一些淮河附近一些事情,两位汉子和都将自己知道和听说的讲了不少。 终归来说,自从大宋的边界退到淮河一线之后,往日富庶繁华的淮河流域的百姓也开始受苦,先是金国人不断的南下,每年都会突破淮河方向攻入淮南,但宋军也不敢放弃淮河防御,因此宋金两国在淮河两岸反复拉锯争夺,年复一年的战争导致两淮地区大量百姓背井离乡,大量的农田也渐渐荒芜。 而自从联蒙灭金之后,端平入洛的失败更是让淮河流域雪上加霜,蒙古人比之金国人更加凶残,遇村屠村,遇城屠城,如今的两淮地区已经十室九空,当地百姓不是死就死逃了,整个淮河两岸就找不到几座像样的村子,即便是剩下来的,也都是些老弱病残逃不了也不想逃的人。 两淮地区产生的大量难民有些被当地官府征召入伍,有些被当做乱匪强行抓捕充军,更多的人则拖家带口背着家当往南方逃难,扬州、泰州、滁州、合肥这些大城市便是首选目的,如今长江以北的许多城市,至少涌入了数十万的难民。 而能够逃过长江到达江南诸地谋生的,大多都是年轻力壮而且本身还有些家底的人。 就像赵颀请的这两对夫妻,本身就是一对堂兄弟,年岁相差不大,年长的今年二十六岁,叫张远忠,年轻些的今年才二十三岁,叫张远毅,各自结婚也都才几年时间,本来住在濠州附近的钟离县,而濠州与怀远比较近,怀远不仅有驻军,而且附近还修有荆山城,本来属于比较安全的地方,当地百姓生活相对来说还比较安稳,但今年刚开春不久,二月初蒙古人便开始攻打荆山,兵荒马乱之下百姓四散而逃,他们村一起逃难的有上百人,但能逃过长江的只有他们兄弟二人,而为了过江,兄弟二人将身上所有的钱财全部给了当地的渔民,才私渡过江,然后一路乞讨帮工逃到南边的庆元府。 两人说的情形和赵颀猜想和听说的也差不多。 总之就是蒙古人相对于金国人来说要更加野蛮凶狠,他们几乎是见人就杀见物就抢,而金国人受到中原儒家文化的影响,其实后期几乎已经不怎么杀老百姓了,而且对攻占区域的老百姓也很善待,老百姓若是没有太强烈的国家观念,其实生活在金国和生活在大宋也没啥区别,说一样的话,写一样的字,读一样的书,甚至两边还偷偷摸摸互相走亲戚嫁闺女,因此金国还在中国历史上首次提出了华夏一统的大中国概念,以此为自己正名。 但显然换邻居这种事需要小心。 隔壁老王和老赵人品不太一样。 蒙古人不仅仅是想抢你的老婆女儿,他还想霸占你的房子和财产。 “东家是不知道,那些蒙古人凶残霸道,所过之处几乎没有活口,蒙古人攻打来的时候很突然,靠近怀远的蒙城被攻破,听闻整整杀了三天,城内几乎鸡犬不留,实在是太惨了……”张远忠眼圈发红的紧紧捏着酒杯摇头。 砰~ 瘦高的张远毅重重一拳捶在饭桌上,双眼圆睁恶狠狠的说:“可恨那些朝廷的官员,全都躲在后面都不敢去援救,若是当初岳爷爷不死收复了中原,蒙古人怎么能够突然打到淮河来!” 赵颀苦笑的同时只能摇头。 岳飞在中原百姓的心目中口碑爆裂,完全如同一个神人一样存在。 而岳飞的死其实也极大动摇了中原百姓对大宋朝廷的信任。 自从岳飞死后宋金议和,黄淮流域的百姓和当地豪绅便渐渐对归宋失去了兴趣。 “这次蒙军入侵比较猛烈,以后江淮地区的战斗会越来越多,我们大宋朝廷不争气,打不赢也正常,你们逃到南方来也算是比较明智的选择,只要能够活下去,然后想办法安家落户,生活终归会慢慢好起来!”赵颀安慰说。 “借东家吉言,希望如此吧!”张远忠叹口气闷头喝了一杯酒,然后放下筷子对赵颀抱拳说,“东家心善,让我们能得这份帮工的机会,还请我兄弟吃酒,这份恩情没齿难忘,我们虽然身无长物,但自忖还有一把力气,若是东家以后有用的上我兄弟二人的尽管开口,定不推辞!” 赵颀点点头略有些好奇的问:“那二位是打算在杨公镇暂时安顿下来?” “是,庆元府繁华安宁,继续往南就是福建广东,去了未必就会比这里好,再说杨公镇海港如此繁华,凭我兄弟二人的力气,想来找一个谋生的体力活儿还是不成问题!”张远忠点头。 赵颀想了一下微微摇头说:“在海港找活儿干也并不是那么容易,这里的行脚行会都比较排外,若是没有熟悉的人引荐一般都不会要!” “东家说的我们也知道,不过我听说附近还有一个叫小龙湾的海港正在修建,我们想去碰碰运气!”张远忠犹豫了一下说。 赵颀捏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笑着说,“小龙湾的确可以,若是二位想去我可以帮忙……” 第212章 英雄之后 “多谢东家!”兄弟二人激动的互相对望一眼站起来抱拳。 “不谢不谢,举手之劳,不过在海港帮工不是长久之计,你们若想安家落户,还需要置办田产房产才行,就凭在海港抗货当苦力,也仅仅只够温饱而已,想买地实在太难了,我看两位都是实诚之人,这样吧,我把家里的十多亩地租给你们耕种,每年交完田税剩下的五五分,你们一半我家一半,这样至少你们就有了可以安身立命的保障,然后农闲时间再去海港帮忙挣些辛苦钱补贴家用,等过几年生活稳定了,我再帮忙找人通融一下,看看能不能将你们的户籍在我们茅湾村落下来……” “东家,您真的打算雇我们种田?”张远忠激动的微微有些打摆子。 “嗯,我不太会打理农田,全靠阿莲一个人操劳,同时还要照顾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十多亩田她一个人既忙不过来,也太累了,这田是他前夫留下来的,我也没有权利随便处置,要不然送给你们耕种都无所谓!”赵颀点头。 “噗通~”张远忠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并且伸手把兄弟也拉着一起跪下来,虎目含泪的给赵颀重重磕了一个头说:“东家大恩大德,我兄弟无以为报,一定会好好帮东家把这十多亩田种好!” “快快请起,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这大礼我受不起!”赵颀赶紧丢了筷子酒杯站起来把兄弟二人拉扯起来。 凉棚下面吃饭的大小四个女人本来也在闲聊,突然就发现三个喝酒的男人开始磕头,全都忍不住站起来。 “孩儿他娘快过来,恩公打算长期雇我们种地了!”兄弟二人全都眼圈发红的招呼自己的婆娘,而两个妇人听完之后也是激动的流泪磕头。 又是一番拉扯安慰之后重新入座。 两对夫妻突然由临时工变成了正式工,心情也瞬间好转,满脸的凄苦和疲惫也一扫而空。 赵颀陪着兄弟俩继续喝酒,而两个女人赶紧把饭吃完之后开始忙碌着要帮阿莲收拾锅碗瓢盆。 虽然阿莲对赵颀临时打算雇两家人当佃户感觉有些突然,但在她心目中,赵颀做的任何事她都会不遗余力的支持。 同时阿莲心中也突然轻松了许多,这十多亩田对她来说压力太大了,就像一座山一样,常年就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而赵颀的这个临时安排,一下让她就摆脱了这种日复一日的忙碌和操劳。 “阿莲嫂,你怎么又哭了?”看着阿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抹眼泪,小竹站在旁边低声询问,在她这个年纪,她完全体会不到阿莲以往身上承受的压力和痛苦。 “没有没有,我只是被灰迷了眼睛!”阿莲赶紧擦干眼泪,和两个大不了她几岁的女人一起忙活起来。 而准备正式长期雇佣这兄弟两家,赵颀自然也要将两人的身份问的更加清楚一些,不过不问不打紧,一问之下赵颀竟然感觉自己中了彩票一样惊喜。 这张远忠张远毅兄弟二人竟然并不是普通农户,而是还有深厚的家学渊源,祖籍河北沧州,沧州人自古就喜欢练武,这个赵颀是知道的,但兄弟二人还有一个在大宋鼎鼎大名的太祖公,那就是当初岳家军之中的五大将领之一的张宪。 张宪啊,牛逼人物啊! 赵颀感慨不已。 只要知道岳飞的人,基本上都了解他手下有几员大将,王贵、张宪、牛皋、杨再兴、岳云。 而岳飞风波亭遇害,一起被杀死的还有岳云和张宪,由此看得出来张宪在岳家军中的地位非常之高,几乎就在岳飞之下,而岳家军扬名天下的诸多大战之中都有张宪的身影。 赵颀实在是没想到,自己随便在路边捡两个收稻谷的难民,竟然来头这样大。 因此在两兄弟说出自己的家学渊源之后,赵颀顿时高兴的嘴巴裂到后脑勺上去了,特别是知道兄弟两都会武功而且还不算弱的时候,更是激动的连连招呼小竹再拿一壶酒来,今晚要和两位英雄之后喝到天亮不醉不归。 因此这一顿酒,就从天擦黑一直喝到星月漫天。 三个人不光把一桌子饭菜吃的干干净净,酒更是喝了三大壶,足足有十多斤。 而酒足饭饱的两兄弟虽然练过武功,但估计长期劳累奔波身体不堪酒力,喝到后面已经完全放浪形骸的在窑洞里面划拳踢腿,张远毅更是找来一根竹竿,趁着酒兴就在窑洞里面狭窄的空地上耍了一通长枪,虽然步态踉跄东倒西歪,但即便是赵颀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也确信,这货的确有两把刷子,喝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这一通长枪表演竟然虎虎生风流畅无比。 张远忠虽然老成安静不少,但喝大了之后也拍着胸脯喷着酒气吹牛逼,说自己在清河县景阳冈杀过一只大虫。 赵颀哭笑不得的说:“五哥,在景阳冈杀老虎的不是清河县武松武二郎么?” “恩公莫……莫要不信,您到时候去清河县打听一下,我张五郎的……的确杀过一头老虎,虎皮都还还放在家里,不过后来被蒙古人一把火烧……烧了……嗝~”张远忠满脸通红打着酒嗝把胸脯拍的砰砰只响。 “东家别听五郎瞎说八道,他不过杀死了一头山猫子罢了,不到五尺长,酒一喝多就开始把不住嘴!”张远忠的婆娘赶紧解释。 “哈哈,能杀死山猫也不得了,天色很晚了,你们回去小心些,小竹把灯笼拿过来……”赵颀笑着将东倒西歪的兄弟二人送到窑洞外面。 “恩公今天看来没……没喝好……等过几天我沽酒过来再喝……喝……到时候一醉方休……” 兄弟二人勾肩搭背的回头大声嚷嚷,两个女人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前后照路小心照顾。 “好,那过几天我们再喝,不醉不归!”赵颀冲着醉醺醺的二人大声说。 “好,不……不醉无归……” 漫天繁星之中,两盏灯笼逐渐远去,夜风之中传来一首断断续续的豪迈歌声。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赵颀站在窑洞前面的路口,一直到歌声消失再也听不见之后,这才收拾心情转回窑洞。 突然遇到两位英雄之后,赵颀还是非常激动。 而从二人喝醉之后的诉说和这歌声当中,赵颀也能了解这些人对对蒙古的愤怒,但更多的是对大宋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失望,甚至还有无比的恨,恨国家不争气,恨朝堂不努力,恨官员腐败,恨当初杀死岳飞和张宪自毁长城,两条堂堂七尺男儿,上不能尽忠,下不能尽孝,而且竟然沦落到连妻儿都无法养活的地步,一路逃难乞讨,受尽白眼。 在酒桌上喝到后面,兄弟两个甚至搂在一起嚎啕大哭,哭完又笑,笑完又哭,仿佛这一顿酒饭,把他们心中压抑了多年的愤怒和哀愁全部发泄出来了。 兄弟二人大哭大笑,不光吵醒了苏老太和宝儿,还让两个妇人站在旁边劝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陪在旁边默默流泪。 但赵颀相信,这一顿大醉之后,明天醒来,将会是一个崭新的开始,这两家人以后的生活将彻底变得不一样。 “小颀,热水准备好了,你洗了早些睡吧,天很晚了!”阿莲收拾完碗筷之后端着一个小油灯过来。 “阿莲,这每天忙来忙去,辛苦你了!”赵颀轻轻握住阿莲的手说。 “我……我不辛苦……”阿莲脸颊羞红的转头看了一眼小竹的房间,里面还有微弱的灯火在轻轻摇晃。 “今天的事我应该跟你提前说一声,这十多亩田……” “小颀别说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很高兴!”阿莲打断赵颀的话。 “那就好,我们家现在不缺钱,种田太累了,以后就雇别人种吧,也算一举两得,这些逃难来的人也不容易,看见了不帮一下,我总觉得心里难受!”赵颀坐下来把阿莲搂坐在自己腿上说。 “小颀,姐姐觉得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谁都比不上你好,未来一定会有福报!”女人搂着赵颀的腰背动情的说 “那也不一定啊,我就有些害怕阿安哪天回来报复我!”赵颀说笑之间,一双手轻车熟路的探上了两座山峰。 “小颀你先洗澡,我去看看宝儿睡熟没有!”女人有些紧张的站起来回房间。 刷牙,洗澡,赵颀三下五除二搞定,然后重重把自己丢在了草席上。 外面传来哗哗洗澡的水声,在夜深人静之中听的特别清晰。 而躺在床上的赵颀却感觉心头慢慢火热起来,瞪大一双眼珠子瞅着微微发白的窗户,一个硬邦邦的想法浮现出来再也按不下去。 “吱呀~” 水声消失不久之后,虚掩的房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进来,把房门关好,然后一具带着淡淡菊花香味的火热身体轻轻伏在他的身上。 赵颀这才舒坦的哼哼着慢慢闭上眼睛。 …… 第213章 新来的知府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张远忠张远毅夫妻四人因为得到了赵颀的长期雇佣,因此干活儿也非常卖力,起早贪黑的不停忙碌,第三天下午,阿安留下的十多亩稻子便全部收割完毕,而且还都帮忙用推车运回阿安家帮忙晾晒起来。 而收割完稻子后,赵颀不光付了三贯钱的工资和三十斤大米,而且还借了十贯钱给兄弟二人,好让他们就在附近找一块荒地先搭建两栋茅草屋暂时安置下来,等到入秋之后自家的房子修好,到时候和可以把阿安这栋房子让给他们住,至于以后的生活,只能靠他们自己努力了。 脱粒机的出现,也让今年茅湾村的早稻收割变得与往年不一样。 这两天村里讨论最热闹的不是谁家的粮食收了多少石,而是脱粒机。 而作为打造脱粒机的马车厂,这几天马车打造也彻底停了下来,几个木匠和十多个徒弟帮工都在全力打造脱粒机,发财之后的茅湾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争着要打造一个加快收割的速度。 特别是杨大元杨大虎和二麻子等人,在看到脱粒机之后更是眼红的不得了,也不去工地上工了,直接守在马车厂等到脱粒机打造出来便让雇工赶紧抬到自己家稻田里抢收起来, 而随着茅湾村这个新奇玩意儿被传开之后,整个杨公镇的人都跑过来跑来看热闹下单,赵颀为了不耽误马车的制作,干脆让马车厂把制作方法传播出去,让这些要购买脱粒机的人自己去找木匠制作,因此短短三天时间,杨公镇附近几个村子很快便出现了不少脱粒机,虽然数量远远赶不上市场需求,但想来等到十月份的晚稻收割的时候,整个庆元府甚至江南许多地方都会有脱粒机出现。 这件农业机械虽然谈不上划时代的产品,但对于本来就兵荒马乱的大宋来说,也必然会多一些帮助,甚至会增加不少的粮食收入。 因为收回家晒干入仓的粮食才算了粮食,淋雨泡烂在田里的粮食,永远都是所有农民最大的伤痛。 而收完粮食的赵颀,也开始把主要精力放在自家房子和海港的建设上。 进入七月之后,早晚虽然渐渐变的凉爽起来,但秋老虎依然凶猛,白天的温度并没有丝毫改变,收割完的稻田里很快又长出来一茬儿绿油油的禾苗,努力的在与时间赛跑,要在冬天到来之前再结一轮稻谷。 蒙古人入侵的消息还在源源不断的传来,但总体来说比较平稳。 积弱积弊的大宋看起来依旧没有雄起的希望,前线的伤亡非常惨重,四川接连丢失十多州县,但前线的抵抗还是非常猛烈,南宋这个腐朽的朝廷大概也知道这是挣扎拼命的关头,因此大量粮食军饷源源不断的被征收之后送往前线。 福建和两浙路作为大宋最繁华富庶的地区,一直都是朝廷税收的主要征收地,今年的商税和田税又增加了不少,但在官府强大的压力下,在征税官员和里正乡老的各种威胁劝说下,加上底子比较好,庆元府的田税征收的还算比较顺利,基本没有出什么岔子。 而在茅湾村更是征收的顺利,眼下几乎家家户户都不是靠这几亩地维持生计,而且今年风调雨顺也是一个丰收年,里正来说过一次之后,村正杨三爷也在全村通告,很快田税就全部交齐,速度快的让镇上的税吏都感到惊讶,报告给县衙之后,县令崔志寿还还当做自己治下有方的政绩报告了新来的知府赵葵。 而赵葵在询问几句得知是发明脱粒机和正在修小龙湾海港的茅湾村后,专门安排官员来茅湾村表扬了村正杨安平,还赏了他十两银子,只把杨安平幸福的差点儿就嗝屁了。 赵葵这个人赵颀虽然不熟,但也不算毫无了解,主要是这个人是一个坚定的主战派,抗金抗蒙都非常积极,算是南宋末年少有的军事统帅,而且年纪比吴潜还大,眼下至少都有七十岁了。 虽然赵葵是武将,也没考中过进士,但这个人学识渊博治军有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儒将,而且诗词和书画都非常厉害,不过端平入洛失败之后,赵葵和全子才作为领军的主帅都背了黑锅,赵葵被弹劾降官,不过很快又被宋理宗启用,甚至还想让他当宰相兼枢密使掌控朝廷军政大权,但被赵葵四次拒绝了,因为他不是进士出身,朝廷很多人不满意,作为一个武将自然脾气也很大,懒得受满朝文官的窝囊气,根本就不接诏书。 而若是喜欢宋朝演义故事的人可能对赵葵更加熟悉一些,大名鼎鼎的红袄军起义就是被赵葵镇压的,因此赵葵也被民间描述为一个南宋朝廷的帮凶和大坏蛋,而在红袄军中还有一个传奇女子,那便是红袄军首领李全的妻子杨妙真,长的面若桃花身姿若柳,一套梨花枪更是无人能敌,曾经在抗金的战场上将金军杀的屁滚尿流。 赵葵眼下的身份和地位,比之吴潜更加强大,不光领有宁远军节度使的身份,还有魏国公和少保两道封爵,而三公三少三师这种头衔,非大功不可得,而且还得皇帝喜欢才行,由此可见赵葵在皇帝赵昀心中的地位,可以说就是当朝柱国一般的存在。 吴潜离开,朝廷随即就派来一个更牛逼的人物,由此也可以看出庆元府在朝廷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其实在南宋末年,朝廷的抗战派还是不少,吴潜、赵葵、程元凤、江万里、叶梦鼎都是坚决的主战派,而这些人都是出将入相的人物。 因此宋理宗虽然看起来老迈昏庸,但实际上在用人上并没有太大问题,挑选的丞相将帅都还是非常可靠正直之辈,但奈何宋朝的官员制度缺点太明显,朝堂争斗太厉害,若是一味的正直,完全讨不了好,一旦被人弹劾就要接受调查,再有一些人推波助澜之下,丞相位置还坐不热乎就会被赶下台,只有丁大全贾似道这些比较奸猾的人才能混的如鱼得水。 赵葵知庆元府的消息早在吴潜离开后不到十天便已经在杨公镇传开,报纸上也已经登载了京师朝堂传出的消息。 不过赵颀也没打算再去凑热闹刷个脸,因为眼下小龙湾海港已经走上正轨,他已经不需要另外寻一个靠山了。 眼下吴潜在他的蛊惑下已经把自己的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鄂州上任去了,有他提前叮嘱提示,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一品大员,赵颀相信吴潜能够做出足够的准备。 而且和吴潜知鄂州的消息一并传出来的,朝廷还有另外一条不起眼的命令,那就是调任濠州知州李庭芝知黄州。 这个消息让赵颀安心了不少。 吴潜不是真正的武将,但李庭芝却是一员大将,在历史上的抗蒙战争中表现的非常抢眼,最后被叛徒出卖之后不肯投降被蒙古人杀死了。 有李庭芝在黄州相互支持,想来鄂州将来即便是被蒙古人围困,肯定要比曾经发生过的鄂州之战要轻松的多。 而其实赵颀还想知道他推荐的另一个人文天祥的消息,结果却没找到,可能是文天祥眼下名气太小了,还不值得朝廷在朝报上单独列出来。 只要这次吴潜在鄂州抵抗住忽必烈,那么将会成为这场抵抗蒙军的大功臣,然后升任丞相绝对会顺风顺水,而眼下朝堂红人丁大全就会下野。 而一旦在朝廷有了吴潜的支持,赵颀相信接下来的许多事都会变得顺利许多。 不过他也有些忐忑,经过他这个穿越过来的搅屎棍这样搅几下之后,蒙古人这次的进攻会不会变得和历史上不一样。 毕竟自己这算是给大宋开挂了。 若是老天感觉有必要要重新升级一下,刷新任务难度的话…… 赵颀呲牙咧嘴的感觉腮帮子有些疼。 …… 第214章 要么死,要么生 收割完早稻,交完夏粮税,蛮忙碌碌近一个月之后,村子里也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安宁。 而时间也很快到了七月底。 赵颀家的房子已经盖起来大半,三进三出的大房子外加一个院子,以客堂为界限将房子分成了内院和外院。 内院就是赵颀一家人居住的地方,面积不大,修建有卧室书房客房厨房餐厅等,都是木石结构的两层小楼,连在一起构成一个小天井的样子,天井里面赵颀打算栽一些花草种一颗葡萄,然后放上摇椅装上秋千,这样宝儿和小竹就有娱乐玩耍的地方。 外院相对宽敞不少,除开一块空地之外,两边有家仆居住的房子和猪圈马厩凉棚厨房等等,家仆居住的房子同样是两层楼房,但赵颀并没有按照大宋楼房的格局修建,而是修成了后世的公寓楼形状,上下各六间,上面是卧室,房间里安装双层床,每个房间睡四个人,下面是生活用房,洗衣吃饭堆放家具粮食蔬菜等等。 房子的位置从阿安家的菜园到到窑洞前面的小池塘,占地约五亩大小,大部分都是以前窑厂取土堆砖的地方,地下全都是废弃的砖瓦和各种石头,纯粹是一块荒地,除开荒草荆棘之外什么都长不起来,因此赵颀在去和村正杨安平商量修房子占地的时候,杨安平大手一挥让他爱修多大修多大,反正这块地都是荒地也没人要。 以前阿安还在的时候,可能还会扯皮,但如今阿安被流放了,老婆房子女儿稻田都归赵颀了,因此赵颀修起来也没半点儿心理负担,直接就把阿安家的菜园子都占了大半,因此这房子修好之后,赵颀的新房子就和阿安原来的房子几乎完全连在了一起。 房子修好了窑洞自然要空出来,而窑洞赵颀也没打算废弃掉,反而还准备花钱好好修一下,将其打造成一个秘密实验室,然后四周都修围墙和后院连在一起,开一道小门方便来往,至于小池塘也会圈进去,到时候好好掏挖一下砌上圩堤,里面再栽一些莲藕菱角,四周再栽一些果树修一座凉亭,这样也就有了几分小园林的模样。 中国的园林艺术兴起于宋朝,这是民间的富庶和士大夫的优雅生活带来的极致生活享受。 因此在宋朝,修园林一直就是士大夫和富裕阶层最为热衷的事情和话题。 北宋时候的开封,城内城外遍地都是园林,甚至在各地州府,官员和富商也热衷于修建园林,打造各种山水相依的公园和私家园林。 这些园林无论公私基本上都能去游玩,就连皇家园林也会在节假日和每年的固定时间向所有老百姓开放,乞丐都能进去,皇帝游园的时候,老百姓更是人山人海跟着看热闹。 到了南宋时期,建都杭州之后更是带动了园林的发展,整个杭州城以西湖为中心,完全就是一个巨大的开放式公园,京师百姓日日可以畅游期间。 而中国南方的开发,就是因为南宋朝廷南迁造成的,广州福州温州泉州宁波苏州杭州湖州,长三角珠三角这些后世繁华富庶的沿海大城市群落,都是从宋朝开始蓬勃发展起来的。 所以我们在骂宋朝的时候,北方人可以骂的狗血淋头,唯独南方人不应该骂,因为南方在唐朝时期都还并不发达,就是宋朝才全部开发出来,南方人也因此受益变得富庶无比,当北方人在辽、金、蒙古等国反复蹂躏烧杀抢掠的时候,南方人活的那叫一个逍遥自在,住着私家园林,搂着娇妻美妾,喝着小酒,品着香茶,逛着青楼,时不时还能呼朋唤友携妻带子的去公园玩耍,吟诗作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舒坦好。 所以,在中国,北方人一直都瞅南方人不满。 而南方人也一直都有些看不惯北方人。 至于中原人的生活,完全过的的无法形容,既凄惨又憋屈,南方北方都歧视他们,辽金强大的时候往北方跑,宋朝安稳的时候往南方跑,常年都在各地当难民,不光两边受欺负,而且还两边欺负别人,辽金强大的时候帮助北方人欺负大宋,当大宋占优的时候,又反过来欺负北方人,立场一点儿都不坚定。 前面提到的红袄军起义,基本上就是这种结局,当然这样说太肤浅也十分偏颇,但若是抛开家国大义和政治因素,只看表面的话的确就是这样。 红袄军首领就是驻扎青州的大宋保宁军节度使李全,当他反叛大宋的时候,赵葵前去镇压,李全怪大宋朝廷不给他粮食军饷资助,赵葵却反驳他说朝廷给他封官,一直都有军饷粮草资助,但李全却丝毫都不满足一直不停的索要,朝廷自然不能全部答应,但你却反叛大宋攻占城池抢夺粮草财物,完全只是为了私利不顾国家大义,这不是叛国是什么,责问之下李全羞愧的没办法回答。 像李全这种地方豪强,夹在南北两国之间为了求得生存,就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想两边都吃饱,看到金国不行了就起义,得到宋朝的支持很快壮大,但却并不满足不断索要军需粮饷,但大宋不答应的时候,就反戈一击造反,很快便投降了蒙古开始大规模进攻大宋,实际上除开红袄军之外,金末许多起义军都是这样,在宋、金、蒙古三国之间不停的摇摆反复叛降,毫无大义可言,完全是墙头草一样的军事组织,无论南方人还是北方人都极为讨厌。 拥有一栋带私家花园的别墅,这是赵颀穿越前最大的理想。 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他这个愿望到死都没实现。 不过这好死不活的穿越了,虽然开局只有一座破窑洞和一老一小两个相依为命的女人,家里穷得舔糠,但通过他的努力,眼下终于摆脱了穷字,终于就要拥有自己梦寐以求的带花园的豪宅洋房了。 如今钱也有了,房子也有了,女人也有了,而且还捡了一群小乞丐当家仆,豪宅大屋出入车马奴仆的奢华生活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当初的奢望。 若是蒙古人不会打过来,赵颀甚至都想就这样在这座宁静安详的海港村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每天吃喝玩乐,顺便收集一些古董,没事就在书房研究一下名人字画,在家里摆满秦汉隋唐的古玩,在卧室搂着女人研究一下抱朴子和房中术,兴趣来了还可以出版一套春宫连环画,甚至去杨公山上打个野…… 不过可惜,蒙古人不会给他这样一个混吃等死的机会。 而大宋也不像能够继续苟下去的样子。 从吴潜此次知鄂州就看得出来,听说朝廷只给了五万贯的军饷,并且一兵一卒都没有调过去增加防守。 所以,赵颀不得不收起懒惰的心思把眼光看得更远一些,争取在大宋崩塌之前为自己积累到足够的财力和实力,然后找到一条可以对抗蒙古人的方法。 大宋灭了不要紧,但蒙古人必须要被赶出中国,这是赵颀的希望,同时也是底线。 什么划江而治,什么苟且偷安,都是不存在的。 要么死,要么生,要么同归于尽。 大宋纵然万般不好,万般唾弃,万般鄙视,但他承载着中国人的根和魂,承载着几千年的文明,承载着一种更加光明的希望和未来。 第215章 小五的去向 除开自己家的房子在快速拔地而起。 小龙湾海港也几乎每天一个样的在快速修建。 规划的十座码头中有两座码头已经完工,这两座是以前海港就有的旧码头,不过是进行了一些改修扩建,因此一个多月就完工了,剩下的八座码头都在同时修建,岸基也都有了雏形。 除开码头之外,海港一二三期规划的水渠和下水道已经基本上都开始收尾,核心区的地基也都已经打好,有些已经开始砌墙了。 小龙湾眼下不缺钱,即便是吴潜离开庆元府,但到现在一个前来退款的都没有,许多观望者发现没有人带头,也便收起了退钱的心思继续等待,而小龙湾也没让他们失望,还在不断砸钱大规模的购买建材招募工匠脚夫加快海港的建设,有些心急的客商隔三差五就去工地看看,然后发现每天都有新的变化,这些消息传出去之后,很多还有些忐忑的客户也都慢慢安静下来。 甚至还有一些小龙湾海港的铁杆客户,非常敬重吴潜的为人,得知他辞去庆元府知府之后是申请上前线抗击蒙古人之后,更是热血沸腾的跑来向赵颀和刘掌柜表示支持,绝对不会退款撤资的想法。 甚至在吴潜走后,鄞县县丞胡庸、庆元府市舶司提举孙韬、庆元府漕运司监官孙凡礼等先后来小龙湾视察,而像一些押司、孔目、巡捕、文吏等小官吏就更多了,几乎平日就像串门一样过来和赵颀刘掌柜等人一起热闹的喝酒逛窑子,都表示崇国公虽然离开了庆元府,但他们都会一如既往的帮忙照看小龙湾海港,平日有事招呼一声就行。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这些低阶的官吏虽然级别不高,但的确在杨公镇都还是很吃得开,有他们照顾,许多麻烦都能随便摆平,因此吃喝嫖赌的勾搭之中,刘掌柜也便会偷偷摸摸塞一些银子钞票,算是保护费了。 你好我好大家好,自古以来官商都是如此。 做生意没有钱权交易,鬼都会觉得你在撒谎。 海港的建设从走上正规之后赵颀基本上就没怎么操心了,都是刘掌柜和杨大元等人天天在坚守工地。 但赵颀隔三差五的还是会来看看,毕竟这个海港几乎都是他一手策划修建的。 特别是为了方便海港以后的生活,需要有完善的给排水系统,还有就是排污和牲畜车马的管理,因此在规划中还有水渠厕所下水道和马厩巡逻消防等公共设施,这些赵颀都非常在意。 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小龙湾海港搞成了现在杨公镇海港这样乱糟糟的样子。 牛马随地拉屎拉尿。 帮工脚夫随便找个犄角旮旯就地解决。 甚至还有船员站在船上往下面撒尿,站一排比赛看谁尿的远。 最让赵颀哭笑不得的是有时候两艘船靠的比较近的时候,两艘船上的船员水手会打赌互相对尿,以尿到对方船上为胜。 杨公镇海港每天数万人来往,数百艘船停靠,海面上整天斗漂浮着厚厚一层垃圾,码头上也是牛马粪便成堆,被车轮碾压的到处都是,因此整个海港烈日一晒,就是一片蒸腾的骚味,再加上海水的腥咸,大中午能够熏的人挣不开眼睛。 因此赵颀这次发誓要改变小龙湾海港的卫生状况,将其打造成为一个干净整洁而又美丽宜居的花园式港口。 这天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赵颀才驾着一辆小巧的四轮马车带着来福和发财两个小家童到海港工地看看。 秋高气爽,落日余晖下,蔚蓝的大海在阳光映照下闪耀着金色的波浪。 两座小岛仿佛一扇大门,将小龙湾遮挡的宁静而美丽。 趁着天气凉爽,工地此时正是加紧赶工的最好时间,因此整个三里长的海湾人声鼎沸彩旗飘扬,来来往往忙碌的都是车马帮工,海岸边八座木质的吊塔长长的摆臂还在不停的来回摆动。 杨大元杨大虎二麻子二毛刘东等一群高管全都还在工地上来回视察监督,刀锯斧头,铁镐铁锹此起彼伏,丁丁当当的声音汇成一片,高亢的号子声也此起彼伏。 工地外面,照例围着许多大湾村看热闹的村民。 赵颀的马车还隔着工地大门数十丈,几个值班的保安便已经把栅栏拖开,等到马车走到门口的时候,几个保安还都立正捶胸行礼,表情严肃的一批。 “东家来了!”正在门口和二麻子等人舞刀弄枪的一个瘦高青年赶紧丢下长枪过来行礼打招呼。 “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赵颀收缰停下来笑着问。 “回东家,今天平安无事,我们闲的无聊和二麻子他们几个练习一下刀枪棍棒!”瘦高青年赶紧回答。 “没事就好,你们继续练着,我去里面看看!”赵颀点点头挥鞭驱赶马车穿过大门很快就来到以前的售楼部前停了下来。 房子卖完了,售楼部已经没有了作用,因此一群售楼小姐也大部分都回妓院重操旧业去了,不过还是留下了几个身材相貌谈吐都不错的,小龙湾海港花了一些钱替她们赎身之后留了下来,做一些后续的接待和管理工作,而其中一个还是杨大元的相好,最让赵颀惊讶的是,林婶竟然同意杨大元把她娶回家,只不过要求也很高,那就是杨大元也要修一栋和赵颀一样大的豪宅才行。 因此为了满足自己娶小三的希望,杨大元最近非常卖力,起早贪黑的上班工作,就是想海港尽快修好之后分一大笔钱好修房子。 饱暖思**,这句话千古不移,自从杨大元发财之后,赵颀便发现往日稳重踏实的杨叔叔变得油头粉面多了,不光喜欢喝酒逛窑子了,还喜欢穿衣打扮,每天穿的像个读书人在工地上晃来晃去。 当然,开始吃好穿好爱打扮的也不光是杨大元一个,杨大虎杨大彪二麻子二毛李贵冬瓜这些人也都开始学会穿衣打扮了,一个个出门都是穿着长衫皂袍,油头粉面收拾的整整齐齐看起来像文化人,但一开口就是入你娘子草你老母的问候,骨子里还是一样粗俗,流氓混混的本性没有丝毫改变。 “欢迎大掌柜!”赵颀带着两个小家童从马车上下来,售楼部里面一个穿着褙子襦裙的女子赶紧出来迎接。 “好好,没事,你忙去吧,我四处转转!”赵颀微笑着摆摆手往忙碌的工地走去。 三里长的工地一通逛下来,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后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天色也变得阴暗了许多,而工地上放工的铜锣声也已经敲了三次,许多工匠脚夫都已经收拾工具开始陆续离开工地。 赵颀和杨大元二毛刘东三个人说说笑笑回到售楼部的时候,发现几个孩子正结伴准备回家,看见赵颀都赶紧行礼。 赵颀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少了两个,有些疑惑的问:“小五和小九哪儿去了?” 几个孩子神情都有些躲闪,低着头不敢回答。 “最近小五和小九两人离开的都比较早,好像听说是去码头上一个什么地方,我也没细问,不过差不多该回来了,说不定走到村口能碰上!”冬瓜在旁边说。 赵颀脸色有些怪异的看着三个十来岁的孩子,“你们知不知道小五和小九干什么去了?” 几个孩子都缩着脖子互相偷看,这个样子越发让赵颀感觉到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本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赵颀对这群孩子也并不苛刻,甚至说是非常宽容,平日除开供应吃喝拉撒睡之外,也就让帮忙做一些家务事,特别是这几个大点儿的孩子都在工地帮忙,赵颀平日除开生活上的关心之外很少过问私事,而且工地上有杨大元二麻子等人看着,赵颀也并不担心出事。 但小五偷偷摸摸去别处,而且一群孩子也这样躲躲闪闪,赵颀便不能不管了。 毕竟都是一群孩子,被人骗了钱财事小,被人拐去卖了就麻烦了。 第216章 打出屎来 “你们谁能告诉我小五和小九到底干什么去了?若是都不说,你们明天都不用来工地上班了,还是回以前的地方去住,继续去码头上乞讨偷东西捡垃圾!”赵颀脸色严肃,语气也带着一种恐吓。 “少爷不要赶我们走,我知道小五姐姐去干什么!”一个和小竹差不多大的小丫头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眼圈发红的赶紧开口说。 “说。” “小五姐姐去照顾几个和我们一样的小孩子!” 赵颀愣了一下情绪一下松弛下来说:“原来是去照顾别人,这是好事,为什么要瞒着我!” “小五姐姐怕说出来您知道了不高兴!”小女孩偷偷看了赵颀一眼。 “你们想多了,自己好了还能照顾别的孩子,这是我希望看到的,你知不知道她照顾了几个?”赵颀和颜悦色的问。 “有七……八个,都是五两……五六岁……”女孩子说到一半紧张的一下捂住自己的嘴,但支支吾吾的样子一下让赵颀听出来了一点儿什么。 “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要是都和你们以前一样,都可以跟着我回家!”赵颀捏着下巴想了一下说。 “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赵颀很认真的点头。 “那我们带少爷去找小五姐姐!”几个孩子一下就高兴起来,争先恐后的要给赵颀带路。 “你们先上车等我,我去去就来!”赵颀让几个孩子先上自己的马车,然后拽着二毛走到旁边低声吩咐几句,二毛听完点头就跑了。 赵颀返回,坐到车夫位置,抖缰挥鞭驾的一声,拉车的老马便很温顺的启行离开工地。 最近一段时间他都觉得小五有些鬼鬼祟祟的情绪不对,几个大点儿的孩子也总是若有若无的似乎躲着他,不过因为比较忙,所以也就没仔细过问,而且平日来工地基本上都是上午,快到下班才来工地这是第一次。 回忆小五的表现,然后再综合刚才小丫头支支吾吾的回答,赵颀基本上可以确定一件事,钱五两那个王八蛋可能看到风头过去于是又跑回来了。 赵颀的马车离开工地不久,二麻子二毛冬瓜带着十多个年轻力壮的保安也全都骑马坐车跟在后面出来,张远忠和张远毅兄弟也在其中,各自手里提着一根丈余长的白蜡杆,挺胸抬头骑在马上纹丝不动,气势明显和二麻子这些人完全不一样。 此时小龙湾工地通往杨公镇的路上,都是一群群放工的工匠帮工,看见赵颀的马车,全都礼貌让行打招呼,两群人就这样夹在放工的人群之中一前一后很快到了杨公镇海港。 此时的海港码头和小龙湾一样,同样到了放工的时间,整个码头上到处都是扛着扁担背着背篓挑着箩筐的民夫,许多推车担食的小贩也开始在码头上摆摊吆喝生意,码头上的酒楼脚店青楼勾栏也都开始挂出灯笼开始营业,大宋热闹的夜生活即将开始。 在几个孩子的指引下,赵颀驾着马车沿着海港一路颠簸往东南方向,一直走了六七里路,都快要走到杨公镇尽头了,几个孩子这才指着一条长满荒草的巷道。 “少爷,小五姐姐上次就是来的这里,里面有一间棚子!”一个孩子兴奋的说。 “你们就在车上不要下来,就在这里等我!”赵颀下车,走到巷道前面等了一回儿,就看到二麻子二毛张远忠等人全都下马下车从人群中过来。 “颀哥儿,到底发生了啥事儿?” “就是,我们这么多人,即便是杀进县衙也足够了!” “颀哥儿,你想砍谁,说吧,我们都支持你!” 二麻子等一群混混都开始满脸兴奋的撸袖子吐口水,手中的刀枪棍棒抖的哗哗作响。 赵颀满脸漆黑的踢了二麻子一脚压低声音说:“嘘,声音小点儿,我发现了上次绑架我的一个漏网之鱼,应该就在这里……” “卧槽……那还不赶紧的杀进去!”二麻子兴奋的满脸麻子都裂开了。 “杀个毛线,不能动刀动枪……”赵颀满头黑线的一把抓住要冲进的二麻子。 “颀哥儿放心,我们不会打死他连累你吃官司,只会狠狠揍一顿打出屎来为你出气!”二麻子拍拍赵颀的肩膀不以为然的说。 “我是怕你们一会儿被打出屎来!”赵颀脸皮抽抽着低声说。 “怎么可能!” “就是,颀哥儿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再怎么说他也只有一个,我们十多个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他了!” 赵颀不说还好,一说二麻子等一群人完全就炸毛了,吵嚷之下直接就撇下赵颀顺着巷道往里面冲去。 赵颀:…… “东家你的确太小心了,对方若只有一个,真的不用这么担心!”赵颀畏缩的样子就连刚刚在码头混熟的张远忠兄弟俩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怕是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嵩山少林寺的俗家弟子,练过伏虎罗汉拳,二麻子这些你们两兄弟结识了这半个月,大概也知道打打乱拳还行,正要对上行家,我害怕……” “嘭~” “啊~~~” “哗啦……” 赵颀话说到一半,只听巷子里面传来一声惨叫和一声重物撞击的声音,然后就是稀里哗啦一阵木石倒塌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阵怒骂吼叫和各种砰砰啪啪嚯嚯哈嘿的声音,中间还间或夹杂着闷哼和惨叫,噼里啪啦的声音中,各种倒塌撞击的声音接连不断的传来。 我靠! 赵颀撒腿就往巷子里跑,几十米后一个转弯果然看到一间木棚子,此时棚子里面一群人刀枪棍棒乱舞,正围着一个身高体壮的大汉打的正热闹,而在地上和棚子外面,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好几个,全都哎哟哎呦的躺在地上揉着腰和腿。 “别打了,二麻哥,你们别打了……”小五和小九两人护着七八个孩子躲在角落里不停的大喊。 “驴日的,点子果然有些扎手,兄弟们别留手了,动家伙!”二麻子捂着胸口大吼着从腰间抽出一根双节棍抖开,剩下几个也都各自抽出铁棍短刀扑了上去。 看着一群人亮出了武器,围在中间的大汉脸色凝重了许多,一步一步慢慢后退。 “嘿嘿,入你老娘,知道害怕了吧,今天不打出你的屎来,我杨二麻子的名字从此以后就倒着写!”二麻子抖着手中的两节棍狞笑着一步一步逼上去。 “几位好汉,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突然动粗!”大汉明显到此时还未醒过神来,摆出一个防御姿势满脸警惕的问。 “死到临头还嘴硬,上个月你绑架了我们茅湾村的人,今天终于被我们找到了,放心,我们不会抓你去报官,老老实实脱裤子让我们打个皮开肉绽泄了心头这口气,便放你离开!” 二麻子摆出一个从赵颀那儿学来的李小龙姿势勾勾手指说。 “当真不送我去报官?”大汉松了一口气。 “当真……” “砰~” 二麻子话还没说完,只见大汉往前一个虎扑,砂钵大一个拳头狠狠砸在二麻子肩上,二麻子惨叫一声便往后蹬蹬蹬连退七八步仍旧收不住脚,直接就从凉棚翻滚出去。 “哈哈,当爷爷是三岁孩子……三脚猫的功夫都不会,还敢学梁山好汉打抱不平……” 大汉一边说话,手脚快的如同一道残影,砰砰啪啪之间,只听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之中,剩下几个保安全都被大汉一拳一个砸翻在地。 “不堪一击,小五我先走了……”大汉大概也知道小五和二麻子等人的关系,回头说了一句窜出凉棚,但瞬即停了下来。 第217章 谁穿了袜子? “呵呵,钱五两,别来无恙!”赵颀皮笑肉不笑的站在巷道当中把去路挡住。 张远忠张远毅兄弟俩手里各持一根木棍,如同两根铁枪一般一左一右护在赵颀身后。 “赵大郎?!”大汉本来得意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凝重起来,说赵颀的名字的时候,眼睛却停在张远忠兄弟俩身上。 从两人身上,大汉感觉到了一股和二麻子等人完全不同的压力。 因为这是两个练家子。 对于他这种从小练武的人来说,一个打十个八个普通人并不难,但要打两个同样练过武的高手,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上次得了五两银子,出去花差完了准备回来再接几单?”赵颀撇嘴。 “那个……上次……上次我也并没有饿你三天,我不是让小五把你放回去了嘛!”钱五两略有些尴尬的解释。 “放屁,要不是小爷我口才好……嗯,小五心地善良,说不定不是饿三天,而是半夜就被野狼吃了,今天既然找到你了,你就认栽吧,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束手就擒吧!” “想的美,你今天有备而来,能抓住我就任凭你处置,若是抓不住,那对不住了,下次再有机会碰上再说!”钱五两用手往后拂了一下茅草一样蓬乱的长发,然后满脸严肃的摆出一个迎敌的姿势。 “大牛,你们守住后面,谁要是放他跑了扣一个月工钱!”赵颀冲着从地上哼哼唧唧爬起来的一群保安吼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张远忠兄弟两说,“五哥九哥,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千万别大意!” “东家放心!”两兄弟互相看看之后同时一步跨出,两杆木棍呼啦一声往前伸出指着钱五两。 “棍棒无眼,这位兄台小心了!” “哼,叽叽歪歪,放马过来!” “杀~” 高手过招屁话少,三人两句话说完,两根木棍便一左一右如同两条蛟龙一般在空中抖开一片虚影刺了过去,而钱五两也毫不示弱,猛吸一口气浑身都像膨胀了一圈一样,头发衣服都随着暴增的气势鼓荡起来,毫不避让的往前扑出的同时,两只拳头一左一右毫无花哨的砸了出去。 “砰砰~”几乎同时两声撞击,两杆木棍两边荡开的同时,钱五两如同一头猛虎一般已经窜到了两兄弟面前。 看着携带着呼呼风声的两只大拳头,张远忠兄弟两人几乎同时腰马下沉,大吼的同时一左一右同时出拳怼了上去。 “砰砰~” 再次两声撞击携裹着两声闷哼,张远忠兄弟俩身体摇晃的同时两边分开,交换位置的同时两人的木棍也各自交换,然后重重一拳各自砸在木棍的尾端,两根木棍呼啸脱手直奔钱五两的后背。 钱五两侧身避过了一根木棍,但却避不开另外一根,被鸡蛋粗细的木棍重重撞在右肩上,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在了巷道的围墙之上。 一招得手,张远忠兄弟两人已经同时扑了上来,然后三人就赤手空拳的搅在一起砰砰啪啪的打斗起来。 “围上去,都围上去,今天谁放走了他,我二麻子与他绝交!” 在地上晕乎了半天才爬起来的二麻子满脸羞怒的挥舞着双节棍大吼着指挥着十多个保安从两边围上来,很快将打斗的三人围在中间。 “钱五两,投降吧,今天你逃不掉的!”赵颀站在圈外抱着胳膊大声说。 “少爷,您就放过五两哥哥吧,他不是坏人!”小九跑过来满脸哀求的看着赵颀。 “我没说他是坏人,但打他一顿还是很有必要,偷偷摸摸躲在这里见不得人咩!”赵颀并没有生气,反而是脸上带着笑容大声说。 “呸,爷爷光明磊落,有什么见不得人……哎呦……你个瘦麻杆竟然打我脸……” “打你脸如何,鬼鬼祟祟之辈,这就是得罪小东家的下场!” “那你也吃爷爷一拳……” 混战之中三人还有空聊天,拳来脚往之下各自都挨了几拳,闷哼着踉跄分开又再次扑上去打成一团。 张远忠兄弟俩的确比二麻子等人强很多,但肯定并不熟悉拳脚功夫,擅长的是长枪,又或者是马上功夫,因此虽然两个人,但并不占上风,钱五两身高体壮不说,动作相当灵活简单,几乎拳拳到肉,一双拳头死死抗住了兄弟俩的进攻,你来我往的足足打了十多分钟,仍旧还没分出胜负,但三人的动作也渐渐慢了下来,各人头上都有豆粒大的汗珠子滚落下来,喘息也逐渐变得起来。 “不行了,爷爷不行了,要休息一下!”二十分钟后,钱五两终于扛不住了,连续被张远忠兄弟两人爆锤了几拳之后脸色苍白的靠在围墙上喘气。 “呼呼~” 两兄弟也感觉体力耗尽了,一左一右弯腰扶着膝盖盯着钱五两喘气。 “都给我上,往死里揍!”看到有便宜可占,作为码头混混的二麻子可不会讲什么江湖道义,大吼一声就扑了上去,二毛冬瓜和十多个鼻青脸肿的保安也如同一群野狗一样跟着扑了上去。 “砰~”还未靠近的二麻子再次被钱五两一拳锤了出来,倒退七八步撞在了对面的围墙上。 “砰!”冬瓜也步其后尘惨叫一声翻滚出来。 “砰!”人高马大的大牛挨了一拳,身体只晃了一下便一把将钱五两死死搂在怀里大吼,“爷爷终于抓住你了!” 剩下的人一看大牛得手,然后一拥而上,人群如同气球东南西北一样鼓了几下之后就听见钱五两嚷嚷着被无数飞舞的拳脚淹没下去。 一群受辱的保安终于找回了自信,大脚丫子围着钱五两就是一顿猛踹,钱五两蜷缩在地上,双拳牢牢的护住脑袋也不反抗,油腻腻脏兮兮的身上全都是数不清的鞋底子印。 一群保安足足虐了两三分钟,就连张远忠兄弟俩都完全看不下去了。 “东家,差不多了吧,这样打下去还不如报官!” “就是,你们太不要脸了,这么多人打我一个!”人堆里响起钱五两虚弱的声音。 “少爷,您就放过五两哥哥吧,求求您了!”小九直接跪在赵颀面前磕头,小五也脸色苍白的护着一群惊恐的孩子慢慢走过来,流着泪跪在赵颀面前说,“少爷,上次五两哥哥把你捆在船舱里,因为打听到镇上到处都在找你,巡捕也到处搜寻,五两哥哥害怕便趁夜离开,并且让我等到天亮就把你放回去……” “他真的这么说?”赵颀捏着下巴问。 “我绝对不会骗你,五两哥哥是好人,我们都是他救回来养活的,这次他去外地,又救了几个弟弟妹妹回来,我求求您别打他了,小五求求您了,这次我不该背着您来见五两哥哥的,您只要放了他,以后我们都给您当牛做马,让我们干什么都行,少爷,小五求求您了……” “少爷,您放了五两哥哥吧!”赵颀身后,不知道何时马车上几个孩子也偷偷跑了进来,一起都跪在赵颀身后磕头求情。 “好了,都住手!”赵颀摆手,一群累的气喘吁吁的保安全都退开,二麻子最后还狠狠的踹了两脚才罢手。 钱五两披头散发浑身草屑泥土蜷缩在地上,胳膊和手都还紧紧的抱住脑袋,看起来凄惨无比。 “你们谁穿了袜子?”赵颀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二麻子和一群鼻青脸肿的保安全都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摇头,许多人甚至都还抬起脚给赵颀展示,大部分都是草鞋,甚至有人光溜溜的连鞋都没穿,脚丫子黑的跟大猩猩似的。 第218章 摸女人屁股 “东家,我穿了袜子,您要干啥?”张远忠提着木棍走过来。 “脚臭不臭?” 张远忠脸皮抖抖几下很尴尬的点头:“臭!” “嘿嘿,小东家,我五哥就是因为脚臭才穿袜子,不然这大热天的谁穿啊!”张远毅在旁边嘿嘿干笑。 “臭就好,把袜子脱下来,把他的嘴堵上。” “赵大郎,你……你不能这样……”蜷缩在地上的钱五两一咕噜就爬起来坐在地上,满脸惊恐的看着赵颀。 “嘿嘿,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当时用你那条汗巾子塞小爷的嘴巴,就该想到日后的报应,五哥动手吧,若是他反抗,大家就照死里打!” 赵颀撇撇嘴退后两步。 “少爷,五两哥哥真的用他那条汗巾塞您的嘴里?”小五收泪站起来问。 “你自己问他!”赵颀脸皮抽抽着指着钱五两。 小五转头看着钱五两,钱五两满脸无辜的点头。 小五脸色瞬间苍白,干呕了一声捂着嘴巴后退,小九和几个孩子也都满脸惊恐的看着钱五两,脸上可怜巴巴的哀求情绪瞬间少了大半。 “呜呜,赵大郎,你不能这样……呜呜……” 钱五两挣扎之中,还是被二麻子等人死死按在地上,一双臭袜子捏成一团被塞进了嘴里,虽然他拼命挣扎,但根本就无济于事。 “捆上手脚,带回去!” 终于抓到了这个绑架自己的最后一个绑匪,而且大部分仇也报了,赵颀此时心情非常轻松和畅快。 唯一不爽的就是二麻子和保安队的一群人,一个个鼻青脸肿满身泥土,刚才那一场混战,每人都多少挨了几拳,这绝对是他们混杨公镇码头以来最丢脸的一次。 张远忠张远毅兄弟也略微有些尴尬,被赵颀收留之后第一次出手帮忙,竟然差点儿失手,两个打一个都落在下风,要不是钱五两自己不想打了,今天这一场混战肯定不会这么快结束,两人都能感觉到,钱五两手下留情并没有下死手,不然二麻子这群混混保安全都要缺胳膊断腿。 所以看着披头散发的钱五两被二麻子等人连推带搡的弄出巷道,竟然脸上都有些羞愧和不忍。 “小东家,此人心术应当不坏,您想……” “九哥别多话!”张远毅话还没说完就被张远忠拉扯一下胳膊。 “呵呵,放心,我没打算怎么为难他,我只是好奇他武功这么好,却不去投军或者给豪门大户当门客,带回去问些话,过两天就放了他!”赵颀笑着解释。 “东家仁义!”张远毅竖起一根大拇指。 “少爷,我……我……”小五和小九低着头不敢看赵颀的眼睛。 赵颀的眼神落在一群小孩子身上,小的只有三四岁,大的也不过六七岁,男女都有,一共七个,全都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就和当初赵颀见到小五一群人一样,标准的小乞丐形象。 赵颀轻轻拍了一下小五的肩膀和颜悦色说:“你们做的很好,自己有了吃的喝的还没忘记自己的本分,知道帮助其他的乞儿,这件事就这样算了,以后有什么事一定告诉我,我也才能够帮忙出一份力,记住,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无论你们做的对还是错,我都会和你们站在一起,当然,作奸犯科的事不能做,偷盗抢劫更不能做,知不知道!” “嗯……”小五眼圈一红眼泪瞬间流淌下来。 遇到赵颀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流泪。 以前再苦再累忍饥挨饿受人白眼和欺负,她从来就没哭过,但此时,她真的感受到了赵颀对她们真心的宽容和爱护。 “少爷,您……您真的不会把五两哥哥送……送去见官吗?”小九哭着鼻子抹着眼泪问。 “放心,不会的,你们把这些孩子都带上一起回去吧!”赵颀看着已经一场混战打的破破烂烂的木棚子摇头说。 “少爷,您是要收留他们吗?”小五猛然止住眼泪。 “不然怎样,住在这里终不是个事,而且都还这么小,我也不放心,你们每天来往照看,我更不放心,先带回去再说吧,既然你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那么你们就要像亲兄弟姐妹一样互相照顾,我能做的,只是给他们一口水一碗饭一个睡觉的地方而已!”赵颀无奈的叹气。 “少爷,您是天下最好的人,我们一辈子都愿意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小五忍不住蹲下来紧紧的搂着几个孩子嚎啕大哭。 “好人,唉~~”赵颀内心有些苦涩。 尼玛当好人除开得到一句赞扬之外,那可是要天天花钱的。 眼下自己每天花钱如流水,虽然暂时还能支撑,但未来真不好说,码头上的小乞丐太多了,按照小五这些人的做法来看,以后恐怕会不停的往家里领孤儿,最可怕的是眼下宋蒙大战开始,北方还会有大量难民不停的往南方涌来,这其中又有多少卖儿卖女者,又会产生多少遗弃的孤儿,自己即便是能收留,又能收留几个? “少爷等等,草棚里还……还有一个……”看着赵颀转身准备出去,小五抹干眼泪跑进木棚之中,然后……抱出来一个孩子,而看着这个孩子,赵颀的脸都绿了。 尼玛这还是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裹在一块脏兮兮的麻布里面,同样蓬头垢面看起来像一条流浪的小奶狗,而且也没有哭,似乎丝毫都没有受到方才一番混战的影响,情绪稳定的一批。 “少爷您看,这是五两哥哥前几天才带回来的,他最小,所以我们叫他二十四,长得可乖了,又不哭又不闹……”小五像献宝一样把这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抱给赵颀看。 赵颀:…… …… 钱五两被捆的五花大绑丢在一辆拉货的马车上,嘴里塞着一双臭袜子,一路拼命的挣扎,但却没人理他。 晚霞之中,一群鼻青脸肿的人大声谈笑着骑马坐车顺着海港前呼后拥的返回茅湾村。 “噗通~”马车停在了赵颀的破窑门口,二麻子和二毛将钱五两从马车上拖下来丢在了泥地上。 小五和小九几个也将带回来的几个小孩子都从马车上抱下来,然后全都挤在一起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其中小五还一直抱着他们的老二十四。 “少爷!”听见动静欣喜出来迎接的小竹突然发现今天阵势有些不对,有些害怕的躲在赵颀身边小声问,“少爷,这是谁呀?还有小五姐姐他们怎么又多了几个小孩子?” “唉,你先别问了,去叫阿莲姐来帮忙!”赵颀苦笑着摇摇头,小竹进屋去之后,赵颀便吩咐二麻子等人将钱五两捆在窑洞旁边一棵树下,然后就让所有人散了,而张远忠兄弟有些担心,暂时留下来帮忙照看。 阿莲很快穿着围裙出来,看见捆在树上的钱五两,脸色一下变得有些惊恐:“小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害怕,这个人叫钱五两,刚才在码头上摸女人屁股被我们逮住了,打了一顿……” “呜呜……”捆在树上的钱五两瞪着赵颀使劲儿挣扎。 “你想说话?”赵颀抱着胳膊戏虐的说。 “呜呜……”钱五两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想得美!”赵颀撇嘴。 “活该……”阿莲清秀的脸颊浮现一抹红晕。 钱五两垂头丧气低下头去。 第219章 小爷我喜欢 “阿莲姐,小五他们在码头上又收养了几个孩子,你先带他们过去安顿下来,还有一个还不会走路,你看看该怎么弄?”赵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阿莲。 “这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去安排好,那边还有一些旧衣服,饭菜也已经做好了,你忙了一天去洗一下脸先吃饭,我这就带他们过去!” 阿莲赶紧走过去从小五怀里把最小的孩子接过来抱在怀里,带着一群孩子往阿安的房子走去。 此时苏老太也杵着拐杖从窑洞出来,听赵颀简单解释几句之后满脸惆怅的看着一群孩子的背影。 “太婆别担心,这些孩子都还小,暂时我们家也还养得起!”赵颀赶紧安慰说。 “颀儿啊,我不是担心养不起,是担心后面会越来越多,老婆子虽然不出门,但也知道杨公镇上到处都是这样的孩子,你也不能看见就带回来养着!”苏老太叹了一口气说。 “太婆,那也没办法,看见了总不能不管吧,如今蒙古人打过来了,北边兵荒马乱的,这些没爹没娘的孩子太小,要是没人管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如今也只能做到这样,给他们一口饭吃,先活命再说吧,再说这些孩子养几年也还能够帮助干活儿,以后都能用得上!”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苏老太念叨这赵颀这句话,满脸的惆怅慢慢变得舒展起来,点点头说,“颀儿啊,你这话说的比所有的大官都好,想怎么做就去做吧,太婆支持你。” “谢谢太婆,您放心,我会量力而行!” “我相信孙儿能够做的很好,天晚了,洗手洗脸先吃饭吧,我去看看这些孩子!”苏老太点点头杵着拐杖往阿安家走去。 “东家,要不要我们回去把浑家叫来帮忙?”张远忠脸色充满了恭敬,方才赵颀一句话,似乎对他冲击很大。 “也好,那就麻烦两位嫂嫂了,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过来喝酒!”赵颀点头。 “那好,东家我们先走了!”张远忠和张远毅两兄弟转头看一眼捆在树上的钱五两,似乎感觉的确没有问题,这才结伴离开。 “小竹,你和宝儿千万不要靠近他,听见没有?” “知道,少爷!”小竹赶紧点头,然后紧张的牵着赵颀的胳膊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进窑洞。 洗脸洗手喝水,把餐桌搬到窑洞外面的空地上,距离钱五两不到两丈放好,小竹也跑进跑出端菜摆上碗筷酒杯,等了十多分钟之后张远忠兄弟俩再次回来,又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天色已经快昏暗的看不见了,阿莲才扶着苏老太带着宝儿从阿安家回来。 “都坐下吃吧,一会儿就看不见了!” 看见人都到齐了,赵颀招呼所有人都坐下,亲自给张远忠兄弟二人倒上酒邀请开吃,阿莲小竹苏老太宝儿也都端起碗筷开始吃饭。 饭菜虽然很简单,但阿莲做饭的手艺很不错,学会了赵颀的许多后世煎炒烹炸的方法,味道香喷喷的,在忙碌了一天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绝对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张远忠兄弟二人已经在茅湾村暂时安家,最近除开将阿安那十多亩水稻田边地头的杂草全部清理干净之外,将水沟和田堤也都修整了一遍,这些劳累的体力活儿阿莲干不了,虽然每天从早忙到晚,但这这十多亩田也种的看起来寒碜无比,但半个月过去,这十多亩田完全换了新颜,看起来清爽整洁多了,比村里大多数稻田打整的都好。 而最近半个月,两兄弟不仅和赵颀混的熟了,整理好农田之后就交给两个女人照顾,两人也跟着赵颀去小龙湾工地帮忙,每天也有近三百文的工钱,因此短短半个月,曾经凄苦到要卖儿卖女的两位汉子脸上多了许多笑容,而两个女人更是从早笑到晚,忙完自家的事就跑来抢着帮赵颀家干活儿,对阿莲和苏老太也恭敬有礼,关系非常的和睦。 几杯酒下肚,餐桌上略微有些沉闷的情绪慢慢放松下来。 “小东家,这个家伙武功不错,人品似乎也不坏,若是能够留下来,绝对是一个很好的帮手!”张远毅压低声音说。 赵颀听了赶紧把头摇的像拨郎鼓一样,“你们怕是不知道,这个家伙不讲卫生不说,而且喜欢到处收养孤儿乞童,留下他以后我怕不是要被吃破产!” 张远毅呆了一下点头说:“也是,天天往家带这些乞童,万贯之家怕是也要被吃穷!” “来,喝酒喝酒,今天多亏二位哥哥,要不然我还抓不住这个家伙!”赵颀笑着举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才个把月就把仇报了,赵颀心情很高兴。 吃吃喝喝很快酒菜半酣,阿莲和苏老太小竹宝儿各自都只吃了一碗饭就下桌了,剩下三个男人继续喝酒聊天。 “咕咕~”在酒菜香味的诱惑下,捆在树上的钱五两感觉自己已经饿的快昏过去了,肚皮里面开始造反,但让他愤怒而又无可奈何的是赵颀三人根本就不正眼瞧他一眼,谈天说地的同时还滋一口酒,咔嚓咔嚓几口菜,时不时的还讨论一句这回锅肉味道不错,这卤的猪耳朵爽脆有嚼劲,这酒不够劲道等等充满诱惑的话题。 饿的头昏眼花看别人吃肉喝酒,这可能是钱五两这辈子最难受的一回了。 他知道赵颀就是故意的。 “呜呜……”钱五两终于受不了诱惑了,在树上拼命挣扎。 赵颀端起酒杯走到树下,凑近了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脚臭味道,捂着鼻子用两根手指将钱五两嘴里的臭袜子扯出来丢在地上。 “呼呼~~”钱五两如同溺水的人一下浮出水面,张大嘴巴使劲儿呼吸。 赵颀十分嫌弃的在衣服上使劲儿擦了几下手皮笑肉不笑的问:“钱五两,你是不是想吃饭喝酒啊?” “想……想,太香了!”钱五两大口呼吸着使劲儿点头,呼出的空气都带着一股臭袜子的味道。 “嘿嘿,想也没用,你上次一口水都没给我喝!”赵颀撇撇嘴回到椅子上坐下。 “我上次也每当你的面吃肉喝酒!”钱五两很不服气的哼哼。 “那又怎么样,小爷我喜欢,你来咬我!”赵颀慢条斯理的吃菜喝酒。 “钱五两,我们兄弟俩敬你是条汉子,但你得罪东家活该被揍,东家说只饿你两天就放你离开,你便忍着吧,两天不吃饭饿不死!” 今天一番打斗,张远忠兄弟二人脸上身上也都挨了不少拳脚,但好在都是练家子,可比二麻子等人好多了,除开脸上有几处青紫之外,心动丝毫不受影响,而二麻子二毛和一群保安几乎个个都带伤,一路哼哼唧唧回村之后便回家休息去了,这一顿打,估计这群混混能够记一辈子。 而这一顿交手之后,张远忠兄弟也对钱五两多了一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饿两天没事,求求你们明天不要当我的面吃肉喝酒,可好!”钱五两使劲儿咽着口水哼哼。 “那你管不着,这是我家,我爱在哪儿吃就在哪儿吃,爱吃啥喝啥就吃啥喝啥!” 赵颀撇下钱五两邀请两兄弟继续喝酒,并且呲酒的声音更大,吃菜的声音更响。 这一顿酒饭一直吃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看不见了,酒菜全部扫光之后才散。 张远忠兄弟倆回家搂着婆娘睡觉,赵颀也哼着小曲背着手进窑洞洗洗刷刷睡觉,阿莲和小竹收拾好饭桌餐具之后也都陆续入睡,很快窑洞寂静下来,田野山川也都陷入了寂寞安静的夜色之中,只有远处的海港,还有喧哗和歌舞声随风飘来。 第220章 烧烤趴体 临到半夜时分,一个瘦小的黑影偷偷摸摸来到树下。 正闭着眼打盹的钱五两霍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 “小五!”钱五两大喜,“快帮我解开绳子!” “五两哥哥,我……我不敢……”小五有些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 “放心,我走了他不会怪你的!”钱五两低声说。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放哥哥走,哥哥是好人,少爷也是个好人,我们的命是哥哥救的,但少爷收留我们给我能吃饱穿暖,还可以去工地干活儿挣钱,小五……小五不知道该帮谁……” 钱五两长叹一口气怏怏的说:“你就是个死心眼儿!不放我可以,弄点儿水我喝总行吧!” 小五低着头不说话。 钱五两彻底绝望了,耷拉着脑袋摇头说:“你回去睡觉吧,照顾好弟弟妹妹,这次过后我离开杨公镇,以后你们就跟着赵大郎好好生活,记住,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五两哥哥……”小五低声啜泣。 “哭啥,我记得你从来都不哭,去吧,不用管我!”钱五两努努嘴。 “五两哥哥,少爷不给你吃饭喝水,我们也都不吃饭喝水,少爷饿你几天,我们也一起饿肚子,希望哥哥不要怪少爷,还有……你……你当初就不该拿你的汗巾子塞他的嘴……” 钱五两郁闷的抬头望天,看着漫天的星月嘀咕:“我只想挣五两银子而已,怎么会想到他还有吴潜做靠山,你们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跟着他也算不错,别陪着我饿肚子了,告诉弟弟妹妹,不要因为我恨赵大郎!” “哥哥不恨少爷吗?”小五肩膀一抽一抽的问。 “恨他干啥,那天我揍了他几拳,用汗巾塞了他半天,今天他抓到我,揍我一顿也算扯平了……狗日的,就是这袜子太臭了,呸~” “哥哥不恨少爷就好,小六小七你们都过来……”小五转身冲着黑暗中招招手,七八个大些的孩子便蹑手蹑脚的慢慢走过来。 “五两哥哥方才的话你们都听见了?”小五轻声问。 “听见了!”几个孩子都一起点头。 “以后不要恨少爷,我们几个大的陪哥哥饿几天,大家都不许吃饭喝水,也不许让少爷知道!” “好!” 钱五两眼一瞪说:“你们都滚回去睡觉,懒得看见你们!” “那我们……我们走了!”小五低着头支吾一声,然后和几个孩子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都是一帮没良心的家伙,水都不给我喝一口!” 钱五两舔舔干涩的嘴唇,然后艰难的咽了一下喉咙低下头去,很快就响起了微微的呼噜声。 睡梦之中,钱五两梦见自己坐在一间豪华宽敞的酒楼里面,餐桌上摆满了各种香喷喷的美味佳肴,还有各种美酒,特别是炙烤的牛羊肉,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还在哧哧作响。 “好香啊……”钱五两张大嘴巴对着烤肉串咬了一口发现咬空了,茫然惊醒才发现天色已经发亮,薄薄的秋雾笼罩下的清晨里,一个黑瘦的少年正站在自己面前不到两尺远的地方,手上抓着几根香喷喷的肉串吃的正香。 “你……你能不能再无耻一些,大清早的竟然吃烤肉?”钱五两瞬间感觉自己饿的浑身都瘦了一圈,看着左一口又一口吃的满嘴冒油的赵颀不断的咽口水。 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估计赵颀此时已经死了五六七八遍了。 “饿不饿?”赵颀大口撕咬着烤肉乐呵呵的问。 “饿!” “香不香?” “香!” “忍着!”赵颀一口一口慢慢撕咬着把几根烤肉串吃完,然后把竹签子一根一根插在钱五两脑袋两边的树干上,这才拍拍手慢条斯理的回窑洞去。 窑洞门口站着一个清秀柔弱的女人,小竹和宝儿两个丫头都躲在她身后。 看着赵颀满脸得意的回来,阿莲哭笑不得的。 以前她都觉得赵颀虽然年幼,但思想成熟做事稳重,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相符,但今天早上的表现,却让她突然发现赵颀似乎恢复了少年心性,竟然天还没亮就爬起来烤肉,目的不过是跑到钱五两面前嘚瑟。 二麻子二毛等人一大早就跑过来,一个个都还是鼻青眼肿的状态,看着钱五两还被捆在树上,因此都很得意的评头论足一番之后结伴去工地,杨大元和杨大虎等人昨天不知道,早上知道之后也跑过来看了一下,得知赵颀并不打算送去见官,也都叮嘱几句之后离开。 小五几个上午没去工地,等人都走光之后,这才带着抱着牵着一群小孩子过来围着钱五两哭的稀里哗啦,惹得小竹和宝儿都跟在后面抹眼泪,不过赵颀不为所动。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赵颀都很忙,不过不是干活儿,而是做好吃的。 一大早就在池塘下好鱼笼子,然后去了一趟铁匠铺。 接着又带着一群大点儿的孩子去水沟里面摸了一大桶田螺,放在木盆里用撒了一些盐清水养起来。 然后特意和小九小八等人跑到镇上去买了一挂肥肠,一大块五花肉、几只猪耳朵,十多斤排骨,一只肥鸡,还打了十来斤酒和不少调料。 回家之后,就把猪耳朵洗好放在瓦罐里卤上,排骨肥肠五花肉全部切好之后用秘制的腌料码上,然后又砍来两根大竹子劈成竹签,让一群孩子把码好的排骨肥肠五花肉全都用竹签串上。 而在一群孩子忙活的时候,赵颀又用竹筒做了几个调料筒,将买来的细盐、花椒面、胡椒面、芥末等都装好,本来赵颀还想买点儿孜然的,可惜杨公镇没得卖,听说只有北方才有,而且都是从辽国、金国运送来的,很贵,京师的贵族在吃羊肉的时候才舍得用。 没有孜然,赵颀也只能将就,但眼下也没有辣椒,赵颀只能用芥末代替。 很快就到了中午。 赵颀带着一群孩子飘然而来又飘然而去。 钱五两捆在树上又渴又饿,一些孩子虽然都很可怜他,但又害怕赵颀,只能来去的时候用很小心翼翼的眼神偷偷看钱五两一眼,表情无辜爱莫能助的同时心里也很激动,因为少爷说要请他们吃烤肉。 一切准备妥当,赵颀带着几个孩子去了一趟铁匠铺,抬回来一个铁制的烧烤架,并且还从铁匠铺弄了十多斤木炭回来,将烧烤架摆在了窑洞前面的空地上开始煽风点火的准备烧烤。 很快阿莲把在灶膛点燃的木炭用铁锹弄出来放进烧烤架中,赵颀也围上围裙开始摆弄烧烤,随着淡淡的青烟在风中袅袅升起,一股浓烈的烧烤香味也随即在窑洞前面弥漫开来。 “咕咚~” “咕咚~” 赵颀翻烤着烤串,一滴滴油脂落在炭火上,加上秘制的腌料味道,一群围观的孩子全都开始添嘴巴吞口水,阿莲牵着宝儿也站在旁边看的目不转睛,小竹拿着扇子在旁边帮忙煽火,同样被这股香味诱惑的小舌头不停的添嘴唇,就连苏老太都被香味从窑洞里面勾引出来,杵着拐杖站在一群孩子后面看的有流口水的迹象。 撸串,对于赵颀来说再熟悉不过,深夜的街边,来一把排骨莲藕兔腰子,再来几瓶啤酒,可以和几个哥们吹一晚上的牛逼。 因此撸串不光是一种美食,更是一种生活态度。 撸串的时间,就是最为放松和快乐的时光。 大宋的确算的上是一个充满美食的时代,但相对赵颀熟悉的时代来说,又显得野蛮原始很多,至少在食物的制作和味道方面,特色还不够鲜明,许多吃法也不够成熟。 穿越过来之后,赵颀还没发现有人撸串,烤肉倒是有人卖。 今天早上赵颀为了勾引钱五两,懒得麻烦就削了几根竹签串了几块昨天省下来的卤肉做了几根烤串,就放在烧水的火炉上胡乱烤了一下,作料也很简单,只有一点儿盐和和花椒面,但吃过之后赵颀突然感觉有些不过瘾,今天干脆来个大型的烧烤趴体。 第221章 听话才有肉吃 散发的青烟和飘散的浓烈香味之中很快十多分钟过去,赵颀翻烤的一把肉串也差不多烤熟了,撒上一点儿胡椒面花椒面,再撒上一点儿葱花齐活儿,赵颀将烤好的一把肉串放在大陶碗里让小竹端回窑洞去和阿莲宝儿苏老太三人品尝,然后叫小九过来帮忙煽火,然后抓起一大把烤串再次摆开。 赵颀一口气烤了三场,等给每个孩子手里都有了一根烤串之后,把剩下的十多串用一个陶盘装上,然后将吃饭的小桌搬到钱五两面前,找来酒杯,就坐在钱五两面前吃喝起来。 蒜香味的肥肠非常劲道。 葱花胡椒味的五花肉浓香可口。 椒香的排骨带着一点儿辛辣的芥末酥脆入味。 赵颀似乎找到了以前街头撸串的感觉,大口撕咬大口喝酒,满嘴流油只把已经捆在树上饿了一天一夜的钱五两馋的浑身发抖。 “少爷,您要不就给五两哥哥吃一串好不好!”一群孩子全都拿着烤串聚在树下,一边吃一边央求赵颀。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此时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的钱五两一个人看着一群人吃烤肉,只感觉灵魂都完全崩塌了。 “赵大郎,求求你给我吃一串好不好,我投降,上次不该鬼迷心窍答应饿你三天……” 看着赵颀吃一串丢一根竹签,吃一串丢一根竹签,偶尔还要评论下烤老了或者太麻或者不够辣,钱五两孤傲的灵魂终于崩溃,流着口水开始求饶。 “就这?”赵颀撇嘴。 “还有还有,我不该用汗巾塞你的嘴巴!” “就这?”赵颀慢条斯理啃着烤的椒香的排骨。 “我不该用脚踢你……” “还有!” “我不该打你……” “还有!” “我不该骂你娘子……” “放屁,我哪儿来的娘子?”赵颀翻白眼儿。 “那个不是吗?”钱五两冲正在一群孩子包围下学着赵颀烧烤的阿莲努嘴。 赵颀:…… “我记得你说行走江湖最主要的就是讲信用,你收了别人五两银子答应饿我三天,结果你因为害怕惹上官司偷偷跑了,然后还让小五第二天早上把我放了,你这算不算是坏了江湖规矩?”赵颀慢慢啃着焦香排骨问。 “那个……应该算吧!”钱五两尴尬的低头。 “当时我说给你五十两银子让你放我你都不干,眼下为了吃到烤肉向我求饶,你看看,我都不稀罕说你,当时不为五十两银子折腰的英雄气概那儿去了?” 在赵颀义正言辞的批评下,钱五两更是羞愧的满脸通红,嘴巴蠕动几下突然抬头愤怒的大吼:“能怪我吗,还不是你狗日的烤肉太香了,而且还这么不要脸,一天到晚在我面前吃好吃的,你考虑过爷爷的感受吗……” 钱五两声音很大,愤怒的情绪溢于言表,整个窑洞前面一片寂静,所有的孩子都看着钱五两,正在烤肉的阿莲也拿着烤串有些失神。 近在咫尺的赵颀更是吓的手一抖酒杯差点儿掉地上去了,愣了半天砰的一捶桌子站起来用手指着钱五两的鼻子大吼:“吼这么大声干嘛,吓唬人啊,小爷我是吓大的啊!” 赵颀嘴上吼还不满意,上前用油腻腻的手一把捏住钱五两的脸皮使劲儿扯,一边扯还一边咬牙切齿的说:“你个王八蛋,上次打我的时候多么牛逼,多么带劲,今天怎么怂了啊,你狗日的别怂啊,硬骨气挺着饿三天啊,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你特么才饿半天就受不了了,还英雄气概,还江湖规矩,规你老妹……” 赵颀像个泼妇一般对着钱五两又吼又骂又捏又掐,说到伤心处更是一拳砸在钱五两的肚皮上,只把钱五两捶的自翻白眼儿。 整个窑洞前面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赵颀发飙。 阿莲从未看到过赵颀这样暴躁过,手里的烤串掉地上都没有知觉。 小竹小脸苍白的紧紧抓住苏老太的衣摆,“太婆,少爷又犯病了!” 一群孩子更是全都吓得不知所措,全都躲在小五和几个大些的孩子背后瑟瑟发抖。 “少爷,求求您别打五两哥哥了!” 短暂的惊恐之后,小五噗通就跪在了赵颀背后。 “少爷,您就放了五两哥哥吧,我们以后保证听您的话!” “少爷,求您了……” 剩下的孩子都一个接一个的跪下去,就连还不会走的二十四都被小九跪着放在了地上,将小脑袋按在地面上。 赵颀慢慢停了下来,整理一下衣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轻轻的揉着手腕看着钱五两。 “你当初就为了区区五两银子折磨小爷半天,小爷今天折磨一下你又怎么了,你这么五大三粗一个人当时欺负我这样一个身板儿瘦小的人,也没见你手下留情,那一拳头差点儿把我的肚肠都打烂了……” 钱五两脸皮红肿的看着赵颀哀怨的说:“我当时已经下手很轻了,轻飘飘的锤了一下而已,是你自己不经打好不好?而且我也没当着你的面吃肉喝酒,水都没喝过……” “哐~”赵颀一砸桌子又跳了起来,不过很快又坐下去哈哈大笑说:“有一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钱五两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瞅着赵颀,许久之后翻白眼儿说:“不学无术,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吗?” “一样一样,报恩也好,报仇也好,自然都要涌泉相报,多多益善。俗话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当时怎么就没想远一点儿,等到官差四处搜捕之后你才想放我,你若是当晚亲手放了我,根本就不会有昨天的事发生,钱五两,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送去报官吗?” “为啥?” “因为小五,因为你救的这群孤儿,因为你心中的良善,因为你没有贪图我那五十两银子,其实我根本就不恨你,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报官抓你,只不过我这个人有个缺点,那就是别人欺负了我,我一定要欺负回去心里才会比较舒坦!” “男子汉大丈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做得对,所以你绑我一天一夜我也认栽,放心,我以后也不会来找你麻烦!”钱五两神情严肃认真了不少。 “那就好,我们两的恩怨就此一笔购销,小五,去解开绳子放他走!”赵颀摆手。 此时一顿发泄之后,他感觉继续折磨这个家伙已经没有什么快感了,而且这背后跪了大大小小一地的孩子,恩威并施的目的已经达到,继续演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谢谢,谢谢少爷~” 小五和一群孩子激动的欢呼着从地上爬起来,涌上去七手八脚很快就将钱五两身上的绳子解开,重获自由的钱五两来不及活动手脚便连蹦带跳的窜进路边的树丛之中,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之后满脸轻松的提着裤子出来,这时候一个孩子已经从窑洞里面舀了一大瓢凉水过来。 钱五两接过凉水咕咚咚如同老牛饮水,一口气将一大瓢凉水喝干之后,这才打一个饱饱的水嗝看着赵颀。 “怎么?难道还要我送些盘缠?”赵颀哼哼。 “盘缠就不用了,我能不能吃点儿烤肉再走?”钱五两吸着口水直勾勾的盯着碗里剩下的几根烤串。 “吃吧!”赵颀无所谓的耸耸肩。 “嗷~~”钱五两发出一声欣喜的怪叫扑到桌子上,一把抓起所有的烤串,哧溜一口下去,一根五花肉便只剩下了竹签,再一口横着下去,一串肥肠也只剩下了竹签。 “咔咔咔咔……” 钱五两左右开弓,很快几根烤串便丢在了地上,意犹未尽的看着空盘子遗憾的擦嘴巴。 “五两哥哥,我们的都给你吃!”一群孩子把舍不得吃的烤串来争先恐后的塞进钱五两手中。 “还算你们有良心!”钱五两来者不拒大口撕咬,但双眼却慢慢变红,甚至还有眼泪在眼圈打转。 “喝酒~”赵颀把酒壶放在钱五两面前。 “嗯~”钱五两一把抓起酒壶仰头咕咚咕咚就往嘴里倒,酒水顺着脖子流淌下来,分不清是酒还是眼泪。 “呼~爽快!”半壶酒被钱五两一口气灌下去,然后重重将酒壶顿在桌子上,脸皮通红的看着赵颀。 “你想干啥?”赵颀满脸警惕的盯着钱五两。 “你还缺不缺人?”钱五两喷着酒气说。 “缺!”赵颀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下来。 “以后我给你帮忙,一次五两银子,干不干?” “干!” “那就好,但扛东西不算,给钱也不干!” “不许提条件!” 钱五两:…… “那能不能让我多吃点儿烤肉?” “听话才有肉吃!” 钱五两:…… “好吧!” 不为五十两银子折腰的钱五两终于还是妥协了,在一群孩子的欢呼声中,面前很快就堆满了烤串,窑洞前面一片欢腾,杵着拐杖站在窑洞门口的苏老太眼睛湿润的嘀咕着走进窑洞里面去了,而孤零零还头朝下杵在地上的二十四也被阿莲轻轻的抱起来,轻轻拍打安慰着,浑身散发的都是一种母性的温柔光芒。 爱屋及乌,只要是赵颀喜欢的,她都会温柔呵护。 第222章 挨打还得立正 …… “嗝~” 二十分钟后,面前已经堆满了竹签的钱五两终于打着酒肉混合的饱嗝靠在了竹椅上,半眯着眼睛,满脸都是惬意和满足。 乱糟糟的头发,油腻腻的衣服,紫红色的脸膛,还有脏兮兮的手指和长长的黑色指甲,除开长得还人模狗样一外,完全就是一个江湖好汉落魄之后的标准造型。 七八斤酒,三四斤肉,这就是钱五两的战绩。 今天买回来的大半肉食基本上都进了他的肚肠,所有的孩子都只吃了一串半串,就连赵颀都没吃多少。 不过这个代价在赵颀看来完全值得。 光是这一个打八个的武力值就值好几百两银子。 更何况钱五两秉性善良,自己吃不饱穿不暖还收养这么多流浪孤儿,这种义举就绝对值得他好好笼络一下,自从他从小五嘴里知道钱五两的所作所为之后,心中残留的一点儿恨意也早已烟消云散。 今天这件事,不过是做一场戏。 既是给小五等一群孩子看。 同时也让钱五两知道自己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性格。 只不过吃肉喝酒的勾引下,他没想到钱五两会投降的这么快。 “吃饱喝足了,那我们就看门见山的好好谈谈吧!”赵颀坐正满脸认真。 “谈啥?”钱五两靠在椅背上满嘴酒气的哼哼。 “你姓甚名谁,祖籍何地,家中还有何人,有没有娶妻生子?”赵颀像后世的街道办大妈查户口一样仔细盘问。 “不要敷衍我,你肯定不姓钱,也绝对不叫五两!” 钱五两略微犹豫的时候赵颀提醒。 钱五两张开的嘴巴又慢慢闭上,满脸古怪的看着赵颀问:“我的确不叫五两,但你如何断定我不姓钱?” “猜的!”赵颀耸耸肩。 钱五两脸皮抽抽了几下点头:“恭喜你猜对了,我的确不姓钱,而是姓金!” “姓金?”赵颀捏着下巴思忖许久点头说,“那我就当你是姓金吧,名字呢?” 钱五两同样沉默许久之后声音略有些沙哑的说:“名字很重要吗,你照样可以叫我金五两!” “算了,你还是姓钱吧,还是叫钱五两比较顺口一些,继续回答另外的问题!”赵颀摆摆手。 钱五两微微松了一口气,“我祖籍开封,自幼父母双亡,没有妻儿,三岁的时候被人遗弃在嵩山少林寺,是被少林寺的和尚养大的!” “你今年多大?”赵颀突然问。 “二十八,怎么?”钱五两满脸疑惑的看着赵颀。 “没啥,我就好奇问问,金国后期一直都定都开封,你三岁那年似乎刚好是金国完蛋的时候,你自己又说姓金,难道你还是个金国王子?”赵颀突然有些兴奋。 钱五两如同见鬼一样瞪着赵颀半晌,然后撇嘴不屑的说:“金国皇族都是完颜氏,哪有姓金的?” “那说不定你就姓完颜呢,金国亡了,然后你父母把你丢在了少林寺,这样就能躲过蒙古人的追杀,长大之后学了一身武功,但又不想当和尚,或者喜欢某个小尼姑,便偷偷跑下山和小尼姑私奔到南方来,结果因为太穷小尼姑跟人跑了,你就一个人浪荡江湖,慢慢闯下来一个叫五两的江湖绰号……” 钱五两目瞪口呆的看着赵颀,许久之后回过神来说:“你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去写小说!” “写小说不挣钱!”赵颀颓然靠在椅背上摇头。 吃饱喝足,政治审查也结束,钱五两正式落户赵颀家。 赵颀很高兴,丢给钱五两五两银子,让他自己先去镇上找人把身上好好打整一下,再买一两套换洗的衣服和行头,作为第一个真正投靠自己的首席打eo兼保镖,赵颀觉得还是要体面些才行。 至于住的地方,暂时还是只能和一群孩子挤在阿安家里。 阿安家本来就只有狭小的三间茅草屋和一间厨房,然后就是猪圈和鸡圈,院子也只有半亩大小,接连住进来二十多个孩子之后已经完全拥挤的不像话,不过男孩女孩分开睡,虽然都是打地铺,但终究还是比当初在外面流浪睡码头草棚好得多。 新来的七个孩子都很小,都在六岁以下,这些孩子基本上都是被人遗弃的孤儿,父母无法养活,卖又没什么人愿意买,就只能在海港附近乞讨,但好在乞丐之间会互相照顾,加上杨公镇繁华热闹,善良人还是不少,酒楼脚店甚至路边的小食摊看着这些孩子可怜,也时常施舍三两口饭食,只要不生病,大部分还是能够倔强的活下来。 而长到了八九岁已经能够干一些活儿的孩子,基本上就有人愿意收留了。 若是能够落足大户人家当一个家童或者丫鬟,那么生活还算有保障,但若是落入黑工坊之中,基本上过的都是暗无天日的生活,而女童更加凄惨,会被人贩子卖给妓院当雏妓,聪明伶俐些的,或许会花钱培养一下琴棋歌舞,长大些好娱乐客人,但也只能靠出卖色相维持最基本的生活,一旦年纪大了不能为妓院挣钱了,就会一脚踹出门去,生老病死都没人管。 虽然各个时代都有保护孩童的法律,宋朝也彻底革除了奴隶制度,但在南宋末年这个混乱腐朽的时代,许多法律也只能看看,并没什么卵用,整个杨公镇上到处都是乞丐,其中孩童居多,至于京师或者长江两岸的州县,估计乞丐更多。 新来的七个孩子很快便已经和先前的十多个孩子融入一团,虽然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睡觉,大的照顾小的,小的也很听话,看得出来所有人都很高兴。 不过赵颀却高兴不起来,这样打堆住在一起不卫生,很容易造成疾病传播,一旦来一个流感或者什么传染病就麻烦大了。 为了扩大居住面积,让房间里能够保持足够的干净和通风,赵颀只好让正在修房子的几个工匠将阿安的院子改造了一下,用石头和竹木搭起来三间吊脚屋暂时将所有的孩子和钱五两安顿下来。 因为材料都是现成的,工匠也多,还有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帮忙,这三间简单的吊脚楼三天时间就盖好了,然后盖上茅草之后就大功告成。 而完成过这件事后,赵颀也只能催促家里的施工队加快修房子的速度,力求在十月前全部完工,不然冬天这些小孩子怕扛不住。 虽然宁波的冬天并不冷,但最低的时候也只有十来度,大人都不敢睡凉棚,更何况是一群小孩子,根据小五和一群孩子说,前几年他们的兄弟姐妹冬春时节死了好几个,有的是被冻死的,有些事饿死的,还有的病死的,终归都是一群无父无母的孤儿,死活都靠自己扛着,几乎没什么人管。 钱五两虽然收留了他们,平日给一些资助,但他自己有时候都吃了上顿没下顿,并不能照顾的很仔细,最多只能保证活着的不饿死罢了。 大些的孩子还算好安顿,保证最基本的吃住就行了,最让赵颀无可奈何的是最小的二十四。 这个还不到一岁的孩子是钱五两在绍兴附近捡回来的。 当时他路过一座破庙,听见里面有孩子哭,进去就看到了一个孩子被用一根绳子拴在供桌腿上,地上散落着一点儿米粒之外什么都没有,孩子又干又瘦嘴唇干枯,至少两天都没人管了。 当时钱五两正在逃命,因为绑架赵颀的事已经败露,他不敢继续呆在杨公镇,因此看见这孩子之后他犹豫了很久,但最后还是不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继续留在破庙之中,因此就带上孩子出逃。 然后在各地乞讨热水热汤当爹当妈的照顾了半个月之后,钱五两感觉自己要崩溃了,送人没人要,卖又卖不掉,丢弃他也狠不下心来,最终,他决定偷偷摸摸的回杨公镇来看看,至少这边还有小五和十多个孩子互相照应,他可以腾出手来挣点儿钱。 不过等他回来之后他才发现,小五等人住的木棚早已人去楼空,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当时就把钱五两吓坏了,在码头到处偷偷摸摸的打听,结果发现镇上并没有抓捕他的悬赏和告示,同时也打听到茅湾村的赵大郎收留了一群乞丐儿童。 几天之后,钱五两在码头遇到了正在照顾几个乞童的小五几个。 后面的事就顺理成章了,钱五两把捡回来的孩子丢给了小五和他们新收留的几个孩子一起照顾,而且小五等一群孩子自从跟了赵颀之后不光吃穿住用都有保障,甚至大些的孩子在小龙湾工地帮工,每天都还有一百文钱的工钱,省吃俭用下足够养活这七八个孩子,钱五两这才一下轻松起来,然后如同以前一样躲在杨公镇附近过上了当孩子王的生活。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还没轻松快活几天,就被赵颀找上门来了。 本来按照最近钱五两对赵颀的了解,认为即便是被赵颀发现,他也能够轻轻松松全身而退。 然而他没想到这才过去短短一个月,赵颀的实力竟然膨胀到他完全无法抵抗的地步。 不光二麻子等人打起架来悍不畏死,而突然冒出来的张远忠兄弟二人更是武功好手,毫无防备之下钱五两一下就栽倒姥姥家去了。 打不赢就要认怂,挨打了还得立正。 在赵颀无耻的酒肉勾一下,钱五两很爽快的便决定不当江湖好汉了,决定投靠赵颀当一个狗腿子,这样不仅可以跟着吃香的喝辣的,而且再也不用东北西跑躲躲藏藏了。 而至于捡回来的这个孩子,赵颀送到镇上的吕家药铺让吕郎中仔细检查过,健健康康没啥问题,就是有点儿营养不良,而且还是个带雀雀的,这让赵颀也松了一口气,吩咐阿莲和小米每天帮忙熬点儿米粥肉汤好好喂养。 最恐怖的是这小家伙有二十多个哥哥姐姐,天天抢着背进去抱出来,闹哄哄的完全是个宝贝一样。 第223章 太无耻了 “钱兄,看看吾这小龙湾海港壮观否?” 忙碌几天重新安顿好所有人之后,赵颀骑着马带着钱五两来到小龙湾工地看看。 钱五两一身天蓝色圆领皂袍,腰系革带,头扎方巾,脚踏麻靴,腰上还挂着一把细长的弯刀,浑身上下收拾的整整齐齐,身高体壮浓眉大眼,骑在马上看起来英姿勃勃,特别是眉角一道疤痕更添几分英武和霸气,与当初第一次见到时候的邋遢模样完全是天壤之别。 看赵颀用手里的马鞭指着繁忙热闹的工地得意的样子,钱五两英俊的脸皮轻轻抖了几下撇嘴说:“屁大点儿港口,啥都没修好,壮观个啥!” 赵颀脸皮发黑的狠狠瞪了一眼说:“你就不能拍一下马屁吗,一点儿随从的觉悟都没有!” “不能,某就是心直口快之人!”钱五两义正言辞的摇头。 赵颀脸皮抽抽着一磕马腹往工地大门走去。 “五两哥来了!”看见赵颀和钱五两两人骑马而来,守在工地门口的二麻子等一群保安全都屁颠儿屁颠儿的迎上来打招呼,不过热情全部都都放在钱五两身上。 看着二麻子等人围着钱五两的热情讨好的巴结样子,赵颀脸皮更黑。 尼玛前几天才被揍的哭爹喊娘,转眼就巴结逢迎,简直一点儿立场都没有。 “钱五两,从今天起,这些保安就交给你操练了!”赵颀有些心塞,吩咐一句之后丢下一群人直接进工地去了。 “颀哥儿怎么了,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一群保安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脸皮发黑穿过大门的赵颀,全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也许是钱不够用了吧!”一个保安说。 “嘁,怎么可能,颀哥儿怎么会缺钱,家里还有几百两金子呢!”二麻子撇嘴。 “金子又不能当饭吃,他现在收养了二十多个乞儿,又要修大宅子,每天开支流水一样,万贯家财也经不起这样消耗……”钱五两一边说一边从马上下来,一个保安赶紧屁颠儿屁颠儿的把马缰接过去系在到旁边的拴马桩。 “也是!”二麻子捏着下巴点点头,然后看着正在脱外套的钱五两有些惊讶的说:“五两哥,你这是准备干啥?” “刚才大郎的话难道你们没有听见?从今天起,工地上的保安每天早晚都要跟着我练习拳脚!” “嘿嘿,那感情好,五两哥武艺超群,我们跟着学得三招两式的拳脚功夫,以后打人可就爽快多了!”一群保安听说之后一起兴奋的涌过来。 钱五两撇撇嘴将衣服丢在马背上说:“练武旨在强身健体,打架便落了下成,不过练得好了打人自然爽快,但练得不好被人打了就不要哭爹喊娘,也别说是我钱五两教的!” “那怎么可能,打架谁特么哭就是孬种,五两哥,从今天开始我们都听你的,你赶紧把伏虎罗汉拳交会我们!” 二麻子和一群保安兴奋的嚷嚷着开始排队,很快便整整齐齐列成两排,一个个挺胸仰头背着手,看起来颇有些气势。 钱五两站在中间也有些惊讶,平日看二麻子等人嬉皮笑脸,没想到列队之后,竟然看起来有模有样。 “听大郎说,你们以前都没有练过武,但平日也耍一些刀枪棍棒,力气都还不错,练武的目的,就是调整气力,伏虎罗汉拳是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之一,也是罗汉堂的镇殿武术,不传俗家弟子和外人,所以我也不能教你们伏虎罗汉拳,但一些基本的调息方法和拳脚功夫,我还是能够传授,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跟我好好学习,我的要求不高,一个月之后,每个人都要能徒手断砖……” 钱五两从地上捡起一块三寸厚的半截青砖,轻喝一声一掌劈下去,半截青砖应声断成两截。 “哗~”一群保安一阵骚动和惊呼,互相看看之后脸色全都惊喜莫名。 “少林武术是外家功夫,讲求一个快和刚,发力快,距离短,拳掌如钢铁,一触即收,这样就能节约体力,像你们以前一样乱糟糟的打架,莫说是遇上我,就算是遇上少林寺一个练过两三年的普通武僧,一样要被揍的屁滚尿流……” 二麻子等人全都羞愧不已,脸皮通红的不敢反驳。 当初赵颀说不要盲目冲进去,怕要被打的屁滚尿流,他们不相信,结果真很快屁滚尿流,若不是张远忠哥俩挡住,钱五两早就跑的影子都没有了。 俗话说知耻而后勇,二麻子等人混码头,其实也带有一些混江湖的气息,只不过混混的本性更加明显一些,但打不赢就是打不赢,被钱五两揍了一顿之后,又知道钱五两已经归服了赵颀,因此眼下也都算是自己人了,自然也就把被揍屁滚尿流的伤痛转变成了对钱五两的崇拜,这几天只要看到钱五两,一个个点头哈腰骨头软的简直让赵颀都感觉到丢脸。 高手自然有高手的脾气,钱五两虽然被赵颀用美酒美食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勾引到投降了,但对赵颀的态度却并不那么恭维,除开吃肉喝酒赞叹赵颀厨艺好之外从来不拍马匹,喊一声东家好都懒得张嘴,吃完饭一抹嘴巴就回去打坐消食去了,几乎什么活儿都不干,赵颀感觉完全就像在家供了一个大爷一样。 而把一群孩子都安顿下来之后,钱五两吃饱喝足似乎感觉有些无聊,竟然每天早上带着一群孩子在村子里跑步,在田坎上扎马步练习拳脚,因此最近几天每天天刚蒙蒙亮,赵颀就会被外面一群五六七八岁的孩子霍霍哈嘿的声音吵醒。 赵颀感觉这生活快没法过了。 尼玛天天这样吵,睡个懒觉都奢侈。 于是他决定让这货还是干点儿啥正经事,不能天天好酒好肉的吃了闲的无聊尽长膘。 于是经过一番思量之后,赵颀决定把二麻子等一群保安丢给他好好操练眼下。 毕竟将来要和蒙古人硬刚,要收复九州山河不能靠一群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混混去冲锋陷阵,二麻子召集起来的这群茅湾村最壮实的一群青年,就是赵颀目前最好的训练对象。 钱五两一开始对赵颀这个安排是拒绝的,但在赵颀的威逼利诱下还是勉强答应下来。 因为在他看来,训练二麻子这些已经成年的地痞混混,远不如训练一群孩子有效果,因为少林武功讲求的就是童子功,要从小勤学苦练才能打下坚实的基础,超过十五岁基本上就废了。 而像赵颀这种少年就**,每天晚上想法都硬邦邦的家伙,完全就是个特级残废,练啥都不管用。 “大郎已经和我说好,每个月工钱五两银子,一个月内必须见到成绩,而徒手断砖就是最简单的训练内容,所以……从今天起每个人都要努力,谁要是敢偷懒,我钱五两会揍的他屁滚尿流……” “嘿嘿,五两哥,屁滚尿流没问题,但颀哥儿一个月只给你五两银子,是不是太少了?”一个腮帮子还有些青紫的保安讪笑着说。 “就是就是,太少了,我们每个月都是五两银子!” “加班还有加班费!” “打伤了还有医药费……” “还有营养费……” “衣服每年还有两三套……” “每个月还有三天假……” 一群保安瞬间就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纷纷开始晒福利表示对钱五两的同情。 “嘿嘿,某这五两是一个人五两,你们一共……八、九、十……十六、十七……十八个人,若是一个月你们全部都能劈开砖头头,我就能够拿到九十两银子,其实也不能算少了!”钱五两干笑几声。 “卧槽,原来是这样的五两,太无耻了!” 一群方才还替钱五两打抱不平的保安顿时全都嚷嚷起来。 第224章 有钱出钱 “五两哥,若是一个月劈不开砖头怎么办?”一个眼圈青紫的保安缩着脖子问。 “必须劈开,全部都必须劈开……”钱五两狞笑着眼神扫过所有人,手指捏的咔吧只响,“大郎还说了,一个劈不开就倒扣我五两银子,十个劈不开我一文钱都拿不到,所以……为了我的九十两银子,你们一个都不许偷懒,好了,全都把上衣脱了,准备开始扎马步学习气息调整,一个月之内马步要能够扎稳一刻时间,并且要能够劈开青砖,劈不开的就就挨某一顿拳脚,不想挨揍的赔我五两银子也行……” “娘呃,这么硬的砖头怎么能劈断,我不想当保安了,我要去工地搬砖!” 一群保安脱衣服的间隙,一个家伙捡起一块砖头试了一下之后丢下砖头转身就跑。 “啪~” “啊~~~~” 这个保安还没跑几步,就被钱五两一个劲步追上去一脚揣在屁股上,然后一个平沙落雁加狗啃屎就栽在地上,钱五两上前在他身上使劲儿捏了几下下,保安顿时发出鬼哭狼嚎的凄厉惨叫。 “痛……哇,好痛……五两哥饶命,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 “都是我的银子,谁特么敢跑,站好,开始扎马步……” 钱五两大吼一声,一群保安一个个打着摆子赶紧站好,看钱五两的神情,再也没有开始的热情和崇拜,这特么的完全是一个牲口啊,为了钱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海港码头附近,赵颀正和刘掌柜杨大元等人站在一起说话,听见工地大门口传来的惨叫和脱光了衣服列队蹲马步的一群保安,刘掌柜好奇的问:“大郎,你这又是什么安排?” “呵呵,没事,我就是觉得我们海港与别处不一样,必须要有一群令行禁止素质过硬的安保队伍才行,这样有人闹事就能很快制止,我请了一个武功高手训练他们一下!”赵颀笑着说。 “莫非就是前几天那个将二麻子他们打的鼻青脸肿的家伙?”刘掌柜惊讶不已。 “就是他,这家伙叫钱五两,以前在嵩山少林寺练过武,普通人十来个都近不得身,我就请他来训练一下二麻子他们,免得他们天天闲的无聊!” “唔,这的确是个好事,二麻子他们痞气太重,平日有些张扬跋扈,这样下去会得罪人,对以后海港的发展不利!”刘掌柜点头。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不光要训练武术,最好再请一个先生教一点儿文化知识,学得礼貌些才好……”赵颀笑着说。 “小颀你就别瞎操心了,他们要喜欢读书,哪能混成现在这幅样子,你放心,我平日会看紧一些,不让他们出去闹事”杨大元苦笑着摇头。 “大元说的对,大郎就别瞎操心了,这一群人都不是读书的料,请了也白瞎,若是要成事,我倒是觉得刘东还强些!”刘掌柜同样笑着说。 “是啊,读书太难了,考学更难,对了,大元叔,水哥儿是不是马上就要准备参加院试了?”赵颀转头看着杨大元。 “嗯,中秋节前去鄞县参加考试,九月放榜,我有些担心……” “既然担心,大元何不使一些钱财去县学托托人走走关系!”刘掌柜提醒说。 “我托私塾的杨老去问过了,杨老说阿水还是很有希望,本来我也想花些钱财去找找县学的官员,但阿水不让我去……”杨大元满脸忧郁的说。 “哈哈,之水一定是有十足把握才不屑请托,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等下个月考试放榜就行了,侄儿一定高中,到时候我们也好备一份厚礼前去大元兄家里恭贺!”刘掌柜拍着杨大元的肩膀笑着说。 “希望如此吧!”杨大元叹口气。 赵颀心里同样也微微叹口气。 按照陈纪和姚燃二人的说法,杨之水这次凭自己本事考上秀才的可能性很小,不过他们上次拿钱去县学找到官员已经打点过了,想来这次通过的可能性还是高很多,但真的能不能过眼下谁都不敢保证。 而一想起陈纪和姚燃,赵颀感觉竟然有些想念了,算一下两人离开杨公镇已经一个多月了,应该早就已经到家。 不过在这个没有电话电报的时代,写信也是一个极其奢侈的事情,朝廷没有专门的邮政局,各地驿站也几乎只传递朝廷信息和提供商旅住宿,并非一个完整的邮政系统,军事用途远远大于商业用途。 朝廷文书通传可以通过驿站四百里八百里加急递送,从边关到京师可能只需要十天半个月。 豪门大户人家通传书信,遇到紧急情况可能会安排家仆甚至是动用关系用官府邮差递送。 但民间普通书信,基本上都只能通过各地来往的商旅帮忙托送,而且还得熟人请托才行,再加上这些商旅路上走走停停,东南西北的经商,若果自己无法带到目的地,还得另外请托别的商队携带转送,如此一封信辗转无数人无数地方之后,最后若能安全送到收信人的手上,除开要感谢上苍保佑之外,这其中花费的时间至少以月计算,甚至距离远的用年计算。 就像这次蒙哥汗亲征四川,十万大军二月份就开始进攻,直到六月初才传到京师,中间足足过去了三个月时间。 而这还是在朝廷有专业的驿站和邮差的情况下的时间,因此民间书信的传递完全可以想象会有多慢。 家书抵万金,在古代可不只是说说玩的,的确是异常珍贵和难得。 不光是因为时间,还有就是大量书信会在递送的途中损毁失落,而且因为民间老百姓大部分都不识字,写信都奢侈,最多也就帮忙带个口信,告诉远在家乡的父母妻儿自己一切都好,而带口信这种事也是最不靠谱的,因为忙忙碌碌之下几个月甚至一年两年过去,帮忙的人十有八九会忘记,然后也就不了了之了,等到某天突然想起这么一个人想起这么一件事跑去告诉别人的时候,不说黄花菜都凉了,人特么早就凉了好多年了。 大宋虽然有完备的朝廷邮驿系统,但同样不针对民间,即便是驿站最为发达的明朝,民间的书信来往照样和奢侈,而明朝因为要维持庞大的驿站系统,导致后期财力不足无法支持,不得不开始大规模裁撤各地驿站。 其中最能体现明朝在驿站上大规模投入的案例就是鸡鸣驿,完全就是一座坚固的城池,周长超过两公里,城墙高达十二米,城墙宽八到十米,这种城堡若是放到宋朝,完全是boss级别,要知道北宋的都城开封城墙也差不多才这个规格。 而在明朝,像这样大规模的驿城还有很多,完全是地地道道的军事堡垒,全国各地的驿卒加起来近十万人的规模。 不过要维持这么庞大的驿站系统开支也是相当巨大,因此到了明朝后期无法支撑,大量的驿站驿城都开始废弃,当然大量的快递小哥也开始失业。 而这些快递小哥中有一个很牛逼的人物,名字叫李自成。 都说快递小哥文武双全,上得厅堂下得厨房,降得服二哈打得过流氓,失业的快递小哥有多怕,请参照大明帝国的灭亡进行五星评价。 “少爷……少爷……” 就在赵颀想起陈纪姚燃,同时也在心里思忖是不是可以开始筹备德帮物流的时候,远处有三个孩子穿过工地大门跑过来。 “少爷……信,有人给您送来一封信……”来福气喘吁吁的将一封书信掏出来递给赵颀。 赵颀疑惑的接过来一看信封,脸色瞬间轻松。 说曹操,曹操到,只看字迹就知道是陈纪所写。 “赵兄久念,见信如晤,纪已经顺利归家,家人皆好……时光流转,一别转眼近月去矣,纪每每念及赵兄,都饭食不香寝睡不宁,恨不能插翅飞越千山万水而来,日夜与赵兄促膝长谈……家中尚好,赵兄勿用牵挂……不知赵兄可好、太婆可好、阿莲可好、小竹可好,刘员外和二麻兄等可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纪不能当面亲询,还请赵兄代为问候,若赵兄得闲,能写三五言回信,纪自欢喜癫狂也,甚念甚念,东莞陈纪,书于宝佑六年七月初九。” 陈纪的信写的并不长,只有一页纸,内容也简单甚至还有些让赵颀浑身起鸡皮疙瘩,但字里行间也透露着陈纪的真情实意,的确是想念和挂心自己。 先收到陈纪的信赵颀一点儿都不奇怪,因为姚燃这个家伙相对来说要马虎大意的多,而且做事也鲁莽不少,绝对算是性情中人,从他偷偷摸摸跑到京城搞五四运动就看得出来,动手能力很强,而陈纪就要思虑周全的多,也稳重谨慎的多,性格也懦弱不少。 “送信的人走了吗?”赵颀读完信问来福。 “回少爷,送信的人已经走了,不过留下了一个口信,说是您若是想带回信的话,可以到码头东面的广东客栈留下书信即可,他们会安排人帮忙带回去!” 来福虽然只有九岁,但却聪明伶俐,赵颀挑选出来训练当做贴身家童,这个把月训练下来表现的非常不错,回答问题也非常清晰。 “刘员外对来往于广东和福建的船主熟不熟悉?”赵颀收起书信问刘展柜。 “有一些来往,我们的瓷器茶叶基本上都是走的这条线,不过打交道的多数还是各家商行,大郎问这个干什么?”刘掌柜好奇的问。 “哦,这是陈纪托广州的船主带来的一封书信,我听闻民间书信传递缓慢,但这封信从广州送来差不多只占用了半个月时间,看起来却还算迅速!”赵颀解释说。 “广州送到杨公镇自然快了,若是要送到京师还得晚七八天,而若是要送到荆湖甚至两淮路一带,至少得两三个月时间,眼下蒙古人入侵,这些地方兵荒马乱的也没什么商人敢去,说不定拖上半年一年也不稀奇,真不知道这次要打多久……”刘掌柜满脸忧色的说。 “这一仗打不了多久恐怕蒙古人就会退兵,只不过下次卷土再来,情况肯定就不一样了!”赵颀微微摇头叹息。 “大郎如何会这么肯定这次蒙古人会很快退兵?”刘掌柜惊讶的看着赵颀。 “推测吧,蒙古人这次看似有备而来,但实则并不熟悉江南气候,四川经过前几次蒙古人的洗劫之后,朝廷这些年也做了不少布置,重庆和荆襄一带都屯有重兵,粮草军械也还充足,只要前线指挥不出错,这次蒙古人不会一帆风顺,眼下就连崇国公都自请上前线去抗敌,消息传开之后民间的反应很大,我听闻庆元府都有不少热血志士自发去前线,我们眼下身在后方,看似安稳实则也都人心惶惶,蒙古人一天不退,朝廷和民间都会紧张不安,我们虽然不能上前线抵抗,但我在想能不能也为抵抗蒙古人做一些什么?” “我们能做什么,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若是上前线只怕家里要准备好棺材才行!”刘掌柜苦笑摇头。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有力出力,有钱自然是出钱,刘员外,我们眼下虽然只募集了一期资金,但已经远远超过整个海港的投资总额,到了年底工程过半,我们还能再次募集到差不多一百万贯的二期资金,因此眼下这些钱留在质库其实也没什么用,我们要不要提前进行一次分红?”赵颀转头看着刘员外。 “大郎的意思是……”刘掌柜满头雾水。 “我打算将分红的钱款捐一部分到前线去!”赵颀淡淡的说。 刘掌柜惊愕至极,张大嘴巴呆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说:“大郎忧国忧民之心,刘某当真不如,但抗敌历来都是朝廷的事……” “刘员外说错了,这是亡国之战,朝廷若是扛不住,百姓都要跟着遭殃,二十年前蒙古大军洗劫四川,将富庶的成都府屠杀的十室九空,若是蒙古人打过长江,只怕这富庶的江南会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到时候莫说是经商种田了,怕是要保命都难,到时候命都没有,还要这些钱干啥?”赵颀打断了刘员外的话满脸忧虑的说。 “这……”刘员外脸色苍白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线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拿着微薄的军饷,吃着难咽的糠菜,就是为保护我们这些普通百姓能过上安宁的生活,如今前线血战正酣,我等却在后方大肆挣钱,崇国公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但仍旧能够不顾生死在朝堂立下军令状去前线杀敌,我们不能去前线支持,但捐一些钱财也在情理之中,不知刘员外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 “崇国公在朝堂推测蒙古人此次入侵会攻打鄂州,但皇帝和宰相丁大全还有众多大臣几乎都认为不太可能,因此崇国公自请去了鄂州,但朝廷却并没有增派一兵一卒,就连军饷就只拨付了区区五万贯会子……” 赵颀叹了口气。 “五万贯会子能干什么,折算下来不到一万贯平钱,打仗将士可以拼命,但总不能让他们饿着肚子去和蒙古人干吧,若是我们能够给前线捐一些钱财,这样也能激励鄂州将士的热情,不至于让这些英雄又流血又流泪,即便是英勇战死,到时候这笔钱也可以留给他们的家人和妻儿,这也算是我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小颀说的好,若是捐款,也算上我杨大元一个!”站在旁边的杨大元也被赵颀的话感动,紧紧的握住拳头胸脯剧烈起伏。 “大郎的确说的有理,我刘某也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小龙湾海港挣的钱可以说都是大郎一手策划弄来的,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如此轻易成功,而且还能挣到如此大的一笔财富,捐一些出去也并无不可,不过我们刘家的情况比你们要复杂很多,我还需要回去和各房的几位族叔商议,而且捐的太多恐怕家族中其他人会有意见!”刘掌柜略微有些尴尬的说。 “捐多捐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同时也是一种态度,这样可以让朝廷和其他州府的百姓看到我们庆元府人保家卫国的决心,看到我们庆元府商人并非都是唯利是图之人,同样有抵抗蒙古人的勇气和热血,这样就能号召全国百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同为抵抗蒙古人奉献自己的力量,若是各州府都有商人捐款,或许大量百姓也会踊跃捐赠钱财,多少无论,消息传到前线,都将会极大激励前线将士抗战杀敌的热情和勇,还有,捐款也并非只有钱财的付出,一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收获?”刘掌柜惊讶的看着赵颀,“大郎也别藏着掖着,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即便是家族不捐,我刘鹏程也会跟着大郎一起捐!” “其实我以为,若是我们能够以小龙湾海港的名义捐款,恐怕收到的效果会更好一些!” “大郎能够不能说的仔细一些?”刘员外有些没有听明白。 “我的意思是说刘掌柜若是能够说服家族的人,我们便一起以小龙湾海港的名义向驻守鄂州的将士捐一笔钱,这样我们小龙湾海港的名声绝对会很快在庆元府家喻户晓,甚至传到朝廷还能得到皇帝的嘉奖,这件事一旦只要登载于朝报之上,几个月时间之内必然传遍整个大宋……” “嘶~~”刘掌柜猛吸一口凉气,瞪大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赵颀。 第225章 捐款 “做生意什么最重要,这个刘掌柜应该知晓吧?”赵颀微笑看着刘掌柜。 “自然是名声二字!”刘掌柜赶紧开口。 “不错,做生意名声最重要,诚信经营名声好,自然生意就越来越红火,若是奸猾刻薄名声差,生意自然也会越来越差,为抗敌捐款或许钱财损失很大,但我们必将收获无与伦比的爱国名声,而这个名声一旦传遍全国,以后我们小龙湾海港想做什么都会有人踊跃景从,刘员外,这既是一次国难,同时也是一次机会,我们不去发国难财,但利用抗战杀敌捐款的机会宣扬一下我们的小龙湾也并非坏事,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我甚至在想,若是这次捐款足够轰动,可能您这个员外郎的虚衔说不定会换成八品九品的实衔……” “八品……九品……”赵颀抛出的这个诱饵简直诱惑太大了,刘掌柜嘴巴抖抖着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跳出胸腔了。 “这并非我胡乱推测,眼下要想为官,除开读书科考之外,还有制举和萌补,但这两样无论哪一样刘员外都不沾边,科举您更不可能了,不是我笑话您,您再读二十年也考不上举人……”赵颀打趣说。 “这何须还要大郎提醒,以我的能力,只怕下辈子也不可能,当年刘某考秀才都是二十二岁才考过,老爹看我的确不是读书的料,这才把庞大的家业交给我打理。”刘掌柜满脸通红的讪笑。 “但这次我觉得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说不定此事做的好了,刘员外就能一步踏入仕途,刘氏至此也成为官宦之家!” “太好了……太好了……” 在赵颀的循循诱导和蛊惑下,刘掌柜激动的在码头前面捶着手走来走去,兴奋的灵魂都有些失控了。 大宋一朝,最为优待士人,但士人和士人也是有区别的,秀才举人也是士人,但只是最低的等级,在民间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儿的尊荣,但在真正的勋贵士族眼中,也不过是一个穷酸百姓罢了。 破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真正只有当了官,才会有大把的实权,那些腰缠万贯的富豪商贾在权势面前,也不过是像条狗一样低声下气。 作为商业世家的刘掌柜,领会的更加深刻。 哪怕是官府衙门的一些不入品的小吏,得罪了他们也能被整的家破人亡。 所以任何时候,钱财都不如权势重要。 若是这次刘家真的利用这个机会得到朝廷的封赏,得一个八品九品的实衔,然后封一个不起眼的虚官,那也是真正的官,刘家将从此获得一个强大的护身符,以后才是真正的官商通吃,至少可以把杨公镇一些海港衙门的许多小官吏呼来喝去的使唤。 刘掌柜急匆匆的走了,一路走还感觉头顶在不停的往外突突喷血,喷的灵魂都有些仿佛要离体飞升的错觉。 他要急着回去和家族的人商量捐款的事。 赵颀虽然说的模棱两可,但鉴于目前的局势和捐款这种事,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何况赵颀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若不跟着捐一笔钱表示一下,以后的合作关系可能会出现裂痕。 更何况既然是家族讨好的事,那么就应该家族的人一起跟着出钱才行。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大家一起捐才是最快活的钱。 最主要的是赵颀背后还站着崇国公吴潜。 刘掌柜虽然到现在都一直不清楚赵颀怎么就突然搭上了吴潜这层关系,但深知官场局势的他来说,赵颀给吴潜驻守的鄂州捐款,其实也是在营造更加牢固的政商关系。 一旦吴潜这次抵抗蒙军立下大功,朝廷肯定会提拔重用,吴潜将来必然会投桃报李感谢赵颀,到时候只需要赵颀一句话,跟着捐款的人捞一个八品九品的官职也并非什么大事。 所以,就像赵颀说的,蒙古入侵既是一场国难,同样也是一次可以利用和双赢的机会。 刘掌柜走后,赵颀也和杨大元回到售楼部商量了一下之后把二毛二麻子和杨大虎都叫来,找了一个安静的房子开始讨论。 在这次内部股东的捐款会议上,赵颀仔细分析了当前的国际国内局势,然后又再三提到抗击蒙古人的决心和必要,特别是很认真的推测朝廷若是抵抗不住蒙古人的大军,一旦鄂州防线失守,江南必将生灵涂炭,大量百姓将会被屠杀不说,眼下这种幸福安宁大把挣钱每天吃肉喝酒的幸福生活将一去不复返,沦为蒙古人的奴隶还算好,丢掉小命才是最司空见惯的事。 在赵颀这一番推测和演讲之中,二毛二麻子等人听的咬牙切齿热血沸腾,就连平日不喜欢说话的杨大虎都拍着胸脯表示完全支持赵颀捐款的决定,一定要多捐些钱到前线去帮助抗击蒙古鬼子。 等有了捐款的共识之后,接下来自然要开始讨论到底捐多少钱的问题。 毕竟小龙湾海港开发刚刚走上正轨,眼下钱的确是不少,但真正能够拿出来分的只有七十万贯左右,而且为了小龙湾海港的开发所有人都忙前忙后几个月,每天辛苦累的像狗一样,因此虽然嘴上说的爽快,但真的要捐出去自然也是十分心疼,毕竟各自家里的情况也并不算好,而且这些钱都一直存放在质库之中,对所有股东来说都只不过是一个账册上的数字,到现在除开三个账房先生之外,所有股东都还没有摸到过这些属于自己的钱。 “小颀,眼下能够分红的大概有七十万贯左右,我们到底要捐多少才合适?”杨大虎眼巴巴的看着赵颀。 捐款没问题,但把自己捐成穷光蛋就完全没必要了,杨大元二麻子和二毛三人也都一样的眼神看着赵颀。 赵颀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和灯塔,为他们指引赚钱发财的方向。 “大家放心,肯定不会全部捐出去,但既然是真心实意的想为保家卫国做些贡献,也不能捐的太少,我本来打算是分红之后,我将自己的一半捐出来,若是七十万贯全部分掉的话,差不多可以捐十万贯,大元叔你们捐多少自己看着办,这个我并不强求,几百贯几千贯都行,但你们最好都先回去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商量啥啊,都是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反正她们也不知道我们这海港赚了多少钱,说出来反而还坏事!”杨大虎一想起自己家里那个爱钱如命的老婆,就感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十三哥说的对,这事就我们几个男人合计一下捐完就算了,别让她们知道,不然吵吵闹闹不得安神!”杨大元也点头表示同意。 以前是家里没钱,扣扣索索的省吃俭用,一年下来也省不下几个钱,因此夫妻两个过日子也是精打细算,更没有什么好高骛远的想法。 但眼下不一样了,短短一两个月时间,杨大元等人全都跟着发财了,都是几十贯几百贯的往家里分钱,每个月工钱也还有好几十贯,钱一多欲望也就跟着水涨船高,赵颀最近开始修大房子,弄得杨大元媳妇、杨大虎媳妇甚至二麻子二毛的老爹老妈都开始不满足了,想要修房子,村里不少妇孺老幼没事就跑到赵颀家的工地上参观讨论,各种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特别是杨大元的媳妇林氏,更是经常看的流口水,她实在太想要一栋大房子了,因此在看过赵颀的规划图之后,她也想要杨大元把房子修到赵颀家的隔壁,修一样大一样阔绰,这样她就可以把她爹娘和娘家亲戚接来看看了。 因此若是眼下钱还没拿回去就要捐掉,只怕这些妇人不会这么大方。 在几乎所有女人的眼中,家就是她们的一切,国是男人该操心的事,男人负责征服世界,女人只需要搞定男人就行了。 “颀哥儿,我也觉得大虎和大元哥说的对,别说出去,偷偷捐了就完了!”二麻子揉着满脸的麻子说。 “就是就是,不然我爹恐怕又要揍我!”二毛也紧张的捂着屁股点头。 “不说出去是不可能的,刚才和刘掌柜大元叔提起的时候,说到这是一次大张旗鼓打出小龙湾海港名声的机会,不过大家都同意不回家商量,那我们干脆这样,也不用把钱拿出来每个人单独捐款了,我一个人单独捐十万,剩下你们一起捐一万,这样每个人大概就两三千贯的样子,不算多但也绝对不算少,若是刘员外回家商量好了无论他打算捐多少,到时候这笔钱我们都以小龙湾海港的名义捐献到鄂州资助将士抗战,你们看如何?”赵颀摇头说出另外一个方法。 “小颀,我们虽然比你的股份少很多,但其实这次分下来也还有好几万贯,你一个人捐十万贯,我们四个才捐一万贯,我感觉似乎太少了一些……”杨大元犹豫了一下说。 “就是,颀哥儿你莫要瞧不起人,我二麻子虽然读书少,也不会挣钱,但既然是打蒙古人我也不会含糊,十万五万我没有,我就捐一万贯,免得到时候别人说我二麻子小气,不仗义……”二麻子脸皮有些涨红的站起来说。 “那……我……我也和二麻子一样,捐一万贯吧!”二毛支吾一下在二麻子恶狠狠地眼神下委屈的开口。 “既然二毛和二麻子都捐一万贯,大元,我们两个就各捐一万五千贯吧,刚好凑齐十五万贯,若日刘掌柜能捐五万贯,则我们小龙湾海港就捐出了二十万贯,这绝对轰动庆元府的一大笔钱财!”杨大虎揪着胸口毛茸茸的胸毛很爽快的开口。 “那好,这样我们也算安心一些,若是放在十多年前,这次说不定我也跑去参军打仗去了,这次多捐点儿钱,也好激起前线的将士们多杀几个狗日的蒙古蛮子!”杨大元点头表示同意。 “是啊,杀光那些蒙古人才好,这些年不知道蒙古人杀了我们大宋多少人,二十年前几乎把整个成都府的人都杀绝了,听说那里遍地白骨,一到夜晚到处都是鬼火,半夜到处都是女人孩子哭泣的声音……”杨大虎一拳砸在桌子上狠狠的说。 “所以吧,我们就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希望这些钱送到鄂州,能够让前线的将士们知道,我们在后方也并没忘记他们,时刻都和他们站在一起抵抗蒙古大军……” 赵颀说到这里突然有一个很诡异的念头从脑海里如同火花一般突然冒出来,然后就噗噗啦啦的燃烧着再也熄灭不下去。 “后方……后方……” 赵颀似乎看到了一场工农红军在敌后打游击开辟敌后根据地的恢弘场面,然后眼神也渐渐变得热烈起来。 “小颀,刚才在说什么?”杨大元的话将赵颀惊醒过来。 “哦哦,没有,我就是在想还能不能在别处再多募捐一些钱,二十万贯看似不少,但打起仗来花钱如流水,怕是也起不到太大作用!”赵颀把心中的念头按下去之后捏着下巴说。 “除开我们这些股东,冬瓜大牛他们怕是拿不出来多少钱!”杨大虎微微摇头。 “我想的不是他们,而是我们整个杨公镇,你们想想看,整个杨公镇海港这么大,怕是有三四百家商号,每天来往的商船也有几百艘,这些商号船主,就没有一个穷人,若是我们能想办法说动他们也一起捐款,哪怕每家只捐一百贯,算下来也是好几万贯,若是还有人和我们一样心思想多捐些钱,说不定最后凑个三五十万贯都有可能!”赵颀解释。 “难,太难了,若不是朝廷官府出面,谁敢把钱捐给我们,更何况我们捐出去还得一个名声,他们啥都得不到,没好处的事谁干!”二麻子虽然不读书,但脑瓜子还是很灵活,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症结,赵颀的希望有些太想当然的,行不通。 “二麻子说的对,小颀你也别瞎操心了,我们捐是我们自己的心意,别人捐不捐强迫不得,二十万贯也不算少了,朝廷才拨了五万贯会子,我们这可都是实打实的钱款,折算下来百万贯都不止了。”杨大元也附和说。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成不成,哪怕多捐一百贯也是好的,这件事先这样说,等我想想看有没有别的办法,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最好,前线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死都不怕,区区一点儿麻烦怕什么!”赵颀不认同几个人的观念。 “也行,颀哥儿你脑瓜子灵活,若是你想到募捐的方法,我们帮忙跑腿吆喝,但要让我们去想办法,那是不如让我打几百斤铁,今天先就这样说,等刘掌柜商量好了我们再聚在一起说说,工地上还有一堆事要忙!”杨大虎心直口快,说完后站起来就出门去了。 杨大元和二麻子二毛各自也都事情不少,很快也都离开,只留下赵颀一个人坐在桌子前面冥思苦想。 …… 第226章 坑一下还是阔以 “大郎,听说你和大元他们都商量好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刘掌柜才坐着马车满脸疲倦的来工地。 “差不多,我们商量了一下,一起捐十五万贯,不知刘员外回去商量的如何?”赵颀笑着点头。 “这么多?”刘掌柜惊讶的一屁股坐在来,接过赵颀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接着说,“昨天回去召集家族各房主事和一些族叔长辈讨论了大半夜,吵吵嚷嚷把我的头都快吵炸了,但也没商量出来一个接结果,今天早上还没起床又一群人跑我家里来接着吵,弄得我觉都没睡好!” “刘员外家大业大,人多嘴杂争吵讨论也在情理之中,这件事不急,再过一两个月也还来得及!”赵颀赶紧安慰说。 “唉,以前觉得家大业大是好事,但最近我倒觉得家里人多了也麻烦,能干事的没几个,但一听说分钱,一个个全都争先恐后的跳出来抢,昨天晚上我苦口婆心说到半夜,也只有寥寥几个长辈同意捐款……”刘掌柜郁闷的摇头叹气。 “有几个族中长辈支持,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始,说明你们老刘家还没完全忘记当年背井离乡的痛苦,蒙古人可比金国人更野蛮,这次若是没有众志成城之决心,庆元府这份基业也保不住啊!”赵颀也跟着苦笑摇头。 “大郎说的自然有理,我也是这般劝说,还好,方才好说歹说,最终大家都还是同意了,让我酌情处置但不能太多,既然大郎你们捐了十五万贯,我们捐的太少也过意不去,但捐的太多我回去肯定又会被吵的不得安生,这样吧,我代表刘氏一起捐三万贯,你看如何?” “行,三万贯已经很多了,到时候我也会把你们捐赠的数目写信呈送崇国公,等将来战争结束,崇国公自然不会忘记刘氏的义举!”赵颀满脸笑容的拱手道谢。 “惭愧惭愧,刘某在此就多谢大郎了!”刘掌柜有些脸红的还礼。 刘掌柜的捐款落实下来,赵颀也松了一口气,虽然没有达到杨大虎等人预期的二十万贯,但十八万贯也已经相当可观了。 不过在这件事上也完全可以看出,富人阶层的确不如普通民众阶层爱国。 杨大元杨大虎二麻子二毛等人除开小龙湾的股份之外,可以说就是当前大宋最底层的百姓,但在捐款上几乎都没有太多犹豫,跟着赵颀几万贯直接捐了出来,但刘氏掌控着数十万贯的家族财富,还有五百多亩农田的义庄,每年收入也是以十万贯记,但在捐款上却抠门的不得了。 虽然都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地主家也没余粮,但这件事还是让赵颀看到了刘家的眼光和格局,以后再有更大的买卖,赵颀需要另外寻找新的、更有爱国情怀和远大目光的伙伴才行。 要从蒙古人的手中挽救大宋,或者说是挽救华夏不至于沦落成为异族的牧马之地,他必须招揽一批拥有爱国情怀的仁人志士,而不能全都是唯利是图见钱眼开的商人。 刘家可以合作,但眼界太低,以后合作的方面将会很有限。 更何况以南宋朝廷的尿性,自己将来极大可能要硬刚蒙古人,那就必须要拿出穿越者的杀手锏,造枪造炮造战舰往工业文明推进,即便是赶走了蒙古人,最后说不定还要和南宋朝廷兵戎相见,要造反,那就还要笼络更多高端人才,刘家这种小商业家族格局太小,到时候完全无法合作。 而经过这件事,赵颀感觉自己也更加成熟了一些。 所有的事总不会都靠一腔热血就能成功。 无论商场还是战场,利益永远都是摆在第一位的,越是有钱人,位置越是高的人,越是会去仔细斟酌权衡其中的利益。 刘家的表现让他略微有些失望,甚至感觉有些鼠目寸光,他们的眼光就只有那么一寸两寸远,在敌人的屠刀没有落到自己眼前的时候,他们绝对是不会醒悟的,他们的眼中,永远都只有眼前的利益,最典型的就是杨安平这种人,一旦有任何不利的风吹草动,立刻就会见风使舵的撇清关系,而等到风头过去,又会跳出来争抢好处,而这些人却在社会中司空见惯无处不在。 赵颀昨天等到天晚也没能等到刘掌柜的答复,因此便猜到刘家人怕是不太想捐款。 而刘掌柜作为刘家的掌舵者,也表现的魄力不够,若是一个家族的家主压不住族人的话,以后合作扯皮的事恐怕还不少。 不过按照赵颀的规划,只要完成小龙湾海港的建设,他将会拿到超过一百万贯的收益,再加上杨大元二麻子等人,原始的资本积累已经完成,他已经不太需要和刘氏继续深入合作了,再有明年丁大全下了台吴潜再次当上丞相,他将能够凭借这个层关系把手深入京城,和更大的商人、更高的官员开始勾搭,刘氏这种窝在杨公镇的小门小户实在没必要继续绑在一起了。 有用就是小甜甜,没用就是牛夫人,用完刘家就丢到一边,赵颀发现自己实际上也有些不地道,其实刘掌柜这个人还是相当不错,就是魄力差了些,眼光还是非常不错,人品也非常好,将来若是有机会,或许还是要提携一下。 搞定刘家之后,十八万贯的捐款到位,若是赵颀愿意,现在就能够把这笔捐款大张旗鼓的宣传一番之后安排人送往鄂州前线。 但不到二十万贯的资金对于一场战争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赵颀还想多募集一些资金。 但从刘家的捐款热情和效果来看,他大致可以推断用常规的募捐手段恐怕效果有限。 到底该怎么去弄一大笔钱? 自己继续往里面贴老本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即便是把自己的所有分红都捐出去,对眼下的格局一样不会有多大改变,而且还会影响自己以后的发展…… 骑着老马一颠一颠儿的去杨公镇码头,赵颀坐在马背上着下巴冥思苦想。 “呔,怎么走路,莫非不长眼睛!” 突然一声大吼将赵颀从信马由缰的状态中惊醒过来,茫然定神一看,发现自己差点儿就撞倒一辆马车上。 “抱歉抱歉!”赵颀赶紧道歉,对面的马车上冷哼一声,交错而过的时候车窗里面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去,冤家路窄啊,竟然是吕光平这个王八蛋。 赵颀目送吕光平的马车踢踢踏踏远去直到汇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才收回眼光。 “你刚才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赵颀埋怨骑马跟在身后的钱五两。 “我怎么知道你骑马都不看路!”钱五两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 算了,赵颀感觉很心塞,钱五两这货除开打架厉害,吃肉喝酒更厉害之外,他真觉得没啥用,甚至他有些后悔收下这个家伙了,一点儿随从的觉悟都没有。 “记住,我是东家,你每天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跟我出门就要照顾好我,我要是出了事你得负责!”赵颀恨得牙痒痒说。 “你都这么大个人了,只要自己小心些,能出啥事,连码头上这些小乞丐都不如!”钱五两丝毫不给面子的撇嘴。 赵颀决定不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了,脸皮抽抽着问:“方才马车上的人你认不认识?” “不会吧,就这点儿小事你想让我揍他?”钱五两惊讶的嘴巴张大。 “嗯,五两银子揍一顿,你去不去?”赵颀点头。 “不去,我钱五两虽然缺钱,但还没有到无缘无故就拿钱揍人的地步,要是这种生意也接,只怕我早就成大财主了!”钱五两斩钉截铁的摇头。 “狗屁,当初你怎么为了五两银子饿我三天!”赵颀翻白眼儿。 钱五两郁闷之极,抬头四十五度望天叹气。 哪壶不开提哪壶,赵颀最喜欢提这件事戳他的痛处,而且每天戳几下,让他都感觉到一种生无可恋的地步了。 “一个大男人叹啥气,我也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你不小气,一天说三遍!”钱五两脸皮发黑。 “那好,以后每天只说一遍!”赵颀很是大度的摆手策马往前走。 “你以后要是不说这件事,我不要钱免费帮你去揍方才那个家伙一顿,如何?”钱五两郁闷的跟上来。 “揍他怎能解气?” “那你还想怎样,他不过吼了你一句而已,而且你错在先!”钱五两简直都快疯了。 “你知道刚才那个家伙是谁吗?”赵颀停下来问。 “不过是一个看起来有钱有势的富家公子而已,难道你这么仇恨有钱人?”钱五两无语的看着赵颀。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这家伙叫吕光平,当初就是他撺掇阿安绑架我,而且还想霸占阿莲,你还从中拿了五两银子……” “是他?”钱五两赶紧回头去看,却发现吕光平的马车早就看不见影子了。 “这个家伙不仅绑架我想霸占阿莲,还差点儿把我们小龙湾海港的生意搅黄了,这么大的仇揍一顿怎能解气!”赵颀幽幽的说。 “那你想怎么样,吕家可不是小门小户,你要对付他可是很麻烦的,一不小心就会官司缠身!”钱五两犹豫了一下提醒说。 “知道,我这不是正在踩点么?”赵颀翻个白眼儿说。 “踩点,你也准备绑架他?”钱五两脸皮轻轻抖了几下压低声音问。 “嘁,这么低级的混混手段我怎么会用,走吧,回去再说!”赵颀调转马头回家。 赵颀本来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再去凑一大笔钱,但突然遇到吕光平,他突然就有了一个主意。 本来最近吕家一直都很安静,再也没有来破坏小龙湾。 赵颀也想把这段过节暂时放下,毕竟丁大全如今还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还是当朝宰相大权在握,因此在丁大全还没倒台之前,赵颀觉得也没必要提前去得罪吕家。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赵颀也不想在自己正在发展的时候为自己树一个强大的敌人,节外生枝给自己找麻烦。 但突然之间冒出来的主意,让赵颀一下有些兴奋起来。 不正面去得罪,但坑一下还是阔以。 不过在坑之前,还得先做好准备,要先找个白手套来操作这件事,免得吕家察觉之后把气撒到自己头上,丁大全一天不倒,随时都可以一根小指头压死他,没有龙傲天的命,千万别得龙傲天的病,赵颀还没自大到可以凭借自己的小身板抵抗当朝宰相的能力,有些事光有勇气是不行的,还需要实力。 因此在回家的路上,赵颀经过一番前思后想之后,心中大致有了完整的计划。 …… “找几个骗子?”钱五两对赵颀的要求感觉到很不可思议。 “嗯,骗子,要求没在杨公镇露过面,并且还要能说会道干啥像啥!”赵颀点头。 “你到底想干啥?”钱五两有些疑惑的看着赵颀。 “找骗子当然是骗钱咯!”赵颀笑眯眯的说。 “骗钱?骗谁的钱?”钱五两有些警惕的捂紧自己的钱袋。 赵颀翻个白眼儿:“你紧张个屁,我一个家产万贯的土豪还会在乎你这三五两银子,再说你这几两银子还是我借给你的,你若是帮我找到合用的人,成功之后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钱五两双眼放光的跳起来。 “嗯,一百两,童叟无欺!” “哈哈,好好,快说,你准备骗谁,放心,只要给钱,三山五岳的江湖骗子我都能给你找来,一定把你要骗的人骗的兜裆布都留不下来!”钱五两激动的脸皮通红,威武英俊的江湖好汉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形象。 “吕家!”赵颀认真的回答。 钱五两捏着下巴安静下来。 “你怕了?”赵颀满脸的鄙视神情。 “我倒是不怕,被他发现最多拍屁股远走高飞,我是担心你!”钱五两认真的看着赵颀。 “担心我干啥,这件事我又不出面,不然我何必要找没有在杨公镇露过面的骗子,何况你要挣这一百两银子,一定要把屁股擦干净,总不能啥也不干吧!”赵颀不紧不慢的说。 “那你打算骗吕家到底多少钱,若是少了也不值得我出面,那些人一旦出手,没三五百两银子的生意也看不上眼!” “嘁,就这点儿出息,我给你的好处费都是一百两,怎会只骗三五百两,何况吕家家产几百万贯,不骗他三五十万贯我都不好意思出手!” “咔嚓~”钱五两手一抖把竹椅的扶手捏成粉碎,半晌之后才满脸呆滞的的问:“你刚才说多少?三五十万贯?!” “嗯,十万贯是起步,若是你找的骗子够聪明,骗个三五十万贯也有可能!”赵颀点头。 “你……你怎么能这样?”钱五两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双手一把掐住赵颀的脖子使劲儿摇晃。 “咳咳……你狗日的放手……我怎么了?吕家在杨公镇欺男霸女横行乡里,上次为了霸占阿莲更是将我绑架,这种坏蛋老子骗他一下怎……怎么了?”赵颀双手掰着钱五两铁钳子一样的大手脸皮涨红愤怒不已。 “你骗他几十万贯,就给我一百两银子,你的良心呢?不会痛吗?”钱五两同样愤怒的对着赵颀,唾沫星子喷了赵颀一脸。 “我只是让你找人,又不是让你去骗,你就当一个中介和牙人,还想要多少?”赵颀对喷。 钱五两愣了一下慢慢松开手坐下来,捏着下巴想了一下说:“你说的不错,但你就给我一百两银子的确是太小气了些,添点儿如何?” “不添,你钱五两的江湖规矩是接一单五两银子,我给你一百两已经是二十倍的价钱,你这样轻易就毁坏自己的规矩,和见钱眼开的乡野混混有什么区别,你不愿意干就算了,我另外找人……”赵颀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使劲儿翻白眼儿。 钱五两脸皮青一阵白一阵的变幻几次之后颓然的一屁股靠在椅背上,满脸郁闷的点头说:“好,我去帮你找人,但事成之后一定要给我一百两,不然我就把你骗吕家的事说出去!” “放心,我比你守江湖规矩多了,该给多少一文都不会少,不像某人嘴里说着不想,其实心里想的要命,那天你要是拿了我五十两银子放了我,怎么还会白挨一顿打!”赵颀对钱五两的威胁毫不在意。 钱五两郁闷的开始揪头发,薅下来几缕之后心情终于平复下来坐好说:“你打算怎么骗?要我找几个人?事成之后他们的报酬怎么算?” “几个人我不管,因为我不知道骗子的行事手段,我只看结果,至于怎么骗其实我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再过几天,杨公镇附近必然会有人暗中流传水晶玻璃……” “水晶玻璃是什么玩意儿?”钱五两打断赵颀的话。 “就是这东西……”赵颀从衣兜里掏出来一个晶莹剔透的小水晶葫芦放在桌子上。 “嘶~”钱五两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圆,猛吸一口凉气一把抓起这个蓝紫色的玻璃葫芦,翻看的同时不知不觉一丝口水从嘴角滴落下来。 第227章 码头募捐 “这便是水晶玻璃,至于来历你先不要问,为了骗到吕家,我已经提前在镇上做了一些安排,很快这种水晶玻璃就会在有钱人之间流传起来,但这种东西很少,想买都买不到,吕家以前用大食玻璃讨好丁大全,若是他们知道有这种东西存在,肯定会到处重金求购,我要你找人化妆成商人,在杨公镇将一两样水晶玻璃高价卖出去,同时在暗中放出风声,表示手上还有一些更加珍贵的水晶玻璃,只要吕家上当,就把剩下的玻璃全都卖给他……至于事成之后的报酬,他们可以选择要钱,也可以选择要玻璃……” 钱五两大致明白了赵颀的安排,但却满脸疑惑的看着赵颀说 “你既然手上有这种玻璃,你直接卖给吕家不就完了,这么精致的水晶葫芦我长这么大从来就没见过,我想皇宫也不一定会有,吕家财大气粗,花个十万甚至十万贯买下来也并不意外,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你知道个屁,吕家背后站着丁大全,一旦知道这东西出自我们手中,恐怕会惹来不小的麻烦,吕家可以不在乎,但丁大全谁扛得住,何况这玩意儿本来不值钱,只是眼下还没人知道怎么做出来的罢了!”赵颀撇嘴说。 “不值钱……”钱五两完全懵逼了,翻看着手里这个晶莹剔透做工精巧的小玻璃葫芦喃喃自语,“这么好看的东西怎么会不值钱,我听说大食玻璃一个都值好几百贯,少林寺有一个琉璃法钵,据说还是大唐太宗皇帝御赐的法器,价值连城,但我觉得和这个小葫芦比起来品相要差不少,若是拿出去卖,几千贯绝对有人抢破头!” “你知道大食玻璃为什么卖的贵吗?就是因为我大宋没有人知道制作方法,所以才贵,至于成本几何大食人心里最清楚,这个葫芦制作出来的确有些费事,但莫说卖几千贯,卖几十贯我都觉得贵,顶多就只是好看而已,你要喜欢这个就送给你了,到时候拿去勾引小尼姑!” 赵颀很大方的摆摆手,再次从荷包里掏出来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葫芦,不过颜色是金黄色的,瓶体上还镶嵌着一朵银箔做成的荷花图案,看起来更加精致美观不少。 “卧槽,这个更好看……”钱五两赶紧一把抢在手中,翻来覆去的同时口水又开始滴下来。 “别看了,只要你帮我把这件事办好,我给你做一尊元始天尊的水晶法相带回去送去给少林寺当镇山之宝!” 钱五两脸皮抖抖几下没好气的说“我是佛家弟子,供的是佛祖和菩萨,你让我送一尊元始天尊回去,莫不是想让少林寺的方丈和师傅捶死我!” “哦,哈哈,口误口误,那就给你弄一尊金轮法王送回去!”赵颀醒悟过来干笑着改口。 “金轮法王是个什么鬼?”钱五两抬头看着赵颀。 “金轮法王不是你们佛家的吗?”赵颀疑惑的问。 “没有,我们佛家没这个狗屁法王,这样,事成之后我也不要你的一百两银子,你就帮我弄一尊一丈高的南无阿弥陀佛像!” 赵颀脸皮发黑的将水晶葫芦抢了回来恶狠狠的说“你想得美,你知道一丈高是什么概念吗,莫说一百两,一万两也做不出来!” “你不是说不值钱的嘛?”钱五两被赵颀的前后态度弄得满头雾水。 “这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是做不做的出来的问题,就像你能一个打十个,但你能一个打一万个吗?量变会引起质变懂不懂?任何事一旦超出可以控制的范围,再普通的东西也会变得不普通,若是你不要银子,我就给你做一个半尺高的佛像!”赵颀没好气的哼哼。 “半尺高?”钱五两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这也太小了,能不能再大点儿?” “那就一尺,不能再大了!” “好,那我们说好,等事成之后你帮我做一个一尺高的南无阿弥陀佛像!” 讨价还价完毕,两人就开始商讨具体的行骗方法。 当然,赵颀只一些充当骗钱道具的水晶玻璃制品,钱五两负责去找几个江湖骗子,而为了保证计划进行的顺利,赵颀决定让张远忠兄弟两个乔装打扮之后也参与其中保管玻璃和钱财,免得几个骗子见财起意把一箱玻璃或者骗来的钱偷跑了,至于整个计划的花费和事后的酬金,赵颀让钱五两自己去和骗子谈,骗的越多回扣就越多,反正他不会出面。 商量好在之后,钱五两申请了二十两银子的活动经费,第二天一早便离开茅湾村找人去了。 而赵颀也找到张远忠兄弟两人交代一番,兄弟自然一口应承下来,因为赵颀给了他们一个完全无法拒绝的诱惑,那就是事成之后每人五十两银子,有了这笔钱,他们兄弟二人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其实赵颀这个所谓的骗也不能算是纯粹的骗,至少在钱五两看来是这样,因为这些玻璃制品拿出去卖一个肯定都是好几千贯。 但在赵颀看来,这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局,利用一些不值钱的垃圾水晶石,制作成水晶玻璃制品,从成本上来说一个也就几百钱,然后几千贯几万贯的卖给吕家,这绝对就是天底下最暴利的买卖,绝对找不到第二种,就和殖民大扩张时代西班牙人用玻璃球换美洲土著手中的黄金是一样一样的。 本来按照赵颀开始的想法是在杨公镇开一场玻璃拍卖会筹集捐款,但思来想去感觉这件事和自己扯上关系之后会有些麻烦,让别人做也不太好策划,最主要的是等将来玻璃大量上市之后价格必然会暴跌,而一旦被人知道自己将本来只值几十上百贯的玻璃卖成几千几万贯,口碑一旦崩塌之后对自己未来的发展非常不利。 而无意中碰到仇人吕光平,赵颀一下便有了目标。 吕光平不光暗中搞破坏差点儿将小龙湾项目搅黄了不说,还买通阿安绑架自己强抢阿莲,这生意场上的破坏者加情场上的屎壳郎,不当冤大头赵颀简直觉得就对不起他。 骗别人赵颀或许还有些心理负担,但骗吕家,赵颀觉得这是天经地义之事。 不光值得骗,而且值得好好骗一下,大小长短刚合适,不骗个几十万贯完全地不起天地良心。 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并非策划完美的骗局就一定很够成功,毕竟吕家也不是棒槌。 而且根据钱五两的德行,赵颀有些担心他找来的骗子的水平和能力。 因此钱五两走后,赵颀也没闲着,为了募集更多的资金,开始策划一次在杨公镇和鄞县的大型募捐活动。 毕竟人多力量大,底层百姓虽然穷,但在爱国上甩士族和富裕阶层几条街,而且杨公镇附近的百姓也普遍还算富裕,加上海港人流量很大,十天半个月下来,说不定也能凑几万贯。 最主要的是这样做可以极大的带动民间的爱国热情,消息传出去之后也会激励前线将士杀敌报国的决心。 既然知道历史的走向,那么有针对性的进行布置,总是能够起到一些效果,不管这场战争的结局如何,赵颀相信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甚至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比如忽必烈也挂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但人总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奢望,不然和一条咸鱼有啥区别。 既然是募捐,那就要把声势造大,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活动的目的,这个对于已经有过小龙湾海港操作经验的赵颀来说,并不算麻烦,唯一让他有些遗憾的陈纪和姚燃这两位举子没在身边,许多事做起来其没那么得心应手。 刘东作为工地上文化水平最高的知识分子,这次被赵颀拉壮丁充当了首席笔杆子。 赵颀自己依旧充当策划师。 二麻子的保安队成为了这次宣传的后勤保障队伍。 而为了加强宣传的效果,赵颀再次从妓院雇佣了十多个年轻貌美的妓女,按照募捐的文案做一些针对性的训练。 为了不太过影响小龙湾海港的建设,赵颀让小五带着一群孩子也参加这次募捐活动,简单的训练一下之后帮忙在杨公镇和海港附近散发传单。 忙忙碌碌转眼就是七八天过去,时间已经进入八月。 钱五两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但赵颀的募捐活动的准备工作也差不多完成。 八月初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入秋之后东南各地的粮食水果夏秋田税等全都开始往京师运送,加之天气晴好大海越来越平静,正是一年之中航海的黄金时节,因此整个杨公镇海港和三江口万帆云集,海港河港到处都是停靠的密密麻麻的帆船,各处码头也积货如山人声鼎沸。 杨公镇海港进入了一年一度最繁华热闹的时节。 “哐哐哐哐……” 热闹的海港码头上突然响起一阵铜锣声,随即人群骚动喧哗很快围成一个圈子。 只见人群里面,几个头缠红布的年轻汉子在竹木展架上挂上一幅白布横幅,上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众志成城,保家卫国”十六个红色的大字。 除开横幅之外,空地中央还一字排开放有五口厚重的大木箱,上面贴着一张黄纸,上书“募捐箱”三个字。 挂好展架之后,几个年轻汉子各自拿起一根红缨枪站在木箱后面,一个个肃穆而立如同标枪一般。 几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则各自提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一些饼干糖果之类的小零食开始向围观的百姓散发。 虽然还不知道眼前这些人要干什么,但看热闹还能免费吃糖果饼干也极大的勾起了围观者的热情,一传十十传百之下,很快四周就里三层外三层围上了数百人。 “诸位父老乡亲,我们是小龙湾海港的人,我叫赵颀,估计已经有不少人已经认识我了,不错,我就是以前那个喜欢在码头上到处跑的傻子……” 人群中间,一个身穿短褂的少年手里拿着一个木制的扩音喇叭正对着围观的人群大声介绍。 “你不是随便跑,是不穿衣服到处跑!”有人大声更正赵颀的说法。 “哈哈……”人群中响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嘿嘿!”赵颀干笑几声对着喇叭继续说,“看来我在杨公镇的名气还真不小,既然大家知道,那就更好,但现在我要强调更正一下,我已经不傻了!” “你怎么能证明自己不傻了?”人群中有人故意大声问。 “因为我今天穿了衣服,没露雀雀出来!”赵颀很是认真的大声回答。 “哈哈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散发糖果的一群女子都忍不住捂着嘴巴吃吃笑的花枝乱颤,几个标枪一样的青年也都强行憋着笑,脸皮使劲儿抽抽的完全停不下来。 “赵大郎,你们今天这是要干甚子,有啥好玩的就赶紧表演,我们看完我们还要去搬货!”有扛着扁担的脚夫大声催促。 “就是就是,有好戏就赶紧表演,演得好小爷打赏!”人群中有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手持折扇嚷嚷。 “诸位,今天我们不表演节目……” “切,不表演节目你搞这么大阵仗干啥,害得我白高兴一场,走了走了……”人群中一阵嚷嚷之后过人有许多人挤出人群离开。 赵颀脸皮抽抽几下也没在意,因为此时小五已经带着一群孩子开始在码头上散发传单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小龙湾海港为鄂州前线将士募捐军资抵抗蒙古人,希望诸位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抗击蒙古,保家卫国,小龙湾海港捐资十八万贯资助前线,希望庆元府父老乡亲也踊跃参加,多少不论,只为抗战报国……” 一群最小五六岁,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分散在四周大声吆喝,将手里的传单往来来往往的人手里分发。 在这种情形之下,来来往往的人都被吸引过来,识字的满脸惊讶,不识字的听见小孩子的吆喝也都面面相觑,然后全都从四面八方的围拢过来。 “诸位请看横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众志成城,保家卫国。今天我们在此宣传是为了给前线将士募集军资,诸位都知道蒙古人再次入侵我大宋,蒙哥汗亲率十万精兵攻打四川,还有一路蒙古大军正在猛烈攻打荆山,我大宋从太祖立国,至今已经三百年整,然而先有契丹人夺我北方,后有女真人夺我中原,眼下又有蒙古人要夺我江南,彻底灭掉我大宋……” “二十年前蒙古人攻打四川,将繁华富庶的成都府屠杀一空,千万同胞化作亡魂,尸骨盈野血流成河,曾经的天府之国化作一片死地,如今二十年过去,四川依旧还是枯骨遍地鬼火如灯,夜夜都能听闻那些死去的同胞的冤魂痛哭哀嚎之声……” “这三百年来,我大宋历经苦难,先抗辽国,再抗金国,如今还要抵抗更加野蛮凶残的蒙古人,敌人越来越强大,但我们的国土却越来越小,此次蒙哥汗亲率大军攻打我们大宋,目的很明确,也很直接,那就是他们想要一口吞掉我们大宋,占领江南这花花江山,把我们汉人全都杀死,抢我们的财富,淫我们的妻女,夺我们的房屋和粮田……” “眼下前方将士正在全力抵抗蒙古人,我们在后方才有眼下的和平与安宁,但我们在享福的时候,前线将士正在抛头颅洒热血的与蒙古人拼死血战,我们每天吃饱穿暖,但他们却不得不忍饥挨饿,我们的妻儿老小在家清闲享福,但他们的妻儿老小却在跟着担惊受怕,若是城破,他们一家老小全都要被蒙古人杀死,诸位说,这公平吗……” 赵颀手持喇叭对着四周的人群大吼。 本来有些喧闹的人群已经慢慢安静下来,而在赵颀最后这一声大吼之中,许多人都开始低头叹息。 “不公平!”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大吼。 “对,这不公平,但为什么他们会这样做?因为他们是我大宋的将士,是守卫我们大宋的钢铁长城,他们都知道,若是不顽强抵抗,一旦蒙古人杀到江南,必然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数千万大宋百姓全都会被蒙古人杀死,所以他们要拼命抵抗,不惜生命保护我们的家园和同胞……” “崇国公今年已经六十五岁,知庆元府三年来为我们庆元府做了很多很多的好事,而他这个年纪本来也到了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享福的年纪,然而自从听说蒙古人入侵之后,自请辞去庆元知府调往前线驻守鄂州,鄂州虽然眼下还不是最前线,但蒙古人这次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未来鄂州必然会爆发一场大战,但朝廷却不肯往鄂州补充兵员,甚至连军饷都只拨付了区区五万贯……” 赵颀抬手指着大海上漂浮的海船愤怒的大吼。 “诸位看,这任何一艘海船造价都不止五万贯会子,但朝廷却希望崇国公能够一个人用这一艘船的代价抵抗住十多万蒙古大军,崇国公是人不是神,他公正廉洁勇敢无畏,虽然年迈但仍旧忧国忧民,这种好官员我们大宋又有几个?如今崇国公在鄂州孤军作战,我们不能上前线帮忙抵抗蒙古大军,但还是能够各自尽绵薄之力,拿出一些钱财来支持崇国公,资助鄂州前线将士,激励他们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今天我们在此宣传的目的,就是为了募捐军资,我也希望诸位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三文五文不嫌少,十贯八贯不嫌多,若是没钱,也希望帮忙在海港宣传一下,然更多的人知道我们正在为前线将士募捐……” “在场的许多人应该都知道我赵大郎目前也算是一个生意人,不远处的小龙湾海港就是我们开发修建的,而为了这次募捐抛砖引玉,我们小龙湾海港的股东经过商议,决定一次性捐助十八万贯……” “哗~~”围观者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惊呼和骚动。 “老天,十八万贯……” “大手笔啊!” “是啊,小龙湾海港好样的……” 惊呼之中许多人都七嘴八舌的大声谈论起来。 第228章 黄金海岸 “赵大郎,你说小龙湾海港捐了十八万贯,此事谁能够作证?”一个身穿皂袍头戴方巾的中年人大声质疑。 “对对,这十八万贯该如何证明的确捐给前线充作军资?” “还有,若是我们捐了钱谁能保证这些钱没有被偷偷拿走?” 有人带头之后,各种质疑的声音接踵而来。 “诸位……”赵颀举起喇叭,“这些募捐箱没有箱盖,接口处都是一次用性的铜钉焊死,等到捐款结束之后我们会邀请德高望重的士绅当面在海港打开清点登记,而我们小龙湾海港的十八万贯也同样会邀请社会贤达和名流亲自点验,善款全部汇总之后,我们还要再邀请鄞县甚至庆元府的官员再次点验,最终将所有捐款的数量用布告张贴在码头各地接受所有人的监督,若是有人质疑,也可以参加亲自点验捐款数量,若是少了差了,都会由我们小龙湾海港补齐,绝对不会擅自挪用一文……” “诸位现在可以上前查看捐款箱是否如同我所说,这是一次性的榫卯解构,只有一个投放捐款的入口,三岁孩童的手都无法深入进去,而且为了防止有人用工具偷盗,我们还专门在里面安装有一个翻板,任何方法都无法将里面的钱取出来,只能将木箱破坏之后才行,这五口木箱我们会一直放在这里,稍后会在上方搭建木棚遮盖并且在木箱四周打上木笼固定,日夜安排人看守,方便所有人随时前来捐款,同时还有另外五口木箱我们过几天会送去鄞县三江口募捐,到八月底这些募捐箱全部会当场开箱点验……” “走,上去看看!”赵颀解释之后,人群中有人忍不住上前观看募捐箱,上下左右甚至底部都翻过来仔细察验之后,这些人全都点头承认赵颀没有说出错,这些木箱不仅是用厚实的木头打造而成,而且真的除开一个一尺长一寸宽的入口之外,整个箱子浑然一体,唯一可以撬开的榫口还打上了铜钉焊死,要想打开只能暴力破坏。 “箱子没问题,而且会一直摆在这里,应该不会有问题!” “有小龙湾海港作保,想来不会有差池!” “是啊,当初崇国公还来小龙湾海港视察过,听说非常高兴……” “我还听说当初吕家还想暗中破坏……” “岂止是破坏,听闻还暗中霸占别人家妻女,被赵大郎当场打了个半死,这才寻衅报复……” “嘘,吕家势大,莫要谈论此事!” “哼,势大如何,最后还不是灰头土脸,小龙湾海港如今红红火火,他吕家在海港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之事干的还少?” “与我等无关,还是听听赵大郎如何说吧,崇国公厚待我庆元府百姓,如今自身前去鄂州抵抗蒙古大军,我们的确要做点儿什么才行,前有辽金,今有蒙古,我大宋这是越来越窝囊了,可恨……” “既然诸位都看完了,那我们便言归正传,前线将士抗战流血流泪,我们决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钱财本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就此国难当头之时,我希望诸位慷慨解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起为抵抗蒙古蛮子做出自己的贡献,而同时我也希望我们的捐款送到前线之后,能够激励前线将士报国杀敌的热情和勇气……” “虽然我们小龙湾海港已经捐了十八万贯,但那是所有股东的钱,今天首次募捐,我赵颀便当第一个捐款之人,为大家做一个表率……” 赵颀从怀里掏出来两张银会打开,“诸位,这是两张五百两的银会,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儿心意!”赵颀将两张银会投入了募捐箱之中。 “我们茅湾村的百户村民也一起募捐了三百一十八贯,他们委托我今天当众捐献,助前线将士奋勇杀敌!”一脸严肃认真的冬瓜将厚厚一叠零散的会子拿出来展示之后分做几次投入募捐箱。 “我们秦月楼和春香楼的姐妹也凑了五十贯,希望崇国公和前方的勇士们多杀几个蒙古恶徒!”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子为代表,把一叠零散的会子和几块碎银子投入了捐款箱。 “哗~”看到一群妓女都捐钱,围观者一阵哗然。 “我们也要捐……”人群外面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人群一阵骚动之后,只见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童端着破碗拿着打狗棍挤进来,挨着一个一个从碗里或者衣袋里拿出几文钱投进捐款箱之中。 “谢谢赵大郎照顾我们的兄弟姐妹,希望崇国公爷爷能够赶走蒙古大坏蛋!”一群孩子捐完还对着赵颀一起鞠躬。 围观者面面相觑。 赵颀收留了一群乞童的事整个杨公镇早有家喻户晓。 而且赵颀还经常和小五等人弄些食物在码头附近散发给乞讨的孩童,这件事虽然并不是什么轰动的大事,但毕竟也不常见,流传之下也成了茶余饭后百姓津津乐道之事。 “可怜的孩子!”一个穿着破旧补丁衣服的大婶摸着一个乞童乱糟糟的头发,抹着眼泪从衣袋里翻出来一张皱巴巴的会子有些紧张的走到一口募捐箱前面投了进去。 有人带头,围观的不少人都开始翻衣袋钱袋,有的是会子,有的是铜钱,还有的碎银子,陆续都往募捐箱里面投。 “国家有难,我等岂能袖手旁观……”一个穿着洗的发白长衫的文士掏出绣花荷包,打开之后也没数,就将所有的纸钞铜钱碎银子全都倒出来一股脑塞进了木箱之中。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当真令人激动,虽然我等不算富裕,但也略表寸心,为保家卫国尽一份力!”另一个身穿皂袍的汉子也掏出一个钱袋,拿出一块银子投入募捐箱中。 “张兄以为如何?”一个身穿华服头戴方巾的士绅转头问身边的同伴。 “自然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了,若是蒙古人杀过长江,庆元府也难免血流成河……”另一个同样身穿华服的矮胖男子走到募捐箱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钞向赵颀等人展示,竟然是一张一百两的银会。 “张兄珠玉在前,陈某岂敢落后!”方才说话之人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钞展开,同样是一张一百两的银会。 “多谢多谢,如此大额捐赠,还请留下姓名登记在册,到时候我等会将二位的名字和捐款公告一起张贴出来,让庆元府的父老看到二位的爱国义举!”赵颀很是认真的拱手道谢。 “区区钱财,当不得留名,略尽绵薄之力罢了,要说义举,大郎和诸位这才是义举,我等自愧不如,我等回去之后,定会帮忙宣传捐款之事,希望能够有更多的人前来捐款!”两人拱手之后很快就挤出人群离开。 “既然是杀蒙古蛮子,我们也捐一些吧,少了些,希望大郎不要见怪!” 几个扛着扁担的黑瘦脚夫也挤上来,各自从衣袋里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会子或者零散的铜钱,叮叮当当的塞进募捐箱之后结伴离开。 而此时空地四周,已经围的人山人海,在一群孩童的大声宣传之下,四面八方不断有人围拢过来,有的是想看热闹,有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有挤出人群离开的人,询问讨论之中,外面围观的许多人才知道里面是为了抗击蒙古人进行捐款,听说之后,有的人直接就转身离开,还有的拼命往前挤,几千人热闹喧哗之下,整个海港都被轰动了。 时间转眼过去一个时辰,围观的人早已散了好几拨,但整个捐款现场仍旧被围的水泄不通。 赵颀号召捐款宣言早已在杨公镇海港传开,前来的捐款的除了一些士绅商人之外,最多的还是大量在海港谋生的民夫和帮工,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渔民船工和挑担售卖食物的小商小贩。 这些都是大宋最底层的百姓,家境也并不富裕,捐的也并不多,一两贯会子,几十文铜钱,甚至其中还有妇人捐一些银钗首饰。 “赵兄搞这么大的动静,怎的也不招呼一声,莫非看不起我等!” 就在赵颀觉得捐款已经走上正轨,准备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去鄞县募捐的时候,几个身穿华服的商人结伴从外面挤进来。 当头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是当初赵颀逃出来之后送他回家的一个茶叶商人,名叫郑振。 “原来是郑掌柜!”赵颀赶紧拱手作揖。 “赵兄无需客气,保家卫国,捐助军饷,这种爱国义举我等岂能落后,方才要不是看见有孩童在我酒楼前面散发传单,我还不知道!”郑振一把抓住赵颀的胳膊激动的说。 “恕罪恕罪,我正准备忙完这两天再邀请郑掌柜和一众好友去酒楼聚一下商讨此事,没想到郑掌柜自己就跑来了!”赵颀赶紧道歉解释。 “无妨,我得知消息也是先赶过来问问情形,来,我与赵兄引荐几位好朋友,这位是鄞县茶商高玉成高兄……这位是绍兴府茶商曹峰曹兄,还有这位是福建茶商苏厚幼苏兄……” 郑振将一起来的几位同伴介绍一下,又是一番寒暄问候之后几人问起捐款的事情,赵颀也将自己的打算详细说了一遍。 “赵兄虽然年幼,但所做之事都与众不同,我等本在各地经营茶庄,并不经常来杨公镇,等听说小龙湾的事之后跑来,却发现你们的房子全都卖完了,实在是错过了一次良机……”气质儒雅的苏厚幼很是遗憾的开口。 “没办法,小龙湾海港比较小,产业有限,而且与杨公镇近在咫尺,完全供不应求,几日便也卖光了,实在对不住苏掌柜!”赵颀只能苦笑着道歉。 “唉,既然没了,不说也罢,苏某本是鄂州人,这些年一直在福建经营茶山,方才听说是捐款资助鄂州,某便迫不及待的让郑兄带我前来见识一下,也是想当面感谢赵兄为支持我鄂州抗战做出的这番义举!”苏厚幼微微叹息之后很是认真的拱手。 “抗战报国,这是每一个炎黄子孙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何来鄂州他州之说,荆襄乃是大宋西北之门户,而鄂州就是我江南之咽喉要冲,崇国公推测蒙古人会全力进攻鄂州,可惜官家和朝堂之上的诸多大官都以为不会,因此崇国公不得不在朝堂之上立下军令状单枪匹马去了鄂州,朝廷这般敷衍,一旦蒙古人真的大军攻打鄂州,崇国公要人没人要钱没钱,怎能抵挡得住,我这样做也只是想尽一份微薄之力罢了,若是鄂州城破,鄂州将会生灵涂炭不说,江南门户大开,蒙古人将长驱直入扫荡江南,我等即便是躲在这庆元府,又还能苟延残喘多久……”赵颀摇头苦笑说。 “赵兄说的不错,鄂州若失,江南必然不保,这繁华的江南,也定然会赤地千里哀鸿遍野,可惜朝堂全都是丁大全这等奸臣败类……” “苏兄慎言!”郑振等人听的脸皮发白赶紧低声制止。 “苏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要不我们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聊?” 赵颀也觉得在这熙熙攘攘的围观之中讨论这种话题不太安全,毕竟丁大全还没倒台,这海港巴结他的人还有很多,一旦传出去,只怕会有人前来找麻烦。 “赵兄说的不错,刚好不远就有我一位好友经营的茶楼,很是清净,要不一起去喝一杯茶?”郑振赶紧点头。 “正好正好,方才说的口干舌燥,诸位请!” “赵兄请~” 赵颀叫来冬瓜仔细叮嘱几句之后就和几个茶商离开码头,几分钟之后来到一座茶楼,两层木楼,装修的古香古色,门楣上挂着三味居的招牌。 三味居的掌柜是一个年约四旬男子,身材修长浓眉大眼,长相颇为英武,举手投足竟然隐隐有几份武风。 而经过郑振介绍之后才得知,此人名叫范海龙,的确练过武,以前还曾经在余玠手下当过校尉,余玠被奸臣害死之后,范海龙一气之下辞职归乡在杨公镇落脚,盘下这座茶楼当起了茶楼老板,因为为人豪爽讲义气,在码头混的还不错,许多商人谈生意都会跑到他这里来。 对于赵颀等人的到来,范海龙非常热情,亲自安排僻静的茶室,一番忙碌安顿下来,香喷喷的茶水也在茶娘优雅的冲调下端上茶桌。 “这是产自四川的蒙顶茶,诸位品尝看看和南方的茶有何不同,请!”范海龙是武夫出身,喝茶的动作也干练爽快,各种客套话也并不多。 “多谢多谢,范掌柜请!” “诸位请!” 一番客套之后,所有人都端起茶杯品尝,滚烫的茶水入喉,赵颀瞬间便感觉口干舌燥的喉咙轻松了许多。 “茅湾村赵大郎的名声如今在杨公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日能够光临三味居,实在令范某这小茶楼蓬荜生辉!”几口茶之后放下茶杯,范海龙笑着开口。 “范掌柜过奖了,赵某穷苦出身,无权无势,何来蓬荜生辉之说,范掌柜不嫌弃就好了!”赵颀赶紧摆手。 “哈哈,赵兄平日不喜交友吃酒喝茶,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眼下在庆元府商界的地位吧,如今只要有人说起杨公镇的生意,那第一个绝对就会想起赵兄的小龙湾海港,这种完美的策划和大手笔,完全是不可复制的商业典范,以区区不到十万贯的投入撬动一个年收入数百万贯的买卖,令所有人都望尘莫及,方才我与苏兄等人闲聊,也正在说起你的小龙湾,结果刚好听闻外面有人说你在海港做募捐,因此才迫不及待的跑来一看究竟!”郑振笑着替赵颀正名。 “惭愧,当时我也只是想买一块地修建仓库,但看着小龙湾地势的确不错,这才开设策划修海港,其实最开始还是非常忐忑,而事实上海港建设也并非一帆风顺,要不是崇国公看好小龙湾,估计眼下早就黄了!”赵颀十分谦虚的解释。 “小龙湾的事所有人都心里明白,只不过是吕家欺人太甚罢了,但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吕家也绝对没想到崇国公竟然会亲自来小龙湾海港视察,哼,不自量力踢到石头崴了脚,活该吕云泰倒霉!”郑振很不屑的说。 “吕家背后靠着丁大全,行事霸道也在情理之中,我们惹不起,以后尽量躲着他们吧,此次蒙古人入侵,崇国公不惜年迈之躯上前线抗敌,我觉得我们庆元府商界不能无动于衷,而是应该众志成城的鼎力支持,我策划的这次募捐活动,也是想抛砖引玉激起大家的爱国人情,希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支持崇国公和驻守鄂州前线的将士!”赵颀撇开了吕家和丁大全,把话题收回到募捐上。 如今大战一起,丁大全作为丞相无暇关注民间的动向,而朝廷也无暇顾及民生,开始加大征税征粮抵抗蒙古大军,吕家其实赵颀也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如今小龙湾海港已经成了气候,吕家即便是心有不甘想再次破坏也畏手畏脚,毕竟眼下投资小龙湾海港的商人达到了一百余人,这些人全都是身家数万数十万甚至上百万贯的富豪,这些人单个出现,吕家或许不会放在眼里,但一旦这些人全都凝聚在一起,将会是一股恐怖的势力,这些商人和各地官员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关系,其中不乏有人在京师有靠山。 这些人在小龙湾首期便砸下来百万贯巨资,都指望海港修好之后跟着扩大生意等着发财,若是吕家还敢出手,必将会得罪所有人。 最重要的是眼下小龙湾海港已经将这些人全部都绑在一条船上。 俗话说放牛的娃子赔不起牛。 小龙湾海港已经动用首期募集的资金开始大规模修建,也就是说即便是现在有人想退款,那也还要看小龙湾愿不愿意退,毕竟这些钱已经变成了建材和人工费用正在流水般的大量消耗,所有的投资人都只能期望小龙湾能够一帆风顺的修好,若是中途被人破坏陷入资金断裂,则所有人的投资都会打水漂,小龙湾不可能赔付所有人投资,因为赔不出来,一旦成了烂尾工程,所有人最后只能得到一块荒地。 因此到了眼下,小龙湾海港已经不是赵颀等人策划的一个纯商业地产,而是变成了一群人等着发财的黄金海岸,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利益方已经不是赵颀几个开发商,而是所有投资者。 而所有在小龙湾海港的投资者都不是普通百姓,全都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商人,自然也知道报团取暖的道理,因此只要现在吕家稍有对小龙湾海港出手的迹象,只怕不用赵颀出手,暗中就有另外的人出手阻拦了。 就好比郑振这些人,时刻都在关注小龙湾海港的建设,对于赵颀这位策划者的动向,平日也非常的关注。 因此今天赵颀突然又高调的在海港搞莫名其妙的募捐,自然他们这些人也都忍不住要前来打听一番。 第229章 义卖会 “我觉得赵兄这个策划非常好,崇国公在我庆元府三年,将庆元府治理的井井有条,特别是打击海盗倭寇成绩斐然,让我们这些靠海运做生意的人获益良多,如今崇国公自请上前线抗敌,我等的确要尽一份力!”绍兴茶商曹峰点头附和赵颀的说法。 “保家卫国,捐献钱财我等义不容辞,但这些钱一旦被朝廷知晓,不知道会不会挪作他用甚至被官员贪腐?”高玉成忍不住问。 “这个诸位无需忧虑,等捐献结束清点公示之后,我们自己派人将钱款押解送去鄂州,不经朝廷和地方官员之手,想来问题不大!”赵颀说。 “就怕沿途官府和朝廷强行下手!”范海龙仍旧有些忧虑,“当初我在余兵部麾下任职,蒙古人屡屡进犯,四川百姓同样踊跃捐助粮草军饷运往前线,但却被许多沿线官府和驻军强行截留甚至贪污,十成运到只能落下二三成,利州都统制王夔更是纵兵劫掠州县百姓和朝廷押解去前线的军饷粮草,杀死押解官兵和朝廷官员,还声称这些人是被蒙古人所杀,所作所为令人发指,得亏余兵部严查之后将其斩杀,这才将四川兵备整顿的井井有条,稳定了四川局势。” “余玠死的是真不值当,可惜了!”苏厚幼摇头叹息。 “是啊,余玠守备四川,十多年将巴蜀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蒙古人被他打的丢盔弃甲,甚至还差点儿收复汉中,可惜朝堂奸臣太多,最终落得一个服毒自尽的下场,如今朝堂上有丁大全之辈把持朝纲,这些人治国打仗狗屁不通,但整人刮钱倒是个个在行,这仗才刚开始打,浙江和福建诸州府的商税就调高了两成,田税也加了一成,若是打上三年五年,只怕繁华的江南也要被榨干了!”郑振脸色戚然,一群人都开始闷头喝茶。 “无论这场仗打多久,我们都要撑下去,若是前线兵败鄂州失守,只怕以后诸位能像今天一样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都是奢望!”赵颀摇头提醒。 “是啊,死活都要扛着,就看谁扛的久!” “光是钱财怕也不顶用,如今各处军州的将领吃空饷的太多了,光我知道的一些地方,十成军制只有六七成的兵员,甚至有些地方只有不到五成,朝廷送去的军饷大多都被大大小小的将领瓜分私吞,当年我追随余兵部在四川的时候,吃空饷更是令人瞠目结舌,有些军连四成的兵员都不足,六七成的军饷粮草都被守军将领私吞,余兵部为了整顿四川,曾经斩杀过好几个军的将领,由此也给自己惹下了麻烦,唉!” 范海龙在军队混过,说出来的话自然非常有说服力,茶室之中所有人都听的浑身发凉,就连赵颀都感觉有些心惊肉跳,大宋冗兵冗费之重,完全成了压垮大宋的沉重包袱,而后来贾似道上台之后强行推行打算法,目标也正是针对这些大肆吃空饷的将领,可惜想法虽好,但在执行当中却是歪到没边不说,也让那些吃空饷的将领惊恐害怕,干脆直接就投降了蒙古。 但赵颀绝对没想到大宋的****已经如此之重,一支军队连五成的兵员都不足,这还打个蛋蛋。 而鄂州一直以来都不是防御的重点,这种地方的守军管理恐怕更加松懈,只怕吴潜去了之后会激动的吐血。 范海龙似乎感觉自己的话太严重了,因此又笑笑说:“诸位也别太过担心,虽然各军州兵额不足,吃空饷的将领比较多,这一直都是常态,但我们大宋打仗并非都是靠厢军,禁军和各地乡勇打起仗来也都很卖力,当初在四川,余兵部就招募了许多当地义勇严格训练,很多次都将蒙古人打的屁滚尿流!” “范兄,你在四川呆了好几年,熟知四川情况,你说这次蒙古人十万大军进攻四川,四川能抵抗多久?”曹峰问。 “这个不好说,以前蒙古人进攻四川都不是精锐,只是一些千户长万户长,再大点儿的将领就是旗主亲王等首领,人数最多也不过两三万人的规模,分散劫掠之下各部敌人并不算多,有的甚至只有几百人,只要守住城池不失,然后伺机反击,其实并不难打,蒙古人最可怕的地方是与他们在无险可守的地方正面马战,基本上打不赢,他们的马速太快,而且弓箭异常犀利,四川除开成都府地势相对平坦之外,周遭基本上都是崇山峻岭,对于蒙古人来说并不占优,当初余兵部防守四川,就是抓住四川的地利优势,利用蒙古人不善爬山攻城的弱点,在重庆和四川许多地方修建石城石寨,这些石城石寨都修建在一些地势险要的交通必经之路,易守难攻,蒙古人在这些地方非常吃亏,如今即便是余兵部不在了,但我知道四川官员和各地守军还在继续执行余兵部的策略,这些年一共修建了数百座石城石寨,这次虽然蒙哥汗亲率十万大军攻打四川,后果有些难料,但我觉得只要防守得当,蒙古人很难在短时间之内攻破四川,但具体多久无法判断,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若是余兵部还在,我可以大胆推测蒙古人基本上攻不下四川,但眼下……唉……”范海龙解释一番之后摇头叹气。 “朝廷逼死余玠,算是自毁长城,奸臣贼子着实可恨!”苏厚幼咬牙切齿的重重一拳砸在茶几上。 房间里又是一阵的摇头叹息,默然喝茶之后赵颀打破沉静: “余玠在四川经营这么多年,留下的也大多都是他当初的麾下将领,都非常熟悉如何对付蒙古人,而且还有一个因素也对蒙古人不利,那就是蒙古人这次进攻四川的人太多了,特别是蒙哥汗亲自带兵,肯定携带有大量家眷和仪仗,四川气候地形和西北草原完全不同,水土不服不说,数万人每天挤在一起,说不定会发生瘟疫,若是蒙哥也染病,则大军肯定会军心不稳,再若是四川守将能够据险而守,死死守住重庆,这样蒙古人即便是占领了四川,也无法快速南下攻打荆襄,所以我以为,这次四川战局的关键节点就在重庆府,守住重庆,只要坚持一年两年,蒙古人劳师远征定然坚持不住,我听说重庆有一座钓鱼城,不知范掌柜了不了解?” 赵颀看着范海龙。 “钓鱼城我太熟悉了,当初筑城的时候我就在合川当监军,动用重庆府十万余百姓,费时一年零七个月方才修好,整座钓鱼山都被修成了一座石城,石墙高两丈,下面就是嘉陵江、涪江和渠江三江交汇之处,简直就是一座鬼门关,无论从哪个方向来都是绝路,赵兄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范海龙解释之后很是疑惑的问。 “我是在码头听人说起过钓鱼城,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险峻无比,所以想起来特地问问,我在想重庆有钓鱼城这样的险要雄关,只要防守得当,蒙古人十万大军只怕也并不一定能够轻松得手!”赵颀笑着说。 “赵兄这个推断倒是靠谱,钓鱼城这个地方完全不能凭借人多攻占下来,除非是防守失误,况且蒙古人根本就不擅攻城,最大的困难是钓鱼城下濒临三条大江,完全没有任何地方展开部队,就连打造攻城器械都非常困难,若是强攻,城上的弓箭石砲可以迎面而下,狭窄陡峭的山路将会成为蒙古人的一场噩梦……”范海龙眼神发亮的连连点头。 “既然钓鱼城过如此险峻,蒙古人定然不容易攻破,只要重庆不破,则十万蒙古大军便不能顺长江而下攻打荆襄,则鄂州的压力必然会小很多,若是蒙古人执意要攻下钓鱼城,则十万大军会聚集在狭窄崎岖的大山之中,吃喝拉撒和物资补充都非常困难,加上地形不熟水土不服,挨到明年夏天天气炎热之时,再有瘟疫流行,说不定蒙古大汗也会挂在钓鱼城……” “赵兄,何为挂在钓鱼城?”郑振好奇的插话。 “哦,哈哈,挂就是死的意思,孔雀东南飞之中有一句:府吏闻此事,心知长别离,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蒙哥汗亲率十万精锐攻打四川,但却迟迟攻不破一座钓鱼城,气急攻心之下说不定就吐血死了,岂不就如同自挂而亡!”赵颀笑着找了一个牵强的理由解释。 “哈哈哈哈,赵兄虽然只是说笑,但若蒙哥汗真的死在了钓鱼城,我们大宋这场危机必定荡然无存,如今虽然蒙古攻打猛烈,但这军国大事我等也只能干着急说说而已,既然四川有钓鱼城这等天险凭据,我等心里也略微放心一些,诸位请喝茶!”郑振端起茶杯大笑。 “郑兄说的是,这军国大事我们也做不得主,只能说说而已,喝茶喝茶!” 几个人都举杯慢慢品茶,东扯西拉一阵之后,话题再次回到赵颀捐款的这件事上,赵颀把自己的想法也仔细的讲了一遍,几个人也都纷纷表示会捐一笔钱。 “诸位,今天先不忙捐,既然大家都如此热心,要不我们就广邀一些朋友,举行一场义卖会如何,这样也能调动更多人的积极性!”赵颀摆手拒绝了正在掏腰包的郑振等人。 “赵兄,何为义卖会?”苏厚幼不解的问。 “义卖会就是我们各自拿出一样自己珍藏的物品,到时候放在一起竞买,若是有人感兴趣买下来,则这笔钱无论多少都捐赠出来,这样既比较有意思,也能表达诸位的义举,比之单独捐钱会更加让人有兴趣,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咦,赵兄这个方法好,不光有意思,定然还很热闹!” 郑振等人明白过来后瞬间都来了兴趣。 “那干脆就把义卖会的场地放在我这三味居,到时候一切茶水开销都由我负责!”范海龙很是激动的要求揽下主会场的资格。 “哈哈,如此正好,不仅这场地有了,茶水也有了,范兄这茶楼肯定也会名声大振,实乃一举两得!”郑振等人全都抚掌大笑。 “那我们何不好好商议一下该如何操弄这义卖会,看看该邀请哪些人参加,还要斟酌分辨义卖之物到底价值几何,义卖得到的钱款如何归集等,既然是捐款,总要弄得妥妥当当才行,不然最后事情没办好,还弄一裤子泥巴就得不偿失了!”范海龙兴趣十足的催促说。 “范兄说的有理,此事的确要好好策划一下,不然最后有人还以为我们是骗子,落得一个两头不讨好,今日既然赵兄的募捐活动已经开始,那我们就还是以赵兄为头,他在这方面有经验,我们帮忙查漏补缺和宣传跑腿,范兄负责布置会场和人手茶水,诸位以为如何?”郑振点头说。 “如此甚好,义卖会我们也是第一次听闻,赵兄虽然年幼我们许多,但见识不凡,有小龙湾海港这等商业典范珠玉在前,我等不敢献丑,一定会帮忙摇旗呐喊鼎力助威,若是需要我们出力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能为抗战保国尽一份力,我等义不容辞!”苏厚幼非常认真的对赵颀拱手。 “一切都听赵兄吩咐!”郑振、曹峰、高玉成、范海龙全都一起对赵颀拱手。 赵颀站起来抱拳行礼:“承蒙诸位看得起,也让赵某感慨,实在没想到庆元府还有如此多的仁人义士,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推辞了,就此由我们几人组成一个抗战保国义卖筹备委员会,就如同各行会一般,我等皆为正副行首,义卖之事我等都一起商量办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力争把这个义卖会办好,为崇国公和鄂州前线筹集到一笔捐款,诸位以为如何?” “好,有了这个类似行会的头衔,这件事操办起来更加有名分一些,同时也就能直接和各行会进行沟通,这样宣传起来也更加方便!” “正是,赵兄这个提议好了!” “那我们便推荐赵兄担当这义卖会的行首,我等皆都为副手!” “如此最好,赵兄的小龙湾海港的策划完美无缺,这区区义卖会定然也能策划周全,我等跑腿便是!” 郑振等人全都眼前发亮,七嘴八舌的讨论几句之后纷纷推荐赵颀当这拍卖会的头领,赵颀没有推辞便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一阵商讨之后,很快也确定了几个人各自的责任。 赵颀作为委员会的一把手,自然还是负责总体策划,为整个义卖会从头到尾设计一整套的制度,保证义卖会能够顺利进行到底,中间不能有太多漏洞。 郑振熟知杨公镇海港附近大大小的行会,负责和这些行会进行联系。 范海龙负责布置义卖会的场所和接待工作。 高玉成和曹峰、苏厚幼三人都不是杨公镇海港这边的人,不过也常年庆元府和温州福州等地来往,认识的人也不少,可以帮忙在认识的商人之间帮忙宣传,尽量多拉一些人进来参加拍卖会。 特别是苏厚幼,竟然还认识不少鄞县的大学士,细问之下赵颀才知道,这苏厚幼竟然还是苏轼后人,他们这一脉本是苏轼长子苏迈之后,元丰之后为躲避战乱从江西隆兴府迁去鄂州,至此定居下来,百余年相传已经繁衍了八代,家族之中大部分人虽然仍旧读书做学问,但为官者已经极少,但因为苏轼在大宋的名声太大,无论走到哪里只要说是苏轼后人,必然会被尊重追捧。 苏厚幼虽然经商,但其实学问也相当好,不光是举人出身,而且年轻时候还曾进京参加过省试,不过当时正是史弥远专权之时,苏厚幼看不惯史弥远的作风直接弃考回乡,然后就弃文从商当起了茶叶贩子,数年之后凭借能力和苏氏后人的名声也逐渐做成了大茶商,然后干脆去福建种植茶园当起了庄园主。 苏厚幼虽然是商人,但文人的气质还是很足,不太屑于和官府勾结来往,加上茶叶本来是就是朝廷专营榷卖,这些年茶园的生意也一直不温不火,不过他却不以为然,自己种茶自己喝,在建安还修了一座书院和茶楼,没事就教学喝茶游山玩水,日子过的十分逍遥自在。 而赵颀此次为他的老家鄂州捐款,苏厚幼深受感动,迫切前来结识赵颀不说,为了将这场义卖会弄好,他也决定多去联系一些鄞县当地的名士,看看能不能筹集一些名人字画拿出来义卖。 “赵兄,我又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说?”人热闹闹的谈论一番之后喝茶,鄞县茶商高玉成犹豫了许久之后开口。 “高掌柜直说无妨,今日我们就是在一起商量,争取能够把这个义卖会办得更好!”赵颀笑着放下茶杯说。 “就是就是,眼下我们就是一起筹备这场义卖会,高兄何必掖掖藏藏,但说无妨!”郑振等人都一起点头。 高玉成端坐之后正色说:“既然是为前线捐款,我们光把眼光落在杨公镇略显得有些不够,其实鄞县才是最好的地方,鄞县人口超过七十万,城内云集数千家商行,富商豪绅也多,若是我们把会场放到鄞县去,可能效果会更好!”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片刻之后郑振揪着胡须点头说:“赵兄这个提议自然很好,但鄞县我们都不太熟,操作起来恐怕麻烦不少!” “麻烦只是其一,鄞县还是府城,事情闹得太大怕引起知府大人的不喜,听闻新来的知府赵葵脾气不太好……”曹峰也跟着补充一句。 “一个武夫脾气怎么会好,当年端平入洛这赵葵便是大军统帅,结果开封没夺回来,反而被蒙古人打的屁滚尿流……”苏厚幼更是不屑的摇头。 “也不能这么说,端平入洛失败也不能全怪将领,当是情形很复杂,最主要的是朝廷根本就没准备好,大军前线打仗,后面粮草运转不及,再加上蒙古人又掘断黄河,各种情形都对大军继续作战不利,赵葵才不得不撤军,其实赵葵打仗还是很厉害的!”范海龙在部队混过十多年,因此对赵葵的评价还是很中肯。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赵颀听了几句之后说:“高掌柜就是鄞县人,对鄞县也肯定很熟,既然有这个提议,其实我们也可以参详一下,杨公镇跟鄞县比起来的确差很多,其实义卖会放在哪里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能够筹集到更多的捐款才是目的,而且赵葵自己也和蒙古金国都打过仗,算是一员沙场老将,他肯定更加清楚眼下崇国公在鄂州的状态,我们去鄞县募捐,想来他不会找茬子!” “赵兄这句话说得有理,赵葵不是心眼狭小之辈,当初余兵部对其非常敬重,就连吉国公孟珙也对其赞赏有加,在朝廷声望也非常高,若是他知道我们是为了鄂州抗蒙前线捐款,恐怕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还会大力支持!”范海龙接着赵颀的话头说。 听赵颀和范海龙两人都这样说,郑振等人都慎重的表示先去鄞县打探一下再说,若是能够拜见赵葵最好。 第230章 名片 “要不今天我们就先这般说,然后各自都回去邀请一些同道好友交流一下,先把义卖会的消息散播出去,看看反应再进行下一步的安排,若是反应热烈,我们就把义卖规模弄大点儿,甚至在杨公镇和鄞县分两个会场也无所谓,但若是反响平淡,那我们就在范掌柜这里邀一些好友参加便是,也就不用弄得太麻烦!” 赵颀感觉商量的也差不多了,继续商量也说不出一个子丑寅卯,于是提议散伙儿。 “那就依赵兄所言,我们先把义卖会的消息放出去再说,三天后我们依旧在范兄这里碰头如何。” “如此最好,三天时间消息也在杨公镇差不多传的家喻户晓了,今天就这般说,范兄告辞!” “好,三天后范某备好茶等待诸位光临!” 一群人都起身。 “诸位稍等,还有一件事或许可以提前做个准备!”赵颀从衣袋里摸出来一个扑克牌大小的小木盒。 “赵兄这是何物?”一群人好奇的围上来。 “这是名片……” 赵颀将木盒打开之中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片展示给所有人看,只见纸片上印刷着一个很抽象的海港图形,就只有一艘船和一个月牙形状的海滩,下面写着小龙湾海港几个字,翻过来写着策划总监和赵颀的名字,下面还用小字写着两浙路庆元府鄞县杨公镇小龙湾海港等字样。 “这个莫不是赵兄的名刺?”郑振接过来翻看一眼惊讶的问。 “不错,一般人去拜访别人才会送名刺,而且都是临时书写,若是出门在外没有笔墨纸砚便有些麻烦,我这名刺是用雕版制作印刷出来的,一次印制数十上百张,收纳在这种小木盒之中,体积小又不占地方,出门在外遇到同行或者结交朋友,就可以送一张保存,来,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赵颀笑着将自己的名片往每人手中塞了一张。 “哈哈,赵兄此法虽然并不新奇,但的确是方便!”几个人拿着赵颀的名片翻看着笑的合不拢嘴。 “这名片也是我刚刚想出来的,还没用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拿出来,这次我们要开义卖会,肯定要去拜访不少商道友人,若是每次都要列好名单挨着书写名刺也颇为麻烦,若是我们每人都印刷制作几盒名片放在身边备用,这样见面送上一张既是礼仪,又很方便,不知诸位以为如何?”赵颀笑着问。 “不错不错,这名片虽然简单,也没有名刺那么正式,但着实方便!” “赵兄这想法的确很好,那我们也都仿照赵兄这名片去做一些,正好这次能够派上用场!”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合计一下,将我们的名片各自拟好,然后一起找工匠统一制作!” 几个人都是商人,自然瞬间就想到了这种名片的好处,七嘴八舌商讨几句,范海龙吩咐茶娘找来笔墨纸砚,就在茶室里很快就写下各自的名字商号和日常的联系地址。 “好了,这件事就交由赵某去做,三天后保证诸位都能拿到自己的名片!”赵颀笑着将写好的名单收起来说。 “哈哈,那就拜托赵兄了,这费用……” “区区小事,说啥钱不钱的,你看我像是缺这点儿钱的人么?”赵颀故作生气的摆手。 “好好,那我等就不提钱了,不过一事不烦二主,赵兄让工匠制作雕版的时候,记得多弄一个,帮我把茶行的名片也印制一些!” “咦,郑兄这个提议不错,帮我把茶楼的名片也多制作几盒备用!” “既然赵兄如此慷慨,这个便宜我怎能不占……” “还有我还有我……” 几个人争先恐后的开口,赵颀只能都一一答应下来: “诸位放心,我们小龙湾海港策划部聘请的有高级雕工,名片模板也是现成的,横竖多几个字罢了,过几天弄好!” 这下一群人这才心满意足的拱手告辞下楼,走到三味居门口再次寒暄几句之后各自散去。 赵颀哭笑不得。 计划没有变化快。 本来只是来喝一杯茶闲聊几句,没想到募捐的级别弄得越来越高了,竟然弄出来一个抗战保国义卖会,还有人想去鄞县大张旗鼓的搞。 虽然眼下的募捐活动有些超出了赵颀的预料,但赵颀心里也还是很激动,至少从郑振范海龙这些人的表现看来,民间的爱国人士还真不少,只是以前没有人牵头来做这件事,所以也就没有人捐款,如今有了这些人的宣传和帮忙,想来这次的募捐活动的收获不会太小。 码头上的募捐活动还在进行,募捐场地四周依旧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时不时的里面还传出来一阵阵的欢呼声,想来是有人捐了大额的钱款。 小五等一大群孩子还在码头上大声吆喝着散发传单,甚至还多了好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童也在帮忙宣传,来来往往的人几乎都在讨论捐款的事。 赵颀挤进去看了一下,发现五口募捐箱前面果然全都是人,男女老少贫穷富贵都有,叮叮当当的投币声几乎都没有停歇过。 这种针对平民百姓的募捐虽然看似很热闹,但赵颀知道成绩并不会太好,主要是普通人捐的都是零钱,多的不过几贯,少的更是只有几文几十文,能够捐十贯上百贯的寥寥无几,最后汇总估计也不过几千上万贯。 但钱多钱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样很够极大调动民众的爱国热情,有了这种情绪上的调动,说不定这次突然冒出来的义卖会的捐款会远远超出预期。 若是坑吕家的计划也同时成功…… 赵颀双眼冒光的很有些期待最后的结果。 在募捐现场呆了十多分钟之后,赵颀让冬瓜好生照看,然后就离开码头回小龙湾。 既然义卖会有人帮忙,那还是要好好策划一下,还有就是要把这一堆名片先弄出来。 从小龙湾海港策划开始,为了将所有的宣传弄的看起来尽量贴近后世的那种广告效果,赵颀亲自担任了策划总监,各种宣传标语和文案图册都是他亲自设计和监督制作出来的。 策划部一直聘请有两个画工和一个手艺不错的老雕工,各种传单的雕版都是出自这位老工匠之中。 而赵颀为了将这些传单和各种图册制作的足够精美,专门设计了后世办公室常用的那种裁纸刀。 一块平整的木板,旁边安装一把锋利的铡刀,根据传单和图册的大小,只需要对准木板上的标尺线就行了,这样裁剪下来的纸张不仅整齐,而且大小一模一样,又方便又快捷。 赵颀发明的这个设计虽然简单,但却让所有人大开眼界,而这次名片的设计,同样又让刘掌柜惊喜不已。 为了一视同仁,小龙湾海港所有主管级别的人全都制作了一套名片雕版,用完之后直接印刷,这两天二麻子二毛等人早就各自拿着自己的名片出去显摆去了,酒馆赌场,勾栏妓院,反正见人就送,一盒名片不过五六十张,一晚上也就发完了,第二天一早上班不是急着干活儿,而是先跑到策划部要名片,弄得老雕工的两个徒弟整天忙的满手满脸都是油墨,看见这两个货就恨不得把门关上。 到了小龙湾之后,赵颀在策划部把老雕工和两个画工都找过来,拿出带回来要印刷名片的名单指导设计雕版。 “掌柜的,这名片要的人这么多吗?”两个画工很是惊奇的站在赵颀身后问。 “呵呵,眼下还不多,但再过一两个月,只怕这印刷名片也会变成一个大生意了,你们想不想跟着一起挣钱?”赵颀笑着说。 “想,怎么不想!”两个画工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就连老雕工都忍不住凑过来笑眯眯的说:“大掌柜看来又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发财切莫忘记我这个糟老头子!” 第231章 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陈老,您可是我们策划部的宝贝,发财少谁也不能少您,这两天您就加加班把抗战保国义卖会的这几盒名片先弄出来,剩下的可以晚几天弄,过几天忙消停了我们在镇上合伙儿开一个广告商行,专门对外承接广告策划和名片传单印制,想来生意一定不错,这印一盒名片我们就收二百文,雕版再加二百文,若是每天能够接三五单,就足够保证你们几个人的开销……” “照这么说来光印制名片怕是挣不到多少钱?”老雕工一边切削着木头一边说。 “普通名片肯定挣不了多少钱,但这是一个长久的买卖,一样雕版做好,以后用完别人还会再来买,说不定就是几十年的老客户,不过印制名片毕竟不是太难,别人一看就会,竞争大了更不挣钱,要想挣钱,还得再精细上下功夫……”赵颀笑着点头说。 “这活儿也就这样,还能怎么精细?”老雕工摇头。 “人无我有,人有我精,名片看着小,但要想弄得精致些方法多了,比如我们可以把图案做的美观些,可以用香水纸、花纹纸,甚至还可以单独制作硬一些的铜版纸,还可以采用色彩套印,包装盒上也能做的不一样,木盒太普通,那就用紫檀盒,外面刻上花纹,什么香薰精油都给他用上,您说这么高档一盒名片该卖多少钱……” “少说也得一两银子吧?” “那您就说错了,后面再给加一个零才行,有钱人买东西,既然要求这么高,他们根本就不会在乎钱,在乎的是一个面子,这花纹纸彩印加上香薰高雅的檀木盒子,少说也是十两银子起步,您还别嫌贵,我们还有更贵的……” “还有更贵的?”老雕工和两个徒弟还有两个画工都满脸呆滞的看着赵颀。 终归不过是一盒名片罢了,十两银子起步已经很离谱了,竟然还有更贵的,那还是名片吗? “当然还有更贵的,我刚才说了这名片拿出去就是面子,肯定还有富贵之人觉得十两银子的不够奢华,那我们就给用铜箔银箔甚至金箔给他做,盒子同样用金银玉石玻璃,我们的目标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这样一盒名片,少说也要卖个百把两银子……” “吭哧~”两个画工脚下一软直接差点儿跪地上去了,老雕工一刀下去,直接把一块快弄好的雕版切掉了一大块报废了。 “掌柜的,这么贵的名片真的有人买吗?”一个画工扶着桌子惊恐的问。 “肯定有,只不过比较少罢了,但一年若是能够卖出去三盒五盒,岂不是顶普通的名片卖百盒千盒,还有就是在这种发展高端产品的过程中,会慢慢形成一种品牌效应,就好比说我们庆元府的人要去寺庙上香祈福,那些有钱人最喜欢去哪儿?”赵颀问。 “自然是太白山的阿育王寺!”另一个画工赶紧说。 “那不就对了,阿育王寺名气大和尚多,因此大家都认为去那里祈福会比较靠谱,做买卖也一样,当我们制作的名片得到用户的认可之后,名气大了来买的人就更多,慢慢的人们一想到做名片,那便只会想到我们这一家最好,这就是积累起来的名声,只要我们做的不是太差,能够认真为客户服务,赚到的钱自然也会越来越多,整个杨公镇有三四百家商行,还有无数餐饮酒楼茶舍脚店,还有更多常年来往的行商船主,这来来往往的人只要习惯了名片,每年都得印上好几盒才够用,你们看看二麻子二毛,才几天时间,都送出去好两三盒了!” “嘿嘿,二麻哥是见人就发,听说不愿意要的还要挨揍,眼下据说整个杨公镇的赌徒和窑姐儿都人手一张二麻哥的名片了,昨天晚上回家路过镇上,看到地上都还丢了好几张,都要是他这样用名片,恐怕我们不是要发财,是要破产了!”一个学徒吭哧吭哧的笑着说。 赵颀脸皮有些发黑的说:“二麻子和二毛明天再来要,你们就说我立了新规矩,一个月最多只能用一盒,多的自己掏钱买,二百文,只能多不能少!” “那感情好,本来这几天赶印募捐的传单都忙不过来,这两天还被他们逼着多印了好几盒名片,花钱买估计二麻哥会发的慢些……” “什么发的慢些?你们又在背后说我甚子坏话?”学徒的话还没说完,门口一暗,一个满脸麻子的家伙满脸不爽的走了进来。 “二麻哥好!”两个学徒赶紧立正站好小心翼翼的打招呼。 “好个屁,你们昨天帮我印的名片是不是不够数量,我还没到中午就发完了!”二麻子哼哼。 “不可能,一盒六十张,我们每次仔细数过,怎么会差?”一个帮工赶紧摇头。 “那我不管,今天还没发过瘾,海港这边好多酒楼客栈都还没发,你们今天赶紧再帮我印个五六七八……咕咚……盒……颀哥儿……你……你怎么来……来了……” 说的正带劲的二麻子突然看到桌子后面一个熟悉的面孔转过来,一双眼睛如同锥子一样戳的他心慌意乱,结结巴巴使劲儿咽了一口口水。 “我是策划部总监,我怎么就不能来,策划部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赵颀直勾勾看着二麻子。 二麻子感觉手脚有些发抖,紧张的喉咙发干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认识赵颀十多年了,从赵颀出生开始到光屁股在码头上跑,他从来都没有想到会有一天这么害怕赵颀。 即便是这小龙湾海港修成这个样子,赵颀每天也都和他们吃喝打闹开玩笑,但这一刻,他看着赵颀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毫无感情的眼神,竟然感觉到手足无措,想就像做错了事面对自己老爹扬起的那根祖传的木棍一样惊恐,甚至想抱头鼠窜出去。 看着二麻子紧张的表情和样子,赵颀的脸色慢慢恢复了平日样子,脸皮抽抽几下翻个白眼儿说:“名片不要钱啊,你发给那些妓女赌徒,别人拿回去擦屁股都嫌小,你还以为你的名片和你长得一样,挂在床头能辟邪啊!” “嗤嗤~”两个学徒和两个画工憋的脸皮通红,老雕工手一滑又差点儿报废了一块雕版。 “那个……颀哥儿别生气,我只是觉得好玩儿”二麻子面红耳赤的松了一口气赶紧解释。 “二麻哥,你是小龙湾海港的股东,还是保安部的主管,每天督促大牛他们勤学苦练才对,你也知道蒙古人正在攻打我们大宋,前线将士正在拼死抵抗,每天不知道多少人死伤,若是前线抵抗不住,蒙古人一旦攻破长江,江南定然生灵涂炭,若是有一天蒙古人打到庆元府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眼下我们捐款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保住我们大宋,保住我们眼下安宁的生活,保住我们自己的家人和财富,我把保安队交给你,又花钱请钱五两教你们武功,其实并不是让你没事去欺负穷人,而是担心有一天蒙古人打到了庆元府,打到了杨公镇,到时候你能保护我们,保护我们小龙湾,保护我们茅湾村,甚至保护我们杨公镇,我们生在大宋,长在大宋,难道要像狗一样跪着祈求蒙古人放我们一条生路,饶过我们的父母和妻儿老小吗?” “掌柜的说得好,蒙古人比金国辽国人更坏,杀的人更多,二麻子,老头子虽然不是你们茅湾村的人,也不是你的长辈,但这句话你该听进去,不能整天吃喝嫖赌当一个混混!”老雕工对赵颀竖起粗糙的大拇指。 “从今天起,主管级别每个月一盒名片,用完自己花钱买,两百文一盒,二麻哥记住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二毛和所有人!”赵颀重新低头开始设计名片。 “好好,我记住了,颀哥儿忙着……我……我训练保安队去了……” 二麻子心惊肉跳的窜出策划部,一口气跑到保安部门口,这才停下来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插额头的虚汗。 “二麻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莫非窑子逛多了肾虚……”一个保安干笑着打招呼。 “虚你大爷,吹口哨集合,所有人围着工地跑五圈,跑不下来的我揍死他!”二麻子大吼。 …… 第232章 高衙内 “哐哐哐哐……” 鄞县三江口灵桥码头,随着一阵铜锣声响起,几个头缠红布腰系红色腰带的精壮青年很快搭起一个展架,将一条横幅挂在上面。 横幅上面,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众志成城、保家卫国十六个大字清晰无比。 一群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子提着篮子向围拢过来的人群散发糖果饼干,一群孩子着拿着传单开始向大声吆喝着往那些衣着体面一些的人手里塞。 很快五口厚重的木箱也被从马车上抬下来摆放在空地中央,每口木箱上还贴有募捐箱三个字。 “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 “咦,这不是上次来宣传小龙湾海港的人么?” 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同时也有人认出了赵颀等人,主要是这个场景太特么熟悉了。 “鄞县的诸位父老乡亲,我们是杨公镇小龙湾海港的人,今天借贵地不是宣传小龙湾,也不是卖房子,而是为前线抗战的将士募集军饷,众所周知,蒙古人从三月开始已经兵分两路进攻我大宋,四川荆山激战正酣,前线将士伤亡惨重……” “崇国公不顾年迈之躯自请镇守鄂州,然而朝廷拮据不能为鄂州增派兵卒和粮草军饷,若是蒙古大军进攻鄂州,则后果不堪预料,崇国公知我庆元府以来劳心劳力,将我庆元府治理的井井有条,眼下崇国公赶赴国难,我等庆元府父老也不能袖手旁观,为了资助崇国公和鄂州前线抗敌将士,我小龙湾海港将会向鄂州捐献十八万贯足钱,同时也倡议庆元府的父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起捐助更多军饷……”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众志成城,保家卫国。我等虽然不能上前线奋勇杀敌,但也还是能够为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出一份力,为保家卫国出一份力,值此国难当头之时,人无分老幼,地不分南北,皆有抗战守土之责,不然蒙古人杀过长江,我庆元府也难逃生灵涂炭……” 人群当中,还是当日那个衣衫朴素的少年,此时正举着一个木制的喇叭筒对着围观的人群挥舞着拳头大声演讲。 围过来的一群人听了之后很快也都知道了这些人的意图,有些翻看手中的传单大声朗读,有的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还有的一听说是捐钱直接掉头就走了,而更多人却是心有触动,但又感觉有些不靠谱,纷纷询问一些和在杨公镇遇到的同样问题。 赵颀站在圈中,自然也是一一作答,几分种之后,有一个黑瘦的船夫往募捐箱里投了十几文钱,有人带头之后,人群中有许多人都掏出钱袋,很快五口募捐箱前面便围满了人,场景看起来和在杨公镇差不多,甚至还要热闹不少。 灵桥码头本来就是三江口最老也是最大的码头,码头上大小船舶密密麻麻,岸上也是商行仓库酒楼餐馆鳞次栉比,来来往往的人比之杨公镇更加繁华热闹,这一传十十传百之下,很快整个灵桥桥头便人山人海。 “散开散开,何人在此聚众喧哗……” 一队官兵手持长枪踢踢踏踏而来,围观的人群一阵剧烈骚动之后纷纷散开,为首一个魁梧高壮的黑脸大汉手按腰刀大步走进场中。 “咦,赵大郎……”黑脸大汉本来准备发飙,但一看竟然是熟人。 “童县尉!”赵颀愣了一下苦笑上前拱手解释,“我们今天并不是来宣传小龙湾海港,而是来给崇国公和鄂州前线的将士募捐军饷!” “募捐军饷?”童县尉抽出来的半截钢刀塞进刀鞘之中,疑惑之余旁边一个小孩子塞给他一张传单。 “抗战守土,保家卫国,为鄂州前线捐助军饷……” 童县尉几眼扫过传单,然后再看看横幅和募捐箱,再次细问赵颀几句之后非常激动的对着赵颀抱拳说: “差点儿大水冲了龙王庙,童某真想不到大郎竟然还有如此爱国义举,崇国公是童某最为敬重敬佩之人,此次我本想跟随崇国公去前线杀敌,奈何公务在身去不得,正不知该如何帮助崇国公,大郎此举正合我意,既然遇上了,童某就先捐上……” 童县尉在身上一通乱摸,然后拿出来几块碎银子和几张皱巴巴的会子,数了一下加起来大概有两三贯钱,顿时羞愧的低头说:“身上只得这些钱了,希望大郎不嫌少!” “不少不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多少无论,都是表达一番对前线将士的支持,童县尉将钱投入这募捐箱之中即可……” 在赵颀的引导下,童县尉红着脸将一把零钱塞进募捐箱,然后回头冲着一队官兵大吼:“崇国公在前线杀敌,我等也不能啥都不干,你们把身上的钱都捐出来,敢留一文本官打出他的屎来!” 一群官兵顿时赶紧都摸钱袋摸衣兜,纷纷上前把铜钱纸币都丁零当啷的投入募捐箱之后,还要把钱袋子衣兜都翻过来给童县尉看。 “好,都是爷们儿,下次有发财的机会本官绝不会忘记你们,豁牙你们这一伍留在这里帮忙大郎照看募捐,任何胆敢破坏者都拿去县衙问罪,其他人都拿一些传单帮忙去各街坊散发,我等吃了军粮,不能上战场杀敌,跑跑腿还是可以!” 童县尉一声令下,剩下十多个官兵全都每人从马车上的木箱里面去了一叠传单四散而去。 “多谢童县尉!”赵颀很是感激的再次道谢。 “谢我干甚,看来崇国公没有看错你,好样的,我再回家取些钱来捐上,今日出门匆忙,没带多少钱,实在丢人!”童县尉拍拍赵颀的肩膀转身就走。 围观者方才虽然踊跃,但其实看得人多捐的人少,四周围了上千人,但真正捐款的差不多也只有百十来个,大部分人都在观望阶段,眼下看童县尉都捐了钱不说,还回家取钱去了,这一下围观者的情绪瞬间就被调动起来,慷慨解囊者越来越多,而且捐款的面额也越来越大,最开始都是一些船夫民工和普通百姓商贩捐款,纸币铜钱算下来也不过十几文最多上百文的样子,但等童县尉离开之后,已经有些人捐出数十贯的会子甚至是大坨大坨的银子,捐款的热情高涨不少。 看着热闹踊跃捐款的场面,赵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从两处募捐的情形看起来,民间百姓对于支持前线抗战还是很热情的。 但这种活动光靠他一个人的确不够,若是像后世一样有专门的组织和义工帮忙就好了。 “让开让开,什么抗战救国募捐,莫不是骗子……” 随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围观的人群一阵熙攘之后,只见一个年轻公子手里捏着一张传单,摇着折扇在几个人的前呼后拥下从散开的人群中走了进来。 “高衙内来了!”人群总有人变色惊呼,许多在正在捐款的人也纷纷捂着钱袋子往后退。 “高衙内?!”赵颀愕然细看,只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公子,穿着华丽的绣花锦服,腰间挂着玉佩,头发梳的油光发亮,鬓角还插着巴掌大一朵鲜花,皮肤白皙神情傲慢,一看就是那种装逼挨揍型的纨绔子弟,属于要被主角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的品种。 不过赵颀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装逼货,而是高衙内身后一群人。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人,吕家二少爷吕光平。 而吕光平也冷冷的看着他,脸皮紧绷非常难看,但双眼中却似乎有一丝戏虐和兴奋。 第233章 砸场子 “何人不经县衙允许,就敢在这里摆摊骗钱……” 高衙内昂头走进来,看着展架上的横幅撇嘴,同时眼神一扫落在几个花枝招展的妓女身上,顿时脸色舒展了许多,用手中的折扇一指说,“这几位小娘子不错,今日本公子包场了!” 赵颀瞬间脸皮漆黑。 “哈哈,高兄说的不错,这几位小娘子还算可人,带回去消遣也不错!”高衙内身后一群狐朋狗友全都跟着笑起来,似乎对赵颀等人和几个官兵视而不见。 “赵大郎,这位是高通判家的三公子!”童县尉留下来的一个豁牙官兵赶紧在赵颀耳边轻声提醒。 高知年的三儿子,赵颀愣了一下稍稍把心头的火气往下压了一下。 高知年,庆元府通判,三甲进士出身,今年五十三岁,正四品,天章阁直学士,以前在京师御史台当过监察御史,典型的监察科班出身,在庆元府当通判已经六年了,因此在庆元府也算是树大根深,虽然名气没有吴潜这位知府大,但隐藏的实力却不敢小觑,与庆元府当地各种势力相互勾结,底蕴非常深厚。 庆元府百姓私下有谣传:宁绕三里,莫过高堂。 这个高堂指的便是高知年,庆元府百姓看见高家人都会绕道而行,不敢招惹。 通判这个职位的官职一般都不会太高,下州军都是七品八品的官员充任,中州军可能是五品六品,而庆元府这种两浙路直隶的上州府,三品四品充任,通判的官虽然不大,但职权却是相当大,虽说是知州知府等一把手的副手,但实际上管的事和知府知州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只要是州府发生的事,一律都要管,而且州府的事知府一个人说了并不算,还需要通判同意签字才行。 所以通判还有一个别称叫“监州”。 实际上通判就是朝廷安排到地方的直属监察人员,可以不用和当地主官商量便能够把州府大小事务直接向御史台或者皇帝呈报,干的就是纪检委的活儿,和朝堂之上的那些御史一样,官不大,但却跳的高。 穿越过来几个月,赵颀在慢慢给自己铺路的同时,自然也把庆元府的各方势力都仔细打听过了。 这个高通判,绝对在庆元府算的上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物,若不是吴潜的官阶足够高在朝廷声望足够大,换一个比如像叶梦鼎这种人前来当知府,估计会被高知年压得死死的。 眼下吴潜走了,压在高知年头上的这座大山没了,估计平日还有所收敛的牛鬼蛇神都开始蹦跶出来晒太阳秀存在感了。 “为毛姓高的都这个德行?” 赵颀脸皮抽抽几下,前有太尉高俅的儿子高衙内调戏林冲的老婆,眼下又有另一个高衙内莫名其妙来搅和募捐。 赵颀眼下不是怕这个高衙内,即便是高知年前来,他也不会害怕,因为他现在站在道义的制高点上,行的堂堂正正,若是因为给崇国公和前线将士募捐军饷而将他抓去坐牢或者陷害,只怕庆元府的老百姓能用口水将这父子两个淹死。 何况最近他也了解了一些,新调来的知府赵葵军伍出身,对朝廷的御史和谏官非常的讨厌,他一生戎马生涯起起伏伏,都是因为朝廷有一帮御史文官在背后不断说他坏话。 所有的统兵的武将最恨就是这帮吃饱了啥都不干,一天到晚在朝堂上上蹿下跳一弹劾别人为快乐的文官。 若是这高衙内眼睛特别瞎非得要搅黄自己的这场募捐活动,只怕传到赵葵耳中,也不会给高知年好脸色看。 赵葵这种军事统帅,可不像吴潜这么温和。 只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终归闹出矛盾来对赵颀来说是一场麻烦。 而且看眼前的情形,这货明显是受了吕光平的怂恿故意前来找茬儿的。 或者是听说了吕光平的事后,故意前来砸场子为吕光平出气的。 吕家和高通判来往密切这是杨公镇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高衙内看着赵颀欲言又止的憋屈样子,顿时更加兴奋,上前一把将一个散发糖果的妓女搂在怀里乱摸的同时还斜着眼睛看着赵颀,满脸一副挑衅的神情。 女子吓的脸色有些发白,哀怜的看着赵颀求助,剩下几个妓女也都瑟瑟发抖挤成一堆。 “高公子是吧!”赵颀感觉自己忍一下可以,但还是不能当缩头乌龟,于是上前拦在几个妓女面前语气冷冰冰的开口。 “既然知道本公子的名头,那还不赶紧跪下叫一声爷爷!”高衙内傲然开口。 “哈哈哈哈,对,快叫爷爷……”随同而来的几个纨绔都肆无忌惮的大笑起来。 “高老三,做事呢还是需要长眼睛,你怕不知道我这个募捐时干啥用的吧!”赵颀脸皮发黑的哼哼。 “呔,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高老三是你叫的吗?”高衙内推开妓女用扇子指着赵颀的鼻子脸色难看的呵斥。 “我这样做是提醒你,你不过一介白身,只是因为沾了你爹高通判的光,才能够在这庆元府耀武扬威,我们这是在为正在前线作战的将士募捐军饷,眼下蒙古大军入侵,前线战斗激烈,我们在后方帮忙募捐一些钱财送去前线劳军,何错之有,你若非得要将这件事搅黄,说不得我会去县衙和府衙告状,我想在场所有前来募捐的鄞县百姓都会支持我,诸位说对不对……” 赵颀转头看着四周密密麻麻的百姓大声说。 人群微微一阵的骚动,大部分人都比较紧张的往后退,空地明显扩大的一圈。 “哈哈,如何?你即便是告到京师我也不怕,捐款,只怕你这就是一个骗局罢,到底最后捐的款去了何处有谁知道,今天我把话撂这儿,谁要是胆敢再捐一文钱,莫怪我高老三不客气……” “什么狗屁的高衙内,爷爷今天就捐一文,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就在高衙内得意洋洋的威胁四周百姓的时候,突然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男子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径直走到一口募捐箱前面,高高举起一枚铜钱展示之后,当啷一声就投入了募捐箱中。 “哪里来的野狗,竟然敢忤逆本公子,来人,揍他!”高衙内气的跳脚,随行而来的几个家丁顿时都向黑衣男子扑上去。 “哈哈,走也,有本事追上爷爷再说!” 黑衣男子转身就挤进人群之中,几个家丁随即也追上去,混乱的人群之中只听砰砰啪啪几声打斗和接连嗯嗯啊啊几声闷哼和惨叫,等人群惊呼慌乱散开之后,几个家丁竟然全都抱着腿脚和脑袋躺在地上哀嚎,其中一个鼻子都被打破,满脸都是鲜血,而方才那个戴斗笠的黑衣男子早就不知去向。 “哈哈哈哈……”赵颀忍不住畅笑几声,“高老三,被打脸了吧!” “赵颀,莫要以为有吴潜护着你,本公子就怕你,现在吴潜不在庆元府了,我今日就要砸了你这几口破箱子,看看谁还能护着你!” 赵颀这一笑不打紧,竟然将高衙内气的暴跳如雷,大吼着指挥剩下几个家丁开始动手机砸箱子。 “快去找县尉大人!”豁牙一看不妙,赶紧让一个官兵出去报信。 “砸,给小爷我使劲儿砸,捐狗屁的军饷……”高衙内不断的跳脚嚷嚷。 几个家仆找来几块大石头开始对着几口募捐箱哐哐哐的猛砸起来。 围观的人群哗然惊呼,有人想上前阻拦,但却又有些缩手缩脚,更多的人则是吓的四散而逃,但同时还有更多的人看见这边动静大,从四面八方围过来看热闹,瞬间整个灵桥码头乱成一团。 第234章 惹不起 “颀哥儿,怎么办?”几个前来帮忙的村民全都提着红缨枪紧张的围在赵颀身边,冬瓜则准备上前阻拦。 “别动手,让他们砸,你们先护着几个小娘子去别处暂避一下,同时叮嘱小五他们不要过来!”赵颀伸手拦住了冬瓜,然后抱着手臂就淡然的站在旁边看热闹,似乎砸的并不是自己的东西一样。 看着几口木箱被砸破,高衙内脸色也慢慢变得兴奋起来,随同而来的一群纨绔也全都跟着一起起哄欢呼,吕光平则露出一丝得意看着赵颀,眼神中充满了戏虐。 上次的事让他在杨公镇大丢脸面,不光被抓到巡捕房关了半个月,虽然没受啥苦,但这个面子却丢的不轻,而放回家后又被自己的老爹一顿痛打,真的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抬回房间已经就奄奄一息了,躺在床上整整五天没有下床,只把他一群妻妾吓哭嚎了好几天。 好了之后虽然也经常看到赵颀带着一群保安耀武扬威的在杨公镇来去,不过他也不敢在老爹的眼皮子底下和赵颀起冲突,因此憋了好几天之后,发现赵颀竟然在海港码头募捐军饷,打听之下听说赵颀还要来鄞县募捐,于是便来拜访好友高衙内,最近正有点儿膨胀的高衙内自然一口应诺要帮吕光平出这口气。 灵桥桥头这片空地,此时已经围上了上万人,密密麻麻人头攒动。 而圈子里面,五口木箱已经面目全非,虽然制作的非常结实,但还是在几个高府家丁卖力的打砸下破了几个大洞,方才百姓募捐的铜币银子会子散落一地,而几个鼻青脸肿的家丁则都不停的捡起来往怀里塞。 此情此景,围观的人群自然喧哗躁动,许多方才捐过钱的人更是义愤填膺的愤怒声讨。 “哈哈,赵颀,莫要以为在小龙湾混的开,就能跑我们鄞县来显摆,早些滚回去吧,以后在鄞县看见你,我高老三见一次砸一次……” 眼看几口箱子全部都被砸烂了,高衙内这才得意洋洋的斜了赵颀一眼之后大笑着带着一群纨绔和家丁扬长而去。 “颀哥儿,这该如何是好?”看着破碎的木箱和满地狼藉的场面,冬瓜等人虽然都恨的牙痒痒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兄弟,这高衙内你们惹不起,还是赶紧回去吧,可惜方才捐的几两银子了,本想帮助一下崇国公和前线将士,这下却喂了狗,唉……”一个长衫方巾的中年男子摇头叹气。 “唉,惹不起啊,走吧走吧!”围观的人群也都叹息摇头开始散去。 “赵某感谢诸位鄞县父老方才的踊跃捐款,诸位还请放心,方才捐的钱款无论多少,我们小龙湾依旧都会垫付送去鄂州,绝对不会让诸位的善款流失,而且贼人打砸募捐箱抢走数百贯钱,我们也不会置之不理,稍后就会去县衙报官……” “小兄弟,报官有啥用,高衙内老爹就是庆元府通判,县里的官员哪个敢管?” “就是,宁绕三里,莫过高堂,这庆元府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和高通判相熟,我昨天还看见县令崔志寿和高通判在一起喝酒,你去县衙告状,怕是会自找没趣!” “罢了罢了,散了吧,这募捐也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 围观者七嘴八舌一阵吵嚷之后慢慢散去,灵桥码头附近很快就变得空旷起来。 “赵大郎,怎么回事?”就在赵颀和冬瓜等人收拾残局的时候,童县尉带着几个兵卒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赵颀苦笑着将方才的事仔细说了一遍,童县尉脸色变得铁青至极,紧握拳头默然了许久之后长吐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看来就是吕光平为上次的事报复你,若是高衙内也掺和其中,这募捐只怕真的是弄不下去了,当真可恶,如此嚣张跋扈,当真不把崇国公放在眼里!” “人走茶凉,自古亦然,但此事断然不能就此放过他!”赵颀脸色平静的说。 “高知年在庆元府势大,大郎还是要谨慎点儿好,切莫意气用事,去县衙告状之事也还请三思,崔志寿和高知年都是穿同一条裤子,只怕去了会惹更多的麻烦!”童县尉略有些无奈的说。 “我知道,不过抢劫援助前线将士的善款,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我不相信天底下就没有讲理的地方和主持公道之人!” “讲理?如今崇国公不在了,只怕还真没地方讲理,至于主持公道之人,除开新来的知府,怕是也没然敢做!”童县尉苦笑。 “童县尉对新来的知府赵葵熟不熟悉?”赵颀问。 “不熟,童某官职太低,自从赵知府来之后也只是在看班的时候见过几次,并无私下交流,而且据童某看来,赵葵年岁已高,恐怕不会愿意卷入和高知年的争斗之中,因为我听闻朝堂本来打算任命他为福建安抚使,不过连续四次都被他推辞不受,这次因为崇国公突然请调鄂州,朝廷才不得不强行委判庆元府,这来了一个多月,几乎都呆在府中很少出行,庆元府许多士绅前去拜访接都被拒绝,若是因为这件小事去求见,只怕也会碰一鼻子灰。还有……” 童县尉压低声音。 “高知年和丁大全非常熟,吕氏也和丁大全来往甚密,三年前本来高知年就有机会升任庆元知府,但却不想朝堂调来了崇国公,而这次崇国公调走,结果还是没轮到他,可想而知高知年一定心有不甘,赵葵和崇国公一般,本都和丁大全不和,如今丁大全把控朝堂,赵葵想来也不愿意临到致仕了还和丁大全起争斗……” 对于官场的事,历来官场中人最关心也最熟悉。 赵葵本来就是朝堂资格最老的元老级人物,历经宁宗理宗两朝,一生戎马生涯大战无数,两代皇帝都非常器重,今年已经七十二岁,无论资历还是能力,都比吴潜要强,宰相丁大全虽然年龄比他大几岁,但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官,对军事一窍不通,除开专营弄权之外,在治国上几乎毫无建树,反而是把所有正直清廉的大臣全部挤出了朝堂,把整个京师和朝堂弄的乌烟瘴气。 下野的官员多了,自然民间对丁大全的评价都很低。 丁青皮就是民间老百姓给丁大全取的外号,几乎整个大宋的百姓全都知道,而且还津津乐道。 赵颀对赵葵并不太熟。 一是南宋相对北宋来说无论经济文化还是军事国力都要差一大截,感兴趣的历史不多。 二是南宋除开秦桧丁大全贾似道等几个奸臣和岳飞韩世忠文天祥陆游赵孟頫等寥寥几个名声很大的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大神级的人物。 但赵颀对于童县尉的看法却并不认同。 作为一个武将和统帅,一个坚定的主战派,赵葵虽然在历史上并不耀眼,但作为一个从战场上厮杀存活下来的老将,对军饷和粮草可以说是最敏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古往今来任何战争,军需物资和后勤才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败的关键因素,再强大的军队也不能饿着肚子打赢一场战争。 尤其是经历过端平入洛这种黑暗战争的赵葵,肯定对粮草和军饷更加记忆深刻。 当初的状况虽然比较复杂,国内对于出兵的争论也比较激烈,但在皇帝赵昀的支持下赵葵等主战派还是占据了上风,而且进军也很顺利,很快就收复开封洛阳商丘三京。 但这也恰恰是主守两派争论不休的重点,因为所谓收复的三座京城,早已都被蒙古人屠杀一空,曾经人口超过百万的都城汴梁开封只有区区不到六百人,洛阳也只有千余人,而且城池被大火焚毁之后只剩残垣断壁根本就无险可守,整个中原地区女真人和汉人几乎已经被杀绝,人口百不存一,因此宋军这次北伐就极为考验后勤。 而最终,也是因为缺乏粮草导致军心极度混乱,为了维持军队的开销,不得不缩减军粮供给,再加上蒙古人掘断黄河造成大范围的黄泛区,后面的粮草根本就运不上来,因此一场轰轰烈烈看似顺利的北伐之战很快便以惨败收场。 而这场军事失利不光沉重打击了刚刚亲政的宋理宗赵昀,也导致了蒙宋之战的全面爆发,而极力主张北伐的赵葵兄弟更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消沉了很长时间。 第235章 说来话长 南宋对外战争没什么好说的,一说就是满肚子火。 但在咒骂的时候也需要正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所面对的敌人都很强大。 辽国、金国、蒙古,这些关外的游牧民族一个比一个强大野蛮。 何况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宋的怂也不是宋理宗开始怂的,而是从立国的时候就开始怂。 赵匡胤因为感觉可能打不赢辽国无法收复幽云十六州,因此打算存钱从契丹人手里买回来,由此就可以看出,宋朝的怂是祖传的,若是放在秦汉隋唐,那肯定是征粮练兵往死里操,而绝对不是打算花钱买。 中国历经几千年文明,宋朝是第一个有这种奇葩想法的朝代。 当然,怂也是一种保命手段,不怂大宋可能根本就无法坚持三百年的时间。 就好比很多人说隋朝强大,但杨广凭借爷爷和老爹留下的坚实根基,三征高句丽直接就崩溃了,唯一留下的记录就是残暴,真的对比大宋,高句丽的实力不会比辽国和金国更强大,但杨广的实力可比大宋开局厚实得多,但三次战争仍旧没有打赢。 而对隋朝的横征暴敛和穷兵黩武,宋朝虽然已开局就比较怂,但国内百姓却相对还算幸福安宁,只不过一旦怂成为了一种普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这个国家只会越来越弱。 眼下的大宋,就已经怂到了崩溃的地步,在赵颀看来已经积重难返无可救药。 但今天这件事他对赵葵还有一点儿信心,若是曾经作为大军统帅的赵葵都对破坏征集军饷的事无动于衷,那大宋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他必须想办法尽快另起炉灶。 一番短暂的交谈之后童县尉离开之后,赵颀和冬瓜等人也很快就将展台展架等全部收拾好。 “前面可是赵兄!” 就在赵颀等人套好车马准备出发的时候,身后传来呼喊声,赵颀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华服男子正带着几个家丁急匆匆而来。 “原来是韩掌柜,失敬失敬!”赵颀一看,竟然是当初在小龙湾海港买私家会所的妓院大掌柜韩雷,于是赶紧拱手迎接。 “哈哈,果然是赵兄,幸亏韩某来的及时才能赶上……” 韩雷哈哈大笑着大步上来搂着赵颀的肩膀很是兴奋,然后四周一看,发现满地都砸碎的木箱,很是诧异的问,“赵兄,这是发生了何事,方才我听家仆说有小龙湾海港的人在码头为鄂州前线募捐军饷,赶紧跑过来看看,怎的成了这个样子?” “唉,说来话长……”赵颀将刚才的事再次讲了一遍。 韩雷听完脸色阴晴不定,将赵颀拉到角落里低声说:“这件事的确有些麻烦,高衙内在府城平日的确有些跋扈,但也并非横行无忌之人,只怕真的是针对你,因此我劝赵兄还是先回去蛰伏一段时间,等这件事消停之后再想办法,至于募捐之事,也不用搞的太过张扬,毕竟你们已经捐了十多万贯了,也足够表达你们对崇国公的支持和心意……” “韩展柜,你说若是这次蒙古人攻占了四川,然后又攻破了鄂州,我大宋会情形如何?”听完韩雷的话,赵颀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这个……”韩雷脸色有些难看的片刻说,“若是蒙古人攻占四川又攻破鄂州,只怕京师也危在旦夕!” “那就对了,若是京师也被攻破,我大宋还有什么?”赵颀接着再问。 “大宋……大宋怕是要没了……”韩雷脸皮狠狠抽搐一下声音有些发抖。 “大宋都没了,我们还有什么,这大宋朝廷万般不好,但只要朝廷还在,我们都还是大宋百姓,还是能赚钱发财喝酒听歌,一旦蒙古人攻破京师,杀到了庆元府,韩掌柜请看……” 赵颀指着繁华热闹的大街和鳞次栉比的楼房。 “这些人,这些房子,这座繁华的都市,都会被蒙古人杀光、烧光、抢光,昔日京师汴梁,曾经人口超过百万,现在还有什么,听说端平入洛收复三京之时,汴梁只剩下遍地瓦砾和六百老弱病残,昔日繁华的四川成都府,照样是人口百万远超苏杭的大都市,然而蒙古人去了之后如今还剩下什么……” “国破家亡,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自秦汉以降,我华夏还从未被北方蛮夷如此欺辱过,五胡乱华三百年,但也没让我华夏亡国灭种,但蒙古人却是想杀灭我汉人,霸占我华夏锦绣山河,若是我们自己不努力去保护他,数年之后,繁华的苏杭和庆元府,都会变得和昔日日的开封洛阳成都一般成为一座座死城鬼城,我们赚钱还有何用……” “高知年纵子行凶,破坏捐款,其实就是助纣为虐帮助蒙古人,是在破坏我们所有人的幸福和未来,韩掌柜劝我明哲保身,但赵某做不到,一但蒙古人杀过来之后命都没了,还要这身何用,所以韩掌柜不用劝我,我会去县衙告状,若县令不管,我就去府衙告状,若府衙也不管,我就去京师敲登闻鼓告御状,我要让世人知道,我赵颀是为国立命,若是能够唤醒天下人的爱国义举,六千万百姓能够团结起来踊跃捐款,就一定能赶走蒙古人……” 赵颀转头看着韩雷,脸色决绝而坚毅。 “韩掌柜,我准备去县衙告状,还请帮忙把我这些同伴照顾一二!” “赵兄稍等!”韩雷情绪激动的一把抓住赵颀的胳膊。 “韩掌柜还有何话说?” “韩某敬佩赵兄这番爱国义举,但你这样做完全于事无补,高知年在庆元府势力相当大,知府赵葵刚来恐怕也不愿意和他起冲突,赵兄去县衙府衙告状肯定不会有任何结果,即便是去京师告御状,如今朝廷都被丁大全之辈把持,而高知年听闻和丁大全来往甚密,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若是被丁大全罗织一个罪名抓进大牢之中,恐怕想活着出来都是奢望!” “那又如何,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只要能够赶走蒙古人,保我大宋百姓不至于沦为猪狗奴仆,我死一百次又何足惜!” 赵颀负手望着浩荡的江水脸色肃然。 “赵兄~”韩雷急的跳脚,死死抓住赵颀的胳膊哀求,“赵兄,死好说,一了百了,但如今朝廷腐败,只怕你这一番大义都喂了狗,高知年丁大全之辈在乎你这番爱国义举吗,你看这庆元府熙熙攘攘又有多少名士豪绅在乎前线将士的死活,百姓只是百姓,他们只操心一日三餐,即便是都像赵兄一般爱国,但朝廷不支持,一样不会有任何结果,赵兄不急去县衙告状,且随我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喝茶消消气再说!” “我就知道,韩掌柜是担心小龙湾的投资!”赵颀满脸不爽的看着韩雷。 “赵兄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我韩雷虽然是个商人,但也并非就缺那几万贯钱财,而是觉得赵兄与我脾性相合很对胃口,不然跑到杨公镇投资小龙湾干啥,今日这件事说大也不算大,真的去县衙府衙闹起来,官府将你拿进差房关个十天半个月,你这捐款只怕要彻底泡汤了,所以赵兄何必赌这一时之气!”韩雷哭笑不得的说。 “也罢,韩掌柜说的也有些道理,我们就找个地方喝杯茶思量一下再说!”赵颀沉思片刻之后点头。 “赵兄随我走,今日让你见识一下我百花楼的小娘子,那可是个顶个的水灵温柔!” 一听赵颀松口,韩雷瞬间也松了一口气,吩咐随行的家丁帮忙安排赵颀带来的车马人货,然后迫不及待的拉着赵颀就走。 而随着赵颀等人的离开,方才拥挤喧哗的灵桥码头也很快安静下来,只有地面上留下的石头和散落的木屑看起来有些凌乱,青石地板上,还能看到几滴鲜血,很快便被来来往往的百姓踩踏的没有了痕迹。 第236章 姑爷干的 正对灵桥头不远,有一家茶楼。 此时茶楼二楼临窗的位置,站着四男一女,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皆都不同,全都带着斗笠或者草帽遮住脸颊,其中一个戴斗笠的黑衣男子,正是方才往钱箱投钱的家伙。 而这五人当中,还有一个身材魁梧面容英俊的青年大汉,眉角一道伤疤看起来颇有些惹眼,若是赵颀在场,一定认得出来就是出门帮他找骗子去了的钱五两。 “大家看清了,以为如何?”钱五两抱着胳膊脸色平静的问。 “竟然能够想到给前线捐军饷的方法来骗钱,的确值得我们出手骗个十万八万贯……” 其中一个五旬左右胡须稀稀拉拉的老道士点头,但话还没说完就被钱五两打断了,“你江湖外号瞎道士,几年不见看来你更瞎了,我说的是方才高衙内后面那个紫衣白脸的家伙,名叫吕光平,就是我们这次的目标!” “呃,你又不早说,我还以为是骗这个小家伙!”老道士翻白眼儿。 “五两,三年前分手,你便说以后再也不见,这次怎么突然会转性找我们,骗这么多钱打算怎么花,要不要多分我们几万贯也去买房买地当财主……”黑衣男子压低声音笑着说。 “你们只能拿到一成的佣金,骗的多自然拿的多,但记住千万别失手,即便是失手,也嘴巴严实点儿别胡乱攀附将我供出来,不然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钱五两淡淡的说。 “这个你绝对放心,我们在一起干了十多年了,哪次失过手,一个纨绔罢了,有这么好的水晶玻璃,我们保证将他骗的兜裆布都没有!”黑衣男子拍着胸脯说。 “吕家可不是普通家族,和高知年还有丁大全来往密切,后台强硬!” “你放心好了,绝对不会出岔子,这次成功了我们也就可以洗手退出江湖享福去了,不过拿到这么大一笔钱,你打算怎么办,如今金国没了几十年了,难道还真的打算招兵买马和蒙古人干一场?”旁边一个身穿锦袍的矮胖男子转头看着钱五两。 “那是我的事,与你们何干?”钱五两脸皮抽抽几下说。 “五两哥哥,若是你真的打算回去造反,一定要叫上我!”一直未曾说话的女子轻轻的靠在钱五两的身上略有些幽怨的说。 钱五两的身体微微僵直了一下摇头,“你这又是何苦!” “小妹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我们从小都是一群孤儿,当初若不是你救我,小妹早已不在人世,此生若是能陪着哥哥闯荡江湖,无论生死我都很高兴!”女子握住了钱五两的手眼圈微红。 “我钱五两一个人浪荡惯了,这一单做完拿到钱,你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各自去江湖逍遥自在……” 钱五两说完轻轻挣脱了女子的手,满脸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九妹,我钱五两早已皈依佛门,你这番心意我只能心领了,若是还有下辈子,我一定娶你!” “五两哥……”女子哽咽,几滴泪水顺着清秀的脸颊滚落下来。 “唉,造孽啊,你既然皈依佛门,不好好在少林寺打坐念经,跑到这庆元府来干什么?还找到我们要骗这么多钱,既不成亲又不造反,你把这些钱拿来打棺材吗?”矮胖子抠着头皮嘀咕。 “这些钱也不是我的,全部会捐给鄂州的守军当做军饷,用来抵抗蒙古人!”钱五两摇头解释。 “捐……捐出去……”几个人都一起惊讶的看着钱五两。 “不错,如今金国没了,蒙古又攻打大宋,若是大宋也没了,我们就彻底沦为了蒙古人的奴隶,我们虽然都是金国人,但和大宋一样都是汉家血脉炎黄子孙,所以这一场战争大宋不能败,可惜大宋人自己都看不清楚眼前的局势,有人想做好事募捐钱财支持前线抵抗蒙古,但却还有吕光平和高衙内这种人毫无家国大义之辈从中破坏,我钱五两最恨的就是这种乱臣贼子,所以你们这次一定要好好策划精细,从吕家骗一大笔钱出来!” “嘿嘿,放心,不过这个高衙内倒是更嚣张,要不要我们也一起骗一点儿?”黑衣男子舔着嘴巴笑着说。 “高知年可不是吕家这种纯商人,在庆元府势力大的很,莫要自找麻烦!”钱五两没好气的提醒。 “五两说的对,不要节外生枝,先把吕家的事安排好再说!”老道士脸色认真的摆手。 “那好吧!”黑衣人很无奈的耸耸肩。 “你们自己小心,我先走了!” 几个人简短几句之后钱五两戴着一顶斗笠下楼,很快就融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消失不见。 剩下四人站在窗前交流几句之后也戴上帽子先后下楼分散而去。 …… 鄞县东南距离灵桥不远的甬江边上,有一座宅院,不算太大,占地只有三亩左右,除开三进三出的房屋之外,还有一个幽静的小院,在鄞县这座近十万户规模的繁华都市当中,只能算是普通之家。 入秋的院子里,虽然花草树木已经开始发黄凋零,但篱笆边上还有几丛菊花开的正妍,白的如雪,黄的如金,大朵大朵如金堆雪砌,看起来分外惹人,一看都不是凡品。 一个身穿素雅襦裙的美貌少女正在小院当中的凉亭弹琴,石桌上焚着一炉香,清幽的香味弥漫整个小院,映着蓝天白云和晴朗的阳光,和着叮叮咚咚的琴声,整个院子充满一种淡泊安闲的气息。 “三娘三娘,快看这个……” 一个绿衣小丫鬟从院子外面纷纷火候的跑进来,手里还捏着一张传单。 “你这风风火火的性格何时能够改一下……”少女停下弹琴,疑惑的接过传单看得几眼,美丽的脸颊瞬间变得怪异,同时还有些激动的站起来问,“你这传单从何处得到的?” “这是奴婢方才上街,刚好有几个孩童在街口散发,我便得了一张赶紧拿回来!” “那他们有没有说在什么地方捐款?”少女赶紧再问。 “说了说了,就在灵桥码头那儿,好多人都往那边去了,我们也去看看好不好,听说是给太公捐钱呢,就是不知道是谁干的,这纸上写的啥也看不懂!”绿衣小丫鬟急忙回答。 “平日让你多读点儿书,就知道偷懒,这上面写的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众志成城保家卫国,发起捐款的是杨公镇的小龙湾海港!” “小龙湾海港?莫非就是我们家姑爷干的!”小丫鬟眼睛瞬间发亮。 “啐,你个死丫头,谁是我们家……姑……姑爷……”少女瞬间脸颊羞红。 “姑爷不是送了您一个漂亮的小鱼缸吗,您可是天天放在床头睡觉看起床看白天看晚上看,看的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了……”小丫鬟缩着脖子嬉笑。 “你个死丫头,再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的嘴撕烂,你快去灵桥码头看看,赵……赵公子是不是也在……” “欸,那我去了!”小丫头转身风风火火瞬间就跑出了院子。 少女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又摸摸头发,双手捂着脸颊感觉有些发烧,紧张半天才问身边两个丫鬟,“小芸,我的衣服是不是有些皱了?头发也很乱?” “三娘,您衣服早上刚换的,还没皱呢!” “头发也整齐,丝毫没乱!” “嘻嘻,三娘许是害怕见姑爷!” 两个小丫头说完一起捂着嘴吃吃笑的弯腰。 “你们了两个也是贫嘴,我……我要回去换衣服……你们把琴收好……” 少女脸颊通红的剜了两个小丫鬟一眼,然后提着裙摆就往侧面的厢房的二楼跑去,两个小丫鬟也赶紧捧上香炉和古琴跟着离开。 第237章 少女的心思 少女在房间里一阵翻箱倒柜之后,在两个贴身小丫鬟的帮忙下很快换了一身粉色的石榴裙和荷色褙子,梳妆停当之后又拿起一面水晶玻璃的小银镜,对着仔细的描眉涂抹胭脂唇红。 “我这样好不好看?”打扮结束,少女紧张的询问两个小丫鬟。 “好看好看!”两个小丫鬟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般。 少女拿起银镜再次对着自己,看见里面一个柳眉红颜的女子模样,呆了半晌之后又拿起妆布将眉毛脸颊和嘴唇都全部擦的干干净净。 “三娘画的挺美啊,为什么要擦掉?”一个小丫鬟惊讶的问。 “这样可能……可能他不喜欢!”少女擦干脸颊露出白皙的本来面目,紧张的有些手足无措。 “嘻嘻,三娘你别紧张好不好,说不定姑爷今天没来呢?”另一个小丫鬟捂着嘴嬉笑着说。 少女一下就呆住了,然后看着镜子半天没说话,紧张的脸色也慢慢平静下来,眼神中多了一丝落寞。 爷爷离开庆元府去了鄂州,大部分家仆都跟着去了,如今父亲在外地做官,将他放在爷爷身边,爷爷离开的时候本想将她送回德清老家,但她却央求留下来,暂时客居在吴文英家里。 宅院安静,但却也很寂寞。 没有爷爷奶奶和父母长辈,也没有兄弟姐妹,就只有三个贴身照顾的丫鬟和两个卖菜做饭洗衣打扫的下人,她每天就只能弹琴写字画画,要不然就是在院子里看看花草,日子过得恬淡随意,但却总有一个少年的影子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笑的很淡然,说话很风趣,做事很奇怪,面对任何人都是那样的平静,自己住着破窑洞,竟然还收养了一群小乞丐,特别是小龙湾海港,她看过之后感觉到一切都很新奇。 特别是送她的这个鱼缸,更是让她爱不释手。 虽然里面只有几块充当假山的石头和几只小虾和泥鳅。 少女放下镜子走到床头,看着放在桌子上的小鱼缸。 当时第一眼看到这个小鱼缸,让她的目光一下子就移不开了,然后看到里面养着几只灰不溜秋的小虾和泥鳅之后,她更是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和惊讶,继而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快乐和开心。 没想到世间还有这种人,拿着价值千金的一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缸,竟然养着几条最不值钱的鱼虾,而且看起来他还浑不在意甚至是非常喜欢。 看她喜欢,赵颀直接就送她了,丝毫都没有不舍。 一转眼就快两个月了。 少女呆呆的看着鱼缸里面几只小虾和泥鳅,双手托着下巴满腹的心思。 “三娘三娘,不好了不好了……”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去打探消息的小丫鬟风风火火的冲进来。 “怎么啦?”少女紧张的站起来。 “不好了,姑爷的场子被人砸……砸了!”绿衣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抚着心口嚷嚷。 “砸了?谁砸的,赵公子有没有受伤?”少女也没心情去管丫鬟的口误了,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是高衙内,他带着一大群人把五口募捐箱全部砸的稀巴烂,连百姓募捐的钱都全部抢走了……”小丫鬟满脸焦急的说。 “那赵公子有没有受伤?”少女无暇关心别的,满脸焦急的追问问。 “听说没有,我站在外面没敢进去,听说高衙内的人好凶的……” “三娘,高衙内可是大坏蛋,经常在大街上欺负人,我们要不要去把姑爷请来躲避一下?”小丫鬟焦急的问。 “胡言乱语什么?我与他无亲无故,请他来还不让人笑话我!”少女脸颊羞红的嗔了小丫鬟一眼,但很快又满脸担忧的说,“你再跑去一趟看看,若是……若是他需要帮忙可以来找我……” “好好,我这就去!”小丫鬟转身如风一般再次跑出了院子。 而这次小丫鬟离开之后等了两炷香的时间还没回来,少女越发焦虑不安,跑到院子门口不停张望,又等了足足一刻钟,才看到一个绿色的身影从街角跌跌撞撞的跑回来。 “瓶儿,怎么样,赵大郎有么有受伤?”少女提着裙子焦急的迎上去询问。 “不好了不好了,姑爷跟着百花楼的韩掌柜逛窑子去了……”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嚷嚷。 “啊?!”少女焦虑的脸色瞬间石化。 “小瓶你莫要乱说,赵大郎……他……他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少女呆了半晌回过神来脸颊涨红的轻声说。 “哎呀,三娘,这是我亲眼看见的,我刚才去的时候高衙内已经带人走了,县衙的童县尉还带着兵卒去问了几句,也没管就走了,后来姑爷他们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百花楼的韩掌柜就去了,两人有说有笑的说了一会儿话,姑爷就跟着韩掌柜走了,我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亲眼看见姑爷进了百花楼,我眼神儿好着呢,肯定不会错……” 小丫鬟嘴巴利索说话又快,只把少女听的粉脸羞红,呆呆的站在门外许久之后满脸失落的提着裙子回院子,眼圈似乎还有些发红。 一个布衣老者从院子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几本书,刚好看见少女情绪低落的上楼。 “见过吴老爷!”三个小丫鬟赶紧福身行礼。 “免礼,晴儿这是怎么了?谁惹她生气了?”吴文英惊讶的问。 “回吴老爷,刚才我们听说赵公子来了城里,三娘便让我去打探了一下,结果……结果奴婢亲眼看见赵公子跟着韩掌柜去了百花楼……”绿衣小丫鬟人快嘴快,一句话就说完了梗概,而且略去旁枝末节直指重点,明显八卦属性有加点。 “赵公子?那个赵公子?”吴文英满头雾水。 “哎呀,吴老爷,就是杨公镇那个赵公子,您上次还去过的小龙湾……” “是他?”吴文英一下明白过来,揪着胡须很是生气的点头说:“不该不该,的确不该,大白天的去逛窑子,简直岂有此理……对了,赵大郎怎么会突然来了鄞县?” “吴老爷看这个……”另一个小丫鬟将一张传单递过来。 吴文英接过来看了几眼气愤的脸色瞬即大为改观,把书塞给一个小丫鬟之后仔细看完之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大郎实在有心,这事办的好,前几天履斋兄还写信回来向我抱怨军饷奇缺,赵大郎这完全就是雪中送炭,既然大郎这么热心,老夫也还有十几贯私房钱,等会拿去捐了!” “吴老爷不用去了,怕是已经捐不成了!”绿衣小丫鬟赶紧说。 “为甚?”吴文英惊讶的抬头。 “赵公子本来在灵桥码头募捐,好多百姓都在捐钱,然后高衙内带人去把募捐箱砸了,连百姓捐的钱都抢走了……” “什么?竟然还有此事?”吴文英瞬即大怒。 “真的真的,这是奴婢亲眼所见,灵桥那边好多人都看见了,县衙的童县尉也在,但他也不敢管!”小丫头使劲儿点头。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光天化日之下这是无法无天了,高知年,谁给的你这般胆量纵子行凶……”吴文英气的脸皮发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吱呀~”二楼的房间打开,一个少女提着裙子急匆匆下来,眼圈依旧还有些发红。 “吴爷爷!”少女情绪低落的福身行礼。 “晴儿莫要想太多,依照我对赵大郎的了解,事情恐怕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去百花楼可能是另有打算,他来鄞县募捐这是好事,而且也占据家国大义,高知年的儿子破坏捐款不说还抢走百姓捐赠的钱财,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犯法,若是深究起来,高知年也脱不了干系!”吴文英赶紧安慰说。 “吴爷爷,我担心赵公子一时冲动去找高家讨公道,如今爷爷不在,庆元府怕是没人帮他!”少女满脸忧虑的轻声说。 “呵呵,这个你放心,他并非一个冲动之人,若是连这件事也想不通忍不住,就白瞎你爷爷这一番心思了!”吴文英停下来脸上露出笑容。 少女雪白的脸颊瞬间通红,低着头看着地面不敢抬头。 “方才我去了印书馆,的确不知道这件事,你也莫要着急,我这就出去再打听一下事情的始末再说!” 吴文英让一个小丫鬟把自己的书送去书房,然后急匆匆再次出门。 第238章 特殊爱好 而此时,鄞县最大的妓院百花楼之中。 一间装修豪华的宽敞雅间之中,布置着香案茶几,屏风前面,赵颀和韩雷二人相对而坐,二人身边各有一个身姿优雅的美貌小茶娘,正在帮忙捶腿敲背,在房间一侧,还有几个女子正在弹琴唱歌。 房间里香气缭绕,琴瑟相合歌声绕梁,透过临江打开的窗户,还能看见江面上帆船来往不断。 品着滚烫的热茶,嗅着优雅的清香,看着优美的歌舞,享受着温柔的伺候,听着窗外时不时响起的船工号子,赵颀心里感慨不已。 这特么才是有钱人才该有的生活。 和自己平日的生活相比,赵颀感觉自己穿越过来这几个月,过的简直如同苦行僧一般没啥区别。 当然,除开晚上,阿莲的温柔服侍也还是让他感觉到很舒心也很满足。 而来了百花楼之后,韩雷也热情无比,亲自安排歌舞香茶,而且是安排在百花楼最好的雅间,这间房子是韩雷用来招待贵宾的地方,平日基本上不对外人开放,不仅位置高可以对三江口风景一览无余,而且这些弹琴歌舞的女子茶娘也都是百花楼最好的艺伎,不说卖身了,能够让他们卖艺的都很少,一般只接待高官巨富。 赵颀是小龙湾海港的大掌柜,身家上百万,自然也算巨富行列。 但韩雷其实看重的还不是赵颀的钱财,而是他的身份。 被崇国公吴潜看重的人,未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尤其是最近鄞县私下还有流传,据说崇国公打算把最喜欢的孙女许配给赵颀。 虽然这件事看起来还八字没有一撇,但许多人都知道,吴潜带着孙女已经两次去过杨公镇,目的都是拜访赵颀。 官员士绅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有些事终归不是空穴来风,加上赵颀修建小龙湾海港的手段也实在令人叹为观止,简直堪称一个奇迹般的商业案例,最近只要是有商界同道在一起喝茶聊天,必然会聊到小龙湾,也必然会津津乐道小龙湾的成功模式,甚至有精研商道理论的人更是直言赵颀可以称为世所罕见的商业奇才,小龙湾的案例必将载入商道史册之中,以后将会成为一种全新的地产商业的标杆。 自古以来,除开朝廷和各地官府会大规模规划修建带有各种署衙功能的房屋之外,所有的房地产都是各自为政自己修自己盖自己用,从未有一个私人整体规划修建一个海港,然后当做一种专门生意来做的。 可以说小龙湾的成功堪称开天辟地第一桩。 极大的刺激的整个庆元府的商界人士,也豁然为所有人打开了另一扇不同的商业经营模式的窗户,让许多人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学习是一个,主要还是小龙湾海港赚钱的速度太吓人了。 自古商人发财,都是靠日积月累,整个家族几代人辛勤劳作,最终才能攒下十万百万贯钱财,那些看起来风光无限住豪宅行舟马的豪绅,就没有一个是靠横财富裕起来的,外表风光的同时,内里可能也过得扣扣索索。 但赵颀不一样,利用一个创意和一块荒地,就直接创造了一个奇迹,短短一两个月时间便从一文不名的乡下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为了整个庆元府屈指可数的超级富豪。 据有心人估算,小龙湾海港完全开发成功之后,整体规模价值不下五百万贯,三五年之后至少达到上千万贯。 而小龙湾海港投入的资本眼下已经慢慢流传出来,不过是花了一千多贯买了一块荒地,然后和几个股东合伙总共投入了不到十万贯,而且中途听说还有人撤资了两万贯,也就是说以整体七八万贯的资金,生生撬动了一个五百万贯的庞大生意,期间产生的纯利近百倍。 这是一个令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商业奇迹。 因此若是能够复制小龙湾的奇迹,那么钱财将会如同洪水一般席卷而来,在这种赚钱的诱惑下,庆元府许多大商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始蠢蠢欲动了。 最近,鄞县已经听闻有好几个项目正在私下流传和策划之中。 能不能成功不知道,但这种迹象已经表明,赵颀的确是开辟了另一种快速挣钱的新模式新方法。 一个年少的商业奇才,一个有宰相和开国公背景的贵族。 这两者加在一起,产生的效应不能简单的用金钱来衡量。 对赵颀了解的越多越深,韩雷越发觉得赵颀就是一个难得的宝贝,需要好好笼络和巴结一下。 他这个韩大官人在鄞县商界虽然还算的上一个名号,但离开了鄞县屁都不是。 就算是只论钱财,眼下赵颀已经比他多了,三五年之后,只怕他也只配给赵颀提鞋。 听曲喝茶,东拉西扯,韩雷见多识广口才不错,加上还在皇宫当过禁军,对京城的事也门清,说话也直爽。 “今日之事,赵兄还是不要太过激动为好,高知年在鄞县树大根深,无论什么理由去贸然触动都不会有太好的结局,眼下朝堂和各地官员都非常腐败,好官不少,但昏官烂官更多,有些事赵兄还是要看开一些!” 看着赵颀的脸色越来越平静,韩雷认为赵颀的愤怒也该消退的差不多了。 “多谢韩掌柜开解,此事虽然不能就此作罢,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捐款,的确不适合和高家翻脸,对了,韩掌柜对高衙内应该很熟吧!”赵颀点头。 “呵呵,这个不瞒赵兄,我与高畅的确很熟,每隔三五天都会在一起喝酒饮宴,不过这些都只不过是脸面上的来往罢了,不得不为之,我与他其实并无深交,仅仅只是赌桌和酒桌上的交道,大家各取所需而已!”韩雷并没有任何支吾和遮掩,回答的很是干脆。 赵颀瞬间对韩雷的评价再次高了不少。 若是韩雷此时否认和高衙内相熟,赵颀绝对不会相信,也绝对不会更加深入的讨论下去了。 能够在鄞县经营首屈一指的最大青楼,若是不认识鄞县最大的纨绔,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赵兄或许还不知道,韩某祖上三代都在大内当差,我爹当初还是值守皇宫的禁军值殿班头,七品武翼郎,父亲因为得罪史弥远被削职出京迁到鄞县,当时我才九岁,史弥远去世两年之后我爹才重新复职,后来我爹去世之后我接替进入大内担任禁卫,七年前因为与宫中一些宦官起了冲突之后被阎贵妃在官家面前告状被罚了半年俸,我一气之下便辞职回了鄞县开了这家妓院,韩某家族虽然一直都不算豪门大户,但在京师甚至皇宫还是认识不少人,庆元府与京师近在咫尺,所以有些事办起来也算爽快,这些鄞县当地人都知道不少,不然光靠韩某,生意怕是做不到这么大,高畅和我来往,这些都是面子上的事!” 韩雷一边喝茶一边更加清楚的解释和高衙内之间的关系,以此让赵颀不对他今天的做法起疑。 “呵呵,生意嘛,互有来往,只为挣钱发财,韩掌柜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我并非对韩掌柜有芥蒂,毕竟韩展柜也是我小龙湾的客户,将来我们照样要这样打交道,同样会有一些酒宴赌桌上的来往,并无不可说之事,我的意思是既然韩掌柜和高衙内相熟,知不知道高衙内有什么特殊的爱好?”赵颀摆手笑着问。 “特殊爱好?”韩雷捏着茶杯有些愣神。 “嗯,就是生活中有那些喜好,喝酒赌博玩女人就算了,估计每个纨绔都有,我说的是性格上的特殊爱好,要与众不同的,若是方便就告知一二,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赵颀点头。 “这个……”韩雷低头沉思片刻眼睛一亮说,“要说与众不同的特殊爱好,高畅的确有一样,而且也和吃喝玩乐无关!” “那是什么?”赵颀一下来了兴趣。 “养猫!”韩雷笑着回答。 “养猫?!”赵颀愕然。 “对,就是养猫,别的纨绔子弟或许喜欢养马斗狗蹴鞠捶丸,但高畅不一样,他平日别的都不喜欢,只喜欢养猫,家里收集喂养了各种品种的猫数十条,白的黑的黄的花的一大群,狸猫、倭猫、占城猫、大食猫、埃及猫都有,而且平日只要听说哪里有与众不同的好猫,定然会花重金购买,听闻他家里的猫先后就花了数万贯钱财……” 韩雷说完还犹自感慨不已。 “韩某自忖见多识广,但还从未见过如此喜欢猫的男人,以前在皇宫当差的时候,京师的贵妇和皇宫的妃子喜欢猫的也不少,但从未像他这样喜欢到变态的,据他自己说,他在家每天晚上都和猫一起睡觉,床上全都是猫,连妻妾都不能驱赶!” “我擦,这么变态?”赵颀满脸呆滞。 “是啊,的确太变态了,想想晚上搂着妻妾快活,床上一群猫上蹿下跳拱来拱去,韩某一想起来就毛骨悚然……”韩雷脸皮抽抽着点头,说完之后似乎觉得身边伺候的茶娘看起来都有些倒胃口,于是一摆手说,“你们都出去,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大官人!”几个茶娘歌妓全都福身之后退出房间,房门被轻轻掩上之后瞬间安静下来。 “赵兄方才问及高畅的爱好,莫非是想整治一下他?”没人之后,韩雷说话的口气也变的更加直接了一些。 赵颀也没遮掩,微微点头说:“不错,来而不往非礼也,他做初一,我做十五,这口气终归不能就这样算了,何况他破坏募捐影响恶劣,让本来踊跃全款的老百姓全都不敢再次捐款,若是就这样放过他,以后庆元府还有谁敢为国为民出钱出力,既然打官司打不赢,说理又无人听,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不过他这个养猫的爱好也太奇怪了,感觉有些无处下手……” “是啊,太奇葩的爱好了,简直古今未闻!”韩雷也苦笑摇头。 “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是捐款之事,前方战事吃紧,崇国公在鄂州缺人缺钱,我也不能因为这一点儿小挫折就放弃捐款,既然今天遇上了韩掌柜,那说不得也要向你募捐一笔,还请韩掌柜多多支持,千万不要吝啬,等小龙湾修好之后,到时会我会多多邀请同道好友去你的私人会所消费,迟早让你把这笔钱赚回来!”赵颀笑眯眯的看着韩雷说。 “哈哈,韩某听见消息便去找赵兄,自然也是有这份心思,否则我早就借口出门游玩去了,你找都找不到,不过韩某可不是赵兄和小龙湾海港这般财大气粗,莫说十几万贯,几万贯也没有!” “无妨无妨,这就是一个心意,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韩掌柜不管捐多少,我到时候都会写信详呈崇国公,何况众人拾柴火焰高,我在码头募捐的目的也是如此,若是有百人千人万人都捐一些,聚集起来也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送去鄂州前线,必然也能解崇国公燃眉之急!” “有赵兄这句话就好,那韩某就捐三千贯足钱略表一下心意!” “多谢韩掌柜慷慨支持,赵某替崇国公和前线将士先行谢过!”赵颀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着韩雷行礼。 韩雷也赶紧站起来回礼,略有些尴尬的说:“非是韩某不想多捐,实在是家大业大每天开支如流水,只要赵兄不嫌弃就好,这几日我也会帮忙把赵兄募捐之事宣传出去,看看鄞县同道还能不能帮忙多捐一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赵兄这句话让韩某特别感动,大宋还是需要多一些赵兄这样的爱国义士牵头,我等才有帮忙的目标和方向。” “韩掌柜可认识一个鄞县一个叫高玉成的茶叶商人?”两人一番客套一番重新坐下之后赵颀开口。 “高玉成……”韩雷凝神想了片刻说,“这个人有些耳熟,好像是云香茶坊的掌柜,赵兄怎的突然问此人?” “这个高玉成和高知年有没有关系?”赵颀喝了一口茶。 “唔,应该没有,我虽然和高玉成不熟,但和高畅还是很熟,从未听说过他们有什么关系,而且高知年是从别处调来的官员,而云香茶坊似乎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了!”韩雷仔细的想了一下说。 “那就好,韩掌柜请看这个……”赵颀从衣袋里面掏出一个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的小木盒,打开,拿出一张抗战救国义卖会的名片双手递给韩雷。 “赵兄这是……”韩雷莫名其妙赶紧双手接过来,翻来覆去看过之后满脸懵逼。 “此次为了筹集更多的军饷,其实我们策划有两个捐款方式,第一种就是在码头人多的地方放置募捐箱,向民间百姓募捐,同时大力宣传唤起百姓的爱国热情,这个在杨公镇开展的不错,三天下来估算下来也有好几千贯了,但今天在县城被高衙内破坏了,这件事看来要继续进行有些阻力,不过向百姓募捐肯定效果不会太好,毕竟大部分都是穷苦人,几文几十文的积累起来,只是图一个热闹罢了,因此我和杨公镇的几个朋友凑在一起商量之后准备了第二种筹款方式,就是韩掌柜看到的这个抗战救国义卖会!”赵颀指着名片说。 “还请赵兄详细解释一二!”韩雷依旧满头雾水的开口。 赵颀笑着将义卖会的方式大致说了一遍,韩雷一听就懂,恍然大悟的竖起大拇指夸奖说,“赵兄果然不愧是商界奇才,竟然这种事也能想到,不错不错,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这样既能为前线筹措军饷,又能让参加义卖会的人买到一些自己喜欢的物品,可谓一举两得。” “韩展柜说的不错,眼下这件事我们还在策划之中,今日说出来也是看看韩展柜有没有兴趣参加,说不定我们可以在鄞县也开一场义卖会,只要筹划周全一些,效果可能比杨公镇还要好!” “赵兄此话我非常认同,鄞县相比杨公镇,的确富商豪绅要多得多,韩某也愿意为这义卖会出一份力,不过赵兄还得小心高畅从中作梗……” “是啊,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祸害!”赵颀苦笑着摇头。 韩雷也只能摊手表示自己爱莫能助,他可以帮忙,但前提是赵颀搞定高衙内,不然他若是强出头,只怕会得罪高畅不说,最后灰头土脸两边不讨好。 …… 第239章 知府赵葵 府衙后院,原来吴潜居住的幽静大院之内,如今换了一个新主人。 魏国公赵葵,以少保、醴泉观使兼侍读、特进、观文殿大学士等诸多头衔一体的正一品大员身份知庆元府,授沿海制置使。 赵葵今年已经七十二岁,身材魁梧须发银白,虽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但却喜欢穿着宽袖大袍的儒服,琴棋书画皆都不俗,堪称是一员儒将。 自从知庆元府以来已经近两个月,但赵葵出府的机会屈指可数,平日除开紧急公务之外,基本上都呆在府中吟诗作画弹琴下棋,身边除开几个长久跟随的亲兵家臣之外,几乎没有家人陪伴。 幽静的庭院之中,赵葵正躺在书房外面的摇椅上晒着秋日的太阳听一个中年美妇弹琴,一边听手还在腿上轻轻打着拍子,脸色平静无悲无喜,忽然听见外院有吵吵闹闹的声音,忍不住皱眉对不远处的亲卫吩咐说:“外间发生何事,怎的如此吵闹?去看看!” “是,大帅!”亲卫抱拳而去,差不多半柱香之后才捏着张传单满脸怪异的大步而来。 “大帅请看!”亲卫双手将传单恭恭敬敬递给赵葵。 “众志成城,抗战保国,小龙湾海港号召庆元府百姓为崇国公和鄂州前线将士捐助军饷,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赵葵略有些远视眼,将传单远远的举着看了几眼就满脸惊讶的坐了起来。 “这告示是从何处得来?募捐又在何处进行?” “回大帅,这告示沿街就有小童散发,据说募捐场地就在灵桥码头,不过……” “不过什么?为何图吞吞吐吐?”赵葵眉头一皱,一股威风和霸气油然散发出来。 “大帅,方才属下已经仔细问过,这募捐已经弄不下去了,听前院的家仆说,小龙湾的几口募捐箱都被高通判家的三郎叫人砸烂了,还抢走了百姓募捐的几百贯钱!” “什么?”赵葵霍然站了起来,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大帅,这民间捐款之事虽然以前也有,但这小龙湾自称是为崇国公和驻守鄂州的将士捐助军饷,并无官府出面,只怕此事有诈,听闻高三郎也是据此才砸烂他们的募捐箱!”亲卫小心翼翼的说。 “不会不会,小龙湾的事老夫也了解过,听闻与吴潜的确来往甚密,此次蒙古入侵,吴潜判断蒙古人会进攻额鄂州,两次上书不说还在朝堂上拿出图纸分析蒙古人的进攻势态,不过陛下和满朝文武都不相信,由此逼的吴潜不得不立下军令状自请知鄂州,但丁大全并不愿意拨付军饷粮草,更不多派一兵一卒,皇帝也只象征性的拨付了五万贯会子,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吴潜纵有自己的判断和抗敌之心,但没钱没粮没有兵卒军械,只怕也束手无策,一旦蒙古人打到鄂州,恐怕有些凶多吉少……” “大帅的意思是蒙古人真的会攻打鄂州?”亲卫惊讶的问。 “吴潜的推测我已经详细分析过了,的确有七八分可能,可惜丁大全之辈把持中枢,对敌我兵势一窍不通,战争开始之后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殊不知战场局势疏忽而变,怎会一成不变……” “眼下朝廷的政策是加强荆襄和两淮防线,同时尽量援助四川,试图把蒙古人阻挡在淮西和荆湖一带,但却严重忽略了此次蒙古人的决心和意图,二十年前窝阔台就有吞并我大宋之心,可惜还没攻下四川就死了!” “如今二十年过去,蒙哥登上汗位之后已经屡次试探我边境和四川,此次亲率十万精锐进攻四川,目的就是想快速占领四川,然后顺江而下攻破荆襄防线,想一口气吞并我大宋,朝廷有很多人以为攻打荆山一线的蒙古只是一支辅兵,以牵制我两淮兵力无暇援助荆襄,但谁能保证若是进攻四川受阻,塔察尔这一路就不能变成主攻……” “要知道蒙古人可不止只有这十五万兵力,而是有接近三十万兵力,而且还有吞并金国和西夏大理西辽之后降兵数十万,一旦蒙古人再次往两淮增兵,荆山防线崩溃的话,蒙古大军便能直驱长江防线,鄂州压力会非常大,朝廷不给军饷不增派兵卒提前防御的话,光靠吴潜自己后果必然难料,这小龙湾海港看来有高人,知道吴潜眼下的压力,这才向百姓募捐钱款筹措军饷援助鄂州……” “唔,吴潜并非统兵之将,这次怎会甘愿冒这么大的风险去鄂州,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啊,这才是老夫最为疑惑的地方,难道是有人给他了什么提示不成?不然他何必给自己找麻烦,要知道这可是要命的差事……” 赵葵揪着一大把雪白的胡须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解释的同时内心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大帅,那这捐款之事该如何处置,高三郎破坏募捐抢夺捐款,影响非常恶劣,方才家仆说起全都义愤填膺吵闹不休!”亲卫小心翼翼的问。 “高知年在庆元府已经呆了六年了,老夫刚来也知道庆元府民间都说宁绕三里,莫过高堂,可见高知年在庆元府的势力根深蒂固,加上其与丁大全来往密切,老夫本来也不想惹他,但吴潜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前去鄂州,至少这份爱国情怀就无人能及,这民间筹款也是百姓义举,老夫作为庆元知府岂能坐视不理……” 赵葵一撩长袍在椅子上坐下来说:“去唤鄞县县尉童大雄前来,老夫要此事的详细经过,不然百姓还以为我赵葵只是个摆设!” “是,属下这就去!”亲卫拱手离开。 “你下去吧,让老夫一个人安静一下!”赵葵摆手吩咐弹琴唱歌的中年美妇。 “是,老爷切莫生气,千万保重身体,妾身告退!”中年美妇抱着琵琶温柔叮嘱一句之后福身离开。 目送美妇离开之后,赵葵坐在椅子上拈着胡须嘀咕:“高知年啊高知年,莫非你以为有丁大全撑腰,老夫就不愿意和你撕破脸皮,老夫什么场面没见过,大宋如今岌岌可危,你竟然还敢纵容儿子做出这般荒唐和祸乱民心之事,此事若是你胆敢推三阻四,少不得老夫会去朝堂参你一本!” “报,大帅,府外有鄞县名士吴文英求见!” 就在赵葵思量该如何处置这件事的时候,又有家臣前来禀报。 “吴文英?”赵葵愣了一下点头,“请客堂入座,茶水伺候,老夫换衣就来!” “是!” 家臣退去,赵葵也进房间换了便服去前院见客,与吴文英喝茶闲聊不到两刻时间,亲兵回报县尉童大雄前来,吴文英也就告辞离去,赵葵将童大雄唤到书房详细询问了今天捐款的过程,等童大雄离开之后,安排家臣手持自己的名帖前去请高知年。 第240章 赔钱捐款 半个时辰之后,高知年脸皮漆黑的回到家里。 正好看见自己整天无所事事到处浪荡的三儿子正在院子里逗弄一群五颜六色的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操起鸡蛋粗细一根木棍上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抽。 高衙内满脸懵逼的抱着头蹲在地上哭嚎,“爹,你为何突然打我,孩儿又没做错啥事?” “还敢嘴硬,你有没有做混账事自己不清楚,看老夫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高知年气的浑身发抖,劈头盖脸的又是几棍子下去,直接就将高衙内的头皮打破,鲜血稀里哗啦的就顺着白净的脸皮流淌下来。 “哇,我要死了,我要被打死了!”高畅感觉一股热流滚到嘴边,舔了一下咸咸的,然后用手一摸看到满手鲜血,顿时躺在地上翻滚哀嚎起来。 “起来,你这个孽子,莫要躺下装死,今天不抽死你个兔崽子老夫跟你姓!”高知年已经气糊涂了,挥舞着木棍暴跳如雷的继续往儿子身上招呼。 高知年的狂躁症直接将院子里的家仆丫鬟吓得乱作一团,有人直奔后院去请救兵,很快一个长得颇为富态的中年美妇从后堂带着几个丫鬟匆匆而出,看见之后脸色大变冲上来挡在儿子面前。 “夫君,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如此毒打畅儿?” “你让开,让老夫揍死这个混账!”高知年举着木棍脸色铁青的大吼。 “夫君,畅儿即便有错,你也不该如此毒打,轻轻打几下让他认错也就罢了,您看这血流的……” 妇人如同抱鸡母一般把高畅护在身下,惊恐的看着儿子额头上鲜血汩汩往外冒,用手按都按不住,一句话还没说完,身体一软就栽倒下去。 “夫人……夫人……”几个贴身丫鬟惊恐的扑上去摇晃呼喊。 “不好了,夫人昏过去了!”一个丫鬟吓的尖叫。 高知年愣了一下赶紧丢下木棍,上前把老婆扶起来摇晃了几下,发现老婆果然双眼紧闭气息微弱,顿时脸色苍白的大吼:“抬夫人进房间,快去请大夫!” 瞬息之间整个高府乱作一团,仆人丫鬟家丁马夫全都来回奔忙,抬人的抬人,出门的出门,惊叫哭喊鸡飞狗跳的声音大街外面都听的一清二楚,只把路过的百姓听的面面相觑的同时又暗自窃喜,不知道平日莺歌燕舞的高府今天是不是中邪了。 一通忙碌了近半个时辰,高府的动静才慢慢安静下来。 高知年脸色铁青的坐在堂屋之中,儿子高畅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如同顶着一颗大粽子跪在堂下,高畅的几个妻妾也都跪在大门口哭泣垂泪,一群跟着去砸箱子抢钱的家丁则全都鼻青脸肿的跪在门外,其中几个皮开肉绽还在流血,剩下几十个家仆丫鬟全都吓的远远的站在院子大气都不敢出。 “说,到底抢了多少钱?”高知年狠狠的一巴掌将茶几上的茶碗扫到地上跌的粉碎。 “爹爹息怒,孩儿的确不知道抢了多少,都被阿龙他们拿去花掉了,想来……想来有三五百贯……”高畅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惊恐的不敢抬头。 “到底是三白贯还是五百贯?”高知年怒吼。 “爹,我实在没数过,不知道哇!”高畅忍着哭腔呜咽。 太痛了,长这么大老爹一直把他当宝贝一样,从来没怎么打过他,他绝对没想到今天不过是砸了几口破箱子,竟然被老爹劈头盖脸差点儿打死了,回想方才老爹那迎头一棍,脑袋轰的那一下如同电闪雷鸣一般,思维在瞬间直接就是懵逼的一片空白,差点儿就宕机了。 “三哥,方才我问过阿龙他们,捐款开始也就小半个时辰的样子,而且捐钱的都只是些码头的脚夫帮工和一些挑担的商贩百姓,所捐多也不过几十文,三百贯和五百贯也没多大区别,赔给他们便是!”一个面相和高知年有几分相似的中年文士坐在旁边劝说。 “放屁,这是钱的事吗,方才知府将我请去,就是因为这个畜生,小龙湾最近到处传的沸沸扬扬,而且谁都知道吴潜和小龙湾的人来往密切,他这募捐就是为吴潜筹集军饷,抢劫军饷,那是死罪,军饷你都敢抢,莫非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难道你想拉我们整个高家做陪葬!”高知年拍着桌子站起来咆哮。 “爹,那赵颀摆几口木箱就让人捐钱,谁知道他是不是捐做军饷,孩儿看着就像个骗局,这才上去打烂了木箱,好让百姓不要上当……”高畅缩着脖子小声嚷嚷。 “呵呵……”高知年气的浑身发抖,“你个小王八蛋还有这份头脑,老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既不是巡捕又不是官差,据我所知,现场还有童大雄安排维持治安的五个兵卒,莫非你聪明到眼瞎的程度,是不是骗子归你管么?你莫非以为老夫不知道,今日有那吕光平跟你在一起,说,到底是吕光平撺掇你干的,还是你自己要帮忙出头?” 作为监察御史出身,常年都在抓别人小辫子,高知年对于儿子今天的所作所为几乎一眼就能看穿缘由。 而听老爹如此直接,高畅身体一抖趴在地上结结巴巴的说:“爹,我……我只是看那赵颀不顺眼罢了,吕家常年对我们供奉不少钱财,上次竟然为了区区一个妇人,这赵颀竟然害的吕光平坐了半个月的牢房,我……我只想替他出一口气!” “啪~”高知年上前就是一巴掌抽在儿子脸上,只打的高畅头晕目眩差点儿一头栽倒地上,晕晕乎乎的捂着脸皮惊恐的嚷嚷:“爹,为何又打我?” “混账东西,你脑袋里面都是猫屎么,吕家自己的事,何必要你来出头,你是谁,你是庆元府知府还是鄞县县令?吕家供奉我们钱财,也不过是想多走些官面上的来往多拿些好处罢了,该给的老夫都已经给过了,大家各取所需,上次的事吕家自己都认栽了,吕云泰亲自上门道歉撕毁婚约,要你多事去管闲事……”高知年咬牙切齿的咆哮。 “三哥息怒,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打骂畅儿也于事无补,还是看怎么善后!”坐在旁边的中年文士赶紧站起来劝解。 “滚,都滚~”高知年气的一屁股坐下去。 高畅赶紧爬起来抱头鼠窜出去,一群家仆和下人也全都做鸟兽散去,眨眼堂上就只剩下了兄弟二人。 “三哥,不知知府赵葵方才说了些什么,为何会把你气成这样?”等到高知年气息消减一些之后中年文士这才开口询问。 “哼,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让我自己斟酌好好解决这件事!”高知年冷哼一声脸皮抽抽着说。 “赵葵平日都不出门,来了个把月除开公务之外几乎从来都不管乱七八糟的事,怎么今天会突然大动干戈?何况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安排县衙出面前来和三哥沟通一下,顶多赔钱也就罢了,这样做实在过分。”中年文士满脸气愤的说。 “时机啊……”高知年郁闷的长叹一口气,“眼下正在和蒙古交战,前线粮草军饷本就吃紧,庆元府已经算是我大宋最繁华富庶之地,但眼下一个多月过去,朝廷催收的夏粮都还未征集齐备,商税征缴也遇到重重阻力,就光每天来求我的商人就不知道多少,朝廷缺钱缺粮这是众所周知之事,不然吴潜刚走,朝廷何必又派遣一个官阶更高的赵葵来当庆元知府,目的还是钱粮,街上散发的传单你也看过了,这小龙湾海港的人大张旗鼓的为前线捐钱,这是占据了道理啊,这个畜生完全不看头势偏偏要去为那吕家强出头,你说这件事到底该怎么收尾?” “横竖不过几百贯前罢了,赔给他们便是,三哥也不必太过忧虑!”中年文士回答。 “说的太简单,若是赵葵要拿这件事做文章,我这个通判怕是就做到头了,眼下经这个畜生这么一闹,鄞县百姓必然议论纷纷,民怨一高,必然生事,本来今年朝廷就强加了两成商税,士绅商人皆都不满,赵葵警告我,若是因为此事闹得这次征粮征税出现百姓哗变,他就会向朝廷参我一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赵葵这……这也太无耻了吧!”中年文士满脸气愤的说。 “无耻又如何,官场争斗历来如此,一旦出了事,总得找个人顶锅,当年端平入洛失败,赵葵还不是被满朝文武弹劾的灰头土脸,最后削官削职才平息下去,何况赵葵一直都在统兵打仗,对于粮草军饷十分敏感,此事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若是不管才是真的不正常,唉,时机啊,我来了庆元府六年,本来三年前就能转正知府,没想到来了个吴潜,这次吴潜走了,却又来了个赵葵……”高知年长叹一口气,瞅着碎裂满地的茶碗使劲儿揪胡须。 官场混到这个位置,就没有一个傻子,因为傻子全都被干掉了。 而宋朝的官场文化在中国数千年历史当中最为繁荣,从朝堂到地方,几乎整天都在上演各种各样的斗争。 “三哥,那眼下我们该如何化解此事?”中年文士问。 “赔钱,捐款!”高知年想了一下吩咐,“这件事你去操办吧,去一趟杨公镇,找到赵颀,赔五百贯的百姓捐款,然后再捐一千两白银,让他放心可以继续在鄞县募捐!” “好,我这就去办!”中年文士站起来告辞离去。 “呵呵,赵颀,听说你以前就是个傻子,果然够傻,你无权无势这样强出风头,莫非是嫌自己活够了,我高知年的钱,莫非就这样好拿……” 高知年独自坐在客堂,许久之后狠狠捶了一下桌子。 …… 第241章 逛窑子好玩吗 “韩掌柜留步,多谢多谢,过几日我再来拜访!” 赵颀和韩雷二人从百花楼下来,走到门口赵颀拱手告辞。 “好说好说,那我就静待赵兄的好消息!”韩雷笑呵呵的拱手相送。 赵颀走出百花楼,冬瓜赶着马车过来,赵颀正准备上车,突然背后一个阴恻恻声音响起:“赵小友,逛窑子好玩吗?” 赵颀打个哆嗦回头,看见一个虚发花白的清瘦老者,竟然还是熟人,于是赶紧笑着拱手行礼说:“原来是觉翁,怎么,您也来逛窑子?” 老头儿一个趔趄差点儿杵到地上,脸皮抽抽着满脸不爽的说:“老夫一把年纪了,逛什么窑子!” “欸,觉翁说笑了,逛青楼何须分年龄大小,像觉翁这种大名士,哪怕一百岁了还是小姐们的榻上嘉宾,更何况前面还有柳永这等骚客,更有张先这种前辈,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觉翁如今老当益壮,逛青楼正当其时也!” 赵颀感觉如同遇到知己,活了两辈子第一次上青楼,本来还有些紧张羞涩,但没想到出门就遇到吴文英这种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也来逛青楼,顿时感觉心里一下平静多了。 听赵颀越说越没边,吴文英脸皮有些发黑的摆手说:“你既然来了县城,为何不到老夫府上拜访?莫非崇国公走了,老夫的面子不够用?” “岂敢岂敢,觉翁这样说就让小子无地自容了,今日来的有些匆忙,也没准备礼物,本来还想等把事情忙完之后再去拜访觉翁!”赵颀赶紧赔礼道歉。 “择日不如撞日,老夫刚好今日有闲,你这也在青楼快活完了,陪老夫回去喝杯茶,走吧!”吴文英也不给赵颀解释的机会,招手叫来一辆马车坐上去,赵颀只好苦笑着吩咐冬瓜也驱车跟在后面。 马车顺着石板街道颠簸前行,转过几条街吴文英在一栋院落前下车,付了车资之后马车离去,赵颀的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看着大门上空空荡荡门楣和牌匾,赵颀有些哑然。 “老夫家贫如洗,一生只好诗词,这是朋友的房子,暂时借给我居住,小友莫要见外,请!” 吴文英前面带路,冬瓜把马车赶到院子里面,有一个老仆过来帮忙把马解开拉到马厩拴好。 “颀哥儿,你有事就聊着,我去外面玩一会儿!”冬瓜觉得喝茶没意思,同时也很有车夫的自觉,知道赵颀办事自己插不上嘴更插不上手。 “行,别跑远了!”赵颀点头。 “放心,我就在附近转转,不会走远,你忙完了叫我一声就好!”冬瓜答应着出了院子。 冬瓜离开后,赵颀这才开始打量整个宅院。 就是普通的四合院,正堂是青砖瓦房,两厢是木石结构的两层楼房,院子不大不小,除开马厩和厨房之外,水井凉亭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围墙下面还有几丛开的正妍的黄白菊花,为这院落平添几分亮丽的秋景,令人不由眼前一亮。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觉翁这几株菊花当真不错,一株龙须……一株堆雪……还有这一株好像是……” 赵颀装逼遇到麻烦,竟然发现有一株不认识,正蹲在花前抓耳挠腮的时候,身后一个婉转轻灵的声音响起:“这一株叫瑶台玉凤!” 声音似乎有些熟悉,赵颀回头愣了一下满脸惊讶的站起来拱手:“原来是月婵姑娘!” 少女桃红石榴裙,月白短褙,长发披肩,柳眉杏眼,俏脸含羞,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小丫鬟,一模一样装束,一大两小看起来赏心悦目。 “月婵见过赵公子!”迎着赵颀惊讶错愕的眼神,少女盈盈福身。 “奴婢见过赵公子!”连个小丫鬟也跟着一起行礼。 “幸会幸会,我还以为月婵姑娘随崇国公一起离开庆元府,没想到你还在鄞县!”赵颀赶紧着说。 “爷爷去鄂州打仗,担心去了不安全便把我留在这里,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遇见赵公子,实乃幸事!” “原来如此,我上次也还在想此事,本来以为崇国公会把你送去徽州与父母团聚,没想到你竟然留了下来!” “朝廷催的急,而且徽州去了也不熟,这边与觉翁爷爷住在一起,也还能学一些诗词书画!” “呵呵,这样怕是有些闷吧!” “是有点儿,但除开弹琴写画,还得多谢赵公子上次送的小鱼缸,给我解了不少闷……” “晴儿,你可别光顾着说话,快去准备茶水,今日你可得好好给我冲一杯茶!” 就在两个人站在一起互相说一些没营养的口水话的时候,吴文英站在客厅前面大声招呼。 少女瞬间粉颈羞红:“赵公子且去客堂休息,我去准备茶水!” “那就麻烦月婵姑娘了!”赵颀赶紧拱手,少女福身之后带着两个小丫鬟去了侧房,赵颀走到客厅前面笑着对吴文英说:“觉翁,今天怎么看着月婵姑娘怪怪的?” “唔,晴儿哪里怪了?”吴文英揪着胡须不紧不慢的问。 “以前见月婵姑娘活泼开朗,今日见她怎么还没说话就脸红,莫非生病了?”赵颀疑惑的说。 吴文英瞥了赵颀一眼摆手进屋,一边走一边说:“怕是你今天逛窑子见的活泼小娘子太多了吧,晴儿一个大家闺秀,平日也不出门,看见你一个少年郎有些害羞不正常么?” 真的这样?赵颀疑惑的看了侧面的厢房一眼,跟着走进客堂。 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似乎是模仿范宽的《西山行旅图》,但从布局上却要简单的多,山水皆都寥寥几笔已经接近抽象的水墨画,和北宋时期的工笔界画区别非常明显。 “乔木生云气。访中兴英雄陈迹,暗追前事。战舰东风悭借便,梦断神州故里……” 作为一个曾经的古玩爱好者,对各种古代的书画完全没有抵抗力。 宋朝的书画可以说是收藏界最为热衷和永恒的话题。 而价格自然也是让人望尘莫及,各种交易会上就没下过亿。 买不起但还是可以买一些高仿的赝品或者文学书籍研究解闷流流口水。 赵颀家里的《清明上河图》就有好几个版本的高仿临摹和影印翻拍版本,没事的时候就拿着放大镜出来看看。 一副《清明上河图》,直接就诞生了一门单独的学问,将界画这种严谨的绘画艺术发展到了极致,也使得后世多了无数模仿者。 而张择端当是在宋朝基本算是最不出名的一个艺术家,只能算是宫廷画师之中的末流人物,毫不显山露水。 至于其他书画家和苏黄米蔡等大家的作品,更是一字万金,原版高清翻拍的复刻版都上万,穷人根本就玩不起。 所以在收藏界,并非所有假的文物都不值钱,金石瓷器的确不值钱,但书画作品只要做的足够好,照样值钱。 第242章 略懂 “小友还对书画有研究?” 看着赵颀一进门就摇头晃脑的盯着墙上的山水画看的津津有味,吴文英好奇的负手站在旁边陪看了两分钟后忍不住问。 “哦……略懂略懂……”赵颀回过神来抹了一把口水。 这幅画虽然看起来并非名家作品,但怎么也算是一幅正宗的宋朝字画,若是流传到后世,打底也要卖半个亿。 “小友自称不读书,更没有学过字画,竟然对字画还略懂,反正是闲聊,小友何不说出来让老夫也长长见识!”吴文英脸色怪异的开口。 “呵呵,觉翁就是诗词书画大家,小子岂敢班门弄斧,我说的略懂,并非字画本身,而是觉得画这幅画的人当时不太高兴!”赵颀干笑几声解释。 “哦~”吴文英脸色更加怪异三分,“都说字画由心,小友这么说也并没有错,但小友又是如何看出来画画之人心情不好?” “觉翁请看,这幅本来是一副山水画,画的应该是行旅所见,山水相依,行人于道,无论是山水景致还是行人车马大部分都画的还算工整,但若是仔细看便能发现其中有许多地方画的略显凌乱甚至随意,用墨也浓淡不均,由此看得出来绘画者心情非常烦躁,应该是断断续续画了好几次才完成,而最后这首诗的题跋似乎又是图画完成很久以后才添上去的,字迹清晰干净很有力量,但却与画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一般人做事,都讲究一气呵成,这样才能有足够的激情完成一幅作品,但这副字画却并非如此,因此小子推测,画这幅画的人当时心情很不好,略有些烦躁,不知道小子说的对不对?”赵颀从画上收回眼神转头看着吴文英笑着说。 “小友请坐!”吴文英此时的脸色已经不是怪异,而是佩服,请赵颀入座之后这才叹口气说:“小友这番解释完全入当初所见,老夫画这幅画的时候的确心情烦躁不安……” “原来是觉翁的作品,失敬失敬,小子胡言乱语还请勿要见怪!”赵颀顿时有些脸皮发烧的赶紧拱手道歉。 “何来不敬,小友这番见识让老夫自愧不如,当初我与履斋兄去沧浪亭游玩凭吊韩世忠将军,归途于荒野之中遇到流民逃难,想到山河破碎国破家亡,顿时有感而发,回来之后便想画这一副画,然而越画心情越是烦躁,强忍着断断续续画了三天画完之后却再也不想动笔了,因此这幅画便丢在了墙角足足半年,有一天履斋兄前来喝茶闲聊,言及此事,翻出来便将当初在沧浪亭写下的一首沧浪看梅题在上面,这首贺新郎虽然是我填的词,但却是履斋兄亲笔写上去的,一前一后相差半年不说,履斋兄之心胸阔达又岂是老朽能够相比,自然这字画看起来便格格不入……” “原来是崇国公题的字,难怪看起来有一些铁画银钩的感觉!”吴文英一番解释,赵颀这才恍然大悟的再次抬头看画,越发觉得字画更加不协调,就像妓院门口挂了一个精忠报国的牌匾。 古代的文人基本上琴棋书画都会,只是看哪方面更加突出一些。 因此吴文英会画画一点儿都不奇怪,古代就连许多打仗的将军统帅除开会提着刀枪杀人之外,许多提着笔也能写字画画,而且还有许多非常厉害,比如岳飞,比如文天祥,甚至后世新中国大量的开国将帅,一样会诗词书画,而且都很厉害。 宋朝的字画虽然后世流下来的并不多,但终归还是有好几百幅的规模,真迹赵颀没亲手接触过,但影印翻拍临摹高仿的还是见过不少。 吴文英这幅画从品质上来说还是非常不错,布局合理,山水人物都画的非常到位,唯独就是笔法有些凌乱,用墨也浓淡不匀,看着像界画,但其实很多地方画的很抽象,带有非常明显的泼墨山水痕迹,由此可见到了南宋末期,无论诗词书画都已经开始严重的走下坡路,士族心情混乱,再也没有了北宋时期文人雅士的那种豁达与闲情逸致,诗词书画也越来越消沉,没有了北宋时期的意境和大气。 这是赵颀穿越过来之后看过的第一幅真正的名人字画。 因此赵颀自然也多了几分欣赏的心思。 等将来有机会了,一定要把四大名帖和苏黄米蔡还有大内馆藏的各种书画都一股脑儿的搬回家好好研究把玩,好不容易穿越一场,这古玩的爱好或许最容易满足。 不过前提是要挡住蒙古人,不然蒙古攻破杭州,皇帝投降,只怕皇宫要遭受洗劫,华夏自秦汉以降千余年留下来的宝贝大部分都要彻底毁灭了。 中国历史上文化有三次大断层。 一次是秦末汉初的农民起义,楚汉争霸,中国生灵涂炭人口折损近半,而屠夫项羽更是将咸阳焚毁,造成先秦时期的大量珍贵典籍焚毁,彻底湮灭在时空之中。 第二次便是蒙元入主中国,金宋两国占据的华夏人口折损六千万以上,焚毁的城池数百座,长安、开封、洛阳、北京、商丘等繁华都市全都被焚毁,损失的珍贵文物无法计数,李清照为了保护这些珍贵资料耗尽家资,从北方收购了大量金石书籍一路颠沛流离到达江南,但十余车古籍也没保护好,大部分被盗。 南宋投降之后,蒙古占领江南,同样烧杀抢掠,繁华的江南遭到极大的破坏,杭州皇宫被洗劫纵火,馆藏的大量珍贵文物焚毁失落,这一次的损失,比之楚汉相争的时候更甚,因为大部分都是纸质载体,千年积累下来的文明几乎毁于一旦,只留下少量散失在民间得以保存下来。 第三次是从清末一直持续到新中国六七十年代,历经明清慢慢归集整理积累起来的大量文物资料再次遭到战火和人为的破坏,损失完全无法弥补。 借着讨论书画东扯西拉一阵之后,吴文英拿出传单询问捐款之事,赵颀也把自己的打算和在灵桥码头募捐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中途少女带着两个小丫鬟端着茶具水壶进来冲茶,也一起听的愤慨无比。 “这高衙内也太坏了!”一个小丫鬟忍不住轻声嘀咕。 “唉,我也没想到吕光平竟然会在这件事上捣乱,这高衙内也的确太过嚣张跋扈了,如今鄂州缺兵缺饷,我只不过是想替崇国公缓解一下压力,哪怕多募捐几千几百贯,或许就能多招一些乡勇,多造一些刀枪弓箭,也免得崇国公在前线焦虑……”赵颀长叹一口气。 说实在,这件事他眼下的确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本来开始是打算去县衙击鼓告状的,但经过韩雷一番劝说后也打消了这个冲动的想法。 他眼下在庆元府无根无势,而且正直小龙湾海港赚钱的时候,的确不易和高知年这种庆元府的二把手争斗,而且也争斗不起,高知年只需要一根小指头都能压死他。 码头上的情形他见过了,当时他呼喊百姓为其助威,没想到除开一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捣乱之外,竟然没有一个百姓出面支持他,可见高家在庆元府的势力的确大的让所有人忌惮。 若是他强行要去告状,但又没有人支持他,这件事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说不定钱没要回来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若是自己被抓,吕家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对小龙湾海港出手,则几个月的策划和打算彻底泡汤。 第243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多谢赵公子一番心意,月婵先行替爷爷谢过公子!” 冲好的热茶轻轻放在赵颀面前之后,少女对着赵颀福身行礼。 “月婵姑娘无需多礼,我也是被崇国公这番爱国情怀感动,才有捐助军饷的打算,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在鄞县募捐怕是弄不下去了,我会尽快回杨公镇开一次小型的义卖会,争取再多筹集一些钱款之后在月底将所有捐款送去鄂州,以解崇国公的燃眉之急!”赵颀双连连摆手说出自己的打算。 “小友不急,鄞县的募捐或许会有转机!”吴文英捋着胡须思忖一番之后开口。 “转机?难道知府赵葵出手了?”赵颀愣了一下问。 “咦,老夫只说一句你竟然就能想到,你这脑袋果然聪明的不像话,莫非真的妖孽附体!”吴文英捻须的手停下来,一双老眼直勾勾看着赵颀。 “嘿嘿……”赵颀干笑几声厚着脸皮的说,“觉翁夸奖人也不带这样不讲道理的,朗朗乾坤何来妖孽,小子不过是就事论事推测罢了,高衙内的老爹是庆元府通判高知年,在庆元府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是有转机出现,除开新来的知府赵葵出手,我想高知年绝对不会主动前来化解这件事!” “既然你已经猜到,老夫也就不瞒你,方才得知你在灵桥码头捐款被高三郎破坏之后老夫就专门去府衙拜访了赵葵,而赵葵也已经听说此事,正唤县尉童大雄前去细述详情,童大雄这个人本是军伍出身,以前对履斋兄颇为敬重,我想他在这件事上不会太过向着高知年,更何况赵葵统兵打仗一辈子,怎会不知道军饷粮草对战争的作用,我只不过和他喝了一杯茶,也没太过细说,他便让我回家静待消息……” 吴文英慢慢喝了一口茶接着说:“方才我在街上还听人纷纷议论,说是高知年在家将儿子打的血肉模糊,听说他婆娘都吓的昏死过去了,高家鸡飞狗跳的到处找郎中!” “这么严重?”赵颀惊讶不已。 “哼,高知年不过是一个御史调任的庆元府通判,而且六年都没有转调他处州府为主官,明显是政绩官声都不好,庆元府百姓早就对他怨声载道,以前履斋兄在的时候偶尔言辞也有不满,此人治理百姓除开手段强硬之外毫无建树,赵葵是统帅出身,岂能对破坏捐助军饷的事无动于衷,若是他不管,只怕日后这件事有人捅到京师御史耳中,他也脱不了干系,因此只要他还没老糊涂,绝对会借此机会拿住高知年的把柄,以此提高自己在庆元府的威望!” 我擦!赵颀捏着茶杯有些呆滞。 他只想到赵葵因为军伍出身或许会对破坏捐款的事有所反应,但听了吴文英的话他才知道自己对于官场的争斗还处在小白阶段。 赵葵出手的目的也并非纯洁到一尘不染,而是会利用这个机会打压高知年。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赵葵来了庆元府快两个月了毫无动静,一直蛰伏让人以为他老迈不想与人争斗,但这种蛰伏都只是表面上的假象,无意中自己就帮他点燃了这第一把火,而目标就是庆元府最大的刺头、坐第二把交椅的通判高知年。 只要搞定高知年,几乎整个庆元府的事都会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高知年都只会唯唯诺诺的当一个应声虫。 一旦这个破坏民间义举捐助军饷的事真的被赵葵捅到朝廷,在这个正和蒙古人打的不可开交而且朝廷又缺钱缺粮的节骨眼上,皇帝一定会狞笑着将屠刀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剁下去,用一颗四品官员的脑袋,来换起全国民众捐资助国的热情。 所以,这也是高知年感慨自己的通判差点儿当到头的惊恐和无奈。 “眼下有赵葵出手,小友在鄞县募捐的事或有转机,所以也不要轻易放弃,而你方才所谓的义卖会,老夫也有心帮忙,虽然我们这些读书写字的人都没什么钱财,但收藏的诗词书画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到时候老夫会邀请一些好友前去参加,拿出一些珍藏的书画参加义卖!” 赵颀惊喜不已的站起来拱手:“觉翁是鄞县大名士,若是由您出面,想来这次的义卖会会增色不少,我这几天也正有些焦虑,不知道义卖会该买些什么,商人手中或许有些珍贵之物,但若是没有一些名人书画,终究感觉有些不上档次!” “上不上档次我不知道,但肯定还是有不少名士佳作,我庆元府名士辈出,王安石、曾巩都曾在明州主政,当初庆历五先生在明州讲学开办书院,让我明州逐渐成为了江南学子问道之地,你们杨公镇的来历你可知晓?” “不知!”赵颀使劲儿摇头。 “杨公镇就是因为当初庆历五先生之一的杨适在那里隐居开办书院而得名,其山原来叫翁山,后来才被叫做杨公山,而海港以前本来叫望海港!” 吴文英地地道道的鄞县人,因此对庆元府的许多典故来历非常清楚。 “田家有子皆习书,士儒无人不织麻。每隔三年一次的省试,我明州上榜的进士数量都是数十记,在朝廷和全国各州府任职的官员,我明州占据数百人,一朝紫衣贵,皆是四明人。这句话可不是吹捧,而是实情,就光眼下在朝为官的王应麟,还有刚刚复职的叶梦鼎,哪一个在大宋不是大名鼎鼎之辈,像老夫这种不上档次的在明州一抓一大把……” “嘻嘻,觉翁爷爷也太贬低自己了吧,明州可没几个人的学问能够超过您,西涧先生还说这一辈子写诗都赶不上您一成!”少女用衣袖遮脸轻笑。 “我听说史弥远也是明州人!”赵颀想起苏老太以前说过的话。 而一听史弥远的名字,吴文艺的脸皮瞬间发黑,冷哼一声端起茶杯喝茶,明显对此人不屑一顾。 话题被聊死了,赵颀略有些尴尬的说:“庆元府名人辈出,而且有觉翁出面相邀,看来这次的义卖会一定会收获巨大,眼下既然有魏国公出面化解募捐之事,看来我和百花楼的韩掌柜商量的事也可以往下一步操作了!” “怎么,你跑到百花楼难道不是去找小娘子快活?”吴文英脸色不爽的哼哼。 “嘻嘻~”两个小丫鬟捂着嘴扭头吃吃发笑。 少女也脸颊通红的低头不敢说话。 赵颀满头黑线的摇头说:“觉翁怎能如此埋汰我,韩掌柜是我小龙湾的大客户,他也是听闻募捐之事之后专门去寻我捐款的,我去百花楼也不过是喝茶闲聊,韩掌柜还捐了三千两贯足钱呢!” “他竟然捐了这么多?”吴文英十分诧异。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韩掌柜并非觉翁想的那样不堪,他听说我在杨公镇准备开一场义卖会之后也非常感兴趣,想要邀请鄞县商界同仁也在百花楼开一场,方才我与他就是在商量此事,本来还有些担心高衙内再去捣乱,所以也没有商量出来一个结果,不过若是有魏国公支持,想来此事也能很快运作起来!”赵颀不得不多解释几句就。 “唔,若是能够在鄞县开办义卖会,或许收获还会大不少,这是好事,既然如此,那老夫这几天也帮忙跑腿张罗一下,尽量多找一些好友参加!”吴文英点头。 “那感情好,到时候我给韩掌柜说说,帮觉翁弄一张百花楼的贵宾卡,以后觉翁去找小娘子还能打个八折……” “你,咳咳咳咳……”赵颀话还未说完,吴文英手一抖一口茶水呛到肺里,咳嗽的同时用手指着赵颀哭笑不得。 “三娘三娘……”一个绿衣小丫鬟风风火火从院子外面冲进来跑进客堂,一看赵颀也在,顿时满脸的焦虑变成了惊喜,满脸激动的跑到赵颀面前福身行礼,“屏儿见过姑爷!” “噗~~~~”赵颀一口茶水喷出,化作漫天茶雾喷了小丫头满身。 “咳咳咳咳……”赵颀咳嗽着赶紧放下茶杯用袖子帮小丫头擦脸,并且连连道歉。 两个小丫鬟捂着嘴笑作一团,少女脖颈羞红的掩面站起来一把抓住绿衣小丫鬟的手嗔道:“你瞎说八道什么,快跟我回去洗脸换衣服!” 看着少女拉扯着小丫鬟逃也似的跑出客厅,赵颀也满脸尴尬的拱手说:“今天的事多谢觉翁前辈了,天色已经不早,我也早些赶回去找一些好友把义卖会的事好好策划安排一些,过几日再来县城与前辈商量!” “如此也好,一旦赵葵的安排有了消息,我也会尽快让人给你带去口信!”吴文英站起来点头。 两人走出客堂,再次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赵颀准备离开院子,却见少女从闺楼顺着楼梯急匆匆的下来。 第244章 奇货可居 “赵公子这是要回去了吗?” 少女略有些失望,雪白的脸颊上还能看到一抹还未褪去的残红。 “多谢月婵姑娘的茶水,募捐之事头绪繁杂,我还要赶回去好好策划安排,过几天再来看望你和觉翁前辈!” 赵颀很郑重的拱手,同时也带着一丝尴尬,方才瓶儿冲进来一句姑爷,让他完全没反应过来。 “赵公子无需客气,要说感谢,是月婵感谢公子才对,您为了缓解爷爷的困境,不光捐献十多万贯的家财,还不顾安危到处募捐,这些都是我自己都做不到也想不出来的,以后……以后你也可以直接叫我晴儿……”少女低头,耳垂红的如同要滴出血来。 “好,晴儿姑娘我就先走了!” “公子稍等,我……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晴儿姑娘尽管说便是,只要我能做到必不推辞!”赵颀站住满脸和煦的看着她。 “我……我也想为捐款出一份力,拿一样东西到义卖会上售卖,不知道行不行?”少女抬头,羞红的脸颊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赵颀,希冀中带着祈求。 “行,怎么不行,这是给崇国公和前线将士募捐,若是有晴儿姑娘出面,只怕效果会更好!”赵颀笑着点头,瞬间想起一件事赶紧压低声音说,“晴儿姑娘,切记那个鱼缸不要拿出去!” “公子放心,您上次就已经叮嘱过我,我一直藏在卧室从来没有示人,我是想把西涧先生送我的那柄古琴拿去义卖,爷爷曾说这柄古琴当初西涧先生买回来的时候花了两千多贯,若是能卖掉,也就能给爷爷多凑一些军饷,这样我也心安一些!” “其实没必要,苏大学士的这柄古琴珍贵,卖了想在买回来可不容易,你参加义卖会,只需要拿一样不需要多珍贵的物品就行,比如崇国公留下的诗词书画!”赵颀略有些不忍的说。 “爷爷的诗词书画很少,晴儿手上也没有,除开古琴之外,我也只有一些女孩子用的发簪玉佩,大庭广众之下也不好……”少女双手紧紧的攥着裙摆,紧张羞涩的有些说不出口。 “那好吧,晴儿姑娘自己做主便好,到时候我尽量安排把这柄古琴放在最后拍卖,希望能够卖出一个高价,也不枉晴儿姑娘这番心意!”赵颀也只好同意下来。 “公子,晴儿还有一件事……”少女低头不敢看赵颀的眼睛。 赵颀哭笑不得的开口:“晴儿姑娘还有什么事?” “我……我每天在家除开弹琴写字之外也没太多事可做,公子募捐和义卖会或许会有一些东西要准备,若是有写字画画之内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帮忙做一些!” “咦,晴儿姑娘这倒是提醒了我,有件事你的确可以帮忙!”赵颀眼睛一亮点头,“不知晴儿姑娘除开写字画画之外,会不会缝纫绣花?” “会一些……”少女声音小的自己都有些听不见。 “那就好,我们如果要在鄞县开义卖会,得有一样拍卖用的展台,为了让义卖募捐活动看起来更加隆重一些,我想弄一块展布铺在上面,还要绣上一些字,既然晴儿姑娘愿意帮忙,那我就把这件事委托给你!” “那不知公子这块展布要做多大,还要绣一些什么字,还请公子给我一个尺寸和规格,我一定会尽快帮公子弄好!”少女激动的询问。 “尺寸……”赵颀捏着下巴想了一下,然后四周一看从篱笆上折下一根树枝蹲在地上画了一个长方形,然后在上面准备写字。 “公子,我房间里有纸笔,要不你随我上去用纸笔画下来,也免得到时候弄错了!”少女脸颊血红,心脏噗通噗通乱跳,感觉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嗯,也好,有请晴儿姑娘带路!”赵颀一个大老爷们无所谓,也根本就没察觉。 作为一个后世人,对什么三从四德,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不和陌生男子说话的古代规矩一点儿都不熟悉,就算在茅湾村,一群丫头和野小子一样嘻嘻哈哈到处跑,大家闺秀这个词,只存在于小说中,吴月婵表现的虽然让他有些不习惯,但也没有想的太多,主要还是不习惯这种理学氛围下的女生日常行为规范。 看着赵颀跟着吴月婵上楼,站在客堂前面的吴文英拈着胡须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的笑容。 这个丫头留在庆元府的心思他自然知道。 而吴潜把她托付给他照顾的心思自然也很明显。 赵颀已经用他的神奇属性征服了吴潜,只要两人日常交流情投意合,将来的事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对普通人来说或许可以。 但对赵颀来说恐怕有些不顶用,因为赵颀家的情况有些特殊,这货一看就是很有主见的人,而且也没爹没娘,要把他弄成孙女婿,吴潜自认为靠自己的身份不一定管用,甚至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一旦强迫之下赵颀不同意,两人之间这种良好的关系恐怕会大打折扣。 为了一个孙女损失赵颀这么神奇的一个能人异士相助,吴潜自己都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孙女。 因此要把赵颀紧紧的和吴家绑在一起,那还是要祭出貌美乖巧而且琴棋书画样样都会的孙女亲自上阵,要把赵颀勾搭到手。 眼下看来,这个安排已经有了一些良好苗头,至少吴月婵自己很喜欢赵颀,同时赵颀看起来也完全不排斥吴月婵。 因此帮忙拉皮条的吴文英自然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能够当成这个月老系下这根红线,莫说吴潜到时候会感谢他八辈儿祖宗,而且他自己也感觉到莫大的荣幸。 主要是赵颀这小子太神奇了,几乎到了奇货可居的地步,放走了绝对会后悔几辈子。 二楼的闺房并不算大。 原木地板踩着有些轻微的颤动,宽大的秀床上沙帐在透窗而入的风中轻轻拂荡,榻上的被褥收拾的整整齐齐。 床头的小桌上放着一个透明的小鱼缸,清澈的水里面还能看到几只小虾和泥鳅在里面游来游去。 一张书桌,一个梳妆台,一个衣柜,两口木箱,一个衣架,然后就是一些简单的日常家居之物。 房间里还漂浮着一股清幽淡雅的熏香味道,非常好闻。 三个小丫鬟站在进门处迎接。 赵颀进来,双眼一扫就全部看完,然后双眼就落在了床头衣架上挂着的几件轻薄短小的衣衫上。 “呀~”吴月婵捂嘴轻呼一声,赶紧对着绿衣小丫鬟做手势,小丫鬟聪明伶俐手忙脚乱的把几件衣服收起来藏到木箱里面。 赵颀嘴角翘了一下走到书桌前面大大咧咧的一屁股坐下来,少女脸颊通红的赶紧准备笔墨纸砚,一番忙碌之后都准备齐全,赵颀这才坐下来拿起毛笔,很快在纸上画出来一幅展布的图形,并且还标上数字。 赵颀画的时候少女站在旁边细看,三个小丫鬟也都满脸兴奋的挤在赵颀身后踮着脚叽叽喳喳。 赵颀画完,指着图形笑着说:“晴儿姑娘,这副展布最好用红色或者明黄色,长两丈宽八尺,在中线以下要缝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众志成城保家卫国这十六个大字,这些字可以用白色或者黑色的布画好之后剪下来,然后用针线缝在展布上,最下面还需要写上‘庆元府抗战救国义卖会筹备委员会,鄞县义卖专场’字样……” 赵颀指着画出来的图纸仔细讲解一遍,看到吴月婵点头确认都听懂了这才站起来说,“这幅展布就麻烦晴儿姑娘了,今日多有打搅,告辞!” “我送公子下楼!”吴月婵赶紧相送。 赵颀转身却并没有出门,而是径直走到床边凑到小鱼缸前面看了一眼笑着说,“这些虾和泥鳅晴儿姑娘竟然还养着,当真是命好!” “公子相送,晴儿不敢轻易舍弃,其实这小虾养着也挺好玩的,我以前从来都不知道虾都是往后退着游的,而且还很快……”吴月婵说话的时候紧张的盯着自己的床,生怕床上还有什么隐私的贴身衣物,让赵颀看到了笑话。 “当~”赵颀轻轻的弹了一下鱼缸笑着直起身往外走,“这鱼缸太小,将来等我的玻璃研制技艺提高,我帮你做一个大大玻璃鱼缸,在里面布置上假山珊瑚水草和沙子,做一个真正的水族箱,养一群五颜六色的海鱼,这样不用出门,每天都能看见大海……” 在家就能看见大海! 吴月婵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实在想像不出来赵颀描述的水族箱的样子。 “三娘,赵公子走了!” 等在小丫鬟的提醒下回过神来的时候,吴月婵追到楼梯口,看见赵颀已经下楼走到了院子门口,回头还微笑招招手才大步出门而去。 …… 第245章 条件 “颀哥儿,快回去,你家里来客了!”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已近申时,马车踢踢踏踏刚回到茅湾村,路口就有村民告诉他消息。 “来客?是不是陈先生或者姚先生?”赵颀惊讶的同时略微有些惊喜。 “不是不是,说是从县城来的!”村民摇头。 赵颀满脸疑惑的回到家,看到自家的破窑前面停着一辆崭新的豪华四轮马车,除开几个满脸横肉的仆从之外,还有一个身穿皂袍戴着纱帽的中年男子,只看衣饰和气势就不是普通百姓,此时男子正和苏老太坐在窑洞门口的竹桌前面喝茶说话。 “大官人,我家孙儿回来了,你有事就找他说吧!” 看见赵颀的马车回来,苏老太杵着拐杖站起来进窑洞去了,阿莲和小竹赶紧上前来迎接,赵颀下车。 “小颀,这位是县城来的高大官人,说是找你有事商量!”阿莲有些紧张的低声说。 “高大官人?”赵颀愣了一下脸色微变,赶紧压低声音问:“他没说什么威胁的话吧?” “没有,但你要小心一些……”阿莲紧张的看了一下围在四周的几个高壮的仆从提醒。 “放心,没事,你和小竹先进去吧!”赵颀松了一口气。 他几乎就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姓高,而且是从鄞县来,必然和高知年有关,特别是还带着这么一群虎背熊腰满脸横肉的家丁,无论是不是为高衙内破坏募捐活动有关,但看情形就带着三分威胁,明显来意有些不善。 这高家果然是专横跋扈惯了。 赵颀相通之后也有些暗自撇嘴,高知年在庆元府当了六年的老二不是没原因的,的确是不够聪明,在这个国难当头的节骨眼儿上竟然还如此嚣张,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赵葵的威胁当一回事。 “来者可是小龙湾海港的赵大掌柜?”男子慢慢腾腾的放下茶杯站起来拱手。 “不错,先生何来?似乎和赵某不认识吧?”赵颀也没太给好脸色随意拱了一下手。 “呵呵,以前的确不认识,但今天就已经认识了,某高知旭,庆元府通判高知年的族弟,在家排行老七!” “原来是高先生,幸会幸会,不知高先生突然来寒舍是有何事?赵某似乎和高通判也没什么来往和交道吧?”赵颀大大咧咧的走到竹桌前面拉开椅子一屁股能坐下去说。 “赵掌柜又何必明知故问……”高知旭也跟着坐下来,“今天你去鄞县灵桥码头募捐军饷,高某侄儿高畅因为误以为你们是在行骗,所以将几口募捐用的木箱打碎,然后几个不开眼的家仆乘机也拿走了一些百姓捐献钱款……” “高先生,你家侄儿是县衙的巡捕?”赵颀脸色不爽的问。 “不是!” “那是庆元府的官差?” “也不是!” “呵呵,那我就奇怪了,你家侄儿既不是巡捕也不是官差,他如何就能执法破坏募捐,就算我们是骗子,不该是先去报官么?还有,当时就有鄞县县尉安排的几个官兵在场维持捐款秩序,你家侄儿冲进来就打砸抢,还说以后不得在鄞县募捐,见一次砸一次……,高先生,莫非你们高家就是庆元府的法,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赵颀满脸认真的盯着高知旭。 “这个……”高知旭本来有些随意的情绪顿时有些局促起来,在赵颀咄咄逼人的质问下脸皮有些涨红。 “眼下蒙古国大兵压境,我大宋危在旦夕,赵某不能上前线抗战杀敌,因为想为前线抗敌的将士募捐一些军饷,难道有错?” “没有……”高知旭尴尬摇头。 “那就好,既然高先生都认为赵某没错,那肯定就是高通判家的三公子错了,既然错了,不知高先生今天不打招呼就贸然带着这么大一群家丁跑我家来干什么?到底是想赔礼道歉呢?还是想威胁赵某不要把这件事闹大?” “赵掌柜既然把话挑明,那高某也就不再遮掩,此次高某就是受家兄所托,前来和赵掌柜商量一下此事该如何收尾,我们不想把这件闹大,当然,我们知道赵掌柜也不想把事闹大,对吧?” 高知旭说话的态度此时诚恳了不少,但话语之间仍旧带着一丝隐隐的威胁。 赵颀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捏着下巴沉吟一番之后点头说:“既然高通判有这个意思,赵某自然也不想节外生枝,但这件事是高三郎挑起的,应该承担一切后果,高先生既然来了,还是说说你们的解决办法吧,自古都说民不与官斗,我们都是守法的良民,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这件事毕竟造成的影响太坏了,已经让整个庆元府老百姓开始怀疑我们募捐的动机不纯,有骗钱财的嫌疑,若是这个嫌疑不洗脱,这次为鄂州前线全款的事说不定就会泡汤,同时也会严重破坏庆元府百姓捐助军饷的爱国热情!” “赵掌柜放心,高某此来,家兄已经吩咐,不光会赔偿被家仆私自捡走的百姓捐款,同时还会捐一千两白银,而且从今日起,大郎可以继续去鄞县甚至庆元府任何地方募捐,绝对保证不会再有人干涉闹事,不知这样处置赵掌柜可满意?”高知旭听赵颀也同意和解,因此松了一口气赶紧说出自己的解决方法。 “这样……”赵颀再次沉吟许久之后摇头,“这样还不够,赔钱是必须的,这毕竟是庆元府数千百姓捐给前线的军饷,我无权处置,高家的人更加不能拿,其实这件事严格来说算是抢劫军饷……” “赵掌柜,我说过这些钱并非是我们高家拿了,而是被贪心的家仆捡了去!”高知旭一字一句的更正。 “呵呵,但现场成千上万的百姓都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是高三郎命令家仆砸烂募捐箱,而且捡钱的时候高公子就看着,从未出声制止,也就是说他当初就是默许纵容家仆抢劫捐款,高先生强行要洗白此事,莫非当庆元府的百姓都是傻子不成?”赵颀呵呵冷笑。 “那你想如何?”高知旭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我不想如何,其实高通判愿意和解此事,我也求之不得,但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我们总不能和稀泥解决,百姓的捐款高家需要一文不少的吐出来,这是大义,还有就是既然高公子错了,那么他必须亲自出面向鄞县百姓道歉,这样才能消除庆元府百姓对我们募捐的误会……” 高知旭脸皮使劲儿抽抽几下脸皮发黑的说:“赵掌柜,这样做是不是太过了,让三郎当街向百姓道歉,我族兄的脸往哪儿搁?” “呵呵,自然是往天下大义上搁,如此国家危难之际,竟然当街打砸抢劫百姓募捐的军饷,若是不如此如何能平复庆元府百姓心中的愤怒,既然高通判也想通了这件事愿意和解,那何不做到尽善尽美,这样或许还能给庆元府百姓留下一个家教严格、知错能改的好名声,若是遮遮掩掩看似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但庆元府百姓心中的愤怒丝毫不减,对高通判来说不仅没起到遮掩的目的,反而还会坏了口碑。有时候道歉并不是丢脸,而是长脸,至少这样做了之后,高家在庆元府百姓心目中的口碑会好那么一点点……” 赵颀笑着用手比划了一截中指接着说: “至于高通判愿意捐献一千两银子,那是高通判的爱国心意,不光为庆元府百姓做了一个表率,也令赵某非常感动,想来崇国公知道也会感激不尽!” 高知旭脸皮抽抽许久之后站起来说:“这件事我不能做主,需要回去和家兄商量!” “也好,今日我便不留高先生吃饭了,不过前线战况瞬息万变,希望高先生尽快把赵某的意思转告高通判,此事解决的越快,留下的后遗症便越小,庆元府和京师相聚不过三百里,若是拖个三五天,等到这件事传到京师,只怕到时候想要掩盖就来不及了,赵知府刚刚来庆元府就职,我想他也不愿意一来就背一口驭下不严的黑锅……”赵颀站起来微笑拱手。 “放心,赵掌柜的话高某一定一字不差的带到,告辞!”高知旭脸色难看的拱手之后上车。 “不送,高先生慢走!”赵颀对着离去的四轮马车拱手相送。 第246章 陨铁印章 “颀哥儿,高家为什么会这么快跑来道歉?这不科学呀?”等高知旭离开之后,冬瓜满头雾水的凑上来询问。 “他不来才不科学,你去一趟马车行,让木匠赶紧再打造十口募捐箱,说不定明后天我们还要去鄞县募捐!”赵颀吩咐说。 “好!”冬瓜对赵颀的安排一贯言听计从,水也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赶着马车去马车厂,赵颀则走进窑洞。 阿莲和小竹正在烧水做饭,苏老太则坐在凉棚下面发呆。 赵颀安慰了阿莲和小竹几句之后走到凉棚下面坐下来,把今天在鄞县募捐的事从头到尾的仔细说了一遍。 苏老太听完之后沉思了许久。 “颀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崇国公募捐,但既然你做了,那肯定就有自己的想法,太婆年纪大了,也不太了解官场的事,但你切记眼下的局面,还并没有力量去和这些地方官员抗衡,以前崇国公在的时候,你还可以借一下他的势,如今崇国公调走,庆元府就没有人能够帮你,一切就全靠你自己,因此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首先考虑自己的安危……” “今天你没有冲动去县衙告状,这是对的,天下乌鸦一般黑,无权无势的人无论在哪里都受欺负,当初苏大学士有神宗和太后护佑一样被卷入乌台诗案之中差点儿没命,明哲保身,而后再有所图,高知年在庆元府势大,这是众所周知之事,所以你千万不要和他翻脸……” “至于新来的知府赵葵我还是了解一些,算是一个有担当的人物,像他这样的官员现在朝廷不多,若是有机会你一定要去拜访他一下,只有这样高知年以后才不会敢轻易动你,你逼迫高三郎当着鄞县百姓的面道歉,为了化解眼前的危急,高知年肯定会答应,但你切记提防高家以后的报复……” “是,我以后会注意,太婆你们在家也要小心一些!” “我们几个妇孺在家,没啥好担心的,高知年再混账,也不会对我们下手,他们的目标是你,上次是吕家,这次是高家,你得罪的都是些难缠的势力!” 赵颀苦笑,“太婆,不是我想惹他们,是他们自己找上来的麻烦,我还不想多事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终归是你做事不够稳妥,太婆也不是说你做的不对,而是以后你做事要尽量把事情想的周全一些,就比如这次去县城募捐,就没有动脑筋,明知道崇国公已经离开,但还是急匆匆就去了,而吕家与庆元府诸多官员都有牵连,怎会不从中破坏,吃一堑长一智,一定要好好记得这次的教训!” “是,孙儿记下了,以后做事一定稳妥一些!” 赵颀不得不承认苏老太说的对,这次的募捐,自己的确是太想当然了一些,这是封建时代的大宋,不是后世的文明法制社会。 “嗯,记得就好,但所谓行的正走的直,人在做天在看,你为前线募捐军饷是在积德行善,我想还是会有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次赵葵出手帮你,也算是老天没有辜负你这一番心意,既然做了,那就把这件做好,不好虎头蛇尾,而自己说过的话更要兑现,这些老百姓捐助的善款一定不要私自挪用!” “太婆放心,这个我自然分得清楚,眼下小龙湾海港已经完全走上正轨,明年完工之后我们至少回会有上百万贯的收益,募捐的钱我也没看在眼里,真的只是想帮崇国公一把,毕竟抵抗蒙古人是眼下最为紧迫之事,若是前线崩溃,蒙古人怕是很快就能攻破临安杀到庆元府来!”赵颀解释说。 苏老太紧紧握住拐杖,干枯的双手略微有些颤抖。 似乎赵颀的这句话触动了她的某些记忆。 “太婆您也别太担心,既然崇国公已经推测到蒙古人的意图,朝廷肯定也会做出一些防备,只要防守得当,想来蒙古人也不会这么容易得逞!”赵颀赶紧宽解。 “你不用担心我,该怎么做就去做,小心些就是,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说要弄一个义卖会,老太婆有一个小物件儿拿给你……” 苏老太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去房间,淅淅索索的一阵翻找之后出来,手里多了一个檀木盒子。 “太婆,这是啥?”赵颀惊奇不已。 这盒子外观古旧但做工精细,精雕细刻的花纹看起来非常精美,而家里以前一贫如洗,苏老太房间的东西赵颀基本上都见过,除开破旧的被褥衣服之外,他从未见过这个东西。 “这是你爷爷以前留下的一枚印章,我也不知道什么来历,他一直当宝贝一样天天把玩,你爷爷去世多年,留下的也只有这件东西了,老婆子留在身边当一个念想,今天就把他拿给你,拿去义卖会上卖了,也能多筹几贯军饷,这大宋虽然不好,但若是你爷爷在世,也舍不得就这样被蒙古蛮子占了去,这大宋的百姓,也不能就此做了亡国奴……” 苏老太一边说话,慢慢将盒子打开。 一枚黑色的印章,嵌在雪白的丝绸中。 这是个古董,赵颀一眼就看出来这不是一枚普通印章。 作为一个还算入门的古玩爱好者,对于包浆这两个字特别感敏感,古玩古玩,只有古代人拿来翻看把玩的东西才叫古玩,其他不能玩的都只能叫文物或者古董。 这枚黝黑的印章不光造型古朴,而且应该是被人常年拿在手上把玩,无论棱角还是边缘,都摩挲的非常光滑,虽然苏老太珍藏了几十年,但掀开的瞬间,还是扑面而来一股熟悉的包浆气息。 放在盒子里端详许久之后,赵颀轻轻将其拿了出来。 但一入手他便更加惊讶,这竟然是一枚铁质印章。 高约五寸,上面有一个龙形挂钮,长宽各有二寸,通体漆黑,触手冰凉,表面略有凹凸不平但棱角圆润,沉甸甸至少有一斤多重,看起来非常沉稳霸气。 印章底部阴刻着几个篆文,赵颀细辨许久并没有认出来。 古玩的种类太多了,没有人能够涉猎所有方面,印章算是一个很特殊的大门类,赵颀并不熟悉,他主要研究还是瓷器这种存世量大的普通文玩,其他书画或有涉猎,但都是用来长见识的,买不起也弄不到,至于印章,他更是从来没有碰过。 这枚印章的材质是铁,按道理来说不应该特别金贵才对,要知道铁质印章在古代都是官员才能用,而且都是品级不高的官员,高级官员用金印,中级官员用银印,再低一些用铜印,最次的才用铁印。 但根据赵颀从苏老太零零散散的一些话中推断,自己爷爷就算曾经是大宋的官员,但绝对不应该是用铁印的等级,而且这枚铁印用的是篆文,肯定不是宋朝的官印,至少都是隋唐以前的东西了,不然不会给他感觉到熟悉的古董气息。 而更加让赵颀感觉怪异的是,一枚铁印,竟然还有一个龙形兽钮。 古代的龙形一般都是皇族才能用,或者更加确切点儿,是只有皇帝才能用。 而皇帝怎么会用铁打造一枚印章? 赵颀翻来府去观看的同时也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这材质不是铁? 赵颀拿着铁印走到窑洞中间,借着全景大天窗照射下来的阳光仔细观看,乌黑光滑的铁印表面,竟然有一种天然的花纹,转动的同时似乎还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是陨铁……”观看许久之后,赵颀大致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这下就有些说得通了,一枚用陨铁打造的龙形印章,看来是隋唐以前哪个朝代的皇帝用过的玩意儿,不过按照赵颀对玉玺的理解,大概这枚印章也并非多么名贵,只不过某个皇帝喜欢而已。 中国古代最值钱的印章只有一枚,那便是秦始皇的那枚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若是能够搞到这枚印章,估计就大发了…… 赵颀流着口水把铁印拿回凉亭,找来纸张和墨水试着盖了一个黑色的印,辨认半天似乎是‘乾坤始建皇图霸业’八个字。 这特么就更扯了,他从来就没听说过中国古代的皇帝有过一枚这种款的印章,这八个字霸气倒是霸气,但怎么看都像是闹着玩儿似的,而且中国皇帝印章最多的是清朝的乾隆皇帝,号称印章狂魔,凡是看上的书画就喜欢盖章,盖一个那是最少的,一般要盖上三五个才会满意,若是传世名画,更是见缝插针密密麻麻的盖满才会心满罢手。 乾隆总共有三千多枚玉玺,自创的不算,还仿制了中国历朝历代的玺印,但也没有听说有一枚‘皇图霸业’的印章。 由此可见,这枚印是个古董肯定没问题,但并不一定就很名贵。 就像乾隆皇帝的印章一样,多的让后世的拍卖机构都懒得招呼,你要买到一个得意洋洋的显摆,遇到印章收藏大家可以给你端一盘子的乾隆玉玺出来。 而赵颀也猜测爷爷之所以拿着这枚印常年把玩,估计也是想弄清楚它的来历。 但赵颀是没这个兴趣的,要开义卖会,自己刚好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藏品,这枚印章来的正是时候,相对于国破家亡来说,印章这种既不能看又不能吃的玩意儿能换成钱打蒙古鬼子,那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看赵颀把印章上的墨水擦干净放进檀木盒子里,苏老太点点头说:“颀儿,这枚印章我就交给你了,想卖就卖,不想卖你便留着……” “太婆您再去房间找找看,看看爷爷还有没有留下什么好东西!”赵颀把盒子扣好满脸期待的笑着说。 “嘁,你个娃娃想的倒是美得很,老太婆除开几件破衣服,哪里还有什么好东西?”苏老太哭笑不得。 “太婆,您别急着说没有啊,上次您还拿出来一个金锞子呢,这印章也值不少钱,您有空就多翻翻……” “翻也没有,你爷爷死的早,我一个老太婆也不会挣钱,自从你爹死后饭都吃不上,能卖的都卖了,能当的都当了,哪里还有……”苏老太杵着拐杖嘀嘀咕咕的回房间去了。 …… 第247章 茶馆 “听说没有,有人打算在镇上开一个什么义卖会为崇国公捐献军饷?” “唔,此事到处都在说,想来不会有错!” 杨公镇一间茶楼之中,有一群茶客正在喝茶聊天。 “何为义卖会?”有人忍不住插嘴问。 “义卖会听说就是拿出一件自己珍藏的物品,到时候放在一起竞买,价高者得,而卖出去的钱都会捐到鄂州作为军饷!”一位熟知内情的男子解释。 “咦,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方法,要比码头上那个募捐箱看起来有趣的多!”问话的人脸色惊讶的点头。 “其实这募捐箱也挺有意思,这已经在码头摆了好几天了吧,每天都有人不断前去捐款,怕是募集了几千贯了!” “几千贯,相对于一场大战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我估计这义卖会才是募捐的大头,如此匪夷所思的募捐方式,都不知道是何人想出来的?” “呵呵,这个我倒是了解一些,这抗战保国义卖会是由小龙湾海港的大掌柜赵颀牵头,联合三味居茶楼和几家茶商一起策划的,眼下还在筹备阶段,传出来的消息不多,但听说他们最近到处都在散发名片联系商道各界,希望大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都拿出一些物品参加义卖……” “马兄所说的名片是何物?”有人忍不住开口询问。 “喏,就是此物……”说话的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方方正正的小纸片,上面竖着书写抗战保国义卖会几个大字,两边还各有一行小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众志成城,保家卫国。名片翻过来,上面还写着副会长范海龙,下方写着庆元府鄞县杨公镇海港三味居的地址。 “这不就是简略的名刺么?”看过之后一个茶客有些不以为然的说。 “江兄这么说也不为错,但这个用起来却要方便的多,他们将这种简略名刺一次性雕版印制几十张放在一个小盒当中随身携带,需要用到的时候就拿出来送一张送人,既方便又快当,别人拿到之后保存起来,以后随时都能翻看寻找出来方便联系,比如这海港数百家商行,若是光凭记忆去过一次如何能够记得住,但有了这名片就不一样了,翻出来看看必然能够找到!” “不错不错,这名片看起来的确很方便啊,回去之后把我那布庄的名片也弄一些” “这次小龙湾海港看来要更加出名了,十八万贯,好大的手笔!”一个身穿华服的中年男子感叹。 “呵呵,出名是出名,只怕这次小龙湾海港踢到铁板了!”一个长着酒糟鼻的皂袍男子不屑的开口。 “为何?”一群人都惊讶的转头看着说话之人。 “县城发生的事你们还不知道?”皂袍男子惊讶的放下茶杯。 “唔,我半个月没去县城了,付兄快说,县城发生了啥事?和小龙湾有什么关系?”有熟悉茶客催促。 “既然大家都还不知道,那我就说一说,昨日小龙湾的大掌柜,也就是赵大郎带人去三江口的灵桥码头募捐,结果开始还没多久就被高衙内带人砸了募捐箱,并且还把鄞县百姓捐的几百贯钱都抢走了,听闻当时赵大郎信誓旦旦的要去县衙报官,但后来却不了了之,似乎是大中午的就灰溜溜的回了杨公镇……” “还有这事?”一群茶客顿时喧哗骚动起来。 “此事我亲眼所见,昨日上午我刚好去县城办事遇到,围观的百姓上万人,五口募捐箱当场被砸的稀巴烂,赵大郎屁都不敢放一个!”皂袍男子撇嘴说。 “高衙内,莫非就是通判高知年的三儿子?” “哼,除了他还会有谁,鄞县姓高的高官就只有一个!” “宁绕三里,莫过高堂,若真的如此,赵大郎怕是真的踢到铁板上了,上次他有崇国公撑腰,这才压住吕家,这次崇国公不在了庆元府,高知年才不会了鸟他,告官也没用……” “岂有此理,高衙内竟然打砸抢夺百姓捐款,难道就目无王法么?” 吵吵嚷嚷之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狠狠一拳头砸在茶几上站了起来。 “嘁,王法,什么是王法,在庆元府他高知年就是王法,所有的刑狱钱粮还不是他经手才算,以前有崇国公压着还算老实,如今来了一个七老八十的赵葵,听说来之后就没出过府衙的大门,最近庆元府的大事小事听说都是高知年在操办,这两个月催收田粮商税你们难道不知道,县衙的税吏如同虎狼一般到催逼,稍有不满和反抗便会被拘拿入狱,光我知道就有好几个商人被抓了,听说过还有百姓被打折了腿脚……” “狗日的官府越来越过分了,商税年年见涨,去年还是三成,今年已经是五成了,生意却一年不如一年,如此下去,只怕大半的商户都要破产了!”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气愤的嚷嚷。 “唉,那又有什么办法,如今蒙古人打过来了,前线吃紧,朝廷借机搜刮一波,我听闻朝廷的谕令本来庆元府商税只涨一成,但到了下面,就变成了两成了。” “田税也是,我听闻每亩只涨三升,到了庆元府就变成一斗!” “这个狗官!”有人破口大骂。 “肃静肃静,诸位客官安心喝茶,切莫大声嚷嚷,继续吵下去我这茶楼怕是也开不下去了!”一个胡须花白的半拉子老头儿苦笑着站在楼梯口安抚茶客。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窝心的话了,终归是朝廷在打仗,加税也在意料之中,就像赵大郎前几天在海港募捐的时候所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崇国公这么大一把年纪了都还去前线抗战杀敌,相比起来我等也算是清闲了享福了。” 一个衣服和气势都不错的四旬男子摆手说了几句,吵吵嚷嚷的茶楼上终于慢慢安静下来。 “赵大郎在县城募捐受挫,不知后续如何付兄可知晓?”有人将话头重新拉回到方才的话题上。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有高衙内这样一闹,募捐之事肯定弄不成了!”姓付的男子摇头。 “着实可恨!”有人气愤摇头。 “对了,不知赵大郎他们弄的这个义卖会何时开始,我倒是想去见识一下!” “唔,我听三味居的范掌柜说已经有了一些策划,最迟两三天就有消息,他还邀请我去参加,我也正有些意动。” “为前线捐款,我都不知道诸位怎么想的?这朝廷待我们如猪狗一般,这些钱送去前线还不是被那些狗官和将领私吞瓜分了!”有人狠狠的说。 “欸,这样说就不对了,朝廷纵有万般不好,但我们总归还有吃有喝,还能保住一条性命,若是蒙古人杀过来,只怕命都没有了,还要钱财有何用,赵大郎的话我还是很认同,大敌当前,国难当头,我们不能做鼠目寸光之辈,只有众志成城保住大宋,才能保住我们的财富和家人,蒙古人比起辽金来说更加野蛮,金国灭国之后中原和北方几乎都被蒙古人屠杀一空,前车之鉴我们岂能忘记了。” “林兄说的不错,赵大郎的话令我也深有感触,想当初我们这些人可都是从北方被金人赶过来的,如今蒙古再来,我们无处可逃,走吧,一起去三味居问问,看看这义卖会到底何时开始!” “好!” 几个茶客相约离开茶楼,坐上马车结伴往海港而去。 …… 第248章 呸 黑夜降临,秋夜月明。 鄞县一座豪华酒楼的雅间之中,一群年轻纨绔聚在一起喝酒。 为首是一个头上用绷带裹的如同木乃伊一样的家伙,正是庆元府的头号纨绔高畅,百姓都呼为高衙内。 高畅身边,还坐着六七个年龄差不多的青年,都是二十郎当岁,虽然相貌高矮各自不同,但都锦衣华服一看都是些家世不错的公子哥。 其中有一个正是吕家二少爷吕光平。 桌子上酒菜琳琅满目,四周还有莺莺燕燕一群衣衫单薄的年轻女子倒酒夹菜服侍,看似很热闹,但实则气氛很有些凝重,特别是高衙内,脸上还有几块青紫肿的老高,半边嘴皮子都翘着,一双眼睛更是如同寒冰,一言不发的一口接一口的往嘴里倒酒。 “三郎,你也别生气了,光喝酒也不解气,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怎么把这口恶气找回来!”一个公子哥儿用手按住高衙内的酒杯劝说。 “就是就是,这赵颀不过是一个乡下野小子,猪狗一般的人物,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这次之后他定然不敢再来鄞县,若是来我们定不饶他,一定打出他的屎来!” “干脆我们找人去杨公镇打他如何?” “如此最好,打个半死三郎才会解气!” 一群纨绔七嘴八舌的宽解出主意,但高衙内却一言不发又灌了一杯酒才哐当一声将酒杯砸在酒桌上,咬牙切齿的说:“最近你们别去招惹他,我爹说了,要是还有人破坏他在庆元府募捐,无论是谁都会拿入大牢打个半死!” “啊?” “怎么会这样?” “三郎快说,你爹打你也就罢了,难道还让他继续在鄞县骗钱?” 一群纨绔顿时吵嚷起来。 “唉……嘶~~”高衙内郁闷的去薅头发,但一把抓在痛处,顿是痛的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沮丧的说:“你们怕是不知道,知府赵葵今日把我爹叫去府衙狠狠训斥了一顿,要不是我爹服软,只怕诸位兄弟就只能去监牢你看望我了!” “这么严重?不就是砸了几口木箱么?”一个纨绔惊讶的问。 “我怎么知道,或许是赵葵小题大做,今日我爹已经让我七叔去杨公镇向赵颀道歉,不光退了五百贯的捐款,还赔了一千两银子!” “嘶~这也太过分了吧!” “更过分的还在后面,那赵颀竟然还不答应,还要我在灵桥码头当着鄞县百姓的面向他道歉……”高衙内哭丧着脸说。 “太可恶了!” “就是,这赵颀也太不给高通判面子了,难道就是因为背后有崇国公撑腰么?” “崇国公不是都走了么,他还这么嚣张,简直是无法无天!” “不能忍,绝对不能忍,若是这样下去,以后我们还怎么有脸在庆元府混!” 一群纨绔简直如同炸锅一般吼嚷起来,而且说得话委屈至极,若是往外人听见还以为他们是受害者,而赵颀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吕二郎,你怎么不说话,三郎可是帮你出头才弄成这样的!”一个纨绔生气的对着吕光平大吼。 吕光平白皙的脸皮抽抽着根本就停不下来,但面对一群官二代,又不得不低声下气的站起来满脸苦涩的说:“诸位,我实在也没想到会弄成这个结局,大家不都说新来的知府赵葵不管事么?” 几个纨绔一听瞬间蔫了,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坐下去。 “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有责任,我们不能让三郎就这么受委屈,当着鄞县数万人给那个小王八蛋赔礼道歉!”一个纨绔哼哼。 吕光平更是郁闷的差点儿把牙齿都咬碎了。 只能小心翼翼的对高衙内拱手说:“三郎,这次的确是我做的不对,让你受委屈了,但赔礼道歉我也的确没办法,这毕竟是高通判答应的事,要不您就打我一顿……” “唉,此事与你无关,算了算了,赔礼道歉就赔礼道歉,不过就怕小爷的道歉他受不起,将来得跪在地上给我还回来!” 今天高知旭回来之后和高知年已经商讨结束,高知年对赵颀的条件虽然恨的咬牙切齿,但也知道无可奈何,不答应不行。 就像赵颀所说,若是这件事拖个三五天传到京师,朝廷必然会有人借机生事,不管是参他也好,参赵葵也好,最终鞭子都会抽在他身上,教子无方,纵子行凶,抢劫民间捐赠的军饷,这顶大帽子甩到庆元府,赵葵一定会转身结结实实的戴在他头上,而且不大不小刚刚好。 因此这件事必须要快速安抚下去,一边让赵葵不至于借机拿他开刀立威,另外就是赶紧将屁股擦干净,不能等到朝廷的问询到了还没有结果。 既然赵颀接受赔礼道歉并且提出了解决方案,在官身和脸面这两个答案中,他不会糊涂到选错。 高家认怂,高衙内就只有任凭老爹摆布,面对老爹手中那根鸡蛋粗细、上面还沾着头发和血迹的家法,高衙内根本就没怎么敢有任何不满,在家把一群狗腿子家丁狠狠揍了一顿之后出来找狐朋狗友喝酒散心。 当时他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欺负一下赵颀为吕光平打抱不平,毕竟吕光平平日对他孝敬不少,每次只要来鄞县,必然都会钱财送一大堆,吃肉喝酒逛窑子更是全程买单。 但他绝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一脚提到铁板上。 赵颀最近虽然在庆元府崛起的速度很快,但却几乎毫无底蕴,只要稍微有心就能打听到他的跟脚,不过是杨公镇一个没爹没娘住在破窑的傻小子罢了,唯独有些让人忌惮的是崇国公吴潜。 但吴潜已经调走了,俗话说人走茶凉,眼下的庆元府,已经没有多少人再提及崇国公了。 可惜的是傻人有傻福,崇国公不在了,新来的知府赵葵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罩着他。 一顿酒宴在郁郁寡欢之中郁闷而散,此时还不到戌时,大街上灯火通明还人来人往,勾栏瓦舍和酒楼妓院都还人声鼎沸歌舞升平。 但落在一群纨绔眼中,却是那么的灰暗和失落。 而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看到这群纨绔,全都脸上露出鄙夷甚至愤怒的神色。 “呸~” “呸~呸~” 大街上吐口水的声音非常刺耳。 “算了,散了吧!”本来按照平日的作风,吃饱喝足肯定要去青楼妓院快活一番,但今天明显都没了心情。 一群纨绔四散回家,吕光平用马车把一个家伙送到家门口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会塞给他。 “二郎这是为何?”纨绔拿着这张银会激动的同时有满头雾水。 纨绔归纨绔,但也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和吕光平还没熟到平白无故送一百两银子的地步,要知道他老爹也不过是县学的覆考官,本奉年薪只有区区五十贯,在加上职钱贴钱车马柴薪等乱七八糟的补贴全部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贯而已,要不是主管每年的院试,还有不少学子家长偷偷走后门送礼,只怕一家人活的也就和普通小商小贩差不多。 因此他这个纨绔在高衙内这个小圈子里头也不过是狗腿子一样的人物,平日看着很丰满,实际上撕了衣服里面就是个屁,吃饭喝酒全靠添才有机会巴结上,家里穷的连一辆马车都没有,要不今天散伙的时候吕光平也不会说顺道送他了。 “于兄,吕某想请你帮一个忙?” “什么忙?”纨绔略微犹豫了一下问。 “茅湾村今年有个叫杨之水的考生会参加院试……” “吕兄放心,有了这个,我会让我爹打点好,保证他考过!”纨绔弹了一下银会露出略懂的笑容。 “不,我的意思是不能让他考过!”吕光平脸色凶狠的开口。 第249章 学官 纨绔往袖口塞钞票的手顿了一下还是很利索的收了进去点头说:“吕兄放心,想考上要动些脑筋,但要想考不上就太简单了,此事包在我身上!” “那吕某就提前谢过了,事情成功之后另有感谢!”吕光平拱手。 “哈哈,此事易耳,吕兄尽管放心便是!” 两人几句闲聊分手,纨绔兴奋的紧紧捂着袖口回家,蹑手蹑脚刚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准备推门进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婆娘,然后来一发庆祝一下,结果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这么晚了才回来,又去何处鬼混了?” 纨绔转头,就看到自己老爹满脸怒容的站在背后。 “爹~”纨绔赶紧臊眉耷眼的打招呼。 “哼,成亲才三个月,就整天在外面鬼混,成何体统,明年开春就是乡试,从现在开始不许出门,必须好好读书,争取明年考中举人……” “爹,先不说读书的事,今天晚上我出去可弄到一个买卖,赚了一百两银子!”一听老爹说到读书,纨绔顿时脸皮扭曲的跟苦瓜一样,咬咬牙从袖口把还没捂热乎的一百两银会赶紧掏出来。 “这是哪里来的?”拿着这张一百两银会,纨绔老爹的脸上露出惊讶和激动之色。 一百两银子,对他们这种低阶官吏来说,绝对诱惑巨大,一年辛苦也只不过挣这么多钱。 “爹,是这样……”纨绔压低声音在老爹耳边嘀咕几句。 “不让他考过……”纨绔老爹一听就愣住了。 他当学官十多年了,只听闻花钱求过的,还没听说花钱求不过的,以前有人请吃请喝送钱财,但也并非什么事都能操作,还得看机会以及风险的大小,毕竟这种事一旦露馅儿就会丢官坐牢,所以走后门这种事县学的几个学官也都是彼此心照不宣,每人每年大概能够弄到一个两个名额,也算是弥补一下家庭开支,但没人敢大规模的作弊,大宋的糊名誊卷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就算是最低等的院试都非常严格。 “此事有些诡异,这个杨之水我先要去打听一下再说,杨公镇茅湾村的人不要随便招惹,对了,请你办事的是什么人?”纨绔老爹揪着胡须叮嘱一句之后问。 “是吕家二少爷吕光平!”纨绔赶紧说。 “是他?”纨绔老爹手一抖直勾勾的看着儿子,“昨天高三郎去码头砸募捐箱据说就是为他出气,此人和茅湾村的赵颀似乎有仇,而且昨天因为这件事高知年还被赵葵叫去府衙狠狠的训斥了一顿,听说高知年回去将高三郎打的皮开肉绽,婆娘都吓昏过去了,莫不是这个杨之水和赵颀有关?” “爹,这个……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纨绔支支吾吾的摇头。 “真是混账,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凡是和杨公镇有牵扯的尽量不要沾手,尤其是那个小龙湾和茅湾村的人,此事先不要声张,明天我去打听清楚再做安排,这钱只怕烫手,哼,滚进去早些睡觉,明天早点起来读书,再敢偷懒出去鬼混,老夫打断你的狗腿!” 纨绔老爹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纨绔则郁闷的弯着腰回房间。 时间一晃到了第二天傍晚。 纨绔正在房间拿着一卷书看得入迷,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书里面夹着的是一叠春宫图,一个年过四旬男子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咣当一脚将房门踢开,然后将昨日那张银会丢在纨绔脸上。 “爹!”纨绔吓的手一抖春宫图稀里哗啦洒落一地。 “混账,这便是你读的书……”中年男子气的脸皮发白,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咆哮。 “爹,爹,快松手,疼死我了……”纨绔紧紧抓住老爹的手哀嚎。 “哼,这钱你还给吕光平,就说此事我们办不了,以后也不许再瞎掺和县学的事,还有,此事就此烂在肚子里不准传出去一个字!”男子松手冷哼。 “好好,爹放心,我明天就把钱还给他!”纨绔捂着揪的发红的耳朵连连点头,等老爹走了之后,拿着银会茫然的坐在椅子上呆了许久,然后撇撇嘴收进怀中。 到手的钱,还是不可能还了,一辈子都不可能还。 到时候吕光平问起,最多说一声出了意外,想来吕光平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唯一让纨绔很不解的是老爹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难道这个杨之水和赵颀是一个爹生的? 而此时,县学几个学官也都聚集在一起商量。 再过两天就是院试开考,而每年的院试前夕,都是大家一年一度捞钱发财的时机。 县学的学官每年都会因为考试获利,自然私下会将各自要过的考生提前互相通气,免得阅卷的时候出岔子。 但唯独刚才覆考官于广志提及的茅湾村杨之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惊奇的同时也有些棘手。 因为经过打听,这个杨之水和如今在庆元府正名声鹊起的小龙湾海港的大掌柜赵颀关系密切,两人虽不是一奶同胞,但却真的一起吃过奶,杨之水的老爹也一直对赵颀照顾有加视若己出。 翻看今年的报名表,茅湾村参加院试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杨之水。 而联想到昨天高知年吃瘪的事,所有的学官都感觉有些心里发憷。 赵颀现在就是个扫把星,谁碰谁倒霉。 上次吕家和赵颀起冲突,吕家吃瘪,这次高家和赵颀起冲突,高家吃瘪。 赵颀有连续两届的庆元知府罩着,大家都觉得还是尽量不要去挑衅的好。 于是一群学官在一起嘀咕商量许久之后决定,这个杨之水今年无论如何也得让他过,这倒不是和吕家作对,而是不想因为此事惹到赵颀。 特别是其中一个学官最为坚决,因为在五月份就有两位广州举子亲自前来走他的门路,还给了他一百贯钱要这个杨之水通过院试,如今钱拿了,自然还得在这件事上使一把力,眼下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不过看如今的势态,这一百贯拿的似乎有些烫手,两个举子走后门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赵颀先前和崇国公吴潜来往密切,眼下又有魏国公赵葵照顾,只怕这个杨之水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若是将来知道自己拿了他兄长一百贯钱,只怕…… 某位学官手微微抖了一下,不知不觉中扯断了几根胡须。 …… 第250章 高衙内道歉 “哐哐哐哐……” 两日之后,依旧是三江口灵桥码头的空地上,一幅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募捐横幅拉开挂在展架上,一群人从马车上不断搬下各种传单和募捐箱再次摆上,甚至还在四周插上了十多面五彩缤纷的彩旗,上面写着各种宣传募捐的口号,比上次看起来更加热闹。 这次来的不光有小龙湾的人,还有鄞县县令、县丞等一群身穿绿袍的官员,而负责维持秩序的是县尉童大雄带领的一群官兵和巡捕。 两天时间过去,高知年吃瘪的事早已在鄞县传的沸沸扬扬。 而高衙内被老爹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事更是传遍整个庆元府,成了数十万庆元府百姓茶余饭后热烈讨论的话题。 百姓喜闻乐道,官绅唏嘘感慨。 总之就是,这次高衙内一脚踢到铁板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而且还听说,高衙内会在灵桥码头当面向鄞县百姓道歉,不光会赔偿砸烂募捐箱抢走的五百贯钱,同时还会再向像鄂州前线捐赠一千两白银作为军饷。 甚至新来的知府赵葵已经放话出来,为前线募捐,这是忠君爱国之举,是保家卫国的大义所在,任何人不得从中作梗和破坏,若是有人胆敢造次,必将严惩不贷。 当这些消息陆续传播开来并且越来越清晰无误之后有,极大的刺激和调动了鄞县百姓的热情。 因此当再次募捐的消息传开之后,成千上万的人欢呼着涌向灵桥码头,从锣声响起不到一刻时间,整个灵桥码头便已经围的水泄不通,许多普通百姓早已激动的捏着占满汗水泥土的零钞铜钱想要表达自己的爱国热情。 人山人海的人群之中,赵颀看着如此热烈的场面,也是感动的有些眼睛发酸。 这些围观者,大部分都衣衫打着补丁,皮肤黝黑粗糙。 这些都是最普通最底层的贫苦百姓,他们中间大部分人都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但通过自己的宣传,他们仍旧选择拿出微薄的收入来支持前线的抗战。 虽然朝廷腐败,但民心未乱,这是一个和其他王朝末年民乱暴动完全不同的时代,大宋的百姓,从骨子里面还是深爱着这个国家,深爱着这片土地。 “鄞县的诸位父老乡亲……” 赵颀举起手中的木质喇叭筒。 围观的百姓很快便安静下来。 但赵颀却喉咙发酸有些说不出来话,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哽咽。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国难当头,为了不当亡国奴,小子恳请诸位父老乡亲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捐献钱财募集军饷援助崇国公和鄂州前线的将士,某赵颀,在这里替崇国公,替鄂州前线的将士,替正在和蒙古血战的大宋勇士们谢过大家了……” 赵颀单膝噗通就跪在了地上。 “哗~~”围观者瞬间哗然骚动,许多人都流着泪往前挤。 “赵大郎说的对,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众志成城,保家卫国,我们大宋与蒙古蛮子不同戴天,这捐钱可不是一个人的事,是所有庆元府百姓的事,大家说对不对!”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 “对,我们今天就是来捐钱的,但我们想知道高衙内抢走的钱他什么时候还回来!”人群中另有人大吼。 “对,高衙内出来,国难当头,百姓捐款,他竟然敢抢走募捐的军饷,他若不来道歉,我等如何还敢捐款!” “高衙内出来~” “高老三出来~~” “出来……出来……出来……”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怒吼,然后慢慢汇聚成为一股山呼海啸般的浪潮。 面对如此群情激动的场景,前来为募捐站台的县令崔志寿和县丞胡庸等一群县衙官员全都惊恐的脸皮发白,而一个头上依旧缠着绷带的家伙更是身体哆嗦的有些站不稳。 俗话说众怒难平,平日他在县城欺男霸女的嚣张一下,毕竟影响很小,受欺负的百姓也不敢拿他怎么样,但这一次砸坏募捐箱,的确是激怒了所有人,不光赵葵生气,捐过款的数千百姓更加气愤难平,感觉这钱就像喂狗了一样难受。 今天赵颀再次前来捐款,但所有人都想先看到这个平日耀武扬威的纨绔出来道歉,看看他的狼狈样子。 “混账,还不出去等上菜啊!”高衙内身后,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高知年自己没脸前来,委派自己的七弟高知旭前来处理这件事。 头上缠着绷带,并且还有些鼻青脸肿的高衙内踉跄着被推进空地之中。 “喔~~”人群顿时热烈的欢呼起来。 “高衙内,对鄞县的父老乡亲说几句吧!”赵颀站起来把手中的喇叭筒塞进高畅手中。 高畅满脸如同便秘一样难看,哆哆嗦嗦举起喇叭筒,踌躇许久才声音发抖的说:“上次……上次我不该砸坏募捐箱,更不该纵容家仆抢走诸位募捐的钱财,我……我错了,我今天把上次抢走的钱都赔上,这是……这是五百贯……” 高畅从身后一个鼻青脸肿的家仆手中拿过来几张银会,抖抖索索的展示给四周围观者观看之后投入一口募捐箱中。 “还……还有,我爹让我再捐一千两银子……”高畅回头指挥几个家仆,“把银子都拿过来,全都放进募捐箱!” 几个全都鼻青脸肿的家仆托着几个木盘子过来,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大块的银锭,在秋日的阳光下,这些白花花的银子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一千两足色纹银,普通百姓一辈子也挣不到怎么多钱,因此当围观者看着几个家仆将银子一锭一锭的塞进募捐箱里面,愤怒的情绪很快就开始退去,而且还有人开始眼睛发亮流口水。 高畅捐完一千两银子,在一群家仆的护送下狼狈而去,人群的情绪很快再次热闹起来。 “鄞县的诸位父老,本官受知府大人委托,今日前来为小龙湾海港的这次募捐作证,从今天开始,这些捐款箱都会由我们县衙安排兵卒和巡捕保护,任何人都不会再来破坏,大敌当前,国难当头,本官也希望诸位能够像小龙湾海港一样,为前线募集军饷出钱出力,今日募捐已经开始,那本官也先做表率,为前线将士捐出十两银子……” 县令崔志寿对着四周百姓说了几句官面话之后拿出一锭银子上前投入募捐箱中。 “本官也捐十两!”县丞胡庸也跟在后面捐了一锭银子,不过看起脸色来略有几分心疼。 “我等也略表心意……”一群县衙的低级官吏也都纷纷上前,或捐会子,或捐银子,虽然只有一贯两贯,但全部加起来也有了数十贯的规模。 “散开散开,魏国公也为前线将士捐赠千两白银……” 就在一群县衙的官员捐款的时候,人群外面一阵骚动之后散开,几个五大三粗武士挤进来,其中两个将抬着的木箱打开,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哗~~”人群迅即报发出一阵惊讶和热烈的喧哗。 几个武士很快就将银子全部塞进募捐箱,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武士对着赵颀抱拳说:“赵大郎,魏国公邀你有空前去喝茶!” 赵颀愣了一下赶紧拱手:“多谢魏国公捐款,也多谢魏国公盛情邀请,赵颀一定抽空前去拜访!” “那好,告辞!”武士点头之后带着几个同伴转身离去,来去加起来不过三分钟,毫不拖泥带水。 “魏国公都捐了,我等还等什么?虽然钱少,但都是我们的心意,希望这些钱送去前线,崇国公能够帮我们多杀几个蒙古蛮子!”站在圈内的一个中年男子转身对身后的围观者大声说。 “不错,该我们了!” 四周百姓一阵欢呼,然后就看见黑压压的人群瞬间就挤到一字排开的十口募捐箱前面,争先恐后的开始往里面塞钱。 第251章 知府赵葵 “诸位父老,不要拥挤,注意安全,请排队捐款……” 赵颀看着这恐怖的场景,赶紧拿起喇叭筒大声呼喊,然后发现效果并不太好,只好和县尉童大雄商量几句,童大雄再安排一群官兵开始将拥挤的人群分开,足足闹嚷了半个小时之后,捐款的百姓才慢慢变成十条又粗又长又弯的队伍,队伍的尾端已经远远的排到河边去了,而此时四面八方还有百姓正如同潮水一般不断的往灵桥码头而来,赵颀不得不再次和童大雄商量,让一些兵卒到附近路口宣传通知,捐款将会持续到月底,让百姓不要全都赶在今天。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灵桥附近的秩序才终于慢慢稳定下来,募捐的队伍依旧排到河边,但大量百姓也都被劝返回家等后面几天再来。 “呼~~”赵颀用手抹着额头的汗水一屁股坐在了一座茶楼下面的台沿上。 虽然他提前做准备打造了十口木箱,但明显还是低估了百姓捐款的热情,特别是赵葵的一千两现银捐款让他非常惊讶。 高知年捐一千两银子,是想将这件事彻底平息下去,不让人落下口实,但赵葵捐一千两就很耐人寻味了,虽然这些钱对堂堂一个一品国公和封疆大吏来说不算什么,但他也没必要这么阔绰。 看来,还是要尽快去拜访一下这个新来的知府大人才行。 更何况他已经安排属下前来当着成千上万的鄞县百姓的面盛情相邀,这杯茶还是越早去喝越好,拖久了怕是会掉人品。 “喝水!”就在赵颀瞅着募捐的人群想问题的时候,旁边一个人递过来一个杯子,然后一个戴斗笠的人一屁股就坐在了他身边。 赵颀惊讶的转头一看,竟然是钱五两,顿时满脸惊喜的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我回来三天了,你要的人都已经找好,最近正在探查场地和安排策划!”钱五两把斗笠往下拉了一下将脸完全遮住的同时低声说。 “那就好,这这次一定要好好骗一下,这吕光平前天砸了我的场子!” “看见了,当天我们就在这里?”钱五两点头。 “莫非那个捐了一文钱的黑衣人就是你找来的高手?”赵颀愣了一下瞬间明白过来。 “嗯,一共四个,都是以前认识的江湖好友,放心,他们办事非常稳妥,绝对不会将你牵连进来,我已经和他们说好,报酬一成,没问题吧!” “一成两成无所谓,重要的是要成功,还有,事情完成之后,你让他们把这笔钱以匿名方式捐给我们!” “全部捐出来?”钱五两脸皮抽抽几下。 “嗯,这钱留着烫手,只有全部捐出来才安心,而且此事以后必然会成为一段江湖佳话:四义士联手坑吕氏,百万贯巨款救国难。到时候我们将其写成本子拿到茶馆妓院演说,你这四位朋友必然名扬千古……” “为何不是五义士,难道我不算?”钱五两不爽的哼哼。 “你自然不算,你又不是骗子,这一局你只能算是牙人!”赵颀撇嘴。 钱五两脸皮抽抽着停不下来,黑的如同锅底一般。 “对了,若是你这几位朋友有兴趣,能不能顺便再帮我坑一个人?” “莫非是高衙内?” “嗯!” “你打算怎么坑,高家虽然有些钱,但肯定远不如吕家,再说高知年是庆元府通判,坑多了怕是会动用官府的力量追查,若是露馅儿了就麻烦了,我劝你不要节外生枝!”钱五两有些担忧的提醒。 “只要策划好,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就露馅儿,高衙内有一个很奇怪的特殊癖好,那就是养猫,我打听过了,这货家里养着几十条各种不同品种的猫,而且只要听说哪里有好猫必然会花重金收购,这是一个很好的下手机会,你们这样……” 赵颀凑在钱五两耳边低声嘀咕几句,钱五两的脸色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惊喜,最后使劲儿拍了一下赵颀的肩膀站起来说:“你这个方法不错,成功的几率很大,我这就去和他们商量一下!” “好!”赵颀呲牙咧嘴的揉着肩膀转头,忍不住来了一句卧槽,刚才还在身边的钱五两竟然已经不知去向,诡异的就像根本就没来过一样,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人群。 因为赵葵出面压场子,鄞县的募捐已经没有了丝毫意外, 因此在码头呆了半天之后,赵颀就把这里募捐的事安排给几个同伴负责,自己则买了一些礼物去了一趟庆元府衙专程拜访知府赵葵。 赵葵年过七旬白发苍苍,儒雅中带着一股厮杀疆场的老将才有的豪迈和虎气,说话也非常干练简洁,让赵颀非常有好感。 而赵颀虽然年幼,但给赵葵的感觉也非常不错,不卑不亢谈吐自如,特别是对于小龙湾的规划和介绍,还有此次募捐活动的动机和策划等,都让他感慨不已,喝茶谈话之间不吝鼓励之辞。 虽然这只是一次礼节性的拜访,两人也并没有太过深入的交谈,但这次的见面气氛还是非常的友好,两人喝茶聊天交谈甚欢,赵颀一些稀奇的想法和言论让赵葵时不时的发出几声畅快的大笑,让一群幕僚和亲兵仆从都非常惊讶。 要知道赵葵最近几年一直都在老家颐养天年,对朝廷的各种安排几乎都是直接推辞,这次被皇帝半强迫式的调任庆元知府以来,基本上就没有出过门,除开处理公务之外就是在书房后院看书听曲写写画画,既不接见前来拜访的名士豪绅,也不和庆元府的大小官僚来往,给下属和外人的影响就是不管闲事。 但这两天赵葵的表现,完全打破了这个认知。 而且一出手就如同雷霆一般,目标直指庆元府的二把手高知年,一下就震慑了整个庆元府。 拜访不过半个时辰,但后院的笑声几乎就没有停歇过,甚至在赵颀离开的时候,赵葵还亲自将赵颀送到客堂外面,这个举动更是让整个府衙的人感到不可思议,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魏国公留步,小子告辞,过几天再来拜访!” 客堂门口,赵颀拱手告辞。 “好,大郎慢走,等你们在鄞县的义卖会开始,老夫也会去看看!”赵葵大袖宽袍一身儒服,扎着发髻带着玉冠满脸笑容的颔首。 第252章 不能表扬我 “大帅,您今日这么高兴,不知和赵颀说了些什么有趣的话题?”赵颀离开之后,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忍不住上前询问。 此人是赵葵最为倚重的幕僚卢凤,字品渊,已经跟在赵葵身边三十余年,二人年岁相差不算太大相交深厚,算得上是亦师亦友的身份。 “呵呵,品渊好奇,老夫同样好奇,此子虽然年幼,但想法谈吐皆都大异常人,充满奇思妙想,老夫现在有些明白吴毅夫为何要和他亲近来往了!”赵葵心情不错的揪着一把雪白的胡须笑着说。 “若是外界传闻为真,那到的确是与众不同,如今朝廷征税日重,百姓商贾皆都极为抵触,此子竟然还捐款十多万贯资助鄂州,而且还如此声势浩大的向百姓募捐,不知其目的如何?” 赵葵默然片刻微微摇头。 “目的……只怕他的目的眼下无人能懂,但为抵抗蒙古募捐如此大额钱财和热心募捐,都只能用一个义字来评价,如今朝廷亏空日盛,蒙古大军又如此咄咄逼人,我大宋已经摇摇欲坠,国难当头之际,若是能够多一些赵颀这种人,老夫以为消息传到京城,必然官家非常欣喜!” “那大帅何不就此上奏朝廷为其表功,这样也可展示大帅治民有术……” “品渊还不懂老夫么,官身荣耀老夫都已位极人臣,如今也已经大半截入土的年龄,早已没有任何奢求,唯独就是对中原旧地,幽云诸州还有一些念想,老夫一生戎马生涯,曾立志收复北方故土,但奈何时运不济,端平入洛失败之后陛下日渐消沉,朝廷也历经史弥远丁大全之辈的祸乱专权,满朝文武早已没有了收复故土的雄心壮志,眼下来庆元府,也不是老夫所愿,朝廷混乱如此,上奏表功如何,老夫不会得半分好处,甚至会给赵颀带来数不清的麻烦,他年纪轻轻毫无根基,一旦卷入朝堂争斗,只怕后果不堪预料,丁大全之辈岂是好相与的,还有高知年等庆元府官员和丁大全素有勾结,赵颀若是被官家召入京师,只怕正中高知年下怀……” “原来如此,但即便是这件事您不上奏,只怕很快也会传到京师,只怕高知年还会暗中推波助澜,将赵颀卷入进去!”卢凤听懂了之后有些担忧的说。 “所以他今天求了我一件事!”赵葵想起先前的交谈,脸皮微微抽抽几下变得异常古怪。 “不知赵颀求大帅何事?”卢凤更加好奇。 “不让官家表扬他!” “呃~”卢凤呆呆的扯落几根花白的胡须,张大嘴巴半晌同样满脸古怪的说:“此事怕是不容易,庆元附和京师近在咫尺,这捐款之事闹得纷纷扬扬,只怕眼下京师已经知晓,而官家眼下肯定也正在为粮饷之事忧虑,听闻此事岂能不开心,下旨表彰实乃应有之理,不表扬怕是不容易!” “所以啊,他这个要求老夫都感觉有些棘手!”赵葵苦笑摇头。 “世间沽名钓誉者大有人在,然不求名利者少之又少,赵颀此子的确行事古怪,或许他也知道眼下自己的处境,不想孤身去了京师被高知年陷害吧,既然大帅如此看重他,还是要想办法保他一二,如此义士民间少有,若是平白无故被人陷害,殊为可惜也!” 卢凤深知官场的黑暗,自然也对赵颀的处境也看的比较清楚。 “大帅,既然赵颀求你,必然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不知他如何说?” “他的确说了,但老夫感觉若是这样做,有些对不起他!”赵葵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神情。 “大帅何不说出来属下参详一二?” “他说朝廷腐败,此次捐款无论多少都只资助鄂州,不希望有一文一钱挪作他用,你也知道眼下朝廷亏空甚大,到处缺钱,这几十万贯的捐款一旦被朝廷知晓,怕是朝廷不会放过,他的意思是让老夫上奏朝廷澄清此事,要求朝廷做出答复……” “嘶……”卢凤吸了一口凉气说,“只怕这样一来他得罪的人就更多了!” “不错,但这样一来,官家也就不能表扬他了!”赵葵满脸古怪的点头。 “丁大全如今掌控中枢,兼枢密事,计省财政皆由他安排,大战眼下如火如荼,各路钱粮税款也都运转压力极大,这笔巨款不给他过手劈下几块肉,怕是首先就会得罪丁大全!” “他说不怕得罪丁大全,只是不想去京师受表扬!” “不怕得罪丁大全?大帅,他……他真的这样说?”卢凤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赵葵。 “不错!” “好大的胆子!” “哈哈,初生牛犊不怕虎,老夫年轻的时候胆子也很大,这脾性倒是很合老夫的胃口……”赵葵突然畅快大笑,大袖一摆进屋说,“老夫这就写一份奏章,麻烦品渊亲自送去京师呈与官家,吴毅夫如今在鄂州的确难过,这笔军饷,就当老夫致仕前给他的一份大礼吧!” “大帅,您这样做怕是也会得罪不少人!”卢凤跟在后面提醒说。 “无妨,老夫做事,何须看别人脸色!”赵葵毫不在意的摆手。 …… “三娘三娘,姑爷来了!” 还是那栋菊花盛开的宅院,一个绿衣小丫鬟风风火火的冲上楼去,对着正在房间忙碌的美貌少女大声嚷嚷。 “咔嚓~”少女手一抖,手中的大剪刀将一个描好的字剪出来一个大口子,然后也顾不上惋惜,赶紧丢下剪刀站起来有些慌乱的整理衣裳和头发,“芸儿,我的衣服头发是不是很乱?” “是有些乱,这几天都在忙碌做这条横幅,您都几乎没下过楼,已经好几天都没好好梳洗打扮了呢!”一个贴身小丫鬟认真的点头。 “那怎么办怎么办……”少女顿时急的有些六神无主。 “三娘不急,姑爷和吴老爷去了书房,您快点儿收拾还来得及!”绿衣小丫鬟赶紧安慰说。 “那快点儿帮我找衣服,梳子和镜子也拿过来……” 在少女催促下,三个小丫鬟赶紧都忙碌起来,翻箱倒柜的找衣服梳妆打扮,忙活了十多分钟之后换衣梳妆打扮整齐,脸颊羞红的对着镜子看了又看,最后又指挥三个小丫头把整个房间仔仔细细的收拾整理了一遍,这才娉娉婷婷迈着小碎步下楼。 正对着绣楼的左侧厢房,是吴文英的卧室和书房。 此时书房之中,一老一少两人正争的脸红脖子粗。 “这印留给老夫把玩几天……” “不行,若是摔坏了怎么办?” “放屁,这是铁的怎么会坏?” “不会坏总会丢吧,您要是丢了怎么办?” “若是丢了老夫包赔?” “嘁,这印怕是天底下就此一枚,您家穷成这样,怎么赔?” “老夫……老夫穷怎么了,穷就不能玩印章了!”吴文英大怒。 赵颀翻白眼儿,“不是不能玩,您就玩一些普通印章好了,这可是汉朝皇帝用过的,玄铁印几千年也就这么一个,这可是国宝,岂是拿来玩儿的?” “放屁,王莽算什么汉朝皇帝,不过是一个篡位的乱臣贼子,再说已经已经死了上千年了,拿他的印章玩一下怎么了,怎么了……你今日把印章留下也就罢了,要不留下,今日是进的来出不去……”吴文英死死攥住半截印章吹胡子瞪眼睛的嚷嚷。 “您怎么这么不讲理,我只是拿来问问您这枚印章的来历,您也不能抢啊!”赵颀同样双手死死的抠着印把子不撒手。 第253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噗嗤~~” 就在一老一少两人争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窗外响起一声抑制不住的笑声,二人抬头,就看见一个美貌少女正倚在窗外,衣袖掩着嘴笑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晴儿姑娘!”礼貌其见,赵颀不得松手行礼。 “嘿嘿!”吴文英得手,赶紧将印章塞进衣服里面裹着,生怕它跑了一般,如此这般还感觉不够安全,连推带搡的将赵颀推到门外,然后哐当一声将书房的门栓插上,“晴儿,赵小友就交给你了,老夫不得闲接待!” “吴老头儿,你太过分了……”赵颀回头嚷嚷。 “嘻嘻,赵公子勿要和觉翁爷爷生气,今日天气晴好,何不去凉亭坐下,晴儿与赵公子沏一杯茶解解渴!”吴月婵衣袖半遮俏脸轻笑。 “也好,那就麻烦晴儿姑娘了!”赵颀无奈的拱手,在三个小丫鬟的簇拥下跟着吴月婵去院子的凉亭。 三个小丫鬟去烧水沏茶,吴月婵陪着赵颀在凉亭坐下。 “公子今日怎的闲来看吴老,我听说今日的募捐可是很热闹呢,本来晴儿也想去码头看看,但觉翁爷爷觉得人太多了怕不安全……” “晴儿姑娘不去是对的,的确人太多,码头上怕是围了几万人,庆元府的父老爱国热情让我非常感动!”说到募捐,赵颀很是感慨的点头。 “可惜晴儿一介女流,也帮不上公子什么忙!”吴月婵略有些失落的开口。 “无妨,帮忙的人很多,幸得新来的知府赵葵帮忙,这次的募捐才会这样顺利,只要筹到足够的军饷,想来也能为崇国公解燃眉之急!”赵颀客气的摆手。 两人东扯西拉几句,吴月婵第一次独自面对赵颀一个少年男子,说话的时候一直都脸颊通红,弄得赵颀都有些如坐针毡,感觉这天聊的忒没意思,还不如和吴文英在书房研究那枚陨铁印章。 “对了,赵公子方才和觉翁爷爷在争吵什么,莫不是公子得到了一样难得的宝贝?”吴月婵也非常紧张尴尬的转移话题,免得两人相对无言更加尴尬。 “哦,前几天家里修房子的时候从地下挖出来一枚铁印,看起来样式很古旧,印款也很奇怪,今日来县城便带来问问觉翁,没想到觉翁翻阅几本古籍之后说可能是新朝王莽的印章!” “建兴帝的印章,那果然是一个大宝贝了!”吴月婵惊讶的捂着小嘴,俏脸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谁知道是不是,不过觉翁就此不肯让我拿走,与他争了半天,晴儿姑娘一去,这下我想拿也拿不回来了!”赵颀苦笑。 “公子切莫恼怒,觉翁爷爷别无所好,只喜诗词书画,公子这枚印章哪怕不是建兴帝之物,只要是有些来历,只怕他也会争抢去把玩几天,公子放心,这枚印章晴儿会帮你好好看着,下次来一定让你带回家!”吴月婵眼眉弯弯掩嘴轻笑。 “那便多谢晴儿姑娘了!”赵颀只能无奈的拱手道谢。 这枚印章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绝对没想到会是王莽的东西。 而且他对王莽也的确不算了解,都说这是一个穿越过去的挂逼,搞各种改革、发明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想拯救大汉,但结果搞的更乱了,加上全国各地灾荒不断,农民起义风起云涌,很快新朝就崩溃了,王莽被人砍成肉酱,脑袋也成了收藏品。 吴文英判断这这枚印章是出自王莽,基本上也是靠猜,主要的理由就是印款中乾坤始建这四个字,因为始建就是新朝的开国年号,而且根据印款的八个阴刻的篆字特点,这枚印肯定是秦汉时期的没错,再加上龙钮、玄铁和皇图霸业这些元素,综合起来推断是王莽的印章。 王莽的新朝历史非常短,留下来的记载不多,文物就更少了,如果这真的是王莽的玺印,想来会比后世挖出来的游标卡尺更值钱。 讨论了一会儿印章,三个小丫鬟端着热水茶具过来,吴月婵亲自沏茶,喝完茶吴月婵又邀请赵颀再去自己的卧室看了制作的义卖会横幅,时间前后也过去了半个时辰,赵颀准备告辞离开。 “小友等等!”赵颀走到院子里,吴文英从书房的窗户探出头来。 “啥事?”赵颀很不满意的翻白眼儿。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枚玄铁印老夫把玩几天,也不白玩,送你一样东西……”吴文英说完从窗户里面递出来一卷发黄的卷轴。 “这是什么?”赵颀撇撇嘴走过去将卷轴接过来,拉开绸绳展开,一副花鸟图便徐徐呈现出来。 池塘一角,半颗古柳,树枝上有两只黄鹂嬉戏,水中两只鸳鸯,侧面有一阁楼只露出一檐,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一位妙龄女子正对镜梳妆,窗口还有两个小丫鬟正往外张望。 整幅画布局非常巧妙,景观人物也都画的栩栩如生,左上方还有两行行草的题跋,除此之外还盖有一方红色的印章,梦窗阁藏几个字一看就是吴文英手痒盖上去的,赵颀找了大半天,终于在右下角看到三个暗淡的蝇头小字,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画的地上的泥土。 李嵩画,卧槽! 一看这三个字,赵颀忍不住双手一抖。 若说宋朝的绘画名家,一般稍有了解的人大概马上就会想到什么北宋三大家,南宋四大家,但只要是喜欢书画的对这个李嵩却绝对不会陌生,因为这货画过很多稀奇古怪的画,特别是有一副货郎图,简直堪称了解大宋玩具的百科全书,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这个家伙还画过水泊梁山三十六位好汉图。 “吴老头儿,这李嵩你认识?”赵颀惊喜不已。 “认识啊,这副画就是十多年前我和他一起去园林游玩之后所画,后来便一直丢在了老夫这里也没拿回去,再后来他去世之后也没人来要,就成了老夫的东西,李嵩是画院待诏,名气很大,现在想买一副至少得好几百贯钱,听说你家正在修房子,到时候裱起来挂在书房,就当是老夫送的礼!” “哼,敢说老夫没钱,这样的画老夫还有几箩筐……” 吴文英哼哼着哐当一声将窗户关上。 赵颀:…… “嘻嘻~”吴月婵捂嘴,三个小丫鬟笑的弯腰。 …… 第254章 中秋节 八月,最热闹的自然是中秋节。 今年虽然有蒙古入侵,但远隔前线的庆元府依旧还是非常热闹。 而沉浸在仲秋佳节之中的杨公镇,最近几天也新鲜事不断。 第一自然是小龙湾海港在码头的募捐,转眼七八天过去,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百姓前去捐款,听闻值守的人透露,五口募捐箱快捐满了,因为银子铜钱丢进去几乎已经听不见响声。 第二就是中秋节前一天,三味居茶馆开办了一次别开生面的义卖会,这个义卖会规模并不大,受邀参加的只有三十余人,但皆都是在杨公镇名声不错的大商人。 这义卖会和民间流传的差不多,是由小龙湾海港的赵大郎和三味居的掌柜范海龙等五六个商人筹备召开的,名字也很响亮,叫抗战保国义卖会,目的同样是为了鄂州前线募集捐款。 义卖会为了公正透明,特地邀请了海港的一些官员和杨公镇有名望的士绅名流参加,这次义卖会一共拿出来二十余件义卖品,几乎全都拍卖出去,共计募集善款二万三千余贯,这些钱和小龙湾海港的十八万贯捐款加在一起,募捐的总数已经超过二十万贯。 当然,除开杨公镇的捐款之外,这次民间捐款的大头应该在鄞县。 听闻自从高衙内在码头道歉之后,鄞县百姓的捐款热情空前高涨,十口募捐箱前每天都有人排队,听闻只有短短三天,就有箱子已经快装满了,小龙湾不得不再次赶制了五口募捐箱摆在一起。 百姓捐款虽然都是零钱,但这十多箱若是全部捐满,只怕汇集起来也是数万贯的数量。 而在民间百姓踊跃募捐的时候,抗战保国义卖会和鄞县最大的妓院百花楼达成协议,八月二十八日将会在百花楼召开一次规模盛大的义卖会,发出的邀请函已经超过三百份,还有散发出去的传单数千份,因此百花楼的义卖会也成为了中秋节期间最为热门的话题,田边[]地头,街头巷尾,茶馆酒楼,勾栏瓦舍,到处都能听到百花楼和义卖会这些字眼。 而在义卖会热火朝天的宣传筹备的同时,庆元府各行各业的行会也都纷纷对外宣称将会为抗战保国号召业内商户踊跃捐款,而百花楼作为这次义卖会的主办场地,也正在按照赵颀的要求进行整改,而作为鄞县妓院界的扛把子人物,百花楼掌柜韩雷更是出面组织整个鄞县妓院帮忙宣传,遴选了一群相貌甜美身姿妖娆的小姐在大街上坐着花车挨家挨户的宣传。 除此之外,庆元府诸多名流士绅都表示会参加此次义卖,还有无数平日隐居不问世事的宿老级人物也都纷纷露面,表示会拿出自己的诗词书画参加义卖。 如此规模浩大的义捐和义卖,如此多的行业和士绅商贾参加,这几乎是庆元府有史以来最为热闹的活动。 因此这次义卖活动,也将本因为蒙古人入侵、朝廷加税造成的恐慌和不满情绪化解了不少,同时也让相比往年略微冷清的中秋节热闹了不少。 赵颀最近几天过的还算轻松。 鄞县和杨公镇的募捐已经完全走上正轨,已经不需要他操心。 提前在三味居进行的小规模义卖会算是一场演练,效果非常不错,将为百花楼义卖提供很好的经验。 而且自从和韩雷达成义卖会协议之后,鄞县的义卖活动几乎都是韩雷和高玉成、苏厚幼等一群义卖会的副会长在负责跑腿联系,赵颀这个会长变得十分轻松,只需要提供一些策划和指导就行了。 入秋之后天气凉爽,小龙湾海港的建设进展迅速,一期工程已经大半完工,十座码头也已经完成了四个,看起来一年修完整个工程没有丝毫问题。 除此之外,茅湾村还有两个工程也正在快速收尾。 一是重新扩建的山神庙,因为都是村里的一群中老年人用农闲时间修建,两个月下来主体也已经完工,前几天已经上梁盖瓦,神龛也已经修好,只等定制的山神像做好之后安放进去,挂上牌匾,请道士来做三天法事来请神入位就算大功告成了。 山神庙的修建赵颀除开捐过五十贯钱之外几乎就没管过,因为修山神庙其实也不是他的本意,但因为山神显灵砸好他的事已经深入人心,特别是茅湾村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苏老太也念叨了好几次,赵颀也不得不做做样子。 但不管怎么说,经过近两个月的修建之后,山神庙已经完工,也让赵颀松了一口气可以放下这件事了。 最近赵颀其实最关心的还是自家的房子。 这和小龙湾海港不一样,因为是自家住,所有方面都要比商铺和商品房更加细致一些,眼下房屋的主体都全部完工,上梁盖瓦也已经完成,正在进行的是内部装修和细节完善。 而看着这栋占地足有五亩的巨大宅院一天比一天完美,赵颀一家人也一天比一天高兴。 其中最高兴的还不是赵颀、苏老太和阿莲,而是小竹、宝儿和小五等一群小孩子。 因为赵颀两层楼的公寓设计加上上下铺这种新奇的床铺设计,让所有孩子都整天兴奋的停不下来,一有空就会跑到公寓楼观看正在打造安装的双层床,甚至都已经开始内部分组和抓阄选择自己的床铺了。 小竹和宝儿属于主家,住在后院,因为房间足够,赵颀本来也打算为两个小丫头一人安排一件卧室,但看过一群孩子的公寓楼和双层床之后,两个小丫头都强烈要求住在一起,并且也要住上下铺,赵颀只好满足了她们这个小小的愿望,将两个小丫头安排在一间卧室,并且又让木匠打造了一个豪华上下铺。 中秋节,起源于唐,兴起于宋。 作为和新年、端午并列的三大节日,从这一天起,整个大宋官员都会放假三天,而百姓也会赏月观灯吃月饼,才子佳人都会趁着仲秋之夜出外游玩私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恩恩爱爱摸摸捏捏嗯嗯啊啊的坐在花前月下对着天上又大又软的月亮聊天。 至于京师附近的人,更是一大早就会成群结队的跑去看钱塘大潮,情形更是热闹无比。 虽然房子许多地方还未装修结束,特别是院子和一些附属的马厩鸡圈围墙都还都没弄好,但堂屋和餐厅这些主要的建筑都已经全部完工,因此中秋节当天,赵颀在镇上买了十多个灯笼和几十个月饼,和阿莲小竹小五等跟一群孩子热热闹闹的把各个房间都挂上红色的灯笼,又给家里老老少少都派发了月饼,等到天黑一家人则聚在新房子内一起吃月饼看月亮讲故事做游戏,一大群孩子在院子里欢呼热烈的追逐嬉闹,让这个曾经孤苦贫穷到家徒四壁的家庭,变成了一个热闹欢腾的大家庭,特别是小五和几个年龄大些的孩子,更是吃着月饼偷偷流泪。 “好好,这才是过节,几十年了,老婆子又吃到了香甜可口的月饼!” 苏老太坐在院子的空地上,吃着月饼,看着赵颀带着一群孩子提着灯笼欢笑打闹着出门去玩儿,满脸都是满足和慈爱的表情。 “太婆,小颀可真是厉害呢,这才几个月,就挣到了这么多钱,还盖上了大房子,你以后可要跟着享福了!”阿莲坐在旁边的小凳上,手里也拿着一个月饼陪着苏老太说话。 “阿莲啊,我们这些女人终究成不的事,家里还是要靠一个男人才行,颀儿平日事多忙碌,也多亏你细心照料吃喝,若是老婆子去了,希望你能够好好照顾他一辈子!”苏老太伸手轻轻抚摸着阿莲的头发说。 “太婆,您……您这话是啥意思?”阿莲身体轻轻抖了一下。 “太婆的意思就是你想的意思,你和颀儿的事我都知道了……” 阿莲吓的噗通就跪在了苏老太脚下,脸色惨白惊恐的趴在地上。 “太婆……我……我……是我不好,我不该勾引小颀,您千万别怪他……” 第255章 积善之家 “你起来,跪着干啥,还动不动就哭,哭有啥用……” 苏老太伸手将阿莲拉扯起来。 “颀儿还小,老婆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看到他娶妻生子,既然你们两个想在一起,老婆子也没啥想法,若是能在老婆子死前看到一个孙儿,老婆子死也就瞑目了!” “太婆,我……我是个不好的女人,也不干净,配不上小颀,我不能嫁给小颀!”阿莲死死的咬着嘴唇浑身颤抖。 “六年前你嫁给阿安的时候才十四岁,长得又俊俏又温顺,当时我看着你们成亲,放鞭炮,坐花轿,村里的人都来喝喜酒,老婆子一个人就躲在窑洞里面哭了一场,那时我就想,你要是我赵家的媳妇该多好,可惜那时颀儿疯疯癫癫……” “阿安虽然不成器,但你却很能干,一个人扛起了家里所有的活儿,做饭织布种田养鸡种菜,不光左邻右舍羡慕阿安,老婆子也羡慕的不得了,你看我们家穷,时常就偷偷的背着阿安给我们送一些吃喝,老婆子其实一直都很感谢你,你心肠好,是个好娃,可惜就是阿安太混账,不知道珍惜……” “颀儿好了,他知道关心人,你也喜欢他愿意照顾他,老婆子开始虽然心里也有些疙瘩,但终究时日不同,家境也不同,老婆子也不能祈求太多,眼下无人,你亲口告诉老婆子,只要你愿意嫁给他,等着房子修好之后,我就请媒人去向你爹娘提亲,这样你也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嫁过来,以后也能正大光明的和颀儿一起生活,那样也就不会再有人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宝儿我也会当她是我亲生的孙女……” “太婆,您不要说了,我……我不能嫁给小颀,但我答应您,一定会好好照顾小颀一辈子,以后就当牛做马服侍您和小颀……呜呜……”阿莲死死的捂着嘴巴,眼泪如同泉水般顺着苍白清秀的脸颊哗哗滚落下来。 “你不嫁给他,一辈子都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这样无名无分的时间长了,谁都受不了!”苏老太轻轻的跺着拐杖说。 “太婆,我不怕别人说闲话,只要天天能够照顾小颀,帮他做饭洗衣服我就满足了!” “孩子,你这又是何苦,这几年老太婆看着你从一个小丫头长大,你受的苦老婆子也看在眼里,但这就是命,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终究还得有个男人依靠和疼爱,这辈子才真正能够过得安稳,至于幸不幸福那都不重要,只要有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总好过那些背井离乡的人啊,你看看远忠他们两兄弟,再看看小五来福他们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当初老婆子逃难来到杨公镇,举目无亲穷困潦倒,若不是阿红的父母心善收留,哪里还有现在的颀儿,只怕老婆子这把骨头也早已抛尸荒野了,你虽然过的苦,但比起老婆子以前来可算是幸运了……” “娃,别哭了,坐下陪老老婆子说话,免得被小颀看见了!” 苏老太拉着阿莲在身边坐下。 “人和人终归是不一样的,你吃的苦也受的累,但性格却不如老婆子坚强,太软弱了,人一软弱啊,那就会受欺负,就像我们这大宋,被外人欺负了几百年……” “阿安落得这样结局,其实和你也有些关系,你看看大元两口子,以前大元可比阿安更混账,整天在码头打架惹事,颀儿那早死的爹也是一个德行,哪怕是成亲了也整天不归家,当初大元看上了隔壁村林家的丫头,带着村里几十个后生就去了逼亲,那阿萍虽然看起来软弱,但实则气性强着呢,逼着大元发誓结婚之后不能在外面胡乱瞎混,每天要按时回家,结果大元那么一个经常打架头破血流的人,十里八村响当当的好汉,就这样每天乖乖的回家,所以当女人,还得气性强点儿才好,相夫教子也并不是逆来顺受,既要懂得去温柔服侍男人,还得让男人看到你独立强硬的一面,夫妻双方才能互相礼让,家庭也才会和睦,你若是只知道像丫鬟仆人一样,是没有人会珍惜的……” “小颀现在还小,还没接触过太多的女人,他喜欢你,也可能是因为我们两家隔得近,感觉到熟悉,而你现在也正年轻,让他有些迷恋,但等再过十年二十年,等到你人老珠黄了,你这样无名无分的跟着他,只怕到时候他会嫌弃你,我不是担心他,是担心你啊!” 苏老太抬头看着天穹的圆月幽幽的长吐一口气。 “太婆,我求求您不要再说了,我配不上小颀,无论小颀将来嫌不嫌弃我,我都不能嫁给他,我不能耽误小颀的将来和前程,他现在喜欢我,我就伺候他,将来他嫌弃我,我就洗衣服做饭当仆人丫鬟,我只求太婆不要赶我走,我是真的喜欢和小颀在一起,哪怕每天只看他一眼就高兴……” “唉,说你软弱,偏偏这件事还气性足,也罢了,你这样说我以后也不提此事了,你愿意就暂时这样吧,等到颀儿长大了,到时候娶了亲,他若舍不得你,总会还要给你一个不大不小的名分!” “呜呜,谢谢太婆……”阿莲伏在苏老太膝盖上双肩抽搐,拼命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哭声发出来。 “哭啥哭啥,今天过节,等会儿可别让小颀看见了,以为老婆子责骂你!” 苏老太虽然如此说话,但脸上却似乎露出一丝轻松。 有些事虽然说了做了,但并不一定就是心中所想。 自从她暗中察觉到赵颀和阿莲两人不正常的关系之后,一直内心耿耿于怀不知道该去怎么处理两人之间的关系。 若只是一户普通百姓,苏老太绝对会非常喜欢阿莲嫁过来。 但可惜不是,老赵家的血脉,终究和普通人不一样。 更何况她从赵颀清醒过来之后的各种神奇表现,渐渐有了另一种奢望。 或许将来有一天,自己的孙儿会成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物,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太婆,小莲没福气当您的孙媳妇,但一样会好好服侍您和小颀,这大过节的,您也别说不吉利的话,小颀前几天还说您现在的身体好多了呢!”阿莲慢慢的擦干眼泪坐好。 “这话倒是对,这几个月我们家吃得好睡得好,什么都不缺,还有你天天操心照顾,光是饭菜都比小竹做的好吃多了!”苏老太满脸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您也不能责怪小竹,那时家里经常都没粮,小竹这么小,除开做饭洗衣服还要照顾您和小颀,她可比我还苦呢,我小时候还有爹娘照顾,家里虽穷,但也没怎么饿过肚子!”阿莲赶紧帮小竹开解。 “那有啥办法,老婆子眼睛不好,腿脚也不好,我把她买来也算是给了她一口饭吃,没想到啊,颀儿比我可怜这些乞童,一口气收留了这么多,若不是他会挣钱,只怕这家要吃塌了!” “现在镇上的人都夸小颀是大善人呢,听说走哪儿都有人打招呼行礼!”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颀儿做的很对,行善积德自会有好报,不然我们家也不会这样越来越好,老婆子日盼夜盼眼睛都差点儿盼瞎了,终于是要享福了,阿莲啊,你也是个难得的善良女人,将来也会有福……” “娘,我们回来了!”宝儿稚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赵颀抱着还不会走路的二十四,带着一大群孩子从还未修好的大门进来,小竹和小五各自提着一盏灯笼分别走在前后负责照路,而宝儿和几个最小的孩子手里都提着一盏小桔灯,大大小小的孩子手里都还拿着月饼吃的兴奋热烈。 “太婆,阿莲姐,你们怎么不出去玩儿,村里可热闹了!”赵颀把二十四递给身后的阿九笑着说。 “黑灯瞎火的老婆子可不像你们腿脚利索!”苏老太摇头。 “天黑我也不敢出门,上次被蛇咬了之后,一到晚上就害怕!”阿莲站起来整理衣服低头看了赵颀一眼,感觉脸颊有些发烧。 “刚才我们去村里转了一圈,家家户户都挂了灯笼,二麻哥还在家门前放烟火,我们看完了才回来,路过三哥家的时候,长贵叔非得拉我们进去吃橘子,吃完橘子走到刘太爷家,七太婆又给我们每个人塞了一个月饼……”赵颀笑着把月饼掏出来放进苏老太手中,“这是莲蓉馅儿的,比五仁的软糯一些,太婆您尝尝!” “给阿莲吃吧,老婆子刚才已经吃过一个了,吃不下了!”苏老太杵着拐杖站起来,“有些晚了,老婆子熬不住夜,先回去睡觉去了,夜里凉,你们也别玩的太晚,早些回去睡觉!” “春香秋香,送太婆回去!”赵颀吩咐一声,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女便赶紧过来搀扶着苏老太,小竹也提着灯笼前面带路,三个小女孩叽叽喳喳便簇拥着苏老太回窑洞去了。 “小颀哥哥,二十四睡着了,我们也回去睡觉了!”小九和一群孩子也都玩累了,特别是几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全都在揉眼睛打哈欠了。 “嗯,都回去吧,早点儿睡,这几天早些起床来帮忙收拾新房子,早点儿收拾干净我们就早些搬进新家来住!”赵颀点头,一群孩子顿时欢呼一阵之后提着小桔灯排成一长串去了隔壁的房子。 “小颀,我也先带宝儿回去睡觉,夜里凉,你也早些回去!”阿莲叮嘱一句之后牵着宝儿离开。 第256章 生活态度 赵颀提着灯笼在新在院里来来回回检查一遍,然后去厕所撒了泡尿,为这个男女分开的新式厕所开了个光,然后哼着小曲抖抖着出来,就看见一个黑影站在厕所外面。 赵颀吓的手一抖裤子都差点儿掉了,等看清楚是小五之后哭笑不得的赶紧将裤子系好。 “小五,你怎么还没走!” “我……我有些话想问你!”小五把头扭向一边。 “你是不是想问五两哥的消息?”赵颀问。 “嗯,五两哥哥出去快二十天了,也没见他回来,我有些担心!” “别担心,他现在好着呢,前几天我还在县城遇到过他!”赵颀松了一口气笑着说。 “原来真的是他!”小五眼睛一亮但瞬即又满脸疑惑的说,“前几天我在县城发传单,看到一个人很像五两哥哥,我追上去喊他也没答应,而且很快就跑不见了,我还以为看错了!” “小五,我安排五两去做一件很秘密的事,你们若是再在县城遇到千万别和他说话,免得被别人发现了!”赵颀一听赶紧叮嘱。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不愿意跟我们在一起了,我记住了,回去会让弟弟妹妹知道这件事,以后遇到五两哥哥都装作不认识!”小五很认真的点头。 “这样最好,这件事不要到处说,天晚了,你也回去早些睡吧!” “小颀哥哥,还有一件事……”小五看着赵颀。 “什么事说吧!”赵颀点头。 “我……我不想去工地帮工了,我想跟着你……”小五低着头轻声说。 “跟着我……”赵颀捏着下巴想了一下说,“我平日也没什么事啊,最多就是去城里的机会多一些,你跟着我也没啥好玩儿的,基本上都在赶路!” “我不是想玩,我是想帮你!” “帮我倒是好事,你太小了,再过几年长大些我会安排一些事给你做!”赵颀笑着摇头。 “我……我已经不小了,今年都十四岁了,也只比你小一岁,我还跟着五两哥哥学过武功,一般的人还打不过我……” 小五抬头满脸期待的看着赵颀。 “在工地扫地洗菜虽然轻松,但我不喜欢,我最近在工地学会了驾车和骑马,以后可以帮你驾车,有事我也可以帮你跑腿,不会比冬瓜哥做的差!” “这样……行吧,从明天起你就跟着我,说清楚,我得试用一段时间看看效果,若是你做的不够好,那就还是回工地去帮工!”赵颀神情严肃的点头。 “好,你放心,我会做的很好,还有,小九……” “那就你们两个吧,小六小七小八都是女孩子,等房子修好后也不用去工地食堂帮工了,就留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和太婆她们,天晚了,你早些回去睡觉吧!” “谢谢少爷!”来赵颀家几个月,小五第一次喊赵颀少爷,惊喜中略带着一丝哽咽。 “嗯,我们都是一家人,干活儿的时候仔细一些,遇到事请也别慌乱,去吧!”赵颀用手揉了揉小五的头顶,然后把手里的灯笼塞在她手里。 看着小五瘦弱的身影离开院子,一盏昏黄的灯火慢慢进入了阿安家的院子,赵颀这才叹口气坐在了客堂门前的台阶上。 这些孩子从小没爹没娘,但却都非常坚强,他们经历的苦难恐怕自己一辈子也体味不了。 小五虽然性格比较内向和冷淡,但却天性善良,自己虽然不大,但却把一群同样是孤儿的弟弟妹妹照顾的无微不至,完全就像一个大人一般。 而正是这群孩子,赵颀才会想办法把钱五两留下来。 夜色如水。 天上一轮圆月如同银盘挂在幽静的天幕,散发着淡淡的银辉。 此时的杨公镇和海港方向依旧灯火通明,微凉的夜风中有淡淡的歌舞声音传来。 赵颀仰头呆呆的看着这轮熟悉的月亮,想到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死了之后,不知道身在几百年之后的父母会是一种痛苦。 这种感觉既孤独伤心,又带着几分疑惑和迷茫。 这到底是中国历史上曾经的宋朝,还是另一个平行空间。 若是同一段历史,那么现在的自己和七百年后的自己共同拥有一个灵魂,这算转世投胎还是时空错乱? 而且想起前几天苏老太拿出来的那枚玄铁印章,赵颀又感觉到有几分的诡异。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王莽这个人物在历朝历代的封建王朝都是被人唾弃的对象。 但到了新时代,随着考古的发现,王莽又被许多人赋予了穿越者的头衔,因为他当皇帝之后所做的事都和汉朝人的思维几乎格格不入。 比如他发明的游标卡尺,比如他后宫的妃子穿的齐逼小短裙。 还有他推行的各种改革措施,按照他的想法,是要实行土地国有分田到户…… 难道这是老天在提醒老子不要做第二个王莽? 赵颀捏着下巴望着月亮发呆。 乾坤始建,皇图霸业。 又或者自己一家流落到眼下这种局面,是因为自己那个便宜爷爷想造反露馅儿以后被朝廷追杀? 胡思乱想之中黑暗中一盏微弱的灯火摇摇晃晃而来,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阿莲提着灯笼从院子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一间外套。 “小颀,夜深了,回去睡觉吧!”女人把外套轻轻披在赵颀身上。 “宝儿睡了?”赵颀将女人搂在怀里温柔抚摸。 女人瞬间浑身发软的,眼眸迷离的搂着赵颀的脖子轻轻点头:“睡了,睡觉还在嘀咕要听你讲猪八戒背媳妇的故事……” “房子快修好了,我带你去看看我房间的大床好不好?”赵颀牵着女人的手站起来。 “好!”女人羞红了脸,如同小媳妇一般提着灯笼紧紧跟在赵颀身边,两人手牵手踏着月色,穿堂过户去了后院。 虽然眼下正在打仗,但该过的生活还是照样过,该快活的时候还是要快活,总不能因为前方在打仗,自己就整天以泪洗面哭着喊着上吊,这不是正确的生活态度。 人类的文明史,其实就是一部战争史,人类从原始部落打成如今遍布全球的国家,也不缺这一次蒙宋之间的交手。 更何况按照已知的历史走向,这次大宋还不会输,只是一如既往的有些窝囊而已。 而且从最近两个月报纸上和民间流传的消息看来,四川局势已经趋于稳定,蒙哥汗的三路大军虽然进攻顺利,但也遭遇了四川军民拼死抵抗,因为先后数次遭受蒙古人洗劫,现在的四川各地守军都采用了坚壁清野的守城战术,这让不善于攻城的蒙古人遇到了极大的阻力,推进的速度远远不如蒙哥的计划,因此十万蒙古大军如同疯狗一般见人就杀,遇村则屠,几乎执行的就是彻底的三光政策,凡是蒙古大军经过的地方,都只剩下一片赤地和遍地尸骨。 但蒙古人越是杀得厉害,越是激发了四川军民的抵抗意志,二十年前蒙古人的那一场屠杀,已经让四川人对蒙古人恨之入骨,根本就没有半分妥协的可能,因此三路蒙古大军虽然在短短半年时间连续攻占了成都府和潼川府大部分州县,但在嘉州和达州都遭遇到顽强抵抗,只有蒙哥亲自率领的中路军速度最快,已经逼近重庆府,但三路大军齐头并进之势被打破,导致蒙古大军在后勤和衔接上都开始有些混乱。 同时蒙古东路军也遭遇到大宋的顽强抵抗,迟迟无法攻破荆山防线,几个月下来双方各有死伤,但中原地区的人口早已被杀的百不存一,虽然经过二十多年的修养人口仍旧严重不足,无法支持五万蒙古大军的人吃马嚼,后勤补充捉襟见肘,反观大宋则不一样,背靠富庶的长江沿线,人口密集粮食充足,各路征调的粮草也能够及时补充,实际上淮河防线大宋眼下占有优势,但防守两淮的贾似道却并没有打算出兵偷袭塔察尔后方主动发起进攻,双方眼下处于激烈的交战对峙状态,统帅塔察尔也被蒙哥命令必须在入冬之前攻破荆山,但大宋的顽强防守让迟迟无法打开局面。 另外吕文德的贵州援军也已经进入四川境内,对蒙古攻打嘉州的部队形成了一定的牵制作用,而援军入川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也让四川军民的抵抗热情高涨了几分。 虽然都只是一些非常鸡毛蒜皮的前线消息,但赵颀也能够大致推测出来,此次蒙哥御驾亲征和历史上的情况差不多。 等到入冬若是塔察尔大军还无法有太大的进展,就会被忽必烈替换,然后大宋的淮河防线很快便会崩溃。 至于攻打四川的十万精锐,则会遭遇更加激励的抵抗,会被钓鱼城的守军死死挡住寸步不能前进。然后双方相持足足半年之后,蒙哥就会挂掉。 而在蒙哥挂掉的同时,忽必烈已经突破了长江天险包围了鄂州。 除此之外,蒙古占领大理的一支大军由统帅兀良合台率领,也已经打到了潭州。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阿里不哥已经准备登基当蒙古大汗了,忽必烈不得不撤军。 蒙宋第二次大战持续时间不到两年,双方投入的兵力超过百万,损失也各有千秋。 蒙哥的死直接导致了蒙古帝国分裂,西征就此罢手,欧洲得以喘过气来,而忽必烈名义上当了蒙古大汗,但实际上控制的范围只剩下了东方区域。 实际上在这次战争当中,有两个人物非常值得赵颀关注,一是援助重庆的吕文德,这一战之后名声大涨,然后驻防最重要的襄阳城。 另一个人就是贾似道,因为指挥鄂州保卫战立下大功,直接被被封少师,一步到位入主中枢,担任了中书门下平章事,总领朝政和节制军事,由此走上了专权之路,错失了蒙古内乱而努力提升兵备的机会。 一步错步步错,大宋朝廷这种得过且过的怂苟属性由此可见一斑,根本就没有丝毫进取图存之心。 而这一次,赵颀已经提前撺掇吴潜去了鄂州,然后又不遗余力的捐助募捐军饷,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让吴潜把鄂州保卫战的功劳拿在手上,借此压住贾似道,然后自己再继续和吴潜勾搭,不断的灌输措施,利用蒙古内乱的机会加紧备战,这样或许还能让大宋多苟几年。 这既是大宋的机会,也是赵颀自己的机会。 …… 第257章 免费帮工 中秋节过后,赵颀把主要精力投入到了百花楼的义卖会筹备上,几乎整天不落屋,不是在鄞县就是在去鄞县的路上,稍有空闲便和苏厚幼范海龙等几个筹备委员会的副会长聚在一起商讨细节,然后就是划分责任各自安排自己要做的事情。 赵颀的事情不算多,主要还是负责策划,而且有了三味居的一次小型义卖会的经验,这次百花楼的大型义卖会筹备起来要轻松的多。 而为了将这次义卖会搞的更加隆重热闹一些,赵颀亲自设计了一系列的宣传标语和横幅条幅,准备等到义卖会开始的之前全部送到百花楼悬挂起来。 时间紧任务重,赵颀基本上都是起早贪黑的在忙碌,而小五和小九则成为了他的贴身家童,负责赶车跑腿和照顾他吃喝拉撒。 “少爷少爷,来客人了……” 这天赵颀正在小龙湾策划部指导几个画工加紧赶制宣传标语,来福气吼吼的从外面跑进来,赵颀抬头,就看见来福后面两个长衫方巾的年轻文士跟着进来。 “陈大哥,姚大哥,你怎么突然就来了?”赵颀惊喜的丢下手中的毛笔站起来。 “哈哈,赵兄,想死哥哥了!” 两位文士同样激动兴奋,身材微胖的姚燃一个劲步跳上来就紧紧拉住赵颀的胳膊连声嚷嚷。 “好好,我也正在想二位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赵颀紧紧的握住陈纪和姚燃的胳膊笑的合不拢嘴。 作为小龙湾海港的首席笔杆子,自从陈纪离开之后,赵颀感觉所有的广告策划都不顺手,刘东只是个秀才,文笔功底虽然不错,但赶陈纪这种名师教出来的高徒差的太远,无论诗词书画还是文学功底都不是一个档次,因此许多事赵颀觉得刘东还不如自己干的好。 这次的募捐策划,赵颀更是感觉捉襟见肘,只能硬着头皮上阵,许多的文案和策划都太过生硬,远不如上次小龙湾海港宣传的策划做的好。 因此这突然一下就回来两位高阶笔杆子,让他感觉到心情一下轻松无比。 想那还是有点儿想,只是有点儿而已,毕竟两人六月份才回去,眼下才八月,中间也才过了两个月而已,所以看见这两个家伙,赵颀首先想到的竟然就是自己又有了两个免费的高级帮手。 而陈纪和姚燃两人的确是激动兴奋,似乎真的有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想念。 “哎呀,两月不见,赵兄又长高了些!” “还长白了一些!” “嗯,也胖了不少!” 两人一左一右紧紧的拽着赵颀的胳膊舍不得放手,唠唠叨叨的知心话儿说不完。 “二位哥哥远来舟船劳顿,我们先去售楼部喝茶歇息,请~”赵颀哭笑不得。 “不累不累,坐了十多天的船,不是睡觉就是看书,不过这小龙湾倒是修的哥哥快认不出来了,好快的速度,走走,赵兄先带我们去看看海港再说!” 陈纪姚燃两人终于舍得松手,赵颀揉着被二人捏的发麻的胳膊带着二人去看海港。 两个多月过去,海港已经完全变了样子,几十万贯的钱每天如同流水一样往工地上倒,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变化。 走在热火朝天的工地上,三人一边说一些分别之后的事情,同时也听赵颀介绍工地的变化,而忙碌的脚夫帮工还有大小管事,大部分人都对陈纪非常熟悉,看见便会打招呼行礼喊陈主管好,这让性格外向的姚燃非常嫉妒,一路嚷嚷着让赵颀也给他安排一个主管的头衔。 花了差不多了一个小时逛完了码头和一期二期工程,回到售楼部歇息喝茶。 “赵兄,方才我们从海港过来,看见码头上摆着几口木箱,有不少人往里面投钱,我们好奇问了一下竟然是你弄得,听说是为崇国公和鄂州捐助军饷,此事又是何来?” 一边喝茶,陈纪问起来募捐的事。 赵颀便将自己为鄂州前线募捐的前因后果以及募捐箱和义卖会的策划都仔细说了一遍,最后笑着说:“这义卖会的文案策划我正着急,请人写了一些总觉得不够煽情,眼下只剩差不多十天时间,两位哥哥回来的正好,这下我要轻松不少了!” “好好,抗战保国义卖会,为前线捐助军饷,这是我们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也就只有赵兄才有如此异想天开的策划和勇气,赵兄方放心,既然我们回来了,自然也会为义卖会尽一份力,这策划和文案当仁不让要接下来!”姚燃撸着袖子兴奋不已。 “姚兄,有赵兄在前,我们还是不要卖弄比较好,一切按照赵兄的吩咐去做就是!”比较了解赵颀的陈纪苦笑着摇头。 “欸,我们读了这么多书,自然要多帮赵兄出主意,在家呆了两个多月,以前读书写字或者邀三五好友喝茶弹琴,倒也觉得惬意安闲,但这次回去,竟然感觉到神魂不宁,一想到赵兄说过的话和做的这些事,我便在家一天也待不下去……”姚燃根本就坐不住,端着茶杯如同一个话痨不停的嚷嚷。 “我也有如此感觉,以前一个人坐在书房读书写字能够安静半天,但这次回去,既然就像失魂一般坐卧不宁,本想等到中秋节之后在出发,没想到姚兄中秋节前几天跑来一说,我也忍不住了,没有陪爹娘过中秋节,本来我还满怀歉疚,但见到赵兄的这一刻起,我竟然觉得早早出来还是对的,不然我和姚兄将会白白错过这次义卖和募捐,以后绝对要后悔!”陈纪也非常赞同的附和姚燃的说法。 “就是就是,幸亏赶到及时,不然就错过了这场千古盛事,赵兄,走,我们去策划部,看看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姚燃高兴的放下茶杯站起来拉扯赵颀。 “姚大哥,不用这么着急吧!”赵颀哭笑不得的放下茶杯站起来。 “急,为啥不急,姚某学了一肚子学问,除开参加科考之外也无用武之地,如今能够为赵兄的义卖会帮忙,也算是有了一些用处,就像赵兄所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蒙古人这次打过来,我们也决不能袖手旁观!”姚燃满脸认真的拉着赵颀往外走。 …… 第258章 猫公子 中秋节之后,鄞县的热闹气氛并没有消减下来,反而因为义卖会的宣传更加热闹一些。 临近月底,许多庆元府周边州县的人也听闻了义卖会的事,坐船骑马来鄞县凑热闹,因此最近来鄞县的人突然就多了不少。 庆元府通判高知年的府宅不远,最近搬来一户人家,一个矮胖的男子和一个俊俏的妇人。 这家人搬来之后就很少出门,有左邻右舍好奇之人前去搭话打听,得知这一家人是从北方而来,想在庆元府安家。 这两口子虽然话不太多,但却出手阔绰,只要有邻居去串门,总是热情招待不说,临行还会送一些零食点心,几天下来和左邻右舍也算混的有些熟了。 虽然主家很热情,但去过的左邻右舍却都感觉有些怪异,这家人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遮掩一些东西。 因为每当邻居前去串门的时候,那个年轻俊俏的妇人总是会慌慌张张的赶紧去把侧厢房关得严严实实的,有好奇的邻居问及此事,胖子也支支吾吾说是家里养着一只猫,人地生疏害怕猫跑出去了,而若是有孩童好奇想要去看看猫的时候,两口子总是赶紧拿出一些饼干糖果将小孩子哄走。 一只猫,何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左邻右舍都感觉这一家人小题大做,而胖子一家越是这样遮掩,就越发让人感觉到好奇。 有一天,一个胆大的孩子翻上墙头,终于发现了这家人的秘密,他竟然看到年轻妇人竟然抱着一只红色的猫在院子里面晒太阳。 红色的猫? 听闻这个消息的人全都惊讶无比,猫到处都有,平民百姓养猫不过是为了驱鼠,贵人养猫当宠物的也多,但猫的品种和颜色多种多样,唯独从未听闻过还有红色的猫。 随着左邻右舍的讨论和传播,胖子家有一只世所罕见的红猫的说法也不胫而走,很快就传播出去。 要说鄞县爱猫的人不少,许多达官贵人和富裕家庭的阔夫人少奶奶大多都会养一只猫,但鄞县最爱猫的人要首推高通判家的高衙内,这货在庆元府除开有高衙内的名号之外,还有一个猫公子的绰号,到处收集各种名猫,家里有数十只各种品种和花纹的猫,同吃同睡看的比儿女还娇贵。 而这只红猫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高衙内的耳中。 “红色的猫,不可能不可能,某号称猫公子,在大宋养的名猫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从未听闻有红色的猫,你们可没听错?” 正在院子里逗猫的高衙内听闻之后呆了片刻之后使劲儿摇头。 转眼过去十多天,他头上的绷带已经取掉,但仍旧还能看到脸上隐约的青紫,说话的时候嘴皮也还有些不自然,当初被老爹暴打的后遗症还未完全康复。 “公子,此事无论真假,我们前去逼问一番自然就清楚了!”一个同样脸上还有些青紫的家丁赶紧说。 “不行不行……”高衙内一听瞬间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同时脸上还微微露出一丝惊恐的说,“最近不要出门惹事,不然会被我爹打死!” 几个家丁一听也都集体打个摆子,一个个骚眉搭眼儿的低头不说话了。 高衙内挨揍,他们同样也要跟着挨揍,而且高通判打起来更加毫无忌惮,其中有一个腿都被打折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 “本公子爱猫如命,虽然这件事不太可能是真的,但还是得想办法弄清楚才行,你们几个继续去打听,最好亲眼看到才行,但谁要是敢上门去闹事,被我爹发现了爷揍死他!” “是,少爷!” 一群家丁领命出门,高衙内一屁股坐在躺椅上,抱起一只雪白的波斯猫摸了几下感觉到一阵烦躁,将这只最爱的猫丢在地上,有些兴致缺缺的躺下来叹气。 最近外面的募捐活动越搞规模越大,平日来往密切的百花楼竟然都和赵颀凑在一起弄一个规模庞大的义卖会,这让他如同吃了一口屎一样难受。 最主要的是这个热闹是建立在他的丢脸和痛苦之上的。 这让他在恨的牙痒痒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老爹已经再三警告他,最近若是胆敢出门惹是生非,估计又是一顿毒打跑不掉。 上次老爹当头那一棍的惊恐,让他随时想起来就感觉浑身发凉。 俗话说打了长记性,高衙内这次是真的长了记性,已经足足半个月没有出过门了。 不过突然冒出来一只从未见过的红色猫咪,顿时又将他的心撩拨的痒痒难耐。 时间一晃又是三天过去。 几个家丁也早出晚归的不断打听,倒了第四天中午,一个家丁满脸喜色的冲进来报告。 “公子,我们看到了,真的是一只红色的猫,漂亮极了!” “真的,你确定没看错?”几天吃睡不香的高衙内激动的一把抓住家丁的胸襟问。 “没看错没看错,小的保证没看错,的确是一只红色的猫!”家丁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 “哈哈,好,好,走,我们去把猫买回来!”高衙内兴奋的吩咐家仆套车准备出门。 “你又准备去哪儿?”就在高衙内兴冲冲坐车准备出发的时候,身后一声威严低沉的声音传来。 高衙内猛然打个哆嗦探头出去,就看到自己老爹脸色阴沉的站在院子当中,而一群家仆也全都噤若寒蝉垂手而立不敢有任何动作和声音。 “爹……” “我问你想去哪里?”高知年脸皮漆黑的看着儿子。 “我……我想上街去散散心!”高衙内脸色有些发白。 “散心,家里前后院子十多亩,哪里不能散心,在募捐没有结束之前,呆在府内哪里都不准去,滚回去!” “是,爹!”高衙内垂头丧气的下车,一群家仆也赶紧将马车赶回去。 “看着三郎,若是谁胆敢放他出门,老夫将他打死,哼!”高知年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高衙内如丧考妣的回后院。 “公……公子,怎么办?”一个家丁赶紧问。 “还能怎么办,只能等到募捐结束之后再去弄了,你继续去打听的更仔细一些,有什么动静就回来告诉我!”高衙内无奈的摆手。 第259章 胭脂猫 八月二十七,距离百花楼义卖会只剩下了一天时间。 而这几天鄞县越发热闹起来,大街小巷开始有人散发巴掌大小的义卖会纪念旗帜。 这些旗帜都是绢制,五颜六色都有,粘在一根小木棍上,上面还印制着一些宣传标语,或是众志成城保家卫国、或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或是抗战保国百花楼义卖会。 这些旗帜由一群孩子在街口散发,拿着既好看又新奇,因此受到年轻人和孩子哄抢,半个时辰下来县城内已经到处可以看到拿着小旗玩耍的人,而且还人突发奇想将这些旗帜插在自己的发髻之上,顶着一面小旗子在街上闲逛,顿时引得人纷纷模仿,一时间大街小巷到处都能看到头上飘着一面旗帜的玩家,充满了欢乐和喜庆。 而在作为义卖会场的百花楼所在的青楼一条街上,这里更是热闹非凡,从一早开始,大街两边的青楼妓院和勾栏瓦舍酒楼客栈全都挂上了一杆义卖会大旗,五颜六色的彩旗满大街迎风飘扬,看起来蔚为壮观。 而作位会场的百花楼,更是从门口到楼顶都插满了彩旗,不光在当街布置了一座巨大的彩门,大门两边还在用竹竿搭建展架和展台,楼顶上也有帮工在吊装一些神秘的物品,吸引了鄞县百姓前来围观。 因此义卖会虽然还没到,但整个鄞县已经因为这次与众不同的大会变得欢腾热闹无比。 有人热闹,自然也就有人郁闷。 与大街上的热闹相比,平日惹不起的高家宅院这几天却安静无比,高衙内整天在院子里如同丢魂一般来来回回的走动,即便是一群平日喜欢的猫也都引不起他的兴趣。 因为经过一群家丁的仔细打听,红猫的消息已经确认无误,而且这只猫因为新搬来的那家主人一时没关好,竟然跑到了大街上,虽然很快就被女主人逮了回去,但见到的人不少,一时间这只红猫便成为了这条大街上许多人讨论的热闹话题。 消息已经非常确实,因此爱猫如命的高衙内自然也很想把这只红猫弄回来,于是就安排家丁前去询问那家主人卖不卖,结果被别人一口拒绝。 这件事若是发生在以前,高衙内绝对会动用各种黑道白道的手段去强迫把猫买回来,但这次他却不敢。 但两三天过去,谁知道消息又发生了变化,听闻有无数人造访这家猫主人,甚至有来自京城的神秘买家开价已经达到一万贯,猫主人似乎已经心动,不光透露这只猫叫做汗血胭脂猫,而且还说这只猫是蒙古人从西方数万里之外一个叫波兰的地方弄来的,这种猫在当地非常稀有,价值连城,只有波兰王公贵族才能饲养,而这只猫,是被人从蒙古大汗的王宫之中偷出来的,至于是谁偷的语焉不详,但听猫主人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至少可以先相信三分。 这一下高衙内彻底就坐不住了。 若是他再不出手,这只猫说不定他一辈子都再也没有机会弄到手了。 怎么办怎么办? 高衙内背着手在院子里如同推磨一般来回转,只把一群丫鬟仆从转的眼都花了。 “少爷少爷,不好了,听说有人开价达到一万五千两银子,猫主人已经答应考虑两天,并且还请买家吃饭喝酒,看来这只猫要被人买走了!”一个家丁风风火火的跑进来禀报。 “完了完了……”高衙内表情就跟死了爹一般难看。 “公子,要不还是算了吧,一万五千贯银会啊,老爷要是知道非得打断您的腿不可!”旁边一个老仆心惊肉跳的提醒。 “你知道个屁,这等价值连城的猫,莫说是一万五千贯,就算是三五万贯也值得,就算是找不到第二只相同的品种,只要找到品种相近的猫进行配种,以后就能繁殖出来带有胭脂色的猫儿,这可是独家发财的机会,一旦出现肯定会被人哄抢,就算一只买不到一万贯,但买个三五千贯肯定没问题,这家人不懂如何繁育养殖猫儿,却为区区一万五千两银子卖了一座金山银山都不知道,来福,你赶紧去找夫人,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 高衙内虽然纨绔,但一说到猫竟然还说出一大通发财的道理来,若是赵颀听见,估计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按照术业有专攻来说,高衙内在玩猫的行业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具有了相当的水准,因为所有昂贵的宠物,无论是猫狗还是牛马猪羊,甚至是锦鲤,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血统问题,而血统就表现在动物的外观、体型和性格上,都有自己非常明显的特色,和别的品种完全不一样。 来福去的快回来的也很快,脸上带着一个清晰的五指巴掌印。 “少爷,夫人说家里只有不到一万贯钱了,还有三千两银子和二百两金子,夫人还说……” “夫人还说什么?”高衙内有些生气。 “夫人还说若是您要花这么多钱买一只猫,就先把她休了!” 高衙内:…… “长头发短见识,这种名贵猫岂能用钱来衡量,休了休了,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不让我买猫,这种女人休了也罢……来福,你再去跟夫人说,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私房钱也拿出来!” 高衙内也是个狠人,在猫和老婆之间决定选择爱好。 “少爷,为什么又是我?”来福差点儿哭了。 “不是你难道是我?你去告诉她,我要是买不到这只猫,我就去太白山出家当和尚,让她守着这堆钱当寡妇!” 来福只好又去了,一会儿眼泪汪汪的出来,脸皮上又多了几道血痕。 “少爷,夫人答应了!”来福哭丧着脸报告。 “嗯,可是钱还不够,我去找娘看看还能不能弄点儿,对了,阿贵去一趟杨公镇找吕光平,让他借我五千贯银会,就说我急用,等我的胭脂猫配种繁育出来挣了钱就还他!” “少爷,要是吕家二少爷不借怎么办?”一个身穿交领长衫的家丁赶紧问。 “放心,他会借的,我这顿打总不能白挨吧!” 安排完毕,高衙内去找自己的老娘弄钱,家仆也都四散各自为买猫做准备。 当天下午,去杨公镇的家仆回来,果然带回来五千两银会。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高衙内陪着老爹老娘吃过晚饭,然后和平常一样回家睡觉,不过等到天黑之后,带着两个贴身的家丁搭梯子翻墙出了后院,然后早有家仆在外面雇好马车等跟在外面。 就这样高衙内带着两万贯金银直奔不远处的胖子家里。 半个小时之后,高衙内的马车从胖子家里出来。 新式的四轮马车里面多了一个笼子,里面关着一只通体红色的猫,体型如狸叫声清脆,呲牙咧嘴目露凶光,绝对是一只好猫无疑。 “哈哈,果然是一只好猫儿,浑身赤红如同胭脂,古有关云长的赤兔马,今有我高三郎的胭脂猫,以后某就要凭借这只猫发财也,哈哈哈……” 回去的路上,高衙内搂着猫笼子兴奋的大笑不停。 …… 第260章 百花楼 八月二十八,财神正南,宜嫁娶、纳财、赴任、开市。 随着太阳升起,鄞县便从盈盈薄雾中热闹起来。 而实际上天还没亮,已经就有无数看热闹的人涌向百花楼,到了辰时左右薄雾散去,三江口金光闪烁,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更是半个鄞县人都汇聚到百花楼所在的青楼一条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只把这条长约两百长的大街堵的水泄不通,百花楼前更是人山人海几乎到了寸步难行的地步。 人群之中男女老少皆有,还夹着不少挑担推车吆喝买卖的货郎摊主,同时还有不少地痞闲汉在拥挤的人群中乘机揩油摸大媳妇小娘子的屁股和胸脯过手瘾。 人群中嬉笑怒骂推搡拥挤,热闹之中透着一股压制不住的兴奋。 “哐哐哐哐……” 随着一阵铜锣声音响起,围在百花楼外面的人群全都拥挤着往后散开一下,很快就空出来丈余方圆的一块空地。 “诸位父老乡亲,今日是抗战保国义卖会和百花楼合作的义卖活动,目的是为崇国公和鄂州前线的将士募集军饷……” 照样还是一身灰白布衣的赵颀,手持喇叭筒站在百花楼门口彩门之下,身后除开一群花枝招展的美貌女子之外,还有陈纪、姚燃、韩雷、苏厚幼、高玉成、郑振、范海龙等一群义卖会的核心筹备人员。 “我们大半个月前就已经在灵桥码头设置了募捐箱,鄞县的父老乡亲都很踊跃,这也让我们非常感动,这次义卖会主要是由庆元府各行各业的商界同仁们组织的,同时还有庆元府许多名士也非常踊跃支持……” “这次的义卖会和募捐一样,我们还邀请了庆元府几位大学士和府县的官员参加作为见证,所有募集到的钱财一文不少都会归入善款送往前线……” “今天的义卖活动规模大任务重,因此我们也就不多浪费时间,这两边的展架上有这次义卖会的活动安排和章程,不懂的可以去看,还有,为了让鄞县的父老乡亲知道义卖会现场的情况,我们会安排人向外界实时通报这次义卖会的实况,诸位可以看三楼外面的那块巨大的黑板,里面每卖出一样物品,所得多少捐款,我们都会安排人写在上面,义卖会结束之后,所有参加义卖成功竞拍的物品和捐献者以及购买者的名字,我们都将还会制作告示张贴在闹市区供所有人观看……” “诸位父老往后再让一让,最好把街道让出来,免得阻挡了前来参加义卖会的人员进出,好了,擂鼓,通路……” 随着赵颀一声大吼,彩门两边安放的几面牛皮大鼓同时被几个头缠红布的精壮汉子擂响,随着咚咚咚咚闷雷般的声音响起,大街两头几乎同时响起了竹哨和警笛的声音,两队官兵手持长枪冲开围堵在大街上的百姓,一阵喧哗拥挤之后,大街中央空出来一条狭窄的通道,然后伴随着欢呼声,两边都有早已接到邀请的商界人士和鄞县名流成群结队的往百花楼而来。 这些人手上都还拿着一面义卖会的宣传小旗,一边走一边向大街两边的百姓挥手致意。 “快看,这是明州大酒楼的范大掌柜。” “哇,银月楼的西门公子……” “还有太白书院的林老先生!” “咦,竟然还有一个老和尚……” “和尚也来参加义卖会吗?怎么没听说?” “这是阿育王寺的惠允禅师,他不光要参加义卖会,还拿出了一副自己法力加持过的金刚佛珠,这串佛珠据说禅师已经用了五十年了……” “此事我也听说过,似乎还是惠允禅师主动申请参加拍卖会的。” “阿弥陀佛,老禅师慈悲为怀,肯定是不想看到蒙古人屠杀我大宋百姓!” 而随着这些参加义卖会的嘉宾到达,猛烈的锣鼓声中,一条条五颜六色的条幅也不断从百花楼的楼顶垂落下来。 “鄞县小龙湾海港恭贺抗战保国义卖会圆满成功!” “庆元府茶叶行会五十八家商行恭贺百花楼义卖会圆满成功!” “众志成城,抗战保国,浙东丝绸商会祝贺义卖成功!”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鄞县货仓行会恭贺义卖会圆满成功!” …… 这是史无前例的宏大场面,随着这些条幅从楼顶垂落,人群也爆发出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而行走期间的嘉宾也全都感觉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兴奋与自豪。 这场面莫说从来没讲过,更是想都没有想过,从没有人想到过有一天自己还会受到如此热烈而隆重的欢迎。 “哈哈,诸位,欢迎欢迎,里面请!” 百花楼门口,赵颀率领一群筹备委员会的高层一起欢迎前来参会的嘉宾。 “不敢不敢,不过是尽一份微薄之力罢了,请~” 前来的嘉宾也不敢托大,这些平日在各行各业的翘楚人物全都保持足够的谦逊,尤其是对最前面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更是充满了敬佩,短短二十天时间,就将一个规模如此宏大的义卖会筹备的如此精细完整,而且各种闻所未闻的创意的堪称鬼斧神工。 无论是这些横幅标语,还是条幅贺词,更有满大街的彩旗和围观百姓头上插的宣传小旗,听闻都是这个少年想出来的。 而这场义卖会,是继小龙湾海港之后,这个少年又一次震动庆元府的大手笔。 若说上次的小龙湾海港只是在政商两界引起热烈反响的话,那么这一次的募捐活动和义卖会,已经完全撬动了整个庆元府平民百姓的热情,茶余饭后、田间地头、街边茶馆、三教九流,见面讨论的全都是这件事。 亲朋好友一见面,最近不说几句募捐和义卖会的事,就显得不够上档次,也显得有些落伍。 喧天的锣鼓声和欢呼声中,受邀的嘉宾络绎不绝,虽然并没有经过彩排,筹备会也只是安排了一些人手在附近街口指挥引导,但整个入场仪式看起来还是秩序井然。 辰时中,太阳已经升上屋顶,秋雾散尽,天晴地朗万里无云。 前来参加义卖会的嘉宾全都进入百花楼内。 百花楼虽大,但平日接待上百位宾客就是极限,但为了这次义卖会,掌柜韩雷按照赵颀的提议进行了一番改造,将进门的大堂中庭的院子打通构成主会场,足可以容纳三百余人,除此之外,二楼靠近中庭的两侧厢房全都也改成了雅间,用来招待一些贵宾,加起来也能容纳二百人左右,剩下的一楼许多房间则布置成为展厅,将捐献来义卖的物品全都标注捐献者姓名以及拍卖底价,提前展示出来供参加义卖的嘉宾参观,好让这些准备花钱的商人豪绅心里有个底。 这次的义卖会宣传的声势浩大,邀请的也都是各行各业的翘楚,总共发放的邀请函超过六百份,得到回应的超过四百份,但还有些未接到邀请函但也主动前来参加的商人,还有一些邀请前来作为见证和监督的官员士绅,参加义卖会的嘉宾人数总数突破五百。 这五百多人涌进百花楼,顿时让这座看似宽敞的大妓院水泄不通,接踵摩肩人声喧哗,所见到的就没有一个普通人物,全都是在庆元府赫赫有名的商贾名流,因此到处都能听到互相拱手行礼打招呼的声音。 “鄞县县令崔大人到~” “鄞县县丞胡大人到~” 随着门口两个大嗓门的龟公一声气息悠长的通报,所有正在说话聊天的嘉宾全都集体转身看着门口,很快就看到两个身穿青色圆领公服的男子大步进来,前面略胖圆脸黑须的是鄞县县令崔志寿,落后一步身形瘦高黑须长脸的是县城胡庸。 “二位大人驾到,令百花楼蓬荜生辉!”韩雷等人赶紧上前迎接。 “我等恭迎二位大人!” “见过崔县令~” “哈哈,免礼免礼,今日能见到吴老太好了,等会儿一定要坐在一起,崔某前日填得一首临江仙,还想请吴老指点一二~” 崔志寿和胡庸也并没有敢摆架子,而是满脸笑容的和所有人拱手打招呼,然后崔志寿在人群中看到吴文英,顿时舍了其他人大步走到吴文英面前,双手抓住吴文英的手使劲儿摇晃。 “老朽不过一介白衣,岂敢品论崔县令的大作!”吴文英脸色平淡的应付。 “欸,吴老是我庆元府首屈一指的大名士,千万不要拒绝,某期待已久!”崔志寿并不在意吴文英的态度。 “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今日来的人太多了,吴文英也不好拒绝让崔志寿下不来台,不得不答应下来。 “崔大人,还请二楼雅间就坐!”韩雷上前拱手。 “好好,吴老请!” “崔大人,胡大人请~”吴文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跟着崔志寿和胡庸上楼,身后还有几位鄞县当地的名士也都满脸兴奋的一起跟上去。 第261章 义卖会1 崔志寿和胡庸的到来,基本上人就全部到齐了。 随着当当当当几声清脆悦耳的钟声响起,熙攘拥挤的人群开始慢慢安静下来。 在庭院当中搭建的一个木台上,放着一张长条形的主席桌,上面铺着一块鲜红色的展布,展布上用分别用金色和白色的丝绸绣着两行大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众志成城,保家卫国。” “庆元府抗战救国义卖会筹备委员会,鄞县义卖专场。” 此时主席台上中央坐着赵颀,两边分别坐着韩雷、郑振、范海龙、苏厚幼、高玉成、曹峰、陈纪、姚燃一共八位义卖会的筹备人员。 赵颀站起来依旧拿着那个建议的木质喇叭筒。 “诸位,时间紧任务重,今日送来义卖的物品超过三百件,因为时间太短,许多物品我们也没办法一一拿出来供诸位仔细分辨,眼下都放在一楼的几个房间供大家参观,品论物品的贵贱不是这次义卖会的目的,众所周知,蒙古人眼下已经大兵压境进攻四川和两淮,前方战况激烈我等也无法获知究竟,但崇国公在我们庆元府三年,为我们庆元府父老做了许多好事实事,如今崇国公以年迈之躯自请调任鄂州,要和蒙古人拼命,我等也决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才有码头的募捐和杨公镇三味居以及今日百花楼的义卖会,在此赵颀恳请诸位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慷慨解囊参加本次义卖会的竞拍,所有募集的款项全都会一文不少的捐献崇国公用来加强鄂州兵备……” “作为这次义卖会的发起者和策划者,今日义卖会开始,我就先抛砖引玉拿出我的一件捐赠品……” 赵颀放下手中的木喇叭,桌子底下拿出来一副画走到拍卖台前展开。 “诸位,这是一幅画院待诏李嵩的池塘春柳图,作于三十年前的京师杭州,上面有吴文英老先生的钤款,不会有假,若是有假诸位就去找吴老先生要说法,他现在就在二楼,听说他家里还有几箩筐……” “哈哈哈哈……” 有些安静的嘉宾都被这句话逗乐了,许多人都忍不住捧腹大笑,还有人站起来看二楼的雅间大声说:“吴老,不知赵大郎说的可对?” 坐在雅间和崔志寿讨论诗词的吴文英脸皮抽抽着从窗口探出头去看着下面的人群,“不错,这幅画的确是从老夫手中流传出去的,如假包赔!” “好,既然有吴老作证,还请大郎开价!”一个锦衣华服的中年胖子站起来嚷嚷。 “画我就不评价了,买回去后自己看,此画起拍价三百贯,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贯,若是无人竞买表示流拍,出价后连续三次无人加价则现场成交,凡是借口拖延交割钱款将视作放弃购买,顺延至第二高价者购得……若是还有对这种竞拍方式有疑问的可以看手中的义卖会指导手册,池塘春柳图现在起拍……” 赵颀将手中的画递给站在旁边的一位相貌甜美的礼仪小姐手里,然后拿起拍卖桌上的木锤。 “三百贯第一次……” “三百五十贯!”方才那个锦衣华服的胖子举手。 “四百贯!”另有人开价。 “四百五十贯!” “五百贯!” “五百贯一次……五百贯两次……五百贯三次……成交,恭喜这位先生,请礼仪小姐带这位先生去财务室缴纳钱款!” 这幅画只经过了四人竞拍便很快落锤,前后不到两分钟。 竞拍成功的嘉宾去财务室交钱拿货,同时坐在最边上陈纪则赶紧写一张纸条交给旁边的帮工,把成交的消息让人写到挂在百花楼外面的黑板上。 “下面请上第二件拍卖品,这是义卖会郑振副会长捐赠的一只银制茶碗,上面有大唐天宝二年的铭款,是大唐玄宗朝的物品,这件物品我们已经请教过古玩名家,应该不会有错,这件银制茶碗起拍价同样是三白贯,每次加价不少于五十贯,现在开始……” 对于爱茶的人来说,这个银制茶碗无论历史还是价值在大部分人看来都要比李嵩的画强很多,因此参加竞拍的达到了二十余人,经过近五分钟的激烈竞价之后,最有价格以七百五十贯成交。 本来若是一场真正的拍卖会,速度不会这么快,主要是今天要拍卖的捐赠品太多,赵颀根本就不等人太过犹豫,在心里默数几秒便很快落锤成交。 “下面有请第三件赠品,这是百花楼韩大掌柜捐赠的一件玉如意,底价四百贯,现在开始……” 赵颀对照着放在拍卖桌上的捐赠名册,按照分类和价值高低将所有的赠品快速的报出来,而几个礼仪小姐也像串花一般来来回回络绎不绝,将一件件拍卖品拿出来在台上展示,成交之后又赶紧带人前去交款。 义卖会的目的是筹钱,因此也并非就体现这些捐赠品的价格。 有的可能比较贵重,但也就拍出了一个看似很低的价格,还有的价值并不算高,但也能拍出一个不错的成绩,而且这些捐赠品大多都不是特别贵重之物,这也是赵颀和筹委会商量之后的结果。 而且今天来参加竞拍的富豪商人买东西并不是主要目的,只是借这个机会完成捐赠的心意,当然,能够拍到一件价值相当的物品也不算亏,前来的嘉宾也进进出出,还有不少人去几个摆放拍卖品的房间里参观,现场闹哄哄的非常热闹。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总共拍出去近五十件物品,其中无一流拍,成交金额超过三万贯。 赵颀累的口干舌燥,看着韩雷和郑振等几个副会长都跃跃欲试的样子,于是退位让贤,把拍卖台让给了韩雷,让他和郑振等人轮流来过瘾。 “呼~”赵颀擦着额头的汗水坐到主席台喝茶休息。 大宋是一个商业和文化氛围空前繁荣的时期,因为民间藏有大量财富,因此收藏成风,而宋朝的收藏称之为博古,文人雅士对于古玩和古文物特别热衷,上到商周青铜金石,下到大宋当代的名人字画,全都形成了巨大的收藏市场,甚至还有专门研究古玩和收藏的书籍和报纸。 而体现宋朝收藏热的作品也不少,许多名人诗词和字画都有体现,几乎所有的州府县城都有古玩商店,比如清明上河图中就画有专门的古玩店,而东京梦华录中还记载有古玩交易的跳蚤市场,称之为鬼市子。 而在这所有的收藏品当中,名人字画、手稿和青铜器是最为追捧的物品,然后才是一些玉石珠宝。 随着义卖会的时间推移,捐赠品的价格也越来越高,临到接近午时的时候,已经拍出去上百件赠品,其中大部分成交价格都突破千贯。 “下面的一件是阿育王寺惠允法师捐赠的法珠,这串法珠老法师已经随身携带五十余年,有请惠允法师上台……” “阿弥陀佛!”二楼一个雅间一声佛号响起,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和尚从楼梯下来,身上穿着袈裟,手持一串佛珠大步走到拍卖台上,然后将手中的佛祖双手递给主持拍卖的郑振。 “多谢老法师的爱国义举!”郑振双手恭恭敬敬的接过来。 “阿弥陀佛,大敌当前,老衲却无一报国,这串持珠并不贵重,但却也是老衲的一番心意,告辞!”老和尚双手合十行礼之后转身飘然而去。 “恭送老法师!”参加义卖会的嘉宾几乎都站起来拱手相送。 这是义卖会上午压轴拍卖品。 在大宋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贵族豪绅,大多崇信佛教,因此大宋不光佛教兴盛,对佛家弟子也非常敬重。 因此当这一串惠允老和尚的佛珠已出现,顿时整个拍卖大厅都骚动起来,其中有许多人本来就是专门冲着这串佛珠来的。 第262章 神秘嘉宾 “慧允法师的佛珠起拍价一千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贯,现在开始……” 已经对拍卖得心应手的郑振将佛珠交给旁边的礼仪小姐之后拿起木锤。 “一千五百贯!” “一千八百贯!” “两千贯!” “两千三白贯!” “两千八百贯!” …… 郑振话音刚落,立刻有数十人争先恐后的站起来报价,而价格在瞬间就突破三千贯,而且还在不断上涨,三分钟后,价格突破四千贯,而四千贯过后,参与竞拍的人数已经只剩下五人,超过四千五百贯之后只剩下了两人。 五分钟后郑振敲下了木锤,这串佛珠以五千贯成交,被一个锦衣华服气势不凡的中年人得到。 “银月楼果然财大气粗!” 看着去交钱的男子,整个百花楼喧闹无比,有人惊叹有人哀叹,还有人脸色默然,当然也有人高兴的击掌相庆。 “有钱,实在太有钱了,五千两银子就买一串佛珠,当真不可想象!”陈纪姚燃两人惊叹的同时有感觉不可思议。 此时,这串佛珠以五千贯成交的消息也几乎同时被写在了外面的黑板上,同时还有人手持大喇叭对着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大声通报,顿时也引起整条大街的惊叹和欢呼。 而银月楼的五千贯,也成为了继小龙湾海港之后最大的一笔捐款迅速传播开去。 中午休息一个时辰。 前来参加拍卖的嘉宾近的回家吃饭,远的则就在附近的酒楼呼朋唤友的去喝酒,也让平日中午比较清淡的酒楼生意爆火,几乎家家都高朋满座热闹非凡。 这是一个难得的聚餐机会,要知道平日这些大商人大名士可不是这么容易聚在一起的。 而吃饭喝酒之中,谈论最多的还是今天义卖会上的各种物品和价格,还有就是不断推测下午上拍的一些心仪物品的价格。 趁着中午吃饭休息的时间,筹委会也将上午所有竞拍成功的赠品和捐赠者姓名,竞拍成功者的名字以及成交价写在一张大白布上,安排人悬挂到三江口灵桥码头的空地上对外公示。 午时末,吃饱喝足的嘉宾陆续返回百花楼。 拍卖会继续,下午的赠品以书画居多,这也是宋朝的一大特色,捐赠者也大多数都是一些喜爱诗词书画的名士捐赠,其中还有许多是吴文英联系的士林好友,而这些书画作品,也是所有家里除了钱还是只有钱的商人最热衷的物品,因为挂在家里不仅可以撑门面,还能长脸,若是哪家没有挂几幅诗词书画作品,就属于土老财行列,会被同行瞧不起,而若是有人家里挂着一幅苏黄米蔡的作品,瞬间逼格就会高一大截,由此也会被人吹捧。 当然,书画作品质量有高有低,作者的名气也有大有小,当代人的作品价格普遍不会太高,收藏价值也不算高,比如李嵩的作品,放在几百年后那都是上亿的成交价,但放在眼前,也不过只能卖个三五百贯,但若是北宋时期的书画作品,价格就要高不少,一般有名气的都要好几千贯,若是唐朝以前的更贵,要是谁能弄到一副王羲之的书法作品,怕是数万贯也打不住,这些都是赵颀最近了解的情况。 不过这次义卖会是不可能出现苏黄米蔡,更不可能出现柳公权欧阳询这些前朝名家的作品,最多也就是南宋北宋一些不太知名书画家的作品。 这些赠品陈纪姚燃这两天都流着口水挨着仔细一副一副的看过了,最好的一幅书画是苏汉臣的仕女图,但因保管不善已经有些虫蛀和破损。 若是放在没有穿越之前,这近百幅书画作品任何一件丢到拍卖会上至少都是好几千万上亿的成交价,但眼下,却都如同普通书画一般堆放在箩筐里面,每幅作品上都只是贴了一个作者和捐赠者的标签而已。 因为书画相对来说比其他的物品收藏者更热衷一些,因此下午的拍卖也比上午要热闹不少,留下来的人几乎都是冲着这些书画作品来的。 下午的拍卖主要是陈纪和姚燃两位饱读诗书的大举子主持,虽然废话有些多,但拍卖还是非常顺利,持续近两个时辰之后,酉时前后,最后一副书画拍出,这次义卖会捐赠的所有物品全部拍出,无一流拍,而同时上午下午的所有义卖款项也已经全部统计结束,共计三百一十七件义卖品,共计募集捐款超过二十三万贯。 当这个统计数字被赵颀宣读出来之后,不光义卖现场一片欢呼,消息传到门外,整条大街上等了整整一天的百姓也都欢腾起来。 “诸位,今日义卖会还有最后一件压轴捐赠品,而且捐赠者是一位神秘嘉宾,在这次义卖会的最后,我们有请这位神秘嘉宾和她捐赠的物品上台……”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义卖会结束,纷纷站起来恭贺准备退场的时候,赵颀举起喇叭宣布了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消息。 “赵兄,还有神秘嘉宾和神秘捐赠品,我等为何不知道?” 作为义卖会主场的百花楼大掌柜韩雷和苏厚幼郑振等几位副会长全都满脸懵逼的看着赵颀。 “诸位莫急,嘉宾马上就出来!”赵颀也不解释,而是等到一位打扮的清幽淡雅的长裙少女在三个小丫鬟的陪同下,抱着一架古琴从后台缓缓出来的时候,现场所有人都忍不住一阵骚动和喧哗。 “吴老,这……这不是崇国公的孙女么?”坐在二楼的雅阁内,作为代表县衙和府衙继续见证义卖会的县丞胡庸忍不住惊讶的站起来。 “不错,晴儿也想为募捐尽一份力,便拿出了这柄叶西涧赠送的山谷铭书,希望能够为崇国公多募集一些军饷!”吴文友略有些怅然的捻须点头。 “这……这不是崇国公家的掌上明珠三娘子么?”前来参加义卖会的嘉宾自然也有人认出了吴月婵的身份。 “果然就是!” “赵兄,三娘子难道没有跟随崇国公离开鄞县么?”韩雷自然也认得这位曾经是庆元府第一的名门少女,忍不住一把扯住赵颀的胳膊低声问。 “月婵姑娘一直都未曾离开鄞县,只不过和吴老住在一起,韩掌柜不知道而已!” “赵兄,不知月婵姑娘要捐赠义卖的是何物?”陈纪见过吴月婵,惊讶的同时又有些好奇。 “大家别急,先坐下吧!”赵颀摆手,韩雷等一群筹备会的人也都纷纷在主席台上坐下来,在他们的带动下,会场的嘉宾也全都交头接耳的坐下来。 赵颀走到拍卖台中央站好,四周拱手一圈说:“诸位,眼前这位就是崇国公的嫡孙女吴月婵吴三娘子,月婵姑娘得知我们的义卖会之后一直都在热心帮忙,比如眼前我们这拍卖台上的展布,就是月婵姑娘花了半个月时间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原来如此!” “我怎么说这块展布总感觉与众不同,和外面那些油漆墨画的宣传横幅不一样,要精致秀气的多,原来是三娘子用针线缝的……” “听闻三娘子聪慧貌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三娘子美则美矣,但听说竟然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这等人儿,不知何人才有福娶回家!” “娶,怕是要三甲头榜的状元榜眼和探花才有机会吧!” “正是,也不看看崇国公的身份,不入三甲首榜,何人胆敢上门求亲……” 一个美貌少女突然出现,现场嘉宾讨论之中楼很快就歪了。 虽然讨论的声音都不算大,但在这个封闭的环境中,许多还是能够听得清楚。 第263章 古琴 吴月婵脸颊羞红站在台上,在数百人直视和讨论下,感觉到紧张无比,长这么大,她从未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而且还要接受如此多的评议,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月婵姑娘无需紧张,只需把你的想法说出来便是,抗战保国,大宋百姓皆都义不容辞,何况你能来这里,眼下能够站在这义卖会的会场,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举动,在场的都是庆元府各界名士,岂会笑话你!” 赵颀的声音不大,但通过扩音器传出去,整个会场也都能听的清楚,因此很快整个会场的讨论便慢慢消停安静下来。 得到赵颀的鼓励,吴月婵似乎感觉一下多了许多勇气,对着整个会场微微福礼之后开口: “首先我替远在鄂州的爷爷感谢所有捐赠和参加义卖的朋友,然后还要特别感谢杨公镇小龙湾海港的赵颀赵公子和筹备义卖会的韩掌柜郑掌柜等诸位,正是你们的义举,才能够为我爷爷和鄂州前线的将士募集到这么多军饷,小女子一介女流,既无法报答也做不了什么,今日前来义卖会,也是想捐赠一样物品拍卖,希望能够为前线将士筹集到更多的军饷,诸位请看,小女子捐赠的就是这柄古琴……” 两个小丫鬟将古琴放在了拍卖台中央放置拍卖物品的木桌上。 “这柄古琴为西涧先生所赠,据说是苏大学士用过的,琴背有松风二字,底部有山谷铭东坡书的留款……” “哗~”吴月婵的话还未说完,现场便是一阵剧烈骚动,不少人都站起来踮脚探看,尤其是二楼那些雅间受邀前来的名士,更是全都神情激动的挤到窗户边探看,甚至还有人迫不及待的从二楼蹬蹬蹬的跑下来,直奔拍卖台。 此时百花楼外的大街上,看了一天热闹的百姓也都已经开始慢慢散去。 因为方才就已经有人用喇叭通知,义卖会已经结束。 但就在这些人开始退散的时候,突然又有消息从里面传来,还有崇国公的孙女三娘子携神秘捐赠品来到会场,一时间百花楼门口再次被围的水泄不通。 而此时的百花楼里面,吴月婵已经坐在了古琴前面,正十指纤纤的拨动琴弦为所有嘉宾演奏一曲。 这或许就是她最后一次弹奏这柄古琴,因此也弹得特别认真,一曲弹完,吴月婵依依不舍的抚摸着琴弦站起来再次福身行礼。 “多谢诸位,这柄松风古琴,无论买家是谁,还请善待,月婵感激不尽!” “这柄古琴是月婵姑娘挚爱之物,为了为前线捐款,月婵姑娘还是义无反顾的捐赠出来,虽然说募捐的军饷是捐赠给崇国公,但我们的目的还是抵抗蒙古人,这是大义,并无私利,因此赵某在此感谢诸位义举的同时,还请珍惜各自买到的物品,希望能够好好爱护,而这柄古琴,我希望买到的朋友要更加爱惜一些……” 赵颀说着拿起木锤。 “今日这最后一拍,也就表示这次义卖会真正结束,希望还未出手过的朋友不要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 赵颀说话的同时还有意无意的望了一下二楼的某个雅间。 而雅间之中,此时有几个衣冠楚楚的老者正坐在一起,其中一个脸皮情不自禁的抽搐了几下。 “吕兄,这琴的确是好东西,你要不要出手?”旁边一个年龄相仿的老者低声提醒。 这次义卖会受邀的人不少,而吕家作为杨公镇甚至整个庆元府都赫赫有名的大商人,自然也在邀请之列,而接到邀请,吕云泰在犹豫再三之后还是答复参加。 但参加也并不一定就要花钱,毕竟吕家和赵颀算是有仇。 还有就是前来五百多嘉宾,而义卖的物品只有三百多件,除开受邀见证的官员和名流之外,最后至少还有上百人会空手而归,没买到东西,自然就不花钱了,就当过来捧场凑热闹了。 吕云泰来是来了,自始至终都没出过手,本来也只是准备来当个看客,不来恐怕会被商界同道和百姓讥讽,但来了没买到也不能怪他,总有一个可以解释的借口。 对于同伴的询问,吕云泰有些心动,他不懂古琴,也不懂音律,但这种苏东坡铭款用过的古琴堪称可遇而不可求,比之名人字画更加难得,最主要的是丁大全这种文化人喜欢,大儿子吕光显就不止一次说过,丁大全喜好听曲,家里琵琶鼓瑟琳琅满目,还养着一群艺伎。 若是把这柄琴买到手送给丁大全,一定能够得到更多的好处。 而此时不光是吕云泰心动,整个义卖会场嘉宾心动的至少过半,甚至坐在主席台上的苏厚幼,早就激动的不能自已,方才吴玉婵说出山谷铭书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跑上去围着这柄古琴一寸一寸的细看,而且越看越激动,最后摸着铭款上的东坡书三个字眼圈发红的有些哽咽。 “好了,现在开拍月婵姑娘捐赠的这柄山谷铭书古琴,起拍价三千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贯,现在开始……” 听着会场的讨论声音,赵颀也不多废话宣布开拍。 “三千一百贯!” “三千三百贯!” “三千五百贯” …… “四千贯!” …… “四千五百贯!” …… “五千贯!” “五千三白贯!” “五千五百贯!” “五千八百贯!” …… 赵颀话音刚落,整个会场便一片喧哗声起,上百只手举起来,各种报价的声音不绝于耳,短短不过两分钟,竞价超过五千贯,很快又突破六千贯,变化之快令人目不暇接,赵颀都无法报数,只好举着小榔头站在台上当雕塑。 大约五分钟后,报价突破七千贯。 到了此时,还在参加竞拍的终于只剩下寥寥数人,而且加价时候也已经非常的谨慎,都是一百贯两百贯的往上加。 实际上自从突破六千贯之后,基本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已经偃旗息鼓,有的揪头发,有的叹气,几乎都是一副懊恼神情。 而眼下七千贯的价格,早已超出了这柄古琴当前的价值。 若不是特别喜欢,基本上都不想当棒槌。 其中本来还有人想借此讨好一下吴月婵,将来在崇国公面前混一个脸熟,但这个价格也远远超过了投资的必要。 “七千二百贯!” “七千三百贯!” 超过七千三百贯之后,很快又有几人偃旗息鼓,整个会场已经只剩下了两个人还在竞拍,一个是二楼雅间一位嘉宾,还有一个竟然是坐在主席台上的苏厚幼。 “苏兄,你悠着点儿啊,这虽然是你祖上之物,但这个代价也太大了!” 郑振和曹峰等人苦笑着规劝苏厚幼别太执着了。 像他们这种茶叶商人虽说家资都不薄,但都是长年累月几代人积累起来的财富,每年一季茶叶,辛苦一整年,收入也不过两三万贯,何况茶榷掌握在官府手中,要想拿到榷券还得贿赂官员,而且今年商税再加两成,这样估算下来这一年辛苦落到手上最后也不过万贯收入。 至于苏厚幼家境就更差一些了,七千贯估计是一年的全部收益了。 苏厚幼摇头不说话,还是继续和二楼的嘉宾较劲。 而赵颀站在拍卖桌前脸色古怪,楼上雅间叫价的人应该就是吕云泰,难道他是方才受了自己的刺激想要挣回一个面子,但也不应该呀,这老狐狸怎么会这么大方。 而且他搞不懂的苏厚幼为什么也要这么拼命。 虽然苏东坡是他八辈儿老祖宗,但毕竟已经过去七八代了,花这么大代价买回来一把破琴到底有多大的意义。 第264章 绝世宝贝 “八千贯!” 因为这是最后一件拍卖品,因此拍卖的时间充裕,赵颀也没催促,两人互相加到七千五百贯的时候,苏厚幼似乎人受不了这种折磨干脆一口将价格提到了八千贯。 会场一阵寂静,大家都仰头张望二楼,但却足足半分钟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八千贯一次……八千贯两次……八千贯三次……恭喜苏先生,这柄古琴归你所有,请前去财务室交割钱款!” 赵颀手中的木锤重重敲了拍卖桌上。 “棒槌!”二楼雅间内,吕云泰脸色铁青的冷哼一声站起来。 吴玉婵此时满脸失落的站在角落看着放在拍卖台中央的古琴,眼圈微红略有些伤感。 竞拍得手的苏厚幼走到台中央双手将古琴捧起来,然后转身径直走到吴玉婵面前。 “月婵姑娘,在下苏厚幼,东坡先生乃是厚幼先祖,今日能够在义卖会上见到先祖遗物,实在感激不尽,此琴既然月婵姑娘喜欢,厚幼今天便将此琴赠送给你,希望姑娘好好保存,也能用此琴弹奏出优美的音乐!” “哗~”整个会场哗然的同时,许多人也纷纷站起来鼓掌欢呼,都被苏厚幼的赠琴之举感动。 而此时古琴拍卖出天价的消息已经传到外面,同样引起大街上惊呼喧哗,突然人群中有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和一个年轻道士挤出来,老道士手持拂尘,年轻道士手里抱着一个铜匣径直往百花楼大门进去。 “诶诶,两位道爷留步,您这是进去干嘛?”一个龟公将两人拦住。 “老道听闻这里在为前线义卖捐款,老道刚好手上也有一样宝贝,想拿进去卖掉捐给前线!”老道士满脸认真的稽首。 “老神仙,您就别吹牛了,你们这些道士一个个都穷的饭都吃不饱,哪里来的宝贝,若您是个和尚,我们倒还信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笑着大声说。 “那老道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道家珍宝……”老道士拂尘一挥,只听咔嚓一声,青年道士怀中的青铜匣弹开,只见一股灿烂的紫色光芒在金色的夕阳下砰然散发出来。 “哗~”围观的人群瞬间一阵哗然,站在青年道士旁边的龟公更是双眼一下凸出来老长一截,嘴巴张大满脸呆滞的如同见鬼一般。 “这……这是什么宝贝?”围观的人群一拥而上将两个道士围在中间。 “呵呵,这是一个紫玉水晶宝葫芦,是用来盛放仙丹之用……” 老道士得意洋洋的从青铜匣子里面拿出来一个约莫尺余长的水晶玻璃葫芦举起来,通体蓝紫色,晶莹剔透,在夕阳下折射出极其诱人的光芒。 “等一下等一下,外面还有一样绝世宝贝要来捐献……” 拍卖台上,就在赵颀准备宣布此次拍卖会圆满结束的时候,一个龟公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声疾呼。 “绝世宝贝?”现场正在起身和下楼的嘉宾全部愣住了。 赵颀也很奇怪,听着门口一阵熙攘喧哗,很快就看到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手持拂尘大袖翩翩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道士,手里抱着一个铜匣。 “老道有礼了!”老道士走到拍卖台前稽首。 “道长如何称呼,又从何来?”赵颀好奇的迎上去抱拳问。 “老道云松子,这是我徒儿,我师徒二人常年云游四海寻宝炼器,今日路过庆元府,得知这里正有一场募集军饷的义卖会,老道便也想为抗击蒙古人出一份力!”老道士开口。 “太感谢了,还请二位道长上台来,将捐献的宝物拿出来展示一番!”赵颀满脸感激的邀请。 “也好!”老道士走到台上,伸手从腰间取下一个布袋,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高约两寸的紫色水晶小葫芦。 赵颀:…… 尼玛骗子来了,赵颀脸皮抽抽几下,强行忍住自己不要抬头去看二楼吕云泰所在的雅间。 “这是老道费时数十年,用采掘石精玉髓在洞府之中炼制而成的紫玉水晶宝葫芦,蕴天地灵气,吸日月精华,用来储灵丹千年不坏……” 老道士脸色得意的把这个晶莹剔透的紫色水晶小葫芦举起来,透过庭院照射下来的阳光下,这个水晶小葫芦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果然是个好宝贝!” “啧啧,晶莹剔透,形状宛若天成!” “质如水晶,亮若紫星,简直堪称奇迹之物!” “看似琉璃,但比琉璃通透,貌似玻璃,但却比玻璃晶莹,毫无瑕疵……” 坐在一楼的嘉宾全都被老道士手中的水晶葫芦吸引,一拥而上围在四周观看的同时啧啧称奇。 而二楼的雅间之中,所有的窗户中也探出各种大大小小长满胡须的脑袋,盯着老道士手中的水晶瓶看的一眨不眨,甚至还有人觉得看不清楚,下楼挤到拍卖台上来观看。 赵颀很快也回过神来,招手将韩雷郑振等一群人叫过来,一起看过这个水晶小葫芦之后嘀嘀咕咕开始商量。 “赵掌柜,方才在外面老道士展示的可不是这个小葫芦,而是一个大葫芦……”守门的龟公突然挤到赵颀等人中间用手比划了一下激动的说。 “大葫芦?” 韩雷等人惊讶不已,赵颀却心里瞬间亮堂无比,这两个道士肯定是钱五两找来的骗子,然后借这个义卖会的机会勾引吕云泰上当。 不过既然是一伙儿的,那少不得自己还要从中帮一下忙。 估计这也是钱五两害怕这些人搞不定采取的双保险措施。 一念想通,赵颀一把抓住龟公的胳膊激动的问:“大的葫芦在何处?” “就在那个铜匣之中……”龟公偷偷指了一下年轻道士怀里的铜盒子。 “那诸位以为眼前这个紫玉水晶宝葫芦价值几何?”赵颀收回眼神问韩雷等人。 “这种宝贝以前从未见过,造型近似于琉璃,材质近似于水晶和玻璃,值钱肯定是值钱,但器型太小,若是售卖,价值当不超过万贯吧,韩某曾经在大内见过一柄七彩琉璃玉如意,比这个还要精致美观,当初听闻也不过花了一万三千贯!”韩雷在大内当过差,自然见多识广,对比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韩兄说的靠谱,无论是琉璃还是水晶器物都很贵重,但过万的还是少见,这紫玉水晶宝葫芦若是有五寸高,说不得价格轻松过万,但这件曹某觉得七八千贯当到头了……” “不错,我也同意曹兄的看法!” “既然这样,我们拍卖起来心里也有谱了,这是义卖会,也不能让前来竞拍的各界好友太过破费,免得伤了这份爱国之情!”赵颀点头。 “赵兄说的在理,起拍价就定在四千贯吧,某对这件也很感兴趣,试试看能不能买下来……”韩雷双眼冒光的开口。 “哈哈,如此难得的好宝贝,我等也少不得插一脚!”郑振曹峰高玉成等人全都有些兴奋的点头。 而陈纪和姚燃两个人此时都还挤在老道士身边看水晶葫芦,和四周围观的嘉宾一样,感觉口水流老长。 金银珠宝固然是好东西,但琉璃水晶这种颜色绚丽晶莹剔透的东西才真的能够激发所有人的兴趣,要不然大食人那种歪七扭八充满气泡的玻璃罐子也就不会一个卖几百甚至成千上万贯了。 要知道大宋人的普通家庭一年收入也不过百十来贯,勉强只够维持一家人的温饱,收入超过三百贯,才能算是中产家庭,收入上千贯的算是富裕家庭,而每年有万贯收入的,就是巨富之家。 越是有钱人,越是喜欢收藏金银珠宝,而像琉璃玉石这些奢侈名贵之物,也是竞相攀比的物品,要是一个富裕家庭没几样银制餐具,恐怕会被人笑话,但巨富之家没有玻璃玉器这些物品,同样会被人耻笑。 但金银珠宝常有,琉璃玉器难得。 这也造成了民间对琉璃和高档玉器的需求巨大,导致供需关系完全不足,许多人都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买一谢大食人的玻璃充门面,但大宋人毕竟不是瞎子和傻子,大食人的玻璃也就那样,即便是贵重,还是上不得台面,收藏价值不高,顶多拿来摆在客厅书房插花养鱼当一个观赏摆件而已。 但眼前这个老道士拿出来的紫玉水晶葫芦完全不一样,无论从材质还是造型都完全脱离了低级档次,和珍贵的琉璃玉器不相上下,甚至还要跟加诱人一些。 第265章 搅局者 熙熙攘攘十多分钟过去,所有的嘉宾几乎都看过这个水晶葫芦之后退回自己的位置,赵颀这才再次感谢老道士之后走到拍卖台前拿起木锤。 “云松子道长的爱国义举让我等深受感动,经过我们筹委会几位商议,这件紫玉水晶宝葫芦起拍价四千贯,一次加价不少于一百贯,现在开始……” “五千贯……” 赵颀话音未落,二楼就传出一个浑厚的老者声音。 “五千五百贯!” “五千八百贯!” “六千贯!” …… “七千贯!” …… “八千贯!” …… “九千贯!” 面对这种收藏级别的奢华物品,整个义卖会现场无比热烈,几乎所有前来的嘉宾都不甘落后,短短不过五分钟,竞价就突破九千贯。 主席台上,韩雷苦笑着闭嘴。 曹峰高玉成郑振等几个副会长早在突破七千贯之后就偃旗息鼓了。 陈纪和姚燃两人依旧还在流口水。 今天来的所有人当中,就他们两个最穷,前来的五百多位嘉宾,随便提溜一个出来至少都是家财万贯的巨富,因此坐在这主席台上,看着竞价直线上涨,两人越发感觉到自己是个穷逼,因此也知道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这个宝贝了,只能流口水表达自己的心情。 而到了此时,无论是楼上还是楼下竞价的人都已经只剩下了寥寥几个。 “一万贯!”二楼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 而听到这个价格,整个会场一阵寂静,还剩下的几个竞拍者也几乎全都摇头叹息消沉下去。 一万贯,几乎是所有人最后的心理底线。 “一万贯一次……一万贯两次……一万贯三……” “一万一千贯!” 就在赵颀连续报价三次准备落锤的时候,突然一个男子声音从进门处传来,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就看到一个身穿绸缎的矮胖男子一路小跑从大厅的通道进来。 “这位先生是……”所有人都莫名其妙,赵颀也满脸怪异的迎上去问。 “抱歉抱歉,某刚搬来鄞县居住,还不太熟悉这里的情形,今日听闻这里正在开一场义卖会,为崇国公和鄂州前线的将士捐助军饷,某也想来略尽一份绵薄之力,方才赶过来的时候听门外的人说这已经是最后一样义卖品,诸位无论如何也要让给我……” 矮胖男子一边擦汗一边对着整个大厅的嘉宾拱手赔礼,态度十分诚恳。 “哼,前面那么多普通物品你不来,眼下出现好东西,你却来凑热闹,我庆元府的人难道缺钱么,要你一个外地人来献殷勤!”二楼的雅间传出一声冷哼,听语气明显知道这个胖子是因为得到了紫玉水晶宝葫芦的事才匆匆赶来的。 “这……”矮胖子脸皮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但楼下却有人不满了,一个身材修长的中年男子站起来瞅着二楼的窗户大声说: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位兄台前来参加义卖捐献大笔钱款,也是在为抗战保国出钱出力,何来庆元府和外来人的区别,要说外来人,一百多年前,我们在坐的又有几人不是从北方逃难而来,这位兄台一听就是北方口音,刚刚迁徙而来,难道这就是我庆元府的待客之道?” “就是,既然是义卖会,钱多钱少都是一番心意,某来了整整一天了,也不知二楼这位先生买到几样物品,又捐赠了多少钱款?”另有人接话支持。 “不错,今日这义卖会既有邀请而来者,也有自愿而来者,这位兄台不过来晚了而已,但这份义举我等岂能拒绝,来这位兄台请坐!” 坐在最前面的一个男子将自己的椅子让出来。 “不敢不敢!”矮胖男子连连摆手摇头,略有些尴尬的对着赵颀拱手说,“既然如此,这件物品某不要也罢,某就把这钱捐出来……” 矮胖男子从怀里掏出一大叠银会直接就放在了拍卖桌上,然后对着会场的嘉宾微微拱手之后转身就走。 “这如何能行?”方才说话的男子上前一把就即将矮胖男子死死抓住。 “就是,既然是义卖会,哪有只出钱不拿物品的!” “楼上那位兄台,不知可否露面出来让我等看看,道长捐献的这紫玉水晶宝葫芦你拿的可有脸面?” “正是,若是消息传出去,还有何人敢来我庆元府做买卖?” 整个瞬间沸腾而起,七嘴八舌的吵嚷,大部分都是对二楼的嘉宾不满。 “哼,老夫吕云泰,有何不敢面目示人,方才老夫本就出价最高,此物价值几何难道诸位心里没谱么,难道老夫的一万贯钱上有屎,会臭着崇国公和前方的将士不成!” 二楼雅间,一个须发灰白的老者脸色难看的出现在窗口。 “这……” 方才还吵嚷不休的人群瞬间便安静下来。 “更何况这位冲进来就叫价搅乱拍卖秩序,一万一千贯很多么,你出得起老夫就出不起?” 吕云泰冷冰冰的扫视楼下会场。 “既然是义卖竞拍,还有人竞价,那便还没有最终结束,若你出出价最终高过老夫,那这个宝葫芦你便拿走,若是实力不够,也别在这里强词夺理破坏规矩,你要想捐钱,就把钱投到灵桥码头的捐款箱中便是,何必来这里凑热闹,哼!” 吕云泰再次冷哼一声拂袖从窗边消失,同时有声音传出来。 “老夫再加价一千贯!” “这位兄台,这义卖会的确有规矩,只论竞价,不接受单独的钱财捐赠,眼下您若是对个紫玉水晶宝葫芦感兴趣,那就继续竞价,若是您真的只想捐款,那便等到义卖会结束之后,您把这笔款单独捐给赵大郎……”韩雷上前打圆场。 矮胖男子略微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方才楼上这位老先生说的不错,的确是某来的匆忙坏了规矩,既然如此,那便就依老先生所言,按照义卖会的规矩来吧,全凭钱财说话,谁赢谁拿走这个宝葫芦,老先生既然加价,某也再加一千贯……” 整个会场再次骚动起来,许多站起来的人也全都坐下去。 “一万四千贯!”二楼的传出吕云泰无喜无悲的声音。 “一万五百贯!”矮胖男子咬咬牙再次加价。 “一万六千贯!” “一万七千贯!” “老天,一万七千贯……” “疯了,都疯了!” 各种惊讶的讨论声喧嚣而起,许多人都捂着心脏感觉喘不过气来。 今天来的大部分嘉宾的确都是庆元府各行各业的翘楚和领军人物,但大部分也都是和曹峰高玉成这种不上不下的商人,家产或有数万数十万贯,但真的能够一口气拿出上万贯闲钱用来购买奢侈品的少之又少,商人的钱不是押在货上就是用在进货的路上,即便是手里有几万贯闲钱,也都是买卖本钱,绝对不敢如此大手笔的拿出来买一个奢侈品放在家里当摆设。 而矮胖男子在报出一万七千贯之后,二楼的房间微微沉默传出吕云泰的不喜不悲声音:“一万八千贯!” “一万八千一百贯!” “两万贯……” “啪嗒~~” 二楼雅间两万贯报价出来的同时还传来一声器物落地的声音。 “恭喜吕先生竞拍获胜,某退出!”矮胖男子对着二楼微微拱手,满脸都是遗憾的神情。 “老夫谢谢你!”二楼雅间沉默片刻之后传出来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 第266章 大宝贝 “两万贯一次……两万贯两次……两万贯三次,恭喜吕员外成功竞拍得到这件堪称稀世精品的紫玉水晶宝葫芦,同时也感谢吕员外对崇国公和鄂州前线将士的支持……” 赵颀一丝不苟的三次报价后落锤,同时也很认真的感谢了吕云泰的慷慨解囊。 “两万贯,太夸张了,某这辈子怕是都买不起!”嘉宾之中有人哀叹。 “唉,非是买不起,是不敢买!” “吕氏果然不愧是庆元府首屈一指的豪门,这等阔绰我等实在难望项背!” 两万贯的价格早已远远超出这个宝葫芦的价值,众人议论纷纷皆都侧目,对二楼房间的吕云泰表达了敬仰羡慕之情。 二楼响起一阵脚步声,很快吕云泰带着几个人顺着楼梯下来,走到拍卖台上将这个紫玉水晶宝葫芦拿在手上仔细观看,脸上的郁闷之情也略微松解许多。 因为这个死胖子捣乱,这个本来一万贯就能拿下的宝葫芦竟然多花了一万贯,而一想到最后自己脱口而出的那个价格,吕云泰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不过还好,贵的确是贵了,但这个宝葫芦在他看来还是物有所值。 这种晶莹剔透颜色纯正的紫玉水晶本来就价值不菲,再加上神秘的制作工艺和浑然天成的造型,绝对是他见过的最罕见的宝贝,没有之一,吕云泰相信,就算是皇宫大内之中,也找不出第二件比这更加精致美观的物品,真正达到了稀世珍宝的级别。 俗话说物以稀为贵,这件东西未来的价值绝对不止两万贯。 只可惜小了点儿,若是还能大一些就更加完美了! 小心翼翼拿在手中观赏把玩,吕云泰在满意的同时又微微有些遗憾。 “你们去质库把钱取来交割!” 仔细看完这个紫玉水晶宝葫芦之后,吕云泰吩咐随同而来的家仆去取钱。 而到此时,义卖会也真正算是全部结束,前来的嘉宾也三三两两开始陆续告辞离开。 “无量天尊,吕氏果然与我道家有缘,前有道祖纯阳真人吕洞宾,今有吕员外慷慨解囊买下这件宝葫芦,老道这番心意也算了解,就此告辞!”老道士拂尘一挥稽首准备离开。 “仙长不忙走……”赵颀还没来得及开口,矮胖男子上前一把抓住老道士的衣摆。 “施主还有何事?”老道士不解的停下来。 “呵呵,实不相瞒,我其实不是为这件小葫芦来的,某方才在外面听闻许多人说道长在大街上展示了一个足有尺余长的紫玉水晶宝葫芦,却不知道能不能拿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某愿意花高价买下来!”矮胖子笑着对老道士拱手。 “还有大的宝葫芦?” 四周还在围观的嘉宾一阵惊讶,然后把眼神全部都落在老道士身上。 老道士也不做作,大方点头说:“不错,这铜匣之中还有一件大的紫玉水晶宝葫芦,老道可以打开给诸位看看,但先说明,此物不会捐赠!” “呵呵,道长放心,义卖会已经结束,我等岂能强迫道长再捐一个?只是我等也好奇大的宝葫芦什么样子,还请道长打开让我等开开眼界!”此时不光矮胖男子感兴趣,赵颀也表现的非常激动。 “既然如此,老道便打开让诸位看看!”老道士转头对徒弟点点头,拂尘一挥,只听咔嚓一声年轻道士怀里的铜匣盖子弹开,果然一件足有尺余长,通体蓝紫晶莹剔透的大宝葫芦躺在里面。 老道士小心翼翼将水晶葫芦拿出来放在拍卖台上。 “哗~”还没离开的嘉宾全都哗然惊呼剧烈骚动起来,纷纷从四周涌上来凑近观看,而许多本已经走到门外的嘉宾听见惊呼,也全都返回来往里面挤,现场瞬间一片混乱。 此时一大一小两个颜色造型几乎一模一样的水晶瓶一起出现,相比较之下,大葫芦明显更加充满了视觉冲击力,就仿佛一块纯净的紫色水晶雕琢而成,天衣无缝浑然天成。 看看这个大宝葫芦,再看看自己手上的小宝葫芦,吕云泰刚刚松弛下来的脸色瞬间难看的像吃屎一样。 “好宝贝啊,这才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此物只应天上有,人间从未听闻过……” “道长,这……这大宝葫芦怎么卖?”吕云泰脸皮抽抽着激动询问。 “此物不卖!”老道士摇头。 “小的能卖,为何大的就不卖?”吕云泰语气很是急切。 自从铜匣打开的瞬间,他便如同被雷劈了一下,两个瓶子虽然颜色造型几乎一模一样,但明显这个大的看起来才是他心目中真正绝世珍宝模样,瞬间便像黄河决堤一般冲垮了他心中的欲望,泛滥到一发而不可收拾。 “对啊对啊,道长,这小的能卖,为何大的就不卖,若是能卖您就开个价!”人群中有人大声嚷嚷。 “老道长,我们都知道您这紫玉水晶宝葫芦贵重,但终归还是有个价吧,卖了您再做一个就是了,放心,只要想卖,您尽管开价!”赵颀也急不可耐的拽住老道士的袖袍。 “就是就是,老道长尽管开价,赵大郎可是我们庆元府的大金主,十万八万都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这次为鄂州捐款,他一个人都捐了十多万贯!”站在赵颀身后的郑振等人全都嚷嚷起来。 “这个……”老道士略一沉吟点头说:“这个大宝葫芦也并非不能卖,但却不能单买?” “不能单买是什么意思?”有人忍不住大声询问。 “因为这大宝葫芦并非单品,而是是老道花费二十余年时间做了一共五个,合五行之数,故此有这采自燕山的紫玉炼制的紫玉水晶葫芦,采自昆仑的白玉炼制的白玉水晶瓶、采自东海的青玉制作的青玉水晶灯、采自南海的赤砂炼制的赤玉水晶杯和采自终南山的黄玉制作的金玉水晶盘,此五件宝物乃是一套,合在一起有才得五行圆满,因此你等真心想买,那就五件一起买,总价五十万贯……” 老道士五十万贯刚一出口,四周便噗通噗通腿软脚软的东倒西歪一大片,许多人脸色苍白的捂着心脏往后退。 赵颀脸色难看的说:“道长,您这并不是诚心想卖吧,五十万贯,怕是大宋除开京师的皇帝,没有人能能够买得起!” “就是就是,道长您也别吓唬我等,您这五件宝贝也太贵了!”有人赶紧附和。 “贵么?呵呵……”老道士捻须微笑,“今日就这般吧,这个小葫芦本是多余的材料老道顺手炼制出来的,平日用来装一些丹药,今日恰逢其会捐出来,也算是为国出一份力,剩下的五件宝贝我本来也是打算送去京师卖给皇帝,然后拿这笔钱去修一座道观,如今天下人皆都礼佛修寺庙,唯独我们这些道士穷困潦倒无人供奉,只能靠自己努力,诸位,告辞……” 在老道士示意下,年轻道士将大水晶葫芦放进铜匣之中收好,然后抱起来准备离开。 “道长稍等……”矮胖男子跳上去拦住老道士。 “还有何事?”老道士停下脚步。 “道长既然打算卖,又何必舍近求远送去京师,此处人多,不如我们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详谈!” “详谈,如何详谈,方才老道已经说了,这五件宝贝要卖一起卖,五十万贯一文不能少!”老道士脸色略有些不悦。 “诶诶,道长不急,价钱另说,但你说共有五件宝贝,但眼下却只有一件,即便是我买还得看看另外四件宝贝才能付钱吧,毕竟是五十万贯不是五万贯……”矮胖男子赶紧解释。 “对啊,老仙长,既然一共五件宝贝,您何不都拿出来让我等一起开开眼界!”人群中有人起哄,明显大部分只是想过过眼瘾。 第267章 上点儿眼药 “你真的想买?”老道士拈着胡须认真看着矮胖男子。 “自然,我方才本来就是专门为了您这个大宝贝葫芦来的,顺便为崇国公捐点儿军饷,对了……”矮胖男子说话之时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银会一股脑儿塞进赵颀手中,“小兄弟收好,这里有一万五千贯,算是捐给前线的军饷!” 赵颀拱手谢过之后将一叠银会塞进怀中,然后满连急切的对老道士说,“道长,某想看看剩下的四件宝贝,不知可否?” 看矮胖男子如此阔绰,赵颀又是义卖会的首脑,老道士犹豫了一下点头说:“既然你们想买,那老道也不想跑一趟京师招惹麻烦,说清楚,想看剩下四件宝贝需要交纳一千贯的见宝费,看过之后无论买不买都不退钱,若是想看,明日就到杨公镇……” “为何是杨公镇?”矮胖男子不解的问。 “为了安全,剩下四件宝贝还存放在杨公镇附近的商船上,这一件本来是打算当样品送去京师的,路过此处只不过是诸位运气好碰上了而已!”老道士回答。 “原来如此,也罢,明天某就去杨公镇找道长,但还请留一个地址!” “杨公镇高丽会馆前面的码头,找一艘挂着平氏商号的货船,午时前来,过了午时老道不候,告辞!”老道士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 “诸位,告辞!”矮胖子也迫不及待的拱手告辞。 吕云泰也唤来一个家仆吩咐几句之后匆忙离开。 其他嘉宾也都三五成群的纷纷告辞,一个个如同狗撵一般离开百花楼。 半个时辰之后,夕阳落山,热闹一天的百花楼终于安静下来,外面大街上依旧插满了迎风飘扬的彩旗,楼顶上垂落下来的条幅和摆在当街横幅已经有人开始收拾,巨大的彩门也开始拆除。 而下午义卖会的统计结果已经出来,参加义卖捐赠的钱款也全都用布告张贴在灵桥码头。 一天时间,义卖会共计募集捐款二十五万余贯。 但义卖会和捐款已经不是所有人关心的话题了。 突然冒出来的一个不知来历的老道士拿出两件绝世珍宝,一大一小两个紫玉水晶宝葫芦,小的竟然拍出两万贯的天价,而大的水晶葫芦竟然还不是一个,而是五个一套,合五行之数,售价竟然高达五十万贯。 这个消息传开,无数人完全都癫狂了。 五十万贯啊! 大宋虽然不乏身家百万的豪门巨贾,庆元府也是大宋仅次于京师的富庶之地,但能够拿出五十万贯钱财的家族也屈指可数。 因此买得起的人几乎掰着手指头就能数清楚。 吕氏就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或许还有银月楼的西门大掌柜,然后就是新近崛起的小龙湾海港的大股东赵颀。 但即便是这些人买得起,恐怕也会一口气抽干家族的现金和财富。 紫玉水晶宝葫芦的消息随着义卖会的结束很快就在鄞县传得家喻户晓,看见了的人一说起来就流口水,而没看见的也都惋惜的捶胸顿足。 但现在为时已晚,想看也看不到,听说想看剩下四样还得交一千贯钱,这还只能看看,看完这笔钱也不能退。 但花一千贯只过一个眼瘾,恐怕即便是家产百万的人也要好好斟酌考虑一下。 随着日落,忙碌一天的鄞县逐渐安静下来,但在酒楼茶馆,青楼勾栏之中关于这五件宝贝的讨论却更加热烈。 即便是深居简出的知府赵葵,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消息弄的满脸懵逼。 首先是没有想到赵颀策划的百花楼义卖会竟然募集到二十五万贯的善款。 根据前天赵颀前来拜访说起的募捐情况,加上今天的义卖结果,眼下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赵颀已经为鄂州前线募集到了五十万贯左右的军饷。 五十万贯现钱全部输入鄂州,鄂州的防御和兵备将会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本来就已经足够令赵葵惊讶,而眼下议论纷纷的五件水晶珍宝更是让赵葵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但看着前来汇报义卖情况的鄞县县丞胡庸更是如同得了鸡爪疯一样口吐白沫的讲述,他又不得不相信这是事实,他治下的庆元府的确出现了令人疯狂的稀世珍宝。 等胡庸走后,赵葵安排人去详细打探,带回来的情况越发清晰,紫玉水晶宝葫芦的确是真的,而且鄞县几个豪门大贾已经开始安排人调集资金。 “庆元府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 书房之中,赵葵揪着一把雪白的胡须喃喃自语,他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但许久也实在想不出来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最后只得把这件事抛之脑后,拿起笔开始刷刷写一份奏书。 庆元府百姓为鄂州前线捐款,商贾豪绅也热情参与义卖,如今已经筹集到五十万贯左右的军饷,这既是赵颀的努力,也是他治下有方的表现,虽然他不想争功,但答应赵颀的事还是要做到,不让别人伸手打这五十万贯捐款的主意,免得让赵颀和庆元府的百姓寒心,破坏了百姓的爱国义举。 …… “小友,你老实交代,这个道士和你什么关系?”书房之中,吴文英神情激动的紧紧拽住赵颀的胳膊。 “觉翁,小子已经说了一百遍了,这俩道士我是真的不认识?”赵颀挣脱吴文英的九阴白骨爪,轻轻的揉着胳膊呲牙咧嘴的回答。 “不信不信,老夫绝对不相信!”吴文英头摇的像拨郎鼓一般。 “觉翁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天色晚了,我今日还得赶回杨公镇筹钱,明日去找老道士买五件宝贝!”赵颀不紧不慢的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若不给老夫一个确切的答案,老夫就把你送我的水晶灯罩拿去大街上宣传!”吴文英耍赖的嚷嚷。 赵颀转头看着烛台上的玻璃灯罩,不紧不慢的伸手拿下来撇嘴说:“觉翁为老不尊,怎能如此咄咄逼人的欺负我一个晚辈,你若再多问一句,您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个灯罩从窗户丢出去!” “别别……”看着赵颀作势欲丢的动作,吴文英赶紧闭上嘴眼巴巴看着赵颀,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觉翁觉得五十万贯多不多?”赵颀慢条斯理的问。 “多……”吴文友有些口干舌燥的点头。 “普通老百姓自然觉得多,但若是打仗,几万人马最多能够维持两三个月,而这场战争至少一两年才会结束,这点钱送去鄂州,也不过为崇国公解燃眉之急而已,对这场战争来说远远不够……” “小友说这些是甚子……甚子意思?”吴文英结结巴巴的问。 “我的意思吴老应该清楚,那就是我还想在庆元府弄一大笔钱,但无论是募捐还是义卖会,都已经无法继续弄到大笔钱财了,需要另辟蹊径!”赵颀将手中的水晶灯罩轻轻盖到烛台上。 “另辟蹊径……难道你是想通过这两个道士将你的水晶玻璃卖掉,将筹集的捐款一起送去鄂州?”吴文英脸皮抖抖不停。 “嗯,水晶玻璃的事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因此便想了这个办法,这件事还请吴老不要过多询问,免得走漏了风声,我的目的不过是想多给崇国公凑一些军饷罢了!”赵颀不置可否的点头。 “好吧,既然真的和你有关,老夫也便不问了,你放心,此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向任何人吐露出去!”吴文英心中的疑惑解开,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同时也对赵颀想方设法为吴潜募捐军饷的事感到由衷的钦佩。 “小友此举堪称义薄云天,等捐款全部清点之后押送去鄂州,老夫会亲自跟着去一趟,把这些事全都会一字不漏告诉履斋,我想他也会对你感激不尽!”吴文英很是认真的对赵颀拱手行礼。 “感不感谢都无所谓,我只是不想大宋就这样被蒙古人打败而已!”赵颀耸耸肩走出书房,招呼小五和小九套车准备出发。 “赵公子,您这就要回去了吗?”一直带着两个小丫鬟在院子假装观赏秋菊的吴月婵看见赵颀出来,略有些不舍的上前来打招呼。 “是,回去还得近一个时辰,太晚了路上不安全,多谢晴儿姑娘为义卖会做的事情,等把所有的捐款全部汇集完毕,我再来拜访,告辞!”赵颀拱手。 “你们两个快去房间把点心取来,还有水壶!”吴月婵吩咐一声,两个小丫鬟蹬蹬蹬上楼很快下来,一个拿着一个包裹,一个提着一个绣花的壶袋。 “公子忙了一整天,也没好好吃饭喝水,这些点心是晴儿自己做的,也不知味道公子喜不喜欢,这个水壶是……是我以前用过的,里面装有温水,公子若是路上渴了也能解渴……”吴月婵脸颊通红的将包裹和水壶都亲手递给赵颀。 赵颀也不想拂了这样一个美少女的好意,微微推辞一番便接过来放到车上,谢过之后上车。 “公子慢走,路上小心!”吴月婵依依不舍的把赵颀送到门外,看着赵颀马车远去,一直到看不见之后仍旧站在门外许久才转回院子。 “晴儿,你是否真的喜欢赵大郎?”看着满脸失落的吴月婵进来,吴文英负手站在院子当中问。 吴月婵瞬间脸颊通红,低着头许久之后才轻轻嗯了一声。 “赵大郎的确不错,也的确是一个上好的人选,你爷爷留你在鄞县,怕是也有些这种想法,但你要有心里准备,这小子心思令人捉摸不透,性情行事也与众不同,属于完全无法驾驭之人,而且毫无温谦恭让之心,而你性格温婉喜好安静,只喜欢琴棋书画,和老夫性情到有些相似,他连老头子都欺负,将来肯定要欺负你,你切记不能对他太好了,一定要蛮横一些……” “觉翁爷爷……”吴月婵羞的脖颈通红,轻轻跺脚掩面而去。 “哈哈!”吴文英畅快大笑,然后顿在一丛菊花前面自言自语的哼哼,“会捐款了不起咩,欺负我一个糟老头子,老夫提前给你上点儿眼药!” “阿嚏~~” 沿着宽阔的官道疾驰的马车上,赵颀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探头看着窗外烧红的晚霞,忍不住嘀咕一声:“好好的打喷嚏,一定是哪个王八羔之在背后说我坏话?” …… 第268章 财不外露 杨公镇,科甲巷吕府。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但天色依旧还很亮。 一辆崭新的豪华四轮马车沿街疾驰而来,从侧门进入吕府之中,马车还未停稳,车门便呼啦一声推开,吕云泰满脸焦急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奔后院。 “老爷小心!” 吕云泰矫健的身姿和步伐让跟随的几个家丁和上前准备迎接的侍女仆从全都吓的惊呼不已。 然而吕云泰却丝毫都不理会,穿堂过户直奔书房的同时大声吩咐让人赶紧去把二少爷请去书房。 “爹,啥事这么急?”吕云泰刚进书房坐下,小儿子吕光平便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不过白皙英俊的脸上还带着几道清晰可见的青紫。 “把门关上,吩咐任何人都不能进来!”吕云泰摆手吩咐。 吕光平赶紧对外面的家仆吩咐几声,然后掩上房门插上门栓之后满脸紧张忐忑的站在房门口瞅着自己的老爹。 “畏畏缩缩成何体统,坐下!”吕云泰眼睛一瞪,吕光平如同耗子见到猫一般吓的一个哆嗦,赶紧挪到椅子旁边半边屁股坐下去。 “爹,您不是去参加百花楼的义卖会去了吗,为何这般急着赶回来,没有去和县令大人喝酒!”吕光平小心翼翼的问。 “喝酒喝酒,就知道吃喝玩乐,你看这是什么?”吕云泰脸皮发黑的从袖袋之中掏出来一个高约两寸的紫色水晶葫芦轻轻放在桌上。 “嘶~”一看到这晶莹剔透的水晶葫芦,吕光平心中的忐忑和脸上不安瞬间变成了极度的惊讶和惊喜,双眼放光的一把抓起来对着窗外明亮的晚霞仔细观看。 “爹,这……这是琉璃还是玻璃?”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之后吕光平兴奋的问。 “这既不是琉璃,也不是玻璃,而是叫做紫玉水晶!”吕云泰开口。 “您是说这个小葫芦是用一整块紫色的水晶琢磨雕刻出来的?”吕光平惊讶的看着老爹。 “怎么做出来的还不知道,但据拿出这个物品的老道士说就是用采自燕山的紫玉制作而成,你看看这件东西值多少钱?”吕云泰带着一种考验的口吻问。 “这个……”吕光平对着窗户又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然后摩挲着说,“这个小葫芦颜色纯正,质地透明,完全就是上好的水晶料,而且技法巧妙制作精美,这么小的葫芦竟然里面还琢磨有很大的空间,简直是巧夺天工,真想不到世间竟然还有如此能工巧手,而且众所周知水晶料坚硬易碎,雕琢打磨尤其困难,因此这么一件宝贝,少说也要值万贯左右!” 吕光平虽然家境奢华,但也不能算是一无是处,至少和高衙内那种只会吃喝玩乐的纯纨绔不是同一个档次,商业眼光还是不错,见识也不弱,很快便大致判断出这个水晶葫芦的价值。 “嗯,看来你平日也还是用功,这紫玉水晶宝葫芦是我用两万贯拍回来的!”吕云泰略有欣慰的点头。 “爹,您不是说义卖会不会出手吗?还有,两万贯怕是贵了些……”吕光平惊讶的看着老爹。 “哼~出手不出手老夫自有分寸,遇到宝物还不出手莫非当老夫是傻子,这种宝贝天地少有,至少老夫活了一辈子从未见到过如此精致的宝贝,遇上了焉能放过……” 吕云泰哼哼着解释几句,然后有些郁闷的点头说:“我自然也知道贵了些,本来我是一万贯就能拿下来的,结果中途闯进来一个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胖子,差点儿半路将此物抢走,我不得不多花了一万贯才将其拍了下来!” 对于拍卖会的事吕云泰也没太过隐瞒儿子,毕竟百花楼的义卖会太过轰动,一两天之内肯定会传遍整个庆元府,三五天之后怕是京师都会议论纷纷,他在百花楼出的糗想瞒只怕也瞒不住,很快就会家喻户晓。 “爹,其实两万贯买下来也不算亏本,这种东西恐怕制作困难极其稀少,只要遇到大富大贵之人,怕是三五万贯也能卖掉!”吕光平赶紧改口。 “老夫也是这样认为,所以才不惜代价买到手,不过在义卖会结束之后,那老道士又拿出来一个足有一尺的紫玉水晶宝葫芦……” 吕云泰脸皮抽抽几下说。 “一尺长,老天,那才是真宝贝啊!”吕光平惊呼着站起来,满脸激动结结巴巴的说,“爹,您怎么没有买下来?莫非被被人抢先了!” “我也想买,但奈何那老道不卖,追问之下那老道才道出实情,那大的紫玉水晶宝葫芦竟然还不是一个,而是五个一套构成五行之数,分别叫做紫玉水晶葫芦、白玉水晶瓶、青玉水晶灯、赤玉水晶杯和金玉水晶盘,这五件宝贝虽然老道士没有细说,但只听名字就知道都是和紫玉水晶葫芦是一样等级的稀世珍宝,那老道说这五件宝贝费时数十年才炼制成功,准备拿去京师卖给官家,得钱之后修一座道观……” “爹,剩下四件宝贝难道您没看见?”吕光平疑惑的问。 “没有,那老道士就拿了这两件宝葫芦到县城,准备去京师先探官家口风,刚好遇到百花楼义卖会,就把这个小的捐出来卖掉,老夫与人多次加价竞拍最后才的手,在得知老道手上共有五件更大的宝贝之后,在场想买的人比较多,尤其是那个最后跑出来捣乱的矮胖子更为可恶,他的目的本来不是这个小葫芦,而是那个大葫芦……” “砰~” 吕云泰咬牙切齿的狠狠一拳捶在桌子上,差点儿把放在桌上的小水晶葫芦震翻了,吕光平吓的赶紧把小葫芦紧紧抓住。 “爹,既然那老道士要把五件宝贝卖给官家,那眼下我们手上这件小的恐怕也是民间唯一一件同样品质的东西了,一旦消息传出去,这小葫芦怕是很快便会涨价!”吕光平瞬间有些惊喜。 “唉,若是如此也便罢了,偏偏问的人多了,那老道也同意卖,不过要求五件一起卖,价格实在太贵!”吕云泰摇头叹气。 “爹,那老道士到底要买多少钱?”吕光平有些紧张。 对于吕家这种年收入数十万贯的家族来说,几万贯的买卖都是小生意,他都可以安排,老爹两万贯买个小葫芦眼睛眨都不眨,眼下竟然还说贵,那肯定就是真的贵。 “五十万贯!”吕云泰的回答没让吕光平失望,而听到这个数字,吕光平打了一个大大的摆子,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爹,五十万贯真的太贵了,我们家怕是拿不出来!” “眼下对这五件宝贝感兴趣的除开我们之外,还有小龙湾的赵颀以及昨天突然冒出来的矮胖子,银月楼的西门恕和宝玉楼的薛长安听闻都有动静,眼下除开那个不知来历的矮胖子之外,剩下几个绝对都有实力争夺这五件宝贝,不过五十万贯可不是五万贯,我们吕家若是拿不出来,想来别人也拿不出来!” “爹,难道赵颀也不行?听闻小龙湾可是有上百万贯的现钱……” “上百万贯如何,又不全都是他的钱,老夫早已打听清楚,赵颀在小龙湾只不过占有三成半的股份,眼下的收入全部折现也堪堪只够五十万贯,而这些钱大部分都要投入海港建设之中,何况他已经宣称要捐十五万贯军饷,肯定一下拿不出来这么多钱,除非他想让小龙湾海港黄了!” “但若是他动用募捐款呢?”吕光平仍旧有些担心。 “呵呵,他不会,他若是胆敢动用义卖会和募捐的钱款,定然有无数人告他私吞军饷,高知年的下场你不知道么?”吕云泰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眼神却让吕光平打了一个哆嗦。 就是因为他怂恿高衙内帮他报仇砸了赵颀的募捐箱,回来被老爹同样是一顿毒打,结局和高衙内差不多,差点儿就挂了! “那爹的意思是……”吕光平有些紧张的看着老爹。 “这就是我匆匆赶回来和你商量的原因,即便最后不是五十万贯,但绝对也不是小数目,老夫虽然当家做主,但也还是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毕竟老夫已经快要入土的年纪了,这家族未来,还得依靠你们兄弟二人支撑,若是抽调数十万贯资金,只怕一两年之内家族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爹,您要买我也没意见,但您还没有看到剩下四件,要是受骗了怎么办?”吕光平小心翼翼的提醒。 “这个你放心,老夫一辈子做买卖,岂会不看货物便付钱,那老道士已经约好明日午时前在高丽会馆附近的货船上看货,老夫就是怕来的人多了坏事,价格不好把控!”吕云泰满脸的纠结和担忧。 “爹,我还有两万贯的私房钱,要不您也一起拿去,说不定还能救救急……” “这两万贯你先留着吧,我们家还没穷到缺两万贯的地步,既然你不反对,那这件事就这么说,你现在就去找管家,将酒楼、商行、货仓、质库、钱柜等各处的现钱全都汇总起来,我去找一下市舶司提举林子瑞,用四海酒楼做抵押,先找他拆借十万贯出来应急……” “爹,只怕这样还不够吧,酒楼商行货仓每日的流水加起来不过万贯,质库钱柜眼下可能有二十万贯左右,全部抽光之后恐怕明天生意都无法开张了!”吕光平一直参与家族产业的管理,对家里的财产状况还是比较清楚。 “无妨,你跟我来!”吕云泰站起来从书房侧门走进卧室,吕光平满脸疑惑的跟在后面。 吕云泰走到墙角处推开一口木箱,然后在一块方砖上使劲儿按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一面砖石墙壁竟然慢慢转动,露出一条向下的狭窄青石楼梯,看起来非常的潮湿和古旧。 吕云泰取来火折子点燃一根蜡烛前面带路,吕光平目瞪口呆的跟在后面。 在这个家里生活了二十多年,他第一次发现家里这个秘密。 楼梯很窄和潮湿,两边石墙上还有苔藓。 吕光平跟在老爹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下走了十余丈之后进入一个黑咕隆咚的石室,等到吕云泰将房间的几盏油灯点燃,吕光平顿时口干舌燥感觉心脏跳的无法控制了。 石室并不大,但却整整齐齐摆放了十多口木箱,吕云泰随手掀开一口木箱,里面露出的都是金灿灿的光芒。 呆滞许久之后回过神来,吕光平冲上去打开另一口木箱,还是黄金,再打开一口,依然是黄金,他一口气将所有的箱子全部打开,其中一大半都是黄金,而且这些黄金和外面常见的金叶子金铤子不一样,全都是重新浇铸的金砖,一块足有七八斤。 除开黄金之外,一些箱子里面还有银锭,同样是重新浇铸之后打上了吕府的标记,然后剩下还有些琉璃玉石玛瑙犀角象牙沉香等名贵物品。 微弱的灯光下,到处都反射着珠光宝气。 站在这满是宝物的石室当中,吕光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我们……我们家怎么会有这么多金银珠宝……”吕光平抱着一块沉甸甸的金砖嘴巴哆嗦的话都有些说不清楚。 “这是我们吕家搬来鄞县之后五六代人攒下来的家底,太祖公留有家训,这些金银珠宝只有每一代的家主才能保管,非是遇到迫不得已的开支不得动用,如今遇到了这等宝贝,看来不动用是不行了!”吕云泰脸色淡然的开口。 “爹,既然我们家有这么多钱,怎么还要去找市舶司拆借十万贯,他们的利息可不便宜……” “蠢货,财不外露莫非不懂,这些钱都是我们祖辈辛苦攒下来的,如何能够轻易拿出来,我们吕家明面上也就外面几样生意,每年的收入和开支许多人都看的清清楚楚,若是我们不东拼西凑的借一些,突然拿出来这么多黄金白银,让外人知晓之后多生猜疑和觊觎之心……” 吕云泰转头看着小儿子。 “我让你看这些钱,是让你放心,五十万贯钱财的确不少,但对我们吕家来说还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但你也要切记,以后赚到钱了要慢慢把钱补回来,毕竟这才是我们吕家以后的根本,即便是外面的产业全部没有了,只要人还在,迟早有一天也还能爬起来,更何况丁丞相答应明年帮我们弄到十万引盐票,光这一笔就足够把这些开支填满了!” “爹,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吕光平舔着嘴唇激动的问。 “自然是赶紧把钱凑够,明天一早便去把那五样宝贝买回来!”吕云泰握紧拳头说。 …… 第269章 江湖事江湖了 夜幕降临,杨公镇上依旧热闹。 一辆四轮马车摇摇晃晃从鄞县方向而来,穿过大街直奔茅湾村,赶车的是一个面相稚嫩的少年,虽然年纪不大,但赶车的动作看起来颇为熟练。 马车刚行至茅湾村口的石桥位置,突然一个人影从柳树上跳了下来挡在马车前面。 “谁?”少年车夫紧张的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 “是我!”来人掀开草帽露出面容。 “五两哥!”少年惊喜的收起小刀跳下马车。 “哗啦~”车门推开,赵颀从车上下来,伸了一个懒腰四周看看之后走过去,“怎么?一切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就看吕云泰会不会上钩!”钱五两点头。 “嗯,从今天在百花楼的状况来看,吕云泰还是很感兴趣,只能看明日的动向了,对了,今天那个矮胖子捐给我一万多贯的银会怎么回事?说清楚,这捐款可不能退,还有,为何只给了明天半天的时间,要是吕云泰不买,这次的事不就泡汤了,你找的这几个骗子也太不专业了吧!”赵颀满脸狐疑的看着钱五两。 钱五两脸皮轻轻抽了几下埋怨说:“还不是你节外生枝弄的!” 赵颀翻白眼:“关我啥事?” “你让我们试试能不能从高衙内手上也骗一笔钱,他们便找了一只猫染成红色,说是西方名贵的胭脂猫,本来准备等到把吕家的事搞定之后再去从高衙内手上套一笔钱就离开庆元府,但没想到提前被几个调皮孩子走漏了风声,他们也只好加快了进度,前天就把猫两万贯卖给了高衙内,因为害怕露馅儿之后被高家人追查,因此他们也不得不改变策略,今天直接去了百花楼……” 赵颀:…… “反正我不管,若是这件事办不成功,你那一百两银子也别想要!”赵颀恨得牙痒痒。 “无所谓,卖猫还剩下几千两金银,我多少也能分一些!”钱五两耸耸肩表示不屑一顾。 “你那尊水晶佛像也不想要了?”赵颀哼哼。 钱五两一下就蔫儿了,臊眉耷眼的凑上来低声说:“你放心便是,方才我们已经打探得知吕家正在到处筹钱,吕云泰亲自去了一趟市舶司,九妹尾随前去打探过了,吕云泰准备用海港的酒楼做抵押找市舶司拆借十万贯现钱,想来是已经上当!” “那就好,其他的你和张家两兄弟俩小心,不要露了马脚就行,钱到手就按后续计划行事!” “好,不过这么大一笔钱你真的全都捐给崇国公?”钱五两认真的提醒。 “嗯,鄂州之战至关重要,我们不能输,这也算是我对大宋做的最后一点儿努力吧!” “你这话啥意思?”钱五两满脸疑惑的看着赵颀。 “以后你就懂了!”赵颀摇头之后提醒,“既然吕家到处借钱,看来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因此我觉得五十万贯的价格或许高了一些,若是吕家明天砍价,切记不要咬的太死,价格打个五六七八折都行,我只要求把东西卖给他拿到钱,你去告诉那几个骗子,若是搞黄了我的这笔买卖,我会发下万贯悬赏通缉他们!” “我靠……你这样也太不要脸了吧!”钱五两脸皮瞬间发黑。 “哼,江湖事江湖了,既然接了这个单,那就得办好,几万两银子可不是那么好挣的!” “嘘,少爷,有人来了!” 赵颀和钱五两说话之时,小五和小九一前一后守在附近,听见远处有人前来,小五赶紧提醒。 “记住……卧槽,人呢?”赵颀最后准备叮嘱一句,转头就发现钱五两已经不见了。 虽然钱五两带回来的消息让赵颀略微安心了不少,但毕竟这是一笔数十万贯的大买卖,回家之后赵颀还是担忧加兴奋的半夜都没睡着。 或许是听见赵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快临到半夜时分,房门被吱呀一声轻轻推开,然后一个温柔火热的身体钻进了他的怀里,一番温柔的服侍之后,赵颀这才满脸舒爽的沉沉睡去,一直睡到大天亮被宝儿叫醒起来吃早饭。 赵颀睁眼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赶紧洗脸刷牙吃饭,三下五除二弄完了之后坐车直奔高丽会馆而去。 要想把吕家的钱骗到手,自己还得把戏配合全套演足才行。 而就在赵颀动身之时,已经有了十多辆马车到了高丽会馆附近,而且就停在码头一艘挂着平氏货号的商船前面。 商船一间舱房之中,此时只有吕光平父子和昨日那两个道士。 而舱房的地上,则摆放着一排五个铜匣,已经全部打开,里面果然是五种颜色不同的水晶器物。 一个蓝紫色的水晶葫芦,分别是无色透明的水晶瓶、青绿色的水晶灯、赤红色的水晶杯和金黄色的水晶盘。 五件宝贝颜色各异,器型不一,但都是同样的晶莹剔透毫无瑕疵,映着舷窗透入的朝霞,闪烁着极其诱人的五彩光芒。 “宝贝啊~爹,这才真正的宝贝啊!” 而看着这五件水晶玻璃,吕云泰和吕光平父子二人已经激动的有些站不稳了,蹲在地上挨着一件一件的拿起来反复观看,口水都不知不觉的流出来了。 这绝对是从未见过的宝贝。 吕氏家大业大,每年经手的钱财数百万贯,每年的收入至少也有数十万贯,因此见过的宝贝也无计其数。 大宋虽然富庶繁华,有钱人多如牛毛,京师和庆元府家财十万贯百万贯的比比皆是,这些富豪收藏的宝贝自然也无计其数,但真正能够入吕氏法眼的也寥寥无几,除开金银玉石和珍珠玛瑙这些常见的贵重物品之外,也就是海外的犀角象牙珊瑚沉香等舶来品。 日本高丽占城安南和西方大食等国度,所谓的宝贝也都粗鄙不堪,除开大食人的玻璃和香水因为制作方法太过神秘只能重金购买之外,其他的货物在大宋人看来也都只不过是原材料而已。 沉香贵重,但经过大宋用不同的香方重新制作加工之后转手出口,价格翻至少数倍。 犀角象牙同样如此,这些东西中原稀缺,但爪哇和占城天竺产量巨大,一根象牙千里迢迢运到大宋,在广州福州等地也不过几十上百贯铜钱,而这些东西经过大宋能工巧匠的仔细雕琢,制作成为精美的工艺品之后,就又成了这些国家王公贵族争相抢购的宝贝,若是哪个国家的王宫和亲王贵族家里没有几样来自大宋的宝贝,那也算不得真正的贵族。 大食玻璃贵重,那并不是因为大食玻璃做的好,实际上大食玻璃器型粗鄙外观难看,只不过大宋自己不会做,所以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不过似乎从去年开始,大食人的玻璃运来的便越来越少,特别是自从吕家从赵颀手中买下了翻修玻璃的技术之后,这已经几个月都没有见到一艘运送玻璃的商船到达广州等地了,甚至在广州泉州等地都在流传,远在数万里之外的大食国好像快被蒙古人干掉了。 许多逃难来大宋的大食商人拖家带口的定居下来已经不打算回去了。 而没了这些大食商人的商船来往,以后大宋就没玻璃可卖了。 吕家自从六月翻修了一批玻璃送给丁大全之后,最近两个多月都再没有买到过大食玻璃,而自己的研发也完全陷入了死胡同,根本就不知道用什么材料来炼制玻璃,几个工匠用修玻璃和烧琉璃的方法试验无数次,烧出来的也不过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根本就不是玻璃。 而和眼前这晶莹剔透的五件彩色水晶宝贝比起来,大食人的普通玻璃完全就是垃圾。 就算是皇宫大内收藏的顶级琉璃,与这几件比较起来也天差地远。 第270章 价高者得 “两位,不是老道夸口,这五件宝贝天下再也找不出相提并论之物!”老道士抱着拂尘双眼半盒盘腿坐在木榻上说。 “老道长说的不错,吕某见过无数宝贝,这五件水晶物件儿的确世间少有,不过五十万贯太贵了……”吕云泰将手中的水晶瓶小心翼翼放进铜匣之后站起来。 “贵,自然是物有所值,吕员外若是觉得贵,请离开便是,我想很快便会有人前来,若是庆元府没人买,老道便将其带去京师……” “带去京师,呵呵,怕是会和道长想的结果不一样!”吕云泰淡淡的笑着说。 “吕员外此话何意?”老道士慢慢睁开双眼。 “吕某的意思很好懂,我大宋佛教昌盛,道教式微,官家和宫中的贵人也都信佛,京师四周遍布寺院,就连皇宫大内都有寺庙,何曾有过一间道观,道士去了京师可不吃香,你若带着这五件宝贝去了京师,只怕官家没见着,就会被那成千上万的佛子和信徒噼里啪啦砸的稀烂……” “哼,那些秃驴不过是外来户,霸占我中华灵山胜地广修庙宇,侵占大量粮田为庙产,还把我道教诸多经义据为己有,着实可恨,只可惜世人眼瞎耳聋偏偏喜欢花钱财去供奉那些肥头大耳的家伙!”老道士脸色难看的从木榻上下来。 “佛道之争由来已久,你们这些道士自己不争气斗不过那些和尚,又岂能怪别人,眼下大内最受宠的乃是阎贵妃,前几年阎贵妃想修一座功德寺,官家不惜动用国库钱财,甚至为了寺庙的主梁,差点儿去把灵隐寺前面的那株晋代古松都砍了,这座耗资数百万贯的功德寺富丽堂皇极度奢华,光是里面大殿和佛像身上贴的金箔都用了上百斤之多,因此这座功德寺又被京师人成为赛灵隐寺……” “吕某说的这些老道长定然也很清楚,而吕某说这些话的意思也是想提醒老道长,你这几件道家宝贝固然世所罕见,但也极其容易引起一些人的不满和反对,一旦在京师亮相,只怕有人会暗中下手将其毁坏,北人重道,而南人重佛,吕某只是一介商人,读的是圣贤诗书,行的是华夏之礼,对佛道并无偏颇,但道教乃是我华夏正统,吕某自然也希望道长的这几件宝贝能够长存下去,而不是被人破坏损伤!” “道长费时数十年得这五件宝贝的确不易,五十万贯也的确物有所值,然而我等商贾看似家财厚实,但实则也是数代人辛苦经营积累而成,并非吕某想和道长坐地论价,而是眼下的事实就是你在这里等上十天半个月,也绝对没有人会拿出五十万贯来买下你这五件宝物!” 老道士拿着拂尘在舱房走来走去,时而透过舷窗看看外面升起的朝阳,脸色非常难看。 “砰砰砰……” 舱门传来敲击声。 年轻道士赶紧过去打开一个门缝,探头出去询问一个戴草帽的黑脸汉子:“何事?” “外面又来了客人,要求上船看道爷的宝贝!” “带他们上来,记住,不许他们带家丁仆从!” “是!” 汉子点头离去,年轻道士守在门外等待,不一会儿一个布衣少年跟着黑脸汉子走过来,说了几句话之后从怀里掏出两张银会买了么门票走进船舱。 “咦,这不是吕员外和二少爷么,竟然来的这么早?” 赵颀进门露出一丝惊讶,胡乱拱手之后很快眼神就被地上摆放的五件宝贝吸引,也顾不得说话便激动的蹲下来仔细观看起来。 “宝贝,世所罕见的绝世宝贝……” 赵颀在衣服上使劲儿擦手,然后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水晶玻璃瓶对着舷窗的阳光看的满脸迷醉,似乎还有一丝口水不知不觉的留下来。 吕云泰和吕光平二人站在旁边脸色难看。 “道长,这五件宝贝我买了!”足足看了七八分钟,将五件水晶宝贝都看完之后,赵颀一抹嘴巴的口水站起来激动的开口。 “好,请问钱款在何处,如何交接?”老道士脸上露出一抹轻松和喜色。 “呃,这个……”赵颀有些尴尬的支吾片刻说,“道长,实不相瞒,你只给半天时间实在太短,眼下我才凑够三十多万贯,你若是能够缓上两个月……” “一天都不行,何来两个月,午时前若是你筹不够五十万就无需再来,请这位小兄弟出去!”老道士丝毫都不给赵颀面子。 “诶诶,老仙长,我并非没钱,只是暂时凑不够而已,你赶我走也没关系,只怕你咬死五十万贯整个庆元府没有人会买,还有,你若是胆敢将这五件宝物拿去京师,说不定命都没有了!” 赵颀被年轻道士推搡着走到门口,犹自还在回头嚷嚷。 “等一下,你这话是何意?”老道士盯着赵颀。 “什么意思老仙长何故装聋作哑,京师上到官家下到百姓全都信佛,整个京师数百座寺庙,你何处去找一座道观……还有还有……我听闻皇帝和后宫好多嫔妃皆都信佛,你带着这么好的道家宝贝去京师砸场子,只怕会被视为挑起新的佛道之争,你就师徒二人,难道就不怕被那些秃驴打死……” “师傅,要不我们别去京师了吧,卖不掉我们就拿回去藏起来!”年轻道士有些惊恐的小声提醒。 “砰砰砰……” 外面又响起敲门声。 年轻道士出去问了几句,过了不久有一个矮胖男子挤了进来,赫然就是昨天那个捣乱的家伙。 “呵呵,吕员外好,小兄弟好,没想到我天还没亮就出发,还是来晚一步,被二位抢先了!”矮胖男子自来熟笑着拱手打招呼,然后眼神落在五个铜匣之中,身体猛然一颤就挤开吕氏父子准备去看个究竟。 “且慢,你带了多少钱来?”老道士拂尘一挥就挡在了矮胖子面前。 “那个……”矮胖子瞬间有些尴尬,支吾着说,“三十……不,四十万贯差点儿……” “道长,你看吕某没说错吧,整个庆元府没有人能够如此短的时间凑够五十万贯现钱!”吕云泰脸色松弛许多在旁边开口。 “师傅……”年轻道士忍不住轻轻拉了一下老道士的袖子。 “无妨,时间还早,再等等看还有没有财主前来!”老道士犹自还不服气,悻悻的让开身体,矮胖子讪笑着蹲下去观看五件宝贝。 赵颀也蹲下去和矮胖子两人眉飞色舞的交流起来,赞叹不已的同时两人也嘀嘀咕咕交流关于这五件宝贝的交易想法。 眼下房中,除开吕云泰父子之外,其他人都是骗子,包括赵颀这个最大的幕后黑手。 不过除开门外当保安的张远忠张远毅兄弟二人和赵颀自己之外,房间的两个道士和矮胖子都不知道赵颀的真正身份。 吕云泰和吕光平父子就更加不知道了。 实际上在吕云泰父子看来,这是一个实打实的宝贝交易,因为这五件精美的宝贝他们真的从未见过,的确值得花大价钱买下来。 “砰砰砰……” 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房门敲响,年轻道士再次打开房门,很快就有两个华服中年男子一起进来。 “哈哈,吕员外和赵掌柜果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来的可真早!” “原来是西门掌柜和薛员外,失敬失敬!” 这两个都是昨天参加百花楼义卖会的嘉宾,而且都是出手阔绰的大金主。 西门恕,鄞县银月楼大掌柜,主卖金银器,家大业大,在庆元府当地根深蒂固,与京师的许多官员也来往密切。 薛长安,鄞县宝玉楼大掌柜,主卖古玩字画和名贵玉器,而且还是举人出身,以前还在官场混过,算得上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儒商,这个身份在士林和官场都吃得开,因此买卖做的很大,在鄞县绝对算得上是金字塔顶尖的人物。 一番简单的寒暄之后,两人同样是被摆放在地上的五件宝贝吸引,急不可耐准备围上去观看,但却被不甘心的老道士拦住。 “道长这是何意,我等已经交了一千贯看宝费,莫非道长想临时加价?”西门恕很不客气的问。 “老道只想知道二位前来到底带了多少钱?”老道士毫不客气的问。 “呃,这个……”西门恕摸着鼻子尴尬脸红,支吾片刻之后说:“实不相瞒,时间太短,某只凑够三十万贯!” “嘿嘿,道长莫怪,某没带钱来,因为最近压货太多,昨晚想尽办法也只筹到二十万贯,今天前来不过是想开开眼界,何况这杨公镇有吕员外和小龙湾的赵兄弟在,我就不跟着丢人现眼了!”薛长安干笑拱手。 “唉~”老道士神情颓然的让开。 狭窄的船舱进来八个人,一下子显得非常拥挤。 老道士等到几个人都把五件宝贝看完之后说:“既然诸位都已经看完了,但也没有一个人筹够五十万贯钱款,那老道也就松一些口……” “道长,您要是换个办法,或许还是能够卖够五十万,就是看道长愿不愿意?”矮胖子站起来拱手。 “道长,您昨天可是说五个一起出手,若是单卖可算是坏了规矩!”胖子的话音未落,吕云泰便脸色难看的提醒。 “吕员外放心,老道说话算话,这五个刚好凑够五行之数,老道也不想让它们分开,即便是降价,也照样只会一起卖,诸位自己报价吧,谁的最高谁拿走,老道也就此打道回府,不去京师自找麻烦了!” 几个人互相看看,西门恕开口说:“方才某已经说了,只有三十万贯。” “三十五万贯!”赵颀开口。 “三十八万贯!”矮胖子开口。 最后只剩下吕云泰,他脸上此时轻松无比,露出满脸笑容说:“道长,吕某也不故意压价,给你四十万贯整数,若是道长愿意就当场交易,不知意下如何?” “唉,罢了罢了,卖给吕员外,诸位请回吧,这五件宝贝归吕员外了!”老道士让年轻道士开门送客。 “唉,果然,某就知道只能前来看看!”西门恕满脸沮丧的出门。 矮胖子也捶胸顿足一副如丧考妣的跟在后面离开。 “老仙长,您真的不打算等两个月,到时候我一定凑够五十万贯……”赵颀犹自依依不舍。 “呵呵,莫说两个月,再给薛某一个月时间,我也能凑五十万,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看来这五件宝贝命中与我等无缘,赵兄弟无需懊恼,走,今天好不容易来一趟杨公镇,就一起去赵兄弟的小龙湾海港开开眼界,也算没有白来!”薛长安很是自来熟的攀着赵颀的肩膀往外走。 “薛员外何必埋汰人,你就说我没钱我也不会怪你,罢了罢了,薛员外请!”赵颀叹息出门。 “哈哈,赵兄弟说话就是风趣,不过我说的德的确不是指钱财!” “那薛员外说的又是何意?” “此地不方便,等会儿我自会详说,请!” “请!” 很快赵颀等人下船各自乘车离开码头,吕云泰目送几个人离去之后,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吩咐随同而来的家仆开始往船上抬钱。 四十万贯可不是小数目,若是全部换成铜钱足有上千吨,这一艘排水量不到两百吨的货船怕是直接就会粉身碎骨。 但好在大宋经济文明都很超前,用的最多的是纸币,但这四十万贯还是足足装了十多辆马车,大大小小足有十数箱,其中大部分都是普通会子和银会,剩下还有五万多两银子和一万多两黄金。 货钱两讫之后,吕云泰带着五件宝贝在数十位家丁的前呼后拥下离开商船,货船很快也就扬帆起航往舟山群岛密密麻麻的岛屿之间驶去,很快就不知了去向。 …… 第271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一天之后,摆放在杨公镇海港码头和鄞县灵桥码头的募捐箱同时开箱点验。 两处募捐场所都邀请了当地士绅名流和官员作为见证,而且还有成千上万的百姓前来看热闹,这些募捐箱里面的钱自然是一文都不少的被当场清点清楚。 杨公镇海港,五口募捐箱,共计募集捐款一万零七百余贯。 灵桥码头,十口募捐箱,共计募集捐款三万八千五百余贯。 这些钱全部都是零散的钱钞,以普通会子居多,还有少量十两百两面额的银会,除此之外就是几百斤零散铜钱。 募捐箱清点清楚之后,这次所有募捐也就宣告结束。 小龙湾海港捐款十八万贯。 募捐箱获得共计四万九千二百余贯。 三味居义卖会获得二万三千五百余贯。 百花楼义卖会获得二十五万二千三百余贯。 另外还有几个骗子卖猫捐了一万五千贯,还有一些商人和民间士绅也通过捐赠的渠道捐了差不多一万多贯。 所有的捐款全部汇总之后,总的捐款数额达到了惊人的四十八万四千余贯。 所有的捐款都在接下来的两天之中都陆续运送到府衙一间专门的仓库保管,赵葵亲自安排属下参与清点登记,并且还安排官兵和自己的亲卫亲自守护。 而这两天之中,随着善款的汇集,一张张感谢公告和布告也贴满了鄞县和杨公镇的大街小巷,将善款的渠道、数量、大额捐献者的名单、两次义卖会的收益等等所有细节全部披露的清楚明白,通过布告的方式向庆元府百姓进行公示。 赵颀的这些举动,不光让所有捐赠者感觉受到了尊重和礼遇,同时也让庆元府的百姓有了新的话题和谈资,大街小巷凡是贴有布告和公告的地方,一天到晚都有人聚集观看,其中还有识字的人摇头晃脑的大声朗读,让围观者中不识字的人也能够听懂。 信息公示,在大宋并不稀奇。 哪怕是在北宋末年京师汴梁被金国人包围之后,朝廷公示仍旧每天按时发放,向京师百姓通报战况和眼下的困局,甚至宋徽宗出城和金国人谈判,朝廷都还发榜通告谈判过程。 但自古以来,出榜安民都是朝廷和各地官府的事。 而这次小龙湾海港为鄂州募集军饷,这既不是朝廷的事,也不是官府的事,更不是商业过程,但却能够把募捐信息披露的如此清楚完整,对于庆元府的老百姓来说,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遭。 三天之后,所有的捐款全都在府衙汇集清点无误开始封箱。 赵葵也准备将此事写一份详细奏章递送京师。 “大帅,府外赵颀求见!”一个亲卫前来书房禀报。 “哦,快请,老夫也正想找他!”赵葵闻言点头,同时吩咐仆从烧水冲茶。 几分钟后,赵颀跟着亲兵来到书房,几句简单寒暄问候之后就在书房坐下。 “大郎今日前来府衙找老夫何事?”赵葵一边写奏书一边问。 赵颀最近没少来拜访赵葵,也知道赵葵的作风,微微拱手之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魏国公,今日小龙湾海港突然有人匿名送来三十六万贯捐款!” “什么?”赵葵手一抖把奏书糊了一大块,惊讶的嘴巴半天没有合拢,醒过神来把毛笔一丢站起来说,“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眼下这笔钱还存放在小龙湾,捐款之人还留下一封信,但却并未署名!”赵颀认真点头。 “老夫看看!”赵葵伸手接过书信一扫,脸色更是怪异,因为上面就只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众志成城保家卫国十六个笔力苍劲而潦草的字,但却并未署名。 看罢赵葵坐下来揪着一把雪白的胡须默然许久之后说:“如此大手笔的捐赠亘古未见,当初范蠡资助越王勾践复国,但也还求名求利,三十六万贯如此巨大的财富,竟然匿名捐献,着实太过匪夷所思……” 赵葵靠在椅背上方式自言自语的嘀咕,明显被这笔巨款弄得有糊涂了。 “魏国公可否还记的前几天百花楼义卖会最后出现的两个道士?”赵颀轻声提醒。 “云松子~”赵葵恍然大悟的一拍大腿。 “不错,虽然信上并未署名,但这笔款却并非没有痕迹,前几天杨公镇吕家花四十万贯买下云松子师徒的五色水晶法器,当时晚辈就在场,本来也是想买下来,但吕家最后出价最高,那道士拿到四十万便乘船离开了杨公镇,今天突然一艘没有悬挂名号的商船停靠在了小龙湾海港新修的码头上,船家声称是受人所托捐赠这笔钱,眼下整个庆元府能够一次性拿出三十六万贯的人屈指可数,而且这些钱我们开箱清点,的确发现有吕氏标记的银锭……”赵颀解释。 “既然大郎这般猜测,那大概八九不离十,庆元府虽然富豪不少,但能够拿出数十万贯的人的确屈指可数,看来道徒爱国之心,比之大郎丝毫不让,比之佛徒,更要洒脱的多,那阿育王寺每年香火钱不知多少,寺庙禅院建了数百间,但也只有一个惠允老和尚义捐了一串不值钱的佛珠,对了,那老道士道号云松子,知不知道在何处修行?”赵葵一番感慨之后问。 “这个晚辈就不清楚了,修道之人如同闲云野鹤,既然不愿留名,想来也是不想让人打扰清修吧!”赵颀摇头。 “唉,也罢,此事老夫会在奏书中写上一笔,如今佛盛道弱,遍地寺庙,这些寺庙不知占去了多少粮田山林,更是还有数十万计不事耕作的佛徒,这些人打坐念经依靠百姓供奉,实乃于国无益……” 赵葵军伍出身,而且又喜读儒家典籍,对于和尚也是一肚子怨气,埋怨两句之后想起一件事,脸色凝重的提醒说: “赵大郎,这笔捐款我建议另外安排人秘密送去鄂州!” “为何?”赵颀惊讶的问。 “哼,还不是朝廷一群人见钱眼开,你这募捐先后持续月余,消息已经传遍东南州府,京师近在咫尺,更是早已知晓的清清楚楚,当初你担心募捐的军饷数额太大引起朝廷觊觎,请求老夫帮忙遮掩,老夫也一直在尽力而为,但老夫毕竟不在朝堂,最近京师消息不断传来,听闻已经有了许多官员上书陛下,要求将这笔捐款纳入计省统筹安排送往前线,再加上丁大全的掺和,即便陛下没这个意思,只怕也会有人从中作梗,三年前董槐罢相,陛下诏书还未下,丁大全竟然假传圣旨拿董槐去大理寺认罪,眼下这么大一笔钱,只怕他会忍不住……” 赵葵冷哼一声道出缘由,同时脸上颇有忧色。 “老夫在庆元府,还没人敢当面来要,但这些钱一出庆元府,老夫只怕也难以护得周全,眼下突然再多三十余万贯,更会引来诸多人伸手,为了安全计,老夫建议另做安排!” 赵颀捏着下巴沉默片刻之后点头,“魏国公担心的有理,我也本来有些担心数额太大引人觊觎没敢声张出去,因此赶紧前来和魏国公商议看看着三十六万贯如何处理,既然魏国公提出来,晚辈也以为如此最好,为了保证军饷能够足额送去鄂州,晚辈有个想法,还请魏国公参详!” “你只管说便是,这些钱都是我庆元府百姓捐献,岂能落入那些贪官污吏之手?只要这些捐款能够顺利送去鄂州,老夫能做到的事一定不会推辞!”赵葵非常认真的点头。 “晚辈多谢魏国公!”赵颀欣喜的站起来躬身行礼。 “何必谢我,位卑不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你一个少年都能为国操劳帮忙募集如此多军饷,老夫一个一品当朝国公,岂能袖手旁观,因此当是老夫谢你才对,何况老夫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余日无多,如今想上阵杀敌已经做不到,但帮忙扫平些微阴霾,还是会鼎力而为,你只管把计策说来!” “好,晚辈计策很简单,既然有人想打这笔钱的注意,那么我们就干脆来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购买一批庆元府特产打包装车,按照开始的策划走陆路去鄂州,以此掩人耳目,但捐款则全部装船走水路溯江而上直奔鄂州,但晚辈担心这船会在路上被沿途的州府搜查……” 赵葵听完捻须静坐思量之后点头:“不错,这个方法的确可以避过朝堂那一些人,而你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如今蒙古入侵,长江漕运繁忙,加上输送粮饷和军械,沿江肯定搜查甚严,不过你不必太过担心,大江之上舟船甚多,不可能挨着检查,此事老夫一定帮你安排好!” “那就好,有魏国公帮忙,这批捐款一定能够顺利送到鄂州!”赵颀大喜。 “这也是老夫的心愿,路上的事你无需操心,眼下你尽快把船准备好,同时安排人购买一批物资打包装车,等全部准备好之后,老夫安排人随船一起出发,路上遇到麻烦他们自会处理!” “好,晚辈回去之后即可安排,三日之内就能筹备好,不过晚辈有一件事需要提醒魏国公!”赵颀站起来。 “何事?”赵葵点头。 “您要小心九江制置使袁阶,听闻三月间太学生伏朝请罢丁大全,就是因为袁阶在九江搜刮渔民,甚至残酷折磨殴打当地豪绅引起民怨所至,袁阶是丁大全党羽,若是丁大全陆路拦截不得,只怕会让他在九江盘查!” 赵葵听完脸色微微变化,但片刻之后点头说:“袁阶此人的确风评很差,朝堂也多有议论,要不是丁大全保他早就被罢官了,此事你提醒及时,老夫会提前安排,让船顺利通过九江!” “如此晚辈便放心了,告辞!” …… 第272章 起航 五天之后。 小龙湾海港新修的一号码头上,停靠着一艘半新不旧的商船。 “快点儿快点儿……” 在杨大元的催促下,二麻子等一群身强体壮的保安全都光着膀子正在用龙门吊往船上吊装货物。 码头虽然建成,但却还非常简易,各种配套设施几乎都还是空白,只是勉强能用而已,但此时的码头上,已经堆放了大量用麻绳捆扎好的物资和用草席裹的严严实实的木箱。 这些物资到底是什么许多人都不知晓,但杨大元和二麻子等人却非常清楚,其他乱七八糟的干鱼海带糖酒茶叶等全都不过是掩人耳目,只有那些草席包裹的木箱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全都是钱。 这些钱不光是有从吕家骗来的三十六万贯,还有从府衙仓库清点装箱之后秘密运送来的数十箱捐款,轻的是钱钞,重的是金银,随便偷走一箱几乎就会一夜暴富。 码头上除开装船的保安和脚夫之外,还有一队三十人的官兵和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 老者身边另有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身穿皮甲戴着宽檐帽,腰间挎着大刀,如同一根铁柱一般杵在码头令人侧目,眼神如刀杀气凛然,来往的脚夫和一群保安看着就忍不住打个哆嗦。 老者是赵葵最器重的幕僚卢凤。 中年大汉是赵葵的贴身亲卫头领,叫做赵破虏,是当年赵葵从战场上救下的孤儿,赐赵姓养做家奴,养大之后教习武艺,一直贴身跟随赵葵三十余年,这次为了押送这共计八十余万贯的军饷,赵葵便让赵破虏带着几个亲兵和庆元府的三十名官兵一起押送,也的确算是尽心尽力。 而光有这些官兵赵颀还并不放心,让还安排了张远忠张远毅两人带着二麻子等十多个保安一起,既是为了路上安全,同时也是想让二麻子等人出门见见世面,去鄂州看看真正的军营是什么样子,他已经写下书信,二麻子等人去了会在鄂州军营呆几个月,跟着学习操练一段时间再回来。 这群保安,就是未来赵颀的军事班底。 即便不需要精湛的武艺和战场拼杀的刀枪功夫,但起码令行禁止的操练还是必须要有。 平日他对保安也有些军事管理的要求,但终归还是不如军队训练的好。 忙碌近两个时辰过之后,码头上的所有钱款和掩人耳目的货物全都上船装好。 卢凤和赵破虏等人也都上船在舱房安顿好。 二麻子等一群保安也全都穿戴整齐,肩上挂着包裹提着棍棒刀枪兴奋激动的跟着赵氏兄弟上船,一个个喜笑颜开的与赵颀捶胸告别。 “少爷,吴先生来了!”小五站在船下大声叫喊。 “快请!”赵颀答应一声顺着跳板下来。 很快一辆马车从工地大门进来,踢踢踏踏顺着简易马路来到一号码头,停下,须发花白的吴文英从车上下来。 “吴老好!”赵颀迎上去拱手打招呼。 “都准备好了?”吴文英对赵颀的礼貌视若不见,整理一下衣服和帽子问。 “准备好了,这里有一封信麻烦觉翁带给崇国公!”赵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吴文英。 “放心,老夫一定带到,不过晴儿一个人在家我不太放心,你隔三差五的要去看看,若是老夫回来发现晴儿黑了瘦了,定不饶你!”吴文英哼哼着把书信塞进袖袋之中。 “觉翁放心,我一定抽空前去探望,时间不早,您先上船安顿好再说!”赵颀招呼二麻子帮吴文英把随身的行礼拿下来送上船,特别叮嘱二麻子路上要小心照顾。 “嘿嘿,颀哥儿放心,吴老我们会照顾好,不过晴儿姑娘你也要照顾好,一定要等到我们回来喝喜酒!”二麻子嘿嘿干笑。 “你要是敢欺负晴儿就死定了!”吴文英一听便吹胡子瞪眼睛。 “吴老别生气,我们说着玩儿的,走吧,我带您去船舱!”二麻子挤眉弄眼的把吴文英弄走了。 赵颀哭笑不得下船,舷梯和跳板很快收起。 “升帆~~” 随着船头一个老船工的声音响起,很快一面崭新的船帆顺着主桅杆慢慢升起,然后德帮货运四个大字慢慢显露出来。 “解缆,起锚~~”就在船帆升起的同时,老船工再次大吼一声,码头上的几个帮工赶紧解开胳膊粗细的缆绳,随着船锚出水,大海船在鼓荡的海风吹拂下摇摇晃晃的离开码头。 “侧帆起~” “正帆东南……” “鸣号,起航……” 伴随着船上一声接一声的指令,这艘足有三十米长的大船很快便调整船头和姿势,几面船帆鼓满往两座小岛之间的而去,船上的人也站在甲板上挥手呼喊道别,十多分钟之后,蔚蓝色的海港之中,便只能看到一道波痕荡漾,海船已经驶出小龙湾。 站在码头,看着远去消失的大船,赵颀在兴奋激动的同时又感觉到一种无奈和酸涩。 尼玛捐资救国这种事,竟然还要做的偷偷摸摸。 大宋这个烂摊子,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这不光是他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旁观者的感觉,似乎就算赵葵和吴潜这些人,也全都有一种怅然无助和无可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知道该怎么去改变大宋的状况,直到遇到了赵颀,然后他们便多了一丝勇气和希望,愿意用最后的光和热来帮助赵颀,希望能够让大宋挣扎一下,至于改变,恐怕所有人都感觉茫然,如今的大宋,实则就如同一潭烂泥,任何人在里面都只能无助挣扎,更加上皇帝颓废,宠幸奸佞之臣,大宋的情形,就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垂垂老者,已经回天乏术了。 “走吧,回家!”送走捐款,赵颀也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了。 前前后后忙碌了个把月,成果斐然,但操心事也特别多,这一个多月绝对是穿越过来最累的一段时间。 但累的也很有意义,在赵颀看来非常值得。 特别是通过义卖会,他不光结识了范海龙、曹峰、苏厚幼等几个要好的商业伙伴,而且还结识了几乎庆元府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同时也和新来的知府赵葵也搭上了关系,这让他在吴潜走后又多了一个有力的靠山,让高知年也多了一些忌惮,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来给他使绊子。 而一想到几个骗子用一只染红的猫竟然从高衙内手上骗了两万贯钱的事,赵颀在惊喜的同时也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高衙内不知道是长了一个什么样不同寻常的脑袋,竟然会舍得花两万贯买一只猫。 “小五,若是你有了很多钱,你最想用来干什么?”坐在颠簸的马车上,赵颀问驾车的小五。 小五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很久才说:“我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卖很多地和房子吧,然后把街上的孤儿全部收养起来……” “那你会养猫吗?”赵颀问。 “养猫?养猫干甚子,我还不如多养一个弟弟妹妹!”小五很不理解的回头看着赵颀。 赵颀苦笑摇头。 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不同,那对未来生活的欲望和想法也绝然不同。 对于从小就是孤儿的小五来说,那些和她一样同病相怜的乞童才是她最想要帮助的对象。 “最近你们是不是又在码头收养了几个小孩子?”赵颀又问。 “嗯,六七个,大的有九岁,小的五岁……”小五含糊点头。 赵颀长叹一口气,特么的这样下去完全不行,自己家里已经收养了二十多个了,虽然都很听话,干活儿也勤快,但的确都太小了,除开小五小九这几个十岁以上的孩子之外还将就能用之外,剩下的几乎都属于白吃白喝的品种,而且人多,管理起来也很麻烦,虽然他们都能够互相照顾,但吃喝拉撒还得赵颀操心,每个月花钱都如同流水一样。 而且随着这次蒙古入侵,恐怕以后逃难来的百姓更多,繁华富庶的庆元府将会再多不少孤儿。 “小五,我给安排一个事情去做,若是做的好了,你就能帮助更多的孤儿,你愿不愿意?”赵颀在心里反复斟酌之后说。 “什么事?”小五激动的扭过头来。 “上次的烧烤你还记不记得,我打算在杨公镇上开一家烧烤店,你带着大些的弟弟妹妹去烧烤店帮忙,这样挣到钱了就可以帮助更多的孤儿,不然你们这样下去始终不是一个办法,我也不可能帮你们把所有的没有爹妈的孩子都养活起来,必须要有一个自力更生的生财方法才行!” “这样好是好,但就怕我做不来?”小五紧张的停下马车回头看着赵颀。 “这事不难,我会帮你们把场地和设备全都准备好,烧烤的方法我也会教会你们,安全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让二毛冬瓜他们平日帮忙照看,你们要做的就是把烧烤店做好,然后用挣到的钱去帮助那些孤儿,大些的你们可以弄去烧烤店当帮工,等到小龙湾海港建好之后也能招募一些童工帮忙跑腿,小些的我准备再开一家孤儿院,这所孤儿院不光管吃管喝,还能教他们读书识字,长大点儿可以学一些其他的生活技能,这样以后就有了一样谋生的本领,说不定将来也能帮我做一些事……” 赵颀说到这里认真的看着小五。 “这次募捐,你跟着我跑来跑去个把月,办事很认真负责,我觉得你可以独当一面去做更有意义的事,而不是天天帮我赶车!” “谢谢少爷,我一定会把烧烤店管好,也会让这些弟弟妹妹将来好好报答少爷!“小五喜极而泣。 “莫哭,我觉得你比我坚强多了,有些事我想做却懒得去做,既然你愿意,那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缺啥直接告诉我,我只希望码头上不要再看见那么多孤儿,冬天马上就要到了,我更不想看到有无父无母的孩子冻死饿死在路边,先就这样说,我回去后很快就会安排人去找地方把烧烤店和孤儿院开起来,这件事主要是你负责,小九和春香他们几个要留在家里帮忙,你需要人手最近就要去码头寻找……” “少爷放心,我明天就去找人,烧烤很简单,七八岁就能帮忙!” “那就先这样说,走吧,先回去再说!” “嗯~”小五擦干眼泪继续赶车。 第273章 江湖豪侠 孤儿院的计划其实赵颀在抓到钱五两那次就已经有了,但因为小龙湾的建设和募捐的事没有捋顺,因此也就一拖再拖。 眼下的确到了该付诸实施的时候。 赵颀的这个计划很大,并非是一个简单的孤儿院,其实是所综合性的技工类学校,学习基本的识字、书写、数学、几何、珠算等,等这些孩子长大之后,就能加入到自己的商业和工业帝国之中。 不过计划越大,自然开支也越大。 烧烤店可能花不了多少钱,但开办学校,可不是几百几千贯就能搞定的,场地,宿舍、教室、生活后勤等等,而且学校是免费的,完全就像是无底洞一样每年往里面投钱。 赵颀捏着下巴开始谋划从那儿搞到一笔钱才行。 虽然他是小龙湾海港的股东,但这次已经提前支取了十八万贯捐给了鄂州前线,眼下小龙湾海港正在紧锣密鼓的建设,不易再抽取大笔资金,而且这是自己的事,不是小龙湾海港的事,没有借口和理由去动用小龙湾的资金。 村里的马车厂虽然销量不错,但因为订单很多,因此也在不断的备料,实际上也没有多少现金。 玻璃作坊眼下还在偷偷摸摸的试验制作阶段。 任何超越当前时代科技的东西,在没有强大的实力和基础之前,赵颀不会轻易拿出来,不然会给自己惹来数不清的麻烦。 钱啊钱啊! 虽然赵颀已经是庆元府公认的百万贯富翁,但眼下竟然也感觉到捉襟见肘。 马车踢踢踏踏很快回到家里。 刚下车小竹便急匆匆的跑上来,“少爷,五两哥哥刚才用马车弄回来几口很重的木箱,现在正在后院等您!” “我去看看!”赵颀点头往后院的书房走去。 新房子在八月初主体就全部完工,经过一个月的内部装修和完善之后,八月底基本上就全部弄完了,剩下就是一些简单的绿化和院落修整,这些都是阿莲和小竹带着一群孩子在慢慢弄。 虽然还没正式搬过来住,但其实赵颀早就在新房子里面的大床上和阿莲偷偷摸摸的快活好多次了,最近家里也买了不少东西,几乎每天都有人送货过来,但要说贵重物品几乎没有,无非是些桌子板凳锅碗瓢盆等日常生活用品。 赵颀走进后院,钱五两戴着斗笠,抱着胳膊,如同一个寒江孤影般的江湖大侠站在院子当中,听见脚步声回头,脸上露出一种很怅然的古怪神情。 “你怎么笑的这么难看,走路踩屎了!”赵颀笑着大招呼。 钱五两脸皮抽抽几下径直走到书房门口,吱呀一声推开,只见里面摆放着八口木箱。 这些木箱不大,但却很结实,一看就是质库解库用来装金银的木箱,全都是用厚实的香樟木打造,箱子上还有铁箍和铜锁。 赵颀愣了一下赶紧把门关上,伸手掀开其中一口木箱,瞬间一股金黄色的光芒映入眼帘,只把整个房间都映照的金黄一片。 “卧槽~”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赵颀还是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 整整一箱黄金,每一块都方方正正,堆码的整整齐齐,赵颀随手拿起一块,入手沉甸甸的,上面打着‘吕府’和‘足金四斤九两’字样,赵颀把金砖挨着数了一下,不多不少二十块,算下来差不多一百斤。 “这是吕家买水晶玻璃的钱,怎么在你的手上?”赵颀疑惑的抬头看着钱五两。 钱五两也不说话,伸手将剩下几口箱子全部打开,全都是满箱的金银,白的黄的映照着满屋生辉,两人的皮肤都跟着变了颜色。 “三千两黄金,一万两白银,整整四万贯!”钱五两点头。 “我会数数,我是问这些钱怎么会在你手上,不是该给你请来的那些骗子吗?”赵颀摸着嘴角沁出的口水万分不解的问。 要说金银,最近几个月赵颀已经看了很多了,但这么多黄金白银堆在一起他还真没见过,家里有二百多两金子,也有几百两银子,但和眼前的规模比较起来,实在有些小巫见大巫。 “这里有一封信,你一看便知!”钱五两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赵颀。 信口没封,赵颀将信纸掏出来展开。 “小友为国义捐,收养乞童,我等钦佩之至,这些钱财受之有愧,特意留给小友,如何使用皆由小友自己做主,只希望小友不改初心,善待贫贱。 山高水长,江湖路险,此次就不便与小友见面,老道张云松,江湖外号瞎道士,就此别过,他日再聚,定然一醉方休!” 信很短,寥寥几句。 字很潦草,但笔画透着一股狂放和豪气,每一个字就像刀剑一般硬朗直透纸背。 赵颀看完信,满脸呆滞的站在屋子里发呆了许久。 自始至终,赵颀就没有正面和钱五两找来的几个骗子交流过,但在从吕家拿到四十万贯钱财之后,钱五两作为一个不赚差价的中间商,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将事情安排的很妥当,两边跑路通传消息,最终扣下了一成开始说好的劳务费,将剩下三十六万贯一文不少的运到了小龙湾。 拿到这笔钱,赵颀自然也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所谓财帛动人心,当初阿安不过花了五十贯钱,就有几个江湖泼皮将他和阿莲两人掳走,钱五两为了五两银子也还参与其中,而这笔整整四十万贯的钱落在几个骗子手中,赵颀一直都非常的担心,即便是有张远忠和张远毅兄弟两个看守,但谁知道会不会出意外,说不定他们会串通一气合伙儿把这笔钱弄走。 不过显然赵颀还是小瞧了这些江湖豪侠,按照计划没有丝毫差错的把三十六万贯给他送了回来,当然也一文不少的拿走了该他们所得的四万贯提成。 完成任务之后钱五两回来汇报情况,表示自己顺利完成了这一单任务,并且也一文不少拿到了赵颀递给他的一百两足银。 至此这笔买卖算是皆大欢喜,吕家、赵颀、钱五两,一群骗子各有所得。 但他绝然没有想到,一群骗子最后竟然会把提成的四万贯钱全部还给了他,而且全部都是价值最高的黄金和白银。 “他们走了?”许久之后赵颀回过神来问。 “四海为家之人,走和不走又什么区别,从现在起,这些钱就归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了瞎子他们的一番心意!”钱五两同样唏嘘的看着满箱的金银点头说。 “嘁,不过是四万贯而已,我又不缺这点儿钱!”赵颀看似漫不经心的撇嘴,实际上已经笑的喉咙的小舌头都露出来了。 刚才回来的路上还在为修孤儿院和学校的钱头痛,转眼就瞌睡遇到枕头,这钱来的简直太及时了。 看着赵颀贱贱的笑容,钱五两脸皮抽抽几下说:“方才把这些金银运回来,请了三辆马车,车资三贯……” “这个给你!”钱五两话还没说说完,赵颀把一大块金锭直接砸在钱五两手中。 钱五两手一抖金砖差点儿掉下去砸了脚,搂在怀中激动不已,”这真是给我的?你可莫要反悔?” “瞧你这点儿出息……”赵颀撇嘴哐哐几下将所有箱子都盖上,弯腰试着搬了一些,发现竟然搬不动,咬牙切齿的哼哼,“帮忙搬一下!” 钱五两赶紧放下金锭帮忙,很快就在赵颀的指挥下把八口箱子都堆到墙角的位置。 第274章 更大的买卖 “没想到你这些江湖朋友不光爱国,还挺有善心……” 赵颀坐下来手指轻轻的叩着书桌看着钱五两。 “爱什么国,他们跟我一样,都是北方人,又不是大宋百姓,虽然他们在江湖谋生,但也都是迫不得已,没有一个坏人,这钱他们留给你,也是希望你能够多多帮忙收养一些孤儿和乞童,这件事你做起来比我要方便得多,而且也比我做得好,这件事就这样完结了吧,算是皆大欢喜,对了,卖猫还剩下五千两金银,他们带走了,算是这次买卖的辛苦钱!”钱五两说完提醒一句。 “知道知道,我也没想到高衙内竟然会花两万贯买一只猫,这家伙的脑袋纯粹是被门夹了,本来骗他买猫的钱我也没打算要,只是顺带的一个买卖,再说他们前前后后辛苦个把月,五千贯钱也算是稍微补偿一下吧,不然我觉得看亏欠他们,不过……”赵颀说到这里突然有一个很大胆而古怪的想法从脑海里浮现出来。 “不过什么?”钱五两搂着金砖轻轻抚摸着,感觉就像抚摸一个心爱的女人柔嫩的肌肤。 “通过这次的事看来,这些水晶玻璃的确还是能够骗到钱,你这些江湖朋友胆子很大不说,而且不贪财有爱心,我倒是很喜欢他们的性格,我想到了一个更大的买卖,不知道他们敢不敢去做……” “什么买卖?多大?若是没有几十万贯,怕是他们就要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了!”钱五两懒洋洋的说。 赵颀脸皮发黑的说:“几十万贯的买卖他们以前也没干过吧!” “嘿嘿,这次不是成功了么!”钱五两干笑。 “你放心,我这笔买卖不会比吕家的少,若是操作得当,轻松就能弄几万两金子,不过就是有些危险,就看他们胆子够不够大!”赵颀捏着下巴说。 “几万两金子?!!”钱五身体一抖手中的金砖噗通一声砸在脚背上,但却浑然不觉的站了起来。 “不错,吕家区区一个商人就能拿出来四十万贯买五个水晶玻璃,若是换成皇帝……” “你……你是说拿玻璃去杭州骗皇帝?”钱五两脸色瞬间有些发白。 “大宋的皇帝恐怕不好骗,而且京师情形复杂,没有长期的准备怕是不容易成功,而且京师离庆元府太近,事情若是败露也很容易将我们牵扯出来,而且玻璃我打算明年就开始上市售卖,一旦皇帝发现受骗上当,只怕我们会被砍头,为区区几十万贯废掉一个长远挣钱的大买卖不划算……” “眼下大宋不就只有一个皇帝么?哪儿还有皇帝?”钱五两都被赵颀给弄迷糊了,嘀咕着弯腰将自己心爱的金砖捡起来 “北方,蒙古的皇帝!” “蒙古皇帝!?”钱五两手一抖,金砖再次砸在了脚背上。 “一块破金子,拿好再说话,看你把我房间的地面砸的坑坑洼洼的,这是才新修的好不好!”对于钱五两一惊一乍的样子,赵颀很没好气的提醒。 “蒙……蒙古皇帝不是正带兵在攻打四川吗?兵荒马乱的你这个买卖怕是真的会要命!”钱五两有些结结巴巴的说。 “不是,是蒙古的另外一个皇帝!” “你莫要瞎扯了,蒙古哪儿来的两个皇帝!”钱五两摇头将金砖捡起来紧紧的搂在怀里继续抚摸。 “眼下蒙哥汗御驾亲征我大宋,但进展却并不顺利,如今十万大军被堵在重庆,而东路塔察尔五万大军也几乎寸步难进,两路皆都陷入了胶着状态,蒙古劳师远征,粮草军械兵员补充都极为困难,全靠掠夺,但十几万大军人吃马嚼岂会是一个小数目,特别是进攻荆山的五万大军,一旦到了冬天,北方大雪封路,粮草运输更加困难,而我大宋背靠长江和繁华的江南,粮草军饷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时间拖得越久,蒙古人越发焦急,在这种情况下,蒙古人若是不想退兵就只能换将增兵,因此总领漠南汉地事务的亲王忽必烈一定会被启用……” “因此我推测,最迟在今年入冬之后,蒙哥汗会让忽必烈顶替塔察尔成为东路大军的主帅,而忽必烈也必然会为了灭掉大宋的滔天功劳,招募大量北方汉地军民不惜性命的亡命进攻大宋,因此今年冬天蒙古换帅,就是宋蒙两国战争的转折点,大宋将开始溃败,蒙古或许将会攻破长江防线…… “你是说大宋要亡了?”钱五两直勾勾的看着赵颀。 “不一定,但大宋这次非常危险,你知道崇国公吴潜为什么会突然自请调去鄂州,而我为什么要费尽心力帮忙筹集这么多军饷,那就是蒙古人这次就是想一口吞掉大宋,而鄂州就是他们突破长江天险的最容易的地方,蒙哥汗攻占四川,然后兵分两路,一路顺江攻占峡州和江陵,一路攻占荆州和襄阳,若是忽必烈的东路军能够攻破荆山,则三路大军水陆并进包围鄂州,只要攻破鄂州,我大宋长江门户洞开,此后就只能任其蹂躏,眼下朝廷看不透蒙古人的进军态势,但我和崇国公却交流过数次,推算蒙古人这次必然攻打鄂州,于是才有崇国公调任鄂州和我的捐款行动!” “蒙哥这次对我大宋志在必得,因此绝对不会轻易撤兵,而忽必烈熟悉我汉人习俗,也更加懂得攻城战术,这二人配合,若大宋想赢,势必登天还难,只能靠天意!” “打仗靠天意,这就你们大宋人的智慧吗?”钱五两不屑的撇嘴。 “道法自然,天意无处不在,只是看他出现的时机是否巧合而已,我有个感觉,那就是这次蒙哥汗会死在四川,蒙古国会因为争夺汗位发生内乱,忽必烈因为获得军权会最终胜出成为蒙古国的新汗,因此我说的这个皇帝,就是指忽必烈,他如今应该还在关外,我还听说蒙古人敬奉方家,对佛道两派都很友善,当初古墓派……不是,是全真教掌门长春真人丘处机和铁木真关系很好,如果云松道长携宝前去,你说忽必烈会不会花钱买?” 赵颀一脸认真的看着钱五两问。 “虽然你这些听起来都在胡说八道,但蒙古人的确对佛道两派都很善待,听闻蒙古上京聚集了不少佛道人士,若是拿着这些水晶玻璃去卖,或许真的会卖出不错的价钱,不过这路途太远,来去不方便不说,最重要的一点是忽必烈位高权重,也不是想见他就能见到的,而如若这些水晶玻璃提前暴露,只怕会有性命危险,北方可比南方乱多了……”钱五两仔细分析赵颀的话之后感觉到很不靠谱。 “富贵险中求,我这个计划虽然有些风险,但只要小心一些成功的把握还是相当大,再说你们都是北方人,对北方也比较了解,动动脑筋多找一些人暗中帮忙,只要舍得花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何况佛道两家不是最擅长推演什么天机因果么,你们找到忽必烈,就告诉他很快他就会被蒙哥任命为东路军统帅,而且紫气罩体有帝王之相,投其所好让他高兴,然后把玻璃卖给他弄一大笔钱就行了!“赵颀笑着说。 “嘁,你说的轻巧,即便是骗他买了你的玻璃,金银可不是大宋的纸钞,想弄回来也是一个大麻烦,你动动嘴就能拿到九成的钱,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奔波劳碌只拿一成,你的良心难道不会痛吗?”钱五两撇嘴。 “那你去告诉他们,若他们愿意干这一票,成功之后我和他们五五分成,而且骗到的钱财也不用运回来,就在北方帮我找个地方藏好,我以后有用,当然,若是你愿意亲自跑一趟帮我搞定这件事,这笔钱我还可以分给你一成当做辛苦费!”赵颀直接抛出一个大大的胡萝卜。 “你到底打算干什么,若是成功,少说也是几十万贯的金银财宝,留在北方藏起来,你莫不是想要等到大宋灭亡了你好跑去北方生活?”钱五两惊讶的嚷嚷。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的目的是打败蒙古收复中原和北方,最后一统华夏重复汉唐盛世,这些钱是用来在北方招兵买马用的!”赵颀不紧不慢的说。 钱五两:…… “算了,你胡说八道的本领是越来越强了,但你若真的愿意五五分,而且还不用把钱都送回来,我想他们会有一些兴趣,当然,你若是给我一成辛苦费,我也愿意跑一趟……” 钱五两舔着嘴巴,感觉手上这块黄金似乎撸起来没有开始那么细皮嫩肉了,很是嫌弃的啪嗒一声就丢在了赵颀的书桌上。 赵颀脸皮发黑的看着这张用楠木打造的新书桌上砸出来的一个大坑,脸皮瞬间黑了一大片。 “既然你也想赚这笔钱,一会儿我去挑选几样水晶玻璃,你带去交给他们,还有,这件事若是他们不答应,这些玻璃都不用带回来,算是我送给他们这次为鄂州捐款义举的感谢,但切记这些玻璃不能在大宋出手,更不能拿去京师,但若是他们愿意一起发财,那就按照方才我说的话去做,把从忽必烈手上弄到的金银财宝在北方帮我找个安全稳妥的地方藏起来,到时候我有大用……” “行,你赶紧去弄玻璃吧,他们眼下都还没离开杨公镇,我把你的话转告他们,就看他们自己的决定,成与不成反正你都不吃亏,卖命跑腿的都是他们!”钱五两点点头站起来出门。 赵颀锁好书房的门,然后背着背篓出门一趟,半个小时后回来,背篓里用麻布和稻草裹着几样东西,一起交给钱五两,钱五两看都没看,背上背篓带上斗笠,骑上赵颀的那匹老马嘚嘚离开。 第275章 我只是个和尚 一时辰之后。 赵颀正在房间写写画画筹备孤儿院和学校的一些材料。 钱五两急吼吼冲进来,一把抓住赵颀的胳膊满脸怪异的说:“他们答应了,但你真的打算把那么好的几样玻璃卖掉?” “几样玻璃而已,又不能当饭吃,好看有什么用!”赵颀放下毛笔不屑的点头。 “这些水晶玻璃你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特别是那一盏九龙水晶灯,瞎道士说至少要卖三十万贯才舍得出手” “那你去告诉他,我只要卖二十万贯就行了,剩下的都是他的!”赵颀笑的合不拢嘴。 “唉,看来这些水晶玻璃是真的不值钱这么好看的东西,怎么就会不值钱呢,实在想不通” 钱五两颓然的坐下来,对这个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科技物品,除开感觉到不可思议之外,找不到任何安慰自己的方法。 “做玻璃的方法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然传出去以后就挣不到钱了,但这几件的确是我特意挑选出来的,既然忽必烈想当皇帝,那就投其所好给他想要的东西,紫金八卦瓶,九龙水晶灯,盘龙水晶璧越是让他满意,自然也就卖出更好的价格,蒙古人东方西方掠夺了数百国财富,你们金国更是贡献了数千万计的金银财宝,骗一些出来作为军饷到时候对付他们,这才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你不会真的打算去北方招兵买马造反吧?” 看赵颀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钱五两这次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了。 “你一直以为我在说笑么?眼下大宋已经岌岌可危,一旦等到忽必烈当了蒙古大汗,必然会对大宋更加虎视眈眈,如今的大宋朝廷已经靠不住而,看吴潜在鄂州的遭遇就知道,我们不想当亡国奴,和北方百姓一样沦为蒙古人的奴隶,那就得另外想办法,只要我们策划妥当,利用这笔钱在北方招兵买马打开局面,北方一些不甘为奴的百姓就会响应起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蒙古人想占我整个华夏,那我们就在他屁股后面四面开花,游击战、地道战、麻雀战、地雷战,哼哼,终究是要让他们也尝尝被人戳菊花的痛苦” 赵颀满脸认真的看着钱五两。 “钱五两,我现在有一句话想问你!” “你你说!”钱五两突然之间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如果我打算去北方招兵买马对抗蒙古人,你愿不愿意帮我?” “怎么帮你,我我只是个和尚?”钱五两有些结巴。 “你算个屁的和尚,没有酒肉就一顿不爽的家伙,也不怕被佛祖一击如来神掌劈死,这件事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我们迟早都会和蒙古人死命的干一场,我捐款集资援助鄂州,也不过是想让大宋不会太快被蒙古人打败而已,但这个时间拖不了太久,而且光靠大宋也无法支撑,我们必须另外想办法,让蒙古人首尾不能相顾,这样才能减轻大宋的压力,若是这次云松道长他们真的能够从蒙古人手上骗到一笔钱,我希望你能去北方帮我找到一个地方建立一个根据地,秘密招募一些孤儿,十四五岁就行,就和二麻子他们的训练一样,教一些简单的刀枪棍棒和操练列队” “你别吃错药了,十几岁的孩童更能干啥,花这些冤枉钱还不如招募一些仇恨蒙古人的百姓和江湖豪杰,还有,根据地是啥玩意儿?”钱五两反驳的同时满脸疑惑的问。 “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反正又不要你花钱,江湖豪杰并不靠谱,也不好管理,普通百姓更加散乱,随时都会坏事,我需要完全听话的人,我这里有一本训练手册,你拿去照着训练就行” 赵颀从抽屉里面拿出来一本手写的军事训练手册丢给钱五两。 “根据地就像水泊梁山一样,造反的山头,不过我让你招募这些少年只需要偷偷的找个地方安心训练,切记的不要真的像水泊梁山的好汉一样打家劫舍,免得被蒙古人当匪徒给剿灭了!” “看来你是真的打算造反了!”钱五两稀里哗啦翻看一阵军事训练手册之后嘀咕着揣进怀里,然后认真的看着赵颀说,“招人应该不难,地方也能找到,北方许多世侯豪强都不太服蒙古人,我帮你没问题,但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好处?”赵颀反问,“你若是要钱,我每年可以付给你一大笔钱,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敢保证,造反这种事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自古成王败寇,若是能够成功最后把蒙古人赶出中国,封王封侯都不在话下,妻妾成群黄金满地,想娶十七八个小尼姑也随得你愿意,但若是死了,那便一了百了,我能做的,恐怕也就是帮你打一副棺材找个好地方埋起来,若是你还有其他死后的要求,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我好提前给你准备好!” 钱五两: “话糙理不糙,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钱财利禄都不过是过眼云烟,你从小在少林寺长大,甚至连自己的爹娘都记不住,东游西荡挣点儿小钱收养一些乞丐孤儿,但天下孤儿何其多,你又如何收养的尽钱五两,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钱五两满脸懵逼,“理想是啥?” “理想就是你人生最远大的目标,比如你当和尚的时候有没有想当少林寺的方丈,混江湖的时候有没有想成为武林盟主之类的想法!” “没有,我记事起就在少林寺,长到十五岁便下山寻找父母,但却没找到,然后跟着一群流浪孤儿混,慢慢也结识了不少江湖人士,因为南方安稳一些,于是就来到南方混口饭吃,我的理想就是天天吃饱饭,有肉吃,有酒喝”钱五两耸耸肩两手一摊。 “唉,一个没有理想的人生,和咸鱼又有什么区别!”赵颀叹口气靠在椅背上叉着双手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你现在已经过上了天天有肉吃有酒喝的生活,难道就不能有点儿更高级的想法吗?” “你都说了人生自古谁无死,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都要死!”钱五两撇嘴。 “难道你就不想为你爹娘报仇?他们或许就是被蒙古人杀死的,还有码头上这么多孤儿乞丐,他们大多数也是从北方逃难而来,所谓爱屋及乌,你既然想帮他们,那么何不尽最大的努力,想办法将蒙古人赶走,让天下百姓幼有所养,老有所依,再没有背井离乡的灾难,再没有妻离子散的痛苦,这次募捐八十万贯,你知道能帮助多少孤儿乞童吗,但我却不能拿去这样做,因为如果这次大宋抵抗不了,则整个大宋都会变成人间地狱,眼下我收养的这些孩童,还有杨公镇庆元府这和谐安宁的百姓生活,全都要和当初的中原北方一样,被蒙古人屠杀的血流成河,孤寡遍地,到那时不说你天天喝酒吃肉了,有没有命在还另说,即便是保住一条命,想当乞丐还得看蒙古人的脸色,不然你们何必千里迢迢从北方跑到南方来,俗话说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如果不能打败蒙古人,将来我们都无路可逃!” 钱五两听完眼神呆呆的看着窗外,许久之后站起来说:“你说的虽然乱七八糟,但的确有些道理,我钱五两不是怕死,只是比较懒而已,行了,这件事我帮你去做,还有,你答应给我的佛像做好没有,如果做好了,我一起带上去北方!” “放心,已经做好了”赵颀站起来走到书柜前面,打开底层的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脏兮兮的破包袱,放在书桌上打开,然后一尊一尺多高的彩色水晶佛像就呈现在钱五两的面前,映着透窗而入的阳光,佛像散发着晶莹剔透的七彩光芒。 “阿弥陀佛” 看着这尊佛像,钱五两张大嘴巴呆了许久之后双手合十,脸色变得庄严无比,对着佛像行礼。 “好了好了,拿回少林寺去慢慢拜,不过在去之前,我还有些话你一定要记在心里,或许对你们这次的行动会有莫大的帮助” 半个小时之后,钱五两脸色古怪的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从书房出来,赵颀脸皮发黑的跟在后面。 “我去了,你保重!”两人一直走到前院大门口,钱五两拱手告辞。 “路上小心,若是有危险还是尽快赶回来,让我们继续在庆元府苟且偷生多快活几年!”赵颀拱手相送。 “你不用激将我,只要这次真的能够从忽必烈手上骗到一大笔钱,你说的事我会办到,告辞!”钱五两戴上斗笠转身大步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院子外面。 第276章 蚊子腿上劈精肉 就在募捐的军饷从水路偷偷运走三天之后,另有一支庞大的车马队伍在上百位官兵的护送下,正离开鄞县沿着官道往西北而去。 捆扎整齐的马车上插着各色旗帜,上面还写着庆元府捐赠鄂州前线军资、抗战保国、众志成城等字样,在晴朗的秋风之中呼呼啦啦迎风飘扬,看起来蔚为壮观。 庆元府沿途州县乡村的百姓,看到这只庞大的车队,全都夹道欢呼,还有人提壶担水的慰问押送的官兵和马夫脚夫。 若这是朝廷正规征集的军饷,必然不会走陆路,而是会通过漕船走京杭大运河直入长江,然后溯江而上走水路。 但正是赵葵和赵颀都担心这笔庞大的捐款被人截胡,因此一开始便没打算走水路,因为走水路必走杭州,而去了杭州只怕这些钱就如同肉包子打狗一般。 也并不是说朝廷就会被把这些钱挥霍掉,而是担心朝廷会把这些钱分开划拨给不同的地方,鄂州或许会有一些,但若是辛苦一场只送去几万贯,怕是对这场战局毫无意义,何况朝廷腐败人人皆知,雁过拔毛只是正常手段,但层层官员拔下来,这笔巨款最后能剩多少还是个未知数,这是赵颀绝对不想看到也无法忍受的结局。 而就在这支庞大的车马队伍离开鄞县的同时,已经有人快马加鞭直奔京师而去。 一天之后,队伍进入绍兴府,然后折向西南往婺州而去,行进的方向很明确,就是婺州、衢州、饶州等地,经江西入荆湖。 而显然赵葵和赵颀的担心很快也变成了现实。 队伍出发四天之后,刚进入婺州地界便被手持朝堂谕令的官员追上,强行阻拦进行察验,结果数十车货物全都打开检查之后才发现,这支庞大的车队押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钱款,而是干鱼、海带、布匹、粮食、茶叶,还有一些腌肉和干菜酱菜等物品,细问领队的军官才告知,这些都是鄞县百姓捐赠的犒军之物,的确是送去鄂州的物资。 “哐当~” 京师东南一栋奢华宅院之中,脸皮发青的丁大全将茶几上的茶碗扫落地上摔得粉碎。 “犒军,犒军就是用这些干鱼海带和腌肉酱菜么?去查,五十万贯钱财,岂会凭空不翼而飞!” “丁相公息怒,这笔钱我们查到也没用啊,陛下已经明确这笔钱朝廷不应该干涉,而且还有魏国公从中阻拦,就算我们查到也动不了……”一个身穿红色官服的官员小心翼翼的说。 “哼,如今前线吃紧,军饷粮草样样都缺,光是援助四川,陛下就让我筹措三百万贯军饷和二十万石粮草,还有两淮路几乎每天都有请求拨付粮草和军饷的奏章送到兵部,完全如同催命鬼一般,眼下这还才打了半年而已,鬼知道这次要打多久,五十万贯虽然不够,但也能够略微缓解一下,何况老夫又不全部拿走,定然还会给个鄂州剩下一些,老夫何曾有过私心,竟然有人还私下里说三道四!”丁大全冷哼。 “左相高风亮节,自然不会有私心!” “丁丞相殚尽竭虑为国操劳,只是有人不懂大人之胸襟罢了!” 一群官员纷纷开启拍马屁模式。 “左相,下官以为庆元府的这笔捐款一定是走了水路,若是想追回来的话,恐怕得通传沿江州府严查!”一个官员想了一下说。 “通传沿江巡查太难了,曲大人,你知道长江上每天有多少船么,光是漕船就有数千条,还有各种大小商船渔船货船不计其数,怎么去查!”一个官员反驳。 “是啊,为了这区区五十万贯,不值得大动干戈,眼下既然捐款已经不知去向,那我们还是多多催逼各路州府筹措军需粮草吧!” “唉,这一打仗,我们老命都跟着丢一半!”一个须发花白的官员摇头叹气。 “不过也说来奇怪,本官听闻在庆元府募集军饷的人不过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到底施展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够月余时间就募集到五十万贯,若是朝廷也有这样的能人,光是我两浙路这些州府,怕是就能够募集到数百万贯,若是整个大宋都能用此法募捐,只怕几千万贯也能凑够……” “嘁,于大人这想法就和叫花子吃肉差不多,讨一块或许是运气好,但怎么可能天天运气好,捐款的人又不傻,再说庆元府是我大宋仅次于京师和苏州的富庶之地方,能够募捐这么多也还说得过去,其他州府你去试试,莫说捐款,那些刁民不让你倒捐出来就算谢天谢地了!” “庆元府自古以来便名人辈出,这少年老夫也仔细打探过,名叫赵颀,最奇怪的是几个月前还是一个傻子,一家人住在一口破砖窑之中,但听闻是被山神庙的神像砸了一下之后就彻底好了,当地人皆都言传说是山神显灵……” “什么山神显灵,若真的如此,崇国公还不早就将其弄来京师献给官家!” “的确,不过此子的确有过人之处,听闻他花一千多贯买了一块荒地,然后找人合伙投资几万贯修建了一座海港,在庆元府传的人人皆知!” “几万贯怎么可能,此事我倒是知道的清楚一些,听闻他根本就没投钱,而是请人画了几幅图,然后印制了一些传单到处宣传,制作了一个海港模型就开始哄骗别人买货仓楼房,加上不知怎么就和吴潜搭上关系,然后很快便把房产全部卖光了,光是首付三成的钱款,听闻就赚了百多万贯……” “这……这分明就是骗子啊!” “对啊对啊,房子都没有就开始卖,用别人的钱来盖房子再卖给别人,这和骗子有什么区别!” “诶,也不能如此说,我与一些商人闲聊过几次,几乎所有人都对这种模式推崇备至,严格来说算不得是欺骗,只不过就像借贷一般……” “哼……” 就在一群官员嘀嘀咕咕把楼盖歪到赵颀头上的时候,丁大全一声冷哼,顿时满屋子的人全都打个寒战安静下来。 “老夫邀你们来是讨论庆元付这笔捐款之事,难道诸位连一点儿方法都拿不出来吗?”丁大全脸色铁青非常难看。 “左相,这笔钱既然他们不想让朝廷插手,魏国公也三番五次上奏官家要求朝廷不要截留,还反复提醒蒙古人极有可能进攻鄂州,而且这次又故意如此布置,依下官看,此事莫若就此罢了,免得传出去让人议论纷纷,也免得惹怒魏国公!”沉默许久之后一个官员站起来说。 “下官也觉得如此最好,毕竟百姓捐款和税款不同!” “是啊,为了区区五十万贯实在不易大动干戈!” 接二连三又有几个官员站起来劝说,这些人是身穿朱紫官袍的中高级官员,丁大全也不得不压下心头的火气。 “老夫这样做,也并非是必须要插手这笔钱,而是既然百姓捐款助国,那这些钱就要用在刀刃上,吴潜说蒙古人要攻打鄂州,可现在蒙古人连四川和荆山都没攻破,只要我们军饷粮草及时补充这两处,蒙古人十年八年也打不到鄂州去……” “若是粮饷运转不足,前线将士有了怨气,将来打了败仗谁能承担责任,如今前线急缺钱粮,但这么大一笔钱却要送去根本就不可能打仗的鄂州,你们说老夫该不该管,因此诸位必须要想办法把这笔钱半路截下来,老夫才好将其妥善分配到最需要军饷的前线去,而不是送去鄂州去白白浪费!” 一群官员互相瞅瞅,各自都一副苦瓜脸。 尼玛长江那么大那么宽,每天有几万条船在江面上来去,完全和大海捞针差不多,而且五十万贯钱又不是五十万石粮食或者布匹,这玩意儿大多都是纸,随便塞在什么货物里面都找不到,总不能把逆江而上的所有货船商船全部拦下来卸货检查吧,只需三五天,估计整个长江都堵得走不动了,引起民怨只怕皇帝震怒之下一大票人要掉乌纱帽。 所以这件事还是当闷头葫芦比较好。 再说你丁大全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想蚊子腿上劈精肉,多往自己口袋里多捞几个而已。 看着一群官员全都不开腔,丁大全瞬间怒气值饱满,站起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只留下一群官员面面相觑。 钱到用时方恨少,这人到用的时候,丁大全才发现投靠自己的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自己一个人在书房生了半天闷气之后刷刷写下一封书信,然后换来管家。 “你速速安排人把这封信送去九江交给袁阶,让他密切按照老夫的吩咐去做!” “是,老爷!”管家接过书信离去,很快便有几匹快马出府,然后出钱塘门奔西方而去。 第277章 好事不断 京师的动向很快便传到鄞县赵葵耳中。 赵葵同样冷哼一声在书房刷刷写下一封信,吩咐人送去主持两淮军务的两淮宣抚大使贾似道手上。 为了一笔五十万贯的民间捐款,大宋一文一武两位大佬开始了一次暗中斗法。 袁阶是丁大全提拔的亲信。 而贾似道却是余玠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余玠以前是赵葵任淮东制置使时候的属下,都是武将出身,因此贾似道对赵葵还是非常敬重,见面都要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大帅。 这件小事赵葵相信贾似道能够办得到。 不过这些事已经和赵颀没有啥关系了。 自从八十余万捐款装船出发之后,这笔钱最终能不能送到鄂州前线,赵颀是丝毫没有插手的能力和方法,只能把这希望都压在赵葵身上。 这已经是另外一个层面的交锋。 他一个无权无势而且还想尽量低调发财的山村少年只能干瞪眼等待最后的结果。 因此送走捐款之后,赵颀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从募捐义卖会的忙碌中彻底安闲下来开始策划自己的事情。 钱五两和那个云松子留下来的四万贯金银解了他燃眉之急,因此跑了几天很快就在杨公镇靠近海港的路口找了一块空地,招募工匠开始搭建烧烤大排档。 除开烧烤店之外,就是孤儿院和学校,在刘掌柜的帮助下,赵颀在刘氏义庄附近的山脚下找了一大片荒坡,因为听说是修建孤儿院和学校,镇上的里正大手一挥让赵颀随便盖房子,于是赵颀又招募了一群人开始平整土地。 小五和小九作为重要的助手一直都跟着赵颀学习处理各种事情,几天下来也开始有了一些模样,许多事赵颀只需要吩咐一声,两人都能够办得比较不错,这也能让赵颀少了许多亲自出马的麻烦。 而等这两件事都有了头绪之后,赵颀也准备搬家了。 九月九日,重阳节。 易经之中,阳爻为九,而九为极数,故九月九日乃是双阳重合,故名重阳。 凌晨起来,赵颀便带着小竹阿莲宝儿和一群孩子把新房子内内外外全都洒扫干净,在中堂供上父母双亲的灵位,摆上瓜果点心,插上香烛祭拜,忙完之后开始贴对联挂灯笼,让一群孩子去村里挨家挨户的通知准备自己准备乔迁新居。 九月十日一大早,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赵颀一家都换上整洁干净的新衣服正式入住新家,同时也迎来了全村父老的热情恭贺, 杨大元、杨大虎、二毛、冬瓜、刘东等人自然最为热心,一大早便提着礼物点燃鞭炮过来,另有刘掌柜、范海龙、郑振、曹峰、高玉成、苏厚幼等商界同道和好友,都纷纷骑马坐车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前来恭贺。 亲朋好友一聚会,自然少不得喝酒吃肉。 而为了招待前来的宾客,赵颀专门提前请来四司六局的人打理。 所谓四司六局,就是宋朝因为商业繁荣产生的一个服务机构,专门为婚丧嫁娶、生日聚会、乔迁新居、升学典礼、升官庆贺等提供一条龙的礼宴服务。 这个一条龙的服务非常完备,从板凳座椅到酒盏碗碟、灯烛熏香、酒水菜肴、僧道斋供、器乐车马、女婢侍从等无所不包,只要是主家需要的,他们都能帮忙办得妥妥帖帖,比之后世的婚庆礼仪公司更加服务周到。 而实际上后世农村在办酒席的时候还会说请局匠,就是四司六局传承下去的说法。 噼里啪啦的鞭炮和热闹的酒宴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天才消停下来。 而赵颀一大家人也终于正式住进了宽敞明亮带花园楼房的大宅院,开启了富豪之家才有的生活。 如今有了十多亩地,有了这一栋占地五亩的大宅子,还有了小龙湾海港的产业,再加上请了张远忠张远毅两家雇工,还有小五等一群足有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还有了阿莲这个温柔善良的女人日日夜夜的服侍陪伴,赵颀感觉自己曾经都不敢奢望的贵族生活突然一下就全部实现了。 如今张远忠兄弟俩帮忙押送捐款去了鄂州,这一来一去至少一两个月,赵颀将两兄弟的老婆孩子也全都安置在自己家里,和小五他们一起住在公寓楼里面,每天除开照顾农田之外,还能帮忙一群孩子洗衣做饭,而他们家的三个孩子成天都快乐的和小五他们混在一起,完全就像一家人一样。 而搬进新居,等把屋里屋外所有里里外外都安排好之后,赵颀也把心思全部投入到烧烤店、孤儿院和学校的建设中。 忙忙碌碌很快便到了九月中旬,家家户户开始收割晚稻的时候,接连又好事不断出现。 第一是县学传来消息,杨大元的大儿子杨之水以全县第六名的成绩通过院试考中秀才,获得了县学的读书资格,当这个消息传到茅湾村的时候,只把杨大元高兴的热泪纵横,全村老少也纷纷前去送礼恭贺,接下来自然又是全村大吃大喝一天,杨公镇杨氏宗亲也纷纷提着礼物前来拜访恭贺,鞭炮响了整整一天没有停歇,杨大元中午就直接喝醉了,下午醒了接着喝,晚上又喝的人事不省。 有人高兴就有人失望,同样得到这个消息的吕光平气的在家又砸了一个茶杯,还把一个小妾痛打了一顿。 为了整赵颀,他可以说是方法用尽,但从未成功过一次。 第一次暗中对付小龙湾的同时绑架赵颀和阿莲,结果被吴潜出头化解,被老爹差点儿打死不说,还被关进巡捕房呆了半个月。 第二次在鄞县蛊惑高衙内砸赵颀的募捐箱,然后又是赵葵出面,弄得高知年将儿子高衙内差点儿打死。 而吃了这一顿毒打的高衙内也没让吕光平失望,从他手上借了五千贯钱,听说是要去买一只绝世名猫,吕光平本来以为高衙内只是找个借口讹自己一笔钱填补头上的伤疤,但没想到他真的去买了一只红色的猫,而且还花了两万贯钱。 弄到这只胭脂猫之后,高衙内激动的不行,请吕光平和一群狐朋狗友前去家里开了一个品猫大会,还高兴的表示等胭脂猫配种下崽之后卖了钱,一定首先把钱还给吕光平,这让吕光平心情稍稍放心了不少。 然而刚过了不到五天,突然听说高衙内又被老爹毒打一顿,原因是这只猫竟然洗澡脱色了,等高衙内满脸流血的带人冲进矮胖子家里家的时候,才发现这刚刚搬来的一家人已经人去楼空。 得知这个情况的高衙内当场吐血昏迷过去。 而吕光平在得知这个情况之后也差点吐血,这五千贯算是肉包子打狗,再也要回不来了。 而杨之水院试通过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更加让他差点儿吐血。 看来那一百贯钱又打了水漂。 第二件喜事就是大龄光棍二毛竟然说了一个对象,还是镇上一个不错的家庭,今年十六岁,长得很俊俏,知书达理也算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两人见过之后都很满意,双方父母已经开始讨论成亲的事了。 如今随着小龙湾海港的名声越来越响,二毛二麻子和村里的一群年轻人也都跟着发家致富,这其中许多还没娶媳妇的也都受到杨公镇和附近几个村子的青睐,最近外村的媒婆来的比较勤,听闻有好几个后生也都有人开始介绍对象。 自古以来世人皆都嫌贫爱富。 大宋这个商业发达的社会表现的更加明显。 听闻在杭州城有一个大盐商,家产千万贯,豪宅房产不计其数,商产遍布东南数十座州府县城,这个大盐商家族最热衷于娶赵氏宗亲的女儿,听闻整个家族一共娶了三十多个县主郡主,堪称大宋第一宗亲家族,无人能及。 而实际上在大宋,无论是公主还是郡主县主大部分过的都很凄惨,远不如平民家的女人过的幸福,许多公主郡主县主为了不受苦,干脆不嫁人,直接就在皇室寺庙出家修行了却残生。 眼下茅湾村成为了杨公镇附近十里八乡最富的一个村子,前来说亲的自然也会越来越多。 二毛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或许村里会亲事不断,热闹非凡。 第三件喜事则是山神庙完工。 山神庙的主体建筑早在八月份都已经修完,但直到九月底,定制的一尊一丈高的山神像才全部完工,村里在杨三爷和几个村老的主持下请来道士和鼓乐班子,购买鞭炮香烛,举行了一场盛大的请神入庙仪式。 在这场仪式上,赵颀作为修建山神庙的头号大善人和被山神显灵祝福过的神奇人物,被所有人推荐作为主持人挂上了山神庙的牌匾。 当起点神庙四个金光闪闪的鎏金大字无比骚包的在阳光下闪烁出诱人光芒的时候,赵颀突然间有一种错觉,仿佛这座山神庙和自己有一种冥冥之中的联系,感觉到非常的亲切。 或许是这座神庙有自己灵魂穿越的气息吧。 起点神庙,虽然不能保佑自己成神,但至少给了他另一次完全不同的生命体验。 因此在请神入庙仪式结束之后,赵颀买来瓜果贡品和香蜡纸钱,搀扶着苏老太,带着小竹,非常虔诚的供奉祭拜了山神。 所谓信则有,不信则无。自己稀里糊涂穿越过来,眼下还能活蹦乱跳的过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冥冥中定然有自己所不能了解和解释的事情。 科学不是万能的,至少在穿越这件事上,在赵颀曾经生活的时代,还无法给出任何确凿的科学理论和证据,那么姑且信一次又何妨。 就像吴潜相信他一样,虽然将信将疑,但却又抱有一种说不明白的信心,不然他也不会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跑去鄂州。 而一想起吴潜,赵颀瞬间响起吴文英离开时候说过让他时常抽空去县城看望吴月婵的话。 卧槽! 赵颀瞬间有些不淡定了。 第278章 反客为主 自从捐款送走之后,转眼就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赵颀忙着修大排档和孤儿院,还连带乔迁新居吃喜酒,竟然把吴文英委托的事完全都忘记的干干净净了。 吴月婵和三个小丫鬟还有两个老仆在家,不知道会不会出事? “小五~小五~,赶紧备车去县城!” 从山神庙回来,赵颀便嚷嚷着要去县城,把一家人都弄得莫名其妙。 “颀儿啊,你这好好的突然跑去县城干啥,这都下午了!”苏老太杵着拐杖问。 “太婆,当初吴老离开的时候让我有时间便去县城看望晴儿姑娘,我这天天忙来忙去,竟然把这件事搞忘了!”赵颀赶紧解释。 “该打该打,吴老嘱托的事你也敢忘记,把别个一个女娃放在县城快一个月了,赶紧去看看,要是出了事老婆子可不饶你!”苏老太一听瞬间也不淡定了。 吴月婵上次来过一次,苏老太很喜欢,拉着她说了不少话,而且也看得出来,吴潜带孙女来并不是为了显摆孙女长得好看,而是另有目的,对于这么好一桩姻缘,苏老太自然不会拒绝。 因此也催促赵颀赶紧动身,并且还让小竹去取了十两金子送去见面礼。 “太婆,送这个也太俗气了吧?”赵颀拿着沉甸甸一块黄金哭笑不得。 “是太俗气了些,但我们家除开金银就啥也没有了,绫罗绸缎你没买过,琴棋书画你也不会,你若觉得俗气,就拿去县城买些琴谱字画送去,手镯簪子也行!”苏老太嘀咕。 赵颀满头黑线的揣好金子,想想又去房间取了几百贯银会和一大把碎银子带上,又让小竹把上次吴月婵的水壶也一并找出来,这才坐马车直奔鄞县而去。 …… “三娘,天快黑了,您就别在门口转悠了!” “就是就是,外面风大,您又穿的少,小心受了风寒!” “三娘,姑爷肯定是把你忘了!” 鄞县东南一栋宅院大门口,三个小丫鬟正跟正在一个美貌少女的身后叽叽喳喳,而少女则提着裙摆张望日落的方向,看着行人逐渐稀疏的大街,微微羞红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怅然和失落。 自从吴文英走后,她便每天都会无数次站在门口盼望。 只希望见到一个让她想起来便会感觉心跳加速的少年。 但每天的盼望最后却化作失望。 转眼这都过去二十三天了,自己思念的人连影子都没看见。 而三个小丫鬟也从开始每天的兴奋陪伴变成了数落,就差指着赵颀的鼻子喊一声陈世美了。 “阿嚏~”疾驰的马车上,赵颀突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终于赶在日落之前赶到了鄞县,眼下马车已经随着熙攘的人流进城到了灵桥码头附近,顺着石板大街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到吴文英家里了。 一个月没来,鄞县还是同样的热闹,尤其是最近秋收已经开始,码头上到处都是运送粮食的货船和漕船,而码头上,依旧到处都是扛包的民夫和帮工,大堆大堆的粮食堆积在码头上,又很快被车马舟船运走。 灵桥码头附近的几栋酒楼茶馆的墙壁上,上次募捐的宣传标语和张贴的布告公示依旧还在,来来往往的人经过的时候,都还会不经意的去看一眼,似乎还在回味那一次热闹的募捐活动和百花楼了义卖会的盛况。 甚至在沿街的商铺酒楼门口,有些还依旧挂着义卖会的标语,一些街上奔跑玩耍的小孩子头上,还插着义卖会的宣传小旗。 赵颀坐在马车上,透过窗户看着大街上曾经熟悉的情形,脸上不由露出一丝笑容。 这虽然是他灵机一动的想法,但在付诸实施之后才发现,实际上大宋百姓还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国家,从普通百姓到商贾士绅,都为捐款做出了许多努力,真的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最后的结果也让赵颀感到非常的满意。 最开始他以为加上小龙湾的捐款,也就最多募捐三十万贯左右,但最后竟然募捐达到了近五十万贯。 由此看得出来,大宋朝廷虽然腐败朽烂,但民间百姓对朝廷总体来说还是非常认可。 虽然眼下这份安宁和繁荣在赵颀看来有些悲壮,所有人都浑然不觉不久的将来将沦为亡国之人,但普通老百姓所期望的,也就是这样一份普普通通的平淡生活。 而那个被自己忘记了二十多天的少女,不知道有没有偷偷想过自己。 “阿嚏~”清冷的街巷之中,一个少女捂着嘴打了一个喷嚏。 “三娘,回去吧,起冷风了!” 半边落日坠入远处的山峦,晚风吹起,带来一股深秋的凉意。 三个小丫鬟连拉带拽的将吴月婵弄进院子。 走在最后的绿衣小丫鬟把门掩上的一刻,还是忍不住探出头来往街口张望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一辆略微熟悉的四轮马车在夕阳的映照下,带着一股光和尘,如同久违的记忆穿过街巷而来,车前一个赶车的少年,面容清淡轻轻挥舞着马鞭。 “三娘,姑爷来了姑爷来了!”绿衣小丫鬟惊喜的回头大声嚷嚷。 本来已经快走到楼梯口的少女惊喜回头,提着裙摆冲到门口,但瞬间又赶紧松开裙子,急匆匆的询问丫鬟自己的云鬓是否乱了。 “聿~”一辆四轮马车停在了小院门口。 赵颀从车上下来,正准备上前敲门,虚掩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美貌少女脸颊微红的从里面出来。 “咦,这么晚了晴儿姑娘还准备出门?”赵颀惊奇不已。 “嘻嘻,是呀是呀,三娘正准备出门呢!没想到正好遇到赵公子!”三个小丫头跟着出来,嘻嘻哈哈的给赵颀行礼。 吴月婵有些手足无措,心脏也噗通噗通跳的很快,日想夜想二十多天,突然看到赵颀出现在自己面前,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晴儿姑娘,最近还好吧,本来想早些来探望,但事情繁忙有些脱不开身,实在抱歉!”赵颀笑着拱手。 “我……我还好,公子赶路辛苦,还请进去喝茶歇息,瓶儿快把院门打开,让小五妹妹把马车赶进来!”吴月婵脸颊羞红的福身行礼,同时赶紧吩咐丫鬟打开门,小五把车赶进院子,有一个老仆过来帮忙把马车卸下来,把马牵去马厩饮水喂食。 在客堂坐下,几个小丫鬟烧水泡茶,吴月婵则陪着小颀和小五两人说话聊天,但没有吴文英在,总觉得气氛有些尴尬。 想念是一回事,但真的面对坐在一起,吴月婵中感觉到紧张的有些说不出话来,互相问候东扯西拉几句之后,赵颀从怀中摸出一块黄澄澄的金子递给吴月婵。 “公子这是何意?”吴月婵惊讶的看着这块金子,感觉到灵魂有些混乱。 “嘿嘿,这是太婆让我给你带的见面礼!”赵颀干笑。 “噗嗤~~”平日不苟言笑的小五忍不住捂着嘴巴头扭到一边。 吴月婵微微愣了一下,也是双手捂住嘴巴忍俊不禁,吃吃笑的把头快碰到墙上去了。 “上次吴老去鄂州之前,嘱托我有空就来看望晴儿姑娘,但家里刚好房子修好,忙着搬家布置,忙碌了大半个月才有空前来看望,今日来的匆忙,也没带礼物,还请晴儿姑娘莫要怪罪!” “嘻嘻,公子无需这么客气,这金子晴儿可不敢收!” 本来有些羞涩不知所对的吴月婵被赵颀这块礼物弄得一下开朗多了,笑着将金子推还给赵颀。 “这个……我也觉得送金子有些俗气,但我也的确不知道晴儿姑娘喜欢什么样的礼物,要不这样吧,晚上我请晴儿姑娘和瓶儿小芸小眉去吃饭逛街,若是看见喜欢的我就买一样送给晴儿姑娘当做礼物,如何?” 正端着茶盘进来的绿衣小丫鬟一听,顿时高兴的拉着赵颀的袖子连声嚷嚷:“赵公子可别骗我们,三娘最喜欢吃飘香楼的卤鸭掌,听说还是从杨公镇传来的!” “瓶儿……”吴月婵羞的脸颊通红。 “嘻嘻,其实奴婢也想吃,赵公子,要不我们现在就去吧,飘香楼就在河边,坐在二楼还能看见画舫上唱歌跳舞,一到晚上可热闹了,吴老爷走了,我们好久都没去过了!”绿衣小丫鬟使劲儿摇晃赵颀的胳膊。 “刚好,我和小五也还没吃晚饭,瓶儿去说不要烧水泡茶了,我们去吃饭,然后逛街,今天想吃啥喝啥我都请客!” 赵颀干脆站起来,反客为主的吩咐小丫头去招呼同伴,吴月婵也羞涩而喜悦的跟着站起来跟着走出客堂。 第279章 不通文墨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只留下西方天边一片通红的火烧云。 古老的街道,缤纷的黄叶,鳞次栉比的商铺客栈,鲜衣怒马的少年,来往奔驰的马车,吱吱呀呀的小轿,挑担推车的小贩,奔跑的孩童,嬉笑的少女,摇扇的公子,加上两边商铺逐渐亮起的灯笼以及此起彼伏的吆喝买卖。 在这深秋的傍晚,整座古城在这傍晚时分突然就变得鲜活起来,就犹如一个梦幻般的古装电影场景,让赵颀流连期间舍不得错过任何角落。 这是赵颀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真正领略大宋的城市夜生活。 而繁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嬉笑喧闹之声此起彼伏,管弦歌舞之声不绝于耳,灯红酒绿的酒楼上高朋满座,莺歌燕舞的青楼里歌舞不绝,最为热闹的还是那勾栏瓦舍之中,各种戏剧相扑的表演让喝彩接连不断,更有无处不在的扑卖扑买之声引起阵阵喧哗。 “热闹,实在太热闹了!” 走在大街上,赵颀感觉自己眼睛完全不够用。 小五基本上不说话,吃着一块米花糖紧紧跟在赵颀身边,生怕赵颀走丢了一样。 而三个小丫鬟则每人手里捧着各种美味的小吃吃的顾不上说话。 吴月婵则非常开心,不断的给赵颀介绍一些当地有名的酒楼客栈以及一些特色的商铺,遇到感兴趣的,赵颀则会带着一群人走进去观看,出来的时候,或许手中会多一两样东西。 逛街,任何时代的女人都一样喜欢。 而买东西,任何时代的女人也同样喜欢。 鄞县有两条大街最热闹。 一条是北门通往庆元府衙的庆元街,这里聚集的主要是各种商铺,服装、茶叶、丝绸、瓷器、书画、古玩无所不有,逛街买东西这里最齐全,白天热闹,晚上更是热闹。 另一条街是沿着甬江从东往西,这里聚集的主要是青楼客栈酒楼勾栏,还有就是江边码头上停靠的密密麻麻的河舫画船,构成了宾客如云的娱乐一条街,聚集在此的大型青楼和酒楼不下百间,同样日夜喧哗歌舞不断。 顺着庆元街,几个人说说笑笑夹杂在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慢慢前行。 不管好吃不好吃的,赵颀都要带着品尝一下,不管好玩不好玩的,都要凑上去玩一下,不管好看不好看的,也要挤进去看一下。 这逛街对于小五来说似乎并不稀奇,以前她还是乞丐的时候,似乎整天都游荡在夜晚下的灯红酒绿之中乞讨或者顺手牵羊,因此对眼前的一切都似乎置若罔闻,除开吃东西还有些兴趣之外,其他的一律都是同样的表情,甚至对于赵颀和吴月婵还有三个小丫鬟吃喝玩乐兴奋的样子表示不太理解。 而赵颀本以为这里隔杨公镇比较远,不会有什么人来认出他来,但显然他想错了,如今的他在庆元府名声鹊起,一场规模浩大的募捐和一场史无前例的义卖会,来来去去近一个月的奔忙,已经让数十万鄞县百姓认识了他。 因此当他出现在热闹的街头,瞬间就会被人认出来,就像黑夜的萤火虫一般醒目,然后接着就是一阵欢呼喝彩,喊赵大郎或者赵公子或者赵兄弟的声音络绎不绝。 路上的行人看见,除开喝彩还会围观起哄,指指点点开玩笑,让吴月婵羞的不敢抬头。 小贩看见赵颀,总是把售卖的瓜果往赵颀手里塞。 开店的商人看见赵颀,也会热情的攀谈,甚至还会送一两样小礼物,若是遇到比较熟的人,那就不得了了,拉着不让走,非得要去吃酒逛窑子,似乎不这样不够表达热情,因此赵颀在经过几次教训之后,一看见曾经在义卖会嘉宾花名册上看到过的商行名字,便会不自觉的绕路,生怕被人认出来。 从日落一直逛到近戌时,大街上许多商铺酒楼都开始打烊了,赵颀这才松了一口,有些抱歉的对吴月婵说:“实在没想到鄞县的父老乡亲这么热情,今天也连累晴儿姑娘没有玩好!” “没有没有,是晴儿连累公子没有和朋友们聚会才对,而且晴儿今天玩的特别开心,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人这样陪着我逛街……” “前方可是赵大郎赵兄弟!”就在一群人慢慢往回走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人高喊。 赵颀赶紧用衣袖遮住脸,一把拉着吴月婵的手一边走一边低声说:“快走快走,怕是又遇到熟人了?” “诶诶,赵兄弟,我已经认出你了,莫跑!”喊话的人并不放弃,踏踏几步就追了上来伸手拦在前面。 赵颀无可奈何的松开吴玉婵的手,看着眼前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苦笑着拱手:“原来是薛员外,幸会幸会!” “哈哈,果然是小兄弟,你何时来的县城,这么晚了为何还在街上闲逛?”薛长安上前一把抓住赵颀的胳膊畅快的大笑。 赵颀轻轻翻个白眼儿说:“薛员外明知故问,这么晚了我自然是陪月婵姑娘逛街!” “啊?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是薛某唐突了,才子佳人,携手夜游,实乃人生大美也,如此薛某就不打扰赵兄弟享受了,明日一定要去我宝玉楼一叙,薛某还有些话想和赵兄弟探讨一二!”薛长安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哈哈大笑赔礼。 “刚好,明日我也正准备去拜访薛员外,顺便还想去买几幅书画!”赵颀拱手。 “还说什么买不买的,我那儿的书画小兄弟尽管去挑选便是,选中直接拿走!”薛长安很是豪爽的说。 “薛员外这么说那明天我可真去了,不选上五六七八副可不得罢手,到时候你可别心疼!”赵颀故作认真的点头。 “哈哈,好好,那明天薛某就在宝玉楼等待小兄弟到来,眼下就不打搅你和月婵姑娘花前月下了,告辞!”薛长安笑着拱手上车。 “薛员外慢走!” 赵颀拱手,目送薛长安的豪华四轮马车吱吱呀呀远去,这才收回眼神看着吴玉婵满脸苦笑着说:“又让人误会了,实在抱歉!” “无妨呢,大街上人这么多,走在一起自然会有人多想!”吴月婵脸颊红的如同要滴血一样,手足无措的低头。 “我们走吧,大街上的人都快散了……” 吴月婵如同小媳妇一般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慢慢调整好情绪轻声说:“公子原来和薛员外还这么熟?” “呵呵,本来不熟,不过上次义卖会之后一起聊了几句,就比较熟了!”赵颀笑着解释。 “这薛员外的祖上可是大大有名的书法家呢?而且自己也写得一手好字,在庆元府名声非常大,他要是不经商的话,或许名声更大!”吴月婵轻声说。 姓薛的大书法家? 赵颀在心里搜肠刮肚的想了许久想起一个人来。 “莫非他祖上是薛绍彭?” “原来公子知道!”吴月婵更加惊讶。 “不是我知道,是你提醒了我,我们大宋书法家多如牛毛,但姓薛的可真不多,薛绍彭和米芾齐名,我还是略有耳闻,既然如此,明天更要去宝玉楼拜访一下买几幅字画……” “公子买字画是要送人吗?” “那倒不是,我搬了新家,房子里面除了几样家具就空荡荡的,我想买几幅拿回去裱好挂起来充充门面,免得别人说我是不通文墨的土老财!” “嘻嘻~”吴月婵捂着嘴巴笑的眼眉弯弯,“公子大才,知人所不知,能人所不能,何人敢说公子不通文墨!” “嘿嘿,我是真的不通文墨,写字不会,画画也不会,弹琴下棋更不会,琴棋书画一塌糊涂……咦,好像,前面似乎还有美食,我们去买上一些回去宵夜……” “好啊好啊,我们也还想吃!”三个小丫鬟高兴欢呼雀跃。 “你们就知道吃,今天赵公子都花了好了多钱了!” “无妨无妨,我也想吃,花不了多少钱,到现在一共二十贯都没花了,快去快去,晚了怕是打烊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顺街而去。 深秋的街道,慢慢就人流稀疏起来,只有那些青楼客栈还依旧灯火通明,微微清冷的夜风之中,隐隐有管弦歌舞之声从滔滔不绝的甬江边传来。 …… 第280章 宝玉楼 鄞县白天有两个地方最热闹,一是灵桥码头,另一个便是宝玉楼所在的宝华街。 灵桥码头热闹,那是因为船多货多民工多。 但宝华街这边热闹,是因为这里聚集了大量商铺,而且几乎都是经营的绫罗绸缎、金银玉器、香水香料和古玩字画,全都属于奢侈品。 因此来这里逛的人非富即贵,往来的都是骏马车轿和达官贵人,很少能够看到衣衫破旧的平民百姓。 宝玉楼位置非常好,就在庆元府衙正对的十字街口,隔老远就能看到宝玉楼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看起来熠熠生辉气势不凡。 第二天吃过早饭,赵颀打着哈欠坐车从吴文英家出来,赶车的小五看起来也脸色有些发白眼圈发青。 昨晚逛完街回到吴文英家里,时间差不多晚上九点钟,逛街虽然有些累,但都是一群十多岁的少年男女,吃饱喝足自然都还精神十足,而且这一路吃喝说笑下来,相互之间的陌生感也荡然无存,因此回家之后也都舍不得去睡觉。 特别是吴月婵,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样轻松快乐过,哼着小曲忙前忙后的亲自烧水泡茶,然后还把琴抱出来在客堂弹琴,三个小丫鬟则跟着又唱又跳,唱到高兴处赵颀都忍不住献艺一曲,当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唱出来之后,只把一群丫头肚皮都差点儿笑破了。 唱歌跳舞累了,看着一群丫头还玩兴正浓,赵颀便开始教一群丫头玩石头剪刀布,棒子老虎鸡,两只小蜜蜂,这些新奇的简单游戏很快便勾起了包括小五在内的几个丫头强烈的兴趣,嘻嘻哈哈的划拳声中,隔着院子都能听到一群少女飞到花丛中啊,piapia啊啊的欢笑声。 唱歌划拳进行到十一点左右,四邻全都早已进入梦乡,两个老仆也早就睡觉去了,一群丫头也玩的有些笑岔气了,一个一个哎呦哎呦的捂着小肚皮开始休息,但看起来却仍旧精神十足,还是没有一个想去休息的打算,特别是吴月婵,双手捧着下巴杵在石桌上,一双大眼睛看着赵颀,眼神中充满了无比的兴奋和好奇。 这一晚上的交往,让她重新认识了另一个不同的赵颀,是完全区别于爷爷吴潜和吴文英口中的那个充满了陌生感的神奇少年,而是感觉到了赵颀身上一种从未有过的独特性格,率真、宽容、开朗、风趣,不光充满奇思妙想,还表现出与他年龄完全不相称的成熟和睿智,对于平日不出门的她来说,赵颀就像磁铁一样对她充满了吸引力。 主人不想睡,赵颀也只能陪着,为了不影响左邻右舍的休息,或者说吴月婵也想展示一下大宋女子的才华气质,让赵颀增加对自己的好感,因此吴月婵提议下棋。 不过当赵颀看着两个小丫鬟拿出来的一副围棋的时候脸都黑了。 围棋他并不是不会,但也仅限于入门,实际上他比较喜欢下象棋。 但和一个整天不出门在家憋琴棋书画技能的大家闺秀来说,赵颀感觉自己的围棋技能恐怕要被碾压。 果然,三个小丫鬟左右掌灯,小五观阵,两人开始对弈,很快一局没下完赵颀就投子认输了,技能等级完全不一样,完全处于被虐状态,接连三局认输之后赵颀提议下五子棋。 同样的黑白子,同样的棋盘,经过赵颀三言两语的介绍,一个高大上的国粹文化转眼就变成了低智力的简单游戏。 对于这种简单易懂的围棋,不光吴月婵兴趣十足,就连三个小丫鬟和小五都感觉到轻松简单,于是一群人开始下五子棋,而且是轮流下,一局非常快,几分钟就下完了,甚至赵颀如果愿意动脑筋,三个小丫鬟这种npc属性的角色,半分钟就可以碾压。 有了这种可以群体参与的游戏,一群人嘻嘻哈哈精神十足的一直玩到凌晨三四点了才罢手。 然后早上起来,赵颀就像磕了鸦片一样精神萎靡不断打哈欠。 小五也顶着俩熊猫眼。 吴月婵和三个小丫鬟也都一样,吃早饭还一个哈欠结一个哈欠。 赵颀坐在马车上,打哈欠的同时回想昨夜的娱乐时光,脸上也不知不觉露出一丝笑容。 穿越过来这么久,这也算是他过的最轻松最开心的一个晚上。 “哈哈,赵兄弟果然是个守信之人!” 一刻钟之后,马车到达宝玉楼门口停下,赵颀下车,早已等候的薛长安哈哈大笑着从楼上下来迎接。 “薛员外好!”赵颀笑着拱手,然后站在门口抬头看着气势恢宏的一栋三层高楼,忍不住感慨的说:“薛员外这生意做的真是大,每年怕是要赚不少钱吧?” “哪里哪里,都是同道好友帮衬,赚一个面子而已,哪能跟赵兄弟的小龙湾海港比,要是真赚钱,上次那五件水晶宝贝也就不会拱手让吕家抢去了,赵兄弟楼上请!”薛长安谦虚的笑着前面引路,赵颀则吩咐小五把马车先赶到宝玉楼旁边的巷道去停下。 “前面可是赵兄?” 就在赵颀跟着薛长安走进宝玉楼的时候,身后大街上突然传来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赵颀转身一看,果然又是一个熟人。 “哈哈,方才看一眼背影就像是赵兄,没想到果然便是!”来人满脸惊喜,竟然是苏厚幼。 “原来是苏先生,好久不见!”赵颀同样惊喜的拱手。 “哈哈,我道是谁,原来是苏兄,幸会幸会!”薛长安见到也笑着拱手打招呼。 “薛兄好!”苏厚幼赶紧拱手,两人看起来应该也算比较熟悉。 “相请不如偶遇,苏兄也好久没来我宝玉楼了,刚好一起上去喝杯茶,请!” “叨扰叨扰,薛兄请,赵兄请!”苏厚幼也没推辞,三人谈笑着走进宝玉楼。 宝玉楼很大,一共三层,一楼主要经营金银玉器,二楼主要经营古玩字画,三楼则属于这二者的精品展区,因为赵颀第一次来,薛长安也特意带着赵颀在三层楼都挨着转了一圈,同时也介绍了其中一些比较名贵的物品。 三层楼加起来大概有三百平米的样子,要是放在后世的商店,这个规模也算是很大了,因为是全木质的楼房,所以装修的古香古色,各种器物也摆放的错落有致毫不混乱,一看就是格调很高的场所。 最主要的是这里面的每一样东西在赵颀看来全都是真真正正的古董,放在后世他一件都买不起。 但眼下,这里面却摆放林良满目,而且价格还特么不贵。 一副梁楷的佛像图,价格不过八百贯。 而一副李公麟的花鸟图,价格也就千贯出头。 苏黄米蔡的作品竟然也有几幅,最贵的价格也不过是一副黄庭坚临摹的《兰亭序》,标价六千贯。 (注一下:按照南宋末年的粮食价格做对比,一斤大约十二文钱,元一斤,推算一文差不多二毛钱,六千贯折合成人民币大概一百二十万人民币。) 这些价格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的确很贵,或许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下来,但对于富商豪绅来说,也并非太难,就比如赵颀,只要他想,可以把这些后世人欲求不得的稀世珍品全都买回家挂起来。 但在大宋,这些书画还并没有被人吹上天的地步,而宋朝人热衷的博古,更多还是倾向于真正的古玩,青铜金石最受追捧,书画次之,金玉再次之。 至于其他不算太出名的书画家或者干脆不知来历的书画作品,基本上价格都在几十贯到两三百贯之间,像上次吴文英送给赵颀的那副李嵩的画,这里竟然也有几幅,价格也就三百贯左右,显然是因为李嵩死了还没多久,他的作品还并没有被炒作起来。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李嵩喜欢画一些市井气息浓厚的作品,都是些卖茶卖货杂耍甚至普通百姓生活,不受富人和士族待见,这种画偶尔翻出来看看也就罢了,但挂在家里当装饰的确有些拿不上台面。 对于宝玉楼苏厚幼也非常熟悉,应该也属于常客。 有两个大文士做向导,赵颀也第一次结结实实的好好学习了一次大宋的古玩字画。 第281章 炒茶 三层楼逛完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薛长安带着赵颀和苏厚幼去他专门的茶室喝茶。 茶室在三楼,独占了半边阁楼,面积非常大,足有四十平米,窗户正朝南方,除开西面墙壁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卷轴和各种古玩摆设之外,其他三面墙上都挂着不少名人字画,当中一幅古香古色的山水屏风将房间从当中分开,一张低矮宽大的古旧茶几摆放在屏风后面,两边摆着蒲团,茶几上整齐摆放着各种茶具,一个年轻貌美的茶娘正跪坐在火炉旁边煮水。 “啧啧,薛员外果然是懂得享受生活,生活也过的太富足安安闲了!” 进来眼神一扫,看清房间的格局和布置之后,赵颀感慨不已。 本来自家的新房子落成,最近还颇有些得意,但与薛长安的茶室一比,赵颀感觉自己的新家可以挖坑埋了。 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这房间一走进来便能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历史文化气息,完全不像自己的新家,一走进去一股乡下土财主家才有的那种木料和泥土味道。 既然是薛长安专用的茶室,里面的各种东西自然也都来历不简单,至少赵颀进门迎面一看,就发现墙上是一副苏东坡的书法,那矮胖黑的行楷字,就像黑夜的萤火虫一般显眼,与宋朝其他书法家截然不同。 而苏厚幼也站在这副自家老祖宗的书法作品前面静静凝视,眼睛一眨都不眨。 “薛兄,你何时才愿意把这副字卖给我?”许久之后苏厚幼幽幽的回头。 “苏兄就别想了,我手上也只有这一副东坡大学士的作品,您若想看,随时都可以来看,薛某还陪茶陪酒……”薛长安在茶几前坐下来,亲自动手碾茶筛茶,一边干活儿一边笑着回答。 赵颀也背着手在房间里挨着仔细观看,这些书画和古玩,每一样都绝对是精品,若是放在后世收藏界,都是千万级别起步,但这房间里大大小小不下数百件。 可惜都不是老子的! 赵颀一边走一边看,哈喇子流了一屋子。 赵颀和苏厚幼两人挨着在茶室里面转,薛长安也不催促,等两人都看的差不多之后这才邀请入座,亲自动手调茶膏冲茶,很快两杯茶汤雪白的香茶便摆放在了二人面前。 “好茶,浓香绵柔,齿颊留香,这应该是北苑茶吧?”苏厚幼端起茶杯观看片刻之后轻啜一口,咂咂嘴惊讶的说。 “苏兄种茶制茶,果然是行家,这的确是北苑茶,但却并非贡茶,而是我一个福建好友自家种植采摘制作的,味道和龙团几无区别,薛某平生只好两样,一是书画,二是茶,因此这宝玉楼看似挣了不少钱,其实大部分也都花在这两样上面!”薛长安笑着开口。 “薛员外这两样爱好也不算特殊,大宋士林皆都好这两口,但能够像薛员外这样把爱好弄成事业的怕是寥寥无几,由此看来,薛员外此生算是过的幸福知足了!”赵颀一边品茶一边笑着说。 “哈哈,赵兄弟说话每每都有不同寻常的见解,而且句句珠玉与众不同,不过薛某也正是把爱好弄成了买卖,所以过得也抠抠巴巴,每每看到一样古玩字画,高价收回来之后便舍不得卖,二位看看我这茶室,已经快放不下来,卖一样都跟要我老命似的……”薛长安笑着摇头。 “嘁,薛兄这是抱着金山哭穷,你要缺钱就把东坡先生的那副字卖给我,我绝不还价!”苏厚幼撇嘴。 “不成不成,这幅字打死不卖!”薛长安把头摇的快掉了。 接下来三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从古玩字画聊到朝廷动向,再到到眼下蒙古入侵的局势和上次的募捐和义卖会,聊得越多气氛也越发热烈,最后说到对未来的一些看法,苏厚幼和薛长安两人的兴奋情绪慢慢低沉下来。 “唉,朝廷……不说也罢!”薛长安摇头叹气。 苏厚幼同样默然叹息,“朝廷如今为丁大全之辈把持,借战争之名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今年茶引价格一文未涨,但税却又加了两成,我那茶园怕是也快开不下去了!” “对了,苏先生的茶园规模有多大?”赵颀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如今从朝廷到民间,对大宋的未来都一片迷茫,老百姓还好,只为一日三餐吃饱穿暖而已,但感受最深的还是商人,因为大宋的财政收入,超过大半是商人提供的,大宋商业发达的同时,商人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我那茶园有三百多亩吧,不算太大,赵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苏厚幼疑惑的问。 “六月初我家修新房子,有几颗野茶树被挖掉了,我看上面还有些嫩叶,感觉丢了可惜,于是便采摘下来炒了一锅……” “炒了一锅??”苏厚幼和薛长安两人满脸懵逼的放下茶杯一起看着赵颀。 “呵呵,二位何故用如此眼神看我?”赵颀笑着摇头。 “赵兄勿怪,不是我说你不懂茶,自古而今,我从未听闻茶叶用锅炒的?”苏厚幼回过神来满脸怪异的说。 “正是,众所周知,赵兄弟是我庆元府的商界奇才,但这制茶绝对算是技术活,采芽、清洗、蒸煮、压榨、研茶、造饼、过黄每一步都马虎不得,要制作一斤茶叶,费时数日不说,还需要数十茶工协作,耗时耗力十分繁琐,赵兄怎会想着拿茶叶来炒,茶叶可不是菜蔬,放些油盐酱醋就能炒出来,哈哈,却不知赵兄弟就这盘茶能吃下几碗饭?”薛长安也大笑着顶帖,语气充满了欢乐。 苏厚幼的脸上也显出忍俊不禁的笑容,连连摇头表示赵颀这茶怕是没用了。 赵颀却不以为然的放下茶杯说:“我还没说完,二位怎的就开始取笑我,茶叶自神农氏尝百草开始,便已经成为一种医道常用之物,传到我大宋,如今茶叶更是百姓生活不可或缺之物,我大宋的制茶之法,也并非一开始就有,采洗蒸榨之法难不成不是茶工慢慢积累起来的经验?我家里没有制茶工具,弄的这点儿老茶自然没办法按照眼下所用的工艺一步一步去制作,因此只能另辟蹊径,何况我说的炒茶也并非就像炒菜一般,而是小火慢炒,只不过把茶叶中的水分慢慢炒干而已!” “赵兄,你真的把茶叶炒出来了?要知道茶叶都是嫩叶,一不小心就炒糊了,怕是这茶即便是能够冲泡,必然也有一股子焦糊味道!”薛长安惊讶不已。 “这个倒是真的,因为第一次炒,没经验,的确炒的有些糊味,泡出来喝了一下味道不好,就丢了,但我又炒了第二锅,这次没炒糊,我发现竟然味道还不错,带有一股天然的茶叶清香,或许是老茶的原因,略微有些苦涩,但却更加提神……” “有了这两次经验,我觉得光炒干恐怕还不够,制茶过程中有些步骤也并非没有道理,比如蒸青挤压等,就是为了去除茶叶之中的苦涩味道,于是我又在附近寻了几棵茶树采了一些嫩叶回来,家里没蒸笼和挤压工具,于是我便将蒸青之法改成了炒青,先把铁锅加热到烫手的温度快速翻炒,等到发蔫以后取出来摊凉的同时不断用手反复揉搓,如此反复炒制揉搓三遍,同时将铁锅温度降低到微温,最后将茶叶慢慢炒干,这样炒出来的茶叶不用研磨榨洗,也不用调膏,直接用滚水冲泡,茶汤青绿碧透,带着茶叶原始的清香,而且只有淡淡的苦味,喝过之后齿颊之间尚有回甘,比之眼前这样繁复冲泡出来的茶水,更加绵香入喉……” “真的?”苏厚幼和薛长安同时惊讶的看着赵颀。 第282章 合作 “自然,我何必骗你们,二位皆是爱茶之人,从大唐到我大宋,制茶饮茶的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且茶叶也从贵族文化变成了百姓饮品,但喝茶的方式却也越来越繁琐了,自从陆羽茶经问世,这喝茶既是一种情趣,实际上也是一种负担,二位请看这许多的茶具,琳琅满目不下二十样,然而真正入口的不过是这一碗茶汤而已……”赵颀举起手中的茶杯示意。 苏厚幼和薛长安虽然不完全认同,但也还是跟着点头。 “喝茶,无非喝一个心情和趣味,但若是因为喝茶变成了负担,那便没有太多趣味了,就如同种茶制茶,若是当成一个闲情逸致的爱好固然有趣,但若是把他当做一个谋生的手段,肯定就不美了,苏先生以为我说的如何?” 苏厚幼赶紧点头,“赵兄说的不错,以前我就是有这个爱好,听说福建产好茶,于是便跑去买了一块茶园,开始几年还很有兴趣,后来便慢慢发现不过如此,茶园成为羁绊,真的变成了一个负担,如今想卖都不好出手,于是也就没怎么管了,平日开书院教学,闲暇便东南西北到处跑,其实这几年就没怎么好好在茶园呆过!” “所以就是如此,一旦当业余爱好变成了主业,实际上兴趣很快便转淡了,这喝茶同样如此,每次喝茶,总要按照茶经上的各种繁琐过程来一遍,费时费力小半个时辰,终于才能把一口热茶喝到嘴,有闲暇也就罢了,若是没有闲暇,怕是这茶汤还不如一口凉水来的爽快!”赵颀笑着点头。 “不错,赵兄弟这话说的在理,薛某喜欢喝茶,但其实有时候也觉得这喝茶的确繁琐无比!”薛长安也跟着点头。 “二位皆都是有钱有闲之人,喝茶尚且感觉复杂,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喝这一盏茶更是奢侈无比,我一直住在乡村,茶叶也随处可见,平民百姓喝茶可没这么多讲究,随便抓一把散茶就用开水冲泡,不研茶粉,不调茶膏,不点茶汤,只喝茶水,虽然味道差点儿,但却也同样有饮茶的乐趣,我在家有时候也这样喝,我中华传承至今,休养生息皆都崇尚自然之道,而如今的制茶喝茶方式,太过纷繁复杂,离道越来越远……” “茶乃天然之物,有生津止渴提神醒脑兼具滋润肺腑之功效,但实际上我们现在的制茶通过清洗、蒸煮、压榨、然后烘干,这种茶在我看来已经没有了茶的本味和神韵,就像煎药一样,我们先把各种草药清洗、蒸煮、压榨、晾晒之后再入药,这药只怕也没办法治病了,因此我以为,茶叶可以用更加简单的方法制作,最大限度的保留茶叶的原汁原味,这样冲泡出来的茶水,才更加具有其天然韵味和强身健体的作用……” “其实在我看来,眼下这一碗茶汤,看似浓香,实则只剩下了茶叶的残渣,里面对身体有益的成分已经所剩无几,饮之并无太多益处,只得一个情趣而已!” 赵颀一番话,只听的苏厚幼和薛长安两人面面相觑,而且同时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突然之间没了胃口。 每天感觉高大上的茶叶,竟然只是一碗残渣,而且赵颀的话竟然还无法反驳,因为作为饮茶爱好者,制茶的过程几乎全都一清二楚,好茶都是这样制作出来的,而且越是好茶,这清洗蒸煮压榨除汁的过程便越发精细,而且饮茶还以茶汤越白越好,也就是说茶汤越白,其实也就是榨洗的越发干净,里面茶的本来味道怕是也就越少了。 “赵兄上次制作的茶可还有?”薛长安有些嫌弃的丢下手中的茶杯有些激动的问。 “没了,只不过炒了几两而已,早就喝完了!” “唉,可惜,赵兄说的炒茶我倒是很想品尝一下滋味到底如何?”苏厚幼遗憾不已。 “苏兄想品尝还不简单,鄞县四周茶园不少,我们去采一些仿照赵兄弟的方法做出来不久可以了!”薛长安笑着说。 “怕是时节已经不对,采茶一般是春天,夏天茶叶便已经老了,只能做一些粗茶散茶,眼下都已经深秋快要入冬,何处还有嫩茶,此事只怕要等到明年了!”苏厚幼摇头。 “今年的确已经来不及了,但春天转眼就到,今日我说出这种制茶之法,是因为二位皆是爱茶之人,同时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发财的机会,不知苏兄和薛员外有没有兴趣合作一下!”赵颀笑着说。 “赵兄是说我们一起合伙儿做这种新茶?”苏厚幼和薛长安都惊讶的看着赵颀。 “不错,明年我的小龙湾就差不多修好了,我还得另找一样生财之道,据我所知,眼下民间散茶其实也不少,只不过都是用蒸煮榨洗之法做出来的,本来茶叶品质就不好,再这样反复弄下来,基本上就没啥茶味了,而且喝茶过程繁琐,普通人也没那个闲心更没那个财力,光是一套普通茶具就得十多贯钱,好的更是几百上千贯,若是我们能够不断改进炒茶的方法,制作出来冲泡简单清香提神的茶叶,未来必然会获得很大的市场,甚至完全取代当前的高端团饼……” “大道至简,我觉得未来的茶叶必然会彻底摒弃眼前复杂的制作工艺和饮茶方式,就和诗词一样,从措辞严格的五言七律变成各种自由的词牌歌曲,这是大势所趋,未来的生活,更倾向于自由、轻松、简单,方便,贵族文化在逐渐消落,百姓文化在快速崛起,未来的商业,也需要更加迎合平民百姓的口味,这样才能得到足够广阔的市场……” “我们制作这种炒茶,也并非一定要剥夺有钱人当前饮茶的习惯和爱好,而是另外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苏先生经营茶山,自然也知道眼下茶叶行业竞争激烈,繁琐的过程消耗了太多的财力物力,加上朝廷的茶引又极大的限制了价格,让茶园主和经营者几乎都不怎么赚钱,若是我们用这种新的方法制作茶叶,就可以大大缩短制茶的过程,从新茶采摘到炒制,在一天之内就能完成,因此我们做茶的速度比别的茶园快数倍不止,这样就能极大的节省人力物力,加快出货时间,这也是为什么现在市面上散茶越来越多的原因,成本太高,价格太低,茶园不得不为之,只要我们的炒茶推出市场之后得到广大百姓的认可,未来几年必然会挣大钱!” 赵颀这一番话,彻底打动了苏厚幼。 他如今对茶园生意不怎么感兴趣的原因很多。 一是他一个读书人,对纯粹的生意本来就是兴趣不大,生意得过且过; 二是官府的茶引价格定的太低,有时候辛苦一整年,也不过挣几千贯钱,加上来往开支和平日还喜欢收藏古玩字画,一年下来所剩无几。 能挣很多钱自然谁都想。 再就是他也被赵颀所说的这种炒茶吸引,十分想品尝一下所谓保留了原汁原味茶叶清香的茶水到底是什么味道。 看苏厚幼答应,薛长安在微微犹豫之后也点头答应,他两个爱好,如今满屋子都是古玩书画,剩下就只有喝茶了,听赵颀说的天花乱坠,这种炒制出来的新茶他自然也非常感兴趣。 万一真的好喝呢。 还有就是这东西投资又不算大,对于身家百万贯的他来说,投资一家小的茶园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接下来三人简单合计了一番,拟定了一个股份合作协议。 新茶暂时命名建安真味。 苏厚幼以茶园和人手入股,赵颀作为技术指导再投入二万贯钱入股,薛长安投入二万贯钱,在苏厚幼的茶园筹建一座新的茶庄,预备开春之后新茶发芽,就开始采摘制作新茶。 这个新的茶庄主要由苏厚幼去操作,筹备炒茶工坊、采摘、炒制一条龙负责,赵颀则负责提供全套的技术支持,等到德帮物流正式开始运作之后,运输也可以开展起来,薛长安人脉广泛,负责帮忙搞到茶引,至于销售,但时候可以联系郑振高玉成曹峰这几个关系不错的茶商。 眼下最紧要的自然是提前建造炒茶的工坊。 当然,炒茶赵颀虽然说的简单,无非炒青、揉捻和烘干三个步骤,但经验却非常重要,要炒出一锅好茶,茶叶品质是关键,炒茶工人的经验和火候掌控至少也要占半,其实和当下制茶的要求是一样的,不过工序和过程却要简单的多,几口铁锅一把刷子就行了。 而除开绿茶之外,福建其实盛产乌龙茶, 而乌龙茶属于半发酵茶,工艺只是比普通绿茶多了两个前置步骤,叫做凋萎和摇青,这两步实际上是一个简单的发酵过程,然后炒青揉捻成型,最后低温烘干,这些在不少茶叶旅游区随处都能看到有人表演,并不是什么秘密,但看会了并不一定自己就会,还得去反复摸索经验。 赵颀以前最喜欢的就是喝乌龙茶,安溪铁观音喝的最多,而且基本上都集中在福建一带,其中最为著名的自然是武夷山上的大红袍了。 只是不知道那几棵国宝大红袍现在有没有?听说是明朝后期才有的这个名称。 大宋的茶其实赵颀喝不习惯,喝完满嘴的茶末子,因此也很无奈,这次一起拉上苏厚幼和薛长安两人把后世的绿茶乌龙茶弄出来,以后就不用看着小竹哭鼻子帮他冲茶了,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小竹也没冲出来茶花,被苏老太批评了无数次,每次泡茶的时候就悲从中来,感觉对不起赵颀,拿起茶碗就眼圈儿发红,弄得赵颀每次喝茶都哭笑不得,劝都没用,越劝越是抽鼻子。 一旦等到这炒茶出来了,小竹也就可以心灵解放了,再也不用背负这一生的压力,临到老了还哭鼻子说没给少爷冲出来茶花,然后郁郁寡欢含恨而亡。 第283章 兴奋和茫然 三人一边喝茶,很快将这笔简单的小生意商量完毕。 中午薛长安盛情邀请去附近的酒楼喝酒庆贺一番,三人都喝到微醺之后回到宝玉楼,苏厚幼和薛长安趁着酒兴各自为赵颀写了两副字,算是对他乔迁新居的贺礼,然后赵颀又在宝玉楼挑选了几幅不算太贵的字画,打完折最后花了两百多贯。 特么的装逼果然费钱。 两百多贯只不过几幅根本毫不知名的字画,竟然就花了普通家庭几年的收入。 离开宝玉楼之后,下午赵颀又邀请吴月婵去逛书店,照样是带着三个小丫鬟和小五一路吃喝玩耍,顺便在县城几个大的书店购买了一堆撑门面的书,四书五经、名人诗词、医道典籍、小说故事、易经八卦、奇门遁甲,反正只要是觉得印刷制作还算精良的,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堆,等回到吴文英家里的时候,时间又已经是日落十分。 “晴儿姑娘,今天多谢帮忙,过些时日我再来拜访探望,还请多多保重!”小院门口,赵颀拱手道别。 “能够帮到公子晴儿也很开心,下次公子再来县城,若是需要晴儿帮忙的一定要来找我!”吴月婵带着三个小丫鬟一路相送到街口。 “一定一定,晴儿姑娘放心便是,天色不早,告辞!” “公子路上保重!” 吴月婵挥手目送赵颀的马车踏踏沿街而去,直到消失在夕阳之中许久之后,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去。 “嘻嘻,三娘今天可开心了!” “是呀,赵公子昨天晚上还牵了三娘的手……” “我们也开心,吃了好多好吃的!” “赵公子经常能来就好了,我还想吃……” 三个小丫鬟跟在后面嘻嘻哈哈,吴月婵听的脸颊绯红,但心里却感觉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甜蜜,轻轻的哼着小曲提着裙摆上楼。 “呀,三娘,这个大铁印忘记给赵公子了!”一个小丫鬟看着放在书桌上的玄铁印章捂着嘴惊呼。 “大呼小叫干甚子,忘记就忘记了呗,过几天我帮他送去!”吴月婵脸颊微微有些发烧的说。 “嘻嘻,我知道了,原来是三娘故意忘记的,就是想去多见见赵公子!” “三娘什么时候去,一定要记得带上我呀,赵公子说他和小五姐姐准备开一个烧烤店呢,我想吃他说的那种美味烧烤……” “三娘,我们也好想吃!” “好好,别摇我,下次去我带你们一起去!” 三个小丫鬟和一个少女在阁楼嘻嘻哈哈,欢声笑语传到院墙外面,只引得路过的男子踮脚张望,却不知是哪家的少女如此开心。 …… “少爷,您打算娶吴姐姐吗?”回去的路上,小五憋了很久突然问。 “你问什么干这个?”赵颀正坐在摇晃的马车上看买的书。 “我……我就是随便问问!”小五支吾着赶车。 “娶不娶她不是我说了算,还得崇国公和太婆答应才行,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也到了出嫁的年龄,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若是有,我帮你找人做媒!”赵颀笑着说。 小五瞬间脸皮通红,“我才不嫁人呢,再说谁会看上我一个乞丐!” “谁说你是乞丐,你现在是我家的人了,等到烧烤店修好,只要好好经营几年,你也能够攒上不少钱,买房买地置办田产,再嫁一个踏实的夫君,也就不用天天跟着我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了……” “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是个女的,不想要我跟着你!”小五声音有些失落和清冷。 “不是,这赶车可不是你一个女孩子的事,传出去别人也会对我指指点点,你虽然不在乎,但我在乎啊!”赵颀放下书,看着坐在前面这个有些柔弱而且还像一个男孩子一样的少女有些哭笑不得。 “我没读过书,也不会写字,就只能帮你赶车……”小五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好了好了,哭啥,我们不是说好去开烧烤店的么,你只有去努力挣钱,才能帮到更多的弟弟妹妹,全靠我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将来若是再收养几十几百个孩子,我家岂不是要被吃穷了,你要想帮我,就必须学会自己挣钱去帮他们,这既是你的希望,也是我的希望,穷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不努力,我可以给你帮助和指点方向,但最后还得靠你们自己努力才行,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够帮你们一辈子,能帮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穷怕什么,几个月前我家穷的房子都没有,吃了上顿没下顿,比你们也好不了多少……大宋……马上就要变天了,我希望将来你们都能帮到我!” 赵颀幽幽的叹口气望着窗外逐渐落下的斜阳,平静的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楚的情绪,又像失落,又像悲伤,似乎还有一种兴奋和茫然。 大宋苟到眼下的局面,就像这落日一般,已经只剩下最后的辉煌。 如今自己家里已经算安顿好了,那么也该开始时策划更远的未来了。 这是一个完全无法把握的时代,一且都只能靠自己去努力。 投资小龙湾,是他稳固乡邻这个最基础的基石。 但小龙湾只是一个起点。 他还要笼络到更多的人。 通过义卖会,他结识了不少心存爱国心思的商人。 今天拉上苏厚幼和薛长安制作新茶,也算是一种长远的人脉投资。 赚钱不是目的,目的是用利益暂时把这些还算有共同语言的人紧密联系在一起。 而投资吴潜,就是他到如今最大的手笔。 若是这次吴潜真的能够压住贾似道高调入主朝堂中枢并且坚持几年,那么他也会跟着享受这笔投资红利,对他接下来的发展有很大的帮助。 眼下他就是要不断通过这些明里暗里政商两界的投资,去为自己营造一个更加安全的发展环境。 另外还有钱五两这个捡来的帮手被他蛊惑着去北方帮他策划敌后根据地去了,虽然这个突如其来的计划八字还没一撇,只不过还是一个构思而已,甚至连启动资金都还落在云松子他们这群骗子身上,但特么的万一成功了呢。 目前该做的都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也该干一些穿越者该干的正事了。 …… 第284章 火枪 从鄞县看望吴月婵回家之后,赵颀就不再出门,把自己关在书房写写画画七八天之后弄了一大堆图纸出来。 “大概差不多了!” 看着手上的一张火枪图纸,赵颀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作为一个穿越者,火器自然是必备之物,这玩意儿结构简单不难制造,大宋的工匠工艺足够打造,唯独就是钢铁冶炼质量不过关,铸造工艺也不够好,而且没有车床铣床打磨抛光等设备和机器,全靠手工制造精度差产量也上不去,但无论怎么说都要先搞几杆出来看看效果。 将来若是要硬怼蒙古大军,那么就得提前做足准备,开始努力点科技树。 一个看多了飞机大炮坦克机关枪的穿越者,若是还要去和古代人比刀枪棍棒和弓箭这种纯力气活儿,那肯定是穿越的时候脑袋被虫洞夹扁了。 把一叠图纸装在一个手提袋里面,出门直奔村里的铁匠铺。 如今小龙湾海港已经完全走上了正轨,后勤服务的主要压力已经不是工具和人手,而是建材,因此杨大虎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大部分时间呆在村里的铁匠铺培训徒子徒孙。 铁匠铺现在的主要工作是帮忙马车厂打造车轴、转向铆拴和套环,还有就是今年夏秋两季粮食收割都开始采用脱粒机,有些狗大户为了脱粒机更加结实用的久,也要求用钢铁打造中轴,导致村里的铁匠铺订单一大堆,普通的镰刀锄头都懒得接单了。 赵颀来到铁匠铺的时候,杨大虎光着膀子穿着皮裙,正和几个徒弟帮工在里面叮叮当当打铁,看见赵颀过来便把手中的铁锤递给一个徒弟。 “小颀,你怎么突然有空来我这里?”杨大虎擦着额头的汗出来。 “大虎叔,我有几样东西想请你帮忙打造出来……” “嘁,你要东西让人来说一声就是,还说啥请不请的!”杨大虎很不满意的打断赵颀的话。 “这事别人来还真说不清楚,大虎叔您来看!”赵颀走到凉棚下面,掏出一张图纸。 “这……这些是啥玩意儿?”杨大虎拿起火枪图,颠来倒去看几遍发现根本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虎叔,这东西叫火枪,是用来杀人的!”赵颀低声说。 “杀人?”杨大虎手抖了一下脸色瞬间紧张,赶紧压低声音说,“小颀,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这种事还是不要亲自去做的比较好,你要对付谁,说出来大虎叔帮你想想办法,找几个泼皮趁晚上去弄死了丢大海里面神仙都找不到?” 赵颀哭笑不得。 “大虎叔,我没说我要杀人,最近也没啥麻烦事,我好好的呢?” “那你弄这个奇怪的东西干甚子?”杨大虎松了一口气。 “中秋节我看人放烟花,都是把火药装在竹筒里面,点燃引线之后烟花就会从出口喷出来,里面的烟弹甚至很够喷上十数丈的高空,我最近闲的没事,便想着这烟花既然能够喷出来,若是我们用钢铁打造一根管子,里面填装火药,然后装上铁弹,点燃之后是不是也能喷出很远,若是这些铁弹打在人的身上,说不定就能杀人……” “大虎叔您看,这是枪管,得用上好的熟铁打造出来,一定要保证结实,这下面是木头枪托,将铁管固定在枪托之上,火药和铁弹从枪管装进去……” 赵颀指着图纸介绍,杨大虎虽然听的将信将疑,但也还是不停点头。 赵颀如今在茅湾村所有人心目中就是山神显灵的全能型人物,无所不会无所不能,也是他们这一群人跟着发财致富的领头羊,甚至许多人已经开始私下讨论要把赵颀推举为茅湾村的村正了。 因此对于赵颀的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杨大虎根本就不会去反驳,何况赵颀也并非胡说八道,理由的确也成立,烟花能够喷十多丈远,若是用结实的铁管,用更多的火药,装上铁弹,喷出去打伤人完全有可能。 基本原理听懂之后,杨大虎疑惑的指着准星、扳机和击锤问:“小颀,那这些多出来的又是什么?” “这个叫准星,我们在射箭的时候,拉开的时候一般都会用眼睛顺着箭的方向瞄准目标,这准星就是用来瞄准目标的……” “后面这个叫击锤,下面这个叫扳机,这两个构成一个联动机关,只要扣动扳机,掰开的击锤便会落下去击打在火门位置的一块燧石上面,溅起的火花则能点燃火门上的火药,继而引燃枪管之中的火药,然后轰……” 赵颀用手一指前方。 “火药点燃爆炸,就会将枪管里面的铁弹全部喷出去,然后噼里啪啦打在人的身上!” “大虎叔,您说我这个想法好不好!” 赵颀看着杨大虎。 杨大虎满脸懵逼的看着手中的图纸半天,然后慢慢在脑海里组织赵颀描述的画面,最后摸着满脸钢针一样的络腮胡子使劲儿点头,“小颀你这想法肯定是没问题,但真的要做出来怕是很麻烦,枪管好说,用好铁铸一根就是……” “大虎叔,枪管铸造怕是不安全,可能会有沙眼,若是火药放的太多怕是会炸开,但火药放少了怕是铁弹喷出去没力量也打不远,不过眼下也不需要太高强度,若是铸造的话还得重新加工锻打,您看这几张图纸……” 赵颀从袋子里翻出来几张图,一张一张都摆放在破旧的木桌上。 “这火枪威力大不大,和枪管的质量好坏关系很大,因此这火枪最重要的部分就是枪管,为了打造这根枪管,我转们设计了一种特殊的凹槽铁砧和凹型锤……” “您先将铁管铸出来,然后再用一根直径四分的笔直钢条穿在中间继续反复锻打,力求铁管没有裂纹和沙眼,其实最好是完全用熟铁锻打出来最好……” “至于击锤和扳机您看这张……” 赵颀指着一张画着火枪扳机和击锤的侧面剖面图。 “击锤和扳机之间的机关并不复杂,一个卡轮和一根弹片,将击锤掰起来的时候,卡轮转动将弹片压下去,扣动扳机的时候,卡轮松开,弹片就会弹起来带着击锤撞在燧石上……” 杨大虎很快就听懂。 “小颀,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倒是没啥问题,但要做出来怕是还要费不少功夫!” “肯定,这些东西尺寸都很小,而且要求很精细,组合在一起要能起作用的确不容易,特别是这根弹片,一定要很薄而且还要弹性很好,就像钢刀一样不能轻易变弯折断才行,不过这些都可以慢慢来,不着急,大虎叔先帮我把枪管打造一根出来,再帮我弄一些铁砂和铅锡,等我先验证一下能不能用再说,这枪管的尺寸和样式在这里……” 赵颀指着一张图,上面画的就是一根枪管,同时还标有长度、孔径以及管壁尺寸数据。 “枪管打造好之后要求笔直,里面要求平滑没有毛刺,尾端还要钉进去铁桩堵死不能有缝隙和裂纹,最后就是钻孔,用最硬的钢打造一枚钻头,在火门的位置钻出引火孔……” “钻孔?”杨大虎的脸皮狠狠的抖了几下。 “嗯,其实钻出来难度不大,我这里还设计了一台钻孔用的车床……”赵颀从手提袋里面再次拿出来几张图纸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而看着这几张更加复杂的图纸,杨大虎感觉手脚有些发软,脑袋有些缺氧。 “大虎叔,这几张都是我设计的车床,功能不同,有钻孔用的,有打磨用的,还有切削用的,还要抛光用的,结构都很简单……” 这几张车床真的都很简单,所谓车床不过几个脚踩或者手摇的简单工具,钻孔车床就是一个手摇式钻头,不过就是多了一个固定装置,打磨切削抛光的都差不多一样。 “大虎叔别担心,这些真的都很简单,其实就和脱粒机纺纱机差不多,只不过改变了一些用处和结构而已,您不太明白就去马车厂问问几个木匠……” 赵颀嘀嘀咕咕介绍完这些车床之后又去翻手提袋,杨大虎捂着心脏在旁边喘气。 “好了没有了,眼下就这些!”赵颀翻完手提袋遗憾的摇头。 “呼~”杨大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甩了一把额头的汗脸色有些发白的说,“小颀,这些要是都弄出来,恐怕得几个月,这图有些我还看不懂!” “大虎叔,这些都不着急,眼下先弄一根枪管出来再说,车床都可以慢慢研究,不懂的就去问我,还有,这事儿您千万别说出去,别人问起,你就说是我要的也不知道用处……” “这个你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杨大虎赶紧点头。 “那就这样,这些图纸您都收好,有空了就慢慢做,我不着急,弄出来就给我说一声就好了!” 赵颀离开,杨大虎坐在破旧的凉棚下面揪着钢针一样的络腮胡子看着满桌子的图纸发呆。 他很疑惑。 上次赵颀只不过想弄块荒地修一座仓库,竟然整成了一个小龙湾海港。 而这次也只是看了一次放烟花,竟然更过分,弄了一堆完全看不懂的东西出来。 如果火枪做出来如果真的能杀人,小颀想拿来干什么? 发呆许久之后,杨大虎突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手忙脚乱的将一大堆图纸全部收好,然后走进铁匠铺吆吆喝着找最好的熟铁准备开炉。 …… 第285章 玻璃作坊 茅湾村东,靠河边有一栋破旧的房子。 这里原来是村里的社堂,也叫村社,有一个戏台和几间房子。 社堂的作用就像村公所,属于村民自治的权利机关,搭建戏台也是为了丰富村民的娱乐生活,不过茅湾村和杨公镇太近了,这个戏台几乎就没有表演过节目。 社堂另一个作用就是处置比如偷盗抢劫通奸或者邻里纠纷等治安事件,遇到这种全村轰动的事,就会由村正和村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主持全村老少开会,启用村规乡约进行调解或者制裁。 不过这种事本来就很少,有时候几年都碰不到一次,这社堂空闲的久了就开始荒废了。 自从在铁匠铺用水晶成功烧出玻璃之后,赵颀便和杨三爷商量了一下,暂时把社堂租下来改成了玻璃作坊。 送给吴潜吴文英叶梦鼎的水晶玻璃和这次卖给吕家的玻璃制品都是在这里弄出来的。 社堂平日很少有人来,只有一些小娃子没事会跑来玩耍,不过自从赵颀霸占了之后,在门口打上闲人免进的牌子,在村里宣传了一下,让小娃子没事不要去玩,鉴于赵颀如今在茅湾村的威望,这个命令被执行的很好,不光大人都帮忙看着,小孩子也都很听话的不去社堂玩了。 绕过戏台,后面是几间破旧的房子,其中有一间改成了玻璃作坊,修建了好几个小的炭炉,另外有几间房子也都改成了堆放煤炭、石英和水晶石料和休息的场所。 赵颀进来的时候,只有四个人在里面干活儿,一个是老琉璃工崔老幺,还一个是憨子李三,另两个是当初杨大虎的两个徒弟,平日刘太爷也会来逛逛,不过最近赵颀没安排啥任务,玻璃作坊也就只有这四个人天天来上班,工作也是相当轻松,几乎是想干啥就干啥,制作玻璃也是想怎么做就这么做,主要目的还是练习制作玻璃的熟练度,为以后开玻璃厂做准备。 当然,因为有崔老幺这个琉璃大匠主持,这几个月玻璃作坊还是成绩斐然,除开当初给吴潜和吴文英叶梦鼎匆忙赶制出来的几件水晶作品之外,最近卖给吕家的作品无论从工艺还是精细程度上来说都要强太多了。 社堂有一间房子里面现在就放了不少各种各样的精美水晶玻璃制品,佛像人物、宝树如意、宝瓶葫芦、龙凤造型、十二生肖等等,大部分都是传统琉璃造型,除此之外还有赵颀新设计的杯子罐子、餐盘碗碟和灯罩镜子等物品。 反正这几个月下来,也慢慢积累下来大大小小数百件水晶玻璃制品,若是按照义卖会那种恐怖的价格全部卖出去,只怕价值上千万贯了。 这也是赵颀为什么觉得自己是骗子的原因。 水晶的还稍微好点儿,毕竟水晶数量少,还值点儿钱。 但眼下正在研制的普通玻璃就真的不值钱了,就是让一些孩子去河里面挖一些石英石回来,清洗粗选一下之后用铁臼舂碎就行了。 相对于水晶料比较纯净可以制作高档玻璃制品不同,普通石英料含的杂志就比较多,透明度要差很多不说,颜色也不如水晶料丰富,因此想要以后大规模的制作普通玻璃,就得想办法降低石英料的熔点,因为石英石和水晶实际上成分一样,熔点也差不多,熬一锅出来至少需要一个时辰,太费时费力而且费炭,赵颀需要的不是高规格的石英玻璃,而是只需要研制出熔点低的普通的硅酸盐玻璃,其实就是大食人的那种玻璃。 硅酸盐玻璃的成分就比较复杂了,硅酸钙、硅酸钠、二氧化硅,或许还有一些莫可名状的杂志混在其中,正是因为这么多不同熔点的成分混合在一起,所以普通玻璃在七八百度就能变软,一千度左右就能完全融化,这样就能极大的节省人力物力,也能加快玻璃产品的制造。 赵颀虽然见过别人吹玻璃,但实际上对普通玻璃的配料并不了解,只能把大致思路告诉崔老幺之后然他们自己慢慢摸索,加入一些石灰石和烧碱等钙钠成分和石英料一起烧融之后观察效果。 正是有赵颀这个半吊子的工程师指导,最近普通玻璃的研制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石英石和石灰石、烧碱之间的配比比例差不多也已经摸索出来。 “掌柜的来了!”看见赵颀进来,正穿着厚厚的牛皮围裙在房间忙活的崔老幺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打招呼。 “颀哥儿好!”两个帮工和铁憨憨李三也都很恭敬的问好。 “好好,崔老,最近几天弄出来什么好东西没有?”赵颀点头笑着问。 “好东西没有,不过最近两天我熬出来的玻璃已经比大食人的好多了,掌柜的看这几件样品……” 崔老幺让一个帮工拿过来几件玻璃制品摆放在工作台上,基本上都是瓶子罐子,也有小动物造型,不过歪歪夸夸,一看就是两个帮工的作品。 “不错不错,透明度很好,气泡也少了很多,估计还是搅拌的时间不够……” 看着这几件淡绿色的玻璃制品,赵颀夸奖的时候也提出意见。 “颀哥儿,怕不是搅拌时间的问题,这些玻璃我们都搅动很长时间,但还是有气泡,应该是你说的里面还有些其他不知道的杂质!”一个帮工说。 “也有可能,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弄,你们慢慢试验吧,除开石灰石和烧碱之外,还可以加一些其他东西进去试试看,大胆试验,不要怕失败,反正这些玻璃也不值钱,你们谁要是能彻底解决玻璃当中的气泡,或者弄出一种不同颜色的玻璃,我奖励五十贯钱……” 赵颀祭出无往不利的奖金大法,顿时两个帮工都高兴的擦拳磨掌撸袖子,表示一定要会完成这个任务。 跟着赵颀在玻璃作坊混了两三个月,无论是崔老头儿还是两个帮工,都对烧玻璃轻车熟路,甚至对各种配料也能够说的头头是道,只有憨子李三思想淳朴,就像一个人形吹塑机,整天只会鼓着腮帮子吹玻璃,而且几个月锻炼下来,腮帮子明显鼓起来一大圈,一口气下去就能将一个一尺多长的瓶子吹的鼓起来。 “今天我来还有一个新任务交给你们!”赵颀等两个帮工兴奋的嗷嗷叫唤一阵之后,从手提袋中掏出来几张图纸。 “掌柜的这是啥玩意儿?”崔老幺拿起几张图纸倒过来翻过去感觉有些懵逼。 “这个是烧杯……这个是烧瓶……这是试管……这是蒸馏瓶……这是量筒……” “最后这个是酒精灯!” 赵颀挨着把几张图纸上画的东西都介绍一遍,然后又把上面标注的各种数字也说清楚。 “崔老,这些东西我有重要用处,因此做的要精细一些,尽量要按照上面的大小和尺寸做出来,还有,这些都用最好的水晶料制作!”解释完之后赵颀非常认真的提醒崔老幺说。 “掌柜的放心,我一定按照图纸做的仔细一些,不过水晶料我们没多少了,您看是不是再去弄一些?”崔老幺提醒说。 “好,这事我会去想办法,你们手头的活儿先放下来,尽快帮我把这些器皿做出来!” “行,阿奎去选水晶料,三憨子去帮忙,芋头准备炉子,准备开始做!”崔老幺也不拖泥带水,吩咐两句,四个人就开始忙活起来。 赵颀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感觉没啥意思,于是便找了一个陶碗和一根竹片,在社堂几栋房子周围转着寻找了一遍,在潮湿的墙角石砖上刮了些硝土端着就回去了。 第286章 生活小能手 有了枪,自然还需要火药。 黑火药在大宋已经应用广泛,焰火鞭炮已经是常见物品,军队之中也早就在开始使用火器。 杨公镇就有一家鞭炮作坊,前几天买鞭炮的时候赵颀还进去观看过,条件简陋防火措施一塌糊涂,制作方法也很原始,用收购的废纸手工包装,火药引线都和后世没啥区别,唯独就是火药是从鄞县一家火药厂进货,配方并不知晓,而且坊主还告诉赵颀,火药配方朝廷严格保密,没有许可私配火药会被杀头。 虽然配方和制作过程保密,但对赵颀来说,大宋火药他也看不上眼,其实宋朝所谓的火药用到硫磺、硝和炭之外,里面还经常夹杂有铁渣、砒霜、香料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因此爆炸力并不强,甚至有时候是制成毒烟弹,就和烟花效果差不多,杀伤力几乎为零,只能用来惊吓和扰乱敌人的进攻而已,何况大宋的火药三种主要成分的配比也非常混乱,远没有达到明朝晚期纯黑火药的威力。 因此虽然宋朝已经开始研发和使用火器,但规模都很小,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也并不大,还远远没有成为主导战场胜败的主要武器。 大宋唯一一次火器战获得成功,应该是黄天荡之战。 但也正是这次战斗,让金国人对火器产生了恐惧和极大的兴趣,招募了北方大量汉族工匠进行研发,很快也高出了各种火器,甚至威力比大宋的还强,后来蒙古人干掉了金国,然后这些工匠和火药配方以及火器制作方法落入蒙古人手中,蒙古人开始用火药去征服西方,由此中国的火药也传播到了西方。 赵颀若是要大规模的制作火药,那就必须去注册一家正规的火药厂,然后才能开工,但眼下他还不需要这样做,只需要购买到硫磺、硝石自己就能够在旁边废弃的砖窑之中自己配置一些。 而黑火药的真正配方和比例,后世的互联网上一搜一大把,眼下缺的不过是原料而已。 硫磺好说,镇上的药铺就有卖,并不算贵,日本和南洋一些国家也将硫磺作为商品出口中国,这些硫磺也是大宋火药原料的重要来源,但并没有管控,想买随时都能买到,但若是想大量购买就得提前向这些地方的商人订购了,快则三五个月,慢则无期限,这些木船在大海上荡啊荡啊,说不定就沉了。 硝要稍微麻烦一些。 自然界广泛存在硝石矿,但大多都是硝酸钠,硝酸钾因为具有强烈的不稳定性,很少会以矿石的方式存在,而且产地大多都在盐碱很高的偏远地方,非常不容易开采,因此购买也很麻烦,药铺有一些,但很少。 但老祖宗早就发现了可以从硝土中提炼火硝。 而硝土的来源就很广泛了,粪坑、马厩、厕所、猪圈,包括一些盐碱重的地方,尤其是老墙根和和阴凉潮湿的山洞或者悬崖下面,都能找到白色的硝土结晶。 这些硝土里面乱七八糟的成分比较复杂,除开硝酸钾外,还含有大量的钙镁钠等金属盐杂质。 去掉杂质的方法就是把硝土用草木灰水冲洗后搅拌,加热将钙镁等离子和草木灰中的碳酸根离子反应之后沉淀,过滤后留下来的融液继续蒸发结晶,就会得到比较纯净的火硝了。 若是还有更加精确的温控结晶设备,最后可以去除掉里面的氯化物制取纯度非常高的硝酸钾,但相对来说,黑火药的威力也就那样,制取更纯净的硝酸钾还不如想办法去制作硝化棉。 眼下要白手起家研发具有巨大杀伤力的火器,一切都要从零开始,而且还要偷偷摸摸才行,若是他研发大威力火器的消息透露出去,只怕会引起朝廷的关注,不是他不想把火器贡献给朝廷,而是大宋目前的状况非常混乱,没办法将这种火器严格保密,一旦落到蒙古人手中,他们借助北方汉人强大的研发制造能力,一样很快就能搞出来,那样他将来要将蒙古人赶走将会更加困难和麻烦。 大宋眼下有的所谓火器他虽然还没见过,但在他看来就和大食人的玻璃一样,只是一个雏形,完全和垃圾没有任何区别。 在他还没有绝对的势力保护这些秘密的时候,尽量还是要低调再低调,但无论如何低调,这些东西终归还是需要人帮忙制作出来,他告诉杨大虎火枪的结构,但绝对不会告诉他黑火药最好的比例配方,只有这二者配合,火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因此,火药他打算自己亲自配比制作,得到最好的数据之后为将来制造火药提前做好准备。 “来福~”赵颀端着一碗硝土回到自家的院子。 “少爷,喊我干甚子?”来福屁颠儿屁颠儿的赶紧从公寓楼上下来,身后还跟着大大小小一串小子丫头。 “所有人都过来,列队!”赵颀拉开少爷的架子,往院子当中一站,大大小小一群娃子赶紧都一窝蜂的跑过来,包括宝儿在内全都还按照从高到矮的顺序列队站好。 “报告少爷,列队完毕,请指示!”来福很是认真的立正抱拳行礼。 “稍息!” 赵颀看着一群小才五六岁,大也不过十二三岁的丫头小子,很是认真而满意的点头说:“我给大家安排一个任务,你们去村里看哪家牛圈猪圈墙根上有这种白色的粉末,都帮我刮下来收集好带回来,我有重要作用。” “少爷,是不是砖窑后面墙上长的那种白色粉粉?”来福看过碗里的硝土之后赶紧问。 “就是那种,但我要很多,越多越好,你们在家里找一些陶碗竹片瓦片等去村里挨家挨户的找,一般牛圈猪圈厕所墙角比较多,记住不要把猪屎牛粪弄回来了……” “少爷放心,我们保证把村里的白粉粉都刮回来,赶紧找东西,出发……” 来福很有将领风范的一挥手,一群小娃子顿时一哄而散,很快各自去找来一些乱七八糟的工具就如同脱缰的野狗一般呼啸着冲出院子,然后四面八方往不同的村民家而去。 果然是一群从小就自力更生的娃子,无论大小简直都是生活小能手,干啥都快。 赵颀很满意这群孩子。 可惜就是小了点儿,若是都是小五小九这么大,估计等到火枪研制出来直接就能进行军事训练了。 第287章 不可或缺的女人 村里老房子不少,杨公镇和码头更多,虽然常年都有商人到处走街串巷的收购硝土经过提炼之后卖给朝廷或者药铺,但这种东西不是说你想弄就能弄到,而是要看硝化菌生长的环境才行,阴暗潮湿盐碱重的地方才会长出来,而且还要温度合适,因此硝土的收集还是只能靠老天开眼。 眼下少量制作火药需求不大无所谓,但若是以后要进行大规模的火药制造,最好是利用化学方法去合成,只不过这个目标任重而道远,估计十年之内都无法成功。 因此赵颀眼下能做的,还是只能想办法从自然界获取,眼下他几乎已经认识了整个庆元府有头有脸的商人,他自己在庆元府也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作为一个和两任知府都关系很好的神奇人物,他相信只要仔细去安排打听一下,很快就能搞定这件事。 有了一帮孩子帮忙去收集硝土,想来一两天把全村的墙角地皮都挨着刮一遍之后,弄个十来斤问题不大,刚才他不过是在社堂四周随便刮了一些,便弄了一大碗,怕是有半斤不止。 光有硝土还不行,还得用草木灰水进行提纯。 于是赵颀自己挑了一担箩筐,去阿莲家把厨房灶膛里面的炉灰全部弄出来,挑到破窑里面。 看赵颀忙活挑草木灰,阿莲和小竹还以为赵颀要去种地,都跑过来帮忙。 家里只有阿莲一个成年女人,里里外外几乎都是她在忙活,一家老小吃喝拉撒都要操心,好在有小竹和春夏秋冬四个年龄大些的丫头帮忙,张远忠张远毅兄弟两个的媳妇不忙的时候也会帮衬一下,这么大一个家庭也才能顺利运转。 而赵颀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主人兼少爷,基本上就是只负责赚钱,回家之后属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角色,除开吃喝拉撒就是睡觉,阿莲和小竹大小两个女人会把他照顾的妥妥帖帖,吃饭喝茶穿衣洗澡无微不至,特别是阿莲,白天忙碌照顾一家人,晚上还要偷偷摸摸来温柔的服侍他。 终归就是,阿莲是这个家里最忙碌的女人,而且也是维持家庭运转的最重要的人物,扮演着贤妻良母和半个女主人的角色,完全不可或缺。 而小竹现在已经完全进阶成为了赵颀的贴身小丫鬟,专门负责照顾他一个人,端茶倒水,铺床叠被,同时还负责掌管赵颀书房和卧室的房间钥匙,里面的重要物品没有赵颀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去动。 这不是赵颀说的,是苏老太说的。 其实对于家里的事情,赵颀也没打算对阿莲和小竹隐瞒什么,但苏老太却明里暗里在不断的教导家里所有人该如何讲规矩,何况在这个男子为尊的时代,赵颀就是家里唯一一个男人,自然也需要树立起来家主的权威,特别是如今家里的钱越来越多,人越来越多,修了宽敞明亮的新房子,已经从一个特困户进阶成为了大户人家,因此大户人家的规矩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形成了。 以前住窑洞时候的温馨和拥挤,现在也慢慢变得有些疏离和隔阂。 这种感觉不好,但赵颀又无可奈何,只能让自己尽量变得和蔼一些,平日多一些主动关心。 两个要女人帮忙,赵颀也没有拒绝,让小竹帮忙把草木灰倒进一口水缸里面,然后自己担水,阿莲负责帮忙搅拌,三个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弄了一大缸草木灰水。 “小颀,你弄这些水是干啥用的,我还以为你要给地施肥呢?”阿莲忙了一头汗,看着一大缸灰水十分不解。 “上次中秋节我看二麻哥放烟花,总感觉不太好看,我去镇上的鞭炮作坊请教了一下,看看能不能自己也做一些好看的烟花出来,到过年的时候我们也在家放烟花!”赵颀笑着说。 阿莲脸颊瞬间羞红,那次中秋节晚上,两人在新房子的大床上温存了很长时间,第一次在没有人的影响下尽情欢愉,不用担心影响到小竹和宝儿,也不用担心被苏老太察觉,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就只有两人在里面,因此那一夜的酣畅淋漓让她终身难忘,特别是赵颀要求的的那些羞羞的姿势和动作,让她至今想起来都感觉到浑身燥热发软。 看阿莲的羞涩扭捏的神情,赵颀也没来由的突然有些欲火上升。 通过他三十岁灵魂的鉴别,阿莲属于那种很少见的内媚型的女人,长相不算特别美,但却娇羞温柔,天然有一种让男人爱怜的冲动,这和长相关系不大,完全就是一种天然的动物本能,估计这也是吕光平对阿莲感兴趣的原因,实际上村里的年轻人暗中喜欢阿莲的不少,甚至包括陈纪在内,每次看阿莲都有些眼神躲闪,在道德和身份的约束下让他不敢去胡思乱想,但这并不能掩盖人类作为动物的情欲本能。 对于赵颀打算做烟花的想法,小竹自然是欢呼雀跃,帮起忙来更加带劲了,跑回新房子发动春夏秋冬四个小丫头一起帮忙,把前院后院两个厨房里面的草木灰全都清扫出来,坛坛罐罐的泡了半院子的草木灰水。 而在小竹和春夏秋冬去新院子忙活的时候,赵颀则拉着阿莲去窑洞里面,过了二十分钟后才一脸满足神清气爽的出来,后面阿莲收拾整理散乱的衣裙和略微凌乱的头发满脸羞怯的迈着小碎步出来,清秀的脸颊上还带着欢愉之后还未褪尽的潮红,眼眸温柔,春水欲滴。 第288章 赌赢了开局 就在赵颀在家优哉游哉的造火枪、弄火药、修大排档和孤儿院学校,忙里偷闲还能和自己喜欢的女人惬意舒畅的来一发的时候。 京师最近却有一个人情绪不好暴跳如雷。 自从上次截留庆元府募集的五十万贯军饷失败,丁大全一直并未放弃这件事。 首先是他和吴潜不对付,吴潜知鄂州这件事在他看来虽然是吃力不讨好,但实际上对他隐隐是一个威胁,几十年宦海生涯,丁大全算得上是官场的人精。 其次是最近朝廷的风向已经显露出对他不利。 从三月间太学生闹事要求他罢相之外,五月间又爆发了朝门留字和大字报事件,连续这两件事极大的动摇了皇帝对他的信任,最近这半年时间,几乎弹劾他的官员奏章不断,虽然这些事都被他动用各种关系压了下去,许多弹劾他的官员都被罢职甚至是诬陷坐牢,但京师的种种迹象已经表明,朝堂已经开始形成一股巨大的反对他的力量,这股力量已经越来越压不住了。 特别是沉寂了数年的吴潜突然跳出来,不光对着军事布置指手画脚,甚至还不惜以自己的官爵和前途做赌注,当着朝堂数百文武官员的面提请立下军令状,申请调往鄂州主持军政,要和蒙古人决一死战。 这在丁大全看来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信号。 那就是以吴潜为代表的敌对势力借助蒙古入侵的机会,已经开始针对他发动一场战争,想要将他赶出朝堂。 他和吴潜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而吴潜比他整整小十岁,只要他有一个疏忽,吴潜一旦在这次抗蒙大战之中拿到足够多的功绩,必然要被皇帝提拔重用,一个资历比他更强的从一品国公凯旋归来,除开当丞相之外,没有任何可以安置的位置。 如果吴潜当了丞相,那么他的未来注定不太好过。 这些年,被他罢官驱逐的官员上百人,被他罗织罪名下狱的也有十多个,根据以往的经验看来,吴潜上台必然会将这些反对他的人重新启用,他的下场也可想而知,大概会被外放到偏远州县度过残生。 这是丁大全绝对无法忍受的。 所以,这五十万贯军饷,无论如何也不能有一文钱送到鄂州,落到吴潜手中。 但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到,庆元府的捐款竟然用瞒天过海之计偷偷从水路运走了。 去庆元府找那个捐款的赵颀已经没什么用了,庆元府如今坐镇的是魏国公赵葵,这是当今大宋军界的扛把子人物,虽然平日作风低调,但没人敢忽视他的存在,他也不敢轻易去碰。 从赵颀宣布小龙湾捐款十八万贯资助鄂州,同时将募捐箱摆在杨公镇码头的第三天,这个消息便已经传到京师,接下来的各种捐款和义卖活动也如同飓风一般扩散,京师近在咫尺,自然了解的非常清楚,甚至赵葵还接二连三的上书皇帝,请求朝廷不要对这笔捐款打主意,一定要保证将这笔捐款送去鄂州,不要寒了庆元府百姓的心。 皇帝赵昀虽然年迈昏庸,但还没有彻底老糊涂。 针对朝堂有官员上书朝廷插手捐款的提议,赵昀曾经在朝堂数次下诏,庆元府百姓捐资助国是他当皇帝的骄傲,是治国有方,是百姓忠君爱国的表现,任何人不得干涉和插手这笔捐款的去向,而且同时还要求各地官员要密切保护押送军饷的车队等等。 但为了保护自己的官途和身份,丁大全并没有太把皇帝的话放在心上。 如今朝堂上大部分都是他的党羽,许多事他只需要开口,就能有人办的妥妥帖帖。 可惜在截留这笔捐款的事件上,丁大全感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堆上一样难受。 上次拦截捐款失败之后,丁大全就赶紧写信通知九江制置使袁阶,让他密切关注往荆湖方向的商船,按照他对袁阶的了解,为了这五十万贯巨资,袁阶会不遗余力的帮忙。 但就在丁大全推测这艘暗中运送军饷的商船快要到九江的时候。 五天前,两淮宣抚大使贾似道突然有急奏入京,说是九江制置使袁阶在九江暴力催逼当地渔民勒索钱财,导致许多当地渔民暴乱,袭扰运送军需粮草的漕船,袁阶不仅不收敛,反而沿江拦截来往商船搜查暴民,导致两淮前线的军需粮草已经无法供应。 贾似道在奏书上严厉声讨袁阶,提请皇帝严惩。 若是在和平时期,皇帝可能会安排官员前去调查之后再做处置,但眼下是正和蒙古人打仗的非常时期,调查这种工作完全就是多余了,何况两淮前线是大宋的西北屏障,一丝都不能马虎,截断军需粮草这种事和谋反也并没有太大区别。 而且这袁阶还有前科。 当初太学生罢请丁大全,起因就是因为袁阶在九江勒索当地渔民豪强,导致当地发生暴乱所致。 因此皇帝看过奏书之后在朝堂大发雷霆,直接命令中书省下旨罢去袁阶九江制置使的官职,让刑部和大理寺派出官员前去九江拿人。 袁阶死不死丁大全并不在乎,不过是一个贪婪的爪牙而已。 但如此以来这一船钱财他也毫无办法染指了,若是不出意外,只等袁阶被抓,九江航运恢复通畅,这笔五十万贯的钱就会稳稳当当的送到鄂州吴潜的手上。 因为这件事,丁大全气的差点儿吐血,摔了好几个茶碗好不容易才略微平息下来。 但今天,突然有一个更加令他惊恐的消息传来,一直驻扎在大理的蒙军统帅兀良合台率领蒙军三千精锐骑兵和万余仆从军驱赶大象虎豹突然发动进攻,很快突破宋军驻扎在云南的横山寨和老苍关,短短一个月时间连下贵州、象州等数坐州县进逼广西静江府。 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有些晚,主要是因为这只蒙古大军的速度太快了,加上云南广西山高林密交通困难,各地的信使跑的还不如蒙古大军快,等到军报送到京师的时候,蒙古大军已经杀入静江府了。 当初在朝堂之上吴潜曾展示他对这次蒙古人进攻的态势分析,指出蒙古人这次的目的就是鄂州,准备一鼓作气打破大宋的长江纺线,其中还专门提到了驻扎大理的这支军队的动向,很有可能会绕道广西进攻湖南,然后对鄂州构成三路夹击之势。 当是吴潜的这个分析上到皇帝下到文武百官几乎都不太认同。 要知道中原帝国从大秦开始数百年,从来就没有西方游牧民族从南方进攻的任何先例,不光是因为补给问题,主要还是南方的气候和环境让游牧民族完全无法适应,更何况广西和贵州各有十余万武装军民,加之山高林密河谷纵横,蒙古人要想从南方突破包围鄂州,简直就和一个笑话一样。 但眼下看来,这个笑话已经变成了现实。 蒙古人若是攻破广西杀入湖南,大军就能够水陆两路同时进攻鄂州,而若是蒙哥率领的十万蒙古精锐攻破重庆,则十万大军也会扑向鄂州。 虽然丁大全不懂军事。 但也从这个消息当中看出来吴潜当初的推测几乎已经开始成型。 恐惧和愤怒,这就是丁大全当前的状态。 也就是说吴潜用自己的爵位和前途做赌注,已经赌赢了开局。 丁大全拿着这份送来的军报在中书省衙门内如坐针毡。 若是现在就把这个消息就告诉皇帝,那么皇帝肯定会马上安排调集军队和大量物资开始援助荆湖南路,鄂州就是第一目标,毕竟兀良合台的大军只有一万多人,还无法对大宋形成太大的威胁,只要保住鄂州扼住蒙古人的北方和四川的进攻线路,这支蒙古大军就会被困在南方。 但若是鄂州失守,三路蒙古大军汇合,基本上瞎子也能看出来大宋的未来堪忧。 而一旦朝廷大规模援助鄂州,那么这次吴潜肯定就会成为抵抗蒙古大军的最大获益者,若是最后取得胜利,那么吴潜就是他丞相位置的最大威胁。 丁大全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脸皮时而恐惧,时而愤怒,时而阴沉,足足近半个时辰之后,他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然后将这封军报烧成了灰烬。 不管蒙古人会不会围攻鄂州,他都不允许吴潜借这个机会爬起来。 更何况他知道荆湖南路完全不同于广南西路和贵州,七州二军三十七县共计有近二十万厢军和民兵,兀良合台万余杂牌军并不容易讨到好,或许还打不到潭州便会被当地守军打败。 …… 第289章 鄂州困局 相比丁大全的恐惧和愤怒,另有一个人比他还要焦虑和不安。 十月,已经入冬,吴潜知鄂州已经三个多月,但这短短三个多月时间,他已经急的头发胡须又白了一圈,看起来比起在庆元府的时候苍老了不少。 他在赵颀的怂恿下自请调任鄂州主持大局,但鄂州的情况比之庆元府差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几乎要啥没啥。 鄂州古城,依长江天险,扼汉水入口,东临瑞昌、西望巴蜀,与荆襄互为唇齿,地形四通八达形势十分险要。早在南宋初年,名将岳飞与岳家军就驻兵此处,可见它的重要军事地理意义。 不过到了这南宋末年,朝廷混乱兵备不整,鄂州虽然在军事专家眼中看来重要无比,但在不懂军事的文官看来,远不如直接面对蒙古的两淮前线和荆襄,因此对于鄂州的防备一直都非常薄弱。 因为鄂州在长江南岸,蒙古人要想攻打鄂州,至少也突破长江天险才行,而要想突破长江,则要突破两淮和荆襄防线,何况在满朝文官看来,蒙古人只习马战不善舟船,从三国时期的枭雄曹操到金国皇帝完颜亮,这些北方人都在长江灰头土脸折戟沉沙。 曹操好歹还孤家寡人逃了回去,完颜亮直接就挂了。 因此对于鄂州的防御,朝廷并不十分重视。 眼下防守鄂州最大的依仗是涛涛长江和高大的城墙,然后就是鄂州对面的汉阳军和下游与黄州对望的寿昌军,这两军加起来大约一万三千人,不过都不归吴潜指挥。 眼下的鄂州有近二十万人,有驻军三千,当地百姓多靠种地捕鱼为生,商业并不发达,因此相比较庆元府繁华的商贸来说,差距巨大。 吴潜来了之后整顿驻军,同时筹集钱粮招募乡勇进行操练,然而三个多月下来,成绩并不好,主要原因就是缺钱。 朝廷拨付五万贯会子,杯水车薪都算不上。 招募乡勇就要管吃管喝,还要打造弓箭武器铠甲和守城器械,一把普通军刀就要六七贯钱,一张普通弓也是七八贯,一套装甲更是需要五十余贯,这些都是铜钱,会子至少还得乘五,至于重弩和炮车这种大规模杀伤武器,动辄数百上千贯才能搞出来一个。 而这些鄂州统统没有,就连城墙都还是一百多年前岳家军修缮之后留下的,鄂州城外的防御工事、沿江水寨和城墙上的防御武器,早就朽烂不堪。 因此到了鄂州之后,吴潜的心就凉了一半。 而在摸完鄂州的军事设施和防御情况之后,吴潜的心是哇凉哇凉的,甚至开始有些后悔把听赵颀的话,一大把年纪了还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跑到鄂州来打仗。 眼下他最期待的不是在这里干掉忽必烈,而是万分期待蒙古人不要来,因为来了鄂州完全挡不住。 没钱没钱没钱…… 这就是鄂州当前最迫切的状况,虽然他也召集鄂州士绅豪强筹措钱款,同时也召集百姓开始修缮城防设施和沿江水寨,但没有足够的钱粮,任凭他每天吼破嗓子也于事无补。 虽然这三个多月的时间下来鄂州城的面貌发生了不少变化,但在吴潜看来远远不够。 根据赵颀的推测,入冬之后蒙古人说不定就会攻破两淮方向兵指江南,而鄂州首当其冲。 而只要占领鄂州,蒙古人就完全扼住的长江的七寸,而且还将彻底堵死汉水,让荆襄、四川、荆湖以及江南诸地完全被分割开来,整个大宋将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 这些都是他在临行前拜访赵颀时候两人反复推演和商讨的结局。 也就是说蒙古人非常清楚的看准了大宋的弱点,那就是长江航运,只要截断长江,大宋将首尾不能相顾。 虽然吴潜也认为蒙古人不习水战,攻破长江天险的可能性不大,然而自从他到了鄂州亲自视察沿江防御之后才发现,整个长江防御实则如同筛子一样,大大小小的渔船日夜在江面捕鱼,两岸水寨年久失修,战船也破损不堪,全都乱七八糟的停靠在长江两岸,若是没有统一的调度和指挥,蒙古大军一旦杀到江边,很快便能夺取不少舟船。 因此最近一段时间,吴潜最大的精力都是用在沿江防御上。 但鄂州的钱粮却无法支撑大规模的军备投入,只能拆东墙补西墙的小打小闹。 “唉~” 吴潜坐在州衙之中叹气,花白的头发看起来乱糟糟的,脸色也十分疲惫。 “踏踏踏……” 门外一阵马蹄声传来,很快一个身穿铠甲腰挎宝剑的青年大步进来,身材修长面容英俊,虽然看起来精神十足,但细看脸色却同样焦虑和疲惫,若是陈纪在此,肯定能够认出这个人就是赵颀专门点名调任鄂州的文天祥。 “属下见过崇国公!”文天祥隔着案桌几步抱拳行礼。 “履善啊,你不在军营指挥操练,急匆匆赶回来何事?”吴潜强打精神笑着问。 “禀崇国公,上个月的军饷没发,这又快中旬了,许多乡勇都开始懈怠操练,虽然属下处罚了几个暂时压了下去,但若再拖一两个月,恐怕还会有更多人闹事……” “唔,眼下州衙的确缺钱,这军饷老夫会想办法筹措,不过前线吃紧,朝廷一时半刻也无法支援鄂州,你还得向官兵和乡勇说明情况,让他们再等一两个月,就说老夫说的,等军饷一到立刻就会补齐,同时你也要严令军纪,胆敢逃脱闹事者,一定要严惩不怠,如今大战在即,鄂州守备容不得丝毫马虎!” “是!”文天祥虽然回答的爽快,但实则满脸苦涩。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还有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总体来说都是一个意思,没钱啥都困难,有钱啥都好说。 鄂州困局,总体来说都是一个钱字。 眼下的情况就是吴潜可以强行镇压住,但若是长期没钱没粮,一旦蒙古人真的打到鄂州来了,将会极大的影响士气和军心。 “国公,天祥有一事一直疑惑不解,不知可否请国公解惑?”文天祥犹豫了一下拱手说。 “你想问什么?”吴潜点头。 “属下就是想问,您如何会请调天祥来鄂州,天祥虽然三年前考中头甲状元,但却毫无建树也毫无名声,既然崇国公推测鄂州是蒙古人必取之地,朝廷和各地州府那么多名声赫赫的将领您不用,为何偏偏会要天祥这个寂寂无名之辈!”文天祥问出了自己在心中积压了三个多月的疑惑。 从他在家接到朝廷的紧急诏书后不敢怠慢,马不停蹄赶到鄂州,和吴潜两次简单交流几次之后就被任命为鄂州团练副使和军事推官,官职也从以前的从九品提到了眼下的正八品,还赏赐了一个武修郎的武爵,这升值的速度简直就和坐火箭差不多。 文天祥从小志向高远,文武兼修立志报国,对于突然就能够升职也很兴奋和激动,但他和吴潜从来就没有任何交集,一直就没弄清楚为何吴潜会在朝堂点名要求将他这样一个完全寂寂无名的小辈弄到鄂州来,而且一来就委以军务重任,作为都统张胜的副手负责招募民壮进行训练。 而文天祥也非常珍惜这次机会,从民间招募了三千年轻民壮进行训练,虽然缺钱缺粮却军械甲胄,但训练却认真负责,两三个月下来这支民壮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令行禁止有了很高的气势,吴潜对他也非常倚重,半个月前将他提拔为驻军副统治,这已经是正规的武将,可以参与军事决策和领兵作战了。 对于文天祥的这个问题,吴潜自己都有些茫然,想了一下笑着说:“履善有状元之才,又熟读兵书,老夫临来鄂州前有人向我推荐了你,通过最近几个月看来,你的表现然让老夫非常满意,看来他也的确没有推荐错!” “却不知是何人向国公推荐天祥?”文天祥更加迷糊。 “唔,是一个少年,名叫赵颀,不知你可认识?” “赵颀?”文天祥满脸懵逼,他搜肠刮肚想了许久,脑海中却没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任何记忆,他确认这个名字完全陌生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你们不认识?”看文天祥的表情,吴潜也感觉惊讶至极。 “回崇国公,天祥似乎和这个赵颀从不认识!”文天祥回过神来赶紧回答。 “那就奇怪了,不过这个赵颀也是一个奇人,或许它是通过别的途径打听到你有报国之心,这才向老夫推荐吧,此事等到以后你见到他再询问不迟,眼下最重要的任务还是做好万全准备,不要懈怠训练,眼下已经入冬……唉!”吴潜拈着一把雪白的胡须,憔悴的脸上露出无比的凝重。 “国公,这冬天有什么不对?”文天祥听出了吴潜言语中的担忧。 “若是推测不错,蒙古人大概要准备换将了?”吴潜摇头微微叹息。 “换将?为何?”文天祥惊讶的问。 “老夫对蒙军的进攻推测你已经看过,如今看来蒙哥和塔察尔两路大军都似乎受阻,一旦入冬,北方冰雪覆盖,蒙古人的军需粮草补充会压力极大,因此他们会迫切需要取得胜利,以便从我大宋掠夺到足够的补给,而两淮前线就是突破的最好区域,塔察尔五万大军包围荆山已经半年之久,但迟迟无法突破,老夫以为蒙古人想要获胜,肯定要换一个领兵大将,此人或许就是蒙哥汗的弟弟,总督漠南汉地事务的蒙古亲王忽必烈,忽必烈此人和其他蒙古将领不一样,他特别重视和倚重北方的汉人,麾下文臣武将大多都是汉人,而这些汉人原来都是金国人,与我大宋征战百余年,对我大宋的战术非常了解,而且精通攻城战斗,若是忽必烈前来,荆山防线或许很快就会崩溃……” 文天祥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认真起来。 忽必烈他不了解也不太清楚,但大宋对金国人却实在是太清楚了,双方拉锯混战百余年,虽然互有胜负,但吴潜没有说错,北方同样都是汉人,和大宋同根同源,说华夏之语,读圣贤之书,车同轨书同文度同制,就连金国和大宋的朝廷设置和官职都几乎一模一样。 如今金国这个给大宋造成重大创伤和耻辱的国家虽然覆灭了,但北方却再次落入了蒙古人手中,一旦蒙古启用一个熟悉汉地事务,动用大量汉军将士来攻打大宋,大宋如今的优势将荡然无存。 “国公,您既然有此推测,何不奏书禀报陛下,尽快加强两淮和荆山前线的防御?”文天祥一念想通之后紧张的站起来。 “老夫早就已经数次上书,奈何全都石沉大海,就像老夫请知鄂州一般,这些都是老夫经过仔细推演之后得出的结果,奈何官家和朝廷诸多文武都不相信,不然鄂州如何会有今日这般窘境……唉!”吴潜脸色颓然的再次长叹一口气。 文天祥张张嘴感觉到不知从何开口,也只能满脸郁闷的一屁股坐下来。 “报~~” 就在两人默然之时,突然外面传来一声通报,随着一阵紧急的脚步声,很快就看到一个满头大汗的兵卒从外面冲了进来。 “何事如此惊慌?”吴潜不满的呵斥。 “禀崇国公,方才潭州守备送来急件,请过目!”兵卒双手将一封信呈到吴潜案头。 看着信封上崇国公潜亲启,潭州守备向士璧几个字,吴潜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检查信封没有拆开的痕迹之后,撕开信封拿出信纸展开阅读,但只读的几句,脸色瞬间大变霍然站了起来。 “崇国公,发生了何事?”文天祥忐忑不安的跟着站起来。 “驻守大理的蒙军一个月前突然发动进攻,连破横山军、贵州、象州杀入广西,如今正在紧急攻打静江府……” “什么?”文天祥瞬间脸色苍白。 “呵呵,果然没错,蒙古人三路大军合围鄂州,野心勃勃想要一口气吞掉我大宋,可惜……可惜陛下和满朝文武皆都不信老夫……”吴潜苦笑着一屁股坐下来。 “国公,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做?蒙古人若是攻破静江府,就可长驱直入进入湖南,眼下荆湖两路大部分兵力和钱粮皆都援手荆襄和重庆,若是沅州潭州无法阻挡这支蒙军,而荆山蒙古人再换帅增兵,则鄂州危矣!”文天祥满脸焦急的说。 吴潜上默然许久,慢慢将书信看完之后脸色凛然开口。 “老夫既然是朝廷命官,来了这鄂州自然要鼎力而为,无钱无粮却还有这条老命在,生为大宋之人,死自然也要做大宋之鬼,这一次,就让老夫好好看看蒙古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能不能攻破老夫把守的这鄂州古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属下愿意追随国公,誓死保卫鄂州城!”文天祥噗通单膝跪下。 “好,有履善相助,老夫又多得一份信心,传令下去,鄂州四县所有文武主官,三日后到州衙开会,逾期不至者军法处置!”吴潜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一丝决绝。 这次虽然是有些头脑发热而来,但这颗报国之心始终未改。 唯一的希望就是蒙军绕道云南和广西准备进攻湖南的消息传到京师之后,皇帝会加强对鄂州的军备和物资供应,只要筹备及时,鄂州的情况将会极大改观。 这也是吴潜拿到向士璧的信之后还有勇气的原因。 不过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蒙古人绕道广西的事竟然会被丁大全压下来。 而原因极其自私,置国家生死存亡于不顾,只为不让吴潜得到功劳将他赶下台。 但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任何事情的改变,总不会以个人的喜好和意志为转移,一只穿越而来的小福蝶扇了两下翅膀,因果纠缠之下,有些人的命运或许会改变,但历史车轮依旧滚滚向前无法阻挡,碾压之下一切挡道者都会被碾成齑粉。 因为此时正有一艘挂着德帮货运的大船,侧风迎帆,在秋冬季节平静的江面逆流而上,已经顺利穿过九江地界,与诸多商船货船渔船漕船混杂在一起,直奔百里开外的鄂州而来。 …… 第290章 烟波江上使人愁 十月十八日,晴。 初冬时节的荆楚大地,早晚已经非常冷。 浩浩江水从西而来向东而去,皑皑薄雾之中,大江两岸遍地枯草衰杨。 吴潜站在鄂州城西南蛇山之顶的黄鹤楼上,临江远眺荆楚大地和滚滚长江,满脸都是忧色。 战争动员令已经下达十日,但鄂州面临的困境却并无太大改变。 无论他有多大的决心和勇气,没钱,所有下属官员将领全都感觉到束手无策,特别是要大规模修城防和沿江水寨,还要修理那些破旧的战船,光靠严苛的命令和压迫来驱使百姓,时间长了只会让百姓和官府离心离德。 大宋早已没有了徭役,取而代之的是役钱,虽然是一种苛捐杂税,但却也极大的解放了老百姓,不会因为官府强征徭役而荒废农时和耽误买卖。 因此役钱对于大宋朝廷来说,每年也是一笔极大的收入。 但这笔钱实际上在很多地方也成为了贪官污吏发财的最好机会。 本来应该拿来开支修渠修路修桥的役钱,大部分都进入了贪官污吏的口袋,而等到真的需要用这笔钱的时候才发现,当地府库却空空如也。 鄂州的情况同样如此,吴潜来了之后要修城防和沿江水寨,结果一查往年的帐,竟然只剩下了区区不到两百贯,作为熟知官场形式的吴潜来说,现在就算把鄂州城所有的官员都砍了也于事无补,反而还会造成各种怨恨和离心离德,对于战局不利。 因此吴潜并没有对这些官吏下手,而是请他们吃喝一顿,凭借身份进行了一番思想教育,胡萝卜加大棒的威胁下,所有参加酒宴的官员都表示会大力支持崇国公的鄂州建设,然后纷纷慷慨解囊,一顿酒宴下来也筹集了三千余贯。 虽然这笔钱相对于历年丢失已经无法统计的役钱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但对于眼下的鄂州来说,也算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吴潜又不停召集鄂州范围内的豪绅商贾进行动员,然后又募集了大约两万贯。 这就是吴潜到鄂州之后所有能够开支的钱款了,因为鄂州的大量储备都已经支援四川和荆襄一线了,官库没钱,粮仓的粮食也只剩下不到八万石,但不到迫不得已不能支取,因为一旦蒙古大军打过来,鄂州能够支持多久就是看粮草储备,因此这筹集的两万三千贯钱,吴潜大部分又投入进去收购了一万石粮食和五万石草料补充。 剩下的一点儿钱只能应急,拆东墙补西墙,所有官员的工资都减半发放,等待以后补齐。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吴潜回头,看着题写在楼顶墙壁上那一首脍炙人口的前朝古诗,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自己要做这个无米之炊的巧妇,岂止一个愁字能够说得尽。 完全是愁死人的节奏。 而一想到钱,他总是瞬间就会想起一个少年的影子,而且顺便还会想起那个一百万贯的赌注。 若是手上一百万贯……不,只需要五十……或者三十万贯,他也能够把鄂州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保证蒙古人十万大军一年之内绝对无法攻破鄂州。 吴潜此时就像一个怨急了的少妇,顺着滚滚东去的长江,望着京师和庆元府的方向,希望天上能够给他掉下来一个精壮的汉子……嗯,一船金光闪闪的金子。 武昌门外的江边,船舶来往不断,起起伏伏的号角声顺着江风传来,江面上有无数白色的船帆来回游弋,这看似热闹繁华的背后,却隐藏着让吴潜胆战心惊的防御破绽。 若是忽必烈招募中原和北方精通水战的汉军将士,这看似天堑的长江天险,只怕突破也不是难事,若要对付渡河而战的蒙军,最好的方法便是半渡而击,可惜眼下水寨荒废,战船也破旧不堪,要打造新船,也是无力为继,只能头叹奈何。 “武昌门外柳如烟,想见潘侯枕曲眠。欲借一帆春水去,江边皆是楚州船。谢逸屡试不第,尚且还留的一首好诗,老夫头甲状元,但却一事无成,这一生起伏漂泊,只希望还能在这武昌门城楼上留下一个好名罢,明年春天,只是不知老夫还能不能看到一江春水和江堤春柳……” 须发花白的吴潜脸色戚然,迎风抬头再看四周风景,不知不觉中竟然有一滴眼泪顺着满是皱纹的脸庞滑落下来。 “老爷,楼上风大,莫要吹风受了风寒,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一个姿色不俗的中年美妇从阁楼里面出来福身劝说。 “走吧,明天我安排船送你去鄞县,以后好好照顾晴儿!”吴潜点头转身。 “老爷何故突然要赶我走,妾自被老爷从青楼赎出来,已经跟随老爷十余年,无子无女了无牵挂,只愿陪在老爷身边,誓死相随!”妇人拭泪而泣。 “这又是何苦,老夫当初赎你,也不过是喜欢你的歌舞,况且这些年你跟着老夫也没享福,东奔西走没过几天安乐日子,说起来,还不如你在青楼过的安稳!”吴潜爱怜的将妇人搂在怀里安慰说。 “不,老爷不用说这般假意狠心之语,妾就是不回去,若是老爷不要我,妾就从这楼上跳下去!”妇人伏在吴潜怀里嚎啕大哭。 “好好,老夫现在心乱如麻,你莫要哭了,晚上回去好好给老夫跳一支舞!”吴潜苦笑着摇头。 “老爷想看,妾自当遵从,只是妾已经好多年没跳过了,如今皮皱了、腰粗了、腿慢了、动作也生疏了,只恐跳不出当年的舞蹈,让老爷不喜!”妇人哽咽抽泣。 “无论你跳的什么样子,都是我当年在苏州花满楼上认识的那个花四娘……”吴潜用粗糙的手帮妇人擦去眼泪。 “报~~~” 就在吴潜搂着小妾在黄鹤楼顶安慰说话之时,突然一声充满了激动和畅快的喊声从远处隐隐传来,伴随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只见一个家仆骑着一匹快马顺着一条上山的小道很快就冲到了黄鹤楼下,然后很快就被楼下的侍卫拦住,但瞬间又爆发出一股惊喜的呼喊和欢笑。 “发生了何事?”吴潜探头冲着楼下大吼。 “船…………一大船的钱……” 楼下的家仆兴奋的冲着楼上大吼,似乎看着吴潜没有听清,直接就冲进塔中,伴随着蹬蹬的脚步声,很快一群侍卫裹着这个兵卒就出现在了楼顶。 “什么船?到底发生了何事?”吴潜莫名其妙的问。 “老爷,好消息好消息,庆元府有人为鄂州送来八十多万贯的军饷……”报信的家仆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你说的当真?”吴潜双手一把抓住这个家仆的肩膀大吼。 “真……千真万确,押解钱款而来的有庆元府的官兵,还有觉翁,他亲口说的,总共有八十三万贯军饷,还有许多庆元府的特产,说都是送来鄂州犒劳将士的……”家仆兴奋的说话都有些舌头打卷。 “八……八十三万……万贯……怎么……怎么会这么多,他们从哪儿弄来的……”吴潜感觉就像被一头八百斤的大野猪拱了一嘴,灵魂腾空而起直接就有些晕头转向了。 “老爷,大船还停靠在江边,觉翁催您赶紧回去安排人把钱款都搬去库房,免得放在外面不安全!”家仆催促。 “好好,老夫先走一步,你们护送四娘后面回来……”吴潜吩咐一句,带着几个贴身侍卫直奔楼下而去,但或许是年纪大了,又或许是太过激动,下楼的时候腿软脚软跌跌撞撞,要不是几个侍卫一路左右搀扶着,好几次就差点儿顺着楼梯滚下去。 第291章 救命钱 说实在,最近几个月,吴潜一直都在为钱焦头烂额。 尤其是在得知蒙军已经攻陷贵州杀进广西之后,这几天他更是吃不下睡不着,短短几天时间又明显苍老了许多。 他是一个官员,不是一个商人,只知道没钱就向朝廷要,但他这几个月已经连续写了七八封信去京师,但全部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音讯。 在走投无路之下,他甚至还在想若是有人能够借他十万八万贯,让他磕头都可以。 毕竟大敌当前,国破家亡之际,自己的生死都顾不上了,磕几个头是毫无负担,若是磕头能够把侵略大宋的蒙古人都磕死,那他甚至愿意把鄂州城都磕塌了。 可惜不说十万八万贯,眼下十贯八贯都不好弄。 但就在他失望到悲观欲绝的时候,突然这凭空出现的一艘船,一下让他有了绝地逢生的感觉。 “驾~驾驾~~” 平日的吴潜看起来温文尔雅,但此时骑在马上的吴潜,却如同白眉鹰王一般,大氅翻飞,银白的须发在呼啸的寒风之中翻卷飘飞,苍老的脸上浮现一股从未见过的通红,双脚踩着马镫,手中的马鞭不停的抽打在马臀上。 “大帅慢些,山路危险!”几个侍卫被远远的甩在后面,全都紧张惊恐的不停大喊着提醒。 但吴潜已经完全不顾上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钱,一船的钱。 他急切的想看到八十余万贯钱堆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样子! 吴潜不顾年迈骑马一路狂奔,而看见如同一头发疯的老虎一般而来的吴潜,沿途百姓和巡逻的官兵全都吓的纷纷避让。 “都让开都让开,崇国公到~~”身后几匹快马上,七八个贴身侍卫一路大声追赶高呼。 “国公来了!”正在码头一艘大船前面说话的吴文英和吴李西云听见马蹄声和惊呼怒吼声,一起转头张望,很快码头上忙碌的脚夫民工渔民全都纷纷避让,就看到须发如雪大氅翻飞的一个老者骑着一匹健马迎风疾驰而来。 “快,帮国公稳住马!”李西云吓的脸都白了,大吼几声一群官兵一拥而上,十多双手生生顶着马匹后退了七八丈远才将马匹的速度缓解下来。 “国公,您这样骑马太危险了!”李西云惊恐的抓住马缰嚷嚷。 “军饷何在?”吴潜根本就没来得及多话,翻身跳下马背大吼。 “履斋兄!”吴文英赶紧上前拱手打招呼。 “果然是觉翁,我还以为家仆骗我,军饷在何处?”吴潜都来不及叙旧,一把抓住吴文英的焦急的问。 “履斋兄不急,钱都在船上……” “如何不急,你看老夫,这才来了三个月,胡须头发全都急白了!”吴潜指着自己的脑袋大声说。 吴文英这才注意到吴潜以前和他差不多的灰白的头发全都雪白,忍不住眼圈有些发红:“履斋兄受苦了,但幸得赵大郎知道你的苦处,费时月余辛苦募捐了八十万贯钱款运来,走,我带你到船上去看钱,二麻子,下缆,搭跳板……” 随着吴文英的喊声,船上很快丢下来几卷粗麻绳,码头的船工赶紧将缆绳拴好,很快船上一块跳板搭到了码头上。 吴文英拉着吴潜顺着跳板上船。 “魏国公属下卢凤拜见崇国公!” “魏国公属下赵破虏拜见崇国公!” “我等拜见崇国公!” 赵葵幕僚卢凤、亲卫头领赵破虏、同来的官兵、张远忠兄弟、陈纪姚燃、二麻子等一群保安和所有船工船夫全都一起行礼恭迎。 赵颀的命令是必须亲眼见到吴潜之后,才能开始卸货,因此船靠岸之后,吴文英作为吴潜的幕僚和好友,先下船去州衙找吴潜,而船上的人等到吴文英下船之后又将跳板收起,然后只等到吴潜到来。 “好好,免礼免礼,辛苦诸位了!” 看着船上不光有全副武装的官兵,竟然还有庆元知府赵葵的幕僚和家将,吴潜愣了一下赶紧将须发花白的卢凤双手扶起来。 “崇国公,军饷就在船底货仓之中,是否现在就开始卸船!”卢凤赶紧拱手问。 “先带老夫去货仓看看再说。”吴潜此时根本就没心情去了解这笔巨款的来历,只想知道钱在哪儿。 一群官兵和二麻子等人手持刀枪弓箭依旧守护在甲板四周警惕,吴文英和卢凤两人带着吴潜顺着狭窄的楼梯下到货仓。 货仓里面堆满了货,这些都是掩人耳目的东西,有咸鱼海带,还有茶叶海盐,几个守护在货仓的官兵费力搬开角落几箱咸鱼之后,下面露出草席,掀开草席,里面还有麻布,掀开麻布之后,下面才是钱箱,几个官兵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一口上着铜锁和锡封的钱箱拖出来,当着吴潜的面打开,里面果然是一箱钞票,全都是会子,虽然面额有大有小,颜色也有新有旧,但随手拿出来一沓,封条上写着一万贯字样,清点一下竟然分毫不差,而这满满一箱至少都有三十四沓,按照眼下会子和铜钱的比例折算下来,这一箱少说也价值数万贯铜钱。 这简直是救命钱啊! 吴潜拿着一大摞纸钞激动的双手发抖眼圈发红,嘴唇抖抖着完全说不出话来。 “履斋兄,为了掩人耳目防止被人沿途拦截,这些钱箱全部藏在货物最下面,全部翻看太麻烦了,你还是赶紧安排人卸船运去官衙清点存放,这船放在这里可不安全,这一路前来,我们可是小心翼翼觉都睡不好,若不是品渊兄手持魏国公的名帖和官凭沿途开路,只怕在金陵府就被拦住了!”吴文英提醒说。 “崇国公,觉翁说的不错,这船停在码头实在太过显眼,一旦消息传播出去,只怕百姓都会前来围观,恐有不测!”卢凤也赶紧点头。 在两人的提醒下,吴潜的情绪也很快镇定下来,将手中的会子放进钱箱之后脸上露出一股睥睨和霸气笑着说: “哈哈,何来不测,到了这鄂州,老夫害怕有人来抢不成,放心,老夫这就下船去安排,麻烦二位先在船上安排准备卸货,今日老夫一定要大张旗鼓的将这笔巨款迎进鄂州城,同时也要让鄂州二十万百姓和军民看到庆元府和魏国公对我鄂州的鼎力相助!” 吴潜很快下船去安排,吴文英和卢凤召集赵破虏和二麻子等人仔细商量片刻,船上就开始忙碌起来,打开舱板准备开始卸货。 而此时码头上,几匹快马手持吴潜的手令四散而去,很快不远处的水寨军营之中就有一声接一声的牛角号声响起,不消一刻,几队全副武装的官兵从军营而来,旌旗猎猎长枪如林,为首一员骑马的黑脸武将,顶盔掼甲腰挎长刀,看起来气势非凡。 “都统制张胜拜见知州大人,有何命令还请示下!”黑脸武将来到码头之后下马抱拳。 “张都统,速速安排官兵从码头至武昌门一直到州衙沿街列岗警戒,庆元府父老为我鄂州募捐八十万贯军饷已经运到,老夫要亲自护送这些军饷进城,稍后若是有不轨之徒觊觎抢夺,一律格杀勿论……” “大……大人,您刚才说啥,八十……八十万贯军……饷?”张胜脑袋嗡嗡的,完全没有听清吴潜后面几句话。 “不错,八十万贯,还愣着干什么,速去安排,若是拖延误事,老夫砍你的狗头!” “大人,属下马上就安排,哈哈,有钱了有钱了……” 张胜得到肯定答复,瞬间激动的走路都有些发飘,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的长刀大吼:“从码头到州衙三步列岗,五丈警戒,任何人不得进入警戒区域,城门处三倍布防,城墙城楼一倍布防,副统领周泰负责码头,统领吴猛负责城门,副统治赵良胜负责城内,两刻时间内布置到岗,有延误者军法从事,出!” 随着张胜一声大吼,随同而来的几支官兵瞬息呼喝散开,其中一群在码头布防,剩下的踢踢踏踏往城门而去,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吼声,很快从码头到城门近两百丈的区域便已经被戒严,官兵手中的长枪在阳光下寒光闪闪,在呵斥驱赶之下,城门外经过一阵鸡飞狗跳的骚动之后,很快便安静下来,在码头讨生活的百姓和民夫商旅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胆战心惊,满头疑惑的站在附近指点观望,江面上游弋的渔船商船也全都慢慢停了下来。 第292章 一文不少 “呜呜~~” 武昌门城头之上,随着一阵牛角号声响起,呼呼啦很快也出现一群官兵,一张张长弓全都利箭上弦。 “报~,码头警戒完毕!” “报~,城门警戒完毕!” “报~~,城内警戒完毕!” 伴随着几匹快马前来禀报,又有一大群身穿各色官服的官员急匆匆从城门出来直奔码头。 而这群人到达之后得到吴潜的通报,瞬间也爆发出一股热烈的欢呼,许多人激动的只抹眼泪,不是高兴这一笔钱又能贪污,而是这笔钱就是解困钱,最近几个月,鄂州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快被吴潜逼疯了,天天都是催逼筹钱,层层命令压下来,一个个感觉活的比狗还累。 但有了这从天而降的八十万贯巨款,他们也终于要从这种巨大的压力下解脱出来了。 “吴通判速速安排人将此讯息榜文张贴于闹市区,告知鄂州父老庆元府百姓和魏国公对我鄂州的支持!” “宋巡检负责安排巡捕和官差巡查州城内外,安抚和巡查围观百姓不得起哄闹事!” “余者各归衙门各司其职,军饷入库之后老夫再论功行赏,副统治文天祥和都统制张胜随老夫一起负责押送军饷入城!” “是,大人!” 吴潜三言两语将任务分配完毕,一群官员匆匆而来又狗撵一般匆匆回城,但来去之间的心情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国公,这船上真的装了八十万贯军饷?”文天祥站在吴潜身边激动的往船上张望。 “没错,老夫方才已经上船看过了,不会有错!”吴潜笑着点头 “好好,有了这笔钱,沿江水寨、城防、战船很快都能开始大规模修复了,国公再也不用天天着急筹钱了,只是不知这么大一笔钱款,不只是何人帮忙弄来的……”文天祥兴奋的脸皮涨红。 “船下那位是否文山兄?”突然船上有人招手打招呼。 “咦,船上还有履善故人?”吴潜惊讶的转头。 文天祥也有些懵逼,仔细看了几眼似乎想起来一个人,“船上莫非云舟兄?” “哈哈,果然是文山,姚兄我们快下去!” 船上响起一阵激动的声音,很快陈纪姚燃两人急匆匆从船上下来。 “哈哈,文山兄,广州一别数年,别来无恙!”陈纪和姚燃跑过来兴奋的一把抓住文天祥的胳膊使劲摇晃。 “真没想到,竟然还能在鄂州见到云舟兄和君来兄,当真幸运!”文天祥也激动的有些失态,三人把臂兴奋叙过几句旧情,文天祥拉着二人去向吴潜介绍。 吴潜却笑着说:“二位贤侄与老夫在庆元府已经见过,只是不知道还是履善故旧,看来你心中的疑惑怕是很快就能解开了!” “疑惑?文山兄有何疑惑不解之处?”陈纪惊讶的问。 文天祥也不隐瞒,将自己来鄂州的疑惑说了一遍,陈纪姚燃两人相视之后哈哈大笑说,“原来是为此事,文山兄不用多想,肯定是赵兄推荐你来的!” “哪个赵兄?”文天祥满头雾水。 “自然是给崇国公送钱来的赵兄了,名叫赵颀,庆元府杨公镇的一位奇人,乃是我和陈兄的至交好友,先不说这些,以后我们介绍你认识,你可知道这八十万贯军饷是如何来的?”姚燃兴奋的说。 “天祥也正在疑惑此事,还请云舟兄解惑?”文天祥摇头。 “哈哈,来,我告诉你,此事听起来简直就像神话故事一般曲折离奇……” 姚燃开始滔滔不绝的诉说赵颀在庆元府捐款的事,顺便还讲一些赵颀平日的事情,陈纪也在旁边时而插嘴说几句,果然过程匪夷所思,只听的文天祥目瞪口呆,吴潜站在旁边也都听的满脸诡异,听到紧张处,胡须都情不自禁的扯断了好几根。 而就在陈纪姚燃手舞足蹈的解说这笔军饷来历的时候,一群官兵也在都统制张胜的亲自指挥下开始上船往下搬货,而此时州城之中也有无数官吏差人沿街敲锣打鼓的宣传庆元府有一笔八十万贯的捐款运送到城外,顿时鄂州城瞬间轰动,成群结队的百姓出城往码头而来。 忙忙碌碌半个时辰之后,船上的货物和钱款全都被卸下来堆在码头之上,除开咸鱼海带等用来掩人耳目的货物之外,数十口装钱的木箱也单独摆放在一起。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吴潜亲自检查钱箱,然后一箱一箱的全部打开眼看,除开其中有十多箱清点捆扎整齐的普通会子和银会之外,大部分都是一箱一箱串好的铜钱,这些铜钱都是杨公镇和鄞县百姓零散捐赠,铜钱新旧不一,但清点之后全都重新串好,一串一串码放的整整齐齐。 这些钱虽然看着多,但实际上数额并不大,加起来也不到两万贯钱,但这真正是普通百姓的心意,因此赵颀在运送之前也没想都换成会子或者银子,一文不少的全部送来。 而除开铜钱会子之外,还有几箱散碎银子和成锭的大额官银,甚至还有三箱黄金。 “崇国公,这是此次捐款的统计花名册!” 查看完所有钱款,吴潜安排州衙的官员就在码头上挨着统计清点登记,卢凤打开一口装满各种传单布幅的木箱,从里面拿出来厚厚一本书册双手递给吴潜。 翻看着花名册里面那些或熟悉毫不熟悉的名字,吴潜感慨不已,雪白的胡须眉毛都在轻微抖动。 这花名册上除开百姓捐款只登记了总数之外,第一页便是庆元府杨公镇小龙湾捐款十八万贯。 下面则是一些民间的商贾捐赠的数额,或有三五百贯,或有两三千贯。 而记录最多的则是两次义卖会捐赠者的名字和竞拍成功者的名字。 这其中有不少是庆元府名流和豪绅,许多吴潜都有印象甚至还见过面有过来往。 花名册的最后一页,还登记了魏国公赵葵一千两银子,通判高知年一千两银子的捐赠之外,另有一笔三十六万贯的超级捐款,不过捐赠人却只写了民间义士几个字。 “觉翁,这笔如此巨额的捐款,怎的没有来历?”吴潜翻看到最后,脸上现出极度惊讶的表情。 “履斋兄,此事赵大郎叮嘱不可张扬,稍后无人处我再解释!”吴文英脸色古怪的压低声音说。 “也好,这箱子面这些布幅又是何物?”吴潜一听和赵颀有关,点点头也就不在追问,把花名册递给旁边一个官员之后指着木箱里面东西问。 “禀崇国公,这些都是募捐时候用过的宣传横幅、条幅、旗帜、传单、捐赠告示等物,赵大郎吩咐送一些来,让崇国公挂在城墙之上鼓舞鄂州军民气势,让鄂州军民能够感受到庆元府百姓的支持和热情!”卢凤拱手说。 “好好,这个想法好,来人,把箱子里面的这些布幅和告示旗帜全都拿去三座城门附近悬挂张贴,让鄂州百姓全部能够看到,我鄂州百姓不是孤军作战,身后还有七十万庆元府父老乡亲的鼎立支持,赶紧安排车马将这些货物和钱款运送进城!” “是,大人!”几个官吏赶紧屁颠儿屁颠儿的开始指挥安排起来。 “履斋兄,大郎还让我给你带来一封信!”吴文英看着事情基本上都安排妥当,最后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吴潜好奇的打开信,展开阅读,读完之后转头看了二麻子等人一眼点头说:“既然赵贤侄有此相求,老夫自然会妥善安排,对了,信中所说还有一样特殊之物在何处?” “特殊之物?”吴文英都有些懵逼的呆了半晌摇头,“赵大郎的信我没看过,临走前他也并未曾叮嘱我说还有其他物品,莫非是他搞忘记了?” 第293章 精忠报国 “觉翁放心,赵兄没有忘记,这样特殊物品我们已经带来!” 陈纪从人群中挤过来,从怀里掏出另一封信双手递给吴潜。 “崇国公,赵兄言说此物重要,害怕人多口杂传播出去,因此叮嘱我二人必须亲自送到崇国公手上!” 看赵颀安排的如此神神秘秘,吴文英脸皮抽抽几下没有说话,吴潜脸色凝重的接过书信打开,细看一遍之后脸色变得更加严肃,把信叠好之后塞进袖袋之中点头说:“这封信的确很重要,多谢二位贤侄,麻烦二位回去之后转达老夫的感激之情!” “不敢不敢,这些都是赵兄安排,学生不过是帮忙送信而已!”陈纪赶紧摇头,旁边的姚燃拱手说,“其实赵兄还让我们带来两件宣传布幅,希望崇国公能够将其挂在城墙之上,不过此事还得国公自己斟酌,若是不挂也行,二麻兄,把两卷布幅让人抬过来!” 很快二麻子和几个保安扛着两卷白布过来,只看厚度和大小,至少一卷就有四五匹布大小。 “这是什么?” “如此大的布幅,怕是有两三丈高!” “就是,鄂州城也不过两丈……” 一群人都嘀嘀咕咕的讨论。 “张胜,安排官兵去把这两幅布都挂到城门两边!”吴潜虽然满脸的好奇,但却直接摆手吩咐都统制张胜安排人去挂上。 “履斋兄,你就不先打开看看?万一……” “哈哈,没有什么万一,赵贤侄为我鄂州捐款这笔八十余万贯的军饷,此乃天大的恩情,他要让老夫把头挂到城墙上去都行,何况区区两副布!”吴潜大笑着摆手打断了吴文英的话。 吴潜的话自然引起围观的将士和官吏一阵哗然和骚动。 “赵贤侄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带给老夫?”吴潜转头看着陈纪姚燃和卢凤等人,一群人全都摇头。 “那好,速速装车准备入城,也正好趁着空闲,大家一起陪老夫看看这两副布上究竟写了什么?”吴潜转身看着武昌门方向,而此时,城头之上,已经插上了十数面募捐的旗帜,五颜六色在初冬的蓝天下猎猎展昭,上面那些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从志成城保家卫国的宣传口号隐约可见。 十多分钟后,随着几个官兵出现在武昌门左边的城头上,一阵忙活之后,很快一卷宽达四丈的白布从城头上垂落下来,从上到下直接将城墙遮盖起来,足足两丈余高的白布上,赫然画着一位横刀立马的将军,头顶精忠报国四个大字,画像右侧用朱漆写着一首满江红,每一个字都有尺余大小,字字如血。 “鄂王,这是鄂王~” “快看,岳爷爷!” “这是满江红啊!” 此时武昌门外,得到消息出城看八十万军饷的百姓已经达到数万,几乎把整个码头四周围的水泄不通,当中只剩下一条警戒通道空空荡荡只通城门。 当这匹巨大无匹的画像垂落下来的时候,瞬间便引得人群剧烈喧哗骚动起来,人群之中喧哗惊呼不断,甚至还有人热泪盈眶。 “岳武穆?!”吴潜看着这副巨大的画像,呆了许久之后眼睛慢慢湿润,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潮红,略微有些佝偻的身躯也不知不觉的挺直。 文天祥紧紧的握着腰间的刀柄,双眼通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人群中开始有人哼唱这首慷慨悲凉的战歌。 许多人都不知不觉的跟着开始哼唱,有人开始跪地哭泣,然后数万人如同受到传染一般,成片成片的跪下去,哼唱的声音越发高昂,激烈中带着一股悲戚,还夹杂着痛哭。 “岳飞追封鄂王,就是当年岳家军驻守鄂州,精兵练武,挥师北伐,几乎光复中原,今日履斋兄守鄂州,赵大郎送你这副画,意义很深呐!”吴文英揪着一把花白的胡须满脸戚然。 “赵大郎恐怕也是因为朝堂混乱,对此战忧心忡忡,担心老夫守不住鄂州,害怕光是送来军饷还不够坚定老夫的意志,要以岳武穆来激励老夫,哈哈,其实不用他如此激将,老夫既来,就没打算后退半步,如若忽必烈真的杀到鄂州,老夫势必在鄂州城与他决一死战,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吴潜转头看着吴文英。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君特兄,老夫若是死在鄂州,到时候还请告知老夫三个孩儿,他日朝廷若挥师北伐收复中原和九州,且记得到坟上告知一声。” “履斋兄何故如此悲凉,眼下蒙古大军未到,又有了这八十万贯军饷,还有赵大郎给你的密信,我相信此战必胜!” “快看,又有一卷布下来了~”呜咽悲戚的人群之中,突然有人大声呼喊。 此时果然只见城门右边的城上头上,呼啦啦一卷白布垂落下来,照样是将两丈余高的一段城墙全部盖住。 这照样是一幅图,上面画着一条盘亘在崇山峻岭之间的长城,长城上书“还我河山”四个丈余大小的血色大字,而在下方写着‘忽必烈死于鄂州城下’九个斗大的字。 “哈哈哈哈,好,赵大郎果然不许老夫后退一步,借赵大郎吉言,老夫要在鄂州城干掉忽必烈,张贵文天祥何在?” “末将在~” 站在两边的文天祥和张贵同时站出来抱拳。 “擂鼓,鸣号,押送军饷物资进城,同时通传鄂州四县所有九品以上官员和统领以上武官,三日后齐聚鄂州大营,老夫要宣誓祭旗!” “末将遵令!” “进城~”吴潜大袖一挥,抬手指着笔直通往城门的通道大吼。 “呜呜~~~”悠长低沉的号角声瞬间响起,在通通通通的擂鼓声中,捆扎结束的数十辆马车在数百官兵的押送下,在数万百姓的欢呼声中进城。 两幅巨画,数十面彩旗,还有一条条募捐的条幅,在初冬的武昌城头猎猎拂荡。 往日沉闷萧瑟的鄂州古城,突然之间就变得热血澎湃起来。 而人群中那些仍旧脸上还带着泪痕的百姓,许多人直奔军营而去,要求投军杀敌。 …… 第294章 郁闷的忽必烈 就在鄂州城因为一笔巨额军饷欢欣鼓舞举城同庆之时。 十月的北方已经进入寒风凛冽的冬天。 被从华夏割裂出去的幽云十六州,已经历经辽金蒙古三百余年的统治,风俗习惯和南方的大宋早已变得不太一样,而这里的百姓,也早已鱼龙混杂,契丹人、汉人、女真人、蒙古人相互杂居,建筑风格也乱七八糟,帐篷、毡房和木石民居夹杂在一起,来来往往的人也是装束各异,既有宽袖大袍的儒生,也有长衫方巾的文士,还有翻皮毡帽的胡人,骑马坐车的都是蒙古贵族,原先趾高气昂的契丹人、女真人,在这些蒙古贵族的面前,也全都一个个夹紧尾巴装作小无辜小可怜,摇尾乞怜苟且偷生。 一行五人,僧俗道皆有,打扮也各自不同。 正骑马迎着呼啸的寒风和细碎的雪粒,一路风风仆仆的沿着官道直奔燕京而去。 燕京,昔日的金国中都。 而燕京之所以得名,则是先秦时期战国七雄之一的燕国定都于此,古称蓟城,又称燕都,因此蓟城从春秋至大宋,历经千余年兵灾战乱,城池也屡坏屡修,但仍旧存在,特别是金国经营百余年之后,规模更是扩大不少,最繁华的时候曾经居住有近百万人口,与北宋时期的开封和南宋的杭州不相上下,绝对是人类最大的城池之一。 可惜如今的燕京已经不复往日的繁华和兴盛,自从三十多年前被蒙古人攻占之后,蒙古人在城内足足烧杀抢掠月余时间,将百万人口屠杀的十不存一,最后还放了一把火将这座金国人费时百年建造起来的豪华城池付之一炬,燕京由此彻底变成了一座废城。 游牧民族的尿性一贯如此,只善于破坏,不善于建设。 不过游牧民族一旦开始接受汉人的思想,便会开始努力学习,昔日的辽国,后来的金国,都深受汉文化的熏陶,攻占中原之后开始摆脱游牧民族的习性,学习耕田筑城安定下来,然后采用儒家文化治理国家,因此中原和北方虽然先后落入辽金两国手中三百余年,但当地百姓也过的还算安稳,并没有遭到太大的压迫和剥削,种田读书和南方没太大区别。 但历史就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过程。 野蛮的契丹人攻占北方之后慢慢汉化,丢弃了祖传的放牧技能倔强的拿起锄头开始耕田种地,在变得文明礼貌的同时,野性也快速褪去,因此强大的辽国只存在了百余年便被野蛮的女真人干掉。 女真人占领了北方之后,因为羡慕中原文明,也丢弃了打家劫舍的传统手艺开始学习吟诗作画,很快也变得文明起来,然后又被另一个更加野蛮的家伙蹂躏了。 蒙古人眼下依旧在重复辽金的后辙。 在攻打金国的过程中烧杀抢掠,抢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和人口之后还不忘记放一把火,但很快蒙古人就开始后悔起来。 尼玛金国人实在太弱鸡了,还没怎么打,竟然就亡国了。 金国亡国不打紧,一下让蒙古人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拿金国的地盘该怎么办。 还给大宋是不可能的,毕竟吃到嘴的肉吐出来也舍不得。 但套马的汉子完全不习惯耕田种地和吟诗作画,因此无论是窝阔台也好,还是蒙哥也好都没有怎么想去好好治理这些抢下来的地方,因此也就胡乱的分封了一些蒙古贵族前来管理,同时为了安抚汉人,也将当地一些投降的汉人官员和豪强封为世侯,允许他们保留自己的军队负责管辖各州府城镇,由此也诞生了一大批割据势力。 实际上蒙古人占领中国的北方和中原之后,除开烧杀抢掠留下满地疮痍之外,几乎都属于野蛮放任的态度,真正掌权的都是这些世侯,三十余年过去,这些世侯的势力越发的庞大起来,许多世侯都开始时蠢蠢欲动,暗中不断扩展培植势力,不过碍于大宋的弱鸡和蒙古人的强大,一直都不敢正面反抗而已。 这些情况蒙古高层和大多数贵族似乎并不在意,蒙古的根在关外草原,他们一直都把中原当做养殖财货和人口的场所,从未真正关心过。 但唯独有一个人例外,那便是忽必烈。 忽必烈自小勇武,七八岁便能骑马开弓射杀狐兔,而且还非常孝顺,因此铁木真也很喜欢他,还特意请了许多学识丰富的汉人儒生教他学习中原文化,而长大后,忽必烈更是招募了大量投靠过来的汉人幕僚,不仅学习三纲五常这些伦理,而且对儒家修身治国平天下的学问非常热衷,读了大量的儒家书籍,在蒙古贵族当中,忽必烈绝对算是一个异类,对中原文化非常熟悉。 正因为如此,在金国投降之后,忽必烈被蒙哥任命为管理汉地事务的最高官员,大宋宝佑元年,蒙哥将京兆分封给忽必烈治理,忽必烈在长安建衙,并且协助征讨吐蕃和大理。 如今吐蕃和大理早已臣服,就只剩下了偏居江南的南宋小朝廷。 这次蒙哥汗亲自率领十五万大军征讨大宋,在所有蒙古人看来,苟延残喘的大宋将在没有任何抵抗的实力和机会,绝对会被一举荡平。 而作为总领漠南汉地事务的忽必烈,自然也把眼光放放在了自己管辖的领地上。 当初蒙古大军在金国兴高采烈的烧杀抢掠,而且到处屠城焚城留下大量破败的城池,绝然没有人想到今天这些城池都成了自己的国土。 虽然三十多年过去,昔日这些破败的城市也慢慢恢复了一些元气,但相对于往日大宋和金国治理下的繁华来说,完全堪称目不忍睹。 特别是昔日的金国都城燕京,眼下依旧还是一片破败的瓦砾和残垣断壁,人口也堪堪只有十万规模。 忽必烈熟悉中原文化,也喜欢中原,而且燕京地理位置重要,扼燕山和长城,是关外进入中原的闸门和关口,因此燕京在忽必烈看来必须要牢牢守住,而要守住燕京,那首先必然是要将它修好。 而眼前破败的燕京城,却是蒙古人自己一把火烧掉的。 因此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寒冬,忽必烈来到燕京,带着一些汉族幕僚,招募了一些熟悉建筑的汉族工匠,日夜讨论和完善燕京城的恢复工作,只等商量好之后,等到蒙哥汗彻底征服大宋,然后他便会上奏蒙哥汗,希望自己能够驻守燕京,以守护好这条通往漠北草原的咽喉要地。 至于蒙哥汗可能会死在这次征讨大宋的战争当中,不说忽必烈,所有蒙古人都从来没有想过。 而这次蒙哥出征不仅没有让他带兵随行,甚至也没让他回京师和林,这也让忽必烈耿耿于怀,心里郁闷不已。 因为心里头不爽,加上他也急切想了解蒙哥征讨大宋更多最新消息,因此便忍不住借巡视领地的借口从滞留的开平来到燕京,一边商讨修复燕京,一边不停安排人打探蒙宋战局的变化。 忽必烈来到燕京已经两个月,燕京的修复工作还在继续纸上谈兵,但蒙宋两国的战况却日夜不停传来,而这些消息也让忽必烈慢慢变得焦虑起来,因为蒙哥亲征的举动并不像开始想象的那样顺利,反而是障碍重重。 首先是蒙哥亲率的十万精锐攻打四川不利,因为不熟悉重庆复杂的山河地势以及不擅长攻城,如今十万大军还被宋军牢牢的阻挡在重庆一线,眼下已经两个月毫无进展。 而攻打两淮的塔察尔五万大军更是无力,从三月到十月,足足半年时间被宋军阻挡在荆山一线,伤亡数千人但却寸步难进。 大宋虽然偏居江南,军队战斗力不强但却繁华富庶,在自己家门口作战,各种军需粮草供给充足迅速,如今半年过去,各地调集的援兵也源源不断的往四川、荆襄和两淮前线补充,若是四川的局面打不开,若是拖上三五年,说不定会功亏一篑。 虽然忽必烈自己没能带兵作战,但这也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因为如今的中国北方虽然已经落入蒙古手中,在他的治理下看起来还算不错,但只有忽必烈自己知道,蒙古高层和贵族都太轻视北方的世侯了,一旦这场战争拖上三五年,劳师远征的蒙古大军后勤的压力极大,而这些汉人世侯也并非全都对蒙古忠心耿耿,其实心怀异心的不少,一旦战况出现不可预测的情况,说不定这些世侯会趁机作乱,与南边的大宋勾结在一起反叛,到那时自己作为总领漠南汉地的总督,恐怕会被诟病,对将来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十分不利。 因此,忽必烈此次来巡视燕京,既是想获得第一手战况,同时也是在视察自己的领地,暗中摸排各地世侯的实力和情况,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如今蒙哥汗亲征遇到麻烦,忽必烈自然也召集手下大量熟悉南宋兵力和地形的幕僚和武将讨论分析战况,分析来分析去,得到的结果就是宗王塔察尔的军事指挥太挫,劳师远征不是攻击大宋防守的薄弱区域,反而是选择了荆山这座南宋朝廷刚刚修筑的大城作为突破口,而且各种犀利的火器和在西方战场攻无不克的巨型投石机竟然一样都没有建造,还是如同以前的攻城模式,围堵之后用人不断去攀登城墙,导致错过了快速突破宋军防线的机会。 随着大宋对两淮防线的增援越来越多,忽必烈和一群幕僚经过反复推演之后皆都叹息。 若是到开春还是无法攻破大宋的两淮防线,这次史无前例的灭宋之战恐怕要再次泡汤。 而蒙哥汗出征前豪言三个月踏平四川,一年之内吞并大宋的计划,到此时早已成为了一个笑话。 无法攻破重庆,则十万最精锐的蒙古大军都会被困在四川进退不得,而塔察尔的五万偏师即便是成功攻破大宋两淮防线,孤军深入大宋也绝对无法对鄂州发动进攻,若是陷入宋军前后左右的夹击之下,塔察尔这五万大军说不定全军覆没也并非不可能。 而若是让自己替换塔察尔,启用大量熟悉宋军战法的汉地将士,制造大量火雷炮车,即便是荆山是一座铁关,估计早几个月就已经被攻破了。 但可惜塔察尔不是他,而蒙哥汗也不让他带兵参加这次灭宋之战。 内中因由忽必烈也知道,那就是他亲近汉人,在中国北方和中原推行汉法,大量任用汉人幕僚和学习儒家文化,这些特立独行的举动都引起了蒙古高层和大量贵族的不满。 在许多人的反对下,去年蒙哥汗甚至还派亲信阿蓝答儿在关中设置钩考局,核查忽必烈在关中和河南等领地的财政状况,阿蓝答儿最后给忽必烈罗织了上百条的罪名,意图剪除他身边的汉人幕僚和官员,以此削弱忽必烈的势力。 这件事对忽必烈的打击非常大,数年时间投靠他的大量汉地官员和幕僚都被各种罪名杀掉,让他实力大损,而鉴于蒙哥的怀疑,忽必烈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的冒着大雪去和林哭着向蒙哥磕头赔罪。 蒙哥虽然宽恕了他的罪过,但却也对他提防起来,感觉到继续放任忽必烈的发展,或许会威胁到他的大汗地位,于是将他滞留在开平不许返回京兆。 最近一年忽必烈都没有见过蒙哥汗,虽然是亲兄弟,但两人之间的亲情已经蒙上了一层阴影。 实际上对于喜欢汉人文化的忽必烈来说,他对蒙古这种混乱的部族统治非常不感冒,他已经无数次憧憬自己登上汗位之后的打算,那便是模仿唐宋和儒学为宗,创建一个大一统的华夏帝国,彻底废除蒙古当前混乱的部族统治。 而一群投靠他的汉人官员和儒生,也对忽必烈这种亲近汉人推行汉治的举动表达了热烈的支持,刘秉忠、许衡、郝经、元好问这些当世大儒也都踊跃为他出谋划策,帮忙培植他的势力。 可惜,无论他想的多么美好,但蒙哥亲征大宋的举动,却让他距离自己的梦想似乎越来越远。 一旦蒙哥这次真的征服汉人最后残存的江山,江南被纳入大蒙古国的统治之下,江南诸地必然会被分封给其他蒙古贵族,创建一个大一统的华夏帝国,推行儒家治国的想法就会彻底化作泡影。 看着大帐外面漫天白茫茫的鹅毛大雪,忽必烈仰天长叹。 此一时,他竟然突然有些希望蒙哥汗这次亲征大宋的失败。 这样就还能给他留下一些希望和念想。 第295章 紫气降临 “报~~” 就在忽必烈满脸郁闷的看着满天飞雪长吁短叹之时,突然风雪之中一匹快马疾驰而来,瞬息就到帐篷门口。 一个士兵滚鞍下马单膝跪在雪地之中顿首禀报:“禀大王,方才有人擅闯行营已被拿下,百夫长派属下前来请示如何处置?” 忽必烈看着漫天翻滚的鹅毛大雪和凌厉呼啸的北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开口:“何样的人物?可曾审讯清楚?” “是两个道士,只说有要事面见大王!” “道士?”忽必烈愣了一下从风雪之中收回眼神,脸色也变的十分惊讶。 “是,他们说是从东海琅琊而来,眼下还被拘押在行营之外,还请大王示下!” 就在忽必烈疑惑究竟该不该见的时候,大帐之中一个身穿儒服须发花白的老者慢慢走出来对着忽必烈拱手说:“王爷,此二人不知从何而来,加上又天寒地冻正好无事,统领何不将此其唤来询问一番,既可以解闷,或许还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唔,姚先生言之有理,那便唤来询问一番,速速回去将两位道士带来大帐!”忽必烈点头。 士兵离去后不久,很快便看到几个士兵带着两个道士过来,其中一个年约五旬,灰发长须头扎道髻,行走之间大袖摇摆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态,另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道士跟在身后。 “无量天尊,贫道云松子见过大总领!” 两个道士身上堆满积雪,身上还各自背着简陋的包裹,走到大帐门前一起对着忽必烈稽首行礼。 忽必烈微微点头之后满脸奇怪的开口:“二位道长从何而来?有何要事要面见本王?” “回大统领,我师徒二人从崂山而来,老道自幼学的一些观气之术,月余前见有紫气显于燕地数日不散,因此特来一探,得知大统领就在燕京,便特来拜见!”老道士气定神闲的回答。 “紫气降临燕地?”忽必烈满脸惊讶。 “不错,紫气降临,当主圣人现世,经过老道前来一路不断推演,恐怕这紫气和大统领有关……” 忽必烈心中咚的猛然一颤,平静的脸色也瞬间变色,还没等到老道士话说完,手一摆呵斥说:“道长休得胡言乱语,燕京乃是昔日辽金上都,自有天子气象,有紫气显现也不奇怪,怎会和本王有关?” “贫道只是依照天机推演,是与不是尚不敢肯定,不过贫道听闻大统领礼贤下士,我等冒着寒风大雪千里迢迢而来,如今却被挡在门外,莫非这便是大统领的待客之道?” “王爷,此处人多口杂,何况这二人乃是方外之人,还请屏退左右请入大帐之中再说,免得被人传出去误事?”姚姓老者在忽必烈耳边低声提醒。 忽必烈微微点头之后命令亲兵将两个道士带进大帐坐下,同时喝令所有人无关之人全都离开,然后这才回到中央铺着黑熊皮的主位坐下,姚姓老者陪坐右手下方,而一群亲兵和很快将大帐四周围警戒起来,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此时大帐之中只剩下了忽必烈和姚姓老者,然后就是老道士师徒二人。 相对一阵沉默之后,忽必烈开口:“道长既然特意前来见本王,眼下已经见到了,还请开门见山吧,到底见本王有何事,若是说的不能让本王满意,莫怪本王怠慢了两位!” 忽必烈脸色平静,但语气中却带着一股生冷和杀机。 蒙古人信奉萨满教,不过因为势力扩张很快,融入了东西方数百个国家和民族,加上对宗教非常宽容,因此中原的佛教道教对蒙古人的影响也很大,而道教在中国有着特殊的地位,五行轮回和观气之术也深得人心,眼下老道士说紫气降临燕京,推及有圣人降临,而且还和自己扯上关系,这句话一旦传到蒙哥汗或者一些对他有敌意的蒙古贵族耳中,只怕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天无二日,地无二主。 蒙古只有一个大汗是正统,那就是眼下征战在外的蒙哥。 一旦外界开始流传他忽必烈身上有紫气笼罩,有天子之相,只怕蒙哥第一时间就会将他杀了。 因为蒙哥本来就对他有些忌惮和提防。 “大统领休要紧张,紫气降临,天兆显现,老道前来探查本来也没想到大统领会在这里,不过时机凑巧遇到大统领,也便印证了老道的推算而已,但天兆只是天兆,并非一定就会成为结果,还需天时地利人和的配合才可能成功,因此老道前来拜见大统领,是想助大统领一臂之力!” 老道士盘坐在柔软华贵的波斯羊毛地毯上脸色平静的回答,丝毫看不出来有丝毫的担心和害怕。 “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可不会相信你的这番胡言乱语!”忽必烈虽然心脏跳的有些快,但还是强行压住情绪脸色不快的说。 “大统领何必自欺欺其人耶,老道乃是方外之士,对人间谁当帝王并无成见,但老道却也能看清天下大势,江南朝廷气运衰竭,已经是苟延残喘之势,而蒙古国势正盛,想来不久之后就能定鼎天下,老道是汉人,自然也不喜蒙古人烧杀抢掠的作风,蒙古贵族更是对我汉家百姓视若猪狗,但大统领不一样,一直学习我中国文化,在领地推行汉法,素有贤名,这些年统领漠南汉地事务,也颇为体恤我汉家百姓,既然明知大宋将灭,蒙古当兴,老道为天下黎民计,自然也希望体恤我汉家百姓的大统领能够登上蒙古大汗的宝座,以后对我中国百姓多一些善意和怜悯,因此这一臂之力,自然也帮的心甘情愿,而为了让大统领相信老道的诚意,老道特意为大统领带来一样举世罕见的礼物,以表心意……” 老道士说着从肩上取下包裹,放在案桌上打开,接连几层麻布棉布打开,最后露出一个红色绸带金色丝绸包裹的物体。 看着老道士神情凝重而且如此包裹严实的礼物,就算是本来不怎么在意的忽必烈也渐渐感觉紧张起来。 说实在,老道士从到来到眼下一共才说了不到五句话,但每一句都令他激动又惊恐。 没有人不想当君临天下的蒙古大汗,尤其是他自己,作为黄金家族的最高血统,作为蒙哥汗的亲弟弟,绝对有资格成为下一任蒙古大汗的首选继承者,但如今他已经受到蒙哥的猜忌,也被另外的兄弟和几个叔侄忌惮,统领漠南汉地事务,实际上在所有的蒙古贵族看来绝对算是一种排斥,蒙古各部族的根在草原上,只有世代放牧牛羊马匹的大草原,才是蒙古人魂魄所依的地方。 封地在关外和关内,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待遇。 但眼下他一没有军权,二没有关外的封地,若是没有更大的功劳,只怕将来的大汗宝座轮不到他头上来。 而要获得权力和地位,目前最好的方法便是参加攻打江南的大宋,若是有了这灭国之功,自然会获得大量贵族的支持,将来争夺蒙哥汗去世之后的汗位也就有了更多的把握。 但这些都需要一个前提。 那就是得到蒙哥汗的信任,交给他军权,让他领兵出战。 虽然他也想过自己若是取代塔察尔,眼下必然早就已经杀到鄂州了。 但没有机会,任凭他空有远大的报复和野望,也只能窝在自己的领地郁闷发呆消磨时光。 但眼前这个不知道从何处跑来的老道士突然一下掀开了他心中隐藏许久的野心,而且还说要助自己一臂之力,忽必烈既感觉有些不真实,同时竟然也升起来一股压制不住的期望。 “此物乃是老道费时十余年炼制而成的法宝,今日献于大统领,希望大统领不要忘记老道方才一番恳请……” 老道士说着话,慢慢将捆扎在丝绸上的红色绸带拉开,随着金色的丝绸四面飘落下去,一尊尺余高通体晶莹剔透的紫色水晶瓶显露出来。 “嘶~~” 水晶瓶显露出来的瞬间,坐在老道士对面的姚姓老者手一抖扯落几根花白的呼吸,猛吸一口气一双老眼瞪的溜圆,满是皱纹的脸瞬间呆滞,不知不觉还有一丝口水顺着胡须滴落下来。 而忽必烈的情形也好不到哪儿去,本来坐的四平八稳,还在不断的转动手指上的一枚绿玉扳指,但看到水晶瓶的刹那,手一抖将扳指撸了下来,啪嗒一声就掉在地上,满脸呆滞直勾勾的看着老道士面前的水晶瓶,嘴巴张大可以塞进去一个大鸭蛋。 “这……这是什么……宝……宝物?” 半晌之后,忽必烈霍然站起来大步走到老道士面前,手伸到水晶瓶前面却又赶紧停了下来,似乎觉得自己就这样伸手去拿太过冒犯宝物了。 “此物叫做紫玉水晶八卦瓶,乃是老道采昆仑紫金玉隋,用道家秘法精炼而成,前后费时十余年时间方才成功,此物天地之间仅此一件,今日特意献于大统领!” 老道士站起来稽首之后,双手将水晶瓶拿起来小心翼翼放在忽必烈手中。 “这……这也太贵重了……”忽必烈双手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托着这件从未见过的水晶玻璃,感觉到浑身血液都在哗哗贲张涌动。 身为蒙古最高贵的黄金家族成员,自小见过的宝物不计其数,这些年蒙古大军东征西讨,东西方的宝物更是源源不断的运送回来,但他不需要只需去分辨细看,就知道眼前手中这件宝物,绝对是天底下最名贵最精致最不可思议的宝贝,不说他没见过,他相信蒙哥汗也没见过。 若是他方才还对老道士的话将信将疑,甚至在心中思量是不是等话说完之后将这两个道士杀人灭口,但如今这个举世罕见的宝瓶入手,他心中的疑惑和杀人的心思瞬间荡然无存。 此物只应天上有,绝对不像是人间能够出现的绝世宝贝。 若是将其展示出来,绝对会引起天下轰动。 甚至忽必烈相信,对与那些喜爱珍宝的蒙古贵族来说,轻松可以换到数以万计的奴仆和牛羊马匹。 而这份大礼,也可以看出老道士绝对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助他。 “宝贝啊,此物天地罕见,绝对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此时姚姓老者也回过神来,迫不及待的走到忽必烈身边,双眼放光赞不绝口。 细细观赏水晶宝瓶十多分钟之后,忽必烈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将瓶子轻轻放在案桌上,然后看着老道士认真的说: “道长献给本王如此贵重的礼物,本王自然也会投桃报李,将来一定会善待领地百姓,约束部众少行杀戮,只不过本王并不能保证其他的事,毕竟本王并不能成为蒙古大汗,江南诸地,本王管不了!” “呵呵,大统领何必妄自菲薄,如今蒙宋大战已经半年,但最为熟悉汉地事务的大统领却无所事事,想来大统领也心中颇为郁闷,老道来到燕京得知大统领也在此处,心中疑团也霍然开朗,因此特意前来助大统领一臂之力,只要您按照老道的话去做,很快就会有转机!” “道长此话怎讲?”坐在忽必烈下手的姚姓老者忍不住问。 “紫气天降,大统领已有天子气象,如今不过是缺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而已,而机会就在这次的蒙宋大战之中,若是大统领得大汗诏令领兵攻打大宋,此事算不算得偿所愿?”老道士面带微笑的开口。 “道长说笑了,即便是本王想建功立业,但大汗的命令岂会因你而改变?”忽必烈脸色阴晴不定的开口。 “呵呵,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道方才说了,大统领要想登上大汗宝座,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天时已到,就在蒙宋大战之中,地利如今也在大统领这里,蒙哥汗率领蒙古十万精锐被困在四川进退不得,想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拿下四川,若要战局对蒙古有利,攻打两淮的蒙古大军就必须撤换将领,而老道以为,只有熟悉汉地事务的大统领最有能力和把握,因此大统领眼下要做的,就是获得蒙哥汗的信任,拿到兵权取代塔察尔,一旦大统领攻破大宋的两淮防线,大宋必然乱作一团,这样他们便首尾不能相顾,对四川的支援肯定会减弱,这样蒙哥汗压力减小,也就能很快拿下四川,然后两路大军夹击之下,大宋很快就会崩溃,而这份破敌之功必然会获得大汗的信任,还会得到广大将士和部落贵族的支持,这便是人和之利……” 第296章 十万两黄金 “道长说的这些话本王都知道,但本王因为亲善汉地百姓和喜欢儒家学问,如今在蒙古国颇受排挤,这次攻打宋国更是被排斥在外,道长又如何让本王取得军权,难道你想让本王学那魏公子无忌,冒险窃取前方兵权不成?”忽必烈打断老道士的话。 “哈哈,若是大统领有这份把握和胆量,又有何不可,宗王塔察尔不善攻城,被阻挡在荆山已经半年之久,这绝然不合蒙哥汗的命令,若这种情况到开春还不能被打破,只怕此次大战会无疾而终,如果大统领学那魏无忌夺下塔察尔兵权,然后一举攻破大宋防线,一旦大统领主导蒙军这次战争获胜,也会得到不少好处……” “云松子,你这样蛊惑统领大人到底是何用意,你莫非不知道魏无忌的下场?”姚姓老者愤怒的站起来。 “岂敢岂敢,贫道不过是借大统领的话开玩笑而已,对了,还不曾请教先生高姓大名!”老道士淡然稽首道歉。 “哼,老夫不过一介布衣罢了,姓姚名枢!”姚姓老者冷哼。 “姚枢,莫非就是民间传为赛王猛乎?”老道士愣了一下惊喜的站起来。 “不敢当,世人抬爱而已,老夫不过是追随统领帐下的无名之辈!”姚姓老者冷然摆手。 “哈哈,姚大人勿怪,是老道唐突了,虽然我们不曾相识,但心思却都一样,都是希望尽快平息蒙宋之间这场大战,少造一些杀孽,如今最熟悉汉地事务的蒙古亲王之中,唯独大统领最为贤达,不然老道也不会冒险前来拜见大统领,既然有姚大人在此,接下来的话老道说起来就更加放心了!” 听老道士这般说,姚枢脸上的不快略微散去,拱手之后坐下去说:”那还不知云松道长有何奇谋,能够助统领得到大汗的信任得到兵权!” “不错,既然道长话说到如此地步,本王也不隐瞒,对于这场蒙宋之间的战争本王也有推测,即便是我们如今的进攻遭到宋国的抵抗,短期或许不会成功,但大宋终究会被我大军攻破,但宋国抵抗的越久,将来承受的代价也就越大,只怕将来攻破大宋之日,就是江南诸地生灵涂炭血流成河之时,本王和姚先生一般心思,都不想对汉地百姓大开杀戒,但我没有兵权,无法阻止将来蒙古大军的行动,你若能够帮我取代塔察尔,本王答应你,攻破大宋之后一定会少杀慎杀,不到迫不得已绝对不会乱杀无辜!”忽必烈此时心情慢慢的平静下来,开始严肃认真的对待老道士说出的话。 “好,只要大统领答应善待江南百姓,老道也不自然也会不遗余力,大统领请看这个紫玉水晶八卦瓶,以为此物价值几何?”老道士指着放在忽必烈面前的水晶玻璃瓶问。 “价值连城,无法估量……”忽必烈仔细盯着水晶瓶片刻之后微微摇头。 “既然大统领如此说,那老道暂且认为其值万两黄金如何?”老道士点头。 “万两黄金……”忽必烈默然片刻点头,“若是非得用黄金来交换,想来只多不少,不知道长究竟何意?” “自古征战,不过财货人口而已,这水晶宝瓶天地罕见,算得上是人间最为珍贵的宝物,我想若是统领大人将其拿去献给大汗,必然会得到大汗的赞许!” “道长是说让本王把这个宝瓶献给大汗,大汗就能让我取代塔察尔?”忽必烈惊讶的问。 “大统领莫要想的太过简单,此物虽然珍贵,但或许并不能打动大汗!”老道士还没说话,姚枢便首先摇头提醒。 “这样……老道手中本来还有两样更加贵重的水晶宝物,本是我道家的镇山之宝,若是拿去献给大汗,必然保证大统领得偿所愿,但这两样法宝不是凡物,老道也不敢轻易送给大统领……”老道士拈着胡须沉吟一番之后说。 忽必烈一听脸色顿时激动起来,“却不知道长另外两样宝物究竟有何妙处,竟然如此肯定大汗就能将兵权交给我?” 老道士脸色凝重,揪着胡须半天不说话,似乎还在沉思该不该说出来。 “云松子,方才王爷的话你也听见了,若是不能帮助统领获得兵权,将来大宋必定会血流成河,你这两样宝物虽然珍贵,但与将来六千万百姓的性命比较起来,恐怕也并非不能割舍,道德经有云: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厚藏必多亡。你等修道之人,名利珍宝本就是身外之物,何必这般斤斤计较!”姚枢急的站起来说。 云松子脸皮抖抖几下脸色很难看的开口说:“姚大人,话虽是这般说,但这两样法宝不同老道炼制的这件凡俗宝物,乃是老道师门几位前辈费时百余年方才炼制成功的法宝,师尊仙逝之时特意叮嘱我,这两样法宝一旦现世必然会引发天地气运混乱,恐怕会造成不可预测的后果……” “嘁,气运之说虚无缥缈,道长不想拿出来便算了,何必遮遮掩掩!”姚枢很是不屑的摇头。 “天地大道,万物有法,有些事非是凡俗之人能够看清,老道自幼学习观气之术,岂会胡说八道……罢罢,为了大宋六千万黎民百姓计,老道可以把这两样宝物拿出来交给大统领,但因为这两样物品太过珍贵,因此不能白给,需要大统领给老道一些利事,老道要回去修一座道观作为补偿,以洗脱老道的罪过!” 看老道士松口,姚枢脸色好看了许多,忽必烈也暗自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和颜悦色的微笑着说:“道长说的在理,这等宝物的确贵重,只是不知道本王要拿到这两样宝物,需要付出多大代价?” 老道士沉默片刻之后伸出一根手指头,满脸严肃的看着忽必烈:“十万两黄金……” “哐当~” 老道士话音未落,姚枢直接一头杵在了案桌上,忽必烈也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的看着老道士。 “大统领无需惊讶,您的确没有听错,就是十万两黄金,这并非老道讹人,而是这两样法宝一旦现世,老道也无法掌控将来会发生何事,因为据师尊提醒,这两样法宝汇聚了九州气运,凡是拿到这两样法宝之人必定气运缠身,非是圣人天子不能拥有,否则福厄难料,因此老道必须要大统领付出真心诚意的代价,而且还要发誓,将来无论因为这两件法宝而引发何种后果,都不得找老道的麻烦,因为这两样法宝一旦落入大统领手中,天地气运的改变便再也无法阻挡!” 老道士说话之时神情极其认真,即便是不太相信的姚枢竟然也感觉后背有些冷沁沁的发寒,揉着额头看着老道士说:“既然你说这两样法宝非圣人天子不能拥有,蒙哥乃是蒙古国大汗,统御百族,是真正的真龙天子,想来不会有什么祸事发生!” “嘿嘿,姚大人想的太简单了,老道方才说了,这两样法宝汇聚我华夏九州气运,而蒙哥汗非是我华夏九州之主,会不会出现意外可不敢保证,不过大统领放心,老道看你紫气罩体有天子之相,属于有大福运之人,拿这两样法宝应该不会出问题,但若是送给蒙哥汗,还是尽量小心些为妙,若是因为此事让蒙哥汗身陷厄难老道可担待不起,因此以后不管出现何种变故都千万不要找老道的麻烦!” 老道士嘿嘿干笑几声解释之后也不再说话,盘腿坐在波斯地毯上摆出一个入定的神态,而旁边的年轻道士从近来开始,自始至终就从来没有开过口,一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旁边听几人说话。 姚枢心惊肉跳的转头看着忽必烈。 而忽必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感觉心脏砰砰巨响几乎要跳出体外。 老道士的话虽然听起来犹如胡说八道,但眼前这个晶莹剔透的水晶宝瓶却做不得假,绝对是天地罕见的宝贝,因此这些话也不由得忽必烈和姚枢不仔细对待。 老道士将价值万金的宝瓶轻描淡写的就送了出来,另外两件又说的如此慎重和神秘莫测,因此无论真假忽必烈都感觉到眼前这两个道士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而老道士说的话更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大帐之中安静许久之后,忽必烈狂跳的心脏慢慢平息下来,这才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的开口说:“若道长真的有如此神奇的宝贝,十万两黄金倒是物有所值,不过本王有一句话想问清楚!” “大统领尽管说便是,贫道知无不言!”老道士半睁眼帘微微点头。 “不知道长所说的厄运最严重会是何样的后果?”忽必烈有些口干舌燥的问。 “呵呵,大统领明知故问,人生在世,万事大不过性命,最大的厄运自然是死!”老道士淡淡的回答。 忽必烈心脏又开始哐当哐当的狂跳起来,刚刚平静下来的脸色也忽然涌上一股潮红,耳朵里面尽是血液哗哗流淌的声音,仿佛长江大河一般激荡不休,眼前甚至既然有一股淡淡的血色出现。 “王爷……王爷……” 足足呆了近三分钟,忽必烈才从姚枢接连的呼唤声中清醒过来,使劲儿揉着太阳穴强自镇定下来说:“不知这两样法宝现在何处,可否拿出来让本王一观,不过请道长放心,本王看过之后无论买不买,都绝对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好!”老道士点点头,“紫气笼罩燕京,当主人间诞生圣人,虽然老道是方外人士,本不该管这些民间和朝堂俗世,但天有好生之德,老道不忍兵灾之下生灵涂炭,因此特意来拜见大统领,一是提醒大统领做好准备,二是也知道大统领熟悉汉地事务,对我汉地百姓也怜悯有加,只希望大统领无论是攻打大宋还是将来登上汗位君临天下,都少杀慎杀大宋百姓,这两件道家珍宝虽然贵重,既然老道答应大统领,自然也要拿出来,不过此物不能轻易示人,老道还需回去做一场法事,另外大统领也要斋戒沐浴三日以示诚意,三日之后,大统领亲自去燕京城西的灵泉寺找一个法号性空的和尚……” “道长是道家修士,为何会把两件道家珍宝放在寺庙?” 老道士的话不光让姚枢不解,忽必烈更是满头雾水,两人忍不住一起打断了老道士的话。 “呵呵,这两件珍宝事关天下气运,凡触之者必沾染因果,老道假和尚之手,只不过想分担一些因果罢了,佛道争斗数百年,这百年时间更是将我道门压的喘不过气来,这些和尚号称解苦救难,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帮我道门承担一些扰乱天机的罪过也在情理之中,对了,大统领拿到这两件珍宝之后一定要万分小心,千万受不得颠簸,一旦碎裂,说不定会殃及大统领自身……” “那是自然,道长放心便是!”忽必烈赶紧点头,然后又忐忑不安的问,“迎接这两件法宝不知还有何需要注意的地方,还请道长一并告知,好让本王提前早做准备!” “大统领无需太过紧张,我们到家讲求道法自然,无为而为,无用而用,最重心诚,表面上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统领答应老道的话将来一定要做到,老道会在做法之时详写符表祷告道门诸多神仙,降法旨以顺天意,若是将来大统领食言而肥,乱杀无辜,到时受了天道反噬,莫怪老道没有提前提醒……” “道长放心,本王自然言而有信,若是道长的话应验,将来本王绝对会善待南方百姓,不会轻易刀兵相加!”忽必烈赶紧满脸严肃的点头应诺。 “那便好,今日就这般交代,老道也要赶紧回去准备,三日后大统领自去迎接法宝,告辞!” 老道士稽首,招呼年轻道士起身准备离开。 “道长稍等……”忽必烈赶紧也从熊皮大椅上站起来。 “大统领还有何吩咐?”老道士点头问。 “吩咐不敢,既然三日后本王就能见到这两样法宝,若果真是道家珍宝,本王必定会买下来,但但却不知那十万两黄金道长该如何带走?”忽必烈疑惑的问。 “呵呵,金银珠宝,不过是身外之物,大统领想何时给都行,老道并不强求,而且十万两黄金老道也带不走,而且我想大统领虽然富庶,但三天也凑不齐十万两黄金,因此这钱什么时候给全看大统领的意思,不过老道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还请道长详说?”忽必烈满脸古怪的点头。 “帮我把这十万两黄金送到开封重阳观!” “好,重阳观本王熟悉,此观是当年长春真人丘处机主持建造,后来虽然被毁,但这些年已经在修复,道长自称是从崂山而来,崂山派应该是天师道,似乎和全真道互不统属?”忽必烈脸色更加古怪。 “哈哈,天下道门本一家,何曾要分全真和天师,大统领只管将黄金送去便是,今日天色不早,老道就此告辞,大统领留步!”老道士大笑着转身,带着徒弟大步走出帐篷,等忽必烈和姚枢追出帐篷的时候,两位道士的身形已经淹没在了茫茫大雪之中。 第297章 挖了一个坑而已 “王爷,您真的相信这两个到道士的话,十万两黄金可不是小数目……”姚枢揪着胡须满脸担忧的转头看着忽必烈。 “不过是十万两黄金罢了,只要真的如同云松子所言,百万两黄金本王也定然给他凑齐!”忽必烈从风雪中收回眼神淡淡的说。 “属下担心此事有诈,最好还是先安排人偷偷前去灵泉寺打探一番,免得有人暗中谋害王爷!”姚枢提醒。 “先生说的有理,的确要先去打探一番,无论是蒙古还是汉地,想本王死的人不少,呵呵,不过我倒是不担心刺客,反而是担心这个来历不明的道士所说的那两样法宝到底灵不灵验?”忽必烈脸上露出一种期待的神情。 “王爷,道家之言不能不信,但也不可全信,许多都是夸大其词胡言乱语,若这两个道士是骗子……” “哈哈,姚先生不必多虑,世间能骗到本王的人还没有出现,更何况这两个道士先交宝物,黄金也并未取走,而是让本王自己决定给或者不给,若是天下的骗子都这等行骗,只怕都要饿死了,只等本王斋戒三日,安排人暗中打探清楚灵泉寺的情形之后,三日后亲自去检验这两样宝物自然就清楚了!”忽必烈负手大笑。 “王爷,您还是小心为妙,万一……” “万一什么,姚先生直言无妨!” “老朽在想,万一这两个道士所说的事都一一应验,不知大王以后当如何打算?”姚枢犹豫片刻之后还是问出了心底深藏的疑惑。 忽必烈默然许久之后使劲儿握了一下拳头,挺直身躯说:“姚先生知道本王的理想,这些年本王也一直在暗中努力,但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在我,加上大汗对我也颇为猜忌,去年甚至都剥夺了本王的军权,但汉人的治国方法比之蒙古的部族要好得多,本王只要有一丝机会,绝对不会放弃打算,这两个道士虽然说的悱恻莫名不可相信,但对于本王来说,总归是一个机会,何况眼下宋蒙两国交战陷入胶着状态,蒙哥汗绝对有换帅之心,若这两件宝贝真的和刚才那件水晶八卦宝瓶一般罕见,我想送去之后他一定会心动,只要给了本王统帅东路军的军权,本王有信心在一月之内攻破荆山防线,若是能够给本王统御中原所有大军的权限,半年之内本王就能打过长江,彻底撕开大宋的长江防线……” “王爷有此雄心壮志,属下定然全力追随,不过那道士说着两样宝物落到大汗手中,可能会有厄运,到时候怕是会连累到王爷,王爷不得不早做提防和安排!”姚枢提醒。 “提防……不错,本王的确要早做一些安排,若这云松子果真有洞晓天机之术,本王将来能够登临大宝,一定会好好优待道门……” 忽必烈转身走进帐篷,大步走到自己的熊皮大椅上坐下,拿起案桌上的水晶宝瓶再次观看许久之后,小心翼翼放下,摊开一张地图仔细的观看起来。 …… 燕京城外一处破败的山神庙中,一个壮实的青年和尚,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和一个风姿绰约的年轻女子正站在山神庙的门口,看着满天翻卷的鹅毛大雪和呼啸的寒风,脸上皆都露出担忧和焦虑之色。 一直等到天色将黑,终于看到两点黑影由远及近往破庙而来,等到数十丈外,差不多能够看清是一老一少两个道士,三人这才一起长舒一口气,然后冲出破庙将两个道士连拉带拽的拖进了庙中。 “别扯别扯,快把火烧大些,酒葫芦也拿来,冻死我了!”老道士嚷嚷着一边跺脚一边嚷嚷。 女子赶紧去拿酒,胖子去往火堆加柴,壮实青年却迫不及待的一把抓住老道士的胳膊。 “瞎子,可曾见到忽必烈?” 老道士拍打着衣服上的积雪翻个白眼儿得意的哼哼:“老道出马,一个顶俩,忽必烈又不是多了不起的大人物,自然很顺利的就见到了!” “见到之后呢?”和尚急切的再问。 “急个屁,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俗话说万事开头难,见到了自然就好办了,先别问这么多,赶紧那酒肉热汤过来,吃饱喝足才有力气讲故事,能者干啥,还不去帮道爷把酱牛肉取来……”老道士撇嘴。 “瞎子,希望你等会儿告诉我一个好消息,不然爷揍出你的屎来,你带去的那件水晶八卦瓶,少说也能卖万把两金子……”青年和尚狠狠的松手,转身去取牛肉酒食。 在几个人的张罗下,很快火堆烧旺,热汤酒肉也都准备好,摆放在一张缺了三条腿的破旧小木桌上,老道士和年轻道士也顾不得洗手,胡乱在身上擦了一下就拿起牛肉酒水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出城之后为了提防忽必烈的跟踪,特意在燕京城内城外绕了几个大圈子,等到天快黑了,四下的确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之后,这才回到寄身的破庙。 十多分钟之后,一大块酱牛肉吃完,一葫芦酒也喝光,两个道士打着饱嗝坐在火堆旁边的干草上,在青年和女子、胖子的连声催促和期盼下,将去拜见忽必烈的经过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 听完老道士的话,三个人皆都脸色有些发呆,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顺利的原因有三,一是我们投其所好提出的条件刚好是忽必烈欲而不得的东西。二是赵颀给的这几样水晶宝贝的确价值连城,任何人都会动心,忽必烈也不意外,要知道这样的宝贝,怕是大宋皇宫都没有,这第三……” “第三是什么?” 看老道士说完两条停下来剔牙,青年和尚忍不住问。 “第三自然是老道洞晓天机的人格魅力了,你们是不知道,老道还没说完,那忽必烈竟然就迫不及待的准备付钱了!” “嘘~”中年胖子摔了一把额头的虚汗长吐一口气,满脸欣喜的说:“看来忽必烈是迫不及待的想弄死蒙哥,然后自己当蒙古皇帝!” “嘁,皇帝谁不想当,忽必烈此人野心勃勃,而且招募了大量汉人幕僚不说,还通晓熟读我中华经义,此人比之蒙哥更加难以对付,我只怕赵颀这是在助纣为虐,一旦忽必烈当上了蒙古大汗,南边的宋国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翻盘了!”老道士撇嘴解释几句,脸色也慢慢变得茫然起来。 “那关我们何事,大宋完不完蛋对我们来说也没啥好处?”年轻道士接话说。 “话也不能这样说,大宋一日不灭,这天下的汉人便始终还有一份希望和一分寄托,蒙古乃是异族,野蛮凶残毫无仁义之念,杀我中原百姓如屠猪狗,这燕京当初乃是我金国中都,人口百万,繁华富庶比之临安不差分毫,然而眼下是何模样大家都看清了,若是大宋败亡,繁华富庶的江南都会变成这般模样,赵颀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大宋在,我等这些人还有一个寄生求活的机会,而一旦蒙古攻灭大宋,我等将成为亡国奴,从此与孤魂野鬼一样,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脚之地……” 青年壮汉站起来,摸着脸颊上一道疤痕看着破庙外面翻飞的大雪,双眼之中倒影着一抹淡淡的火焰光芒。 “所以无论如何,大宋现在还不能亡,这也是我答应他来北方的原因!” “五两哥,你真的相信赵颀最后能够打败蒙古人?他不过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已?”女子站起来轻声说。 “十五岁,呵呵,你们谁见过这么厉害的十五岁孩子,修小龙湾,募捐五十万贯军饷,做出如此不可思议的水晶宝物,这些都已经不能用年龄来衡量了!”青年壮汉笑道。 青年道士:“听说他一前可是个傻子,只不过被山神庙的神像砸了一下就变得这么厉害……” 胖子:“就是,难道赵颀真的是山神点化,要来拯救大宋?” 老道士:“什么山神显灵,别胡说八道,若是真有神仙,那干嘛不一雷把蒙哥汗捶死!” 女子犹豫了一下说:“那赵颀不是已经和五两哥说过吗,蒙哥明年夏天可能真的会死!” 众人瞬间住嘴,各自脸上露出各种奇怪的表情,破庙内一下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钱五两开口:“这件事我们在路上已经讨论过无数次了,而这次前来骗忽必烈的前提,这件事也是在算计之中,所以,这次我们能不能最后拿到十万两黄金,还要看蒙哥到底死不死?” “五两,你是说如果蒙哥不死,忽必烈可能就会赖账?”胖子激动的站起来。 “赖不赖账我不知道,本来这就是一个看天意的骗局,出发之前赵颀与我详细讲述过他关于此次蒙古大军攻打大宋的所有推测和细节,无论是吴潜知鄂州,还是他在庆元府募捐军饷,其实目的都是为了对付忽必烈,而不是为了对付正在攻打四川的蒙哥,虽然他说的这些推测听起来有些胡说八道,但我仍旧还是相信他所说的话,至少这也是一次机会,既是大宋的机会,也是我们的机会……” 钱五两收回眼神拿起葫芦灌了一口酒。 “五两,莫非你也打算趁乱浑水摸鱼?以前你不是一直都不感兴趣的吗?”老道士惊讶的看着钱五两。 “以前是以前,以前不感兴趣是因为都是一群无趣的人,闹着造反起义也只不过是想发财,连替天行道的梁山泊那群强匪都不如,如今有了这么好玩一个人出现,我也有些憋不住了,来燕京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若是这一次骗局真的大获成功,赵颀的所有推测丝毫不差,以后这天下之事恐怕就会变得很容易了。”钱五两回答。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胖子满脸疑惑的问。 “呵呵,这很简单,如若这次真的从忽必烈手中骗到十万两黄金,那么赵颀的话必然都会一一应验,那这说明什么……” 老道士眼神扫过所有人。 ”这说明赵颀真的有未卦先知的本事,若是说忽必烈取代塔察尔还能通过宋蒙两国的军事动向分析得出结论的话,那么蒙哥死这件事绝对不是靠推测就能知道的,然而赵颀却说的如此笃定,可见他必然有几分把握才会让我们来,不然这十万两黄金肯定骗不到手,要知道十万两黄金加起来好几千斤,忽必烈短时间也必然弄不到这么多黄金,我们这场骗局几乎都是赵颀一手安排策划的,先给宝贝,再让忽必烈付钱,此乃欲擒故纵之术,但我们要想拿到全部的十万两黄金,忽必烈一定会等到效果出现才会放心。” “十万两黄金,那可不是黄澄澄的几十箱,一想起来就流口水,嘶~”胖子抹了一把口水。 “呵呵,赵颀狮子大开口,只不过是给忽必烈挖了一个坑而已!”钱五两有些得意的撇嘴。 “嗯~”所有人都转头看着钱五两,老道士一把抓住钱五两的胳膊不满的问:“钱五两,莫非你还有什么隐瞒我们?” “五两哥,我们五人一起出生入死多年,这些年也都是一直小心翼翼才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你若有事可不能隐瞒我们,这可是掉头的买卖?”年轻道士脸色有些发白的说。 “就是,钱五两,这次买卖太大,你千万别有事瞒着我们!”胖子也激动的张牙舞爪。 “急个屁,我什么都没隐瞒你们,我也还想跟着发一笔横财回去修少林寺呢,这次回山大雄宝殿已经快垮塌了,方丈整天愁的想上吊,给忽必烈挖坑是赵颀说的话,也不过顺嘴提了一句而已,我每天和赵颀说几百句话,难道每一句都要讲给你们听不成……” 钱五两很不屑的准备再喝一口酒,却被旁边的女子很温柔的一把按住了手,“五两哥,眼下我们的计划已经开始,断然不能中途而废,你还是说说赵颀是如何给忽必烈挖这个坑的吧,说清楚了大家也才安心,免得以后做错了事,白白送了性命,忽必烈是蒙古亲王,可不是小猫小狗!” 第298章 进退两难 看着女子期待的眼神和老道士等人杀人一般的眼光,钱五两嘿嘿干笑几声说: “也罢,反正下雪没处可去,我就说说吧,其实很简单,按照赵颀的说法就是,这些看起来价值连城的水晶宝贝并不值钱,但上次骗吕家四十万贯,这次骗忽必烈十万两黄金,这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而赵颀之所以明确要求这么多黄金,目的就是给忽必烈挖坑……” “你们都知道,忽必烈只不过是蒙古亲王而已,而且还一直受到蒙哥汗猜忌和其他一些蒙古贵族的排挤,十万两黄金他肯定没有,短时间也弄不到,赵颀让我们把骗局设这么大的目的,就是挑起忽必烈和中原世侯之间的矛盾……” “不对呀,这些黄金如何会和北方这些世侯扯上关系?”钱五两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胖子打断。 钱五两没有回答,而老道士捻着胡须沉吟半晌眼神突然一亮说:“我知道了,赵颀的目的是让忽必烈去向这些世侯要黄金?” 钱五两满脸笑意的点头:“瞎子你眼睛瞎心的确不瞎,不错,赵颀就这个意思,忽必烈手上必然没有十万两黄金,但这几样宝贝却如此灵验,他不得不慎重考虑不付钱的后果,为了不至于将来灾难临头,他必定会去向北方这些世侯借钱,他如今虽然没有兵权,但名义上还是漠南总督,金国这些世侯都还是归他管,因此找这些世侯筹十万两黄金就是必然,十万两黄金啊,这还不是用钝刀子从这些世侯身上割肉,不给不行,给了又心有不甘,让忽必烈写下借条将来还钱也不可能,也就是说北方这些世侯这次因为这场骗局,要受到连累拿出来十万两黄金替忽必烈买单……” “五两哥,买单是甚子意思?”年轻道士惊奇的问。 “这是赵颀的话,买单就好比我们在餐馆就餐后付钱一般,一桌子人吃饭喝酒,终归只能有一个人请客,这个请客之人付钱,就叫买单!”钱五两笑着解释。 “好古怪的说法,从未听过!”女子脸色古怪的点头。 “呵呵,你们是没经常和赵颀待在一起,不然每天都有问不完的新鲜词语,只有和他混的久了才能听懂他的许多话,虽然莫名其妙,但却很好玩,有些话说起来也特别顺口舒心!” “比如你经常说的我靠?”老道士撇嘴。 “然也,你们难道没有觉得说一句我靠很舒爽吗?”钱五两得意的点头。 “嘁,有啥好的,不学无术的土包子才说这么粗鄙的话,难道说一句爽快不行咩?”老道士不屑的翻白眼儿。 “我靠,你才是土包子,你们道士都是土包子!”钱五两不甘示弱的翻白眼儿。 “你们和尚才全都是土包子!”老道士气的继续翻白眼儿。 “你们道士都是傻逼!” “你们和尚都是瓜皮!” …… “好啦好啦,你们两个总是每天要吵几句才开心,既然大家都在一起,以后都不要当道士和尚了!”女子说话之时还深情款款的看着钱五两。 “那怎么行?” 老道士和钱五两互相对翻一个白眼儿之后停下了争吵,破庙里面此前略带紧张和沉闷的气氛也因此变得轻松活泼了许多。 “你们两个别吵了,五两还是多说一些关于赵颀的事,我感觉多听一些受益良多!”胖子也跟着开口打圆场。 “就是,五两哥继续说赵颀如何给忽必烈挖坑的!”年轻道士也催促。 “还有啥好说的,就是瞎子说的,我们要十万两黄金,忽必烈没有,必然会想办法去筹措,蒙古贵族肯定不会借给他,他只能向这些世侯去借和要,而这些世侯也不得不给,十万两黄金可不是十万贯大宋的会子,那都是这些世侯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棺材本,都是真金实银,一点儿都作不得假,而且也不敢作假,只能乖乖拿出来,而这一拿出来,必然心生怨愤,而中原和北方无论世侯还是百姓,无论金人还是汉人,都对蒙古人不满,以前不满的普通百姓居多,而这次忽必烈动了这些世侯的家财,必然会挑起世侯的不满,据我所知,许多世侯其实一直蠢蠢欲动,私底下筹备粮草军械,暗中招兵买马的不少,只不过因为蒙古势大,都不敢明目张胆的起兵造反而已,但若是蒙古人的压迫更甚一些,不敢保证他们不动手,今日借十万两黄金,明年说不定会借一百万两黄金,只要这个头一开,任何人都会感觉到心惊肉跳……” “不错不错,赵颀这一招挑拨离间之法堪称绝妙,这些北方世侯都是墙头草,以前金国势弱之后,全都纷纷投降蒙古人,保住了自己的家产地位,如今家产不保,这些人一定不会太过甘心,若是再有人从中挑拨一下,说不定他们便反了!”胖子双眼放光的抚掌赞叹。 “好毒辣的连环计策,老道真的不相信这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随便想出来的!”老道士脸色古怪的看着火堆喃喃自语。 “这些也不算什么,你们要是知道了赵颀还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只怕会惊讶的睡不着觉,蒙古人和北方世侯的关系世人皆知,这次我跟着一起来,并非是看上了他要给我的一成利是,而是另有一个买卖……”钱五两摇头说。 “我靠,钱五两,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们?”胖子怪叫一声跳起来指着钱五两的鼻子嚷嚷。 “就是,钱五两,你不能这样,我们一起闯荡江湖十多年,彼此肝胆相照才能活下来,你自从投靠赵颀当了狗腿子之后,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不光忽悠我们来骗忽必烈,而且还隐瞒我们这么多事?”老道士也不满的哼哼。 “嘁,这和骗忽必烈都没半毛……半文钱的关系,赵颀只是说成功之后让我去办一件事,和你们也没半文钱关系,干嘛都要告诉你们?”钱五两没好气的撇嘴。 “反正我们不管,你得把赵颀的所有安排全部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能有半点儿隐瞒,否则这次的买卖我们便不做了!”年轻道士抓住钱五两的胳膊。 “就是,忽悠我们提着脑袋来骗一个蒙古亲王,他在庆元府优哉游哉的吃肉喝酒发财泡妞,无论这件事成不成功他都没啥损失,成功了他独得五万两黄金,不成功也就几个不值钱的水晶玻璃,我发现他才是真正的大骗子!”胖子气愤的挥拳头。 老道士也脸皮有些发黑的抽抽几下说:“钱五两,你还是好好说说赵颀的安排吧,无论和我们有没有关系,但终归都要这次骗局成功之后才行,对吧?” 钱五两沉默片刻点点头:“不错,一切都是建立在这次骗到十万两黄金之后的计划,他是这样说的……” 接下来,钱五两将赵颀的安排完整仔细的讲了一遍。 这些话赵颀也没提醒钱五两不能告诉同伴,而且鉴于他对钱五两的信任和对老道士最后还把价值四万两白银的几箱金银全都送给他,赵颀对钱五两找来的这群人是相当的有信心。 在赵颀看来,钱五两和老道士这群人虽然是江湖人士,但不光讲义气,更加有诚信和担当,而且还不贪财,这些都是混官场和商场的人没有的优良品质,值得他去结交和笼络。 因此他让钱五两去北方寻找基地和收罗十多岁的少年孤儿进行训练,以此为将来发展自己的实力奠定基础,而这些事若是想要成功,至少骗忽必烈就先要成功,万事有钱才好办,不然眼下他只有一个小龙湾项目根本就支撑不起养活一支几百上千人的火枪部队的消耗,其他的比如德帮货运和茶叶玻璃等商业买卖,都还只不过是雏形而已,真正赚钱至少是两三年之后的事了。 但若是真的从忽必烈手上骗到一大笔钱,借敌人的钱发展自己的势力,这才是真正一本万利的无本买卖。 而赵颀相信,钱五两和老道士等人既然关系莫逆,这些计划迟早都会被他们知晓。 更何况,赵颀也想通过钱五两拉这些人下水,成为自己的帮手。 万事开头难,无论这些人有没有隐患,但总得先去慢慢做才有机会,时间不等人,大宋的寿命不过十来年,他等不起,发展自己的势力自然越快越好,至于被泄露出去之后的危险……自然由钱五两等人承担,毕竟赵颀躲在大宋最安全最富庶的庆元府,蒙古人即便是知道了幕后主使是他,也绝对拿他没有丝毫办法,至于露馅儿的钱五两等人,自然也只能各安天命,自己不把稳,泄露计划和安排,那也怪不得别人。 因此这件事钱五两说或者不说,都在钱五两自己。 说了,自然后果钱五两要自己承担。 不说,那钱五两就得一个人默默支撑整个计划。 但很显然,钱五两已经考虑好要拉昔日一群江湖好友下水了。 呼呼的寒风中,天地笼罩在漫天翻滚的鹅毛大雪之中。 整个燕京城内城外已经白雪茫茫,地上积起了半尺厚的积雪。 而天色也越来越暗,天地慢慢陷入了无边的寂寞和黑暗之中,只有怒吼的寒风从破庙四周的呼呼灌入进来,吹的火堆忽明忽暗。 一群人坐在火堆旁边,听着钱五两说着赵颀庞大的计划和奇怪的安排,偶尔插嘴问几句,连解释带讲述,说完之后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狂风也慢慢有了停歇的架势,但雪却下的更大了,纷纷扬扬如同鹅毛,天地陷入慢慢陷入了无边的寂静安宁之中,偶尔只能听到野狼的嚎叫和积雪压断树枝和房檐的声音,噗噗啦啦在深夜听的异常清晰。 “好了,这便是赵颀的所有计划,你们想听的都听完了,我真的再也没有丝毫的隐瞒,不过规矩照旧,听完了左耳进右耳出,以后若是谁透露出去坏了大事,莫怪我钱五两不讲情面!” 钱五两滔滔不绝终于说完,拿起葫芦抿了一口酒眼神扫视四位朝夕相处的同伴。 “放心,这件事八字还没一撇,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不过这样说来赵颀把这笔钱都交给你掌管了?”胖子耸耸肩看着钱五两。 “算是这样吧!”钱五两点头。 “我越来越佩服这个赵颀了,虽然看不懂他为什么要招募十多岁的少年训练,但他说的的确也有道理,这些小孩子一旦训练好之后十分听话,的确要比那些江湖好汉好管理,但这么多钱怎么藏起来还是个大麻烦,全部放在重阳观也不是长久之计,不然到时候会连累我那些师兄弟!”老道士有些牙疼的揪着胡须说。 “嘁,这些黄金才真的是八字没一撇,鬼知道忽必烈最后会不会付钱,还有就是赵颀如果推算的不准,蒙哥没有将东路大军的军权交给忽必烈,而明年蒙哥又没死,这次我们就算白跑了一趟!”青年道士撇嘴。 “哈哈,当骗子还讲求这么多,十骗一成便是成功,这次在庆元府我们已经连续成功两次,以前哪个会想到有一天我们会做这么大的买卖,本以为吕家四十万贯就是我们的辉煌,哪曾想还有一天能够骗到十万两黄金,若是真的成功,我们几个必然也将青史留名,也罢,赵颀的安排以后再慢慢讨论,今天好好安排一下三天后的事!”钱五两畅快大笑。 “不错,还是好好商量一下灵泉寺的安排,这是忽悠忽必烈的最关键一步,只要忽必烈拿走两样水晶宝物,此事就成功了大半,最后成不成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道士点头,一群人则围着火堆开始仔细商量起来下一步的安排和细节。 而在燕京成的大帐之中,已经夜深的忽必烈一样也还没入睡。 幕僚姚枢和另外几个心腹,此时都聚在一起商讨细节。 自从他来到燕京城月余时间,每天都过的郁郁寡欢,看着不断送来的前方战报和军情长吁短叹,这场蒙古国扩张的最后之战,似乎将和他在没有任何关系。 西方战场如火如荼,几位亲王已经打到几万里之外去了,而东方战场,大理高丽皆都臣服,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大宋,然后就是孤悬海外的东瀛日本,这一场灭宋之战如果他掺和不上,基本上大蒙古国帝国的军事扩张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旁观的看客。 没有军功,何谈将来登临汗位统御百族。 然而就在他无限失落和懊恼的时候,今日突然乘风冒雪而来的两个道士一下帮他打开了一扇明亮的窗户,用一件天地罕见的水晶宝贝点亮了他心头最火热的期待。 因此无论这件事是不是陷阱,有没有阴谋,他都必须慎之又慎,一定要去亲自看看那两件尚且子虚乌有的道家法宝才能做最后的决定。 至于让姚枢发愁的十万两黄金,忽必烈却丝毫都不在意。 十万两黄金虽多,他也拿不出来,但金国留下来的那些世侯个个都富得流油,暂时借来用一下他们必然也不敢反抗。 更何况什么时候付钱的主动权都在自己手上,再怎么也要拖到法宝送去四川交给蒙哥,然后看看蒙哥是否真的让自己取代塔察尔统领东路大军。 因此,忽必烈在心中已经计议停当,一旦蒙哥汗真的下令让他取代塔察尔,他至少也要付给云松子一半的黄金一次表达自己的诚意,至于另一半则要看以后事情的发展。 若是蒙哥真的突然死了…… 坐在摇曳的烛光下的忽必烈没来由的突然打了一个寒战。 “王爷,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早些去安寝,切莫受了风寒!”姚枢赶紧提醒。 “无妨,本王只是感觉今日之事有些诡异而已,姚先生你说,若是那两件法宝真的有搅动天机之力,本王以后该如何做?” “王爷自然是要推行汉治,善待汉地各族百姓!”姚枢拱手。 “不是,本王是问对这个云松子该如何处理?”忽必烈摇头。 “这个……”姚枢沉吟一下苦笑,“若是事情真的按照云松子所言都一一发生,王爷自然还需慎重对待,天机之事虚无缥缈,属下不敢胡言乱语!” “当初成吉思汗西征,丘处机一言止杀,被大汗尊为神仙,龙马相会至此留下一段佳话,本王若是将来成为蒙古国大汗,这件事必然也会成为一段佳话,云松子莫不成是邱真人下凡专门而来点化本王的?”忽必烈摸着一丛黑须神色凝重的开口。 看着忽必烈说的如此模样,姚枢心头更是苦笑不止,儒释道三教自古都有争斗,佛家修心,不理尘事;道家修性,自在逍遥;儒家修身,治国驭民。三教唯有儒家处于朝堂和尘世,他们这些儒家门徒,自然希望天下君王都敬重儒生,采用儒家的治国方略。 但实际上无论佛家还是道家,历代君王都少不得笼络甚至是偏爱,即便是口中说着仁义孝慈,实际上更加向往佛道两家虚无缥缈的的神仙理论,而且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而蒙古人更加如此,他们不仅信奉各种神仙,而且在姚枢等儒家大贤看来,蒙古人都属于还未开化的蛮族,就和当初的匈奴一样,只有野蛮和凶残,毫无人性和仁义,这么多年,他们也只从蒙古贵族中发现了一个忽必烈而已,即便是被尊为成吉思汗的铁木真,也杀性极重,立下的诸多法令在中原人看来都属于野蛮残忍毫无人性。 而忽必烈虽然重用儒生,学习儒家文化,但骨子里照样还是一个蒙古人,有着野蛮人的天性,对于天神的启示和各种上天的惩罚看的极其重要。 若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云松子送给忽必烈的两件所谓的道家法宝真的让忽必烈获益,那么未来道家必然会得到忽必烈更多的尊重。 看来因为这件事,佛道两派的争斗怕是要现出结果了。 姚枢突然间有些恍惚和郁闷,儒家门徒一直以来辛辛苦苦辅佐君王治理国家,但在地位上远远不如佛道两家的宠爱来的爽快。 伴君如伴虎,看似高官厚禄显赫发达,但实则每天过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而佛道两家门徒虽然很少参与朝堂和天下争斗,但每一次出现,总是会乱中取栗,得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看看如今南北的道观寺庙,一个个修得金碧辉煌,占据着锦绣江山的最好福地,唯有儒家连个书院都修不起,虽然在朱熹的主持下辉煌了一段时间,但现在却慢慢颓败了,唯有佛道的山门修建的越发辉煌高大了。 而且让姚枢极为担心的是这十万两黄金。 忽必烈没有,只能依靠自己的权势从民间去取,而且来路姚枢都已经有了很清晰的眉目,那便是北方的诸多世侯。 但逼迫这些世侯拿出来十万两黄金,只怕更会激发这些世侯的愤怒和不满,对蒙古人将来的治理不利。 但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 不让忽必烈筹集黄金购买这两件道家法宝,忽必烈便会失去一次登临大宝的机会,他们的半生努力也全都会白费。 但若是让忽必烈筹集这笔钱,必然得罪北方和中原的这些世侯,将来必然会有隐患。 这进退两难的选择,让姚枢十分苦恼和茫然,犹豫许久也没能想出一个筹集十万两黄金的好方法,最后决定只能听之任之了。 咳咳,老客有话要说 犹豫了这么久,坚持了这么久,有一句话老客如今不得不说。 这本书从去年十二月开始筹备,一月正式上传,到如今已经半年时间了,而且也写了将近八十万字,不过成绩却太惨了,堪称目不忍睹,半年时间只拿到了两千多块的稿费,而且其中还有一位盟主打赏的五百块分成,每个月的收入折算下来不到三百块,还不如老客第一本瞎写的《混世矿工》每个月的渠道费,按照我老婆的话就是,你这稿费还不如捡垃圾,捡垃圾每天也不止十块钱的收入。 说了这段废话,希望还在追读的朋友理解老客的难处,老客不是学生,如今上有老下有小,光靠兴趣已经支撑不起家庭,需要有确实的收入才行,这本书写到这里,虽然还没到达高潮阶段,但实际上赵颀的安排已经非常清晰,未来的发展也已经脉络畅通,余下要写的只是一些过程和细节而已,老客打算就此止笔,这本书将不会再按时更新,但若是有精力和时间,或许会慢慢写,但已经不能照常更新了。 老客在这里对所有订阅打赏和追更的朋友说一声对不起,老客辜负朋友们的支持和信任了,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写一本全新的小说,老客希望能够成绩能够好一些,能够像旷工和吃相一样坚持到完本。 自从去年****流行封城之后,老客就已经失业,如今半年几乎没收入,老客在家里的地位也日益下降,老婆每天做饭用菜刀剁砧板的声音让老客都感觉到心惊胆战。 尤其是前几天儿子交代的一件事,更让老客气的差点儿半身不遂,这货为了打游戏,竟然偷偷用我的支付宝花呗充值,害的我以为支付宝账号被盗用,打客服查了两天确认就是我们自己花出去的,弄清楚之后揍了一顿仔细询问,检查他的微信号,发现他自己两千多块的压岁钱也全都在网上花光了,其中竟然有一千块充值了阅文,订阅了好几本玄幻小说,而且还打赏了几个舵主。 老客终于明白自己写书不挣钱的原因了,一是写的矬,二是这些小学生喜欢的小说根本就不是历史,而是玄幻,这也是玄幻才是网文第一大类的原因。 好了,哭惨到此结束,如今成都允许摆摊儿了,老客也准备出去练摊儿养家糊口。 朋友们再见,最后再说一声对不起,老客辜负了朋友们的信任和支持,会在以后的余生中进行忏悔。 若是有缘,等老客有了充裕的时间和收入,或许会再写一本自己想写的书,和编辑无关,和收入无关,只是因为自己的爱好和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