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大佬》 001 云家废材女 神武大陆。 偏僻的乡村山野脚下,一座简陋的木屋,塌上盘坐一个粗简麻衣裙少女。 少女手指轻动,失控的灵气乱蹿,噬心蚀骨的钻心痛,豆大的冷汗从她细腻光洁的额上沁出。 少女云凌霄垂下眼皮子,掩住深邃漠然的眼眸。 屋外的院子里站了一男一女,眉眼容貌有几分相似。 一袭墨宝蓝色华服的英俊男子是云凌霄的亲生父亲云明熠。 一身粗简灰色麻裙的女子颜色清丽,只是身带浓郁病气,犹如弱柳扶风,她是云凌霄的亲姑姑云明曲。 “当年和离,霄儿尚小,我本要带她一起去青云城,将她养在李氏屋内,也能熏养出个大家闺秀的模样。 可凌氏不肯,非得将她攥在手心里,又不加以调教。 如今将霄儿养成了个不思进取、成天打架斗殴的假小子,生生将她养废了。 你看她,哪有一点姑娘样? 如今又要我带回青云城去,这不是给我丢人现眼吗?” “大哥,怎么说霄儿也是云家的嫡长孙女,如今她母亲凌氏离世,我这身子又怕是拖不了多久。 怎么,她也是你亲生的女儿,身上流的是你的血脉。” 云明曲清瘦的身子,折腰低眉,耐着性子向着自己的兄长求情道。 若是不仔细听二人的谈话,只是看二人的神情,倒让人以为云明曲在为自己的女儿求情。 云明熠沉吟一会儿,望了望屋内桀骜不驯的少女,又望了一眼自己病弱的亲妹妹,满心的无奈,却又无可奈何。 云家除了这个妹妹,无人愿意收留这个逆女,如今妹妹病入膏肓,眼见是难长久的人,如就此拂袖而去,只怕是要坏了他的名声。 而今,他的宝贝女儿云润霖正在求拜名师,半点马虎不得。 绝不能为了云家两个废材女子折了他聪慧的霖儿的大好前程。 废材逆女不堪受教,从他进门的第一眼,就是肆意地冷眼,招呼都不带打一声。 倒是对他这病弱的小妹云明曲的话能听进几句,不若一并带去青云城,也好管教这逆女一二,他也捞个顾惜手足的美名。 如此细细盘算,云明熠便大发慈悲地对着云明曲道: “你这身子骨,养了这么些年,仍不见好,这一次,与我们一同去青云城将养吧。” “谢谢大哥。” 云明曲屈身作揖,感激涕零。 云明熠昂首挺胸立在院子里的竹林下,迎风摸着下颌的小胡须,神情傲然,仿佛是世间伟岸的男子。 云家本是这乡野间的一个小户,却养出了云明熠这样的入镜高手,是山窝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自从进阶入境后,前往青云城历练,两年后归来,便与发妻凌氏和离,迎娶了青云城大户人家李氏。 又在青云城置宅立府,也算是光耀了云家祖宗。 有父神威如此,却不想凌氏将长女养成废材一个,约莫是凌氏血脉平庸的缘故。 总是不及青云城大户人家李氏所出的女儿云润霖,天生聪慧,资质过人,小小年纪已经是炼体三阶,有乃父之风。 云明熠双手交叠置于腰背之后,威风凛凛地跨入屋内,睥睨斜视塌上盘坐的少女。 因为修行无方,灵气犹如不受控制的野兽,四处游蹿于经脉间,混乱无章。 犹如他早年的幼妹云明曲,稍是不慎,废了一身修为不说,还落了个终身的病体。 云明熠眉头微蹙,右手伸入广袖里的囊袋摸了一个玉骨白瓷瓶,心有不舍。 犹豫几息,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终归是他的女儿,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脉。 不忍她走上幼妹的老路。 云明熠摸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白玉瓷瓶,心有痛意地扔在云凌霄身旁塌上。 瓷瓶在塌上滚了两圈,跌落在地上。 云明熠趾高气昂,犹如富贵路人施舍街边乞丐般高高在上。 “这个是难得的良药,能压制你体内的乱窜的灵气。 给你三日休养,三日后,我们启程去青云城。 届时再给你和你小姑姑找个医家调理。” 云凌霄娇俏的少女粉唇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微微的弧度里充满了狂妄不羁。 传承了凌氏基因绝美的长眉明眸,却挂着一副“别惹我”的年少张狂。 云明熠看着几为废人却眼露嚣张肆意的女儿,心头一股怒火急窜而上,顿时肉疼他送出的那个玉骨白瓷瓶。 那个玉骨白瓷瓶,他每年都会不辞辛苦地去为他的小女儿云润霖求取,价值万金。 如今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给了这个废材。 云明熠忍不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屋里盘坐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冷笑。 忍着噬骨之痛捡了从塌上滚落在地上的玉骨瓷瓶,送到鼻尖轻嗅。 洁白无暇的眉宇微卷,眼露不屑,修长的手,白皙若雪,骨节分明,五指微动,掌心一扬。 玉骨瓷瓶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度,准确无误地落入到煎药的柴火堆里。 顿时黑色的瓦煲下蹿起一抹青色火舌吞卷了瓦煲数十息方缓缓退下。 “霄儿.......你.......这又是何必呢?” 云明曲入屋内见状,瘦弱的手抓了一个水瓢,舀了一水瓢水小心翼翼地浇在黑色瓦罐上降温。 青色火苗狂肆,数十息便几乎要烧干了瓦罐里煎着的药。 这是最后一副了,她终归不是忍浪费。 云凌霄见到一直守护在她们母女身边未有离弃的小姑姑云明曲。 嘴角的邪魅缓缓地收回,垂下眼眸,默然不语。 云明曲左手拿着湿布解开瓦盖,右手又舀了一瓢干净的水,煎了好一会儿,又倒在一个缺了个小口的碗里。 晾了一小会儿,缓缓地递给云凌霄。 一碗浓黑的汤药带着刺鼻的焦味,温润不烫手,却让人有些恶心,这汤药或许对旁人有些帮助,但对她云凌霄,实在没什么益处。 云凌霄,盯着这碗令人发呕的黑色汤药,深吸一口气,一口干掉。 云凌霄偷偷地瞥了一眼云明曲,小姑姑应该没银两去抓这破汤药了。 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终于可以从这破汤药的折磨中脱离出来了。 002 入云府 三日后,两辆马车停在青云城云府前。 云府的管家率领着几个婆子丫鬟已经候在府邸的大门口,见云明熠下了马车,赶紧地迎了上去。 云明熠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从马车上下来的云凌霄和云明曲,嘴角忍不住一抽。 他明明让下人给这姑侄二人送了体面的衣裳,都是青云城最时兴的衣料和款式,可眼下姑侄却都是一身素白棉裙。 若非在袖口和裙?处浅浅的绣了花纹,咋一眼望去,还以为是戴孝呢! 比乡野间的麻布衣裙是好些了,可在这青云城里,这装扮比体面的下人都不如。 上不了台面啊! 云明熠眸色鄙夷,嘴角抽动,仿佛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拂了拂袖,跨着威武的步伐入府而去。 管家率领婆子丫头给云凌霄和云明曲请了个安,给老婆子使了个眼色,就随着云明熠的身影而去。 老婆子指挥了丫鬟去取随车的包裹,却发现姑侄二人,只有云凌霄身上的一个包裹,随身挂在身上,不予下人接手。 老婆子笑盈盈的脸上,眼底压着一抹嘲讽之色,引着人从侧门入府。 云凌霄望着老婆子的身影,并未随行,而是扶着云明曲,撩了裙摆,跨了正门门槛而入。 老婆子一回头,看见云凌霄跨正门而入,当即怔了一怔,乡野来的丫头,心里倒也知道规矩,又见她撩裙有如男子撩袍,很是乖戾,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微微的鄙笑。 云明曲看到老婆子嘴角的那么轻笑,手不由自主地攥了攥裙摆。 走过了几段回廊,路过一个繁花盛开的紫薇苑,前院子里姹紫嫣红的紫薇墙下,摆着一架名贵的古琴。 琴身光洁圆润、琴弦在日光下银光闪闪。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兰香笑。 是那名唤“玉碎”的古琴。 云明曲无意识地停下脚步,眼眸望着古琴,眼瞳却有些飘渺,渐渐地失了神。 “姑小姐,也抚琴?” 老婆子停下脚步,微笑问道。 云明曲收回失落的眼神,有些局促,“不善抚琴。” 老婆子轻哂一声,不再多言,继续领着人往深处走,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较为偏僻的小院子,院子门口挂着一个破旧的排便牌匾,写着“落兮阁”三个字。 院子看着是没怎么整修,有些陈旧,却比乡野间的木屋要好上许多了。 老婆子留下两个丫鬟,春花和秋月,便回去复命了。 云凌霄扶着姑姑进了屋子,安置了姑姑在塌上休息,将身上的包裹随意地甩在桌子上,立在窗口,一双乌黑的眼睛滚滚转地打量着后院的一块空地。 春花伶俐,赶紧地取了桌子上的包裹归置去,云明曲轻轻咳嗽了几声。 春花停下手,顺手地倒了两杯茶,取了一杯奉上给了云明曲,又取了一杯奉给倚在窗边的云凌霄。 云凌霄漫不经心地接过茶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后院的空地,半分移不开眼。 春花笑盈盈地看着屋子里的两位主子。 云明曲喝了茶,春花麻利地接过茶盏,立着候了好一会儿,方听到云明曲轻声说道: “以后辛苦两位姑娘照顾我们姑侄二人,我们在乡间自己方便惯了,两位姑娘就自己忙去吧。” 秋月轻轻地做了个万福,便要退去,见春花仍候在屋内一动不动,悄悄地伸手拉了她一下,春花轻轻地推开秋月的手,笑盈盈地看着云明曲。 云明曲心里苦笑一下,抬手招了招,春花小碎步上前弯腰听命。 云明曲从蜡黄的食指上退下一枚小小的银戒,放在春花的手心里, “我来得匆忙,未曾准备什么,这枚戒指就给两位姑娘了,以后辛苦两位姑娘多加照顾。” 春花原本笑盈盈的小脸顿时僵了几分,眼里的笑意渐渐消退,冷了一小会儿,才缓缓地退出屋子。 秋月看着春花离去,便赶紧地跟了出去。 两人的脚步声尚未远去,屋子里就听到春花的声音, “我就没见过这么寒酸的主子,一个破烂银戒指也好意思打赏两个人,这还得让我掰成两半不成?” “春花姐姐,你小点声,屋子里的主子该听见了,多不好?”秋月憨憨的劝阻声响起。 “听见了又怎样?她好意思拿出手,还不好意思让人说了?” 春花声音里充满鄙视和不耐烦。 云明曲尴尬地咳嗽了几声,舟车劳顿,身子很是疲乏不堪,便自己躺在榻上休息,没过多久,便入睡了,呼吸有些急促不稳。 云凌霄轻移脚步到塌边,帮云明曲盖好被子,掖了掖被子,缓缓放下帷幔,走到桌旁,打开包裹,取出一个白瓷瓶,倒了一个碧绿幽光的珠子出来,放在香炉里焚香。 幽幽清香袅袅而起,缓缓地弥漫了屋子。 塌上的云明曲深卷的眉心渐渐舒展开,呼吸慢慢地顺畅起来。 云凌霄这才走出屋子,随手关上门,往春花离去的方向而去。 春花正前往前厅的路上,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张口就骂道: “哪个瞎了眼的贱人........” 春花骂了一半的话,忽然停了下来,碰见云凌霄一双幽深而邪魅的眼瞳,脊背莫名地发凉,结结巴巴地说道: “小.......小姐........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 云凌霄漫不经心地问道,眼角挂着的邪魅让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不......不是.......府里来了贵客,夫人正在招呼,小姐还是先回落兮阁,免得冲撞了贵客。” 春花细声细语地说道,没了离开落兮阁时候的张牙舞爪。 云凌霄并未在意,并不往前厅去,也不退回落兮阁,径直往云府大门方向走。 忽然,身后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少年声音。 “这又是哪个妹妹,长得如此俊俏?” 003 退婚书 云凌霄回眸一望,前厅门口立着一个华衣贵妇、一个曼妙少女和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贵妇一袭墨绿锦缎霓裳裙,头挽着吉祥如意髻,三根金颤颤的金镶翡翠缠丝宝钗斜斜地插在髻边,很是贵气,年约三十出头,眼角带有媚态,别有风流韵味。 正是云明熠地续弦妻李氏。 李氏旁边立着一个少女,眉眼与李氏有几分相似,一袭绿烟色的纱裙,挽的是垂云惊鹄髻,碎玉珠翠零星点缀,娇贵动人。 她正是李氏所出之女云润霖。 云润霖身边隔了一小段距离,立着三个少年郎,个个俊朗英气。 说话的是一个摇着玉扇的水墨色少年李长空。 李氏对着李长空浅浅笑道: “这是霖儿的姐姐,云凌霄,今日刚从乡下老家过来。” “云凌霄?” 另一个浅蓝锦衣的秀气少年念了一句,忽然脑子一亮,猛地拍了中间的白绸锦衣少年肩膀。 “五哥,她和你未过门的媳妇一样的名字,这么巧?不会真就是你未过门的媳妇吧?” 云凌霄眉眼一挑,斜眼望向那个被称为“五哥”的少年。 少年一袭白衣胜雪,不浓不淡的长眉下,狭长的眼眸犹如潺潺流水晃晃,薄薄的红唇微微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翩翩白衣立在微风中,矜贵的气息自然流露。 “花公子说笑了,小女粗野,怎么配得上宁公子?大概是同名同姓吧。”李氏温柔笑道。 少年一双慵懒的丹凤眼微微地望着云凌霄,眼神轻轻地扫过云凌霄广袖里攥着银戒指的手心,笑了笑,并不言语。 “宁澈?”云凌霄斜眼问道。 “嗯。”宁澈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散漫。 “不是吧,真是我五嫂啊?” 花倾落眼睛一跳,细细地端详起云凌霄,一身素白色棉裙掩不住倾国倾城的美貌。 “不过,我家五嫂长得真是标致,模样配得上我家五哥。” 云凌霄嘴角撇起一抹不耐烦的神色,什么都没说,就快步往大门口走,出了府门去了。 .......... 云凌霄是在落日时分回到云府的。 一脚刚踏进院子,听到了屋里对话声。 云明熠问道:“霄儿,什么时候和宁家的公子定了婚事?我怎么不知道?那宁家是什么底细,你可知道?” “那是大嫂在世时候订下的婚事,大嫂一走,谁也不知道其中的情况。” 云明曲低声说道,沉吟了好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从广袖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纸。 “这是两年前,宁家送来的退婚书,送来的时候,大嫂已经辞世两月有余,退婚书便送到我这里了。” 云明熠顿生脸色铁青。 这叫什么事?这个废材女儿,不仅乖戾,还叫亲家给退了婚! 若是等闲的旁人,遮遮掩掩也就过去了,偏偏这退婚的公子是岳丈家李府嫡长孙李长空的至交好友,简直是颜面扫地。 云明熠气得是连退婚书看都不看一眼。 云明曲蜡黄的手,讪讪地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正要往回收起退婚书,却被大步流星进来的云凌霄一手取了过去,随手一折叠放入广袖中。 云明熠看到刚从外面回来的云凌霄,一腔怒火倾泻而出。 “你这个逆女,不好生在家呆着,还出去丢人现眼?你看看你的样子,但凡有你妹妹的几分乖巧上进,也不至于让人家退了婚。” “大哥.......” 云明曲开口,却不知道从何劝起,这本就是乱糟糟的一团麻。 云凌霄不算乖巧,可在这亲事上,却是没有什么错的。 云明熠气打一处出,随手抓了桌上的茶盏,往地上一摔,茶盏触地破碎,溅起细细碎碎的陶瓷碎片,溅了一地的茶水。 “这些日子,没有我的同意,不许出这个院子,好好修身养性。” 云明熠拂袖而去。 看着云明熠走远了,秋月才小心翼翼地进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和茶水。 待秋月收拾好出了屋子,云明曲才艰涩地开口。 “霄儿......姑姑不是有意要瞒住你的.......” “姑姑不必忧心,此事交给我处理,您只管放心养着身子。” 云凌霄脸色未变,仿佛毫不在意。 004 缺个暖床的丫头 夜幕降临。 落兮阁较为偏僻,挨着个小丘林子,因着没什么人往来,月上树梢的时候,已经能听见虫鸣声。 春花窝在小厢房里,睡得正香。 秋月憨憨地摇了摇她的手臂,将春花从睡梦中摇醒了。 “春花姐姐,主子在屋里睡着,我们在这里偷懒好吗? 是不是该去屋子门口给主子守夜呀? 府里规矩严,要是给夫人知道了,会扒了我们一层皮的。” 春花翻了个身,懒懒地不理会求月,想继续睡。 秋月脑海里翻起去岁紫微苑中的旧时,心里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你还记得去岁的事吗?紫薇苑里若芷吗? 她就是给咱们家小姐守夜,偷了懒,害得小姐着凉,生了风寒,活活给打死了。” 春花嘴里吐出一声嗤笑。 “那是给润霖小姐守夜,不是给这乡野来的丫头守夜。 这乡野丫头能跟我们千娇万贵的润霖小姐比吗?润霖小姐是谁呀? 那是青云城城主的外孙女,天生丽质,又天资聪慧,在青云学府展露头角,前程不可限量,自然是不能马虎的。 可这乡野来的丫头,粗野不堪,我看着就是一抔烂泥,哪里能跟润霖小姐比了。 又不是夫人所出,别说是生了风寒了,就是夜间让采花贼钻了闺房,只怕夫人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你就放心地睡吧,何苦为难自己?” 秋月吐了吐舌头。 “我可不敢,咱们家的姑小姐看着是个好近亲的,咱们的大小姐,我看着有点怕。” “怂骨头,”春花低低地骂了一句。 “有什么好怕的!那姑小姐,一把年纪了,都不出阁,留了个病怏怏的身体拖累人,一看就是个头脑蠢笨的。 近朱着赤,近墨者黑,跟着个蠢笨的货,咱们那大小姐,到头来估计也是要跟她姑姑一样,也要做个嫁不出去的黄花老闺女。” 春花越说越得意,发出嗤嗤地耻笑声。 “听说,她让表少爷的挚友宁公子退了婚.......” “那宁公子容貌风流,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能让长空少爷结交的,非富即贵,瞧上一眼,就让人忍不住地心生爬床念头......” “.......“秋月无语地看着在塌上扭捏发骚的春花,忍不住地汗了一下,转身就要离开。 “你去哪儿?还去给病秧子和乡野丫头守夜?你一身贱骨头,不糟践自己不爽快,是吧?”春花一只手抓着秋月。 秋月央求道:“春花姐姐,你是从夫人身边王嬷嬷底下出来的人,任是谁,都得给你几分面子。 我可是孙姨娘屋子里因着蠢笨被打发出来的,可比不上你,若是再被打发出府,就没活路了。” “不许走!”春花蛮横喝道。 “你也知道,我是夫人屋里出来的人。 如何不知道,我的意思便是夫人的意思。 你伺候好她们,不是让夫人心里不痛快吗? 得罪了夫人,那才叫没活路呢! 我让你睡,就睡!” 秋月一双茫然的眼睛转了转,犹豫了几分,又小心翼翼地说道:“那我柴房睡。” 落兮阁小,下人房设在柴房内。 如今二人所在的,是厢房,并非下人能用的。 秋月胆小,不敢擅用,她轻轻地推开春花的手,往柴房走去。 春花看着秋月小心翼翼的背影,撅起嘴角,骂道:“怂货。” 又低低地念叨道: “不就是一个小厢房吗?有什么不敢睡的。 要不是这云府没有少爷,以我的美貌,爬了少爷的床,别说是这破院子的小厢房了,那怎么也能分一院子住住。” 春花渐渐神色恹恹,扯了扯被子。 忽然一眼望见窗纸上闪过一抹黑色的影子,身姿妖冶如魅、急如闪电。 只是一眨眼,就没了。 春花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窗纸上斜斜地映着几抹树枝倒影,虫鸣声阵阵,自言自语道: “大约是树影吧,这世上哪有鬼魅?” ......... 青云城最为壮丽的府邸,城主李啸的府邸。 李府府邸惊风苑的屋子里,精致的乌木塌上斜斜地倚着一个慵懒的英俊男子。 男子狭长的俊眼漫不经心地扫过对着挂在夜空中的明月敞开窗户,懒懒地说了一句:“请进!” 窗外黑色的影子一怔,当即犹如夜里的风影,唰的一下跃窗而进。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女子,大方地扯下遮挡了她大半边脸的黑布,露出白皙胜雪的脸庞。 宁澈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月光下的少女。 干净利落的黑色紧身夜行衣衬得她曲线玲珑有致,月光洒在她鸦黑的青丝上,微微地泛着银光。 凝脂玉骨上散着一股肆意的乖张,别有邪魅的风情。 “云大小姐,深夜来访,这是........?” 宁澈狭长的俊眼浮着意味深长的笑。 “聆语阁说你是神医!” 云凌霄开门见山,直切入主题,从腰间囊袋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塌上慵懒的男子。 宁澈轻抬手,单手接过纸张,修长的手指优雅地上下翻转,折叠的纸张张开,俊眸略略一扫。 “这病,宁神医能治吗?” 云凌霄朱唇轻启。 宁澈斜眼望了云凌霄一眼,饶是有求于人,仍是没有半分软态。 云凌霄纤纤细手,往桌上一挥,桌面上赫然出现一打银票,少说也有几万两。 宁澈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银票,又抬眸望着眼前的少女,意味深长地笑着。 空间系少女,有意思! 云凌霄玉手又在桌上一挥,银票旁边,忽现几十块一品灵石。 价值远非银票可及。 云凌霄冷漠的眼睛一眨不眨,“这些是定金,纸上所述之症,若能治好,眼前所见十倍诊金奉上。” 宁澈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眼前的少女。 挺直的腰背散着刚毅和肆意,果然如传闻所说,气焰嚣张,性情乖戾。 宁澈将纸张随手放入床头的香炉,幽幽说道: “我不缺这些.......” “那你缺什么?”云凌霄问道。 她只是扫过他清亮的眸子,已经读到他眼底的蔑笑,右手放置腰带。 青葱白的两指已经夹到那张宁家送来的退婚书,尚未夹出来,却听到一个轻浮的声音。 “缺个暖床的丫头。” 005 求拜城主府 “那你缺什么?” 云凌霄问道,她只是扫过他清亮的眸子,已经读到他眼底的蔑笑,右手放置腰带。 青葱白的两玉指已经夹到那张宁家送来的退婚书,尚未夹出来,却听到一个轻浮的声音。 “缺个暖床的丫头。” “好。” 云凌霄松开两指,抬眸望了望塌上斜倚的少年。 宁澈白绸寝衣随意地披着,手臂离开香炉,胸口敞开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 好? 宁澈微微怔了一下,看着云凌霄一脸正色,不似开玩笑的,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宁澈心里叹笑,只怪他生得过于风流俊俏,便是连这冰玉邪肆的女子也倾倒。 正当宁澈笑得乱颤的时候,一瞬之间,云凌霄犹如夜间一抹飞影,跃窗而出,消失在月色之中。 走了? 不是说好了吗? 怎么又走了? 门口忽然响起了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宁澈还不来不及说一句“进”,门就被踢开了。 花倾落一身寝衣卷风而入,不由分说地,拉着宁澈就往外走。 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道:“要生了,要生了,小花的肚子是你搞大的。 这回要生了,我在边上看着像是难产,你可要负责到底........” ............ 翌日,云明曲仔细地梳洗打扮好,携了云凌霄,便要正厅去参拜这云府的主母。 云明曲悄悄地望了一眼云凌霄,她的脸上虽挂着不受拘束的肆意,但也算是将自己收拾了一下。 已经算是乖巧了。 秋月快步过来扶着云明曲,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春花过来。 秋月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春花姐姐许是让谁叫去了,我一时寻不到她。” 云明曲温婉说道:“不碍事,我们先去吧,初来乍到,去晚了不好。” 于是,主仆三人,走过几段幽幽曲曲的廊道,到了正厅。 正厅里,已经坐了一个妇人。 一身绛紫绸缎衣裳,头上挽了灵蛇髻,疏疏斜斜地插着玲珑七宝银簪子,面容姣好,却稍逊李氏。 这是云明熠的妾室孙氏,原是李氏的陪嫁丫头。 因着李氏入门后只出一个女儿云润霖后,边再无所出。 李氏贤惠,边扶了身边的大丫头孙氏给云明熠做姨娘,希望她能为云家添丁传嗣。 孙氏原也是怀过一个男胎,已经七个月大,却不慎小产了。 后来又生了个女儿云闰敏,便再无所处。 后来有术士给云明熠挂了一卦,说他命中无子。 便从此死了心,一心将希望放在嫡女云润霖身上。 孙氏见姑侄二人入厅,起身相迎,很是亲昵。 细细地问了下云明曲的身子病况。 看了云凌霄几眼,毫无大家闺秀的风范,便夸了夸她的容貌。 又顺便地落了几滴泪,哀婉地凭吊了云凌霄亡母凌氏一番。 何其哀切,反而惹得云明曲柔声相劝节哀! 直到,李氏携云润霖和云闰敏入厅,这才止住。 众人纷纷入座,一套寒暄礼节过后,侍女奉上茶盏。 李氏询问了几句云凌霄读书修行情况,云凌霄漠然,云明曲为免尴尬,总是匆匆对答。 厅外两个小厮抬了古琴入内。 云明曲下意识地望了望古琴,并非玉碎,只是一架普通的古琴。 “之前,听老爷说,大小姐从小抚琴,颇有天赋,想来定是琴艺不凡。” 孙姨娘手捏着帕子掩嘴笑道。 云明曲面露尴尬之色。 “霄儿是跟二哥学过一点,后来也没怎么学了.........” “这是为何?“ 云闰敏问道。 “打爆了云泽雄的脑袋后,二叔就不肯教了。” 云凌霄面无表情说道。 “.........” 云凌霄此话一出,竟无人能接。 云泽雄是云家二爷云明礼的小儿子。 在云明礼底下求学,却又打爆了他儿子的头! 任是谁,都不肯再教吧! “女儿家,在家修身养性,也是好的。” 孙姨娘强扭着脸说道。 “还是二姐姐厉害! 二姐姐琴艺非凡,在青云学府中修炼,凝练出琴魂。 青云城无人能出其右,他日不远的将来,定能拜入琴宗,成为琴宗佼佼者。” 云闰敏扬着小脸神采飞扬地说道,一脸傲气,仿佛说的,不是云润霖,倒是她云闰敏。 “敏儿,莫要胡说。” 云润霖甜润的声音低低斥了一下云闰敏,但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丛生,眼角瞥了云凌霄几眼。 云闰敏的话,奉承得李氏甚是舒心,笑道: “云家素来善琴,你们姐妹几人都是云家之女,应当勤勉,传扬家道。” “夫人说得甚是,敏儿不似她二姐姐天生聪慧,还是得夫人垂怜。 今天去城主府邸拜见,还请夫人为敏儿美言几句,若能求得青云学府推荐信,妾身当感激不尽。” 孙氏低眉笑道。 “青云学府.......” 云明曲轻声念道。 青云学府是青云郡的最高学府,云集郡城的杰出人才,若能入府受教,当受益匪浅。 “是呢,夫人慈爱,今日携我入城主府,求一封城主的入学推荐信,若有城主推荐,不愁不能进学府修炼。” 云闰敏扬起小脸得意说道。 “今日嫂嫂回门,按着辈分,城主亦是霄儿长辈,理应拜见,不知道可否同行?” 云明曲心下一动,低低地问道。 李氏扬着脸,端起茶盏,捏着茶盏盖子轻轻地撇去茶沫,慢慢地吹了吹茶水,方缓缓地抿了抿茶水,吊足了姿态。 孙氏为了她女儿进学府之事,已经央求了她许久,她并不放心上。 如今一口答应下来,为的就是在这姑侄二人面前立个威。 让她们知道个好歹,也让上下的人知道贵贱之分,就算都是嫡小姐,贵贱也是有别的。 也只是稍稍扔了点饵,这姑侄便急匆匆地上钩。 李氏轻轻放下茶盏,笑道: “既承妹妹不嫌弃,那就一并同去,也叫李府上下认识认识霄儿,日后多在青云城走动,也能照顾一二。” “那妹妹在此谢过嫂嫂。” 云明曲起身做了个万福,又偷偷地用眼角打量着云凌霄。 见云凌霄并无异议,既是安心,又是纳闷。 这个侄女向来不乐于走动亲戚,每每总是推诿,今日竟如此乖巧同意? 正是纳闷之时,下人已经备好马车。 于是一行人出府,府邸大门口停了三辆马车,一众奴仆像是等候已久,不似临时起意。 云凌霄眼底掠过一丝冷笑。 李氏早已准备好,约莫今日定是要领着她们姑侄到李府见识一番,由不得她们愿不愿意,却仍要卖了云明曲一个大人情。 006 展琴艺 一众三辆马车浩浩荡荡来到城主府邸前。 李府主母楼氏率一众丫头婆子相迎,热热闹闹地往正厅而去。 一众人,都是依次落座的。 唯独云润霖不同,在楼氏座位旁加了个乌木圆凳,坐在楼氏身旁。 楼氏抓着她细白的手,甚是亲昵。 楼氏对云润霖的喜爱之色,溢于言表。 云明曲低眉悄看,眼中有疑色,轻轻地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掩下眸子中的晃动。 孙姨娘绣帕轻掩红唇,身子微微往旁边的云明曲倾斜,低声笑道: “姑小姐,我们云府二小姐貌若天仙,才华出众。 在青云城可是才貌双全的第一美女,深受城主家夫人的喜爱。 李府家嫡长公子李长空,昨日到云府,可巧姑小姐休憩,未能谋面。 你可不知道,那表少爷,生得俊俏风流,从小深受城主栽培,少见丰姿卓越,堪称人中冠杰。” 孙姨娘话说了大半,又端起茶盏送至唇边,饮了两口。 眼角瞄了瞄云凌霄,缓缓放下茶盏,方笑道: “表少爷和我们二小姐,可算是金童玉女。” 孙姨娘悠悠举起绣帕轻轻地拭了拭唇边茶水,可绣帕之下的嗤笑若隐若现。 云明曲想到,昨日云明熠在落兮阁质问宁家退婚之事,摔了茶盏而去。 那时候,孙姨娘身边的丫头正在落兮阁的前院子里候着,请了云明熠往孙姨娘的怡香堂去。 想必,宁家退婚之事,早已传入孙姨娘的耳朵里。 只怕,不止是怡香堂,在整个云府,是众人皆知了。 云明曲心有汗颜,只得又端起茶盏饮了饮,掩下脸上的羞色。 寒暄的话,七拐八弯,孙姨娘一张巧舌终究是绕到抚琴上。 云闰敏自请,抚了一首《春风渡》,琴音清亮,犹如春风拂面。 曲终临了,琴弦之上忽聚灵力,再拨琴弦,琴音携灵力化作微风轻轻拂过。 眼前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甚是悦人。 云闰敏的琴艺得了众人的夸赞。 指尖所控灵力可显颇修炼根基,可堪教导。 楼氏当场送出了已经备好的青云学府推荐信。 孙姨娘笑盈盈地推着女儿去跪接推荐信,看着云闰敏手里的推荐信,笑不拢嘴。 “小女薄技,未及她姐姐的万分之一,不敢承赞。 二小姐一展琴艺,只怕是要羞煞了敏丫头。” 孙姨娘说着,便与众丫头一唱一和地请了云润霖抚琴。 云润霖笑道: “家有长姐在,我怎可放肆? 听闻长姐乃由祖父启蒙授琴,得祖父亲传,琴艺必然不凡。” 云润霖和颜悦色,温婉谦逊。 孙姨娘玲珑剔透,眨了眨眼睛,便笑道: “云家姐妹三人,当属大小姐最有福气,得祖父青睐,琴艺自然是不凡的。 还先请大小姐抚琴一曲,让敏丫头开开眼界,学习学习。” 云闰敏少女的脸上露出雀跃的笑容。 “还请大姐姐指教指教敏儿。” 说着,云闰敏便伸手去拉云凌霄的衣袖。 云凌霄乌黑的眸子从云润霖扫向孙姨娘,本想拒绝,又眼角瞟到云明曲希冀的眼神。 转念,起身到琴旁。 云凌霄玉手轻抬,广袖之下忽聚狂骤灵力成风。 云凌霄衣裙猎猎飞扬,身后树木在灵力旋风中沙沙作响,众人眼一凛。 李氏手中闲端着的茶盏瞬间停滞。 云润霖一双明眸暗晦深深。 孙姨娘与云闰敏面面相觑。 楼氏眼露亮光。 云明曲更是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狂风化于玉指尖,在拨弦的瞬间,忽然如不受控制的野兽狰狞四蹿。 云凌霄竭力收拢,却在触弦的瞬间,崩溃成烟,弦断灵风散。 云凌霄细白的额上微汗在阳光下反折着刺眼的光泽。 云凌霄咬了咬牙,已经吃了那么多的碧魂珠,还是控制不了这股妖灵。 李氏看着断弦,僵硬的手,软了下来,将茶盏随手放到方几上。 嘴角隐下嗤笑,云凌霄果然修炼无道,灵力错乱无控,甚是伤经损脉。 如此下去,只怕是要踏上云明曲的老路。 “琴,坏了。” 云凌霄抬眸碰见楼氏眼中暗淡的神色,面无表情说道。 “这琴,不好,受不住长姐的力道.......” 云闰敏嗤笑道,眼神中有股洋洋自得。 孙姨娘扯了扯云闰敏,云闰敏方止了说了一半的话。 “本想让云家三姐妹切磋下琴艺,如今断弦一根,我倒不好为难二小姐了。” 孙姨娘甩着锦帕笑道。 “不过是断弦一根,有何为难的?” 李氏浅笑。 “今日姐妹都为舅母献艺,霖儿不才,但愿一曲《凤鸣岐山》献于舅母。” 云润霖起身,微微欠身,仪态优雅。 李府楼氏出于岐山名门世家。 一曲《凤鸣岐山》,不露声色,却携载赞誉之意。 楼氏笑靥灿灿。 云润霖落座琴旁,玉指轻抬,一股悠悠灵力顺着指尖注入琴弦之中。 琴音悠悠,催人入境。 万物俱荣的岐山之上,凤凰扑翅冲天,乘风高舞,清声明啼,冲破云霄........ 众人皆沉醉其中。 云凌霄轻声与身边的李府丫鬟打了个招呼,想小解去。 技不如人,这是尿遁去了? 传说云府嫡长女乃乡野草包一个,无德无才,粗野不堪,实乃废材。 今日一见,传言不虚。 李府丫鬟压下眼底的嗤笑,款款有礼地领着云凌霄出了正厅。 走了一小会儿,丫头在前面领着路,回廊拐弯处,一回头看,身后的云家大小姐竟没了个人影。 心头不由地起了愤愤不平,暗暗骂着。 果然是乡下来的野丫头,没见过世面,跟在后头也能把自己给弄丢了。 虽然心头不忿,但总归是云家的小姐。 上门来的客,若是回禀,她把人领丢了,少不了得挨一顿板子去。 只得暗暗地折回走过的路,寻起人来。 云凌霄甩了丫头,犹如脚下生风,凭着记忆的路线,快速地往惊风苑而去。 李府人多眼杂,云凌霄索性摸出清风符,卷风踏屋瓦而行。 尚未到惊风苑,在露天的浴汤泉水里看到一个赤裸着半个身子慵懒地泡在氤氲的汤泉里的少年。 007 看够了吗? 宁澈忙活了一个晚上。 一夜未眠,一双俊俏的眼睛乌青了一圈,疲惫得很,正在汤泉里舒服地泡着澡解乏。 半闔的眼睛扫到飘然落在假山上盯着他看的少女。 少女一袭水烟色的纱裙,像是被精心装扮过的,有几分雅致,有那么几分动人心弦。 却与她如男子般半撩裙摆、单腿半跪探视而下的姿态格格不入。 这便是宁家给他选的媳妇,青天白日,明目张胆窥视男子沐汤? 宁澈眯着眼睛倚着身后巨大而圆润的玉石顾自地泡着。 他有点想看看,这女子能看多久? 少女仿佛很有耐心,并不出声打扰,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盯得他有点发麻了,终于忍不住扬声问了一句: “云大小姐,看够了吗?” “你泡完了吗?” 云凌霄言简意赅地问道。 “有事?” 宁澈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稍稍睁大一点,露出半个黑色的眼瞳,映着少女雪白的脸。 “你收了定金,该看诊了,神医。” 云凌霄正色道。 定金? 宁澈脑海里记忆翻转如翻书,涌现昨晚少女黑衣裹身、跃窗入室的情景,甚是妖魅。 惹得他出口就吐了句“缺个暖床的丫头”。 可她明明说了句“好”,转身又飞走了。 身法如魅,他差点以为自己真对这乖戾的丫头起了心思,做了个春梦。 春梦没做成,倒让花倾落抓去折腾了一个晚上。 宁澈顿时心情不好,幽幽道了句:“没心情。” 就深吸了一口气滑入汤泉水里。 没心情? 云凌霄嘴角扬起一抹邪笑。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他宁澈既然开了价,她云凌霄也付了定金,岂能让他一句“没心情”了事。 若是乖巧好拿捏的人,定不是叫云凌霄的人。 云凌霄跃身而起,顺手抓了随意扔在汤泉边上的男子衣服。 清风踏水。 一只纤细的玉手格外地有力,竟如老鹰掠兔般,五指一勾,准确无误地抓了宁澈的肩膀,将他整个人从水底捞了出来。 另一只手麻利地将男子衣服胡乱地裹了他一身,将人扣在怀里。 玉足踩清风,踏泉无波而过。 宁澈做梦也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男子,也有让女子如老鹰抓小鸡般掠走的时候。 正要挣扎还手,鼻尖钻入一股幽幽清香。 竟是来自少女的肌肤,甚是好闻。 他微微倾身,将鼻尖埋入少女的脖子间的肌肤。 再嗅,幽香沁人,竟舍不得离开。 云凌霄忽然脖子间一股热热地气息扰入心室,心生恼怒。 踏过汤泉,玉手一扬,将怀里的浪荡公子哥扔到草地上。 宁澈被捞出汤泉,胡乱地裹着衣服,扔到草地上,在草地上翻滚了两圈才停住。 听到少女冰冷的声音: “收了订金,想不办事,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云凌霄双手缓缓凌空握拳。 十指关节嘎嘎作响。 脸色冰冷如刀,能割人。 “闻了两下,便是定金?货不对版呀? 云大小姐,做人不老实,强买强卖呀!” 宁澈悠悠从地上爬起来,当着云凌霄的面就整理起凌乱的衣服。 眼角微微扫着少女,见她脸上毫无半点少女应有的羞涩和回避。 无奈,只得转自己转过身去,细细地收拾自己的衣裳。 云凌霄冷笑道: “银票和灵石给了,人我也送上了。是闻是碰,那自是你的本事。如今收齐全了,就给我看诊去。” 是闻是碰,靠自己的本事? 凶悍如斯,哪敢碰? 只怕还没看诊,就先断胳膊断腿了,这还不算强买强卖? 见过强买货物的,还没见过强胁医师的,就不怕他一剂毒药毒死人吗? 好个蛮横无理的霸道女子,这宁家当真是他的血亲府邸,不是仇家? 怎就给他订了这么个凶悍的未婚妻? 他定是从街边捡来的,不是亲生的。 世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如此无理狡辩,又狂躁暴力。 宁澈也算是服了她。 “你就打算让我此去看诊?” 宁澈转过身来,云凌霄一看。 他身上的是昨晚月白色的绸缎寝衣,衣上又蹭了丝丝的嫣红血色。 好个无耻浪荡徒,收了货,还敢矢口否认。 云凌霄怒眼圆睁,粉唇微启,两排皓齿轻轻摩擦,发出哧哧的磨牙声,犹如要吃人的白玉狐兽。 宁澈见状,脊背一凉,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想着刚叫了花倾落去惊风苑取衣服,先去惊风苑。 有了花倾落傍身,看她耐他如何! “好歹,也让我回屋换身衣裳,总不能让我如此去看诊,唐突了病人吧。” 云凌霄压下眼底的怒火,她却是不愿意宁澈这个无耻之徒唐突了她的小姑姑,便无声默许了。 008 醉生散 云凌霄一路紧跟宁澈回惊风苑,生怕他跑路了。 未入惊风苑,远远地就看见屋子里乌压压的一堆人。 宁澈脚刚踏入院子,花倾落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 “五哥,想不到,你还好这一口,口味这么重?下了那么大的血本,怎么不把屋子锁好,白白便宜了李长空那小子........” 花倾落神色暧昧如登徒浪子,不住地朝着宁澈挑眉眨眼,话说到一半,冷不丁地瞧见宁澈身后的云凌霄,顿时刹住了嘴门阀,结结巴巴地唤道: “五.......五.........五嫂.........” 云凌霄冷瞟了花倾落一眼,不言不语。 屋内传出了女子的凄厉哭声: “夫人,小姐,救救我,救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借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爬长空少爷的床呀!” 爬床? 宁澈眼神一凛! 有人在他住的屋内爬床,睡了李长空? 宁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云凌霄,他昨晚跟她说他缺暖床的丫头,她今天说他收了她的定金,所以,这是......... “定金?” 云凌霄冰冷的脸有些难看,带着一丝错愕,又蛮横,冷冷地说了声,“嗯!” 宁澈一脸的黑线。 他也就是随口逗逗她,她当真就给他塞个暖床的丫头来了。 塞就塞呗,招呼都不打一声的,还白白便宜了李长空那小子。 宁澈黑着脸绕了路,往后院走,收了一身晾晒的衣服,换上,又梳了个冠髻,收拾了一下才凑到屋子旁看热闹。 屋子里好热闹,李府楼氏及亲眷让丫头小厮围着坐了一屋子。 不见李长空,大约是已经让楼氏安排先行离场了。 地上跪着个衣衫不整的丫头,丫头低着头。 丫头侧脸看着有几分姿态,额头磕破了皮,带着血迹和红肿。 隔了一屋子的人,宁澈都能闻到浓郁的醉生散气味。 怪不得花倾落说他下了血本。 醉生散功效显著,于身子副作用小,故而确是很贵。 隔了一夜,味道还那么浓郁,怪不得李长空被爬了床。 屋子里隐隐有伊兰草香味,应该是花倾落点燃了伊兰草香薰,破了醉生散的功效。 不然哪有这一屋子人衣带整齐的人模人样。 宁澈看着默默躲在一旁的云凌霄,忍不住凑到她身旁,嘴角啧啧称叹。 “往未婚夫婿塌上塞女人,还下那么重的醉生散,够贤惠的呀!” 云凌霄冷眼一凛。 “你需要个暖床丫头,她想爬你的床,两厢情愿。她没睡到你,你没睡到她,是你们运气不好,本事不够,怨不得我。定金已付,几时看诊?” 宁澈无语地看着云凌霄,他就没见过这么邪气又蛮横的女子。 不由地在心里又暗叹了一遍,他果然不是宁家亲生的。 一定是街边捡来的,这才给他安排了这么个女子。 正是这时候,原本都是冷眼的李氏忽然发作了,摔了一个茶盏,冷笑道: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难道是哪个鬼魅卷了你来这李府?不知羞耻的东西,给我拉出去乱棍打死。” 春花忽然记起去年紫薇苑里的若芷,当年的若芷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溅在雪地上,格外触目惊心。 “夫人,您不能打死我,我现在是长空少爷的人,您不能打死我。” 春花吓得神色惊恐地拼命磕头道。 李氏本就一肚子焖火,春花的话犹如火上浇油。 她的宝贝女儿尚未过门,就让她自家府邸的丫头先勾引了去。 她李氏和云润霖的脸面丢了一地,对着身边的小厮冷哼道: “还不给我拉出去!” 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押住春花外往拉。 长空少爷和润霖小姐是李府和云府默认的一对人。 如今,润霖小姐尚未进府,她作为云府的丫头爬了床,那是绝对没有活路的。 笼罩着死亡阴影的春花,猛得挣开两个小厮,跪倒楼氏脚下。 “李夫人,我现在是长空少爷的人了,我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长空少爷,求夫人饶我一命。 长空少爷是尊贵的人,总是免不了要有通房丫头和妾室的。 奴婢不敢觊觎妾室名分,只愿一辈子做个丫头服侍长空少爷。 将来少夫人入门,奴婢也定尽心服侍,不敢有半分非份之想。 求夫人给我做主。” 楼氏眼尾扫了一眼云润霖。 她娇俏的小脸甚是铁青,紧紧抿着唇,不言不语。 李府本不缺通房的丫头,若是旁的丫头,敢如此爬床,只是拉出去打死就罢了。 可偏偏是从云家来的丫头。 这丫头看着眼熟,像是曾经在紫薇苑里见过。 虽说云润霖是楼氏的亲外甥女,可李长空氏她楼氏的亲儿子。 李府的嫡长子,将来是要袭承李府的。 卑贱的丫头不成器,但有一点说道她心头去了。 她儿子是尊贵的人,总是要有通房丫头和妾室的。 云润霖要做她的儿媳,便要有容人的心胸。 “霖儿,如果我没记错,这丫头,我在你院子里见,是你的婢女,如今阴差阳错的,成了空儿的人了。你看当如何处理?” 楼氏看着云润霖笑道。 “舅母,这丫头,如今已不在紫薇苑,是我姑姑屋里的人,但凭姑姑和舅母处置。” 云润霖朱唇轻启,淡淡说道。 楼氏轻笑,转头向着云明曲问道: “既然是云家妹妹屋里的人,那云家妹妹看如何是好?” 云明曲看了看跪在地上额头磕得淤青破皮、涕泪涟涟、一脸惊慌的春花,终究是于心不忍,便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丫头做了没规矩的事,留不得了,若是少爷愿意收在身边也就算了,若是不愿意,打发出府去。” 云明曲话一出,云家上下,脸顿时拉了下来。 “既然云家妹妹这么说了,我便做个主,将这丫头留下,在长空身边伺候,长空如今大了,身边也需要个知冷暖的丫头伺候着。” 楼氏轻声说道,又转身向着李氏问道: “妹妹,你看,如此可否?” 李氏皮笑肉不笑,“有嫂嫂做主,是这丫头的福气。” 春花聪慧,赶紧地给楼氏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谢谢夫人!” 春花又跪走到李氏和云润霖面前重重地磕三个响头。 “谢谢李夫人,谢谢二小姐!” 李氏一口银牙差点咬碎了。 这个狐媚的丫头,嘴风转得挺快的。一句话的功夫,楼氏成了她嘴里的夫人,她李氏成了李夫人。 全然把自己当李府的人了。 009 小小花 事情盖棺论定。 两个丫头给春花加了个披风遮掩不整的衣衫。 一众人等浩浩荡荡地往小花厅去。 惊风苑正屋是翻云覆雨和捉奸摔砸场面,乱七八糟。 隐在人群中的宁澈扯着花倾落往小厢房走去。 花倾落眉飞色舞,正要说明事情的原委,小厢房的门便被一脚踢开。 一抹水烟色的身影跨步而入。 云凌霄立在桌旁,冷冷问道:“何时看诊?” 宁澈尚未回答,忽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从窗口飞蹿而入,袭向云凌霄。 云凌霄丝毫不闪躲,叉步躬身,右臂握拳,准确无误地对着飞射而来的团壮绒毛奋力一击。 绒毛团狠狠地被砸了回去,穿过窗户,落在院子的矮墙上。 砰的一声响,院子的矮墙凹了一个洞。 隔了几息,绒毛团掉落在地面,墙上漱漱地掉落了碎石头子和灰土。 “.......” 花倾落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忽然大声哀嚎道: “小小花,我的小小花.......” 花倾落身如闪电跃过窗户,落在绒毛团旁边,见绒毛团一动不动,心碎了一地。 微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 花倾落,心室,凉凉。 忽然,绒毛团,轻轻动了动,卷卷成团的身子舒展开,露出一个胖乎乎的小脑袋。 “小小花,我的小小花,你没事吧?” 花倾落觉得他凉透的心,又暖了起来,惊呼着要去捧地上雪白的小东西。 哪知道雪白的绒毛小东西,机灵一闪,避开花倾落修长的手,四脚在地上快速跑动,起身跃过窗户,蹿向云凌霄。 小东西目光憨厚又亲昵地望着云凌霄,想靠近,又怕被再次打飞,环着云凌霄不断地打转,摇摆着雪白的尾巴示好。 云凌霄警惕的眼睛,微微地打量着地上的小妖兽。 雪白的绒毛欺霜胜雪,一双墨黑的眼珠子灵活地转着,憨憨的表情里带着点贼贼的意思。 粉肉色的鼻尖,不断地朝着云凌霄的方向嗅,仿佛闻到什么气味,像是受了极大的诱惑,想扑上去,又怕被一拳打飞,犹犹豫豫地徘徊着。 花倾落看着小小花的表情,很是熟悉,心室,又凉凉了。 当年,小小花的娘亲小花,原本是花倾落一手养大的,可宁澈一出现,它也是这样绕着宁澈转的,后来就成了宁澈的坐骑。 明明是花家的守护圣兽,怎么就成了宁澈的坐骑?他花倾落才是花家的血脉传承。 太欺负人了! 更欺负人的是,花家居然派他守护夺走他家圣兽的宁澈。 他简直想打人,可是,可是,一来打不得,人家是东陵国五皇子,二来打不过,别看着人家斯文瘦弱的,可是镇守洪荒妖兽黑炎龙的大将。 呜.......呜.......呜........ 花家的一群死老头子,没一个心疼他的。 好不容易唆使了宁澈让小花和他家的大花春交,怀了种。 好不容易,小花生了只小小花。 这又怎么让宁澈的媳妇给拐了去? 呜,呜,呜...... 花倾落,心室里,下起了瓢泼大雨。 “把你家的毛犬带走,小心我一拳打死它。” 眼前的小妖兽鼻子轻动,朝着她嗅的动作,不知道怎么,让云凌霄想起方才在汤泉处宁澈在她脖子间嗅的模样。 心头浮起一阵不快。 “毛犬?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家小小花是威风凛凛的纯种白狼王兽,看见没,这雪白油光的毛色,这乌黑如墨云珠的眼睛,这刚利如剑的爪子........” 花倾落心头被暴捶了一顿,跃过窗户,捧起围着云凌霄打转的小白狼王兽,摸摸它水滑的绒毛,扯扯它狭长的眼眶,刚要拉出它尖利的爪子。 忽然,小白狼王兽不耐烦地竖起爪子,朝着花倾落的脸上挠去。 花倾落始料未及,避开了俊俏的脸蛋,却让小白狼王在他修长的脖子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殷红的血珠汩汩渗出,在花倾落白皙的脖子上,特别地惹眼。 “小小花,你抓我?你......你......你怎么能抓我呢? 你忘了昨晚你娘难产,是我找了宁澈接生,才有了你这条小命的。 如今过河拆桥,抓我? 你跟你娘一个德行,见了俊俏的人,魂都给勾走了,一点情义都没有。” 花倾落看着挠了人就从他掌心跳走的小白狼王兽,心,碎了一地。 委屈巴巴,欲哭无泪,伤心到失魂,好不容易,回过神。 花倾落气得发抖,修长的手指一抖一抖地指着招惹妖兽的云凌霄道: “五嫂,不带这样的。 五哥已经拐走我的小花了,你不能再拐走我的小小花。 小小花今天凌晨才刚落地,你怎么忍心把它从我身边夺走?” 花倾落欲哭无泪,犹如被夺了心上人的怨女。 云凌霄没好气地看着几乎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花倾落,冷冷地吐了一个字,“滚!” 小白狼王兽被云凌霄低声怒喝吓到。 想起刚才的爆拳一击,瞬身绒毛竖起,打了个寒战。 兽牙一咬,不舍地蹿出窗外,消失在院子里。 “五哥.......” 花倾落抬脚往地上一跺,满脸委屈地咬着牙。 “五嫂,她.......,她.......,欺负我.......” 花倾落俊秀的脸上一阵委屈的娇嗔。 宁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低低地喝了一声,“滚!” “你们......jian夫yin妇!” 花倾落娇声骂了一句,就翻窗追小白狼王兽去了。 屋里只留下宁澈和云凌霄。 四目相对。 “宁神医.......” 云凌霄低声唤道,声音里掺夹着磨牙的声音。 宁澈见云凌霄修长的十指微动,骨节嘎嘎作响,他忽然后悔朝花倾落吼了一声“滚!” 他刚才急急忙忙往惊风苑来,是为了什么来着? 仿佛好像是找花倾落护身....... 宁澈无语扶额,他这脑袋是让这邪肆的未婚妻乖戾的行事作风雷傻了吧。 宁澈微微抬眸,看着云凌霄纤细的手臂,想到她刚才对着小白狼王挥出的一拳。 宁澈眼神一晃,仿佛有点惹不起。 可定金让李长空收了,活让他来干? 没这道理呀! 亏了,亏了!! 难道,他宁澈这一生第一次亏本买卖就要给她了? 010 疼,疼,疼 宁澈还在思忖,云凌霄已经左手扯着他的衣领,右手握勾拳。 宁澈一脸黑线。 世间有个真理,叫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这样,我怎么写方子?” “不看诊就写方子?”云凌霄精致的脸上露出狐疑。 “看过病人了。病人是方才在正屋里位黄衣女子吧?就是那个李夫人称呼为云家妹妹的那位,可是?” 远观便可知其状,看着还有那么点靠谱。 云凌霄直接扯着宁澈的衣领,把人拖到书几旁,拉开乌木椅,粗鲁地将人按在椅子上。 宁澈无奈地坐在椅子上思量了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云凌霄原以为宁澈是在思量用药,盯了他好一会儿,方觉不对劲,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门外有两三个娇俏的小丫头进进出出地的,应当是在收拾正屋。 眼下,正有一个俏丽的小丫头正捧着两件女子的内裳在院子里嗤笑,内裳大约是春花留下的,是惹眼的娇粉色。 云凌霄心下一股怒火冲上头,五指如爪,直接捏了宁澈的肩膀,只是微微一用力,宁澈的肩膀骨骼咯吱咯吱作响。 “疼,疼,疼,你卸了我的手,我还怎么握笔写方子?” 宁澈一吃痛,方回过神来,俊气的嘴角忍不住地抽气。 云家看着书香门第的,怎么就养出这么个力大如妖兽的女子? 云凌霄松开宁澈的肩膀,随手拾起一只毛笔,扔在书几上。 毛笔在书几上滚了几个圈,准确无误地停在宁澈搭在书几的右手指尖处。 “写!” 云凌霄粉唇娇俏,张口吐出的话,却是冰冷如冰雹,又冷又硬,仿佛要在人的脑袋上砸出一个包。 “没有红袖添香,写不出来。” 宁澈单手支着俊气的脑袋,懒洋洋地看着云凌霄,狭长的眼眶里盛着轻佻。 云凌霄五指轻动,骨节咯咯作响。 宁澈不为所动,薄薄的红唇,弯弯的嘴角,笑意越浓。 若当真卸了他的胳膊,只怕是真写不出方子,云凌霄咽下心头气,纤纤细手轻抬,拾起砚台上的方墨。 正色浮端砚,精光动蜀笺。 砚是青云郡极好的端砚,在云凌霄的纤纤素手下,浓郁均匀的香墨滚滚而出。 墨香里混着云凌霄玉手淡淡的幽香,甚是好闻。 宁澈斜眼微瞟,看她磨砚的手势,甚是稔熟,手指轻动舞圈,墨色均匀乌黑。 磨砚的少女,眉头少了戾气和暴躁,静眉舒展而紧悬于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眸之上,竟有岁月舒良之意。 微风于窗外拂入,云凌霄水烟色纱裙轻轻晃动,犹如摇晃的浮光。 绿影横斜映书几,红袖添香催书笺。 好生风流的意蕴场面,可惜,少女催的是药方,不是情诗。 呜呼,哀哉! 宁澈心里正是惋叹的时候,忽然额头一凉。 抬眸碰见云凌霄冰冷的怒眼,如冰刀,仿佛被狠狠地刮了一下。 宁澈这才收起游丝般的思绪,握笔蘸墨,奋笔疾书。 狂草如龙,在蜀城的流光笺纸上,犹如龙游山川,遒劲有力。 只是云凌霄无心欣赏。 宁澈最后一字尚未写完整,就被云凌霄迫不及待地扯走。 方子底下的汤药煎法“两碗水煎余八分”的“分”最后一撇正在收笔,让云凌霄一扯,精致的笺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墨迹,如一把黑刀割裂了流光蜀笺的山水意蕴。 宁澈无奈地歪了个脑袋,说好的,红袖添香,岁月舒良呢? 云凌霄无心理会眼前的轻佻之徒,一双明眸闪着精光仔细地扫着方子上的每一个字。 几息之后,云凌霄眼露狐疑之色,“病人并无失眠之症,你这个方子里安神之效多于舒经活络,又未用补亏填虚之药.......” “你唬弄谁呢?“云凌霄忽然怒喝一声。 宁澈看着少女精致的脸上青筋暴跳,浅浅一笑,“稍安勿躁.......” “如此气躁,只会加重你的失眠之症,并无益处。你按次方调理,夜间可安眠。” 宁澈看着云凌霄,嘴角弯弯,笑靥灿灿,仿佛在邀功。 云凌霄呲牙幽幽吐言,“宁神医错了,我要的是医治我家小姑姑病症的方子。” “你家姑姑的病症,世间再无比你手上的药更有效用。如此不间断的服用,能保她数十年性命。” 宁澈端起砚台凑置于鼻尖处,轻轻地嗅着,墨香中残存少女的浅浅幽香。 “那她的经脉.......?” 云凌霄挑起眉角细问,经脉未续,小姑姑始终只能拖个病躯而存,受人轻视。 “脉络已断,回天乏力!能享常人之寿,已是侥幸!“ 宁澈悠悠出言,如静水无波澜起伏,淡漠无痕。 云凌霄一双精明的眸子瞬间暗淡了下来,忽而一抬眸,又闪着幽光,犹如恶兽。 几万银票,数十灵石,再加一娇俏丫头,就换他宁神医一句“回天乏力”? 宁澈眉心一跳,“你想袭医不成?” 神武大陆有医师联盟,若病人或亲友恶意殴袭医师,可投入黑榜,一经查处确认事实,榜上之人,将求医无门。 云凌霄咬了咬牙,低低地骂了一句,“兽医!” 宁澈看着少女身影如魅,不走门,翻窗闪出,无语得很! 兽医? 他堂堂一个东陵国五皇子,一身医术,妙手回春,在东陵国是首屈一指,再加上他的身份尊贵,能让他施医救药的人,寥寥无几。 多少名门望族上门求医不得。 怎的,到了她口里就成了兽医? 曲曲一介北冥国乡野女子,一而再地蔑视他?欺侮他? 蔑视他就算了,怎么蔑视他无双的医术? 他还真不信,以这崇尚武力的神武大陆,还有医术比他宁澈更为精湛的神医了! 果然是刁钻蛮横的暴女。 宁澈挥一挥衣袖,轻哼一声。 君子不与小女子计较。 忽然,花倾落卷风从窗户跃入,神色慌张。 宁澈认认真真地瞧了瞧堂堂正正的门,敞着。 原来,神武大陆北冥国的门,是用来装饰的,窗户才是用来出入的? “不好了,不好了,五哥,出大事了!” 宁澈看着花倾落一脸的慌张失措,淡定问道:“何事?” 花倾落一双俊俏的眼眸在秀气的眼眶中,氤氲流转,委屈巴巴,张荒无措,带着哭腔娇声欲泣。。 “小小花,它,它,它,不见了.......” 011 妇债夫偿 花倾落一双俊俏的眼眸在秀气的眼眶中,氤氲流转,委屈巴巴,张荒无措,带着哭腔娇声欲泣。 “小小花,它,它,它,不见了.......” 宁澈翻了一记白眼送给花倾落。 “五哥,你不能袖手旁观呀,小小花今日方落地,就挨了五嫂一拳,也不知道受伤了没有? 它那么娇弱的一个小崽崽,五嫂也不知道怜惜,现在又不见了,若是伤筋动骨的,死在外头,可怎么对得起小花啊?” 娇弱的小崽崽? 伤筋动骨? 呵呵,宁澈干笑了一声,要不是小花是他的坐骑,他定信了花倾落的鬼话。 “五哥.......” 花倾落抓了宁澈的衣袖摇了摇。 宁澈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耐花倾落无何。 “它死不了,也没跑丢,十之八九就是寻碧魂珠去了。” “碧魂珠?”花倾落瞪大了俊秀的眼珠。 “五哥,你说的是东荒圣草结下的果子碧魂珠吗?” “这世上,还有其他碧魂珠,让白狼王兽感兴趣吗?” 碧魂珠乃东荒圣草所结的果实,气味浅淡幽香,却极少人与妖兽能闻到其气味。 而白狼王兽却是极少中的之一。 白狼王兽喜碧魂草,莫说白狼王兽喜了,整个东荒大陆的人,都喜欢,就是物稀难求。 饶是长在东荒断魂崖上,守护妖兽重重,也阻挡不了猎采人的脚步,终究是竭泽而渔了。 碧魂草可遇不可求,更被说是碧魂珠了。 当年东陵皇室精卫军带了五尾白狼王妖兽踏遍断魂崖,折了三尾白狼王兽和一千精卫军,才寻了一株碧魂草回来。 圣草迁移东陵国,举国之力,才养出了一颗碧魂珠,最后还是进了这五皇子的肚子。 那碧魂草结下那么一个果子后,就枯萎了。 此后,东陵国再无碧魂草,更无碧魂珠。 如此稀罕的东西,若说是在北冥皇室有,花倾落尚且相信。 在这北冥国的小郡城里,能有?叫他花倾落如何能信! “糟了,糟了,小小花,该不会是让五嫂一圈打把鼻子打坏了吧? 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碧魂珠了吧?” 小白狼王兽呀,花家五头血脉高纯的白狼王兽就剩下两头。 一头在老祖宗那里,一头让宁澈拐了去。 他是费劲心力,才给两头白狼王兽做了媒,这么稀罕难得的小白狼王兽,要是折了,等于直接割了他的心头肉。 “五哥,我去把小小花寻回来,寻了回来,你可得把他的鼻子治好。妇债夫偿,天经地义!” 花倾落风卷一般,穿了窗户,消失在院子里。 宁澈眉头一挑。 妇债夫偿? 那丫头的暴脾气,估计没少惹债,都得让他还? 呀,他果然不是宁家亲生的种,见不得他舒服,给他压上这么个能惹债的未婚妻。 宁澈啧啧咂嘴,果然世道变了,好人越发的少了。 他就说嘛,宁家的碧魂珠,哪有那么好下肚的? ......... 云凌霄离开惊风苑,悄无声息地落在往小花厅去的一众人群身后。 乌压压的一群人,云明曲仿佛特别的不受待见,落在人群的最后,由秋月扶着。 云凌霄不动声色地悄步移到云明曲身边。 云明曲仿佛早已习惯云凌霄如此随意的行径,扫了她一眼,见她安好无伤,也就安心无语。 众人在小花厅落坐。 上了一旬茶盏。。 两个丫鬟扶着春花进了小花厅。 012 奉茶 春花已经重新梳洗过了。 一身娇粉色的绸裙衣裳,头上梳了个朝云近香髻,并无珠翠,只在髻边簪了两朵新开的海棠花。 额头的伤口抹了药,又抹了脂粉,遮去了狼藉的淤青红肿。 脸颊上打了淡淡的胭脂红,倒是有几分娇俏。 春花弓着身子,碎步上前跪在楼氏脚下,接过身侧丫鬟递过来的茶盏,奉上予李氏。 “奴婢春花给夫人请安!夫人万福金安!” 楼氏接过茶盏,轻抿一口,便将茶盏放下,从手上退了一只红玉玛瑙手串给了春花,“你原是云府的丫头,从此以后入了李府,须尽心侍奉主上,不可懈怠。” “是,尊主母命。”春花乖巧道。 按着李府婆子的指引,春花又跪到李氏前奉茶。 走了一段路子,李氏已经压下心头的不快,换上一副笑盈盈的面容,接了茶抿了一口,递给端盘的丫头。 又从鬓边拔下一支镂空如意缠丝金钗给了春花。 婆子引着春花又给孙氏和云明曲奉茶。 孙氏拔了发间的一支八宝玲珑银步摇给她。 云明曲身无贵重物,则将手中银丝浮云锦帕给了她。 春花谦逊接下道谢。 本来一个通房丫鬟入府,原是没有没有这么大的体面,是李府楼氏有心在云府李氏母女面前抬举春花,这才有了这敬茶的场面。 原已经是礼毕当随婆子指引退场。 春花是伶俐惯了的人,自己端了一盏茶跪到云润霖脚下,“二小姐,春花蠢笨,但定尽心竭力侍奉主上。请二小姐喝茶。” 春花将话说得滴水不漏,云润霖一口恶气冲上喉间,眼尾扫见楼氏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云润霖压下心头怒气,嘴角浮起一抹僵硬的浅笑,大方接过茶盏,送至唇边,滴水未沾,只是意思了下,便放下茶盏。 又摘下一对滴水白玉银丝耳环给她。 春花接过,欢喜叩谢,方随着指引婆子退去。 云凌霄眼见,瞥见退出小花厅的春花,不慎遗落了云明曲给她的银丝浮云锦帕,踩了锦帕一脚,欢欢喜喜地随着婆子去了。 李氏辛辛苦苦地搭了个戏台子,却让春花唱了个主角去,心里很是不痛快,稍坐了会儿,客套地寒暄了几句,就领着云府众人拜别。 云凌霄悄无声息地拾起春花遗落的银丝浮云锦帕。 锦帕的边上挑着流云银丝线绣了一朵祥云,只得在阳光下,才会闪现。 祥云流光丽日现,低调得像云明曲本人。 只是不知何时,才能让小姑姑如此银丝祥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云凌霄用手拍了拍银丝浮云锦帕上的脚印,春花的鞋底沾了泥土,脚印在雪白银丝的锦帕上甚是突兀扎眼。 云凌霄三两下折了锦帕塞入广袖中便随众人回云府。 云府众人兴致盎然而去,却是铩羽而归,一路沉闷无语,无人敢多说一句。 下了马车,向着李氏行了拜别礼,便各自回屋。 落兮阁地处后院深处,会经过紫薇苑和怡香堂。 云明曲病体残躯,又是在李府强撑了半日,气喘不匀。 云凌霄让秋月扶了云明曲在园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一会儿,歇息了下,方缓缓起身,往落兮阁回去。 经过紫薇苑,远远地,就听见屋里传来响亮的摔砸声音。 劈里啪啦的,有瓷器触地破碎声,有木器滚落声,也有金属器皿敲击砸地声....... 唯独,没有人的声音。 透过窗上明纸,隐隐地,看到地上跪了一地的人,皆是丫头少女的身影。 无一不是弓身垂头的,时不时几个飞影砸落,砸歪了脑袋的,又赶紧地挺正回来。 如斯,却依旧未有一丝人声。。 扶着云明曲身边的秋月,却打了个寒颤,身子不住地抖了抖。 013 毛贼 云明曲看了一眼秋月,柔声问道: “怎么发起抖来,可是夜里受寒了?” 秋月的眼神晃了晃,抿了抿唇,强扯起一抹笑容。 “未为受寒,只是起风了,奴婢身子薄弱,回去喝碗姜汤便无事。” 秋月说着,便扶了云明曲继续往落兮阁走。 回了落兮阁,云明曲唇色略白,疲惫之色浮于脸颊之上。 云凌霄让秋月去小厨房熬个清粥,自己扶了云明曲歇息下,又在屋内的香炉里焚了香,便跃过花窗往后院去。 后院挨着小丘有一块空地。 云凌霄自打入屋就注意到了,空地位于小丘林间,位置不大,甚是遮人眼,若是不仔细,难以注意到。 云凌霄迅速穿过一排错落的树木,落于空地,抓了一把黑土在之间碾碎细看。 ......... 月上眉梢的时候,云明曲已经早早的睡下,秋月守抱着一床棉被在屋子门口的廊道上守夜,守着守着,就打了瞌睡,睡着了。 云凌霄一身黑色夜行衣,悄然跃窗,踏过树叶,飘然落在林间的空地上。 小厢房大的黑色空地上有一圈井口大的黑土在月光下泛着银光闪闪,流光夺人眼。 果然不错。 黑沃银灵土。 此土,日光下呈黑色,夜里映着月光银光闪闪,故而被成为黑沃银灵土。 黑沃银灵土,蕴含天地自然灵气,能助草本万物生长。 云凌霄摸了摸土质,坚硬结块,应是荒废了多年的。可看着山丘的树林景致,却仿佛是被精心载种来遮掩这黑沃银灵土的。 心有疑惑,但云凌霄却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灵土可遇不可求,既遇之,则不可弃之。 纤纤素手一挥,一把铁镐和一棵发着幽幽绿光的野草出现在黑沃银灵土上,淡淡的清香幽幽钻入鼻尖。 云凌霄用铁镐松了松土,将绿光野草种植在黑沃银灵土上的中心位置,又寻了许多与之相似的寻常野草将小厢房大的空地都种满了。 起身远看,绿光野草已经掩埋在众草之中,高低错落的杂草掩住幽幽绿光。 云凌霄不放心,右手拇指指甲划破食指指腹,嫣红血丝汩汩而出。 右手食指于左手掌心中快速书写,嫣红血书,金光闪现,忽成一个金钟罩飞入从中落在绿光幽草上,绿光隐去,清香消匿。 肉眼所见,与杂草无异。 云凌霄这才心安地来开林子,到了井旁打水洗手。 耳边一声微响,云凌霄抬眸,眼神穿窗而过,瞥见一白绒毛团用爪子掀开香炉,不顾星火扒着热灰。 仿佛扒到了什么,胖乎乎的脑袋往灰里钻。 好个贼兽,偷到太岁爷头上来了。 云凌霄翻身跃入。 白绒毛团听到微响,立刻灵敏地蹿走,身子化成白色线条,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消失在夜空中。 云凌霄定睛一看,香炉中的星火银灰中已无绿光,顿时黑了脸。 身影如魅,踩瓦踏叶,云凌霄身如闪电飞向白色光影,约有一丈距离,纤纤玉指凌空画符,扑向月下瓦上的一抹白色光影。 云凌霄稳稳落在瓦上的瞬间,金光符画在夜空裂开虚空,一口吞下了白色光影。 云凌霄嘴角翘起一抹邪邪的笑意。 正要转身离去。 瓦下屋内传出声音。 “阿娘,今日二姐姐的脸色,可真是难看。 李夫人平时看着很是疼惜二姐姐,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拂了夫人和二姐姐的脸面,收了春花给长空少爷做通房丫头。 二姐姐还没过门呢,就让自家的丫头给占了先头,当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您看到没,二姐姐的脸,黑得跟锅底灰似的。 向来都是她压别人一筹,今日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船,载在一个丫鬟的手里,真是贻笑大方。 我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想笑。” 屋里的云闰敏边说边发出吟吟笑声。 “你不懂。再疼惜,也疼惜不过自己的亲儿子。 那春花伶俐,一口道中李夫人的心里去。长空少爷是尊贵人,总是少不了要妾室通房的。 春花误打误撞的,成了第一个服侍长空少爷的人,偏又是从云府出去紫薇苑旧时的丫头。 若是就此给李氏母女压下了,开了头,日后进了门,把持了后院的门,岂是了得? 疼惜是不假,弹压也是不假,楼氏是要娶个如意的女子服侍她儿子,不是取个祖宗去压宅。 正是看中你二姐姐,这才有意管教于她。” 孙氏声音里笑意淡淡,看事通透。 “长空少爷,在这云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公子哥了,你呢,入了学府,多向他请教修炼事宜。 按着名分上,他也算是你的表哥了。表哥表妹的,得多走动亲近,方不生疏了情分。” 孙氏颇有意味地说道。 云闰敏大约是听出了孙氏言外之意,扭捏了好一会儿,才支支吾吾道: “我......我可不敢.......二姐姐,可厉害着呢.......” “有何不敢的?你堂堂云府二小姐,怎么胆子竟不如一介奴婢?春花尚且敢爬床........” 孙氏言语中微微有怒意,又顿了一会儿,转了个婉转的口气,道: “敏儿,你别误以为那李氏真是疼惜你。 若是真疼惜你,便不会让阿娘求了她大半年,今日才领我们去求推荐信。 她今日这般为你,完全是为了在云明曲和云凌霄面前立威,借机打压这姑侄二人。” “这,我懂。”云闰敏扬声应到,有看破人心的洋洋自得。 孙氏叹了口气,道: “敏儿,你只看懂了眼前,却未看懂李氏的为人。 李氏骄傲善妒,绝不允许,非她所处之女,他日所出阁夫婿驾驶凌驾于李府,便是在云府之上,也是不能的。 如若,只是嫁去平头百姓家,便是当了正妻,又能如何? 但若能嫁去李府,便是为妾,那也是可以俯瞰青云城的。 敏儿,阿娘是陪着李氏从李府出来的,李府的荣华富贵,非云府可比的。” 正在卸珠钗的云闰敏闻言,停了手中的活,问道: “既然李府如此好,当年夫人为何又要低嫁父亲做续弦妻?”。 此时,屋顶瓦上的云凌霄心头一紧,下意思地竖起耳朵。 014 推荐信 “李氏天生丽质,仰慕者众多,便是我们这青云郡的郡守墨无言大人,也曾上门提亲。” 孙氏声音悠悠,仿佛深陷往日之景。 “那......又为何........?”云闰敏轻声问道。 “那时,墨无言大人,尚不是郡守,只是一介江湖人士。 李氏年轻好颜色,你爹爹生得俊俏。 当年李氏素有青云城第一美女之称,她向来自傲,可凌氏到城里探望你父亲。 一露容颜,惊为天人,竟然掳走了李氏第一美女的称呼。 李氏心存嫉恨,便与你爹爹往来生情,怀了你二姐姐后,又撺掇你爹爹休妻。 奈何,凌氏本分,实无错处可拿捏,李氏身形渐显,这才走了和离的路。 若非如此,她是要凌氏身败名裂,逐出云氏家谱的。 你可没见到,当年她的手段之凌厉。” 云闰敏小脸上的肌肉一跳,怯怯问道: “李氏如此,二姐姐又岂是好相与的?阿娘你怎还让我去招惹长空少爷?” 孙氏笑道: “李府岂是云府。云府门庭低,又无尊长镇宅。 旁的不说,就说李府有楼氏,便不会任凭你二姐姐只手遮天。 只要讨好了楼氏,又得长空少爷欢心,自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他日若能添丁传嗣,那李府便会护你一世周全,让你安享受富贵荣华。” 手里捏着珠钗的云闰敏,缓缓放下手中的珠钗,起身抱着孙氏的胳膊摇晃。 “还是阿娘通透,看得明白,看得远。阿娘疼惜女儿,女儿将来富贵了,也定让阿娘过富贵的日子。” 孙氏满怀安慰地拍拍云闰敏的手,谨慎道: “阿娘今夜与你说的,可得放在心里,半句不得外露。我们只管静静地将事做了才好。 如今云家姑侄入府,那云明曲是个糊涂人,竟为个丫头说话,给了楼氏收了春花的名头,李氏母女心中有恨,必有后事。 我们只管隔岸观火,看他们鹬蚌相争,静谋其利就好。” “阿娘,女儿知道了。”云闰敏柔声应道。 “晚了,早些休息,明日入青云学府修炼,可得养好精神,给师长留下好印象。” 孙氏谆谆教导,又细细地吩咐了些贴心话。 云凌霄无心继续听,起身一跃,犹如夜空魑魅,只是一闪,便消失在夜色中。 .......... 翌日,云凌霄便领了一个衣衫褴褛的丫头进门。 碰见了云府一家子齐集正厅中,正为云闰敏入青云学府修炼送行。 远远的,云明熠就看见了云凌霄从府邸大门口领着个叫花子进来。 昨晚又听了李氏一夜的枕边怨语,知道了李府嫡子让云府丫头爬了床之事,一肚子的气正没处出,厉声喝道: “逆女,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同意,不能出落兮阁一步吗?如此违逆父命,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云凌霄邪魅的眼,斜斜一瞟,淡淡说道: “昨日,夫人免去我的禁足令,带我去李府走了一遭。可是,夫人的话,在云府,算不得数?” 云明熠一噎,一双眼睛偷偷地打量了下身边端坐着的李氏。 李氏眉眼娇笑: “老爷,凌霄自小养在乡下,年幼不更事,本非她之过。 如今到了府里了,妾身以为当多方走动见见世面,方能有所长进。 毕竟她是云府的大小姐,总不能养成井底之蛙,他日出阁,不知礼数,怕是要贻笑大方。 故而领她去我母家走动,日后,也知道云府有这么个大小姐,行走间,也能多加照拂。” 云明熠一脸的怒气,让李氏如此一抚,消了大半,“你是贤惠的。还记得顾念这个逆女,有心调教。” 云明曲闻言,心头一动,缓缓说道: “嫂嫂很是贤惠,昨日为敏儿求得了李城主的推荐信,这才有了今日敏儿入学。 敏儿聪慧,必将学有所成,光耀云府。 若霄儿也有幸得李城主推荐信,到青云学府学习,当有所长进,日后也能不辱云家门楣。” 孙氏闻言,手持绣帕掩嘴轻笑。 昨日李府展示琴艺,已经是贻笑大方,今日又何苦自取其辱。 李氏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清茶,又放下茶盏,悠悠笑道: “妹妹,青云学府并不随随便便收弟子,我兄长虽有薄面,但也得量才推荐。 昨日在我母家,已经给了凌霄施展才华的机会了。 你也看到了,凌霄学艺有待长进。 凌霄年幼如今若是强行推荐了去,只怕是揠苗助长,一来折了凌霄这棵苗子,二来日后再遇良材,我兄长也不好再做推荐。 可在府邸先学两年,有了根基,届时,我再向兄长为她求一封推荐信。” 云明曲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悄然暗淡了下来,脸色甚是尴尬,只得端了茶盏,低眉抿茶。 云凌霄年已经十五有余。青云学府有明文规定,不受年逾十六的弟子。 两年后,便是有了李城主的推荐信,也是不能再入青云学府求学的。 “不用了,我有青云学府的入学推荐信,也是今日报到。” 云凌霄淡淡一语,轻轻从广袖中摸处一封推荐信,递给云明曲。 云明曲怔怔地接过信,展开扫视了起来。 “大小姐也有青云学府的入学推荐信? 学府入学推荐,可并非随便一号人推荐,都能入得的。 不知道为大小姐推荐的,是何方高人?” 孙氏扬声笑问,嘴角的笑意掩不住地流露出嘲讽之意。 昨日有云家长嫡女为她女儿云闰敏陪衬,甚是得意。 今日,她尚未出手,云凌霄这乡野长大的丫头便送上门来让人踩。 那便叫云府当家人知道,便是庶出的女儿,有本事,也比嫡出的女儿强。 云凌霄淡淡扫了孙氏一眼,平静道: “墨无言写的推荐信。” 闻言,众人皆是一滞。 忽然,云明熠厉声叱喝道: “胡说八道,你怎么会认识郡守墨大人?想你无才,不想还善诓骗人! 亏你母亲还想着教导你,我看你是无药可救了!” 众人纷纷哂笑。 李氏柔声细语安抚道: “老爷,莫要生气。 想来不是郡守墨大人,当是与墨大人同名同姓的高人。 天下之大,难免有同名同姓之人。” “........”云明熠听李氏一眼,心火越发的旺盛。 北冥国,一国三十六郡。一郡二十四城。 整个青云郡,就没听说有一个高人与郡守同名的。 便是有,怕犯了忌讳,早早地改了名去。 不改名的,那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笨货。 便是冲着这同名同姓对郡守墨大人的冒犯,饶是什么高人,青云学府也不会收。 云明熠怒气燃烧,正要发作,见云明曲懵懵地将推荐信递了过来。。 “大哥,这.......真是郡守墨大人的推荐信,信上有墨大人的印章.......” 015 可是让他误会了 云明熠接过推荐信,并不看信上的内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信上的印章。 李氏起身向着云明熠微倾,想一探真假。 云明熠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夫人,还是将手中的信递给她。 李氏接过推荐信,仔细一看,娇媚而姣好的面容瞬间僵住了。 那个印章,她并不陌生,在她寝屋那个钩花错彩镂空鎏金紫檀木妆匣的最底层,压着一封求亲信。 夜深人静的时候,偶尔,她会取出来缅怀一番。 曾经年少,风姿绰约,名动青云城,多少人醉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有时候,她也问自己,如果当年不是疯魔了般要与凌氏一争高下,是否,她与她的润霖便是站在青云郡最高处的女子。 李氏眼神恍惚。 如果她和她的润霖住的是墨家的府邸,昨日李府一场闹剧,莫说是楼氏的脸色,便是她当场打了李长空,只怕整个李府无人敢吭一声。 当年,墨无言求娶她为续弦正妻。 都是续弦妻,却不都是一样的。 谁曾料想,一届江湖之人,在她婚后,数年间就坐上了青云郡守的位置,万人仰视。 岁月如梭,已过春秋十余载,墨郡守至今未再娶。 如今再见斯人印章,却是在凌氏所出之女的青云学府入学推荐信上。 她为云家妇,云凌霄为云家女,多年来,努力经营在外的美名,可是让他误会了? 可是.......可是,那人,因她而为凌氏女送出推荐信? 如此一想,李氏心头苦水翻滚。想她与凌氏势不两立,到头来,让凌氏女儿借了她的光获了墨无言的推荐信。 只怪她过分美貌,让人念念不忘,才让这凌氏女儿占了便宜。 李氏嘴角强扯出一抹讽笑,将推荐信随手还给云凌霄。 “你怎么会有墨大人的推荐信?”云明熠眉宇深深,神色复杂地问道。 “二叔给我的。”云凌霄接过李氏递过来的推荐信,三两下折好,放入广袖中,淡淡说道,声线平静无波纹起伏。 “........”云明熠一口气噎在喉间。当年墨无言求娶李氏之事,未有功名,知道的人甚少,但他为人夫婿,又岂会不知?李氏只出一女,未有男丁,他心有愤懑,偶有不平之言,却被李府老太太拿着当年拒了墨家婚事下嫁于他噎了回去。 如今,又为何与逆女有所联系? “你二叔怎么会有墨大人的推荐信?” 云明熠干咳来两声,端起茶盏,饮了两口润润喉,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持着父亲威严的口气问道。 “我哪知道?”云凌霄不耐烦地回答道。 “........”云明熠心头涌起一口气,噎着喉间。 逆女甚是乖戾无知,连推荐信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询问一声,头脑简单。 墨无言高位在上,云家能搭上,大可平步青云。 因着当年求娶李氏无果,李府自知理亏,又怕墨大人翻旧账,未敢招惹。而他娶李氏为妻,更不敢招惹。 哪知道,他那没出息的二弟,倒是能耐,竟然与墨无言有联系! 既然他与郡守大人有往来,又何故屈居一乡野小学堂教导幼童,茅屋草房,清汤寡水? 云明熠隐隐觉得于理不通,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既然你有墨大人的推荐信,便收拾下,与你两个妹妹一同前往青云学府报到吧。”李氏轻声道。 倒不是李氏有多贤惠,她只是想省去麻烦,打发了云凌霄与庶女云闰敏同车前往,压一压她的身份。 她可不愿意为这凌氏女儿废上半丝心思,以免她借机以嫡长女的身份去学府里招摇,把日子过舒服了去。 “不必。妹妹们可先走。我今早新买了一丫头来服侍姑姑,先带去落兮阁嘱咐她几句,再去报到。”云凌霄淡淡道,眼角瞥了衣衫褴褛的丫头一眼,“之南!” 之南脸上污垢斑驳,脏兮兮的小脸憋着一股气,一双黑黑的眼珠子转了转,微微上前,两手略略一搭,略略曲了个身,一句话也没说,便算是行了礼。 李氏眼露鄙夷之色。 粗野的丫头,选个下人,也是粗野不堪,不懂规矩,连个礼都行不好,小叫花子看着年岁也有十几,不堪教导,与那落兮阁倒是一屋子一样的货色。 “你哪来的钱买丫头?”云明熠厉声喝问。 “二叔给的。”云凌霄斜眼扫了云明熠一下。 “........”云明熠只觉得跟云凌霄对话,会被她气得减寿。他堂堂一城主妹婿,要个身无长物的教书先生给银子买个年岁不小的叫花子做丫头。 如此不体面,也就是凌氏养出来的女儿了。 “落兮阁不够人手,与我说便是,我再安排个乖巧懂事的过去服侍。你年少不懂,这丫头得挑了身家清白的,自小在府里让麽麽们调教好几年,方能用。”李氏轻笑,慈声说道。 “云府调教的丫头聪明伶俐又娇俏,怕落兮阁是用不了多久,又得再找。这粗笨的丫头,不惹眼,呆得住。”云凌霄漫不经心地说道。 此言一出,众人又回想到春花爬床一事,脸色各异。 孙姨娘闻言,抬手用绣帕掩了嘴角的一抹浅笑。 李氏母女脸色微微黑了下来。 “大哥,嫂嫂,我们一向粗简惯了,这丫头看着耐粗使,既然霄儿已经买下,我便领回去安置。”云明曲见势,赶忙地起身,打个笑脸缓和气氛。 云明熠夫妇一早,被一封推荐信惹得心里五味杂陈的,无心理会,便默许了。 云明曲赶紧地领了人告退,主仆四人便往落兮阁去。 一踏入落兮阁主屋,云明曲尚未落座便问道。 “霄儿,那封推荐,真是你二叔给的?” 云凌霄扶了云明曲坐下休息,方回答道:“嗯。” 云明曲疑色深深。 云凌霄极少跟她说谎,只是不知道云明礼是如何认识郡守大人?? 自云凌霄打了云泽雄,云泽雄卧床十日又余,云明利就不肯再教导她云家琴艺,墨无言推荐信不易得,他又为何会为她去求?他又如何能求得? 016 入学青云学府 云明曲深知云凌霄性子寡淡,问不出所以然,又有入学报到在即,也不再追问。 云凌霄一双眸子,漆黑幽深,泛着邪魅的厉色,望着之南道: “你只管照顾好我姑姑,一年后,我便放你自由。” 之南抬起一双圆圆的眼眸子,倔强的眼瞳中透着几分不甘,却又无奈,生生地吐了三个字,“知道了。” 云凌霄邪邪地瞥了一眼之南,眼尾挂着肆意的冷峻。 之南咬着牙别过脸去,心有不甘的模样。 秋月憨憨地看着之南的模样,悄悄地伸出手,拉了一下之南脏兮兮的手,示意要带她下去梳洗下。 秋月软绵绵的手握住之南手指的瞬间,之南下意识地甩开,高高挑起的眉毛下一双乌黑的眼珠子暗晦地瞟了一眼秋月,碰到她委屈而微怔的眼神,这才柔下眸子,松了松扯得紧紧的嘴角,跟着秋月下去。 云凌霄听了云明曲几句嘱咐,又忘了一眼窗外的小山丘,昨夜露重,新种的野草养了一夜,大多都活了,绿莹莹地一片草地,在错落的树木中,并不显眼。 云凌霄漫不经心地应了云明曲几句,便只身离开云府。一出云府,走到一个无人的巷子里,从广袖里摸出两张清风拂,踏符卷风往青云学府飞去。 凌空飞行,没多久就到了青云山下。 云凌霄飘然落下,抬头仰望,青山高耸入云。 山腰处开始有宫殿,重重叠叠,一路往峰顶而去。 巍峨,高深,庄严,飘渺,壮丽。 山脚下的大门,是用乌金溟玄木制的,坚硬而厚重。 门口蹲着两个北冥国的圣兽石像,冥古麒麟兽,怒眼圆睁,呲牙咧嘴,好生威严。 云凌霄素手轻抬,抓起男子胳膊粗的兽形玄铁门环,重重地扣了扣门。 厚重的大门,发出浑厚的移动声,一个青衣少女出现在门口。 云凌霄摸出推荐信递给青衣少女,少女看了一眼信封,认出信封上墨家特有的浅墨环纹,便引了她往山腰处的宫殿去。 走了一段蜿蜒曲折的台阶幽径,便在山腰的云台停了步。 少女让云凌霄静候稍等,便自行入殿通禀告去了。 “这不是我们家五嫂吗?” 忽然一声清亮的声音入了云凌霄的耳际。 花倾落。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正在盯着后山的幽谷的云凌霄抬起一双漂亮的眼睛,回眸一看,一个娇丽的女子抢先映入眼帘。 少女粉面杏眼,一袭白色纱裙飘飘,腰间一抹水蓝色软烟罗丝绸系了一个轻雅的蝴蝶结,墨色的青丝,用镶玉蝶戏双花鎏金错银钗斜斜地挽了一个朝天望月髻,耳际一对金银相错裹玉兰白玉石耳坠一摇一晃,清雅隽丽。 人长得是颇有姿色,只是眼露凶光,心术不正。 只是一双眼睛,眼瞳高抬,斜视而下,带着高高在上的打量,问道:“你就是云凌霄?” 云凌霄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又顾自往后山的山谷望去。 “好傲气的人,我倒要看看,你是否有傲气的本事?” 少女娇喝一声,手中一把鹿皮长鞭,裹着灵气,蜿蜒如毒蛇,蹿向云凌霄。 云凌霄一动不动。。 少女心中恼怒,丹田急转,周身灵气暴涨,游走在皮鞭上,在鞭子末端忽然凝结成冰箭倒刺,狠狠地抽向云凌霄。 017 入武昌宫 云凌霄在鞭子即将甩在背上的瞬间,身影如魅,眨眼间,完美地避开皮鞭。 皮鞭落地,在地上一块完整的青刚岩瞬间裂成两半,鞭子上的冰箭落地碎成冰针四溅。 云凌霄眼底的暗晦如海浪翻滚,迅速跃身如闪电,落到云台上三人环抱粗的玉铜古树后,冰针射入古树树干,入木三分。 出手阴度狠辣,如果避之未及,只怕身体地被冰针射成马蜂窝了。 玉铜古树后,曲身弓步的云凌霄,一个回旋踢,地上的一颗石子迅速如箭射出,准确无误地落在少女的膝盖上。 少女急于进攻,疏于防范,竟让一颗毫无灵力包裹只靠速度发出来的冲击击中,瞬间失去重心,单膝跪地。 云凌霄嘴角扬起一抹肆意的邪笑,“姑娘初次见面,行此大礼,果然是知书达理之人。” 少女抬眸,浮起一抹狠辣厉色,丹田快速运转,浑身灵力暴涨,掌心灵力飞旋凝聚成回旋冰刀,冰刀刚飞离掌心,便被一阵灵力旋风卷吞噬消亡。 “蓝锦儿!不可胡闹!”花倾落喝道,在卷风吞噬冰刀的瞬间,右手一旋,收回灵力,旋风消散如烟。 “表哥~”蓝锦儿忍痛起身,半拐着脚,对着花倾落娇嗔道,“我哪有胡闹,她目中无人在先,又出手伤我,难不成,我堂堂一蓝家大小姐,白白让她欺负了去?” 花倾落一脸黑线。知道蓝家的表妹刁蛮,但没想到刁蛮到这份上。他明明看到,是她招惹云凌霄在先的。 花倾落正想教训她几句,忽然见蓝锦儿身上戾气猛地一收,眼露委屈柔色,泪雾迷蒙地望向他的身后。 花倾落转身一看,宁澈正目不斜视地往宫殿里走,仿佛全然未见云台一幕。 “宁澈哥哥~”蓝锦儿身如飞蝶直接越过花倾落扑向宁澈。 宁澈慵懒而散漫地打着哈欠,一双惺忪的睡眼,仿佛没看到云台的一幕,也没听到蓝锦儿的呼唤,径自划过门槛,身影消失在宫殿里。 蓝锦儿顾不上身后的云凌霄和花倾落,也顾不得膝盖的疼痛,半拐着一条腿,赶紧地追了宁澈而去。 “五嫂,你没事吧?”花倾落无语地望着朝着宁澈花痴而去的表妹,转身,一脸赔笑地望着云凌霄问道。 云凌霄冷冷地剜了他一眼,抬手拍了拍纱裙下白绸裤上的尘土。 花倾落正是尴尬的时候,青衣少女出现在门口,向着云凌霄招了招手,领了她往宫殿里走。 .......... 青云学府由府首任寂执掌,底下设有六宫,分别是玄明宫、洛水宫、赤翼宫、离幻宫、武昌宫和药诀宫。 任寂站在宫殿里的高台上,负在后背的手里捏着墨无言的推荐信,望着宫殿外的云台,向着身旁玄明宫的宫主史高远问道:“你看那孩子如何?” “体格强健,身手敏捷,可惜,体内灵力凌乱失控,丹田不运,经脉受损,难成大器。”史高远眸色淡淡道。 任寂眸色黯淡,未语,直接将手中推荐信递给史高远。 史高远眸中闪现冷色,“玄明宫云集青云学府精英,此女根基不稳,只怕入了玄明宫,跟不上进度,徒劳光阴。” 史高远眼中闪一丝狡黠,“此女,善体术,不若安排去武昌宫,更能因材施教。” 宁澈打着哈欠缓缓拾阶而上,漫不经心地笑道:“武昌宫宫主不在学府内,就这么随便塞个弟子给他,怕是他回来了,要生气的。不若放来我药诀宫吧,反正我宫里缺弟子。” 北冥国尚武,不兴药诀,故而药诀宫弟子极少,基本都是其他五宫挑剩下的弟子。 青衣少女领着云凌霄登上高台,经青衣少女引见,依着规矩向任寂和史高远行了礼,待到宁澈跟前,微微怔了怔。 聆语阁说,宁澈是神医。可她没想到,他还是青云学府药诀宫的宫主。十几岁的少年作为一宫之主,站在一个三十几岁的玄明宫主和六十几岁的府守身边,有点画风凌乱的感觉。 宁澈慵懒地斜着脑袋似笑非笑地望着云凌霄。 云凌霄随手摆了个礼,算是意思了。 史高远见状,嘴角微微地噙着一抹的轻笑,“云凌霄,青云学府收弟子是有门槛的,鉴于你是墨大人推荐来的,学府勉强收下了。药诀宫宫主看中你了,愿意收你为弟子,你可愿意?” 云凌霄转头望了一眼说话的人,干脆利落地道了一句:“不愿意。” 青衣少女闻言,抿嘴偷笑。 “那你想去哪个宫?”任寂看着云凌霄浅笑问道。 云凌霄邪肆的眼角扫了一眼宁澈,淡漠说道:“除了药诀宫,随便哪个宫都可以。” 宁澈无奈地摆了摆袖。 “既然如此,那就去武昌宫吧。方才见你体术尚可,武昌宫助你所长提高,你可愿意?” “可以。”云凌霄淡漠地说道。 “既然是如此。古蕰容,她便随你去吧。”任寂深深地看了一眼云凌霄,又转眸对云凌霄身边的青衣少女道。 “弟子领命。” 古蕰容行上礼后,就带了云凌霄往武昌宫去了。 “你倒是个直肠子,也敢当面拒绝宁宫主。你不知道,那宁宫主,小气得很,睚眦必报,上回玄明宫地一个弟子招惹了药诀宫,让宁宫主抓去当了一个月的药人,差点把人给逼疯了。咋们武昌宫的人,不怕事,但也不惹事。宁宫主对自己人护短,是出了名的。日后,尽量少与药诀宫的人起个争执。”古蕰容温言笑道。 云凌霄听出古蕰容话里有话,大约刚才云台上见到了蓝锦儿被击打跪地的一幕吧。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到了武昌宫,一进宫门,广阔的庭院里,整整齐齐地一大片扎马步打拳的粗壮汉子,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她叫云凌霄,是我们武昌宫新进的弟子,以后,就烦请各位师兄多加照顾。”古蕰容站上高台扬声说道。 顿时,庭院里的汉子,面面相觑。。 武昌宫竟然有女弟子了?竟然有女子进了武昌宫? 018 谈何纠缠? 武昌宫,向来以爆发力为著,对体格要求甚高,修行偏重对体格耐力地苛苦训练来达到强大的爆发力,修炼方式重复枯燥,且日久训练下来,样貌基本大变。 一来,极少少女能跟上训练的强度,二来没有哪个少女愿意数年后成为一个虎背熊腰的悍女。故而,武昌宫向来阳盛阴衰。 传闻数百年前,武昌宫也曾有个女弟子名唤如夙,善金术,以双斧为魂,力大无穷,嫁一边境城主为妻,时常为夫出征,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功赫赫,却在产子期间,死在家宅妾侍手中。 如夙体貌凶悍,不为丈夫所喜。死后,年轻貌美的妾侍常年安享府邸育有两子而被免死,数年后,两子长大成材,妾侍被扶为正妻,如夙子嗣被残害殆尽。 有此一例,青云郡女子修炼,皆不入武昌宫。 便是古蕰儿,宫主古奎之女,修行却也不在武昌宫,而在洛水宫。 因着古奎常在外,故而由故蕰儿兼管武昌宫琐碎事宜。 数百年来,武昌宫竟来了一个女弟子,远远观之,肤白貌美、细品嫩肉的,倒是与那如夙相去甚远。 玉色妖娆胜晴雪,凌波潋滟从天降。 竟然是个绝色的女子。 古蕴容领着云凌霄往里走,到了武昌宫的藏书阁内,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给了云凌霄,交代她好生阅览,便让洛水宫的女弟子叫走了。 《东荒大史》。 《修炼概略》。 《武道入门》。 古蕴容一走,云凌霄将书本塞回书架上。游走了一圈,抽出一本书。 《青云山图略》。 云凌霄席地盘腿而坐,一目十行地扫着图文。 半个时辰后,素手轻抬,将书本塞回书架上。 摸出两张清风符,风卷清影如魅,往后山方向闪去。 按着《青云山图略》所记,云凌霄急落在后山的庆山幽谷中。 依着聆语阁给的洗髓方,此谷中的妖兽独角幽冥兽的金丹是必备之药。 云凌霄身影如魅穿梭在一片摇铃花草里,从长袖里摸处数十枚画符,颇有章法地打入土里。 而此时,十丈以外的一棵古树上,悠闲地蹲着两个身影,一白一蓝。 “五哥,看样子,五嫂是要跟你抢独角幽冥兽呀!”花倾落望着宁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宁澈一双澄净的丹凤,淡淡地瞟了摇铃花丛中翻飞如蝶的云凌霄,淡淡地说了一个感叹词:“啊~” 独角幽冥兽喜食摇铃花。 可在摇铃花中埋爆铭符........ 花倾落轻轻地晃了晃俊气的脑袋,笑道:“可是,五哥,五嫂这样是抓不到独角幽冥兽的。” 宁澈慵懒地斜坐在树枝上,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含在嘴角,瞟了花倾落一眼,淡淡笑道:“不行啊~” “嗯,嗯,嗯,五嫂,太直萌了,还是要多历练历练啊!”花倾落感叹道,一双秀气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比女子还要娇俏几分。 摇铃花从中的云凌霄,刚布好爆铭符,忽然迎面一股灵气蜿蜒如蛇,游走而来,狠狠地扑向她的脸颊。 云凌霄敏捷一侧身,一长鞭狠狠地鞭落在地上,鞭落摇铃花起,瞬时间,樱粉色的摇铃花瓣夹杂着青草绿叶,惊起一片繁华凌空,清甜的摇铃花香四溢。 蓝锦儿的鞭法向来精妙,这一遍凝聚了八成的灵力,却被云凌霄轻巧躲过,未落在她绝美的面容上,倒是为她惊起繁花添香。 粉色的摇铃花瓣落在云凌霄鸦青色的发间,遥看似天外花仙入人间,美得让人咬呀切齿。 蓝锦儿心生怒火。明明就是一乡野的丫头,装什么隽秀飘逸! 还好她的宁澈哥哥,不在,否则,还指不定被她狐媚了去。 蓝锦儿收一扬,长鞭犹如有了灵性,乖巧地飞回,在她的掌心处饶了几圈。 “你就是云凌霄?”蓝锦儿高高地扬起下巴,睥睨而问。 “啊~”云凌霄眯着一双幽深的眼睛,淡淡地应了一声。 “你可知道我宁澈哥哥是什么人?”蓝锦儿一脸傲气问道。 云凌霄淡淡道:“不知道。” “我宁澈哥哥是尊贵的人,不是你一介乡野女子能高攀的。”蓝锦儿小脸一扭,“我劝你有自知自明,以后不要纠缠我宁澈哥哥。” “纠缠?” 云凌霄脑海中浮现一张矜贵俊美的脸。 一双轻佻的眼睛斜斜地望着她,高高的鼻尖在她的脖子间轻嗅。 谁纠缠谁? 云凌霄压下心头的不快,一双漂亮的眸子闪过狡黠,淡淡对着蓝锦儿说道:“他是我未婚夫婿,谈何纠缠?” “不知廉耻的东西。”蓝锦儿脸色大变,咬牙怒骂之间,鞭子已经狠狠地抽出去了。 “蓝姑娘知礼义廉耻,那便放我家未婚夫婿一马。宁公子,生得风流,我可是喜欢得很呢!”云凌霄身影如魅,一边躲着鞭子,一边扬声说道。 蓝锦儿心下一恨,体内金丹运转,周身灵力忽现,凛冽寒冰向着云凌霄冰封而去。 云凌霄身如闪电,以蓝锦儿为中心绕圆环跑,所过之地,为寒冰封锁。几息之间,一片摇铃花皆被冰封在寒冰之中。 云凌霄嘴角浮起一抹邪魅的冷笑,忽然奋力起身一跃,跳到三丈以外的一棵大树上,一双弯弯的明眸泛起狡黠的冷芒,眼角微翘的弧度着不羁的邪肆,纤纤素手随意地摘了片树叶含在嘴角,颇有兴致地望着蓝锦儿。 那是冷嘲? 蓝锦儿心中的恼怒越发的浓烈,她堂堂一个入境的修炼者,魂凝境六阶,竟没一鞭子落在她一个金丹不运的废材身上。 蓝锦儿双眸阴冷,嘴角露出一抹阴鸷,释放出滔天的寒意,正要往三丈外的大树席卷而去,忽然被背后的一阵巨大撞击撞飞了起来。 蓝锦儿凌空飞起,重重的跌落在寒冰上,顿时,如镜的寒冰龟裂出无数裂缝。 喉间一阵猩甜。 蓝锦儿忍不住咳了一口血,抬眸看着前方一双褐色瞳孔泛着嗜血冷芒的独角幽冥兽。 蓝锦儿恨恨地望了三丈外树上的云凌霄,她的嘴角挂着邪肆的笑意。 这才发现她上当了,这个该死的女人,故意引她冰封了摇铃花,惹怒了独角幽冥兽。 蓝锦儿回首看着口鼻呼着嗤嗤怒气的独角幽冥兽,她冰封了妖兽的口粮。。 妖兽那双褐色的眼睛透着噬人的幽芒,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019 单方面虐 “花倾落,你家那闭月羞花的小表妹跟我家夫人打架.......”宁澈看着远处的云凌霄,淡淡地说道。 花倾落俊气的脸顿时扭成一块,“这哪是打架?明明是五嫂单方面虐蓝锦儿,好不好?” “那你还不去帮帮你家表妹。” 宁澈看着云凌霄嘴角叼着一片树叶,嘴角扬着一抹肆意的邪笑,眼睛眯了起来。 好个贼贼的丫头。 “蓝锦儿从小刁蛮惯了,欠收拾,让她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也是好的。再说了,五嫂,那么厉害,我怕我过去了,挨打。” 花倾落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说道,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完全没有为人表哥的稳重和担当。 “她还没踏入炼体呢,看着模样也就是金丹四品,灵力尚且不稳。你魂法七品的高手,还怕她什么?赶紧地,上去把她揍一顿,替你表妹出出气。”宁澈眉眼弯弯笑道。 花倾落好看的眉心一跳一跳的,他怎么觉得宁澈那笑容贼得一点好心都没有。 云凌霄是金丹四品不假,可行事风格,怎么看,都是和宁澈是一路的人。 他宁澈不也才是魂凝八品,还不是照样吊打....... 花倾落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心里的阴影,慢慢地扩大。 这五嫂,怎么看,都跟他五哥是一样的人。 他才不要傻乎乎地去找打呢,“她可是我五嫂,我可打不了。” 花倾落没傻到和蓝锦儿一个水平去。 “没事!”宁澈笑颜灿灿地怂恿道。 “你肯定没事,有事的,是我,好不?” 花倾落翻了一记白眼给他,他可是花容月貌的美男子,尤记得当年是被宁澈如何怂恿给他陪练,结果被打成亲娘都认不得的猪头。 当时宁澈也是这样的笑颜灿灿地说:“你是魂凝二品的高手,我才炼体三品,你把我往死里打,没事。” 结果,是宁澈把他往死里打,差点都毁容了。 一想道这,花倾落俊秀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远处的被冰封的摇铃花田里,独角幽冥兽起伏的兽角,释放出滔天的杀意,强者的威压肆虐而出,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蓝锦儿,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这是七阶段九品的妖兽,她根本不是对手,豆大的汗从她细腻的额头上不断地冒出来。 独角幽冥兽两只前脚弯曲低伏,尖尖的兽角泛着雷光,这是要发起进攻的前奏。 蓝锦儿运转金丹,急聚全部灵力于手上,在独角幽冥兽冲击过来的瞬间,展开冰盾防护。 独角幽冥兽兽眸发出凛冽寒光,低低一吼,兽角爆发强大的力量。 砰的一声巨响,引晴天雷霹雳落下,直接击中冰盾的中心。 冰盾迅速龟裂成成碎片,在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成蒸汽,蓝锦儿被雷电击伤重重地飞了出去,砸落在冰面上。 扑哧,又一口鲜血喷溅在摇铃花冰地上,很是惹眼。 花倾落看着,忍不住地身子一扭,肌肉无意识的一颤一颤的。 当年,给宁澈当陪练,没少这样摔过。 这蓝锦儿就是让蓝府护得紧了,脑子都养残了! 这一次,蓝锦儿再也爬不起来了。 一身白衣蓝带被烧成焦色,朝天望月髻被雷电炸成一个毛狮爆炸头,狼狈地像个在火里烤焦的野兽。 “还真是够弱的。”不远处的看戏的云凌霄,嘴角扬起一抹蔑笑。 蓝锦儿听到身后树上的轻蔑的声音,一口血噎在喉间,恨恨地咬着牙,可她不敢回头,独角幽冥兽正虎视眈眈那地盯着她,一个不小心,小命就怕要了结在这里了。 独角幽冥兽又一低俯,眼看又要发起一波致命攻击,正在蓝锦儿绝望的时候,忽然空中一道闪光,定睛一看是,是一张铭文符,符文落地,在虚空中裂开一张口子。 蓝锦儿如见生机,用尽全身力气,滚了进去。 只是几息,虚空恢复如常。 云凌霄一双幽黑的眼睛朝着另一个方向的望去,只是微微扫了两眼,就回过神来。 眼前的独角幽冥兽,正怒气腾腾地盯着她。 蓝锦儿跑了,她自然就成了独角幽冥兽的攻击目标。 云凌霄嘴角一扬,广袖一展,滚落一只半个人大的雪白妖兽。 妖兽落地,两眼发出幽幽的光芒。 “小白狼王兽.......”花倾落怔怔地看着远处的雪白妖兽,愣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兴奋地摇了摇宁澈的臂膀,“五哥,那是小小花,那是小小花........” 小白狼王兽落地两天不到,已经从巴掌大的毛球长成了一只半个人大的妖兽,这成长速度也太快了吧。 当年小花可是花了两年才有这样的身形。 花倾落定神一看,难以置信地用两手揉了揉眼睛,再看,居然没看花眼。。 两天不到,小白狼王兽已经进阶三阶九品....... 020 宛若天神 两天成长为三阶九品的小白狼王。 小小花呀....... 我的小小花呀...... 花倾落忍不住流口水了,天赋异禀的妖兽,便是在世代培育白狼王的花家,也不曾见过这般神速的成长,老花家的老头子也该心生羡色吧。 花倾落看着小小花从云凌霄的广袖中翻腾落地,一双黑溜溜的圆眼睛发着幽幽的森光,透着一股得意和继续成长的欲望,生龙活虎的,特别的惹眼。 只是在扫到前方的独角幽冥兽的时候,七阶九品的妖兽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和愤怒的气息,小白狼王兽机警地嗅到前方有着致命危险的气息,不由地抖了抖身子,竖起浑身的白毛。 小白狼王兽眸色沉沉,细细地打量着前方的妖兽,三阶九品的妖兽在七阶段九品的妖兽面前,不够看的,小心翼翼地后退着。 只是退了几步,后方就想起云凌霄冰冷的声音,“敢当逃兵,我把你宰了,炖成毛犬汤喝。” 小白狼王兽小心翼翼地转了半个脑袋往回看,树上的少女,幽深的眼眸里透着冷漠的肃杀,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没有一丝女性的温柔,也没有一丝灵力的威压,可就那冰冷的眸色,就让它心存忌惮。 它记得她身上的味道,也记得她一拳将它打飞,它还记得在它偷吃了灵药后,她依然能一个铭符就吞噬囚禁了它。 她高高地立在树枝上,宛若天神,仿佛能主宰它的存亡。 她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指引着他偷吃了灵药,一日三阶的成长。莫名的,它就觉得,顺从她,它可以获得更多的成长,逆拂她,它就会被剥皮拆骨地炖成一锅汤。 小白狼王兽深深地望了一眼云凌霄,浑身抖了抖毛发,不再后退,竖起尖利如刚刃的爪子,低伏在地上,似乎在寻找对面妖兽的破绽。 远处的花倾落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小白狼王兽的一举一动,兴奋地用手肘碰了碰宁澈,“五哥,你看,你看,小小花,在七品九阶的强者面前,一点畏惧之色都没有。你看它的状态,那是准备干一架了。不愧是我花家的圣兽,有种,比它爹、它娘都有种。” 宁澈听着花倾落的声音,狭长而绝美的双眸却盯着远处云凌霄,读着她那犹若樱瓣的粉唇一翕一合吐出的话,嘴角忍不住地漾起一抹的微笑。 那么漂亮的樱唇,说出来的话,那么地阴沉暴戾。 炖成毛犬汤喝! 不想,还挺管用的。 小小花一双森黑的眼珠子发着无畏的寒光,曲腿低伏,浑身散发着战斗的气息。 “炖成毛犬汤喝.......”宁澈低低地呢喃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话,这么好使,以后也可以跟小花聊聊。 “炖谁呢?”花倾落耳尖听到宁澈的低语,忍不住地怒发冲冠,“你敢动我的小小花,我跟你拼命........”。 “你的小小花........”宁澈扭过倾尽人心的英俊脑袋,脸上浮起坏坏的笑,“你确认,是你的小小花?” 021 四阶妖兽 “你的小小花........”宁澈扭过倾尽人心的英俊脑袋,脸上浮起坏坏的笑,“你确认,是你的小小花?” “不是我的小小花,是谁的?谁敢跟我抢?” 花倾落俊气的脸上浮起一抹凶狠的厉色,一只手咔擦一声,折断了旁边的一根树枝。 宁澈散漫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花倾落白皙的脖子上几道刚结疤的抓痕,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睛,笑了笑。 花倾落顿时觉得不好了,心室,凉凉的。 没人跟他抢,是小小花不要他,还抓伤了他....... “它是花家的圣兽,它老爹在花家呢,它老娘也在你这里,它肯定要回归花家的,作为花家年轻一代的精英,我是它最好的选择。”花倾落心有不甘,咬着唇瓣,委屈又倔强地说道。 “是吗?” 宁澈轻飘飘地扔下两个字。 顿时,花倾落的心室,又吹起一股凉凉的风。 当年,小花就撇了他这个花家的年轻一代精英,跟了宁澈。 “你看小小花,天赋异禀,天资聪慧,眼光肯定好,不会跟错人的。”花倾落倔强地说道,虽然心室凉凉的。 “啊,我也觉得。”宁澈眼神飘到远处的树上的一抹倩影身上。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小小花,肯定会跟我的,是吧.......”花倾落难得从宁澈的嘴里吐出一句肯定的话,兴奋地摇着宁澈的臂膀。 “嗯?”宁澈收回失落在远方的眼神,瞟了花倾落一眼,淡淡道:“小小花,眼光不错,不会跟错人。” “对吧,对吧......”花倾落得到宁澈的答复,一双漂亮的眼睛,睫毛一眨一眨的,笑得像个漂亮的娃娃。 正在宁澈和花倾落一问一答间,小白狼王兽已经和独角幽冥兽打了几个回合了。 三阶的小白狼王兽对七阶的独角幽冥兽,那是落了很大的下风,根本不够独角幽冥**的。胜在云凌霄早先预埋下铭文爆符。 在云凌霄的传音下,浑身白毛让自己的狼血染的斑驳而血腥的小白狼王,一次次的腾空跃起,避开兽角攻击,引诱着幽冥兽往爆符上踩踏。 砰,砰,砰....... 独角幽冥兽身不小心被引入爆符阵,踩爆一个铭文符,敏捷避开,又踩爆一个铭文符,如此循环爆符,看得花倾落嘴角啧啧称叹。 爆气的摇铃花在火光中燃烧,绚灿的燃烧中,在火光中燃烧成粉灰的摇铃花散发出一股别致的幽香。 原来爆符,是这么用法的。 可惜,爆符威力不够,只能让独角幽冥兽卖出破绽,不能伤到它,而小小花虽勇猛,终究是势力落差太大。 手法够花哨,就是华而不实。 想擒独角幽冥兽身,恐怕是不能如意了。 只怕是给他身边的这位腹黑的东陵五皇子做嫁衣。 想来,宁澈如此蛰伏不动,就是想等云凌霄消耗了独角幽冥兽的灵力,再手到擒来。 连媳妇都利用,这宁澈,不要脸得很呢。 花倾落正是腹诽的时候,忽然见连环爆的火光中,闪出一抹暴戾的冷芒,小白狼王兽不避火光,伸出尖利的爪子迅速地往独角幽冥兽的眼睛上挠了一下。 独角幽冥兽幽森的眼睛,汩汩地流出殷红的血,一股阴冷的寒气从它的嘴角森森地吐出,散发着嗜血的寒光。 小白狼王兽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跃,在火光中,浑身闪现着金灿灿的光芒,又稳稳地落在冰冻的摇铃花田上。 花倾落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四......四阶.......小小花,进阶四阶了.......小小花进阶为四阶妖兽了.......” 在实战中进阶.......是个有能耐的驯兽师...... “啊~”宁澈淡淡地答复道,一双半眯的眼睛幽深如海,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的少女,她那凉薄的樱唇,浅浅地勾起一个月牙弯,挂着淡淡的邪笑。。 她对着自己邪笑的样子,不好看,对着别人邪笑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022 腹黑到如此 愤怒的独角幽冥兽身兽,一颗金丹急剧运转,周身酝酿出磅礴的灵力,释放出恐怖的威压,弥漫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不好,独角幽冥兽被惹怒了,是要放大招了,这会要了小小花的小命的。”花倾落瞳孔一缩,低声一喝,正要起身跃出,忽然被身边的宁澈一把扯住。 “你别拉我呀,两天四阶的白狼王兽,我的小小花,要是死了,小花都不够赔的。” 花倾落一双俏丽的眼睛睁得老大,怒气腾腾地瞪了宁澈一眼。 宁澈这是嫉妒他的小小花,没心没肝的人! 宁澈一双慵懒的眼睛,不耐烦地瞄了花倾落一眼,随手摘了一片树叶,塞他嘴里。 花倾落怒眼圆睁,呸,呸,呸,连呸三下,把嘴里的树叶给呸掉了。 花倾落一肚子的火气,这个黑心肝的五皇子,抢了他的小花在前,现在又阻他救他的小小花,这是妒忌他即将拥有天赋异禀的小小花呢! 花倾落刚挣开宁澈的手。 砰~,一声巨响。 转眸的瞬间,独角幽冥兽周身肆虐的灵力飓风渐渐收拢聚集在它头顶尖尖的角上,一点刺眼的幽蓝光芒,瞬间朝天引下晴天雷,雷霆万钧,能量比霹向蓝锦儿的那一击,十倍不止。 花倾落心脏忍不住地颤抖了一下。 十丈之远,如今跃出,为时已晚。 花倾落眼眸颤颤地望着摇铃花田上空翻身跃起的白狼王兽。 只见它双眸闪过一丝精光,轻轻落地的瞬间,雷霆万钧从天而降,猛地向它击落而去。 “小小花.......小小花........” 花倾落几乎要崩溃了,他一手筹谋牵线才得到的小白狼王兽,天赋异禀的小白狼王兽...... 忽然,雷霆爆击而落的瞬间,虚空中撕开一个口子,准确无误地吞噬了小白狼王兽。 雷霆落下,铭文爆符炸开,烈焰熊熊燃烧。 一股奇异的焦香味迅速在空中漫开。 花倾落闻着味道,隐隐觉得不对劲,忽然脑子一闪,立刻清明了起来,“绿倮育麟香草.......” 此刻才醒悟过来,已经晚了。 花倾落浑身软软绵绵,无力地瘫倒,要掉下大树的瞬间,让宁澈一只手捞了起来,拦腰挂在树枝上。 云凌霄适才打入土里的一张能量最大的铭文爆符是浸泡了绿萝育麟香草汁液的。 高温淬烧的绿倮育麟香草汁液释放出来的粉末和燃烧成灰的摇铃花草混合在一起,可是最厉害的摇麟香软骨散。 只是,那浸泡在爆符的绿萝育麟香草汁液,是要用了多少香草去淬炼提取,才能有如此强大的劲道,连十丈之外的他,都浑身软绵无力。 云凌霄,知道她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可花倾落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腹黑到如此地步。 一开始就利用蓝锦儿激怒独角幽冥兽,消耗独角幽冥兽的灵力,再利用小白狼王引独角幽冥兽引爆符文,唯有独角幽冥兽的雷霆万钧所蕴含的能量才能将绿倮育麟草汁液淬火烧出如此的药效。 这是从一开始就下好的套呀! 花倾落幽怨地望着毫无异样的宁澈,他的嘴角漫不经心地含着一片树叶。 蔽天大琅树叶。 正是摇麟香软骨散的解药...... 花倾落彻底地无语了。 宁澈说不行啊,原来说的是他眼力不行,没看出爆符上绿倮育麟草汁液。 他又不是妖兽,隔着那么远的具体,他怎么能看出那是浸泡了绿倮育麟草汁液的爆符? 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只说一半?是为了显摆自己的眼力劲? 只能说,好吧,他成功地显摆了。 他媳妇也成功地显摆了。 这对腹黑的狗男女,嘴上各自叼着一片蔽天大琅树叶,特么地扎眼。 刚才他嘴里是不是也含了一片来着? 嘴欠抽,呸,呸,呸,自己给呸掉了....... 这么强的药效,把他都药倒了,就别提那处于中心位置的独角幽冥兽了。 花倾落吃力地动了动一双俊秀而又乏力的眸子,往摇铃花田望去。 独角幽冥兽果然瘫倒在冰地上,一双眼眸惊恐无力地看着树上的少女飘然落地,一步一步地向它走近。 少女幽黑的眼眸,淡漠而无情,单手快速地画符铭文,一个金光铭文符打在独角幽冥兽的眉心正中。 独角幽冥兽浑身不断地抽搐着,一颗散发着圣洁金色光晕的金丹,从它的丹田被缓缓地抽离,从眉心飞出。 独角幽冥兽绝望地发出低低的哀鸣声,其哀戚凄切颤动人心。 一颗泪珠从独角幽冥兽的眼角沁出,滑入它的兽嘴之中。 没有了这颗金丹,独角幽冥兽也活不过十天。 花倾落的心脏微微地颤了颤,虽说,弱肉强食的世界,从来都是如此,只是他是从小饲养妖兽的人,如此生夺金丹,终究是残忍了些。 花倾落,不忍地垂下眼角,却不小心瞥见一惯慵懒的宁澈一脸正色地遥望着远方,他修长的右手一点蓝色幽光若隐若现。 蓝灵幽雷。 宁澈的必杀绝技之一。 花倾落心脏,又忍不住地颤动起来。。 宁澈,这是要干什么? 023 她身上还有多少惊喜? 蓝灵幽雷。 宁澈的必杀绝技之一。 花倾落心脏,又忍不住地颤动起来。 宁澈,这是要干什么?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花倾落吃力地抬眸,望向远方的少女和独角幽冥兽。 寒冰,烈焰,灰烬,滚滚交杂。 云凌霄一袭白衣,不染一丝尘埃,犹如那片领域圣洁的主宰着。 她的一双邪魅的眸子,没有一丝的波澜起伏,淡漠地看着漂浮在独角幽冥兽眉心上方的金丹。 纤纤素手伸出的瞬间,瞟了一眼独角幽冥兽的肚子。 有些微鼓。 云凌霄沉吟了几息,广袖一会,手上瞬间出现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 冷芒一闪,匕首落下的瞬间,金丹被劈成两半。 云凌霄左手广袖一挥,匕首和半颗金丹被纳入广袖的空间里,右手单手结铭文,一个闪烁金芒的铭文符落在另外半颗金丹上,迅速将半颗金丹推回独角幽冥兽的丹田中。 独角幽冥兽怔怔地看着云凌霄,绝望的眼底又泛起生机的光芒。 云凌霄,左手广袖向着空中一扬,无数玉碗大翼蝶从广袖中分扬飞出,犹如漫天的白雪在空中飞扬,蝶翼灵光闪闪,瞬间烈焰缓缓熄灭,封冰化水,微风掠过,摇铃花田凋落了一层残败的花瓣。 眼睛一眨的瞬间,残花落尽鲜花现。 宁澈的嘴角泛起一圈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 这个女子,埋下的爆符形成了一个守护阵,守住了低矮层的摇铃花田不受冰封。 半颗金丹,留下了独角幽冥兽和它腹中幼兽的性命,又保住了独角幽冥兽的口粮。 从一开始,她就只想要独角幽冥兽的半颗金丹....... 七品九阶的妖兽。 她素手未沾半点血腥就拿下了,且从一开始就打算好留它们母子一命,口粮都被护下来。 多么高傲的女子,多么不一般的女子! 心思缜密,腹黑得很,却又节制,留有余地。 有意思得很! 宁澈无意识地收起指尖的幽芒,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烈。 “五哥,你刚才是想用蓝灵幽雷偷袭五嫂吧?”花倾落的充满鄙夷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五哥,你想打媳妇?而且还是偷袭?你是不是男人呀?” 宁澈英俊的脸微微一僵,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中指,若无其事地说道:“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你刚才使了蓝灵幽光了。我眼神好着呢!”花倾落倔强地鄙夷道。 “哦~” 宁澈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到远处的凌云霄摸出两张清风符,风卷清影,消失在幽谷树林间,才轻轻地跃下蔽天大琅树,缓缓地往摇铃花田走去。 “五哥,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呀!”花倾落看着无情而去的宁澈,焦急地喊道。 树下的声影渐行渐远,仿佛全然没有听到似的。 “五哥,我错了,是我眼瞎,看错了,你没使蓝灵幽雷,你没想偷袭五嫂,是我看错了,五哥.......”花倾落无奈地哀嚎起来,说着违心的话讨饶。 世道不行了,还不让人说真话了。 “五哥,你是男人,真男人,顶天立地的威武大男人.......”花倾落一张巧嘴,开始犹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的谄媚道。 宁澈置若罔闻,慢条斯理地穿入摇铃花田,右手轻轻举起,一只掌心大小的玉碗大翼蝶轻轻地落在他的食指上,吮吸完他食指上的花粉,又轻轻地扑着蝶翼飞向天空。 宁澈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幽深的笑容。 碧魂珠。 空间属性。 醉生散。 血铭文。 摇麟香软骨散。 哪一样,不是稀世珍宝?世间难求? 宁家给他定的媳妇,还真有意思。。 她身上还有多少惊喜? 024 认亲戚 云凌霄从庆山幽谷回来,远远地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脑袋。 一身浅灰长袍,乌发随意地束着褐色的发带,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粗壮中带着俊气,虎头虎脑的少年。 云泽雄。 云泽雄同一个年岁差不多的少年一起并肩同行,原本挺直的腰背,远远地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拉着同伴,瞬间垂头哈要,扭头就换了个方向走。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呀,这,都能遇见她。”云泽雄低低地呢喃着,脸上带着几分慌张。 “云泽雄,你行啊,拐了个湾,就碰见了青云城第一美女,这是什么神仙运气。”云泽雄的同伴方鸣一远远地看到一个绛紫衣裙的少女,碰了碰云泽雄的手肘,痴痴地说道。 “什么青云城第一美女?”云泽雄今天在后山修炼了很久,一回来,就碰见家里的魔头,心情正是郁郁寡欢。 方鸣一指了指不远处的四个少女。 云泽雄一眼就看到了身在其中的云润霖和云闰敏。四人之中,唯有云润霖一袭绛紫色纱裙,在云腾暮霭的山腰上,特别的惹眼。 “是不是宛若天仙?就那个绛紫色的少女,是青云城主的外甥女云润霖,在离幻宫修炼,已经踏入魂凝境了,以琴为魂,擅长幻术,深受苏令卿苏宫主的喜爱,是我们青云学府的第一美女。 她跟你一样,姓云,你们八百年前是一家吧!你要是早出生八百年,指不定,就是她弟弟了,有这样的绝色姐姐,何其幸哉!” 方鸣一晃着脑袋说道,越说越兴奋。 云泽雄淡淡地瞟了一眼方鸣一,“不用早出生八百年,她也是我姐,她是我大伯的女儿,是我堂姐。” 方鸣一瞪大了眼睛,看了看云润霖一身华服,再看看云泽雄一身的粗简衣袍,除了样貌都属于俊美之外,没一点像是拉的上关系的。 “二姐,三姐!”云泽雄大方的上前向着云润霖和云闰敏打了声招呼。 云润霖娴静地立在一众少女之间,犹如鹤立鸡群,看见云泽雄一身寒酸的装扮,眉心微微的卷起,并未回应。 “润霖、闰敏,这位是.......?”一个淡粉色长裙少女小手掩着红唇笑问道。 云润霖弯弯的长眉淡淡地扬起,并未言语,清高的眼神,飘香远方高台上一抹俊气的身影,那人手持玉扇,在众多魂法境弟子中谈笑风生。 事出了两日,李长空却未与她解释一字。 “这位小师弟,倒是乖巧,一上来就喊姐姐的,可只喊了二姐三姐,怎就没有四姐五姐?大姐,又是谁?”云闰敏扯广绣掩嘴笑道,眼睛里是淡漠和疏离。 竟是丢人的穷酸亲戚,在人后也就罢了,非要到人前来丢人。 “........”云泽雄微微地怔住了,看了看清高的云润霖,又看了看疏离的云闰敏,顿时明白了过来,闷闷地到了一声“不好意思,打扰了!”,转身就离开了。 方鸣一拔腿追了上去,和云泽雄并肩走了一小段路,看着走得远了,才数落道:“云泽雄,你说你,瞎认亲戚,还敢占人家的便宜,喊人家姐。青云城第一美女,要是你姐,我就是你孙子。”。 云泽雄,停下脚步,望了一眼方鸣一,眼角瞥见远处一抹往武昌宫走的邪肆倩影,对着方鸣一喊了一声“孙子”。 025 赌局(1) 云泽雄走后,一群少女仍在原地谈笑着。 “今天早上,听洛水宫的师妹说,今日一早武昌宫收了一名女弟子了,时隔了数百年,武昌宫终于有女弟子了。”粉衣少女一脸的嗤笑。 “据说,不是正式开山门考试进来的弟子,是拿着推荐信走了后门进来的,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听说还想进玄明宫,结果人家史宫主不收,说了一句此女善体术适合入武昌宫,就推到武昌宫去了。” 一绿衣少女模拟起史高远的威严语气,说着说着,就咯咯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瞥见云闰敏不大好的脸色,忽然记起,她也是拿着推荐信入的学府,又转言说道: “虽说,学府里,也有不少拿着推荐信入学的,可大都是有天资和根基的,就好比我们闰敏,已经是炼体境了,入学就让离幻宫苏宫主看中了。” 云闰敏这才面色稍缓,浅浅地笑了起来。 “善体术?可是如夙一流的粗蛮悍女?想来定是其貌不扬的丑女,才让史宫主推去了武昌宫。” “可不是嘛,据说,史宫主一眼就看出她是个金丹不运的废物,还惦记着入玄明宫呢!” “可不就是个废物,史宫主才想都不想,就往武昌宫里塞,就是想着武昌宫的古宫主不在,古蕴容一个小姑娘管事,好搪塞,又不得罪了其他宫的宫主。” “我可听说,药诀宫的宁宫主想收她呢!” “药诀宫哪是收弟子?怕是要收药人吧........” 一众少女,说着,说着,就齐齐地哄笑了起来。 “听说,也姓云。你们可认识?”粉衣少女笑问道。 “今天真是奇了怪了,哪儿都是攀亲戚的主。”云闰敏笑吟吟地说道,心下却是明白,今日入学,并非开山门考试收的弟子,只有她和云凌霄,都是拿着推荐信入的学。 如今,她随云润霖入了离幻宫,而云凌霄却是入了武昌宫。 女子入武昌宫,简直就是青云城的笑话,一日不到,这笑话就传遍了青云学府,只怕翌日就要在青云城传开了吧。 云润霖清高,自然不会沾染笑话之人。 她云闰敏虽是庶女,却也算是小家碧玉一个,在外也有个温良贤淑的名声,她可不要与那些穷酸亲戚和学府笑话沾惹在一起。 “要怪,只能乖润霖名声在外,我要是姓云,我也要跟润霖扯几分亲戚,日后也好让李府未来的少夫人提携提携,也少走几年的弯路。”绿衣少女笑道。 “莫要胡说。”云润泽听到“李府未来少夫人”这一称号,才回过神来,温婉地垂下美眸,双颊浮起红晕,低低地浅笑骂道:“你们仅是些狭促的丫头,就爱拿我开玩笑。” “怎就是拿你开玩笑了?整个青云城,谁不知道,城主夫人对你青眼有加,特别疼惜!”绿衣少女脸上浮起讨好的笑容。 “就是,润霖是青云城第一的美女,李夫人不疼惜润霖疼惜谁呀?你我是羡慕不来的。”粉衣少女笑道。 “旁的我不晓得,我就晓得我们李府家的舅母是最疼惜我家二姐姐的,每回去李府,总是抓着我家儿姐姐的手都舍不得放开。”云闰敏脸上堆起起满满的笑容,一脸余有荣焉的骄傲。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云闰敏也是李城主的亲外甥女呢。 自从孙氏那夜的谆谆教导,云闰敏话里句间,总是有意无意地扯上和李府的关系。 若是往日,她会尊称楼氏为“李夫人”,而今却是借着恭维云润泽,亲昵地称为“我们李府家的舅母”,心思颇为细腻,连云润霖也未曾发觉其中的意味。 几个少女正说笑着,忽然高台上的几个少年踏阶而下,这是青云学府的精英团,无一不是魂法境的弟子,风华卓卓。 经过几位少女的时候,云闰敏低低地朝着李长空亲切地唤了声“表哥。” 玉冠华服下的俊俏公子李长,空这才发现了云润霖和云闰敏,朗声笑着打了声招呼:“润霖妹妹、闰敏妹妹。” 李长空的笑容和声音里充满了坦荡,没有一丝的尴尬和懊悔,云润霖心中浮起一阵的不快,仿佛被背弃了一般,有点僵硬地打了声招呼,“表哥。” “看你们笑得那么开心,都聊什么呢?有趣事,也说来让我们乐一乐。”李长空右手执玉扇,在左手手心一敲,笑盈盈地问道。 “李师兄,我们在说.......” “说武昌宫新收了一名女弟子。”云闰敏急匆匆地打断粉衣少女的话。 “是呢!数百年了,便是古师妹也是在洛水宫修行,今日倒是听闻了武昌宫收了一名女弟子,甚是有趣。”绿衣少女笑吟吟地说道。 “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女子,只知道她名唤云凌霄,想着十之八九是如夙一般体格健壮的女子,定能再续如夙传奇。”粉衣少女掩唇而笑,眼波中的嘲讽之意,流泻而出。 “哟,路震山,你武昌宫新添了个小师妹呀?能去你武昌宫的,定是个无颜悍女。”玄明宫的的秦瑞奇笑道。 身材彪悍的路震山脸一黑,“怎么入我武昌宫的,就一定是个丑无颜,就不能是个美娇娘吗?” “若是个美娇娘,又怎么会进武昌宫?难不成进了武昌宫,和你们一群汉子一起修行么?别是拉个灶头烧火丫头充数吧!”洛水宫的林西羽撩发笑道。 路震山粗壮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冷哼道:“那还真是让你们失望了,我们武昌宫新进的小师妹,花容月貌,绝色惊人,堪称青云学府第一美人。” 此话一出,云闰敏脸色悻悻,微微地攥紧衣袖,悄悄地侧眸探着云润霖的脸色。 云润霖向来被成为青云城第一美人,如今,云凌霄成了路师兄口中的“青云学府第一美人”,这话,不是打云润霖的脸吗? 果然,云润霖本来略显僵硬的脸,已经有几分挂不住了。 “哟,路震山,口气不小呀!青云学府第一美人?那云凌霄与我们青云城第一美人云润霖师妹相较,如何呀?”离幻宫的司马相与挤着眉问道。 路震山横眉轻轻扫过云润霖,淡淡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过之而无不及?武昌宫的女子,与青云城第一美人云润霖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众人忍不住哄笑起来。 “路震山,我看你是粗野武夫,在你眼中,是个女子,都是个绝色女子吧。就你那审美,我可不信!”洛水宫的林西羽嗤笑道。洛水宫向来美人如云,林西羽是见惯了美人,眼睛刁毒得很。。 “呵.......不信,你敢与我打赌?”路震山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026 赌局(2) “赌就赌,怕你不成?赌什么?” 林西羽笑靥灿灿,信心满满,他阅女无数,在这青云城里,容貌姿色能胜过云润霖的,他尚未见过。 倒不是他艳羡云润霖的美色,只是看不惯路震山用蛮力在上次秋闱考核中压了他一筹。 论武道,武昌宫无人能及,可论审美,呵呵....... 粗野蛮夫,怎么知道,何为美? “就赌你洛水宫的梨花醉一坛。”路震山笑道。 “好。若你输了,别的不要,我就要你在春闱演武台上向着众人大吼一声:我武昌宫不知粗野蛮夫不知美为何物!” 林西羽狭促地笑道。 “好。”路震山果断喝道。 “可还有人跟投的?我林西羽今日坐了这赌局的庄家,来者不拒。” 林西羽俊秀的长眉一挑一挑的,看着是要将路震山的面子踩到底。 “我跟。我押路震山赢。”李长空忽然广袖一挥,明眸潺潺如流水。 “可还有人跟投的?我林西羽今日坐了这赌局的庄家,来者不拒。” 林西羽俊秀的长眉一挑一挑的,看着是要将路震山的面子踩到底。 “我跟。我押路震山赢。”李长空忽然广袖一挥,明眸潺潺如流水,玉扇一扬,说道: “若输了,这羽扇归你,若赢了,也分我一坛梨花醉。” 众人一愣。 李长空明眸闪过狡黠的光,“洛水宫的梨花醉,实属难得,万一要是赢了呢?便是输了,也只是一玉扇而已。” 便是输了,也只是一玉扇而已! 这玉山可是昆山琉璃棉絮雪玉为扇骨,玉质通灵,在阳光下,犹如棉絮白雪飘落其间,万金难得。 更难得的是,这扇面,乃银柳墨山人的气吞昆仑图,有市无价。 不愧是青云城未来的城主,眼界不凡,出手阔绰。 “李长空,你把我的玉扇护仔细了,可别磕着碰着了。” 林西羽一双眸子顿时亮了起来,两手忍不住地搓了搓。 “就冲着这玉扇,除了一坛梨花醉,我再赠你一心愿。莫说,我不地道,他日说我诓了你,要回这玉扇去。” 李长空轻哂笑,“可当真?” “真真的,你莫不是怕了,要退缩吧?我可是对你这玉扇垂涎已久了。”林西羽兴奋地说道。 李长空看了路震山一眼,笑颜灿灿地问道: “路震山,你说,再要什么好?” “便要他在春闱演武台上对着众人大喊一声:我林西羽有眼无珠不知美为何物!” 路震山眼露狡黠之色。 “一言为定,击掌为誓。”林西羽迫不及待地地举起双手。 路震山和李长空相视而笑,各自举起一只手,同时与林西羽击掌。 四掌,两两相击,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林西羽兴奋地扯着司马相与,又向着一众少女,笑道: “司马相与和诸位师妹今日给我做了见证,莫让他们俩爽了赌约去。” “李长空,知道你和路震山是歃血的兄弟,可也没这么一味护人的,白白折了你这珍贵的玉扇。” 司马相与轻轻摇头叹道。 “玉扇不过是一死物,哪及洛水宫的梨花醉惹人?” 李长空轻抛玉扇,又稳稳接住,风轻云淡地说道。 “.........”司马相与无语。 李家果然家大业大。。 对不起,打扰了。 027 她,很美吗? 一众少女,让李长空的风流潇洒惹得看呆了眼,不由地美目流盼。 少年在嬉笑间离去。 粉衣少女和绿衣少女在旖旎的心情中,偷偷地打量了云润霖一脸的僵色,随意地攀谈了两句,便散去了。 云润霖一双手在广袖里紧紧地攥成拳,染了娇阳春菲花汁液而娇红的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肉里去。 春花之事,李长空没有一丝的歉意,那也就罢了,毕竟只是一个低贱的通房丫头,身份贵贱摆着,总归是越不过她去。 可刚才,李长空用他的玉扇押了路震山赢。 李长空是见过云凌霄的。 从来,云润霖都没正眼瞧过云凌霄,她的印象停留在云凌霄的衣饰粗简、性情乖戾,这样的人,入不了她的眼。 可今天,李长空却为她押下了玉扇。 那玉扇是李家祖父的爱物,李长空自然是不会随意送出去的,也就是说,在李长空的眼中,云凌霄的美貌堪当青云学府第一美女。 云凌霄是青云学府第一美女,那她云润霖又是什么? 向来以美貌著称的云润霖,今日在青云城的天之骄子眼中,竟不如一个乡野来粗俗女子,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春花爬床之事,一口气尚未吐出,又在最以为傲的美貌上,让最在意的人踩了一脚,又一口气噎在喉间不得舒出。 云润霖只觉得胸口如塞了一块大石头,堵的慌。 “二姐姐.......”云闰敏瞧着云润霖那并不好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唤道。 “凌氏之女,她,很美吗?”云台之上,已无他人,云润霖一双娇俏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云闰敏。 云闰敏心里悄悄地打了个寒颤,她眼前这个曼妙的华服女子,这样淡淡的眸色底下所蛰伏的阴森和凉薄,她是知道的。 “凌氏之女,粗俗乖戾,不及二姐姐半分仪态。”云闰敏小心翼翼地答道。 “仪态?”云润霖长眉微拧,“那相貌呢?” 云闰敏思量了会儿,才缓缓道: “二姐姐美貌如牡丹雍容华贵,宜室宜家。 凌氏女尤若乡野荒郊野花,一时看着新鲜,可终究上不了台面。名门望族岂能容下如此之人? 二姐姐璀璨光辉,与她比,那是抬举了她,只怕她,受不起!” 云润霖抬眸轻看云闰敏,眼里渐渐有了笑意。 这庶出的丫头,没投胎的本事,却有眼力劲。 乡野之人,终究上不了台面,一时新鲜劲过了,终究是名花贵女方显得气派。 李家表哥是名门贵族,并非她云凌霄一介乡野村姑可高攀的。 饶是这样,云润霖依然咽不下这口气。 在未来的夫婿眼中,又怎可有容貌比她更美的女子? 便是乡野素花般的面容,那也是她云润霖容不下的! 一抹阴诡的笑容悄悄地爬上云润霖的娇红的嘴角。 云闰敏轻轻地闭上嘴巴,不再言语。可她的后背却悄悄的沁出了一层冷汗。 上次见云润霖如此诡笑的时候,是李长空当着云润霖夸了紫薇苑里一个侍弄花草的丫头若芷“人比花娇”之后。 当日,云润霖便抬举了若芷做贴身的丫头近身伺候。 第二日,云润霖便夜里受寒,强撑病体参加李府老太爷的寿宴,在抚琴表演时昏厥过去,失了体面。 李氏勃然大怒,生生打死了守夜失职的若芷。 后来若芷家人闹上云府纠缠,说是找了仵作查验了若芷尸身里有迷魂散,当有别情。 李氏大怒,以刁奴欺主的罪名,直接将若芷一家治罪流放。。 据说,那一家子人卑贱体弱,未到流放地,全都染病而亡了。 028 糊涂! 云润霖回到云府,刚踏入紫薇苑,看见她的贴身丫头若萱鼻青脸肿的坐在主屋的台阶上,另一个丫头若芳在给她上药。 若芳眼角一瞄见云润霖的衣裙,就赶紧地收起手里的青瓷描花药盒子藏入广袖中,若芳慌慌张张地扯着若萱立了起来,垂头低眉地说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要唐突了小姐的,只是.......若萱,她........” 若萱霎时间泪眼迷蒙,未语先泣。 云润霖一双俏丽的眼睛微微一扫,萦绕在眼眶里的泪珠刚要低落下来,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二小姐的眼神....... 今日,心情不佳啊!仿佛不太适合告状! “奴婢唐突了小姐,罪该万死!” 若萱眼角瞥见云润霖手心里的指甲虐印,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请罪。 二小姐手心里的虐痕,那是何止心情不佳?若是一个不小心,怕是要遭池鱼之殃。 当年若芷之事,春花险些赔了性命而不自知,只因她也是颇有几分姿色。 还是落兮阁准备来人了,夫人身边的王嬷嬷见她伶俐,打发她去落兮阁伺候,这才捡了她一条命。 若芳见状,立刻随即跪下。 “既然知罪,就自己去领板子吧!”云润霖冷冷地说道。 “是。”若萱和若芳双双领命退下。 退到院子的月门边上的时候,若萱低低地骂着,“落兮阁的小贱人........” 若芳拉了拉若萱的衣袖,嘟囔道:“那个叫之南的丫头,粗蛮得很,下次姐姐遇到了,还是让一让她吧,省得再挨她打。” “凭什么让她?不过是落兮阁一个粗使的丫头,我可是紫薇苑的大丫头,级别就比她高出那么许多。 打狗尚且要看主人呢。这府邸是夫人和小姐的府邸,今日让她横了一次,来日我看她能横几次?” 若萱愤愤不平地说道。 云润霖依稀听到那么几句,便明白了过来,她紫薇苑的人,让落兮阁的人给打了。 脸,一沉。 若萱说得对,打狗尚且得看主人。她的狗,岂是落兮阁的人能打的? “回来。”云润霖轻声喝了一句。 月门边上的若萱、若芳,麻溜地弓身踩着细碎的快步走了回来,跪在云润霖的面前。 “怎么回事?”云润霖广袖轻轻一挥,淡淡地问道。 “适才想着小姐要回来了,便叫后厨做了小姐最爱吃的珍珠丸子。 奴婢过去一看,落兮阁里的秋月在珍珠丸子旁边煎药,我怕药味熏到了珍珠丸子,就让她拿回去落兮阁煎。 哪知道落兮阁新来的丫头之南,蛮横无理,就把我给打了。” 若萱委屈地说道。 “她打你,你便由她打了?”云润霖挑眉问道。 “小姐不知道,那个之南是粗生贱养的叫花子,力气大着呢,后厨的几个厨娘一起,都没打过她。” 若萱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脸上的淤青,嘴里咝咝地抽着气,咬着牙,恨恨地说道。 “此事,母亲可知道?”云润霖淡淡问道。 “事关小姐的威严,未得小姐允准,不敢外说。” 若萱悄悄地抬头观察着云润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家小姐最好脸面,好事得传千里去,坏事得闷屋里处置了才好。 “糊涂!”云润霖叱喝道,“母亲岂是外人? 母亲是这云府的主母。底下人不懂规矩,传出去,岂非叫人背后非议母亲约束下人不严? 粗蛮无理的丫头,今日打了你事小,他日在外头惹了事,污了母亲的美名事大。” 若萱听着云润霖的话,糊里糊涂了好一会儿,很快就听明白了过来! 小姐,这是要拿落兮阁撒气了! “奴婢糊涂,差点误了夫人!奴婢这就去禀告夫人,请夫人做主。”。 若萱连忙低头伏地,几乎贴在地面的嘴角浮现一抹阴毒的笑容。 029 骨肉血脉一场! 若萱掩下嘴角的阴毒,起身欲离去,就听到云润霖轻悠悠的声音,“今日我尚未向母亲请安呢!” 若萱、若芳即刻反应过来,扶了云润霖往李氏居住的毓秀苑而去。 毓秀苑的王嬷嬷老远地看见了云润霖,便出来迎了她入屋,又遣了丫头去小厨房取了新做的芙蓉桂花糕送上来,又让人沏了李府新送来的飘渺凌峰茶奉上。 云润霖吃了半盏茶的功夫,李氏才让王嬷嬷扶了出来。 李氏一落座,云润霖方请了个安,就一眼瞧见了云润霖身后的若萱鼻青脸肿的模样,“这是怎么了?” “夫人......” 若萱当即就委屈地跪了下去,将在紫薇苑所述的话,又详细地描述了一次。 李氏轻笑道:“这落兮阁里的丫头,竟然如此不堪,回头让王嬷嬷打发出去。” “母亲,如此,是否不妥,总归是姐姐带入府的人。 哪个丫头新入府邸不是小心翼翼,做小伏低的,她敢如此行事,必定是姐姐有所交代的。 也是,毕竟姐姐养在小姑姑的底下,姐姐是嫡长女,小姑姑是父亲的亲妹妹,总是要为她们留些颜面的。 小姑姑体弱,已经过了出阁的年岁了,想来是要在府里长住的。昨日在李府,我看小姑姑为春花做主,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 若萱挨了打,长点记性,也是好的,天长日久的,招惹了小姑姑和姐姐,总是不好。” 云润霖轻描淡写地说道,李氏却听得一腔的火,不出阁的姑小姐,是要赖在她云府里作威作福了? 昨日逆了她的意,为个打了她和她宝贝女儿的脸的卑贱丫头做了主,今日又给底下的丫头撑腰打了紫薇苑的丫头。 这是把自己当云府的当家主子了。 云润霖看着李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继续说道: “姐姐总归是云府的嫡长女,与小姑姑是互相依靠。 来日姐姐高嫁了人家,云府上下不都得让着小姑姑几分。 若萱挨打就挨打了,没得让小姑姑在心里怪罪了一通,今日不说,来日姐姐富贵了,再拿捏人,没得伤了一家子的感情。” 云润霖话说至此,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便收了话,捏着茶盏盖子轻轻地在茶盏上沿边游走一圈,散了散茶水里的雾气,才缓缓地抿了两口。 李氏冷哼一声。 “我这个当家主母还没死呢,这云府还轮不到她横行霸道。 就是一个乡野来的丫头,还指望着飞上枝头变凤凰? 也是你爹爹不好,凌氏都死了两年了,当时也不见他要接她们回来。 如今耳根子软了,听了那病秧子的教唆,就领了这对扫把星回来晦气。 回头,我找个理由,把这对姑侄给扫回乡下去。” 李氏越说,心头越上火,一脸的虐气。 “年初的空空道人给夫人您算了一卦,说您今年命忌火,主母气运与府邸起运相通,夫人切莫着急上火。”李氏身边的王嬷嬷柔声劝道。 李氏头脑一转,对着王嬷嬷笑了笑。 王嬷嬷是从小伺候她大的奶嬷嬷,很是熟悉她的心思,又是玲珑剔透,一言击中要害。 云明熠信命数。 他刚领进门的女儿和妹妹,她总不好没两日就赶回乡下去,传出去,伤了名声。 但若她们与府邸气运相悖呢? 李氏不信,云明熠会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女儿和一个病秧子拖累人的妹妹,去伤了府邸的气运。 想他只身来到青云城,靠了李家的荫蔽才置下的家业,也又会眼睁睁地看着衰落? 云明熠是穷怕了、苦怕了的人。 王嬷嬷看着自己从小伺候大的李氏,只要李氏眉角微露颜色,她就浑然明白了李氏的心思。 “若是落兮阁走了水,应了空空道人的占卜,那老爷定是要将人打发出去的。 既然是老爷自己要将人打发出去,那与夫人便无干系了。” “春来湿润,想来走水并不容易。”李氏眉头微蹙。 “是个人,总有糊涂犯懒的时候,偏落兮苑又是个汤药不断的主,药煎着煎着就烧干了也是常有的事......”王嬷嬷眉眼挂着惯有的阴诡,“春来湿润,方只是烧了个落兮阁,未能祸及全府.......” 李氏笑笑不言语,王嬷嬷心里清明,便下去安排了。 云润霖留下与李氏吃了一盏茶,又闲聊了几句学府之事,母女嗤笑了云凌霄进了武昌宫好一会儿,方散了。 云润霖回到紫薇苑,只余下一个若萱随她入屋内伺候。 云润霖坐到梳妆台前,在一个吉祥如意描金妆匣的底层摸处一包粉末药递给了若萱。 若萱恭敬地双手接过,送到眼前,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入。 迷魂散。 这包东西,她用过一回。 放在若芷的饭菜里。 如今,这是? 煎药犯困,自有王嬷嬷去处理,小姐取了这东西出来是何用意? “小姐.......”若萱一时没明白云润霖的心思。 “落兮阁里的人,一个是在泥里爬的卑贱东西,一个是半死不活的病秧子,何苦在世上受苦? 总归是一场骨肉血脉的,送她们一场早日解脱,来世换个富贵娘胎,也好享清福。” 云润霖风轻云淡地说道,仿佛是给了落兮阁天大的恩赐一般。 若萱却听着心里发怵。 她想过要报复之南,也不过是想着将她打到求饶,夫人一法子将落兮阁里的人赶出府,也是出了她一口恶气。 但她没想到,小姐会下这般的狠手。 那可是她的亲姐姐和亲姑姑啊! 她也说,骨肉血脉一场! 若萱捏着迷魂散的手,忍不住微微地抖了抖。 “怎么?怕了?”云润霖一双笑吟吟的眼睛盯着若萱微微发颤的手。 若萱迅速将双手藏进袖子里,用尽全身力气稳了稳心神,努力地在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怎么会?小姐也是可怜她们,一番好心。” 若萱不敢说怕,她不是小姐身边的第一个大丫头。 在她之前,已经换过几个了,不是病故,就是失足落水溺亡。。 她是从底下一路爬上来的,已经走到了小姐的身边,才知道其中的厉害,却已经无路可退了。 030 聆语阁 云凌霄出了青云学府,并没有直接回云府,而是踩着清风符到了聆语阁。 清风卷帘起,重金启阁下,江湖风雨声,任君聆语音。 聆语阁做的是消息的买卖,只要你能付足够的赏金,在神武大陆,什么样的消息,聆语阁都能为你探来。 云凌霄落在东市甲乙巷子一座精美的阁楼门口,这是青云城的一家分店。 聆语阁的阁主,特别的懒,每个分店都做得一模一样。 云凌霄素手掀起绘制着精致竹墨的帘子,稔熟地往里间走,里面的侍女见了,只是低低垂首欠身,也不多问一句,也不做任何引致,顾自走顾自的。 云凌霄走到最里间,隔着白色的纱帘,隐隐地看到一抹曲线玲珑的倩影,柔柔地伏在案上,执笔仿佛在描着什么。 云凌霄的脚步声很轻,轻到纱帘后的人几乎听不到了,是门口的侍女呼吸滞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轻轻柔柔地问了一句:“可是银公子来了?” 女子的声音有说不清的娇媚。 门口的侍女恭敬地答了一句“是的”,便轻轻地掀起纱帘,请了云凌霄入内。 屋子里的女子,娇媚如狐兽,一双狭长的狐眼抬起来的时候一闪一闪的,几乎要攫去人的呼吸。 聆语阁阁主,兰媚儿。 云凌霄随意地落座在一个蒲团上,随手就捡了旁边放几上的一个青果子咬了一口,眼角瞥见兰媚儿正在临摹一幅画。 气吞昆仑图。 兰媚儿纤纤玉手轻轻握着红狐毛笔,一笔一笔地临摹着,画得惟妙惟肖,乍一眼望去,两幅画一模一样,让人分辨不出来。 “为何你画来画去,老是画这一幅?” 云凌霄忍不住开口问,每次她来,总是见她在画这一幅,一笔一画力求一模一样,也不见她厌烦。 “我喜欢呀!”兰媚儿稍稍提了笔停了会儿,抬起狐狸样的媚眼,轻轻漾起笑意,几乎能勾人魂魄。 “噢~”云凌霄吃完果子,将果核吐在方几上,顺手一挥,一个盛着半颗金丹的琉璃瓶子出现着果核旁边。 兰媚放下狐毛笔,青葱白的玉指勾了一丝青丝,打着转,轻笑道:“这世间,果然没有什么事可以难倒银公子的。” “也不是。”云凌霄翘着二郎腿,懒懒地歪头一笑,“让你兰媚儿出诊这一事,就难道我了。” 兰媚儿轻轻一娇笑,一双媚眼泛着无辜的光。 “我还挺想知道,为什么你不肯为我小姑姑医治。”云凌霄淡淡地笑问道,声音里却没有一丝的责备。 “家母之命,不敢违背。”兰媚儿长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娇媚惹人。 “我就奇怪了,我家小姑姑哪里得罪你母亲了?”云凌霄笑问。 “据说,我母亲年少时倾慕的人钟情于你家小姑姑,痴心不改。那人辜负了我母亲的一番情意,我母亲一世都不能原谅你家小姑姑夺人所爱。” 兰媚儿一字一句地说着,说得十分的认真,云凌霄却听得失笑了。 兰媚儿的容貌传承于她的母亲兰娇娘,兰娇娘年轻时候有“狐姬”一美称。 一本正经的小姑姑,夺了名扬天下的狐姬所爱,不知道那是个怎样的男子? 云凌霄笑着又抓了个青果子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直接切入正题,“独角幽冥兽的金丹拿到了,现在还差什么?” “青铜血炼宝鼎。” 兰媚儿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下巴,勾唇笑道。她的姿势,不管怎么换,永远都是妖娆妩媚。 “这东西在哪儿呢?”云凌霄咬着青果子,含糊地问道。 “青云城主李啸府邸。”兰媚儿的狐眼弯弯,笑得风流妩媚,“就是你那继母的娘家。” “哦~”云凌霄吐了嘴里的果核,广袖一挥,茶几上整整齐齐地堆放了十块上等的灵石,顾自地往门口走去。 “银公子,最近,有人打听你,打听得勤快!”兰媚儿望着白色的背影,轻声说道。 “不知道聆语阁把我卖了什么价钱?”云凌霄回头,嘴角挂着邪邪的笑意。 “聆语阁没有探不到的消息,可也有不想做的生意。”兰媚儿的狐眼轻轻一挑,风情万种。 云凌霄轻轻一笑,朝着身旁的方几,广袖一挥,一块极品昆山琉璃棉絮雪玉壁赫然出现在方几上。 云凌霄从不占人的便宜。 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浆。 门口的侍女眼神微微颤动。 昆山琉璃棉絮雪玉,阁主极为钟情的玉石。 眼前所见,足足有一个玉盘般大小,通透雪润,世间难得一见。 不愧是银公子。 怪不得阁主不卖银公子的消息。。 “银公子出手如此阔绰,那我便再赠银公子一句,”兰媚儿扫了一眼昆山琉璃棉絮雪玉,明眸一转,笑吟吟地说道,“快些回落兮阁看看。” 031 火烧云府 “银公子出手如此阔绰,那我便赠银公子一句,”兰媚儿扫了一眼昆山琉璃棉絮雪玉,明眸一转,笑吟吟地说道,“快些回落兮阁看看。” 云凌霄一双幽深的眸子一凛,摸出两张清风符,犹如黑夜里的一抹魑魅,只是一闪,便消失了。 兰媚儿看着清影消失的地方好一会儿,才轻轻地执起红狐毛笔,蘸了蘸端砚上的黑墨,一笔一笔的,又描了图起来。 明媚如狐兽,又清雅如流水。 ......... 云凌霄一刻不停地往落兮阁赶。 踩着清风符飘在落兮阁的空中,见到落兮阁火光冲天,整个云府却是静悄悄的。 云凌霄本想释放出召雨的犀甲兽,却一眼瞥见后院的小丘林下躺着两个清瘦的身影。 两抹身影前立者一个之南。 命魂全开。 金甲磷光盾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展开了一堵防护墙,挡住了熊熊燃烧的烈焰。 之南的脚跟有些虚晃,身上有淡淡的迷魂散味道。 云凌霄迅速落在之南的身边,沉沉地问道:“怎么回事?” “有人放了迷魂散,又纵火,想烧死我们。”之南双手强撑着光盾,咬着牙说道。 云凌霄幽黑的眼眸里阴晦翻滚如惊涛骇浪。 如此的大火,整个云府竟能安静得鸦雀无声。 云凌霄冷哼一声,迷魂散、纵火焚杀,这是想要了落兮阁里所有人的命。 她云凌霄,可是好欺负的人? 云凌霄摸出上百张清风符,密密麻麻地贴满之南展开的光盾上,霎时间,光盾上向着府邸的方向刮起一阵猛烈的飓风。 之南看呆了眼。 云凌霄这个疯子,是要干什么?烧了她自己的家吗? 之南中了迷魂散,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只是怔怔地看了云凌霄一眼,眼睛一眨,云凌霄犹如夜间的鬼魅消失了。 之南眼睛快速地扫着,终于在落兮阁的高空中,看到月下的妖魅——云疯子,顺着风势在往云府放迷魂散。 放迷魂散,火烧云府....... “.........”之南顿时无语了,忽然想起临出门阿娘交代的话,“莫要招惹那云家的魔头。” 没过多久,哭天抢地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一个人救火....... “.........”之南再次无语地看着夜空中的云凌霄。 她放的迷魂散不强不弱,既能让人疲软地无力救火,却又能移动双脚,狼狈地扑爬逃命,让这府里的人意识清醒地、彻彻底底地感受到死亡逼近的滋味,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在身边吞噬着一切。 阿娘的声音在之南的脑袋里越来越响亮,“莫要招惹那云家的魔头........” 之南忽然觉得,这魔头让他男扮女装护她姑姑一年,实在是便宜了他,大大的便宜了他。 大火整整烧了一个时辰,冲天的火光惊动了青云城瞭望台,出动了青云城的救火队施展水术,大水浇了一个时辰才将火扑灭。 索性的是,火势控制在云府范围,无人员伤亡。。 不幸的是,火势过旺,几乎将云府烧为平地,惊吓了不少人晕死了过去。 032 烧成焦土 是夜,青云城守备设宴,云明熠受邀赴宴,觥筹交错,喝酒喝到夜深露重的时候,才醉醺醺上了马车回云府。 马车走到丁丙巷子的时候,就有人急匆匆地拦下马车。 “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拦我们云家的马车。”云明熠的长随仆人一看是平头百姓,张口就骂道。 “不是我故意要拦你家马车的........”来人挨了骂,怂怂地说道。 “那还不滚开。”云明熠的长随仆人厉声喝道。 “不是........,是........”来人被吓得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再不滚开,看爷我不一鞭子抽死你!” 云明熠的长随仆人手里的马鞭“啪”的一声清亮的响声,落在来人身旁的石板上,吓得来人一个踉跄地跌滚,迅速地爬开。 云家的马车这才威风凛凛地继续往云府而去。 “云丙,什么事啊?”云明熠在马车内,张着嘴,呼着重重的酒气问道。 “回老爷,是一平头小厮冲撞了下,大约是看着云家马车气度不凡,想来讹个银两喝酒去,让我一鞭子打发走了。”坐在马车头的云丙回头,隔着锦帘,想着马车内的云明熠禀报道,声音里充满了得意。 “刁民!”云明熠倚着锦缎软包,嘴角高高地扬起,高傲地吐了两个字。 “是,是,是,都是一群天生的贱骨头,一肚子的坏水,看着我们云府高门显贵的,不是想攀附就是想讹钱,没一个好人。”云丙谄媚地附和道。 “哼——”马车里传出一声威严又高傲的冷哼声。 云丙听着马车里没了声音,想着他家老爷当是小憩了下,便有意地扯了扯缰绳,让马儿走得慢些,少些颠簸。 于是平时三刻的马车路程,云家的马车走了快一个时辰。 云明熠倚着锦缎软包闭着眼睛小憩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睁开高傲的眼睛。 云丙跟他久了,做事很是妥帖,这马车走得是没什么颠簸,睡起来甚是舒服,舒服得像是马车停在原地不动了。 云明熠一个手指漫不经心地掀开车厢的窗帘锦缎布,窗外是不动的街景,很是熟悉。 这,不是云府前面的卖云吞摊子吗? 这是,到府邸了。 云明熠威严的眉宇深卷。 刚才还想着云丙做事妥帖呢,这会子就犯浑了?到了府邸门口了,也不来请他下马车了。他可是云府的老爷,便是深夜了,规矩一点都马虎不得,这才显出高门的气派来。 “云丙——”云明熠颇有怒色地唤了仆人一声。 “老爷——,不.......不........不好了........”马车外响起了云丙慌张又惊恐的声音。 “什么好不好的,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气度,气度,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有高门的气度!”云明熠坐直了身子,威严地叱喝道。 “不是.......,是........”云丙结结巴巴地,一句话都没说全。 云明熠威风凛凛地打断道:“是什么呀?没用的.......”东西,二字尚未出口,掀开车厢门口的帘布一看,直接在嘴边停滞消失了。 云明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哪有威严的高门府邸? 大火过后的炭烧木头横七竖八地倒得到处都是,浓烈的焦烧气味,让云明熠顿时酒醒了过来,却依然是一个不小心,滚下了马车。 云丙赶紧地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粗壮的汉子,一脸的惊恐失措,道:“老爷,云府.......没了........” 云府......没了...... 云明熠踉踉跄跄地爬了起来,踩着烧焦而又湿哒哒的土地,慌慌张张地走入一片废墟中,满眼的断断壁残垣,“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云明熠一双眼睛几乎要充血了,这是他辛苦了小半辈子才置下的府邸呀!怎么说没就没了?怎么说烧就烧了?他也就是出去吃个宴席的功夫,半辈子的心血就这么没了...... “人呢?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就没一个人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云明熠满眼通红地向着一片焦土怒吼道。 “老爷.......人.......人......人,都没了。我转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全都没了.......”云丙一脸的横肉全都耷拉了下来,完全没了往日的趾高气扬。 人......,全都没了? 人,可以没了,可不能全都没了啊。 他是靠着岳家的荫蔽才发的家,妻女怎么能没有了呢? “夫人和小姐呢,”云明熠揪着云丙的衣领,将他挂离了地面,“她们在哪里?” 一把火烧光了半辈子的心血,但只要有李氏和云润霖,他就是李府的姑婿,有李家的荫蔽,还可以重头再来,还可以东山再起。 云丙只觉得被他家老爷把住了呼吸的,几乎要背气过去了,才被他家老爷狠狠地摔在地上,原本有些黑黢黢的脸蹭了地上的焦灰,更像一只丧家门犬。 云丙猛吸了几口气,又被空中的焦尘呛了一把,拼命地咳嗽了起来。 “还不给我找去——”云明熠伸直了粗红的脖子,对着还在咳嗽的云丙吼道,额头上的青筋暴跳。 “找......找.....找,都找过了,没有一个人,全都烧成焦炭了.......”云丙拼命压着咳嗽,慌慌张张地说道。 找过了!没有一个人!全都烧成焦炭了! 云明熠瞬间觉得自己的脑袋空了,只有绵绵不断的嗡嗡嗡的蚊鸣声在脑海里回荡着,身子一虚,跌坐在焦土上,眼泪忍不住地夺眶而出,低低地呢喃着:“没了.......没了.......全都没了........” 呢喃了几声,又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府邸啊......我半辈子的心血啊.......我的夫人啊......我的润霖啊.......你们,怎么能说没,就没了啊.......你们,都没了,叫我怎么过啊........” 云明熠向着空空的废墟,哀嚎了好一会儿,声音悲切万分,让人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忽然,有个老者凑到云明熠的身边,安抚道:“云老爷,节哀!” 云明熠抬起泪眼一看,竟是府门前卖云吞摊位的老头,云明熠一眼就看到远处安然无恙的云吞摊子,炉火上的大瓦鼎冒着氤氲的汤水蒸汽。 一股无名怒火从中来。。 怎么好好端端地就烧了他的府邸,那是用了多少银两堆砌出来的,怎么就没烧了这个贱民的摊子。 033 哭丧 云明熠抬起泪眼一看,竟是府门前卖云吞摊位的老头,云明熠一眼就看到远处安然无恙的云吞摊子,炉火上的大瓦鼎冒着氤氲的汤水蒸汽。 一股无名怒火从中来。怎么好好端端地就烧了他的府邸,那是用了多少银两堆砌出来的,怎么就没烧了这个贱民的摊子。 “你......你......你这个老东西,日里夜里都在我家府邸前卖云吞,怎的,我的府里走了水,你一定是看见了的,怎么就不见你来通报我一声?”云明熠一只食指指着老者,气得浑身发抖。 “........”老者怔了一怔。虽说,他家与云府并无亲戚关系,云府待人也不算是友善,但终归是邻里街坊,又是走水焚府的大事,一个不好,可能烧到他家去了,故而遣了孙子去告之云家老爷回来救急。 “云老爷出去的时候,我是看见了的,但老身也不知道是去了何处。 丁丙巷子口是云老爷回来的必经之路,我就遣了我家孙子在那巷子口候着云老爷,云老爷没见到人吗?” 老者纳闷地捋了捋胡须,“不对啊,人名关天的事情,那小子不敢不去的啊。” “........”丁丙巷子,云明熠一口血噎在喉间。原来,丁丙巷子口让云丙一鞭子打跑的刁民,不是来讹钱的,是来告急的....... 云明熠浑身发抖,四下看了看,抬起脚就往跌在地方的云丙踹,挺不住脚地踹,一边踹,一边骂道: “狗奴才,混账奴才,让你把人打跑,让你误我救府,让你烧死我妻女........” 云明熠下的每一脚都力道十足,踹得云丙嗷嗷直叫,不住地求饶。 云明熠把云丙踹晕过去后,自己也虚脱地跌倒在焦土上,继续嚎啕大哭: “我的夫人啊,我的润霖啊,你们死得好惨啊,你们怎么能救这样离我而去啊,你们叫我怎么活啊........” “........”老者让云明熠吓了一跳,生怕让云明熠不小心一脚踹死了,踉踉跄跄地躲在一旁,见到云明熠踹完痛哭流涕的悲豪,越听越不对劲,眼见他的哀嚎声引了一些人开门开窗出来围观,好心地开口说道:“云老爷.......” “你闭嘴!“云明熠吼道,“我府邸没了,妻女也没了,还不让人哭两声吗?” 老者被云明熠的气势吓得闭了嘴。 “我的府邸啊,我的妻啊,我的儿啊.......你们怎么就年纪轻轻的就没了?” 云明熠骂完人,继续痛哭流涕地哀嚎,声音在寂静的夜间犹如厉鬼凄鸣。 “三更半夜的,谁在哭丧?” “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这人没死,就哭成这样,不晦气吗?” “哪有人,这样诅咒自己的妻女的?” “这是喝酒喝糊涂了,发酒疯吧.......你看他都把家仆给打死了.......” “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这么暴戾,一下手就把家仆给打死了,还咒骂自己的妻女.......” 云明熠骨子里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就是这样悲痛的时刻,他的耳朵里还是听到了开门开窗围观人群的闲言碎语。 听着,话里不太对劲。 云明熠收住悲号,起身三两步跨到老者的面前,扯着老者的衣袖,怒气腾腾的脸上夹着几分狐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结结巴巴地说道:“云老爷,您的府邸是走了水,人都让救火队救下了,人都没事,就是吓晕死了不少人。李府的长空少爷来了,把云府上上下下一大波人都接去李府安置了。” “.........”云明熠忽然语塞,一双挂着老泪的眼睛四下扫了一圈,围观的人群里,有嗤笑的,有同情的,有怒骂的,有嘲讽....... 老脸一下子挂不住了。 他辛辛苦苦地营造出来的威严形象,碎了一地。 “你怎么不早说?”云明熠都快咬碎了一口牙。 “刚才,我想说来着,是您让我闭嘴的.......”老者委屈地说道。 “.......”云明熠凝噎住,好像刚才这老头刚才是要跟他说什么来着,他不耐烦地叱喝。 云明松开老者,丢下晕死过去的云丙,熠腆着老脸,登上云府的马车,自己赶着马往李府赶去。 楼氏在后院开了西厢院的几个厢房出来安置云府的一大家子。云家的主子们各自地安置了厢房暂且休息,奴仆乱七八糟地全挤在外面的院子里。。 到了李府,管家给开了门,直奔李府后院找了李氏母女,抱着痛哭流涕。 034 气运相克(1) 所谓救急不救穷,云府走了水,几乎烧成灰烬,却没有死一个人,晕的,伤的,倒是不少。李府接济了云府一家子,但不能把上上下下的一大家子的奴仆也给接济了下来吧。 养了两天,楼氏身边的于嬷嬷便找了李氏闲谈,几句话,便将云府的下人都打发了去乡下的庄子,只给她们留下贴身伺候的人。 李氏原是不乐意,想去找李府的老太太哭诉一番,让王嬷嬷劝住了。 楼氏入府,李氏出阁,都有十几年了,时势早已经不同,李氏如今再回李府,已经成了寄人篱下了,哪能犹如未出阁时仗着父母兄长的宠爱在李府里颐指气使的。再者,云润霖想做楼氏的儿媳,总要有伏低尊长的姿态,谁愿意娶个祖宗回去压宅。 王嬷嬷费了许多的口舌劝下了李氏,李氏心中明了她话中的道理,可心里更加得郁愤不堪。 李氏一双眸子轻轻地扫了一眼王嬷嬷,眼神冷淡又凌厉,“你的话,总是有道理的,可事却办的不怎样,可是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办事不利索了?不是说春来湿润,只会烧了个落兮阁,不会祸及全府的吗?” 言及此,李氏心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想到她多年的积蓄、云府多年的积蓄全在昨夜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就忍不住地勃然大怒,摔了桌上的芙蓉茶盏,厉声喝问:“如今,怎么就烧得云府一干二净的,你是怎么办的事?” 王嬷嬷不顾一双老腿不利索,扑通一下跪下,仆地请罪,“是老奴办事不利,罪该万死,可还请夫人念在老奴一心是为着夫人的份上,饶了老奴,让老奴将功补过。” “将功补过?”李氏冷哼一声。如今云府都烧没了,还有什么功可以补此过的? “夫人,老奴是老了,办事不利索,可老奴在李府服侍过老夫人和夫人,对夫人忠心耿耿。 如今看来,楼氏虽喜爱润霖小姐,却也非省油的灯。小姐尚未入门,便为长空少爷安排下通房丫头,日后恐怕也会为长空少爷纳几房妾侍。 夫人为云家主母,自是威严无人敢犯,可他日小姐若为李府新妇,没有个老人从旁指点,小姐尊贵虽说不怕吃亏,可也怕要走上几步弯路啊!” 王嬷嬷一脸惶恐地额头贴地,细细分析道。 她服侍李氏已久,又怎么会不知道烧府一事已经在李氏心中种下死结,想她一辈子服侍得李氏妥妥帖帖的,不想老来失手,偏偏这一失手又让李氏损失惨重,若无其他厉害用处,只怕是没个好下场。 轻则,下庄子沦为粗使老婆子,老来遭罪,重则........ 王嬷嬷不敢深想。 她是李氏的乳嬷嬷,可润霖小姐是李氏亲生的女儿,润霖小姐向来不养无用之人,更不养有过无用之人。 李氏的耳根子软,凡事经不住润霖小姐的三言两语。 想当初,她正是听出了润霖小姐话里的意思,才出了火烧落兮阁的计谋,想着讨好了润霖小姐,为自己的儿女铺路。 青云城主家的嫡长媳,将来便是青云城主府邸的主母。能让她看上眼,将来儿子便是做个管事的奴才,那在大半个青云城,能横着走。 只是没想到,失了手。 王嬷嬷悄悄抬眸看了看李氏的脸色,见她厉色稍缓,便知道她的话,说到李氏的心坎里去了。 “母亲,此事怪不得王嬷嬷。”云润霖推门而入,紧随其后的若萱随手将门掩上,关得严严实实的。 云润霖顺了顺裙摆才端庄地落座,扫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老奴,压下眼底的凌厉。此时当然拐她,此时不怪,只是这个奴才还有用处。 云润霖今日一早去给李府老夫人和楼氏请安,就碰见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春花。一看见春花,就想到李长空没有半点地交代就收下了这个卑贱的丫头,心中一股怨毒油然而生。 如今春花是楼氏开了口安放在李长空身边的,李府并非云府,她不好动手,便想到当初若芷之事想一并收拾了这丫头,是王嬷嬷开了口护下了这狐媚的人。 她知道王嬷嬷的儿子看上了春花,想着过不了多久也就是配了下人,一起打发到庄子上去,也就罢了。 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如此坏她的事,她岂能轻易饶了王嬷嬷?正是怒气冲冲地想来找这老婆子的晦气,却不想在门口听到了老婆子的一席话。 不愧是吃那么多米的老婆子,眼睛倒是看得透彻。云府烧成灰烬已经是事实,处置了她也不过是一条命的事。 可李府后宅,她未入门便有了个春花,以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春花,甚至是比春花身份要好上许多的妾侍。若是都由她动手,总归是要伤了和楼氏的情份。 可这个老婆子在李府服侍过外祖母,怎么也有几分老面,由她去收拾李长空身边的莺莺燕燕,总是方便些,也熟手些。 “要怪只能怪云府时运不济,空空道人算了母亲与云府岁命忌火,春来湿气重,落兮阁又僻远,怎么就烧了整个府邸? 只怕是落兮阁里的人命里带火气,与母亲和府邸气运相克。 只是不知道是小姑姑还是姐姐?亦或是底下那两个丫头? 若是丫头,便简单了,直接打发了就好了........” 云润霖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李氏一听,火气蹭蹭蹭地爬了上来,克了她和府邸的气运,便是云明熠他老娘都不行,何况是他病怏怏的妹妹和不服管教的女儿,恶狠狠地吐道: “不过是两个没福气的乡下人,命数比两个丫头好不到哪里去,有什么好犯难的? 云府立府十余载,想来平安顺遂,怎么这对姑侄一入府就出了这样的事。 不是她们之过,又是谁之过?” 云润霖听了母亲的话,嘴角浮现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诡笑。 当初她为何要置云凌霄于死地?不就是因为她狐媚了李长空吗? 如今不仅未死,还沾了她们母女的光,一起搬入了李府,抬头不见低头见,李府的富贵又惹眼,她绝不允许再出一个春花。。 王嬷嬷听了这对母女的对话,心里不由地叹,润霖小姐果然青出于蓝胜于蓝,三言两语就悄无声息地拨动李氏的逆鳞。 035 气运相克(2) 王嬷嬷偷偷地抬眼打量云润霖,一不小心,对上她一双阴寒的眼眸,明明带着笑意,却让王嬷嬷莫名地发寒。 李氏一腔的怒火难自抑,不理会伏地跪着的王嬷嬷,让身边的大丫头扶了就往门外走。 云润霖和王嬷嬷心理都明白着,李氏这是找云明熠去了。 “起来吧,王嬷嬷。”云润着看着母亲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方悠悠地说道。 “谢谢小姐救命之恩,奴婢必定粉身相报。”王嬷嬷磕了个响头,这才艰难地扯着老胳膊老腿地起身,却仍就不敢放松。 “粉身相报?”云润霖冷笑一声,“嬷嬷能把自己的人看紧了,少往我表哥床上爬,我就心满意足了。” 王嬷嬷微微的怔了一下,垂下眸子。 好厉害的小姐!云府被焚,竟抵不过一个丫头爬床让她上心。也是,她是小姐,总归是要出阁的,娘家总归不如夫家重要。果然是个看得远的主儿,把李府清理干净了,才是紧要的。 一想到,当初是自己耐不住儿子的央求,用老脸保下了春花一条小命,眼皮就不由自主地跳。 一时失算,没想到春花有胆爬床也有运气让楼氏收下做长空少爷的通房丫头。 这,偷鸡不成,可不止是蚀把米的事,这可是丢性命的事。 “小姐,富贵卑贱本是就已有天命。贱命就是贱命,不认命,非得有非分之想,定不是长久之相。受不起福分,怕是要夭寿的。”王嬷嬷定了定神,抬起眼眸子,冷静地说道。 果然,云润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见识得多,说的自然是不会有错的。那我就拭目以待。”云润霖眼底微微的笑意掩下森森的寒意。 王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惹下的祸,总是要自己收拾的。好在春花虽伶俐,却总归是个眼皮子浅的丫头。 ........ 李氏来到西厢院的一个小厢房。 云明熠正在里面审问要紧的几个奴仆关于云府走水的事。 李氏一到,审问便告了一段落,奴仆识相地退下。 李氏手捏着嫣红的锦帕在泪雾氤氲的眼眶旁擦了擦,哽咽地说道: “想老爷立府十岁有余,向来平平安安的,没曾想,说走水就走水,多年的心血化为乌有。 年初的时候,空空道人就算了一挂,说我们妾身和府邸今年气运薄弱,忌有火相之人相克。那时候,我还半信半疑,可没想到如今竟应验了。” “糊涂!”云明熠一口血噎在心头,手指半握,四指骨节激动地叩击着桌面,咚咚咚地急促作响,嘴角气得发抖,“如此重要之事,你怎么没跟我提及!如今倒好,整个府邸烧了个精光了。” “不是,老爷.......”李氏委屈地用红帕掩面,犹如滴血的一般刺眼。 “当时,老爷来信说,要接妹妹和凌霄入府,我就找人算了一卦,术士说她们姑侄命数带有火相,当时心里隐隐发慌。 可是仔细一想,一个是老爷的亲妹妹,一个是老爷的亲女儿,都是骨肉血亲。 若是为着一占卜之说,就阻了老爷将人带回来,就怕伤了老爷的骨肉情分。不忍老爷为了妾身伤了亲情,也就忍下不言语。 不曾想,她们姑侄二人火相竟如此之强,克得府邸一丝不剩。” 李氏说着说着就嘤嘤地哭泣起来,豆大的眼泪在保养得很好的脸上一颗颗地落下。 原本李氏之事催泪做戏,可哭着哭着,就想起来了自己积蓄、还有年少时候的光耀念想——墨无言的提亲书,都在大火中成为灰烬,犹如不可挽回的青春一般,错过了一时便误了一世,不可挽回。 李氏就悲从心来,哭得清真意切的,嫣红的帕子都湿透了,又不顾仪态地用广袖去擦拭。 云明熠被李氏哭地心烦意乱的,撕心裂肺地说道: “你糊涂啊~,气运之事,岂是小事?我带她们回来,原是为了我们润霖。 我总指望着润霖能拜入琴宗,怕她们姑侄流落在外,坏了名声,伤了云府的名声,误了润霖求拜名师,这才带她们回府的。 若是早知道她们命数如此之硬,克了府邸的气运,我边在府外找个地方安置了她们去,如何会落得如此地步!” 云明熠痛心疾首,懊悔莫及,一双英俊的眼睛瞧了瞧李氏泣涕连连,思及东山再起还需要李家帮扶,压下心里的痛恨,缓下口气,颇为温情地说道:“如今,只是烧了府邸,虽然心痛,但终究是身外之物,若是伤了你和润霖,可如何是好?” “老爷——”李氏一声娇呼,扑入云明熠的怀里,越加激动地抽泣,“妾身错了,妾身好害怕,空空道人说妾身和府邸的气运相通,今岁薄弱,经不起火相相克,妾身好怕什么时候就没了。妾身舍不得老爷,舍不得润霖........” 云明熠搂着怀里的娇妻,身子猛得一震。 李氏怎么能被克,若李氏被克出个一二,以李府老夫人宠溺幼女的心性,又怎么饶得了他。到时候莫说是帮扶了,不把他剥掉一层皮就算是云家祖坟冒青烟了。 他是娶了李氏方改了命数,踏入富贵路的。乡下的穷酸日子,他过怕了,他一点都不想被打回原型。他不能为了云家一个病秧子和一个废材女,被打回原形。 “夫人,你莫要担心,我不会让她们克了你的。我这就把她们遣回乡下去。”云明熠轻轻地拍着怀里的娇妻,柔声安抚道。 小厢房很小,就在云家姑侄歇息的厢房隔壁。 原本,云明熠是不把这姑侄放在心上,也不怕审问吵到她们歇息,就把小厢房做了审问室。不想李氏忽然到来,哭诉了这一场。 隔音效果不佳,声声落入隔壁厢房姑侄主仆四人的耳里。 云明曲原本就蜡黄的脸,顿时雪白无色,手心里的一条帕子几乎被绞成条状了。秋月见她气色不好,呼吸不稳,生怕她晕厥了过去,赶紧地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上。 云明曲惨白的脸,微微一笑,接过茶水,送到唇边,手里的茶盏碗身和盖子微微地颤动着,发出细细微微的碰撞声。 之南双手握拳,一排雪白的牙齿发出咯咯咯地磨牙声,几乎要冲到隔壁去。后宅之事,他从小耳濡目染,见过作的,就没见过李氏这样作的,作得一无所有了,还要把罪名扣在无辜之人身上。 只是他刚一抬脚,就被胆小的秋月扯住了衣角,他回头一望,碰见秋月小心翼翼的眼神在向他微微地晃动,憨憨的脑袋轻轻地摇了摇。。 云凌霄耳朵听着隔壁的声音,眼睛望着惨白微颤的小姑姑,嘴角浮起一抹冷漠而邪肆的笑意。 036 恶主欺人啦 隔壁的小厢房嘤嘤哭泣声一直没停下,听着娇风弱雨的,光这是听着,就让人心生我见尤怜之感。 婊成这样的,不去台上唱曲子,真是可惜了。 之南冷哼一声,甩开秋月的手,砰的一声巨响,暴力地开了厢门,狠狠地砸在墙上。 这种婊子就是欠收拾。 从小到大,他就没少收拾这种婊子,只要手够狠,就没收拾不了。 “之南.........”秋月焦急地唤了一声,她拦不住之南,不安地看着云凌霄。 “收拾一下,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云凌霄轻悠悠地说道,眼角瞥见,冲出去的身影,用了一股巧劲,直接将一对鹣鲽情深的夫妇撞开,将弱柳扶风地李氏直接撞倒压在地上,胡乱地爬起来,很不小心地,一只沾满焦炭粉末的脚在李氏梨花新泣后的脸上踩过,迅速地往旁边蹿到一旁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惊呆住了。 李氏摔倒的时候发出一声惊嚎,半个脸让重重的的臭鞋子踩到几乎变形了,撕心裂缝的叫声响彻了整个西厢院。 院子里的人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地从各个方向跑过来,围着成一堆,争先恐后地去扶起来李氏。 李氏刚被扶了起来,又不知都谁脚崴了一下,踩了谁的裙角,向乱糟糟的人员一倒,力道竟然十分的大,一个压一个,乌压压的一群人,竟都摔倒压在李氏的身上,手忙脚乱,惊呼、惨叫声,混成一团。 “.........”被撞倒一旁的云明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紧地,一个个地扒开压在李氏身上的丫头、老婆子,把李氏扶了起来。 被云明熠扶起来的李氏,额头在青石板上磕得肿起了一个大包,有脸颊上一个大码的黑脚鞋印从她的耳际一直踩到鼻梁侧面上,差点把她的鼻子给踩歪了,一条鲜红的鼻血从鼻孔斜斜地挂到嘴角,精致的吉祥如意髻被一群丫头老婆子压倒的时候,七手八脚地给弄塌了,披头散发地,活像个女鬼,把云明熠都吓了一跳。 “你.......你.......你........”李氏气得浑身发抖,一只在青石板上蹭破皮的手指指着之南,不断地抖着。 “呀,你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都把我给撞伤了。”之南举起自己撞向李氏的手肘,送到自己的唇下,哈着气,幽怨地望了一眼李氏,嘟囔道。 胆大包天的贱货撞了人,还恶人先告状! 李氏气得抖得更厉害,瞥了好大的一口气,厉声喝道:“你这个贱婢,撞冲了本夫人,还敢说嘴.......” “来人呐,把这个贱婢给我拉出去,杖毙了!“李氏四下张望,远远地看见李府的下人,厉声遥喝。 “你怎么不讲道理啊,你撞了伤了我,我年轻恢复快,就不跟你一个老太婆计较了。 你让你家的丫头婆子压倒撞上了,理应处置你的丫头婆子,怎么把气撒到我头上来了。 原来是谁老谁有理了?你老,你脾气大,全天下你最横了,不成?”之南气鼓鼓地说道。 老人家?李氏方三十出头,保养得很好,向来是风韵犹存,今日竟然让之南叫成老人家,顿时血气上涌,刚让丫头擦掉的鼻血,又流了出来,因着她的身子一直都在气得发抖的状态,鼻血也被抖地歪歪扭扭的,活像一条血毛虫,怪瘆人的。 三十出头的李氏被十五又余的之南骂成个老太婆,这才正眼瞧了之南一眼。 这个洗干净了的叫花子,竟然生的粉面桃花俊气得很,再加上一身十几岁的皮肤本就细腻的皮肤,叫人看了神清气爽,心生喜欢。 李氏活了三十余年,却一直心里住着个娇艳的少女,如此被个丫头踩了一脸,让她给压了下去,又被唤做太老婆,气得简直要七窍生烟了,用近乎疯狂要成魔地声音,喝道: “你们这些死人,还不赶紧地给我吧人拿下,拉出去打了死了喂狗。” 因着西厢院是后宅,留下男仆行走,多有不便,故而云家的男仆基本都打发去庄子上了,李府的男扑护院,有规矩,不会擅入院子。 远远地得了李氏的命令,这才快速地疾走过来,几人将之南围了起来。 之南毫无畏色,一边灵巧地闪过数拳,一边高呼叫道: “打人了,打人了,要打死人了,云府主母无良,府邸走水,拿旁人出气,要打死人了........ 恶主欺人啦,让人没有活路了........ 李府高门显贵的,怎么就养出这样的女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人掉了包的野妇。 这还好是出了阁的,也就是祸害别人家去,要是娶进门的,那哪还得了啊? 儿媳贤惠旺三代,儿媳不贤毁三代啊! 李府就是比云府有福气啊,养了个要杀人的姑娘,嫁了出去一了百了.......” 之南身手敏捷,几个旁人连出了十几招,却没一招落在他身上的,他的嗓音又大,话说得十分地难听,声音几乎要响彻李府半个府邸了。 这种话,自然是落到了云润泽的耳朵里,她咬着牙夺门而出。 什么叫李府养出了要杀人的姑娘,嫁出去一了百了,又什么叫儿媳贤惠旺三代,儿媳不贤毁三代? 这是骂了她母亲,顺带地将她也给诋毁上了! 还是在李府里诋毁她,如此的声量,犹如男子一般的嚎叫。西厢院的墙外,可就是闹市了,这是要在李府和青云城毁她名声啊! 云润霖,一双眼睛红得几乎要杀人了,丹田运转,卷风而出,灵力凝成一把软剑,如蛇游走,对准之南的嘴巴刺去。 之南嘴角扬起一抹恶劣的顽笑,丹田运转,灵力在手中凝成一层铠甲手套,直接握住游走而来的软剑,一个弓步后仰,快速地握剑连人提起到半空中,奋力向着地面一甩,力道之大,让云润霖快速调整稳稳落地后,竟然浑身上下的骨头震得发麻,竟一时动不了。 云润霖咬唇望着地面,她的脚下,青石板竟然碎裂成细细碎碎的石头碎。她恨得牙根痒痒,却浑身麻得不敢动弹,她生怕一动弹,就露了败势,摆了一个高冷的大家闺秀的姿态立者。。 之南在甩落云润霖之后,就迅速地跳蹿到屋顶上,半蹲在屋顶,像个调皮的孩子,戏弄了人,正得意地嘲笑着下方的人。 037 挺畅快的 之南在甩落云润霖之后,就迅速地跳蹿到屋顶上,半蹲在屋顶,像个调皮的孩子,戏弄了人,正得意地嘲笑着下方的人。 云明熠眼看女儿吃了个大亏,哪里受得了,金丹运转,刚释放出磅礴的威压,就听到屋顶上半蹲着的人,高声喊了起来: “没天理了,云府的润霖小姐暗剑伤人,打不过,又喊她爹出手,技不如人,还叫老子出手,不愧是青云学府离幻宫的高徒啊....... 高在哪儿啊?高在会跟老子告状,仗势欺人! 云家老爷好气度啊,一把年纪了,仗着修为,跨境欺负小辈........” 厢房内的云凌霄看着正要出手的云明熠忽然被噎住了,灵力在手里汇聚而成的灵光球,甩不出去,咬了咬牙,又卸了灵力,散去了。 云凌霄歪着脑袋,望着对面屋顶上,犹如无赖的之南,嘴角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南海国昌远侯府家的公子,对付这些后宅妇人,倒是颇有手段。 “你.......你.......你胡说什么?谁跨境欺负你了?你个没规矩的,给我下来!”云明熠双手甩袍袖,威风凛凛地扬声说道。 “我不,我不下来,你们一家子,都是心肠恶毒的主,老太婆想拿我泄愤,丑丫头又偷袭我,你个不要脸的老头又跨境压人,我一下去,还不让你们生吞活剥了? 我娘生我不容易,不是来给你们糟践的。” 之南干脆双腿一盘,坐在屋顶,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赌气地说道。 老太婆....... 丑丫头....... 不要脸的老头........ 李氏、云润霖和云明熠三张脸齐刷刷地黑下来,简直要沁出墨了。 云府立府十余载,就没遇到过这样的刁奴,竟然如此不知死活。 云润霖已经从骨麻中缓过来,金丹急速地运转,释放出强大的威压,她的父亲是跨境压人,那她就让这个小叫花子知道什么叫命魂全开的攻击。 一架金光闪闪地古琴赫然出现在云润霖的身前。 “呵~”还真是云家的血脉传承,云凌霄看着金光闪闪的古琴,嘴里发出一个冷漠的感叹词。 云家的玉碎传给她了,云家的血脉传承也给她了,云润霖要用它来杀之南?! 云凌霄嘴角浮现出一抹冷冷的笑意,泛着寒光。 云润霖命魂全开。染过的嫣红色指尖在金光闪闪的古琴上,猛地一拨,一个几乎要刺破耳膜的魔音奔狂而出。 鸦啼迷音。 不好!云明熠金丹急转,灵气快速汇集凝出一个光罩将自己和娇妻防护起来。 屋顶上的之南,离开展开命魂,飞出一个金甲盾立在云凌霄姑侄主仆三人之前。 云润霖冷笑一声,自顾不暇,还想着旁人,她云润霖的鸦啼迷音,可是便是不能击穿他的耳膜,也能叫他人不能鬼不鬼的。 果然,之南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忽然停滞住了,陷入了一片的空洞,在云润霖的琴音下,痴痴呆呆地从屋顶上飘了下来,缓缓地走近云润霖。 待他走到云润霖面前,云润霖的身后,早就站着一堆同样眼瞳空洞的奴仆。 云润霖的嘴角浮起一抹阴鸷的笑,手指翻飞,琴音颤颤。 一群奴仆犹如鬼魅一般,不分敌我,见人就撕扯啃食。 屋里的秋月看得心惊胆颤的,院子里的人,犹如一群丧尸,在撕咬着彼此。 之南也是面目呆滞而狰狞,缓缓地走到云润霖身旁一个粗壮的李府家仆前。 李府家仆如兽扑向之南,忽然,之南猛的一闪。 云润霖心里一颤,凡事中了她幻术的人,痴呆如木偶,只会呆滞迎战,不会闪躲的........ 可惜,等她反应过来,为时晚矣,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她雪白的脸上,她顿时飞了出去,金光琴如烟消散。 院子里的奴仆,空洞的眼瞳里开始渐渐恢复清明,一个个的衣衫破碎,咬痕血迹斑驳,嘴角丝丝地抽着冷气低声呻吟着。 云润霖一只手摸着肿了半边的脸,抬眸的瞬间,一根银针向着之南飞射而出。 之南大意,欲躲开已晚,眼看银针就要入体。 忽然虚空中破开一个口子,凌空越出一只妖兽,尖利的爪子向着银针猛的一爪子,银针飞向院子里的一棵海棠树上。 一树海棠花开灿烂如伞,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萎靡,落败,飘零而下,落地的瞬间,已经化作一滴一滴腐水。 海棠树下的腐水连成一片,仿佛适才下过一场臭雨一般,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洛离化骨水。 银针是泡过化骨水的。 “小小花——”原本躲在墙角看戏的花倾落,眼睛一凛,忍不住地惊呼闪出,在空中一把抱住小白狼王兽,从广袖里摸出一个白色瓷瓶,不顾药物珍贵,用嘴咬开了盖子,就整瓶的药水,往妖兽的爪子上倒,彻彻底底地清理着刚韧一般地爪子。 小白狼王兽,感受到花倾落的善意,乖巧地窝在花倾落的怀里,任由花倾落用药水清理它的爪子。 院子里的人回过神来,看着顷刻间光秃秃的海棠树,一个个头皮发麻,瘆得慌。 “花......花......花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润霖怔怔地看着花倾落。 眼前的这个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李长空的朋友,一起上她家拜访走,因为相貌异常的俊美,所以印象十分深刻。 李长空的朋友,怎么忽然出现了? 云润霖用广袖遮掩了大半个脸,一双眼睛泛着泪雾慌慌张张地四处扫视着,仔仔细细地扫了一圈,只在墙角扫见一个慵懒俊美的身影,宁澈。 没有李长空。 一颗悬着的心,才微微地落下。 不用看,就连上毒辣辣的刺疼,她也能想象到她的脸该肿成什么样子?如此狼狈的模样,怎么能出现在她表哥的面前?! 宁澈一张慵懒的脸,轻轻的眼神飘落在厢房里的云凌霄身上,看着云凌霄广袖下握着石子的玉手,轻轻地笑。 坏坏的小丫头,一点亏都吃不得。 那李氏已经让她手下的小厮在脸上踩了一脚,鼻子都快给踩歪了,还不平愤,非得用乌压压地一堆人差点把她压成肉饼不可。。 不过看着这貌美如花心毒如蝎的人,鼻青脸肿,披头散发,如厉鬼一般,倒是心里挺畅快的。 038 至于如此吗?(1) 西厢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终究还是把李府的人都给招惹来了。 李长空卷风而落,怔怔地看着一院子的狼藉,“这是.......?” “空儿........” 李长空顺着声音望去,竟是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女鬼,顿时吓得后退了两步,从小到大,他都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就没见过这样的女鬼。 李长空稳下心神,拉长着脸,问道:“你是?” 李氏怔住了,李长空,她的亲外甥都认不得她了,她现在得是什么模样啊,心下一委屈,拉长了声音,啼叫道:“我是你姑姑啊~” “姑姑?!”李长空吓了一大跳,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云明熠,这才确认了人,“您怎么成这样了?” “都是这个贱婢,她把我撞成这样的,又大闹了这个院子,打伤了一院子的人,你让人把她拿下,直接就地打死。”李氏恶狠狠地指着远处的之南说道。 “打死我?你就不怕官府抓你去抵罪?”之南挑着眉一脸嘲讽地问道。 “你不过是我家的一个贱婢,恶奴欺主,打死了,也是罪有应得,谁会多问一句?”李氏一脸蛮横。 “你家的贱婢?”之南冷笑道,“你可有我的卖身契?可是你买了我?” “........”李氏语塞。她才不会这么没眼光买这么一个贱婢回来。 “你家那么穷,怎么买得起我?我是受人之托,来照顾明曲姑姑的,不是来给你家当下人的。 你说,你家那么穷,养不起明曲姑姑说一声就得了,也不是非得赖着你们不可。 可起了杀心,那就不地道了。又是下迷药,又是纵火的,是想烧死我们呢! 不就一天三餐出茶淡饭两碗寻常汤药吗?至于穷到杀人吗? 这人在做,天在看,天都看不过眼了,这才烧了你整个府邸。” 老胳膊老腿随后赶到的王嬷嬷瞪大了眼,明明事情做得很隐蔽,怎么眼前一个贱婢嘴里吐了个全部真相? “你,胡说!”李氏气得抖个不停,越发地像个女鬼。 “你个贱婢,满嘴胡沁,我看就是你对云府心怀不轨,是你纵火烧的府邸吧........”王嬷嬷冷静地扶住发抖的李氏,一双老手轻轻地按了按李氏的手,示意她要冷静。 “我胡沁?若是我纵的火,我还傻到给自己喝迷糊散,把自己搭进去?虽说我们喝了解药,可未过十二个时辰,我们的体内可还是残留有迷魂散的,李府里可是有医师?你可敢让医师来验一验?”之南双手环抱在胸前,睥睨问道。 “可是需要验?我倒是可以效劳!”花倾落抱着小白狼王兽,微微地笑道,眼角却是泛着寒光。 他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小白狼王兽打飞银针的那个利爪,已经让洛离化骨水蚀去了一层刃,那是白狼王兽的利刃,若是换做别的妖兽,可能整个爪子都没了。 王嬷嬷心一惊,只是心虚了那么几息,就很快冷静下来,一张巧嘴说道: “就是你中了迷魂散么?整个府邸的人大都中了迷魂散,这才救不了火。 如此说来,满府都是无辜之人,你又怎可胡乱攀扯,说什么纵火烧落兮阁,胡乱中伤我云府。 我云府乃李府姻亲,岂是你一介丫头可以中伤的?”。 王嬷嬷,一番话,听得之南啧啧称叹,果然是块老姜,胡沁起来还能底气十足,“你个老货.......” 039 至于如此吗?(2) “之南!无凭无据,不可胡说。”云明曲忽然走出屋子,一本正色地打断之南的话。 “不是,明曲姑姑,他们夫妻俩就是没心肝的........”之南焦急地摊开手说道。 “行了!此事是是非非的,说不清楚。既然切实无证据,不可空口乱说。”云明曲苍白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之南的话,云明曲并非不信,她比之南长了十来岁,又怎会看不透,只是寄人篱下,多说无益。 只是寒了她的心,想着兄嫂不仁,却没想到到了如此地步。 “证据是吧,行,我这就是去找,等我找到了,再来和你这老货对峙,拆穿了这群角魔鬼怪的面目。”之南年轻气盛,清风卷影,消失在西厢院的上空。 “我看你心虚遁去了。青云城,岂是你能撒野的地方?”王嬷嬷对着消失的影子高喊道,又转身对着李长空拜求道,“长空少爷,那贱婢多半是纵火的凶手,还请少爷派遣了人手将她缉拿处理。” 李长空望了望空中的虚无处,又低头看了王嬷嬷一眼,礼貌地浅笑:“云府走水,自由府衙会查真相,待水落石出,府衙自会秉公处理。” 王嬷嬷怔怔地看了李长空好一会儿,见他年纪轻轻,话说得滴水不漏,讪讪地退下。 “姑母和润霖表妹受了伤,还请花兄帮忙看诊下。”李长空一双明眸扫了一眼广袖掩面的云润霖。 云润霖顿时心下感动。她让之南打坏了脸,用广袖遮去了大半个面容,只余下一双眼睛示人。他人不得她母亲,却一眼就认出了她,他的心中果然是有她的。霎时间,泪眼婆娑,用低低柔柔的声音委屈地唤了一声,“表哥~” 李长空还没来得及安抚他受伤的表妹,就注意力就让花倾落引了去。 “你李府就没其他医师了吗?我忙着呢,我的小白狼王兽,让你家表妹的洛离化骨水伤着了,我得照顾它,没空!”花倾落幽怨地望了一眼云润霖,冷冷地说道。 “你.......”云润霖让花倾落一句话噎着,一双泪雾迷蒙的眸子悄悄的打量了李长空一眼,见他眼中并无愠色,只得委屈地解释道,“我并非有意要上你的妖兽的,是那个叫之南的丫头欺人太甚,欺侮我母亲,我一时忍不过,与她动了手,你的妖兽凭空出现,才误伤了的。” 云润霖低低地垂下眸子,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眼眶中的泪珠打着转,就是不落下来,让人看了好生的心疼。 “在自家亲戚的府邸动手,也不至于出手就是洛幻化骨水那么阴毒的东西,也不怕伤了自家的亲戚!”花倾落斜眼,顺着小白狼王兽雪白油光的毛,冷冷地说道。 “不是........”云润霖下意识的想否认,可是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妥,到底是她发出的银针,若是一无所知,总归是太假了,只得改了口,“那是用来命危时刻护身的,方才让那丫头气糊涂了,一时不察,摸错了针........”。 “表哥,你也知道学府后山妖兽众多,师傅是怕我修炼时不小心遇上了强大的妖兽,才送了我一根银针防身的。“云润霖又焦急地继续向着李长空解释道。 040 红颜祸水(1) 李长空听了云润霖的话,脸上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并未置一句话。 “大小姐,那个贱婢,当初是大小姐买下来的,现在她又私逃了,还望大小姐交出她的卖身契,好让府衙处理了那个贱婢。”王嬷嬷一板一眼地对着云凌霄说道,颇有威严。 她是要将脏水往云凌霄身上泼。 云凌霄慢悠悠地踏出屋门,走到廊道上倚着一根柱子,淡淡地说道: “第一,之南是来护卫我小姑姑的,并非卖身的丫鬟,何来私逃之说? 第二,他是去查落兮阁走水之事,如此良民,怎么好让府衙处置了他? 第三,我呢,帮落兮阁的人都看了下,今岁命数都是水相,想来水相易招走水,在这里再住下去,也怕先招迷魂散,再招走水。既然人李府云府的人都在,便一并在这里辞行了。多谢两府几日款待,他日必当相报。” 说完,云凌霄扶了云明曲,便要走人。 “小姐.......”秋月忍不住唤了一声。 她是云府的丫头,却是分去伺候姑小姐和大小姐。姑小姐是和善之人,比云府任何一位主子都要好伺候,大小姐虽然面冷,却也不苛待她,她挺想跟她们走的。 云凌霄回头望了一眼秋月,这小丫头服侍姑姑倒是尽心,以云府的行事风气,如果撇下她,她后面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这丫头的赎身钱是多少?”云凌霄瞥了一眼秋月,抬头向着李氏问道。 “够穷的呀,连个丫头都要计较.......”花倾落小声地嘟囔道。 李氏一听,脸沉了下来,手让王嬷嬷压了压,心里也沉了下来,轻笑道: “现在府邸走了水,遭了一吓,妹妹与凌霄想要回乡下去,我也不好阻拦。秋月这丫头算是尽心服侍人的,在一旁服侍,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李氏眼角扫过掉落在地上的珠钗,她身边的大丫头赶紧地拾了起来。 “如今府邸是什么都没了,便把身边的几只珠钗给了妹妹和凌霄,找个当铺换成银子,也够在乡下过个三五年的。”李氏悠悠说道。 李氏身边的大丫头赶紧地将手里的珠钗捧到云明曲面前。 “妹妹谢过嫂嫂的心意,乡下的日子粗简,费不少多少银子,这些首饰,都是嫂嫂的心爱之物,妹妹不敢受。”云明曲谦逊地说道。 李氏的大丫头收到王嬷嬷的眼神,转身正要离去,只见云凌霄随手从脖子上摘了一块玉佩,手一扬,准确无误地落在那丫头的手心里,玉佩撞击了珠钗,发出清脆的声音。 听着声音,就知道是块上好的玉佩。 “这块玉佩算是给秋月的赎身钱吧。”云凌霄淡淡说道。 众人往丫头手心一瞧,是块滴水翡翠,翠色欲滴,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 云明曲嘴唇抿成一条线。 云明熠的神色也是怔怔的。那是当年他娶凌氏入门的聘礼。云家家底薄,他手上只有这么一块祖上传下来的玉佩。 那时候,他去河边挑水,捞了个随流飘荡的女人,凌氏。 她貌美动人,他一见倾心,等她休养好了,他想都不想就把家传的玉佩给了她。 曾经,多少人艳羡他一个楞头小伙子白捡了一个美娇妻,温柔贤淑。 想道凌氏,云明熠的目光不自觉地柔了下了来。 可是一个穷小子娶了一个美娇妻,得到的不止是艳羡,更多的是因觊觎妻子美貌而来的百般欺压、各种凌辱。自古,红颜是祸水,凌氏便是。 一想到这里,云明熠晃晃的眼神闪过清明的精光。凌氏是红颜祸水,只能给他招惹来祸端而已。 李氏不仅有美貌,还有家世,有了李氏,他平步青云,不过一年之间,就在这青云城立府,跻身权贵之流。她,才是真正的贤良淑德。 云家祖传的玉佩,凌氏不配拥有,凌氏所出的废材女,无才无德,还克了他的府邸,更不配拥有。 李氏见云凌霄如此嚣张,姿态犹如打发叫花子,便是上好的翠玉,她都不放入眼里,想要争一口气,却听见云明熠怒骂道: “逆女,云家祖传之物,你怎么如此随意?若是磕碰坏了,如何对的上列祖列宗?你如此顽劣不堪,玉佩在你手里,迟早是要没了的。” 李氏眼睛一转,收了刚要出口的硬气话语,转身抚慰云明熠,“凌霄年少不更事,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 眼神一扫,大丫头心领神会地收下。 凌氏是云家的原配嫡长媳,当年未能休妻,只能和离,李氏心里始终有一口气。 从那开始,她就开始收云家的家传之物、家田宅子,这些在她眼中,都是不上眼的东西,可她仍要争,争的是云氏嫡长媳的威势,她争赢了。 如今,她还要争,争的是她的宝贝女儿在云府嫡女的威势。 云家的命魂,云明熠传给了云润霖。 云家的玉碎琴,云明熠也传给了云润霖。 如今,这云家祖传的玉佩,也应该传给云润霖。 云凌霄看着云明熠夫妻一唱一和地收下了玉佩,眉眼浮起一抹轻笑,乖张而肆意。 秋月扶了云明曲,云明曲扯了扯云凌霄的衣袖,示意要离开。云凌霄这才敛下眼底的翻滚的暗晦,静静地陪着姑姑一起走。 到了李府的大门口,一辆挂着“李”字锦旗的华丽大马车靠了过来,跳下一个奴仆,恭敬道:“公子命我送二位一程。” “不必了。”云凌霄淡淡说道。 只是说话间,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靠了过来,跳下一个小厮,对着云凌霄弓身请安,云凌霄越过小厮,直接掀开马车的帘布,扶了云明曲上车。 李府的仆人嘴角浮起一抹暗笑,忽然眼神不小心扫到素色的帘布里的软枕,怔住了。 浮光锦。 这样的锦缎布料,看着朴素无华,却十分的柔顺亲肤,更妙的是,布料中用了极品银色暗秀了花纹,在日光底下银光浮现,犹如天仙下凡自带圣光。 浮光锦很是难得,便是李府这样的人家,也是只将浮光锦裁做衣裳,只在出席宴会的时候才上身,别提是做马车软饰了。 李府的仆人咂嘴称叹!也不知云家的姑侄攀上了什么样的人家? 云家的大小姐性情甚是乖戾,可却是貌美若天仙,若是收一收身上的邪戾之气,只怕是要倾倒一片。。 如斯女子,正室不得,做个妖妾,是要销魂蚀骨的风流快活! 041 红颜祸水(2) 可是一个穷小子娶了一个美娇妻,得到的不止是艳羡,更多的是因觊觎妻子美貌而来的百般欺压、各种凌辱。 自古,红颜是祸水,凌氏便是。 一想到这里,云明熠晃晃的眼神闪过清明的精光。 凌氏是红颜祸水,只能给他招惹来祸端而已。 李氏不仅有美貌,还有家世。有了李氏,他平步青云,不过一年之间,就在这青云城立府,跻身权贵之流。 李氏,才是真正的贤良淑德。 云家祖传的玉佩,凌氏不配拥有,凌氏所出的废材女,无才无德,还克了他的府邸,更不配拥有。 李氏见云凌霄如此嚣张,姿态犹如打发叫花子,便是上好的翠玉,她都不放入眼里,想要争一口气,却听见云明熠怒骂道: “逆女,云家祖传之物,你怎么如此随意?若是磕碰坏了,如何对的上列祖列宗?你如此顽劣不堪,玉佩在你手里,迟早是要毁了的。” 李氏眼睛一转,收了刚要出口的硬气话语,转身抚慰云明熠,“凌霄年少不更事,老爷莫要气坏了身子。” 眼神一扫,大丫头心领神会地收下。 凌氏是云家的原配嫡长媳,当年未能休妻,只能和离,李氏心里始终有一口气。 从那开始,她就开始收云家的家传之物、家田宅子,这些在她眼中,都是不上眼的东西,可她仍要争,争的是云氏嫡长媳的威势,她争赢了。 如今,她还要争,争的是她的宝贝女儿在云府嫡女的威势。 云家的命魂,云明熠传给了云润霖。 云家的玉碎琴,云明熠也传给了云润霖。 如今,这云家祖传的玉佩,也应该传给云润霖。 云凌霄看着云明熠夫妻一唱一和地收下了玉佩,眉眼浮起一抹轻笑,乖张而肆意。 秋月扶了云明曲,云明曲扯了扯云凌霄的衣袖,示意要离开。云凌霄这才敛下眼底的翻滚的暗晦,静静地陪着姑姑一起走。 到了李府的大门口,一辆挂着“李”字锦旗的华丽大马车靠了过来,跳下一个奴仆,恭敬道:“公子命我送二位一程。” “不必了。”云凌霄淡淡说道。 只是说话间,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靠了过来,跳下一个小厮,对着云凌霄弓身请安,云凌霄越过小厮,直接掀开马车的帘布,扶了云明曲上车。 李府的仆人嘴角浮起一抹暗笑,忽然眼神不小心扫到素色的帘布里的软枕,怔住了。 浮光锦。 这样的锦缎布料,看着朴素无华,却十分的柔顺亲肤,更妙的是,布料中用了极品银色暗秀了花纹,在日光底下银光浮现,犹如天仙下凡自带圣光。 浮光锦很是难得,便是李府这样的人家,也是只将浮光锦裁做衣裳,只在出席宴会的时候才上身,别提是做马车软饰了。 李府的仆人咂嘴称叹!也不知云家的姑侄攀上了什么样的人家? 云家的大小姐性情甚是乖戾,可却是貌美若天仙,若是收一收身上的邪戾之气,只怕是要倾倒一片。。 如斯女子,正室不得,做个妖妾,是要销魂蚀骨的风流快活! 042 颐园(1) 马车一路走得缓,并不颠簸,走了没多久就停下了。 云凌霄率先掀帘跳下马车,秋月赶紧地扶了云明曲也随着下了马车。 云明曲站在一座园子前,怔怔地看着比云府还要气派的大门上挂着一个乌丝桐木上写着“颐园”二字。 忽然,大门开了。 赶车的小厮从里面走了出来,恭敬地说道:“恭迎姑小姐、大小姐回府!” “这是.......?”云明曲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是我们云家在青云城的府邸。”云凌霄淡淡说道。 “........”云明曲愣住了。云家一贫如洗,哪来这么气派的园子? “噢,我不是有个二叔祖吗?他去岁驾鹤仙去了,无嗣,便立了遗嘱说把这园子赠给我祖父的后人,房契年前送到二叔那了。”云凌霄三两句解释道。 云明曲,忽然释然了。 她的二叔去世后,将名下财产给她父亲的后人,年初送到她二哥云明礼的手里。 所以,云凌霄在云府里一再说是“二叔给的”,倒也合理。 二哥接了二叔的家财,却还记得照顾凌霄,云明曲在李府里跌入冰窖的心,渐渐地回暖了。 她原始以为二哥家无长物,却又四口人吃饭,总是不忍给他们再添负担,才一再避开他们一家子。 云明曲,心刚回暖释然,又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她那二叔云峻景可是个好赌之徒,深陷赌瘾不可自拔,云家虽非富贵之家,原也是乡绅,是自从出了这一号败家子,捅了无数个赌债窟窿,她父亲不忍幼弟因赌债丧命,这才掏空了家里的。 怎么,那个赌徒,何时又置下这样的家业? “大约是运气来了,赌赢了吧!”云凌霄看破云明曲的心思,平静地说道。 云明曲释然地笑了。想她二叔一生嗜赌如命,输了半辈子,她父亲跟着赔了半辈子,她母亲恨了兄弟二人一辈子,今日倒要承二叔荫蔽了,母亲泉下有知,也当释然了。 颐园不仅门庭威严,整个院子也比云明熠立下的府邸要大上三分之一,楼阁庭院也精巧上许多,看着原来的主人,应该是废了一番的心思去装饰的,当时个为风雅之人,一点也不像她那赌徒二叔云峻景的风格。 确实像是赢来的。 小厮叫云三,云三领着她们往里面走,在一处水榭楼阁前停住。 云明曲抬眸一看,楼阁上写着“云梦楼”。 “姑姑,我们就住这里吧。”云凌霄推门而入,淡淡说道。 云梦楼是三层的楼阁,推门而入,屋内的窗户带着一股淡淡的芙蓉花香迎面拂来。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亭亭玉立的芙蓉花在风中摇曳。才是春里,乍暖还寒,竟然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的景色。让人忍不住的新生欢喜。 “上三楼怕姑姑费劲,姑姑住二楼吧,一楼给秋月住。”云凌霄淡淡说道。 秋月正扶着云明曲在屋的乌木椅上坐下,听到云凌霄的话,直接愣住了。这样好的阁楼,让她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姐,不.......不.......不用了,我住下人房即可,不敢造次。” “你要照顾姑姑,住一楼方便。”云凌霄一脸不可拒绝地说道。 “无妨,你就听她安排。”云明曲温柔地拍了拍秋月的手。她的手圆乎乎的,特别的可爱。。 云明曲和秋月才相处了几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喜欢这个憨憨的小丫头。喜欢她憨憨地站在她的身边,喜欢她一双怯弱又纯真的眼睛。 043 颐园(2) 秋月让她记起云凌霄小时候,她的一双眼睛也是憨憨的带着童真,总是会往凌氏和她的怀里钻,给她们讲她见过的有趣的事。 可....... 现在的云凌霄,她的眼睛总是幽深入潭,让她看不清,她的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这个姑娘,看着对她言听计从,心里却是有她的主意。 她的凌霄儿,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性格再怎么乖张邪肆,但心是好的。只是不再像小时候再般天真无邪了。 花一样的年纪,花一般的人,本该在父母的呵护下,过得无忧无虑。 这样的日子,云明熠没有给过一丝。 这样的日子,凌氏给了一段,却被迫还献出她的女儿去完成族人的使命,然后再像个被用坏了的破罐子扔弃在一旁。 云明曲的心脏,隐隐地抽疼。 “姑姑,怎么了?”云凌霄看着云明曲脸色微微的变化,细声问道。 “乱糟糟的吵了大半天,许是累了。”云明曲掩下心疼的神色,温柔地说道。 秋月赶紧地扶了云明曲往上二楼歇息,方退下,往云梦楼的小厨房去,想做些吃食,她伺候了云明曲几日,对云明曲的休憩和饮食已经很是熟悉了。 秋月走后,看着熟睡的云明曲,云凌霄从广袖里取出一个白瓷瓶,轻轻一晃,里面只有七颗了。 云凌霄倒了一颗绿光幽幽的珠子出来,轻轻的揭开圆桌上一个雕刻着蝶戏芙蓉纹的香炉盖在,将珠子丢了进去。 星火焚碧珠,幽香盈满楼。 碧魂珠的浅浅幽香,能滋养姑姑的病体。 那个姓宁的流氓说了,只要这样不断地滋养下去,能保姑姑常人寿 她有碧魂草,黑沃银灵土必须握在手中,方能让姑姑滋养不断。 云府,被烧成灰烬的云府....... 云凌霄的嘴角浮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 在云凌霄姑侄主奴三人离开李府后,宁澈随后也带着花倾落到了几乎焚为平地的云府废墟。 “五个,我们来这破地方干吗?你不是要为五嫂查云府被焚的始末吧? 五嫂底下的小厮不是已经去查了吗?五嫂养的那个小厮,本事倒是停好的,年纪轻轻的就是魂凝九品,比五哥你还厉害呢! 看他吊打五嫂那个表里不一的妹妹,还真是爽快!看着他就是个耳聪目明的人,查一个府邸走水这样的小事,不在话下,用不着五哥你出手........” 花倾落抱着小白狼王兽,喋喋不休地说着。 眼下的小白狼王兽大概是被他的爱心感动了,在他怀里特别的乖顺,任由他抚弄它油亮的白毛,就想它娘亲小花小时候一般。 不得不说,花倾落的顺毛的手法还是恨娴熟的,小白狼王兽舒适地眯着眼睛,懒洋洋地窝在他的怀里。 “躺够了,就干活去。”宁澈扫了一圈整个废墟一无所获后,将目光转向小白狼王兽,嘴角扬着浅浅的笑容,眯着眼睛,轻声说道。。 小白狼王兽感受到宁澈微笑的眼角下微微泛着冷冽的寒光,猛地抖了一下毛发,精神抖擞了起来,跳出花倾落的怀里,一跃,往落兮阁的方向蹿去。 044 找美人(1) 宁澈和花倾落紧跟着小白狼王兽来到落兮阁。 花倾落微微地怔住了,整个云府几乎被焚为平地,落兮阁也未能避免,除了这里的一片小丘林。 花倾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真是一瞬间,他便看到了小丘林脚下,有一道泾渭分明的痕迹。痕迹的一头是焦土,痕迹的另一头是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丘林。 花倾落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之南手里灵力凝出的光甲手套。 凝魂九品的之南,就是在这里凝出一堵光盾墙的吧,护下落兮阁的几条人命。 花倾落俊俏的嘴角微微向上翘,刚想回头跟宁澈分享他的观察成果,就看着宁澈熟练地指挥着小白狼王兽在小丘林子里钻入钻出的。 花倾落嘴角一撇,那是他花家的圣兽,他宁澈倒是用得很顺手....... 花倾落一脸的嫉妒地盘坐在一棵树上看着一人一兽,配合十分默契地在林间蹿来跃去,像是在找什么。 宁澈目光闪闪,小白狼王兽兽眸幽幽,都泛着兴奋的光泽。 他们都知道在找什么,就他花倾落不知道,这是生生地在将他边缘化,就只边缘化他一个人。 可恶的宁澈和小白狼王兽...... 花倾落生气地摘了一片树叶,蹲在树枝上画圈圈,阴郁地腹诽诅咒:让你宁澈追妻被拒三千遍!让你宁澈追妻被拒三千遍....... 花倾落都快画了三千个圈,宁澈和小白狼王兽才双双落在一片草地上。 一人一兽静静地盯了那片草地很久,仿佛找到了什么,又仿佛没找到什么。 人和兽的眼神都充满了迷茫,迷茫得很默契,默契地让人心生嫉妒。 花倾落手里的小树叶又缓缓地动了起来,还是一个又一个的圈圈,只是腹诽变成了:让你宁澈追妻被拒一万遍,让你宁澈追妻被拒一万遍....... 人和兽忽然倏的一下,又开始在草丛里穿梭,很是小心,仿佛生怕踩坏了什么....... 等到花倾落快要画完第一万个圈的时候,抬眼一看,宁澈和小白狼王兽腾空跃起,消失在小丘林的上空。 “.........”花倾落忍不住一脸的黑线,他们是彻底把他给忘了,连走了都不说一声。 “你们倒是等等我呀,没心没肝的........”花倾落发出一声幽怨的轻骂声,随后立刻起身一跃,也消失在小丘林的上空。 花倾落追上他们的时候,一人一兽,正在李府的汤泉里舒舒服服地泡着澡。 宁澈懒洋洋地眯着眼睛背靠着圆润的玉石在休憩,小白狼王兽也是眯着兽眼,悠哉游哉地浮在汤泉水面上,真是和谐地要命。 花倾落心生嫉恨,三两下除了衣服,就跳入汤泉里,捡起好大的水花。他刚向小白狼王兽游过去,就看到小白狼王兽看白痴似的的眼神瞟了他一眼,一脸嫌弃地避开他,四个爪子划水,向着宁澈游去。 “.........”花倾落顿时心室凉凉。没心没肝的东西,枉费他还担心它的爪子让洛离化骨水伤着了,用了整整一瓶的沥林神悠水给它清洗爪子,整整一瓶呢!宁澈一年也就给他一瓶,他可是很是舍不得用的呢........ 花倾落深吸一口气,滑入水底,游到玉石旁边,刚浮出个脑袋,就听到宁澈的声音。 045 找美人(2) “.........”花倾落顿时心室凉凉。没心没肝的东西,枉费他还担心它的爪子让洛离化骨水伤着了,用了整整一瓶的沥林神悠水给它清洗爪子,整整一瓶呢!宁澈一年也就给他一瓶,他可是很是舍不得用的呢....... 花倾落深吸一口气,滑入水底,游到玉石旁边,刚浮出个脑袋,就听到宁澈的声音。 “你能找到她,是吗?” 宁澈轻轻在小白狼王兽的后劲处揉了揉,小白狼王兽兴奋地发出咕咕的低吟声。 宁澈轻笑,一张俊气的面容搭配这样的灿烂的笑容,简直是要倾落无数人的心思。 花倾落看得发怔了,他跟着宁澈已经有几年了,第一次看到他的脸上露出这样兴奋又灿烂的笑容,有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找谁呀?”花倾落一脸坏坏的笑,明知故问。 在东陵国,宁澈是大闹了祖陵,才逼着宁家出了一封退婚书,又担心有意外,亲赴这神武大陆退亲来了。 可自从见了云凌霄,他花倾落就隐隐觉得他变了,会用醉生散在塌上放了一个丫头,眼神还总是跟云凌霄走,现在又兴致高昂地找她。 果然是年轻气盛,果然是动了凡心呀! “找美人......”宁澈轻悠悠地抱起小白狼王兽,从水里出来,随手捡了地上的袍子一披,微微眨眼间,一人一兽,消失在草地上。 找美人...... 话说得这么明白,不就是不想让他跟着吗? 他是心甘情愿给他宁澈当跟班的吗?想他堂堂一风流倜傥的花家少爷,要是不是怕被家里的老头子打死,他才不会跟着这个腹黑的五皇子呢! 花倾落幽幽地吐了一口恶气,倚在宁澈刚在的白玉石上眯眼休憩。 哼,他可要好好地泡汤泉,快乐似神仙,才不要当跟班呢! 哼,哼,哼....... 连着哼了好多声后,花倾落忽然狠狠地抬手胡乱地在水面上打起了一片的水花。 好吧,其实,他很想跟着去。 其实,他很想知道,他们在找什么。 莫名的,他就觉得,跟着,说不定就能发现小白狼王兽两日四阶的饲养秘密。 可是......宁澈不让他跟着。 呜.......呜........呜....... 好伤心,好伤心,好伤心........ ........... 宁澈回惊风苑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捡了一块黑色的绸布蒙了半个脸,就随着小白狼王兽跃出窗口,消失在夜色中。 小白狼王兽落在颐园门口。 宁澈看着气势辉豪的大门,一双英俊的丹凤眼眯成一条线,这么高调的大门,一点都不像那个坏丫头的风格。 事有反常,必有妖啊! 小白狼王忽然一蹿翻墙踏瓦而行,落到一片芙蓉花池旁。 乍暖还寒的季节,芙蓉花开碧连天! 宁澈一眼就望见芙蓉叶下一颗温碧石在水底汩汩地冒着温润的灵气。 想不到宁家给他定的媳妇,还是个小富婆,什么稀罕什么珍贵,她就有什么! 云梦楼! 微风携香夜袭人,楼里伊人醉云梦。 好生风雅!! 宁澈的脑海里忽然浮现那夜在惊风苑书几前素手轻研墨的云凌霄,犹如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清雅女子,惊艳了他的眼。 046 辣眼睛(1) 宁澈的脑海里忽然浮现那夜在惊风苑书几前素手轻研墨的云凌霄,犹如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清雅女子,惊艳了他的眼。 宁澈轻轻地晃了晃脑袋。 这楼里可是住了一个百变的妖姬,初见的时候邪魅中带着冷艳,再见的时候暴戾乖张中带着一瞬的娴雅清奇,又见的时候聪慧腹黑中隐着良善........ 仿佛每次见,都能发现不一样的她。 宁家的老狐狸,明明知道他只对他的小花妖倾心不改,还给他安排个貌美的妖姬迷惑他,差点都让他动了心思。 果然,宁家,没一个好人。 好在他情比金坚,不然都让她给魅惑了去。 宁澈轻身跃起,顺着一股清清淡淡地幽香飞上三楼,跃出窗而入,稳稳地落在地上,嘴角扬起一抹轻笑。 只是,起身的一刻,高大的身躯瞬间僵硬住了。 热气氤氲,美人沐浴。 云凌霄泡在水里,一双漂亮的眼睛正盯着他。 这,沐浴不去耳房,临窗饮酒赏花,果然够清奇。 宁澈尴尬地站着,盯着这个清奇的女子好一会儿。 泡在桶里的雪白皮肤,不知是蒸汽的缘故,还是杯中酒的缘故,泛着淡淡地粉色,她微熏的醉眼淡淡的一瞥,竟让人心室一瞬的凝滞。 “宁宫主,看够了吗?”云凌霄朱唇轻启,半醉的眼迷离得勾魂摄魄。 吓,他用黑色绸布蒙了半个脸,她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宁澈无趣地扯下脸上的黑绸布。 宁宫主,看够了吗?这话听着怎么就那么耳熟? 当初这丫头偷看他沐汤的时候,他好像是问了她这么一句话。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来着? 宁澈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用轻佻的眼神,轻悠悠地问道:“泡完了吗?” 当初,她可是问完这句话,就二话不说把他从汤泉里捞了出来。如今,她可会怕? 宁澈脸上漾着轻佻的邪笑,懒懒地倚着窗口,静静地着看了云凌霄好一会儿。 云凌霄一双迷离的眼睛毫无羞色地看着他,直勾勾地对着他一双清亮的眸子深深地望去,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住到他的心室里去似的。 一刻过去了,沐汤的女人,换了个姿势,泅了水过来,从桶里伸出雪白的玉臂随意地搁在汤桶的边缘上,歪歪斜斜地支着个美艳的脑袋,继续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了个去的! 一抹微红爬上宁澈的耳际,他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女人。 心脏,一时间乱蹿乱跳的,这还让不让人好好说话了? 宁澈讪讪地走到一个乌木太师椅上,故作冷静地坐了下来,斜躺了半个身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别过脑袋,望着窗外的满塘月色芙蓉。 看了窗外好一会儿,压下不安分的心跳,宁澈才淡淡地说道:“云大小姐,丢了一小白狼王兽,我帮你送来了。” 小白狼王兽!! 云凌霄迷离的眼一瞬间无比地清明,扔下手中的佳酿,随手抓了身旁屏风上的衣服,裹身出浴,赤足从他眼前的窗口一闪而过。 047 辣眼睛(2) 云凌霄迷离的眼一瞬间无比的清明,扔下手中的佳酿,随手抓了身旁屏风上的衣服,裹身出浴,赤足从他眼前的窗口一闪而过。 “.........”宁澈彻底地无语了。 他一个活生生的男子还在屋里呆着呢,她就随意裹衣出浴,也不怕春光泄了一地去。 他原想让窘迫下这个嚣张的女子,哪知道从头到尾就只是窘迫了他一个。 宁家是安了什么心,给他找了个什么人呐! 她一个女子尚且不知道囧字何意,他堂堂一个男子囧什么囧。 宁澈当即从太师椅上起身,一闪,相随而去。 云梦楼的二楼,小白狼王正用尽全力企图撞破一个笼罩着香炉的结界。 香炉内星火闪闪,绿光幽幽,清清淡淡的幽香沁得人兽心旷神怡。 碧魂珠的味道。 香炉内居然焚着碧魂珠。 让他欠了宁家一屁股债的碧魂珠,云凌霄就这么随意地扔在香炉里焚着....... 这个无敌败家女....... 一身的寝衣裹了刚出浴的人,吃了水珠,紧致地贴在身上,云凌霄却浑然不觉,一只羊脂玉般地手猛地朝小白狼王兽劈下。 小白狼王兽心神为碧魂珠痴迷,已经快要撞破结界了,完全没注意到身轻如魅的云凌霄,避之不及,让云凌霄一章就劈晕了去。 我了个去! 宁澈看着如此妖媚微熏的女子,如此暴戾地凭着体术一掌劈晕了一头四阶的妖兽,眼睛辣得慌。 他就不该跟来看这辣眼睛的一幕。 “毛犬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云凌霄一玉手捏着小白狼王兽的脖子上雪白油亮的毛皮将妖兽提了起来挂在肩膀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又起了一层迷离的雾气,带着珍品阁三十年佳酿桂花酿的酒香,轻悠悠地说道。 明明是送客的无情话,夹着碧魂珠的清香和桂花酿的酒香,却让人迈不开腿离去。 微醺的女人,肩上扛着一只雪白的狐兽。 狐兽雪白油亮的毛发衬得女人精致的五官越加的美艳勾人心神。 若是心中没有小花妖,他大概就这么中了宁家的招,让这个女人给收了魂去了。 女人赤足踩着窗棂就要跃出去,一阵微风拂过衣袖,大约是让风吹得上了酒劲,粗鲁地打了一个酒嗝,脚一滑,连人带兽,一起滑落到窗外。 明明看到女子失足的瞬间,眼角闪过一丝的妩媚,明明心中明白如此耍媚必有诈,可宁澈还是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 风卷清影,凌空一手环腰抱着女人,一手抓着小白狼王兽,卷风而上,从窗口跃入了三楼,随手将小白狼王兽扔在地上。 果然妖兽比女人好伺候。 怀中微醺媚笑的女人,纤纤素手正捏着他脖子间的大动脉,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让他当场暴毙。 女人对着他半醒半醉地痴笑,一双狐眼微微地眯着,闪着繁星般地光泽,笑得他心室颤颤。 这是哪来的狐妖?当年有“狐姬”之称的兰娇娘,可有她如此的媚态? “你醉了!”宁澈微微地叹了一个口气,轻声说道。 “你会死的!”云凌霄捏着宁澈大动脉的手,小指轻轻地刮了刮他的血管。 宁澈身子一僵,简直就想把这个妖媚的女子扔出去,这还让他怎么淡定? 他可是小花妖的澈哥哥。。 可她眼下捏着他的大动脉呢! 048 狐狸精(1) 宁澈身子一僵,简直就想把这个妖媚的女子扔出去,这还让他怎么淡定? 他可是小花妖的澈哥哥。 可她眼下捏着他的大动脉呢! “你不会让我死的!”宁澈费了好大力气稳了稳心神,才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云凌霄歪着漂亮的脑袋,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宁澈,轻轻地问道。 “因为,我是神医!”宁澈别过脑袋,不看她闪闪的眼睛,望着窗外的荷塘月色,轻飘飘地说道。 “无趣!”云凌霄松开宁澈的大动脉,只是轻轻地推了一把,宁澈就跌坐在太师椅上。 “说吧,怎样你才愿意医治我姑姑?” 云凌霄踩着醉步,摇摇晃晃地斜坐在榻上,纤纤素手将湿答答的长发撩到胸前,一点一点地拧干。 “你怎么知道我就能医治你家姑姑?” 宁澈故作姿态,输了一个晚上的风度,怎么也得刁难她一下,捞点面子回来。 “要是医治不了,你今晚来干吗?找死吗?” 云凌霄握拳的掌心缓缓松开,一颗拳头大的温碧石出现她的掌心中。 用温碧石熨头发? 好吧,东陵国果然是很穷,这么般大的温碧石,宁家只供奉在祖庙以保宗庙恒温。 眼前的女子,随随便便地扔了一颗在芙蓉池里养花,又随随便便地拿了一颗用来熨头发。 云凌霄熨好了头发,随意地将温碧石仍在锦被上,又迈着摇摇晃晃的步伐到屏风后换一身干净的寝衣。 “........”宁澈再次无语。 她是不把他当男子呢?还是不把他当男子? 宁澈只能自己把自己当男子,转了个侧身,往外窗望去,脑海里将小花妖的身影搬出来震住眼前的妖女。 “说吧,你要什么?”云凌霄新换了一身干净素色的寝衣,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地跌在榻上。 “退婚书,外加一颗碧魂珠。”宁澈轻悠悠地说道。 等了很久,不见答复。 可是嫌弃他开价过高? 价高,可以商量嘛!何必这么冷淡。 宁澈微微地为了半个脑袋扫了塔上的人一眼。 曼妙的女子肆意地斜卧在榻上,寝衣高高鼓起的位置,一起一伏,呼吸微微....... 这是........睡着了.......? 呀,这女人,谈价格谈到一半就睡着了...... 他难得来一趟!他是留下好呢?还是留下好呢? 宁澈起身脚步轻移来到踏前。 帷幔下斜卧的女人,微醺的脸上,没了平时的乖张暴戾和邪肆嚣张,恬恬静静的,娇娇柔柔的,像一幅美到极致的画。 美得如此惊心动魄,她算是他见过的第一人了。 可再美的人,再如画的人,酣醉不盖被子,也是会感冒的! 宁澈一只手抓过被子,轻轻拉了过来,就要帮她盖上的瞬间,痴痴傻傻的女人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甜甜地笑道:“成交!” 女人手上的力道一带,被她迷得失了几分魂魄的宁澈一时不察,重重的地摔在她的榻上。 狐狸精! 宁澈脑子摔疼了,才醒过神来,慌慌张张的从榻上爬起来,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 宁家的老头,好眼神,找了个狐狸精来纠缠他。。 宁澈没好气地拉了被子盖住她上的整个女人,连个脚趾头都不给露,省的她乱人心思。 049 狐狸精(2) 女人手上的力道一带,被她迷得失了几分魂魄的宁澈一时不察,重重的地摔在她的榻上。 狐狸精! 宁澈脑子摔疼了,才醒过神来,慌慌张张的从榻上爬起来,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声。 宁家的老头,好眼神,找了个狐狸精来纠缠他。 宁澈没好气地拉了被子盖住她上的整个女人,连个脚趾头都不给露,省的她乱人心思。 生意谈成了就得干活。 反正这个女人半点羞怯都没有,他也懒得避忌了,干脆抱起晕死过去的小白狼王妖兽当被子,躺在床边的太师椅上歇息。 窗外月光银银、微风携香,想一只温柔的手,抚着人舒舒服服地睡去。 ....... 翌日上午的阳光,穿过窗子,撒在太师椅上,照得宁澈的一双狭长的眼睛有些微晃,怀里的小白狼王兽感受到一股邪肆的杀气后,倏地一下,从他的怀里跳走了。 不用看,他也知道云凌霄醒了。 宁澈尚未睁开眼睛,嘴角就浮起一抹慵懒的笑容。 不过几日,他就已经很熟悉她的气味、她的气场,清清浅浅的碧魂珠香,乖张肆意的气场,偶尔夹点小惊喜亦或小惊吓。 宁家选的人,还真是不一般。 宁澈刚睁开眼,就看见一张漂亮的脸蛋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夹着微怒和狡黠。 云凌霄忽然一只手抓着宁澈的衣领,直接把他拎了起来,拖到窗口,把人挂在窗外的空中,笑问道:“宁宫主,一大早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自然是来看诊的?”宁澈怔怔地看着云凌霄。 云凌霄一脸的迷蒙,仿佛对昨晚的交易,一点都没印象。 不是吧!宁澈一脸的黑线。酒品这么差?酒劲上的交易,是算不得数了吗? 云凌霄虽然没什么印象,脑中有宿醉的迷糊,眼角瞥见地上随意扔在地上的空酒杯,心中自然明白了一二。 听着宁澈说是来看诊的,就将他从窗外拎了回来,扔在太师椅上。 宁澈看着云凌霄的模样,试探地问道:“你可还记得谈好的诊金是什么?” 云凌霄一双漂亮的眼珠子在眼眶中骨碌一转,脑海中仔细翻了一遍,淡定地说道:“定金的十倍。” “.........”宁澈无语。此女果然酒品不行,酒后多忘事。 “是退婚书加一颗碧魂珠。”宁澈没好气地瞥了云凌霄一眼。 云凌霄微微地怔了一下,数息就敛下眼底的惊讶,就这么简单的要求,这家伙就故意吊了她几日。 退婚书好说,碧魂珠原本也是用来滋养姑姑的身体的,如果他能医好姑姑,给他一颗又何妨。 心随时如此盘算,可生意却不是这么爽快做的,云凌霄略微沉吟了下,“这........” 宁澈见云凌霄犹豫,生怕她一口拒绝了,便商量说道:“没有碧魂珠,有退婚书,也是可以的.......” 云凌霄嘴角悄悄勾起一抹无痕的浅笑,“退婚书可以有,至于碧魂珠,或许可以有........” 或许........这个吊人胃口的妖孽! 宁澈眼珠子一转,或许有....... 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云府落兮阁后的那片小丘林。 或许,是可以有很多...... 宁澈忽然被自己脑海中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他是有多相信眼前的女子?东陵国以举国之力才结下一颗碧魂珠,莫名的,他心中有一个念头,或许,一不小心,这个女子可以养出很多的碧魂珠! 050 云归何处花倾落 宁澈虽然是云凌霄闺房的太师椅上躺了一夜,但为了不吓着云明曲,他还是规规矩矩额地跃窗翻墙出了颐园。 在颐园门口敲了敲门,由云三去通报了后再领着去了云梦楼。 云凌霄扶了云明曲在芙蓉池边的水榭亭子里。 宁澈远远地就云凌霄新换了一身的衣裳。 浅绿色的轻纱下是流彩暗花云锦裙,在一色芙蓉旁,格外的清新。 宁澈发现,这个百变妖姬,仿佛在云明曲身旁才会呈现出闺阁女子应有的清雅恬静。 云三引着宁澈踏入亭内,云凌霄便做了引荐,“姑姑,这位是青云学府药诀宫的宁宫主,今日让我请了来为姑姑看诊。” 云明曲看着眼前的少年,长眉入鬓,一双丹凤眼内勾外翘,一袭黑色的衣裳掩不住身上的华贵气质,如此容貌姣好、气质矜贵的少年,仿佛在上一世曾见过一般。 云明曲仿佛看得有些入了神,秋月轻咳了几声,方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和宁澈打了声招呼后坐下让他诊脉。 宁澈隔着一条手帕在专心地听着脉相。 漫不经心的云明曲忽然开口,闲聊家常似的,随意问了一句:“宁宫主,是北冥国人?” “非也。晚生乃东陵国人,四方游学,到了北冥国,承蒙青云学府任首府不弃,留了晚生在学府研学。”宁澈淡淡说道。 东陵国?!云明曲心中一动,“那宁宫主可曾听说过东陵国国都有一花家?” 云凌霄和宁澈双双抬眼,看了一眼云明曲,只见云明曲蜡黄的脸上飞过一抹绯红,很快就压下了。 东陵国国都的花家,宁澈自然是认识了,不仅认识,还拐了花家的一只白狼王兽呢! “听说过,花家出美男子,东陵国无人不晓。”宁澈轻笑道。 “传闻,花家也善琴........”云明曲轻悠悠说道,眼神仿佛遗落在远方的某处,收不回来。 宁澈眼睛一眯。花家善驯兽,善琴的只有一位,名唤花风雪,是宁澈母亲最小的弟弟。古言有云,外甥似舅,这话放在他们舅甥身上,挺合适的。 便是连花风流自己的儿子花倾落也不及他们舅甥相似。 “听闻花家善琴的,只有花风雪,不过在十年前,他就不抚琴了。”宁澈轻笑道。 “为何?那般妙音,不抚琴了,岂不可惜?”云明曲微微一怔,忍不住感叹,一抬眸看见云凌霄狐疑的眼神,慌慌张张地解释道: “鹤啸龙吟乾坤变,云归何处花倾落。早年间在琴宗有一阙龙吟曲,据说,唯有花家人方能得其精妙。花家人不复抚琴,甚是可惜了。” 云明曲的眸色却带惆怅。 既然听说了花家有善琴之人,必然知道是花风雪,可云明曲却一字不提花风雪的名字,只用了一个“花家人”称呼。 鹤啸龙吟乾坤变,云归何处花倾落。 宁澈一双丹凤眼泛起一圈圈地涟漪,这,怎么听着,云家和花家是有渊源,还和花风雪有干系。 他就说嘛,宁家和云家,他翻了几本族谱都没找到一点关联,中间还隔了中原国和一干的小国,怎么就和北冥国一个乡野人家订亲。 东陵国里能说得动宁家的老头子的,不多,花风雪,算一个。。 可就他一个三十好几的鳏夫老头,连他花家亲生的儿子花倾落的亲事都没着落,都不慌不忙的,早早地就把主意打到他身上,这是犯的什么邪乎? 051 嚣张得让人发指 宁澈问诊完毕。 不知是愁伤肠,还是春来乍暖还寒,云明曲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咳着咳着,就止不住了。 秋月赶紧地扶了云明曲往云梦楼里去。 宁澈懒懒地坐在石凳上,单手支着下巴,眼神幽幽,就那么坐着,像是在思考用药,又像是在赏鉴着满池的芙蓉花色,时不时地眼角瞥了下云凌霄,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有一下没一下的,在一盏端墨旁敲着。 云凌霄眼底浮现一抹不耐烦,又很快敛下。 这宁家的流氓,若能医治好她姑姑,她不是不能委屈的人,当即两步就移到端墨旁,细细地研起墨来。 宁澈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这妖女,除了在云明曲身旁,也就研墨的时候,有个娴雅女子的模样,没有昨晚的微醺时的妖艳,淡雅地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有这样的红袖添香,写方子,方能舒畅嘛。 宁澈心满意足地握笔蘸墨写方子。 云凌霄一手研墨,眼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宁澈笔下的方子,忽然眼神一凛。 筑脉、洗髓、淬体....... 这方子倒是不止值一颗碧魂珠。 聆语阁的消息,果然不错。 “宁神医,你先把这方子上的药炼出来。” 云凌霄葱白的玉指敲了敲筑脉方子,洗随方兰媚儿已经在准备了,只待青铜血炼鼎。 宁澈不语,修长的手指停在筑脉方上的一味药“碧魂珠”三字旁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云凌霄广袖一挥,方子上出现一个白玉瓷瓶,散着宁澈熟悉的清香。 瞬时间,小白狼王兽从云梦楼三楼的窗户跃了下来,蹿入水榭亭内,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眸兴奋地盯着石凳上的白玉瓷瓶,眼角狡黠地瞥了瞥宁澈,又瞥了瞥云凌霄。 两位大佬在侧,饶是仙药就在眼前,小白狼王兽垂涎三尺,却仍旧不敢擅动,它脖颈昨晚被劈了一掌,至今还心有余悸。 宁车悠悠地抓起瓶子,轻轻地摇了一摇,垂下眼皮子,敛下眼底的兴奋。 七颗,居然足足有七颗。 知道这妖女是个富婆,没想到富成这模样。 东陵国举国之力结出一颗碧魂珠,可这妖女眼下,瓶子里完好的有一颗,二楼的香炉里焚着一颗,小白狼王兽吞了一颗,还有这妖女身上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那得是吃了多少颗,才滋养出这样的体香。 若非云明曲经脉已断,恐怕她也是要这样让她姑姑生吞碧魂珠的。 啧啧啧,宁车忍不住咂舌,在心里骂了一句“暴殄天物”。 世间他就见这个妖女如此生吞、生焚碧魂珠了,白白浪费了碧魂珠五成的功效。 此女,嚣张得让人发指。 宁澈敛下眼角的不满,将瓷瓶收了起来,放入广袖里,一抬眼碰见云凌霄眼底的轻笑。 宁澈忽然有种想跳脚的感觉,又默默地看了一眼广袖里的瓷瓶,看在碧魂珠的面子上,不与这妖女一般计较。 宁澈缓缓起身,小白狼王兽眼看他带着碧魂珠要离去了,急忙跳起来,钻他怀里,爪子偷偷默默地挠了挠他的广袖。 宁撤无耐地抬头,他昨晚说是来送她的妖兽的,今天总不能把她的妖兽带走吧。 虽然他在她这,想来没什么脸面可言。但树要皮,他总得装个脸面吧。 “宁神医,随意!”云凌霄看着这一人一兽装模作样,嘴角忍不住地又扬起一抹轻笑,淡淡甩下那么一句,就往云梦楼里去了。 “........”这是集体被这妖女轻视了?!堂堂东陵国的五皇子和圣兽,就这么被轻飘飘地轻视了?! 宁澈一肚子气地扔下小白狼王兽,对着妖兽骂了一句:“没出息!没见过世面。” 小白狼王兽嘴里咕噜咕噜地吐着低低的声音,眼神里带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寂寥和安慰。 宁澈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小白狼王兽,一双丹凤眼内勾外翘,露出矜贵的眸光,微微想笑道:“她只是笑你而已。” 小白狼王兽一脸难以置信地盯了宁澈一会儿,鼻子里发出呲呲声,扭头就蹿出水榭亭,跃进云梦楼的二楼窗子里去。 宁澈一脸黑线,他这是让小花的崽子嗤之以鼻了?? 好吧,它傍了个牛气的主,也牛气了。 052 她的盛世美颜(1) 云府被焚一事,几乎传遍整个青云城,人尽皆知。 因此,云润霖和云闰敏跟离幻宫告假了几日,也是在情理之中。 云润霖的脸让之南打伤了,又休养了几日。 云闰敏不敢擅自回学府,只得在李府陪着云润霖说话解闷,直到云润霖一张娇俏的小脸恢复如常了,这才起了回学府修炼的心。 李府的马车,早早地备下了。 云府好脸面,向来在场面上的用物,不下于李府,特别是在李氏母女所用。 李府备下的马车与云府并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乌木和织锦做成的车厢,再搭配上一匹名贵的白玉宝马。 在云府,云闰敏是坐不上这样的马车的。 可李府给安排了一辆马车送姐妹二人上学,是否,在李府人的眼中,她和云润霖也是一般的小姐?如此一想,雀跃了云闰敏一大早。 跟在云润霖的身后,钻入她垂羡已经的马车,只因着马车上挂了一面写了一个大大的“李”字的锦旗,更觉得如沐春风。 云润霖一只手扶着外祖母为她新添的千攒金牡丹花步摇,只因为,今日是春闱考核日,特意戴上,和她特意让人新挽的丛梳百叶髻搭配甚好,又特意穿了新裁的妃色勾花织锦芙蓉缎裙,一双芙蓉粉玉坠在耳下一摇一摆,便是她自己,在菱花铜镜前,也是看痴呆了眼。 如此国色天香,定叫路震山那莽夫知道何为美人。 让他知道何为盛世美颜,何为乡野萤光。 她堂堂青云城第一美女,又岂会让血脉低贱的凌氏女抢了风头去? 在这青云城,倾世美颜的,只能有她云闰霖一个。 云润霖顺了顺步摇垂到耳际的金丝流苏,眼角淡淡地瞥了下对面压抑不下的雀跃之情的云闰敏。 云闰敏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压下脸上的雀跃之色,只得拉个话题,转移云润霖的注意力,一脸嗤笑说道: “今日是春闱考核之日,凌氏女好不容易拿到了推荐信入了青云学府,却连春闱考核这样的盛事也来不及看一眼,就灰溜溜地回乡下去去了。” 云润霖脸上浮现一抹不屑的嗤笑。 云闰敏吊着的一颗心舒缓了下来,她知道自己是找对了话题,“不过也好,今日是各宫精英弟子的长辈都会前往观看演武。凌氏女进了武昌宫,说出去,还以为我云府女眷都是如夙一流,伤了云府的脸面。如今倒这般也好,省得在青云城上流人家面前丢人现眼。” 云润霖花了精致妆容的脸上浮起一抹舒心的浅笑,“云家,总归不能依靠她,只愿她莫要给云家抹黑就罢了。” “那是,只有二姐姐如此的倾世美貌方撑得起云府的门庭,将来,我们都是要仰仗二姐姐提携的。” 云闰敏娴熟地点燃了身边的香炉,一股清幽的芙蓉香气袅袅升起,渐渐地充盈了整个马车厢。 待香炉星火渐旺后,云闰敏便贴心地将香炉放在云润霖的身侧,“这是我阿娘去珍品阁新买的上等芙蓉香粉,只愿为二姐姐添一抹清香。”。 云润霖闻着香味,清新沁人心脾,果然是珍品阁的上等货不假,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有心了。” 053 她的盛世美颜(2) “姐姐是我云府的脸面,姐姐在人前荣耀,便是云府荣耀,也是妹妹我荣耀了,妹妹当尽一份心的。想姐姐花容月貌,便是没这香也是要惊艳了众人的,妹妹不过是多此一举罢了。”云闰敏一抹绣帕轻掩红唇,手势像极了孙姨娘。 云润霖瞟了一眼,即是满意又是不屑,果然是姨娘生的庶女,惯会低三下四讨人喜欢,十足的做姨娘的料子。 云闰敏察觉到云润霖的眼神,微微一尴尬,随即又敛到眸下,脸上依然是甜美的笑容。 她知道,云润霖很喜欢这样的她,时不时得显露卑微的尴尬,随即又是讨好的谄媚之色。 云润霖很喜欢从她这种神色的变化中,得到一种优越感的享受。 唯有如此,云闰敏才能有云府家庶女的体面,不至于被打发去灶前作烧火的丫头。 像云府这样的人家,多少府邸里养出的庶女,只要稍微出挑些,但凡略微压了嫡女的风头,未到及笄之日,就让遣往后厨成了烧火的丫头。 日久烟熏火燎薰成了个粗野的丫头,但凡个像样的人家,便是连姨娘都做不成,不过是配了个平头的百姓,柴米酱醋茶地过一辈子罢了。粗衣麻布裹身,粗茶淡饭,成天掰着手头上的几两银子过日子,云闰敏想想都觉得可怕,身子忍不住地抖了抖,脸上的笑容越加的谄媚了。 “今日演武,不知道城主大人是否会前往观看?”云闰敏笑问道。 每年的春秋大考,李府楼氏都会亲往,却不曾见李城主出现过。李城主贵人事多,较少出现在场面上,云闰敏也没过见过几面。 原云闰敏也是不放在心上的,自从听了孙氏为她一番的弹算后,便对李府的长辈格外的上心。 李城主,大的来说,是一城之主,小的来说,是一家之主,若是能在她面前卖个好,入得了他的眼,倒是少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舅父日理万机,大约是不得空的,表哥修炼之事,向来是舅母操心的。表哥向来上进,名列学府前十,倒也不用舅母操太多心。” 云润霖谈及李长空,漂亮的脸蛋上骄色更浓。 如此青年才俊,青云城无数少女垂涎的少年,便是云润霖将来的归宿,将带她俯瞰青云城众生。 “自然是了,他可是未来的青云城城主,自然是了人中俊杰。姐姐今天格外娇俏,春闱之上,必定艳压群冠。” 春花说着,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嗤笑了起来,“想那路震山,野蛮武夫一个,竟与林西羽打赌。如今凌氏女回了乡下去,连面都露不了了,成了个必输的局。他可是注定要在这春闱上丢丑的。” “这是可惜了表........”哥字未出来,云闰敏就瞥见云润霖眼角的寒光,连忙改了口,“可惜了长空少爷的玉扇。据说,那是银柳墨山人的真迹,气吞昆山图,可是万金难求的。” “表哥也说了,不过是一死物。”云润霖嘴角微微下垂,一想到李长空为云凌霄压了玉扇,心中便是一阵不痛快,“一玉扇,换来表哥的耳聪目明,也是值的的。” 云闰敏笑着用绣帕掩了掩唇,绣帕下的红唇咂了咂。。 以银柳墨山人的玉扇换心中的一口气,果然是云润霖。 054 不自量力 云闰敏紧跟在云润霖的身后,途经洛水宫。 洛水宫前热闹非凡,云闰敏稍微一打听,原来是林西羽就青云学府第一美人的赌局设了个庄家台子,广收赌押。 让林西羽这么一闹,武昌宫新收了一女弟子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不少人明里暗里地跑去武昌宫看那新入的女弟子,武昌宫统一了口径,那女弟子家中有事告假未归,众人大都觉得是那女子丑陋无颜,告假遁去。 是以,未开局,便是多押了林西羽赢,更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货,见了武昌宫的弟子,少不了尖酸语句的,激得武昌宫的一应弟子群起激愤,纷纷倾囊押了路震山,倒是将局子捧得越发的热闹了。 “你看,你看,那是青云城第一美人云润霖,今日打扮得真是精致,像极了遗落人间的仙子。”方鸣一右手搭着云泽雄的肩膀,望着远处的云润霖,痴痴地笑道。 “武昌宫是人傻银多,为了一口气,全押路震山师兄了。 不说旁的,就说有离幻宫的云润霖师姐在,这第一美女还轮得上旁人?武昌功也太不自量力了。 听说古蕴容师姐在武昌宫内发了好大的脾气,一众的师兄弟,无一不被骂的。便是古师姐都觉得是必输无疑了。 你我把身上的银子一起押了林西羽师兄,赚点散碎银子如何?” 方鸣一怂恿道。 云泽雄,家中有明令,不得沾赌,对赌局毫无兴趣,淡漠道:“美不美的,这回事向来是各花入各眼,没有标准可言,只怕到头来就是一番撕扯不清。我还是不玩了。” “你个云傻子,白给的银子都不要。”方鸣一从腰间掏出家里给的月钱,押在林西羽处,仍不忘回头嗤笑云泽雄一番: “昨日林西羽师兄已经在武昌宫前与路震山师兄立下规矩,若是此女借故隐遁,也算路震山师兄输了。 听说那武昌宫的女弟子云凌霄无颜,告假隐遁了好几日了,昨日洛水宫弟子守了武昌宫一日的宫门,便是连墙角都蹲了人,除了古蕴容师姐,不曾见到其他女子。 这是铁赢的局子,白送的银子,你还不要了。” 云泽雄本想抽身走人的,可听了方鸣一的话,想了想,初入青云学府,总是不好过分孤冷,便从腰间取了几串月钱,让一急着押注的少年陈灏撞了一下,手里的银两向着路震山的一面抛了出去。 局子上本就是押林西羽的人居多,押路震山的少,除了武昌宫一波傻冒武夫齐齐地押了路震山之外,寥寥无几人,好不容易看到了有送钱的傻子,庄家眼疾手快地喊了一句:“买定离手!”就将铜钱揽了去。 方鸣一本来是想带着兄弟赚点散碎银子,没想到让陈灏一搅和,云泽雄的铜钱误押到路震山处,气得他直跳脚,揪着陈灏的衣领要他赔云泽雄的铜钱。。 陈灏哪里肯赔,两脚一抹油就跑了,边跑边回头讨饶,“哥哥我押了林西羽师兄了,等分了银子,再请你们吃一顿好的赔罪。” 055 美貌,她从未输过 方鸣一愤愤不平地追着陈灏打去了。 云泽雄倒是没什么所谓,就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练练拳脚。 春闱考核向来是新入学的弟子的摸底考,先有一场同境比试,败者离场,胜者则可参加下一场的跨境请教,探的是弟子的潜力。 青云学府弟子的修为基本是金丹、炼体、魂凝、魂法境,每境九品。 云泽雄是炼体境七品,自己心里盘算好了,侥幸同境考核赢了,也不想在跨境请教时输的太难看。 正想临阵磨刀,转头走了几步,就碰见了有意无意出现的云润霖和云闰敏。 云泽雄刚想打声招呼,碰到她们高傲疏离的眼神,无趣地走开了。尚未走远,身后就传来云闰敏的嗤笑,“乡巴佬,与武昌宫一路的货色,他爹娘流汗挣来的几两银子就这么路乱地投掷出去,输光了,可莫要找爹爹哭穷才好。” 云泽雄脚下的步伐停滞了下来,他自然听得出云闰敏口中的“爹爹”,不会指他的父亲云明礼,多半是指她们的父亲云明熠。 云泽雄回头,对着云闰敏笑道:“若是我侥幸赢了,请这位姑娘喝酒。”说完也不等云闰敏反应,就扬长而去。 云闰敏比云泽雄大一岁,虽然他是嫡子,她是庶女,可两家贵贱有别,她向来是捧高踩低惯了,对云泽雄心生蔑视之意。 云泽雄的口气里,既无谦卑之色,又无尊长之意。 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像是个陌生少年对她的轻佻撩拨,伤了她云府二小姐的体面,一脸的阴沉,无奈云泽雄已经走远,只能对着云泽雄的背影,恨恨道:“有你哭的时候。” 云润霖轻笑道:“比他计较,失了气度。” 云闰敏这才收起脸上的愤懑,连连道了几声“姐姐说得是。”旋即又展开一惯的谄媚笑意。 云润霖踩着玲珑玉女柳腰步款款离去。 云闰敏故作姿态地高呼了一声:“润霖姐姐,等等我。” 霎时间,一语惊起忙着在局子旁押注的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向着云润霖望去。 云润霖感受到众人的倾倒的眼神,轻轻回眸,对着云闰敏娇媚一笑。 顿时,云闰敏身后的人群犹如烧开的水,沸腾了起来。 “回眸一笑百媚生!” “惊若翩鸿,宛若游龙,天仙下凡。” “这才是美女,青云城的第一美女。” “武昌宫那群傻子,是要输惨了吧!” 不知是谁吆喝了这么一声,引起一阵的哄笑,几息后,众人又仿佛回过神来一般,乌压压地往林西羽方抢着押注去。 云闰敏快步到了云润霖的身边。 云润霖看着身后闹哄哄的场面,满意地瞥了云闰敏一眼,嘴角扬起了得意的轻笑。 论美貌,她从未输过。 金钗玉饰,华服香粉,浓妆艳抹,勾眉画唇,为了这一日的风采,她可是花了几日的心思的。 如此用富贵堆砌出来华贵之美,又有谁能敌?? 青云学府的春围考核,当是是她云润霖艳压群冠,独领风骚。 056 珍品阁 方鸣一愤愤不平地追着陈灏打去了。 云泽雄倒是没什么所谓,就想找个清净的地方练练拳脚。 春闱考核向来是新入学的弟子的摸底考,先有一场同境比试,败者离场,胜者则可参加下一场的跨境请教,探的是弟子的潜力。 青云学府弟子的修为基本是金丹、炼体、魂凝、魂法境,每境九品。 云泽雄是炼体境七品,自己心里盘算好了,侥幸同境考核赢了,也不想在跨境请教时输的太难看。 正想临阵磨刀,转头走了几步,就碰见了有意无意出现的云润霖和云闰敏。 云泽雄刚想打声招呼,碰到她们高傲疏离的眼神,无趣地走开了。尚未走远,身后就传来云闰敏的嗤笑,“乡巴佬,与武昌宫一路的货色,他爹娘流汗挣来的几两银子就这么路乱地投掷出去,输光了,可莫要找爹爹哭穷才好。” 云泽雄脚下的步伐停滞了下来,他自然听得出云闰敏口中的“爹爹”,不会指他的父亲云明礼,多半是指她们的父亲云明熠。 云泽雄回头,对着云闰敏笑道:“若是我侥幸赢了,请这位姑娘喝酒。”说完也不等云闰敏反应,就扬长而去。 云闰敏比云泽雄大一岁,虽然他是嫡子,她是庶女,可两家贵贱有别,她向来是捧高踩低惯了,对云泽雄心生蔑视之意。 云泽雄的口气里,既无谦卑之色,又无尊长之意。 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像是个陌生少年对她的轻佻撩拨,伤了她云府二小姐的体面,一脸的阴沉,无奈云泽雄已经走远,只能对着云泽雄的背影,恨恨道:“有你哭的时候。” 云润霖轻笑道:“比他计较,失了气度。” 云闰敏这才收起脸上的愤懑,连连道了几声“姐姐说得是。”旋即又展开一惯的谄媚笑意。 云润霖踩着玲珑玉女柳腰步款款离去。 云闰敏故作姿态地高呼了一声:“润霖姐姐,等等我。” 霎时间,一语惊起忙着在局子旁押注的众人,齐刷刷的目光向着云润霖望去。 云润霖感受到众人的倾倒的眼神,轻轻回眸,对着云闰敏娇媚一笑。 顿时,云闰敏身后的人群犹如烧开的水,沸腾了起来。 “回眸一笑百媚生!” “惊若翩鸿,宛若游龙,天仙下凡。” “这才是美女,青云城的第一美女。” “武昌宫那群傻子,是要输惨了吧!” 不知是谁吆喝了这么一声,引起一阵的哄笑,几息后,众人又仿佛回过神来一般,乌压压地往林西羽方抢着押注去。 云闰敏快步到了云润霖的身边。 云润霖看着身后闹哄哄的场面,满意地瞥了云闰敏一眼,嘴角扬起了得意的轻笑。 论美貌,她从未输过。 金钗玉饰,华服香粉,浓妆艳抹,勾眉画唇,为了这一日的风采,她可是花了几日的心思的。 如此用富贵堆砌出来华贵之美,又有谁能敌?? 青云学府的春围考核,当是是她云润霖艳压群冠,独领风骚。 057 花哨的宫装(1) 林又财眼睛里露出一抹吃惊,很快敛到眼底,恭敬说道:“是的。这位姑娘看着面生,不像是青云城人。刚走。” 林生钱一听“刚走”二次,急急忙忙地走出铺子,让门槛拌了一下,林又财眼疾手快地扶了一下才没摔倒。 林生钱着急得很,摔了林又财的手,往刚才驻足看了一眼天空的方向望去。 他的感觉向来灵敏,刚才是她的气息,没错! “老爷,您看,要不我让底下人去找一找那姑娘?”林又财殷切地问道。 “不用了。”林生钱望着蓝澄澄的天空悠悠说道。 她那么好找,他早找到了。 “去学府吧。”林生钱叹了口气吩咐道。 ............ 云凌霄从珍品阁出来,直接往青云学府而去,本意在往药诀宫而去的,没想到刚到山门就让古蕴容截住了。 古蕰容不由分说地抓着云凌霄的手就往武昌宫走去,穿过武昌宫的院子的时候,看着一院子的师兄,清一色的黑色弟子宫装服,弥漫着一股破釜沉舟的肃杀之气。 少了师尊的督促和教导,一宫的弟子,能有如此的气势,倒是挺难得的。 云凌霄被古蕴容拉着穿过宫门,路过院子,只觉得整个院子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男子,眼神瞬间纷纷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 云凌霄来不及细想,就让古蕴容拉入了她的闺房。 云凌霄尚未反应过来,古蕴容已经手捧着一套艳红色的华服送到她的面前。 这是........?云凌霄一双漂亮的眼睛中充满了狐疑。 “这是武昌宫的弟子宫装服,今日春围考核,武昌宫的弟子统一宫装出席。”古蕰容读到云凌霄眼底的狐疑之色,嘴角扬着暖暖的笑容,十分亲切地解释道。 “弟子宫装服?”云凌霄的脑海里略过刚才院子里清一色的黑色服饰,狐疑之色越加的浓烈。 古蕰容见云凌霄不接衣服,干脆双手一抖,将艳红色的宫装抖开,是一袭娇红的飘飘罗衣。古蕰容将罗衣,贴在云凌霄身上比了比,露出十分满意的眼神。 “是的。实际上,武昌宫近几年来,都是清一色的男弟子,你是唯一的女弟子,这身女弟子宫装都放了藏了好几年派不上用场,今日倒是用上了。”古蕰容一边说,一边帮云凌霄退去她的外衣,换上这身上等的宫装罗衣。 云凌霄分明看到古蕴容的眼底略过一起狡黠的光,一时没明白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边任由她换下她一身无华的白棉对襟儒裙。 换好衣裳,云凌霄刚想走人,又让古蕴容拉着到梳妆台前按在一只圆凳上。 “武昌宫的规矩,向来是统一宫装发式。我爹爹不在,我们要在气势上压倒其他学宫。” 古蕴容解下云凌霄的发带。 瞬时间,云凌霄几千鸦黑的青丝如瀑布倾泻而下,柔顺中泛着微微的光泽。 古蕰容满意地笑了笑,一双巧手翻飞,重新帮云凌霄挽了一个发髻,又翻开她的首饰匣子,先去了一支金凤镂花长簪插入发中,又取了一支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步摇斜斜地别入发髻之中。 云凌霄斜斜地抬眸轻问:“这些也是武昌宫弟子的统一发饰?”。 如此花哨,这是要去演武,还是要去选秀? 058 花哨的宫装(2) 云凌霄斜斜地抬眸轻问:“这些也是武昌宫弟子的统一发饰?” 如此花哨,这是要去演武,还是要去选秀? “这倒不是。虽然爹爹不在学府内,不过凌霄你既是武昌宫里唯一的女弟子,可是代表了武昌宫殿颜值,总是要打扮得体面些。” 古蕴容打开另一个首饰匣子,修长的手指略过几排精致的耳坠,终于停在一对黄灿灿的南海东珠旁。 南海东珠并不大,却十分的圆润,在穿过闺阁窗户而入的阳光下,泛着赏心悦目的光泽。一对耳坠各由两颗南海东珠长短高低错落组成,在云凌霄的耳下铃铛摇晃,甚是俏丽可爱。 云凌霄歪了歪脑袋,一对南海东珠轻轻地敲在她耳下白皙的皮肤上,微微的凉意,倒是能让她心里一惯的躁减轻几分,倒是不那么让人讨厌。 云凌霄看着古蕴容在她的发顶停不下摆动的双手,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还要描妆?” 可话一出口,云凌霄就后悔了。 “那自然是要的。” 古蕴容的一双清亮的眸子里闪过精光,又打开一个首饰匣子,取了一只螺子黛细细地描了好一会儿的眉,又取了一盒子嫣红的口脂描了好一会儿的唇。 云凌霄原以为自己会很不舒服。 可当古蕴容温柔地俯身为她描妆的时候,她的心里竟然淌过一阵暖暖的流,曾经也有个女人总爱为她添妆装扮。 她俯身的时候,比古蕴容还要温柔上几分。 装扮她,仿佛是那个女人唯一的乐趣。 只要她快乐,云凌霄总是能耐着性子任由她涂脂抹粉,盘发插钗。 只要她在,云凌霄愿意活成她想要的样子。 可是........ 云凌霄从来不恨云明熠撇下她不管,却很恨云明熠撇下她。 明明已经和离了,她却还要去承担云氏长房的责任。当云明熠在温柔乡里和他新的妻女享受富贵温柔的时候,那个女人却在拿命替云明熠履行云氏的使命。 便是走的时候,也没有一丝的悔恨。 “好了!”古蕴容停下手中的描唇笔,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退了几步远观,古蕴容眼中浮现一抹惊色。 眼前人,眉宇凛冽生寒,傲骨破寒斗艳,犹若白雪腊梅,暗香浮动,冷艳惊绝。 “那,我可以走了吗?”云凌霄淡淡问道,面有急色。 她的母亲凌氏已经凋零了,她不能再让她的姑姑踏上她母亲的老路。 古蕴容久久地停留在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 云凌霄不等她回答,便起身疾步离去。 待古蕴容回过神来,眼前只剩下一抹红艳的影子,这才高声地对着渐行渐远的红影喊道:“今日的春围考核,你可要准时到演武场。” 春围考核即将开始,诸宫弟子绝大部分已经在演武场就位了,青云学府的路上倒是显得有些冷清了。 云凌霄卷风落在药诀宫墙之内,一只素手直接扯住正懒懒往外走的宁澈的后衣领。。 宁澈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普天之下,敢如此粗鲁无理待他的,除了云家的那位大小姐,再无他人了。 059 勾谁的魂 宁澈轻悠悠地反手抓了过去。 粗鲁无礼的那边,果然是只细细柔柔的小手,自带着一股清清浅浅的幽香。 软玉生香。 宁澈的脑海里忽然浮现这么一个风流的词汇,又闪过那女人一掌劈晕了四阶白狼王兽的场面,又忍不住蹙眉微微地晃了晃脑袋。 “你这是.........”做什么?话未说完,宁澈转身抬眸的瞬间,整个人怔住了。 一袭艳红华衣裹身,白色纱衣外披,露出白鹤般的优美雪颈,一对漂亮的锁骨清晰可见,三千青丝挽了朝天双飞髻,上髻别了支金凤镂花长簪,下髻插了支赤金凤尾玛瑙流苏步摇,犹如凤凰熠熠欲飞,一双南海东珠晃晃于耳旁,惹得人心微漾。 黛眉弯弯,红唇翘翘。 便是上花轿的新娘子,也不及她一分的颜色。 这是要勾谁的魂魄呢?还是要勾谁的魂魄呢? 云凌霄见宁澈抓着她的手,话只说了一半就失神了,等了他好一会儿,都不见他回过神来把话说全了,原本让海南东珠压下的躁意又浮上心头,忍不住地眉宇微卷,另一只握拳的手心展开,一个剔透的琉璃小瓶子赫然出现在她的掌心。 绛生回草。 宁澈的眉毛一挑,这个该死的妖女来勾魂的时候,还不忘炫富? 难得一见的绛生回魂草,他已经飞音传书回东陵国让他小舅舅花风雪过些日子出使北冥国的时候顺路带来。 东陵国皇宫内库才有的珍品,他也是卖了极大的面子,才要到那么一株,这妖女随随便便就送上门来。 这是炫富呢?还是炫富呢? 不知道,这世间有什么东西是这妖女没有的? 云凌霄见宁澈的长眉动了一动,算是回过神来了,却陷入另一种复杂的神思中,本来压在心头的烦躁,瞬间浮上眉头,不耐烦地将琉璃瓶子塞到宁澈的手心中,抽回自己被握住的手,大步流星地抽身离去。 眉心躁意几欲冲天而出,没有一丝的温柔之色。 她,如此妆扮,不是来勾他的魂的?! 她不勾他的魂,又想勾谁的魂? 宁澈心中忽然冒出一股酸溜溜的泡泡,这该死的妖女不为他而妆,又是为哪个而妆? 宁家的未婚妇,谁人敢动? 宁澈一口白牙咯咯作响。 “五哥,平白无故的,磨什么牙啊?” 花倾落忽然出现在宁澈的面前,看着神魂不知失落在何处的宁澈,刚想拍他肩膀一下,吓他一挑,又被他忽如其来的咧嘴磨牙冷笑吓了一跳。 他跟了这个东陵国五皇子数年了,他向来都是慵懒矜贵的富贵闲散人,便是东陵国夺嫡争宠的时候,也不见他如此生冷,寒意逼人。 “我磨牙了吗?”宁澈斜眼淡淡地问道。 花倾落瞬时间吓得后退了两步,上次他道破了宁澈差点要对云凌霄使蓝灵幽雷的事实,结果被挂在蔽天大琅树四天三夜,直到摇麟香软骨散的药效自然散去。 可见,有时候,一些事实是不被接受的。 “没........没.........我........我,看错了。” 花倾落咬着牙,别过脑袋,捂着良心说道。 怎么办?昧着良心说话,心脏,好痛!! 花倾落无语地垂眸望着地面,作为一个纯真的孩子,跟在宁澈这个腹黑的五皇子身边,他太难了! 060 坏坏的 宁澈撇下花倾落,远远地跟在云凌霄的身后,来到演武场。 刚掀开演武场东三门的帘布,云凌霄就一眼看到对面主宾台上的云明熠夫妇。 他们如此盛装来参加春围演武,自然不会是为了她云凌霄而来的。 如此面带骄色地落座在李府楼氏的身旁,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高高在上的骄傲。 那股浮于脸上的高傲,比李府楼氏要更甚几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还是青云城城主夫妇。 云明熠夫妇隔了很远的距离,坐着云明曲。 云明曲的身边,坐着一对衣着无华的夫妇。 男子的眉眼与云明熠、云明曲有些相似,没有云明熠的风流之色,比云明曲的一板一眼更胜一筹,刻板得有些冷威。 云明礼。 云明礼的身边坐着一位妇人,身板结实,明明年纪比李氏要轻几岁,却没有李氏金娇贵养出来的风韵犹存,那是劳作持家的缘故。 云明礼后宅唯一的女人,他的发妻,苗氏。 苗氏相貌平平,云明礼虽古板得很,却是继承了云家俊俏的模样,也曾倾倒不少良家少女,却对这个女人一心无二,未有一房的妾侍。 苗氏嫁入云家,除了未享富贵以外,其他的倒是顺心如意。 丈夫不纳妾侍不收通房,成亲三年抱了两个小子,也算是平安长大。 长子云泽英,幼子云泽雄。 苗氏一双憨实的眼珠子扫了一圈会场,发现了贵宾台上的云明熠夫妇,扯了扯云明礼的衣袖,云明礼冷冷的一动不动。 苗氏面有无奈之色,悻悻地顾自起身,穿过长长地人流座位,来到主宾台前的云明熠旁,屈身问礼。 云明熠脸上的威严比云明礼更甚几分,薄情红唇抿成线,纹丝不动。 李氏倒是朱唇轻启,一翕一合间,苗氏讪讪地屈身行李遍退了回来。 云凌霄不用亲耳听到,她也能猜想出,李氏那张高傲的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来,不过就是些含沙射影、尖酸刻薄的嘲讽蔑笑之言。 云凌霄嘴角浮现一抹肆意地邪笑。 高高在上的云氏夫妇?云凌霄忽然有点想在跨境请教的时候,请教下云氏夫妇引以为傲的云润霖。那个传承了云氏血脉命运、云氏玉碎琴的云氏骄女,云润霖。 云凌霄,正想跨步穿门而入,忽然瞄见贵宾台上缓缓步入一位大腹便便的富贵人,林生钱。 林生钱一双贼亮的眼睛迅速地扫了整个演武场一圈。 这个死胖子,眼神还是那么的好使! 云凌霄在他眼神即将扫过东三门的瞬间,轻轻地放下手中的帘布。 云凌霄从广袖中取出一块银丝浮云锦帕。 如果春花在场,不知她是否能认出这块锦帕,这块锦帕正是春花被楼氏收为李长空通房丫头奉茶时云明曲给出的心意,当时让春花遗落在地踩了一脚。 如今却是雪白无暇如旧。 云凌霄将绣帕蒙在半个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 站在远处的宁澈,心湖仿佛被谁扔了一块乱石,扰了一向澄净的心思,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这个女人,肤色本就欺霜赛雪,一块银丝浮云锦在红衣之上本就惹眼,却在她的雪肤之下衬托得她凝脂细腻白皙无双。 掩去大半的花容,一双狐眼微微地带着坏坏的翘。。 宁澈脑海中,忽然浮现那夜在云梦楼中倚在他怀中的女人,一双微醺的醉眼带着这样的眼神也是这样坏坏的,只是多了几分撩人心思的妩媚。 061 妖女,有毒! 宁澈脑海中,忽然浮现那夜在云梦楼中倚在他怀中的女人,一双微醺的醉眼带着这样的眼神也是这样坏坏的,只是那夜多了几分撩人心思的妩媚。 那会子吓得他想把怀里的人扔出去,这会子却恨得他想把人揽怀里,让她勾不了谁的魂! 云凌霄一双漂亮的眼睛不耐烦地瞥了下身后的宁澈,轻抬玉足移步,悄无声息地落座在旁边武昌宫弟子阵营座位最边上的角落。 明明她的脚步就很轻盈稳健,宁澈的脑海中却是她赤足踩窗滑脚的画面,斜着芙蓉花香的微风拂起裙摆,一双雪白的玉足在宁澈的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的心室和她的眉心一样的乱糟糟的躁。 失足滑落的瞬间,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捏着他的大动脉,樱唇贴在他的耳际,吐出桂花酿的气息灼热了人的心,还要娇柔妩媚地笑着说“你会死的”。 宁澈咬了咬牙。这个要人命的妖女,有毒! 也就是他有定力,才能安然地逃出她的掌心,换做别人,呵呵....... 换做别人?不死在她云凌霄手里,也会死在他宁澈手里。 宁澈下意识地磨了磨牙,弹了弹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往药诀宫阵营的方向而去。 刚追上宁澈的花倾落,只看到宁澈磨牙的瞬间,心里忍不住地发毛。不知道今日是什么黄道吉日,让他一日碰见了这位大佬磨了两回的牙,且都是下意识的自然流露。 这般没有定力,不像是他认识的五哥啊! 今日之前,见他磨牙,是他听说了他的婚约之事,然后东陵国的祖庙差点被拆了,然后一封退婚书就发了出来。 难不成,这春围演武,竟让他有了如此的斗志?他竟然不知道,他家五哥对北冥国的一个小城学府药诀宫上心到如此地步? 难不成,是他一夜老成,有了为人师表,激励弟子上进成才的师道? 呀,东陵国的肥水流到了北冥国的田里去了。 这要是让花风雪那老头知道了,还不得伤心死了? 一想到花风雪那老头,对宁澈比对自己这个亲儿子还上心,花倾落瞬间,心里起了寒风细雨,凉凉的。 不就是他俩舅甥长得相像嘛!他花倾落长得不像爹不像娘的,也不怪不了他呀! 这不像爹不像娘的,就成了娘不要爹不疼的娃,得亏他心理强大,才能在这样的阴影下仍健康阳光地成长为一个善良纯真的美男子。 他如此善良纯真,花风雪那老头是怎么忍心强派他来这腹黑的五哥身边的? 要不是花家老头子把花家的血脉传承给了他,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花风雪随便捡来养的? 小时候,看着宁澈和花风雪一个模子印刻出的样子,他就闹了好几回。 每次他姑母花风雨都会安慰他,说他大约是长得像他母亲。 大约? 花倾落眼睛不住地跳了几下。 贵为一国之后的花风雨都没见过他娘,估计他娘就跟下人说的那般,早就不在了吧。 他咬了咬唇,明明皇后姑姑都说了,他大概长的像娘亲,反正他也见不到娘亲了,哄一哄也就算了,给他个念想呗。 花风雪那老头,非得较真地说不像,便是把他扔到他娘面前,他娘也认不出他来。 无情的老头子,他还没怪花风雪没护住他娘了,花风雪倒是时不时地要怪他长歪了,谁都不他娘。。 他明明就长得很正,风流无边,男女老少通杀! 062 有毒蚊子 演武台上的比试,看得云凌霄无精打彩的,忍不住地打了几个哈欠。 明明已经弱化了气息,淡化了存在感了,可云凌霄还是感受到了半个场子的打量目光,有很多的好奇,还有很多的蔑笑,特别是在她百无聊赖地打哈欠的时候。 整整齐齐的黑衣方阵中一抹红影,果然是惹眼得很。 热热闹闹的场子,也就武昌宫的弟子才统一了宫装,其他宫的子弟,各穿各的。 早知道武昌宫的规矩这么麻烦,她当初就选药诀宫才是。 云凌霄又忍不住地打了个无聊的哈欠,耳边传来细细碎碎的少女讨论声。 “看到了吗?她居然在打哈欠。玄明宫的弟子在跨境请教,她居然在无聊地打着哈欠。” “看着就是个不上进的庸才。所以当初玄明宫的史宫主才不让她进玄明宫。” “不过,我看她的眼睛倒是很漂亮,说不定,真是个美人。” “以白锦遮面,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大概就是个丑陋无颜色的。” “武昌宫,这回可是要丢人丢大了去了。” ......... 云凌霄一双弯弯的眼睛斜斜地往细碎的讨论声望去。 “看到了吗?她居然剜了我们一眼,不过是个新来的丫头,还是个走后门的丫头,居然敢剜我们!若是抽到与她演武,你们都认输,到时候我来给她跨境赐教,好好地教导她一番........” 洛水宫阵营里一个粉衣少女眼露阴鸷地对着比她略小的几个少女说道。 话未说完,忽然“啪”的一响,一个响亮的耳光甩在粉衣少女的脸上。 “谁?”粉衣少女低声怒喝道。 “是我!”粉衣少女右上方的古蕴容悠悠地说道,“郑伊人,刚才你脸上有只蚊子叮着你呢!好大一只毒蚊子,我想帮你打死它来着,没想到还是让它跑了。” 郑伊人没有感觉到毒蚊叮咬,只感觉到古蕴容一个巴掌毒辣辣的疼。她哪是帮她打毒蚊,分明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听不得她笑话武昌宫。 顿时一股被辱打的恼怒浮上心头,恨恨地骂道:“古蕴容,哪有毒蚊,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折辱同门,该当何罪!你别以为你是古宫主的千金就可以为所欲为,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你区区一武昌宫宫主的女儿.........” 郑伊人怒骂到一半,就被底下的小师妹扯住衣袖了。 郑伊人回头,甩开小师妹的手,怒骂道:“这小贱人欺人太甚,你们若是护着她,便是与我过不去.........” 小师妹吞吞吐吐,犹豫几番,好不容易下了决心想告诉郑伊人所见,却被郑伊人一声怒骂喝住了。 郑伊人是青云城近卫军郑飞之女,其父手握军权,故向来目中无人,偏偏她是个颜值控,看上了洛水宫风流少年林西羽,故而一味地踩着武昌宫。 郑伊人心胸狭窄,向来言出必行,故而一般人都让着她。 郑伊人看着拉着她的小师妹怯懦不敢出声,扬起脑袋,对着古蕴容蛮横说道:“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便是闹到师父那里,也要剥了你一层皮。” “真的是有毒蚊子..........”古蕴容委屈地说道。 忽然,一只发着微微金光的黑蚊子在郑伊人的眼前飞了一圈,郑伊人脸一黑。。 黑沼金光毒蚊。 063 睚眦必报 郑伊人修过药诀宫的课。 黑沼金光毒蚊,叮人让人毫无知觉异样,可叮咬过后,整个人的皮肤会出现密密麻麻的毒斑红点,继而红肿如猪,不必用药,却要一个月左右才能消肿退斑。 郑伊人慌慌张张地举手撩开广袖,双手可见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毒斑红点了....... “怎么了?“林西羽作为洛水宫的大师兄,听到争执声过来问了一下,看到郑伊人瞬间整个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成一个猪头,被吓得后退了几步。 郑伊人看到林西羽的瞬间,整个人心态崩塌了,都忘了掩面,直接哭着指着古蕴容鼻子骂:“你这贱人,有心害我,看到了毒蚊子,你怎么不早点下手打?” “我一看到就打了,可黑沼金光毒蚊那么灵敏,我已经尽力了........”古蕴容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了眨。 “你........”郑伊人被古蕴容一语噎住了,不小心扫到旁边的林西羽一脸嫌弃之色,才记起颜面一事,这才双手捂着脸哭着离去了。 药诀宫阵营中主位上的宁澈,看着武昌宫阵营中百无聊赖的红衣女子广袖下青葱玉指刚打过召唤铭文的痕迹,忍不住地眸光晃动。 还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丫头。 连黑沼金光毒蚊都能驯化!怪不得小白狼王兽两日四阶。 洛水宫阵营的闹剧,云凌霄看都没看一眼,太过无聊,正想起身离开,忽然听到台上主持演武的司马相与喊高喊了一声:“下一场演武,魂凝七品,玄明宫的云泽英对离幻宫苏玉颜。” 云凌霄漫不经心地抬眸遥望演武台上的少年,一袭浅灰色的袍子略为有些陈旧却十分的干净得体,棱角分明的五官掩饰不住得俊美,虽然有些冷峻,却仍旧虏获不少少女的目光。 魂凝七品。 云凌霄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半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 云泽英负手而立,单手作出请对方出招的手势,彬彬有礼,脸上是淡漠无痕。 苏玉颜莞尔一笑,犹如翠柳之下的明眸,波光微微流转,嘴角浮起一抹浅笑,窈窕身形一闪,灵力散发着隐隐的火光,迅速冲到云泽英面前,灵力瞬间爆发出磅礴的狂躁。 苏玉颜,手指轻舞,从指尖飞快射出数十道凌厉的火光冲向云泽英,在触及云泽英衣袖的瞬间,化作朵朵灿烂的火光莲花,莲花炸裂,爆发出猛烈的火焰袭击。 席上众人,屏住呼吸。 离幻宫擅幻术,一般会采取远距离攻击。可苏玉颜出手就是近身搏战,火莲攻击。原以为对上擅长近身剑战的玄明宫弟子是要吃亏的。 却没想道,她的火莲之术,如此精湛,空气中嗤嗤燃烧后剧烈爆炸的声音几乎要冲破人的耳膜,一股烈焰吞噬的焦灼之味刺激到人的鼻尖,让人忍不住地心神一震。 云泽英灵敏的身形犹如闪电,迅速闪避,完美地避开密密麻麻的火焰灿莲。。 可苏玉颜手指舞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犹如残影,上百道火光向着翻跃到空中的云泽英飞去,将其包围了起来,触及云泽英的瞬间,火光点线连成面,化作一朵巨大的火莲花,直接将云泽英吞葬在一个庞大的火海之中。 064 大的没出息,小的要进阶了 观战席上的苗氏倏的一下站了起来,一双眼睛惊恐地晃动着,飞快地在演武台上扫寻着身影。 演武台上少女苏玉颜,一双灵动的眸子里,没有一击制胜的兴奋和雀跃,错愕地晃动着,瞬间氤氲盈满眼眶,仿佛满得要掉落了一般。 云凌霄看着台上的苏玉颜,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随风微微晃动,双肩有些微微地颤抖,粉唇微启,无声地呢喃了一句“云泽英.......” 云凌霄一双漂亮的眼睛忍不住地翻了白。 这个臭小子........ “哥.......”观战台上跳起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一声怒吼,声如洪钟。 云泽雄。 云泽雄,一双眼睛通红,如嗜血一般,几步跳上演武台,浑身灵力集于拳头之上,一记重拳直直向着苏玉颜的胸口而去。 “你这个妖女,不过是演武,竟然出手如此狠辣,要了我哥的性命,今日拿你命来还!”云泽雄怒吼如暴躁的狂狮,要击碎了眼前的女子。 苏玉颜沉浸在错愕之中,听到云泽雄一句“要了我哥的性命”,眼泪倏的一下从她眼眶中滑了下来,竟然忘了避开来势汹汹的一拳。 眼看一记重拳就要落在苏玉颜的身上,观战席上一片哗然。 “离幻宫的苏玉颜用了近身战术?没有用幻术?” “一击就中了?” “玄明宫的同境同品级男弟子,竟然没有还手的余地?” “秒杀?被秒杀了?” “人,没了?” “死了?玄明宫那个叫云什么来着的弟子,死了?连个哀嚎声都没有,直接被苏玉颜的烈焰火莲吞噬了,烧成灰了?连个影子都没了?” “这是什么情况?历来作为五宫之首的玄明宫,数百年来,输得最快、最惨的一次!” 观战席上的哗然的讨论声落在云泽雄的耳朵里,云泽雄胸膛中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丹田中的金丹忽然急剧地运转了起来,速度超过平常的数十倍。金丹的急速运转、壮大,仿佛将丹田抽成了一片真空,不断地向外汲取天地之间的灵气。 云凌霄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 大的没出息,倒是激得小的要进阶了。 云凌霄藏在广袖下的玉手一翻,掌心中出现一颗比她掌心还要大上许多的极品灵石,瞬间化为浓郁的灵气流向演武台上云泽雄的丹田。 灵石消失的瞬间,云凌霄的手心又出现一颗差不多大小的灵石,也是瞬间化为浓郁的灵气,流向云泽雄丹田。 如此反复,云凌霄的手上出现又消失了五颗极品灵石。 宁澈目不转睛地盯着云凌霄的广袖之下的一举一动,忍不住地眉宇拧成一团。 打扮得这么妖艳,居然是想吃嫩草? 宁澈眼尾瞟了一眼演武台上的云泽雄,眉宇更拧巴得更紧了。 她,喜欢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虎头虎脑的,还没长开呢? 换做是那个玄明宫的少年,宁澈还能一掌毙了他。可眼前这个热血小孩,还是个娃娃呢,他怎么下得了手? 她又怎么下得了手! 这个该死的妖女,什么眼神? 好待也看上个跟他这般玉树临风的有为青年,他还能堂堂正正地跟人家打一架。。 偏偏看上这么个小孩,他都不好意思下手! 065 你赢了! 演武台上的云泽雄吸取了云凌霄手上五颗极品灵石,丹田迅速扩展,金丹瞬间壮大,冲破炼体境,眉心命宫之中,一头雄狮若隐若现。 一拳飞出,伴随着一声响彻整个会场的狮吼,一头朱顶五花雄狮瞬间从他的命宫之中冲出,展现在他的头顶之上。 雄狮初吼,爆发出强大的威力,迅速集中在他飞出的拳头上。 演武台上的苏玉颜仍是怔怔,不为所动,目光空洞地锁在烈焰火莲燃烧过的地方。 云泽雄一拳即将触碰到苏玉颜的瞬间,他的肩膀仿佛被背后一股强大的灵力打了一下,踉跄地微微偏移了苏玉颜的胸口,擦着她的衣袖而过,落在演武台右上角的石柱上。 瞬间,石柱化为齑粉。 观战台上的呼吸一屏,进阶瞬间爆发的出来的力量十分的惊人。 这一拳,威力犹如妖兽狂暴,若是落在苏玉颜的身上,如何了得? 进阶瞬间的爆发力褪去,云泽雄已经是凝魂一品,却再也不是苏玉颜的对手了。 云泽雄错失了良机,即可转身,一双通红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突袭的灵力方向,呲着牙,无畏地吼道: “哪个背后出手的小人,他娘的,给我站出来,堂堂正正地跟小爷我打一架。” 云泽雄暴怒的声音落下的瞬间,一抹修长而淡漠的身影,缓缓地石阶而上,立在演武台上,轻轻地弹了弹一身干净而有些旧的袍子,冷着脸,对着云泽雄说了一句:“我!” 云泽雄瞳孔猛地一缩,既是惊喜又是委屈地喊了一声“哥.......” 不是哪个小人,是他一贯淡漠的亲哥,那个随时可以拎他起来吊打的亲哥。 他刚才骂了谁他娘的?!他娘,不就是他娘吗?!呃~ 他哥生气,后果会很严重的!云泽雄心里的鼓,咚咚咚地打了起来! 果然,云泽英气宇微卷,有些不满地盯了云泽雄一眼,线条刚硬的嘴角,冷冷地向着云泽雄吐了一句:“还不下去!” “噢!”云泽雄回过神来,脸色有些尴尬。 显然,他哥不满意他低估了他的实力。 显然,他这样咋咋呼呼地出现,乱了演武台的秩序,给他哥丢人了。 显然,没有进阶瞬间的爆发力,魂凝境一品的水平,在这魂凝境七品的演武比试中,是不够看的。 此刻的他,就像个跳梁小丑。云泽雄灰溜溜地跳下演武台,耷拉着个脑袋,穿过几排人流座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一抬头,看见站着的母亲,垂着眸子,又坐了下去。 他爹,云明礼,一双古板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演武台。 云泽雄咬了咬牙。 他丢人了,不仅给他哥丢人了,还给他爹、他娘丢人了。 演武台上的云泽英,一双炯炯有神的星眼微微地扫了一下对面的少女。 她的脸上有泪水滑过过的痕迹,心中微微一颤。 “你赢了!”云泽英垂下眸子,掩下眸子里的晃动,淡漠地说道。 云泽英转身,踏阶而下,才走了两个台阶,尖尖的耳朵就听到苏玉颜低低地一声怒骂“混蛋......” 云泽英停住脚步,微微地侧过头,眼尾轻轻地扫了一眼身后的少女,只见她皓齿轻咬粉唇,倔强地别过脸去。 在他回头望她一眼的几息后,少女卷风而起,率先飞离演武台。 风卷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衣裙飘飘,残留泪痕。 云泽英,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是生气了? 066 那你还三更半夜到我闺房 司马相与发了一会儿怔,很快回过神来,卷着清风落在演武台上,扬声高喊出判决声: “魂凝境七品,玄明宫云泽英对离幻宫苏玉颜。离幻宫,苏玉颜胜!” 司马相与饶有遗憾地看着云泽英的背影。 这个云泽英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居然这么有趣。 烈焰火莲吞噬,连个衣角都未曾烧焦,那可是苏家的血脉命魂,就这么轻飘飘的避开了。 向来血脉命魂都是用在跨境请教上。 苏玉颜,很是看得起这个云泽英。事实证明,他值得她用血脉命魂相搏。 云泽英输得如此干脆利落。 司马相与倒是挺有兴致想和云泽英过过手的。 可是,规则就是规则。 演武台上,率先下了演武台,不管什么原因,便是输,这是铁般地规则。 输了同境演武,便不能在台上跨境请教了。 好在都在青云学府,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离幻宫苏玉颜稍作休息,下一场进行跨境请教。”司马相与高声主持道,他指尖的灵力汇聚成,凌空中出现了一个金字虚榜,照榜念道:“接下来的演武比试,魂凝境三品,离幻宫云润霖对洛水宫夏碧春.........” 司马相与念毕,两个曼妙少女卷风飞上演武台。 夏碧春,一袭黄绿罗纱裙,犹如其名,娇俏中带有盎然春意。 却在云润霖轻轻飘落的瞬间,被压了一头,妃色钩花织锦芙蓉裙,华贵耀眼。 观战席上的一些少年声音响起。 “这一场,看的是美人。” “那云润霖,不愧是青云城第一美女,相貌、衣品、身段、举止都是一流的。” “如此美人,刚上台,我就觉得她已经赢了。” “呵呵,你可别小看她。听说她也是传承了家族的血脉命魂的,不止有美貌,还有实力。” 云润霖听着低低的议论声,得意地手一扬,右手食指上一枚黄玉戒指闪闪,瞬间吐出一把古琴。 古琴在日光下,琴弦银闪闪的。 玉碎琴。 云润霖的琴声,云凌霄在李府听过。那时,她为李氏弹了一首《凤鸣岐山》。 听过一次,云凌霄便无兴致再听她的琴声了,懒懒地起了身,迈着无声息地步伐离开会场。 司马相与点开榜单的时候,云凌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大致要到下午到场次,才会轮到她。上午的场次里,已经没有让她感兴趣的了。 离开了热热闹闹的会场,云凌霄直接摸出两张清风符,踏风直往药诀宫而去,直接落在宁澈的寝屋前。 云凌霄双手刚推开门,就听到身后的一个慵懒的声音,“云大小姐,还真是百无禁忌,男人的寝屋,招呼都不打一声,说进就进。” 云凌霄回头瞥了宁澈一眼。 白衣胜雪的少年,乌黑的长发简单地用了白玉冠束起来,端端正正地插了一支简简单单的九曲白玉发簪,看起来人模人样的,难道........? “屋里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宁澈被云凌霄漫不经心的一句反问噎住。 好不容易闭上眸子,顺了顺胸膛中噎住的一口气,宁澈轻轻笑道:“男女七岁不同席,男女有别.......”。 宁澈一本正经的说教尚未说完,就让云凌霄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打断了,“那你还三更半夜到我闺房!” 067 败家娘们 那你还三更半夜到我闺房! 宁澈被云凌霄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是噎得不上不下的,隔了好一会儿才恼羞地吐了一句:“你是我未过门的未婚妇!” 宁澈本性闲散惯了,虽说东陵国是礼仪之邦,但他自身不讲究道学,存粹是被云凌霄今日不知为谁的妖艳装扮刺激到了,心里气不过,要噎一噎这个肆意张狂的女子。 “噢~”云凌霄微微侧脸,一双眼睛在白锦之上,波光流转,笑意盈盈地向着宁澈说了一句“你是我未过门的未婚夫”后瞬间冷却成一双冰眼,狠狠地剜了宁澈一眼后,直接抬脚跨入他的寝屋内。 “.........”宁澈一脸的无奈。 这个女子,妖艳得能要人命,凶悍得能要人命,还无理得要人命。 可,仿佛,他还拿她没什么办法。 宁澈无语地坐在椅子上,顺手取了圆桌上的茶壶,无意识地倒了两杯茶,刚端起一杯茶,才发现自己起了半个身子。 自己这是要去给她端茶? 宁澈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堂堂一个东陵国的五皇子,竟然下意识地给她倒茶,还想给她端茶去? 妖女,果然有毒! 宁澈的耳尖略过一抹微红,略微慌张地坐下,将手里的茶送到自己的唇边,胡乱地喝了起来,眼角却在瞥着在他榻上随意乱翻的云凌霄。 她经常这样翻男子的榻吗? 宁澈这个念头一起,一口茶噎在喉间,下不去,猛地呛了一下,忍不住地咳嗽了起来。 云凌霄不耐烦回头瞥了他一眼,一双漂亮的眼睛忽然锁定在他的腰间。 宁澈忽然觉得有种不好的感觉,刚要起身走人,就被云凌霄拎着后衣领子,扔在榻上。 云凌霄一双素手,毫无避忌地肆意在他的腰间扫荡,三两下,就从他的腰间摸出一块玉牌来。 “你.......”宁澈彻底地无语了。他就没见过这样女子。 “我家的东西,我拿走了。”云凌霄瞥了宁澈一眼,冷冷道,直接将玉牌放入广袖之内。 “那是你家给我家的信物!”宁澈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攫住云凌霄的手腕。 “那就没错,是我家的东西,我,拿走了。”云凌霄冷淡地推掉宁澈的手,直接往药诀宫的炼药阁走去。 云凌霄推开炼药阁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花倾落正守在一黑玄冰铜鼎旁,用着灵力微微地扇着幽冥浅焰。 云凌霄知道,他是在煨着筑脉方的汤底。 这汤底,用七七四十九味珍贵的药材煨上七七四十九天,火候不急不徐,得慢慢地煨着。 可她母亲凌氏给宁家的那块信物白玉,可以缩短十几天的用时,从七七四十九天缩短到六六三十六天。 云凌霄毫不犹豫地将白玉扔到微微冒泡的汤底中去。 她等得够久了,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姓宁的流氓出现,能医治她的姑姑,能短一天,她绝不愿意多等一天。。 随后而到的宁澈眼睁睁地看着云凌霄将那珍贵的玄冰白玉扔进汤底里,嘴角微动,忍不住想骂一句“败家娘们”,可“败”字的音还没发全,让云凌霄回眸一眼冷剜,又缩回肚子里去了。 068 你弄疼我了 “你小姑姑病得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多等几天又何妨?何苦白白浪费了这上好的玄冰白玉?” 宁澈看着在鼎旁细细搅拌着汤底的云凌霄,颇为幽怨地说道。 心里又感叹了下,这丫头,还知道玄冰白玉能缩短汤底熬制的世间,懂得还真不少,不太好忽悠。 宁澈的话刚说完,忽然感受到一股肆虐的杀意扑面而来,他尚未起身,就被云凌霄一手捏着脖颈凌空提了起来。 “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死的,早死几日,又何妨?何苦白白浪费了这世间的粮食?”云凌霄的眼睛里弥漫着肃杀的冰冷。 “我要是死了,谁来帮你熬炼筑脉方?谁来帮你医治你家姑姑?” 宁澈倒也不在意,有似无恐地看着云凌霄笑,颇有闲情逸致地用灵力传音。 果然,云凌霄眸子中的肃杀瞬间卸了一半,生冷的手,软了几分,刚要扔下宁澈,就收到他的灵力传音,“慢点,轻点!” 云凌霄掩下眸子中的不耐烦,轻轻地放下宁澈。 宁澈脚跟着地,在云凌霄松开手的瞬间,就自己扒开衣领对着一缸子静水当镜照。 水缸里的倒影,修长而白皙的脖子上半圈虐红。 宁澈啧啧地咂了咂嘴巴,这个女人,动不动就对他的脖子下手,上次是捏大动脉,这次是掐脖子。性质,有够恶劣的。 花倾落一边照顾着鼎下的火,一边偷偷地看着宁澈咬牙切齿、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竟然有说不出的开心,对云凌霄的好感度,蹭蹭蹭地往上飙。 向来都是他宁家五皇子算计别人,气得别人直跳脚,今日,他算是遇上对手了,终于也有让他跳脚的人了。 苍天有眼啊! 花倾落在内心深处悄悄地撒花! “看什么看,闭上你贼眼!”宁澈一肚子气没地方撒,狠狠地剜了花倾落一眼,骂道。 “不许闭眼,好好看着火!”云凌霄霸道地命令道。 “遵命,五嫂!”花倾落狗腿地想着云凌霄送上一个谄媚的笑容。 “.........”宁澈无语地看了看狗腿的花倾落,又看看了霸道的云凌霄,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就想回寝屋顺气去。 刚转身走没两步,就被云凌霄揪着衣领扯了回来,“好好熬药!” “你弄疼我了,这药,我熬不了了!”宁澈推掉云凌霄的手,没好气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摸着他脖颈上的半圈虐红。 云凌霄红唇抿成一条紧紧的线,压下把这个流氓扔出去的冲动,从广袖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盒,揭开盖子,用葱白的玉指挖了一些透明的膏药,扯开宁澈的衣领,俯身细细地涂抹在他脖子上的虐红处。 獭髓舒瘀膏,祛瘀破血。 清清凉的膏药,无色无味,在云凌霄的玉指柔搓下,仿佛沾上了清清浅浅的幽香。 宁澈高傲地睥睨着低头埋在他下颌之下的脖颈间的漂亮脑袋,一支长簪,一支步摇在他的眼睛下微微地晃动着,晃地他的心室仿佛也在晃动。 她的发间,也有一股清清淡淡的幽香。 这个女人,究竟吃了多少碧魂珠,才能养出这样醉人的体香。。 醉人也就醉人了,一般人也不怎么能闻得出来,偏他是吃过碧魂珠的人,对着这种好闻的香味,没什么抵抗力! 069 娶回东陵国镇宅,可以辟邪! 花倾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是他家五哥吗?他家五哥,不是个洁癖狂吗? 每次给他家五哥陪练,还得给他五哥当上药童子,每次给他五哥上药,他五哥总是要他沐浴更衣,得在水里泡上个个把时辰,手指揉搓得几乎要退了一层皮,他五哥才让他上药。 如果他没记错,云凌霄这一身的衣裳没换过,她的手刚才还摸过黑玄冰铜鼎,还搅拌了鼎里的底汤呢!他家五哥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让她扒开衣领涂抹脖颈上药? 变了!他五哥变了! 这一幕,怎么看,都那么熟悉。像,像,像!像极了他家大伯花风雾每次比试输给他家老头子花风雪的时候,他家大伯娘蓝氏给他家大伯上药的情景。 每次,他家大伯花风雾都是这样的销魂的表情,故意使出来的,打不过他亲生的弟弟,便在感情上撒一把狗粮,虐一虐那个鳏夫弟弟。 可,他花倾落从来也没打赢过他宁澈,他宁澈凭什么撒狗粮虐他呢? 天道何在! 花倾落一双眼睛雾气氤氲、委屈巴叽地瞄了瞄宁澈,宁澈被花倾落瞄得不爽快了,刚想赶他出炼药阁,就听到云凌霄的声音,“行了,熬药去吧!” 宁澈一对长眉微拧,这么快就抹好了?上药不是要细涂慢抹的吗? 宁澈慢慢地起身,往水缸走去,扒开云凌霄刚帮他整理好的衣领,照了照,嘴里叽里咕噜地呢喃着:“这,抹得不够仔细阿,还漏了些许.......” 宁澈眼尾扫到云凌霄在锦帕之下的红唇高高得撅了起来,映在白色的锦帕上,犹如一道惹眼的红霞,还挺好看的! 一时看呆了眼,差点让凌空飞来的白瓷瓶子砸到他一张俊美的脸上。 宁澈定睛一看,獭髓舒瘀膏! 所以,她的意思是只负责帮他涂抹一次,以后的,让他自己搞定? 哪一次,他磕着碰着了,不是屁股后一堆堆的人好话求着软化哄着要他上药?这女子,不仅粗蛮无礼,还不贴心! 这,得亏她是在尚武的北冥国长大的,要是在礼仪之邦的东陵国,她可怎么活啊? 就冲着她这脾气,也没几家人敢要她的。怪不得她家,早早就把她塞到他宁家来。 放眼整个东陵国,也就他宁澈,最是不受规矩拘束的人。 给他当王妃,的确是她最好的出路!脾气不怎么样,倒是有个会为她盘算的好母亲!他脾气很好,怎么就没摊上给为他盘算的好母亲呢? 他家皇后花风雨娘娘就知道把他当成个笼络花风雪的棋子使,不把他当儿子看。花风雪给他订了这么个有毒的女子,挖了这么大个坑,花风雨二话不说,就直接把他推了进坑里。 如此刁蛮霸道,说什么医药她家姑姑,就会给他退婚书和碧魂珠。退婚书答应的果断,不见她露出来瞧瞧。碧魂珠说不确定,却是直接给了他七颗。 这女子,不按常理出牌,大约是只能娶回东陵国镇宅去。 胜在够刁、够腹黑,可以辟邪! 宁澈默默地将云凌霄扔给他的瓷瓶盒子收入广袖之中,又从广袖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手心里。 东陵国是礼仪之邦,讲究礼尚往来。 她都主动送他獭髓舒瘀膏了,他怎么也得回个礼吧。 宁澈从手心里取出一条精致的芙蓉玲珑赤金坠子,塞到云凌霄的手心里。。 云凌霄秀眉微蹙,正想还给他的时候,忽然鼻尖闻到一股清清浅浅的味道,将芙蓉玲珑赤金坠子送到明眸之下仔细端详,白锦之下的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 070 贪她 宁澈从手心里取出一条红绳结着精致的芙蓉玲珑赤金坠子,塞到云凌霄的手心里。 云凌霄秀眉微蹙,正想还给他的时候,忽然鼻尖闻到一股清清浅浅的味道,将芙蓉玲珑赤金坠子送到明眸之下仔细端详,白锦之下的嘴角勾起弯弯的弧度。 芙蓉玲珑坠子里裹了一层镂空的温碧石,温碧石里又裹了一颗碧魂珠。 如此一来,整个芙蓉玲珑坠子触手生温,日日夜夜佩戴在胸前,又可缓缓催香润体,再合适小姑姑不过了。 云凌霄不知道,她如此眉眼弯弯、明眸流光地端详着宁澈送她的礼物,让宁澈心里是如何得舒服! “送我了,这坠子!”云凌霄抬眸浅笑道。 “噢~”宁澈浅浅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喜欢碧魂草的幽香,碧魂草的幽香有安神助眠的作用,她的眉宇间时常浮着一抹躁,应当有睡眠失调之症,就像曾经的他那般。 这个玲珑坠子,他本是想给他母亲花风雨做的,可当玲珑坠子做成的时候,他才发现上面雕的不是他母亲最爱的木兰花,而是云梦楼旁的芙蓉花。 宁澈看着云凌霄小心翼翼地将芙蓉玲珑坠放入广袖中,忽然心有略过一丝不悦。 明明喜欢,却不戴上? 宁澈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云明曲房间里焚烧着碧魂珠的香炉,心下一沉,“你该不会想把这个坠子送给你姑姑吧!” 云凌霄瞥了宁澈一眼,不语,正欲转身离去,忽然被一只大手攫住手腕,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入她的广袖中,修长的食指一勾,芙蓉玲珑坠被勾勒出来,坠子上的红绳挂在宁澈的手心中。 “不送了?”云凌霄冷冷地看着宁澈。 “送。”宁澈双手解开红绳上的平安扣,绕过云凌霄细细白白的脖子,再为她扣上平安扣。 云凌霄反应过来,单手抓着坠子,刚要一扯,就听到耳边一个扬着暖暖气息的声音,“以后,你小姑姑不需要碧魂珠了。” 云凌霄心神微微一颤,抬眼,眸光闪闪地望着宁澈。 “相信我。”宁澈对着云凌霄闪烁的眼睛说道,仿佛像是一道郑重的承诺。 云凌霄抿了抿唇,眸色坚定地对着宁澈说,“你医治好我小姑姑,我定会如你所愿。” 宁澈看着眼前的人,一双漂亮的眼睛没有平时的幽深如潭,清清澈澈的,像一湾浅水,泛着波光粼粼,仿佛这才是冷艳生香底下的灵魂,干净透彻地让人想占有。 宁澈喉结轻轻动了动,空咽了一下,浅笑道:“好。” 话音未了,美人已经擦肩而过,顾自离去。 好?!好无情的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宁澈呆呆地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心湖中的涟漪一圈一圈地漾了起来。 怎么办?此女有毒,而他,好像中毒了。 宁澈原以为他贪的是碧魂珠的一缕清香,可当她说,如果他医治好她小姑姑,她定如他所愿的时候,浮现在他脑海里的,不是碧魂珠和退婚书,而是她云凌霄。。 他,仿佛有些贪她了。 071 不战而胜 云凌霄刚走出药诀宫,就收到古蕴容的铭牌传音,“下场比试就轮到你了,快些过来。” 云凌霄眼中浮起一抹狐疑,明明光屏榜上的顺序,没那么快的。云凌霄身影如魅,直接消失在无人的药诀宫门口。 出现在演武场东三门的时候,耳边传来的细细碎碎的嗤笑声。 “那个云凌霄,不会是尿遁去了吧!” “丑女不敢现身,输了比试不打紧,丢了武昌宫的脸面,怕是混不下去,干脆躲起来了吧。” “九成九是这样子了。” 细细碎碎的声音大都是从旁边洛水宫的阵营传来的,多是少女的声音,云凌霄冷眼一瞧,还是郑伊人身边的那群小姐妹。 “云凌霄到了!”边上的古蕴容见到云凌霄的瞬间,不由分说的,直接闪到云凌霄的身后,释放出巨大的灵力,一掌风力奔腾而出,直接将云凌霄凌空呼上演武台。 云凌霄踉跄落地,踩个几个歪歪扭扭的步伐才稳下身子。 司马相与冷冷地瞥了一眼这个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女子,红衣飘飘,白锦遮面。如此扭捏作态,让人心生厌烦!司马相与衣袖一挥,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正想飞离演武台,让出比试空间。 忽然,演武台上的黑衣少年眼角瞥了一眼洛水宫阵营里的古蕴容,一个翻身落下演武台。 “........”司马相与瞪大眼睛看着顾自离去的小子,又抬眼望了望观战台上的古蕴容。 古蕴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狡黠笑意。 嚣张的小妮子,玩呢!古宫主不在,路震山把这个小妮子都宠上天去了! 司马相与咬了咬牙,冷冷地瞥了一眼云凌霄,冷漠地扬声道:“结丹境三品,武昌宫罗四水对武昌宫云凌霄,云凌霄胜!” 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取胜了,云凌霄正向离开演武台。 司马相与不耐烦地扬声道:“不战而胜,现由云凌霄进行跨境请教。” 云凌霄停下脚步,回头看见司马相与随意地在光屏上点了一个名字,“云泽雄,请上台赐教!” 云泽雄! 云凌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挂着狷狂肆意。 观战台上的云泽雄看到台上的红影眼角挂着的邪笑,脑海里浮现着上次被她一拳差点打爆了脑袋的画面。 瞬间头皮发麻。 开什么玩笑!让他上台给云凌霄赐教? “云泽雄,叫你呢!”方鸣一看着云泽雄一脸黑一动不动,拍了下他的肩膀,提醒道。 “我不去,我现在是魂凝境了,应该是炼体境的人去赐教!”云泽雄嘟着嘴回道。 “你报名的时候是炼体境,点到你了,就得你去。司马师兄最重规矩,你若不去,日后小心师兄责备。”方鸣一边推边劝道,“你就上台意思下,把人撂下台就得了。” 云泽雄一脸的黑线,“把人撂下台?你去试试!” “我也想逞一逞炼体境的威风,可惜天不与我这机会,白白便宜你了!还不快去?我看司马师兄可没什么耐心了。”方鸣一将云泽雄推离了座位。 云泽雄踉跄而起。 瞬间,众人目光集聚而来。 顶着众人的目光,云泽雄硬着头皮,慢吞吞地走上演武台。 对面红衣女子再怎么遮面,那双弯弯的眼睛挂着的肆意的邪笑,还是那么熟悉,仿佛刻入了骨子里去了。 “开始吧!”司马相与不屑地瞥了台上一对扭扭捏捏的人,冷漠说完边飞身走人。 站了好一会儿,云泽雄都没出手的意思! 云凌霄就那么斜斜倚着一个石柱,懒散地看着对面的小少年。 “还不出招!玩呢?”司马相与怒喝了一声。 乡下来的新人,没见过世面。 云泽雄咬了咬,周身灵力完全释放,一头朱顶五花雄狮赫然从他的命宫急蹿而出。 观战台上一片哗然。 方一鸣无语地扶额。命魂全现是在跨境请教的时候用的,不是在跨境赐教的时候用的。云泽雄,这个白痴! 果不其然,台下一片哄笑声起。 云泽雄顾不上众人的哄笑,浑身灵力集中于一拳飞出,朱顶五花雄狮一声狮吼,凌厉跃出。 众人顿时呼吸一屏,鸦雀无声。 跨境赐教,命魂全开,灵力汇集一击,跨境赐教,虽说对方长他几岁,再怎么也是个弱女子,如此赤裸裸的跨境欺压,果然是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 摊上这样毫无风度的小子,也算是这个云凌霄的少女倒了血霉,一点不懂怜香惜玉的风度。 众人正是婉叹之时。 云泽雄眼看逼近云凌霄,云凌霄玉手轻抬,云泽雄脑子里闪过去岁蜿蜒山瀑布下的一劈掌让他在床上躺了近月,心中一惊,急忙刹住拳头,从旁边翻落演武台。 反转来得太突然,观战台上先是一怔,很快哄堂大笑。 乡下来的野小子,跨境赐教,命魂全开,然后自己摔下演武台去。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司马相与看着自己新入的师弟如此狼狈,不站而败,心中气急败坏的。 “云凌霄跨境请教,胜!”司马相与咬牙宣判道,“不战而胜,云凌霄继续请教魂凝境。” 司马相与点开光屏,眼眸底下闪过一丝狡黠,光屏上出现云泽英的名字,“魂凝境,云泽英,上台赐教。” 司马相与狡黠地看着云泽英缓步拾阶上台。 云泽英站上演武台,抬眼望了一眼对面的红衣女子,碰上她似笑非笑的眼眸子,直接侧身对着司马相与抱拳道,“我认输!” “又认输?!玩呢!“司马相与忍不住一掌飞向云泽英! 云泽雄腾空退步,顺势飞落演武台下,漠然转身,回去自己的座位。 司马相与额上青筋跃跃微颤。一个结丹的废物,一连三场,不战而胜,再进一步,就要列入今春甲榜了。那才是丢尽青云学府的脸面! 武昌宫不要脸,云泽雄丢了赤翼宫的脸,云泽英又是个不顾脸面的闷葫芦,司马相与冷眉一横,也不点开光屏,直接扬声喝问:“结丹境三品,武昌宫弟子,云凌霄,三场不战而胜,哪位魂法境弟子愿诚意赐教?” “我来!”一声风流声起。。 一位风流公子,衣袂飘飘,翩翩落在演武台上,一双勾人的眼睛,挂着玩味的笑意。 072 死胖子的儿子 “我来!”一声风流声起。 一位风流公子,衣袂飘飘,翩翩落在演武台上,一双勾人的眼睛,挂着玩味的笑意。 林西羽。 “云姑娘,未动一招连赢三场,实在让人佩服。今日演武,乃我青云学府盛事,还请姑娘摘下面纱,以敬春闱演武?”林西羽缓缓而道。 林西羽话音一出,云凌霄只觉得观战席上大半个场子隐隐地躁动了起来,就连武昌宫的阵营也透出某种蠢蠢欲动的气息。 古蕴容的精致的小脸,一抹雀跃隐藏不住地流泻了出来。 云凌霄心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目光又扫了贵宾席上的林生钱。 死胖子,一双精明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演武台。 麻烦! 云凌霄目光一凛,冷冷问道:“春闱比试可有规定,不可批面纱而上?” “未有。”司马相与秉公而道。 林西羽,不就那点小心思,急着要打了路震山的脸。都是为了私利,不顾青云学府的脸面的家伙! “既无明文规定,那就恕难从命。”云凌霄寡淡说道。 观战席上浮起一股集体的失望之色。 忽然有人高声喊起,“不揭面纱,谁知道你是不是云凌霄?” “对啊,对啊,哪知道你是不是冒名替战?”观战席上立刻有人高声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摘面纱!”离幻宫里忽然一声高喊。 洛水宫阵营里的弟子,有节奏地相应,“摘面纱!” “摘面纱!” “摘面纱!” “摘面纱!” ........... 忽然大半个观战台的弟子有节奏地形成共鸣呼声“摘面纱!摘面纱!摘面纱!” 便是武昌宫的人,大半个阵营的弟子也参与了同呼。 云凌霄一脸的黑线,歪着脑袋看着远处的古蕴容一脸的贼笑,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摘面纱不是问题,问题是贵宾席上那个死胖子,难缠得很! 云凌霄瞥了一眼对面的林西羽,眉清目秀的脸上挂着一副得意的奸笑,和古蕴容还真是一般无二。 在青云城还要待上阵子,招惹上那个死胖子,得不偿失。 云凌霄无心纠缠,淡淡地说了句,“我认输!”转身就想跃下演武台。 忽然一道冰盾从空而降,立在云凌霄面前,阻断她去路。 “便是认输,也请姑娘揭下面纱,以敬春闱比试。”林西羽义正言辞地说道。 云凌霄侧眸望向司马相与。 司马相与漠然挥袖退了两步,虽说并无明文规定不可披面纱而战,但林西羽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如此上台,闹了一场就安然退去,岂不是便宜了她? 云凌霄面色渐冷,转身的瞬间,眉稍浮起一抹嚣张的冷笑问道:“若我执意不肯呢?” “那便得罪了!” 林西羽浅浅一笑间,修长的手指快速翻飞,狂风忽起,袭卷而向云凌霄,暗藏一枚冰箭,向着她的秀发而去。 云凌霄身法如魅,瞬间消失在狂风之中。 林西羽心中一凛,倒是小瞧了这金丹不运的少女。只是凭着体术,竟能练就处如魅的速度。 林西羽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旋即周身灵力急聚,在头顶展开一堵冰盾。 果然,高空上一抹红色的残影,从高空中俯冲而下。 没有灵力,利用高空俯冲之势,倒是个有头脑的,不似武昌宫惯用的蛮力。可惜,在他魂法境面前,依然不够看的。 林西羽左手单手撑着冰盾,右手指尖泛着浓郁的灵光,嘴角扬着惯有的浅笑。 云凌霄眼角瞥见冰盾下泛着灵光的指尖蠢蠢欲动,冷冷一笑,左手捏着一枚银戒指迅速扣在中指,正要结束这场战斗,忽然听到一声刺耳的疾呼声从贵宾席上传来,“凌霄儿,手下留情,那是我儿!” 云凌霄猛地微微一侧,凌空而下的拳头错开林西羽的脑勺,破开冰盾,砸落在演武台上。 演武台上,烟尘滚滚。 观战台上鸦雀无声。 烟尘升起之前,魂法境凝结而出的冰盾发出龟裂的声音。 这.......这.......这是一个少女的拳力?没有运用一丝的灵气,单靠体术和俯冲造成的冲击? 林生钱,连爬带滚地从贵宾席上穿过人流座位,往演武台而来。 烟尘淡去的时候,演武台上赫然出现一个半米深坑。 “西儿、凌霄儿........”没有半点修为的林生钱,用广袖不断地煽开烟尘,好不容易烟尘散去,坑里竟无一人。 林生钱一脸灰尘,老眼氤氲地四处张望寻。 “爹,您怎么上来了?”林西羽忽然出现在林生钱的身边,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林生钱猛地一回头,看见一尘未染的儿子,两行老泪倏的一下落了下来,抱着儿子痛哭起来,“吓死你老爹了!我的儿啊!” 林西羽郁闷地看着他家老爹老泪纵横的模样,在这场面上,有点尴尬,仿佛挺丢人的。 云凌霄立在演武场的柱子上,一脸的黑线。 她差点把林生钱那死胖子的儿子脑袋开瓢了? 幸好,只是差一点!真开瓢了,也挺伤她荷包的。 运气不算背到极点。 云凌霄正想跃下演武台,忽然一根千丝绕飞卷而来,缠住云凌霄的右手腕。 “不摘面纱,休想走。”林西羽倔强地喝道。 云凌霄转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林西羽。 好小子,长得比他爹好看,身手也比他爹好,就是没他爹的眼力劲。 云凌霄回眸,眉眼挂着一抹肆意的笑,右手一扬。林西羽冷不丁地被千丝绕拖行了两步。 林西羽心下一沉,灵力从指尖游走在千丝饶向着云凌霄冰封而去。 林生钱心中一惊,猛地跳起来,扬起手,狠狠地拍了下林西羽的脑袋,厉声喝道:“臭小子,不得无礼!” 林西羽被他老爹一下拍懵了,整整齐齐的冠法被拍散了几丝散发,颇为狼狈。 “还不给我收了你的法器!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林生钱直接抬起他的小短腿,往林西羽的大长腿一踹。 林西羽本能的一闪躲,毫无修为的林生钱跌进演武台上的半米深的坑里,惊起好大的一团烟尘滚滚。 云凌霄避之不及,让烟尘呛了一下,打了个喷嚏,面上的白锦绣帕离面扬去。。 云凌霄争相扬手取回,眼尾扫见一抹黑影,信手一扬,白锦绣帕有如生了灵魂的妖兽乖巧而去。 073 倾城绝色出 云凌霄避之不及,让烟尘呛了一下,打了个喷嚏,面上的白锦绣帕离面扬去。 云凌霄正想扬手取回,眼尾扫见一抹黑影,信手一扬,白锦绣帕有如生了灵魂的妖兽乖巧而去。 云凌霄歪着脑袋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没有一丝的痕迹。 “凌霄儿,你没事吧?” 云凌霄听到林生钱的声音,慢悠悠地转身望了一眼石柱下的一个肥嘟嘟的泥人,活像是一尊被捏坏了的土塑。 灰尘裹身的林生钱,脸上的笑容十分的灿烂,嚎啕大哭过的脸上,泪水沾了灰尘,让脸上的笑容勾起一道道的灰土褶子,模样看着特别的滑稽。 这个死胖子,还是这么沙雕! “没事!”云凌霄淡淡回了林生钱一声。 林生钱,这家伙是属什么的,眼神这么好使?她都让古蕴容妆成这副模样了,又遮了块白锦,他还能认出来! 所以,就他一穷二白、手无缚鸡之力的中年潦倒之徒爬到青云城首富,也不是没道理的。 林生钱一把将扶着他的林西羽扯到前面,得意地向着云凌霄介绍道:“这是我儿,林西羽。” 云凌霄一双漂亮的眼睛瞥了一眼忽然有些呆滞的林西羽,淡淡地说道:“噢!小伙子长得不错!” 林西羽看着石柱上的红衣女子,面纱离面,一张完美无瑕的绝色容颜展露无遗。 眼前的女子,仿佛是被造物主精雕细琢出来的绝世玉人,没有一丝的缺陷,出尘脱俗,冰清冷艳,倾世倾城。 林西羽抬眸望了望对面武昌宫阵营上为首的路震山,他棱角分明的大汉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得意之色,顿时心里千万草泥马奔腾踏过。 这大老粗挖了个大坑给他跳了! 巨大的坑! 整个观战席上,青云学府绝大部分的弟子都愣住了。 风起面纱扬,倾城绝色出。 面纱掩去容颜,仍有一双漂亮的明眸。云凌霄一上场,众人心里也明白,她绝不是传说中的丑陋无颜色之辈,却怎么也想到,会美成如此模样,几乎要让人窒息了。 不少目光呼啦啦地落在离幻宫阵营中的云润霖身上,又哗啦啦地移到演武台石柱上临风而立的云凌霄处。 云润霖,青云城第一美女?她还是青城第一美女吗? 在云凌霄的冷艳灼华之下,云润霖显得略微苍白暗淡了些。 拥有青云城第一美女称号的云润霖,在云凌霄的盛世美颜下,完败! 台上的许多少女,心中惊起波澜,青云城竟多了一个如此好看的女子,便是一身的怪力,依然遮挡不住她玲珑曲线和无可挑剔的绝美容颜的光辉。 美得如此刺激人心! 造物主偏心偏得太离谱了! 离谱得让人心生羡慕和嫉妒! 场上的女子尚且为之折服,何况男子! 多少男子灼灼目光遗落在她的身上,忘了收回! “他娘的,是谁说的武昌宫的女弟子是个丑陋无颜色的?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观战席上有人忍不住高声骂了一句。 “什么丑陋无颜色,明明就是个绝世美女!别说是青云城了,怕是整个北冥国,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我的钱啊,我的钱啊,我押在林西羽身上的钱啊,没了,没了.......”忽然有人哀嚎了起来。 “他娘的,当时是谁让我押林西羽的?是谁说武昌宫必败无疑的?” 忽然,观战席上各种高低错落的吵杂声此起彼伏的,吵得云凌霄眉心的躁意多了几分。 “凌霄儿,他们都让你的盛世美颜惊呆了!” 林生钱看见云凌霄眉心的躁,赶紧嘴上抹蜜,笑意灿灿地说道,又扯了扯林西羽的衣袖,对着林西羽说道: “儿啊,赶紧的,给凌霄儿问个安!” 林西羽一张英俊的脸差点扭成一块抹布样,他爹今天是抽什么风? 从上演武台就没说过一句正常的话,现在又让他给云凌霄问安! 怎么看,云凌霄都要小他几岁,怎么反倒让他给她问安了? 便是对方是个绝色美女,也不至于这么糟践自己亲生的儿子吧! 林生钱看自己的儿子磨磨蹭蹭的,半天没个动作,还一脸的不情愿,忍不住地凶了林西羽,“还不快点,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说着,刚要抬起他的胖短腿,脑子闪过刚才没踹到人反而跌入坑里去了的模样,讪讪地放下半台的脚。 林生钱又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对着云凌霄说道: “小孩子,怕生!不好意思了!凌霄儿,不要见怪!” 林西羽闻言,差点丢人丢哭了。 这话说得,他爹全然将眼前的小丫头当他长辈了。 他成了长辈面前扭捏作态的小孩子! 他真心想一掌把他爹劈晕了,让他少说几句话! 丢人呐! 当着全学府的人面前,丢大了! 可他不能,他要敢劈晕了他爹,他的月钱就没了。 更何况,他还组了个赌局,这回可输惨了! 便宜没占着,浑身卖精光了也还不了,全指望着这个青云城首富的爹! 云凌霄看着扭扭捏捏的林西羽,感觉他和他二叔家的云泽雄,没两样!又淘又熊!淡淡地应了句“噢~” 林西羽脸上乌云压眉宇,那个小丫头说“噢~”,全然把她自己当长辈了?! 一个修为比他低、年纪比他小的小丫头,把他当晚辈了? 林西羽还没尚且还没从丢人中走出来,更丢人的事情发生了! 他那胖老爹,蹦跶着跳了起来,强按着他的脑袋,给云凌霄行了个礼。 云凌霄受了礼,随手从她的右手手指上退下一枚银戒指,扔到林西羽的手心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见面礼!” 林西羽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还给见面礼! 还真成了晚辈觐见长辈的场面了! 林生钱瞄了瞄林西羽手心的银戒指,心下一喜。 好家伙,朴素无华的银戒指上镶嵌着一颗金刚钻,在战斗中可以放大拳力数千倍。 眼下的坑,正是这金刚钻的威力所造就的。 林生钱忽然又一后怕,刚才若不是他喊了一声,这一拳若是砸在他儿子头上,那可怎么好! 林生钱见儿子傻不啦叽的地拉着脸不说话,稳下又喜又惊的小心脏,对着儿子喝了一声“还不把凌霄儿给你的见面礼收好?” 顿时,林西羽的脸拉得更长了! 林生钱抬头又笑颜灿灿地对着云凌霄谢道:“谢谢凌霄儿!” 好好的一个春闱演武现场,怎么变成了个大型的认亲现场? 司马相与大步跨出,横眉冷道:“还请林伯父先行离场,比试胜负未分,还将继续!”。 林生钱眉心一跳,还打?刚才凌霄儿差点一拳把他儿子脑袋开了瓢,还打? 074 你是来搞笑的吧 好好的一个春闱演武现场,怎么变成了个大型的认亲现场? 司马相与大步跨出,横眉冷道:“还请林伯父先行离场,比试胜负未分,还将继续!” 林生钱眉心一跳,还打?刚才凌霄儿差点一拳把他儿子脑袋开了瓢,还打?林生钱赶紧的将林西羽的手臂钳在他的胳肢窝下,摆摆手道:“不打了,小命要紧,我们认输!” 林生钱说完,就拖着林西羽走下演武台。 司马相与瞪大眼睛,眼睁睁地林西羽被林生钱拖着往演武台的台阶走。 林西羽可是最后一道关闸了,他下了演武台,云凌霄可就是四连胜,通关了! 成了第一个名列春闱甲榜的弟子! 一个金丹不运的女弟子,名列春闱甲榜!! 司马相与简直想破口大骂,林西羽这货,把青云学府的面子往哪儿放? 司马相与怒气腾腾的时候,忽然看到林西羽摔掉林生钱的手,折身往回走,顿时眼睛一亮。 这货,良心未泯,尚有大义! 林西羽一张俊秀的脸蛋涨成猪肝色,心一沉,破罐子破摔,对着武昌宫的阵营方块高声大喊:“我林西羽,有眼无珠,不知道美为何物!” 愿赌服输!输要输得有气度! 林西羽这一句话,用尽丹田的气力吼去,在整个演武场荡了又荡。 反正今天已经够丢人了,索性丢尽了,总不能再上演武台再丢一次人吧。 说完,林西羽头也不回地走下演武台的台阶,不顾观战台上忽然爆出的哄笑声。 云凌霄怔怔地看着林西羽莫名其妙的最后一手,眼角瞥见洛水阵的古蕴容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翻的,一点仪态都没有。 云凌霄心里明白了几分,眼睛翻了半截白,现在的小孩,一个比一个皮实! 司马相与看着折身而去的林西羽,凝噎无语。 隔了好一会儿,才咬着牙宣布道:“武昌宫,云凌霄,跨境请教,连胜!列入春闱甲榜!” 司马相与感觉丢脸丢尽了,他已经没有脸面报出云凌霄的修为了。 观战席上哄笑声顿时停滞了下来,鸦雀无声,面面相觑。 结丹境三品,连胜四场通关,名列春闱甲榜!更故未有,比武昌宫新入了女弟子还好骇人听闻。 很快,观战席上又起了热热闹闹的喧哗议论! 司马相与恨恨地咬了咬牙。 武昌宫的女弟子,好歹,她云凌霄还有盛世美颜撑着,也不算丢了脸。 可,青云学府春闱甲榜,那是连着四场的对手弃赛将她拱了进榜的。 眼前的巨坑,怪他司马相与眼尖,云凌霄的拳力可是借了金刚钻的威力。 司马相与承认,云凌霄是有美貌,有脑子,可春闱甲榜之列,是要拉出去和其他学府比试的。光有美貌和脑子,没有足够的修为,是要丢尽青云学府的脸面的。 可偏偏,这样的结果,还得从他这个刚正不阿的执掌纪律的赤翼宫大弟子来宣布。 一口老血噎在心头,吐不出! 云凌霄,只觉得演武场上闹哄哄的,躁得让人十分的不舒服,跃下演武台上的石柱,踏着台阶走回武昌宫的方针,路过洛水宫方阵的时候,扫了古蕴容一眼。 古蕴容立刻收起她狭促的颤笑,卖了一个乖巧又暖和的笑容给云凌霄。 云凌霄眼角翻了个白,掀了东三门的帘子走了出去。 云凌霄刚走出演武场,赤翼宫阵营中的方鸣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忍不住地用手肘撞了撞云泽雄的右臂,惊叹道:“天啊,我的女神进了春闱甲榜了!” 云泽雄粗野的眉毛一扬,嘴里咕噜道:“你的女神,不是云润霖吗?” “改了,从今天开始,改了,我的女神就只有云凌霄一个了,美翻天了。”方鸣一的眼睛都快跳出眼眶,往东三门蹿去了。 “你太幸运了,你居然和我的女神同台比试了一场。天啊,我怎么就没这种机会?”方鸣一心生羡色。 云泽雄翻了和云凌霄同款的白眼送给方鸣一。 幸运?你被她一掌劈了脑袋试试,看你还会觉得和她近距离接触是一种幸运了不?! “云泽雄,不许你盗版我女神的白眼!”方鸣一气鼓鼓地推了云泽雄一把,差点把云泽雄从座位上推落到地面。 “怎么会这样,我的女神,连翻白眼都可以翻得那么美!”方鸣一陶醉得不可自拔的模样感叹道。 “云泽雄,你那是什么神仙运气,怎么和我新旧女神,都同一个姓氏?”方鸣一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瞟了云泽雄一眼。 一个祖宗来着,能不一个姓氏吗? 云泽雄动了动嘴角,刚想说,脑海中又浮现云润霖高傲的眼神和云闰敏疏离的言语,又闷闷地闭了嘴巴。 今天在演武台上丢了脸,给全家丢了脸,他心头更是闷得慌了,一点进阶的喜悦都没有。 云泽雄闷闷地起身往外走,方鸣一也跟着起身,呱噪地在耳边不断唠叨着。 上午的演武结束了,云泽雄没脸去找他爹娘,只想回赤翼宫的藏书阁找本魂凝境的书籍去后山修炼去。 路过武昌宫,远远地,就看见武昌宫门口站着几个人。 云泽雄一眼就看到了云凌霄。 云凌霄退去了一身华服钗饰,换回自己平时的衣服。 “我的女神,云泽雄,你果然是我的福星,跟你走,走哪儿都能碰见我的女神!女神换了一身衣服,还是那么美,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我的女神,太美了,浓妆淡抹总相宜!”方鸣一踮起脚尖,左手手肘靠在云泽雄的肩膀上,嘴里哔哩啪啦地无限惊叹。 云泽雄扭头就想走人,却被方鸣一抓住,“别走啊,再看会儿,好不容易碰到我的女神。” “云泽雄,你看,那个赢了你的哥的师姐苏玉颜,好像在找我女神的晦气。该不会像我一样输了赌注,来找女神的晦气吧?你说,输不起,又下什么赌注啊!苏玉颜是魂凝境的,打起来,我女神怕是要吃亏!你说,我是不是得去找路震山师兄来镇场啊!”。 “她吃亏?云凌霄,她吃亏?”云泽雄抬眼瞄向远方的云凌霄,回头对着方鸣一露出一副“你是来搞笑的吧”的表情。 075 她又欺负我 云凌霄面前立者一位少女。 一袭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额前的几丝刘海让微风吹得往两边散开,露出一双杏眼,娇俏中透着微愠。 苏玉颜。 古蕴容看着苏玉颜一脸敌意地打量着云凌霄,有些莫名其妙。 苏玉颜是离幻宫苏令卿苏宫主的女儿,从小在这青云学府长大,跟古蕴容也算是个发小了。 苏玉颜虽是一宫之主的女儿,却是性子沉稳得很,极少与人争风吃醋,总不至于因为云凌霄的美貌就这般堵到武昌宫门口来找人晦气吧。 “玉颜姐姐这是我找有事?”古走过去拉着苏玉颜的衣袖,露出甜甜的笑容,打着哈哈。 “我找云凌霄。”苏玉颜将停留在云凌霄的目光移了过来,对着古蕴容说道。 云凌霄柳眉一挑,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位眼含敌意的少女。 身量纤纤,眉眼清秀,沉稳的眸神中露着爱憎分明的气色。 挺好的! “找我有事?”云凌霄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云姑娘,连胜四场,名列春围甲榜,在下不才,名列春围乙榜,特来请姑娘赐教!”苏玉颜挥开古蕴容的手,拱手行了个平礼,冷冷说道。 踢场来了! 看着眼前的姑娘,如花似玉的,有点下不去手! 云凌霄正是为难的时候,眼角瞥见了远处的云泽雄,跟一毛头小子拉拉扯扯的,仿佛想走,便扬声喊了一句:“云泽雄!” 远处的云泽雄,猛地腰背一僵。 方鸣一难以置信地推了推云泽雄,“我女神叫你呢!” 云泽雄狠狠地剜了一眼方鸣一,心里暗骂道:要不是你,我能被发现。 云泽雄抬眼望见云凌霄修长的食指向他勾了勾,这是让他过去呢! 虽然很不情愿,但他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云泽雄来到云凌霄的面前,耷拉着个脑袋,憨憨的,不言不语的。 苏玉颜看到云泽雄,怔了怔。她在演武台上见过他,虎头虎脑的小伙子冲上演武台,朝她吼了一句“要了我哥的性命,今日拿你命来还!” 他是,云泽英的弟弟! 苏玉颜,耳朵上悄悄地爬上一抹红。 云凌霄看着苏玉颜耳际的一抹红,眼里露出一抹清明的笑。果然踢场是假........ “你把他打得爬不起来了,再来找我!“云凌霄似笑非笑地指着云泽雄,对着苏玉颜说道。 “为什么?”云泽雄抬起一双睁得老大的眼睛,惊恐地望着云凌霄。 他知道自己是家里最没出息的一个了,十二岁了,才踏入魂凝境,是给家里丢人了,可也不能这么对他啊! 云泽雄看看云凌霄,又别过过去看看苏玉颜。 云凌霄,他是惹不起了。 可眼前的女人刚打败他哥,仿佛,也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苏玉颜看着云泽雄一脸的委屈,心中忍不住怒火中烧。在演武台上,让云泽英不战而退。云泽英的性子,她又如何不知道,岂是个会轻易认输的人? 云泽英和她对战认输了,司马相与有心提点云泽英,点了云泽英给云凌霄赐教,不想他不战而败退,直接沦落到春围最末的丁榜去。 能让他甘愿退居丁榜的女子,世间的绝色女子,苏玉颜心中涌起一阵不甘,便是输,她也要输个明白,这才来堵到武昌宫门口。 可见了云凌霄,她才想起,她出师无名,云泽英根本什么话都没对她说过。她对他也言,什么人都不是,连输的资格都没有。 可已经堵到武昌宫门口来了,只得搬出个请教的名头来。 是好是歹,打一场,也就算了。没想到,云凌霄竟心生戏弄之意,拿云泽雄搪塞她。 搪塞便搪塞,偏偏拿云泽雄来搪塞,她的眼神透着玩味的笑。 云凌霄的眼神,云凌霄对云泽雄的颐指气使,云泽英对云凌霄退让的态度,所有的一切,都在说明着,云凌霄和云泽英认识,不是单纯的出自同乡的认识,是关系匪浅的认识。 云泽英,那个混蛋! 明明知道她的心意,明明他的身边就有一个绝色佳人,又怎么能一声不吭地任由她情根深陷! 苏玉颜咬了咬唇瓣,“在下诚意请教,还请云姑娘不要推脱。” 苏玉颜言毕,不由云凌霄拒绝,直接灵力急剧运转,在手心中凝出一朵火莲,直接向着云凌霄飞射而去,空气中发出呲呲呲的燃烧声音。 云凌霄嘴角扬起一抹乖张的邪笑,广袖一卷,将云泽雄卷到自己面前做人肉盾挡。 苏玉颜一双杏眼圆睁,她明明记得云凌霄的身法如魅,避开这一招是很容易的,可她没想到云凌霄竟然会直接抓了云泽雄当盾使。 苏玉颜心生悔意,怕是要伤了云泽英的弟弟,却悔之不及,火莲已出,收不回来了。 云泽雄跟云凌霄相处过一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这种随时被拉去当盾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反映过来了,在火莲即将烧到他的时候,忽然命魂全开,一头朱顶五花雄狮冲出,一声狮吼向着火莲迎击而去,狮吼音波将巴掌大的火莲震碎成无数火星四处飞溅。 云泽雄心有余悸地看着地面上的点点星火微微燃烧了下,就熄灭了。云泽雄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心脏,心室颤动,心脏砰砰砰地急剧地跳动着,头皮还在发麻,额上的一颗冷汗滑倒他的嘴里,咸咸的。 呵呵,呵呵,云泽雄妖异地笑着,他还尝到咸味了,说明他还活着,没被烧死。 干笑了两声后,云泽雄不顾一切地转身,对着云凌霄一声怒吼,“云凌霄,你这个魔头!” 云凌霄仿佛习惯了云泽雄这种名垂一线之后的歇斯底里怒吼,扬起一只纤细的小拇指悠闲地掏了掏耳朵。 “怎么说话的呢?” 云泽雄岔开双腿低伏着犹如要干一架的妖兽,听到背后传来富有磁性的声音,身子猛地一僵,仿佛石化了一般。 那是,他哥,云泽英的音声。 云泽英手里本来是捏着两本书籍,一本是《命魂初醒录》,一本是《命魂自由体》,在空中看到云泽雄的命魂一吼,他又将这两本书籍塞入广袖中去了。 这小子,已经不需要了。 云泽英翩翩飘落。 “哥,她又欺负我。”云泽雄一脸的委屈,手指着云凌霄控诉道。 “你要是有本事,谁能欺负了你去?” 云泽英不屑地睥睨了云泽雄一眼,一侧眸,扫见一双娇怒的杏眼。 云泽英轩昂的眉宇微蹙。。 怎么,又生气了? 076 女朋友 苏玉颜俊俏的小脸朝着云泽英相反的方向别过去,眼尾却在偷偷地扫着云泽英,不小心碰上云泽英同样扫视她的余光。 咯噔的一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 苏玉颜瞧瞧地垂下眸子,嘴皮子动了动,无声地骂了一句“混蛋.......”,明明在护着云凌霄,眼尾却在勾她。 云泽英读着苏玉颜的唇语,英眉气宇越发卷得厉害。 又是混蛋?他怎么又混蛋了? 云泽英敛下眸子,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女子越发的难懂了。 叹完气,云泽英立刻恢复正色,从广袖里取出一个月白色的香囊递给云凌霄,淡淡道:“我娘给你的。” 云凌霄接过云泽英的递过来的香囊。 香囊里装的是驱蚊虫的菱角微雨艾草,有一股股淡淡的青草味,因着是驱虫用的,并不是那么好闻。 香囊里明明都是干草,却有点沉甸甸的压手。 云凌霄微微解开香囊囊口处的袋子,纤纤玉指探了一只进去拨了拨凌角微雨艾草,果然,里面放了一锭银子。 云凌霄退回玉指,将囊袋口的绳子对象一拉,锁好囊口,将香囊放入广袖之中去,眼角瞥见苏玉颜贝齿咬着粉唇,几乎要咬破了。 小姑娘用情还挺深的! “我娘听说你和姑姑从李府搬出来了,让你到颐园落脚。”云泽英淡淡地说道。 “噢~”云凌霄淡淡地应了一句,眼尾扫见郑玉颜广袖下的两只手攥得紧紧的,指甲几乎要嵌入到手心里去了。 小姑娘,像是误会了什么,误会还有点深呢! 云凌霄歪着脑袋,明目张胆地盯着郑玉颜广袖下的玉手看了看,又侧眸望了望云泽英,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云泽英脸上浮起一抹不自然的僵硬。 苏玉颜看着云泽英脸上的不自然,心里仿佛破了一个洞似的,凉飕飕的。 他们已经见过家长了,云泽英的母亲知道云凌霄了,她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苏玉颜本就无意为难云泽英,脸上浮起一抹怅然强笑,转身正想离去,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手腕。 那只常年握剑修炼的手,虎口结了一层厚厚的茧,有些生硬,也有些冰凉。 苏玉颜怔怔地抬头望着云泽英,这是他第一碰她的手。她想离开了,他却握住了她的手。 整个场面萦绕着奇怪的氛围,几双眼睛愣愣地看着云泽英突如其来的举动。 忽然一个清亮谄媚的声音打破了奇怪的氛围,“凌霄儿,原来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云凌霄循声望去,已经重新梳洗过的林生钱,挺着他的大肚腩,小跑着过来,肚腩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抖着,脸上堆满了灿烂的笑容。 果然是难缠的死胖子! “林伯父好!”古蕴容乖巧地跟林生钱打了声招呼。 林生钱是林西羽的老爹。林西羽是洛水宫英姿的大弟子。古蕴容是洛水宫里的小师妹。 林生钱是八面玲珑的人,向来将青云学府打点地很好。 古蕴容代理武昌宫琐碎事宜,跟林生钱已经见过很多面了。 “好,好,好。”林生钱热情跟古蕴容回应道。 “林伯父好!”苏玉颜悄悄挣开云泽英的手,向着林生钱问安道。 “好,好,好。”林生钱向着苏玉颜频频点头,却眼尖地看到被甩了手的云泽英。 林生钱看了看云泽英,又看了看云泽英身边的云泽雄,两人虽然衣袍粗简,可这眉眼之间....... “这两位是?”林生钱一双小的快被脸上的肉埋起来的眼睛泛着光泽,向着云凌霄问道。 “我弟,我家二叔的两个小子。大弟云泽英,小弟云泽雄。”云凌霄平淡地说道,又对着云氏兄弟,介绍道:“他叫林生钱!” 云泽英和云泽雄双双怔住。 林生钱,他们自然是认识的,青云城首富。 “我说呢,这两位兄弟怎么长得这般俊俏,原来是凌霄儿的兄弟。”林生钱一脸的谄媚。 “林伯父好!” “林伯父好!” 云泽英打了声招呼,云泽雄看着云泽英的脸色,赶紧也跟着打招呼。 “欸~这辈分太大了,我受不了。两位大兄弟好!” 林生钱谦卑地笑道,赶紧地从广袖里掏出一个荷包,从里面取出一手的金叶子分塞到云泽英和云泽雄的手上,又抓了一手的金叶子塞给了苏玉颜和古蕴容。 林生钱一想到凌云霄给了林西羽一个金刚钻戒指,顿时讪讪地,有点过意不去地笑道:“今日没想到遇见两位大兄弟,没备上什么像样的礼物,来日再给两位兄弟补上。” 林生钱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怔住了,怎么听着把他的辈分降到和云凌霄一个辈分去了。 云泽英看着手里的金叶子,又看了看云凌霄,见云凌霄点了点头,便干脆地收下道谢。 云泽雄见势,也赶紧地收下道谢。 林生钱笑呵呵地说了句“自家人,客气什么!”,又想跟云凌霄说点什么,就让云凌霄的眼神给打断了。 云凌霄正笑笑地看着苏玉颜一张绯红的小脸,仿佛要滴出血来似的。 “这位是?”云凌霄向着云泽英问道。 “苏玉颜。”云泽英淡淡答道。 “噢~”云凌霄柳眉微蹙。 “女朋友。”云泽英看着云凌霄拧眉,心下一横,伸出手,拉着苏玉颜的小手,淡淡说道,又向着苏玉颜介绍道: “她是我姐,我大伯的女儿,云凌霄。” 苏玉颜小脸早就娇羞不胜了,她竟是云泽英的姐姐,自然和云泽英关系匪浅,自然是和云泽英的母亲见过的。 可她却在她面前醋闹了一场。 苏玉颜局促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让云泽英握得紧紧的,只得盈盈屈身福了一福,“凌霄姐姐好!” 云凌霄见她娇羞难耐,也不再逗笑她,从广袖里摸出一只上好的白玉镯子塞到苏玉颜的手上,只说了一句:“有空到颐园来玩!” 苏玉颜微微地抬头瞄了一眼云泽英,他的脸上一副坦然的模样,他冰冷的手握得久了,仿佛热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细细的手心汗。。 苏玉颜又微微地低下头,轻轻地道了一声,“嗯.......” 077 小瞧了这个流氓了 云凌霄结了苏玉颜心里的误会,就甩了众人往药诀宫去,她心心念念着药诀宫里的那鼎汤底。 姓宁的流氓,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明明玄冰白玉可以缩短时日,非得她搜身才能才拿出来用。 云凌霄卷风落在药诀宫的炼药阁前,直接推门而入。 正在捡药的宁澈闻到一阵清清幽幽的碧魂草体香,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她也有如此惦念他的时候,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又来炼药阁找他.........的药。 宁澈轻轻回首望了推门而入的人一眼。 红妆退去,清清淡淡的一袭白纱裙,一个简简单单的纱绢结发,清淡得如刚出水的白芙蓉。虽说也是一番风味,可宁澈心头却很不是滋味。 一袭红装,果然不是为他而妆。 她果然是为他.......的药,而来。 宁澈将抓在手里的甘草扔了回去,信手抽开苦奈的药阁子,抓了一把苦奈扔进药篮子里去,将配好的药放进瓦罐里煎了起来。 瓦罐下幽蓝的火焰烈烈,犹如宁澈的心室虚火。 云凌霄细心地看了一会儿黑玄冰铜鼎下的火,又信步到了另一头的书架上抽出一本药书看了起来。 宁澈一双俊美的丹凤眼微微地瞄了瞄,云凌霄正凝神翻着《药髓经》。 宁澈长眉一挑,她居然能看《药髓经》?《药髓经》是极其深奥的药诀书籍,没有药学基础,基本如天书,便是跟在他身边数年的花倾落也看不下,他才随意地放在书架上。 怪不得她知道玄冰白玉有用处。 二话不说,直接把两家的信物扔进底汤里,眉头皱都不皱一下的。 宁澈起身又走到药柜子前,抽开药阁子,又抓了一把苦奈,扔进瓦罐里,又加了半碗水,慢慢地煎了起来。 云凌霄正入神地看着《药髓经》,鼻尖忽然嗅到一阵奇苦的味道,抬眸一看,一碗散着氤氲热气的汤药赫然出现在她面前。 一闻到味道,云凌霄的柳眉拧成两道曲线。 “喝了它。”宁澈淡淡地说道。 “苦!”云凌霄扭着小脸说道。 呵,她倒不怕他下毒。 “良药苦口........”宁澈心里的气少了几分,幽幽地说道。 云凌霄也不扭捏,直接接过宁澈送上的药,一口闷尽碗里的药,扭着脸把碗还给宁澈。 加了两手的苦奈煎出的药,一口闷....... 一张漂亮的小脸都快扭成抹布样了....... 明明是自己下的手,看着,看着,怎么就心疼了? 宁澈懊恼地往药柜子走去,取了一颗酸梅出来,默默地递给云凌霄。 云凌霄接过酸梅,顺手就往宁澈的嘴里塞了进去,合上手里的《药髓经》,打了个哈欠,就往东边窗台下休憩用的太师椅上躺了下去。 这时候,炼药阁外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五哥,五哥,五嫂进了春围甲榜了。” “五嫂用她的盛世美颜让四个男弟子不战而退,四连胜,进了甲榜。” 花倾落推门而入,兴奋地说道。 盛世美颜........四个男弟子.........不战而退........ 一袭红装,勾了四个男弟子的魂? 宁澈嚼了嚼嘴里的酸梅,酸.......酸........真酸........ 宁澈瞄了瞄瓦罐,忽然觉得两手的苦奈下少了,可以加一手。 宁澈幽怨的眼神落在东窗下太师椅上的人,胸前一起一伏,呼吸微微,已经睡着了。 微风略过她的纱裙,裙角微微的扬起,她睡着的时候,没有平时的冷艳乖张,也没有醉时的妖媚撩人,神情放空,像个纯真的稚子,有那么几分.......可爱。 花倾落看着一会儿幽怨、一会儿失神的宁澈,很识相地推出炼药阁,顺手带上门。 在门口忍不住地叹了一口气。 天道不仁。 那么腹黑的人,拆了自家的主庙死活跑来北冥国退婚的人,居然都能遇见爱情。 他就是一纯真的少年,为什么要让他跟在宁澈的身边,被塞了一嘴的狗粮。 ......... 云凌霄睡醒的时间捏得特别的好,光日西落,余晖红霞撒了宫药诀宫半个院子。远处红霞,一抹白色的影子映着霞光在西边的墙角下浇水。 落霞映辉草。 原来这流氓,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只是,光有辉霞,未是最善。 还好,她有黑沃银灵土。 云凌霄悠然起身,忽然一袭白锦披风滑落到地上。白金披风的冒沿有一圈细细的黑锦,黑锦上绣着蜿蜒的纹路,若不仔细看,看不出是黑焱龙纹。 云凌霄目光一凛。 东陵国的五皇子。 那个镇守黑焱龙洪荒妖兽的五皇子。 呵,小瞧了这个流氓了。 正在侍弄落霞映辉草的宁澈耳尖听到微微的呼吸气息,回眸望炼药阁内望去,东窗下的太师椅,已经空空如也。 还是这么的无情,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声! 卷风离开的云凌霄落在青云学府的门口。 学府门口停了许多的马车,自然都是来接观战的家长和弟子的。 其中最为惹眼的,当属李城主家的马车,李家的旗帜一挂,其他府邸的马车都十分自觉地将下半臂,以示尊卑有别。 李府的马车旁站着乌压压的一堆人,都是云凌霄熟悉得很的人。 云明熠和李氏夫妇引着云润霖和云闰敏由几个丫头婆子拱着围在楼氏和李长空的身旁。 这一群身着华服的贵人旁边,是一衣着简朴的人。 云明礼一家四口和云明曲。 “妹妹不是领着凌霄回乡下去了吗?怎么,今天又出现在这春围演武场上? 妹妹既然不愿意回乡下,与嫂嫂直说了便是,嫂嫂自然是要妥善安排妹妹和凌霄的,毕竟是一家人。如今妹妹领着凌霄流落在外,岂不是让你哥哥难堪?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大哥容不下你,我这个继母容不下凌霄。” 李氏幽幽地说着,声音里带着委屈之色,说着说着,捏着一条锦帕轻轻地擦拭着眼角,仿佛是落泪了一般。 真是我见尤怜!! 云凌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众目睽睽之下,楼氏正在哭惨卖乖,将云明曲置于任性乖戾、不顾兄嫂颜面之地。 078 习惯了就好! 云明曲敛下眼眸子,长长的睫毛犹如蝶翼立着,翻斗了一下,又抬起眼眸子,对着李氏笑道: “嫂嫂是出自李府,在李府借住一二,是骨肉亲情。我与凌霄儿,如今居住在二叔遗赠的颐园,亦是骨肉亲情一场,怎么是流落在外呢? 先前蒙了大哥大嫂的一段照顾,如今二哥一家来了青云城,也是入颐园的,与我们相互照应。同是在城内,可随时照应,怎么就让大哥难堪了? 颐园耐云氏血脉至亲所遗宅邸,若不是李府老夫人惦念,大哥嫂嫂要服侍在侧,那颐园也大哥嫂嫂的一处落脚之地。如今,我和凌霄儿安居甚好,大哥和嫂嫂尽可放心。” 李氏看着云明曲,拭泪的手帕一时停滞住了,与云明曲相处了几日,从来这个妹妹都是怯懦无用的,今日在众人之前,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嘴里回的话,不卑不亢,寻不出一丝的错处,话及暂住李府,以服侍李母为由,给他们留下了充足的体面。 温婉、贤淑、识大体。 李氏从旁人的眼神中读出这样的赞赏之色,忍不住的咬了咬牙银牙。 她今日是忍了一天了。 她的润霖千娇万贵的精心装扮,明明是流光溢彩的人儿,却在凌云霄面纱扬去的瞬间,被压得暗淡无光。像极了当年,凌氏初次出现在青云城的样子。 当年是青云城的踏青节,原本她是整个桃花庵上最俊美的女子,却在凌氏初现的瞬间被抢去了所有的风光。 是她大意了,因着云凌霄并不全然像凌氏那般温婉动人,一身的乖张邪戾过分惹眼,麻痹了她的眼神,没仔细去瞧她那张脸。 一朝现身名动青云城。 像她娘一样地不要脸地招惹人心。 忍了一天的心气,忍不住想在云明曲的身上找发泄,却不想被噎了回去。 李氏整个人僵僵的,眼睛瞪得老大,一时没想好怎么接话。 “姑姑与二叔亲近,自然是喜欢与二叔住。姐姐与姑姑亲近,自然是愿意和姑姑住,只是为难了父亲的一番照拂之意,好在同在青云城内,日后,倒也方便父亲一并照拂了。” 云闰敏娇笑着开口接过话,话里间尽是拔高云明熠的意思,忽然话锋一转,绣帕掩唇笑道: “没想到二叔家的哥哥弟弟都在青云学府修炼,也不见二叔与我父亲相告一声,倒是见外得很。 也是,现如今,哥哥便是输给了苏玉颜,那也是魂凝境七品,弟弟虽然赐教落荒逃下演武台,那也是入了魂凝境的,都是成才成器的人儿了,又何必藏着掖着,难不成,怕让我们沾了光去不成?” 云闰敏的话一如她母亲那般尖酸刻薄,声音重重地咬在“输给苏玉颜”和“赐教落荒逃下演武台上”,尽是笑话之意。 听着李氏母女嘴角浮起浅浅的蔑笑。 倒是旁边的楼氏母子忍不住地打量了云氏兄弟。楼氏的眼神停留在云泽英身上数息才离开,笑着说道:“妹妹家的侄子,亦是亲戚,有空可多来李府走动走动。” 楼氏的话,轻柔如春风,云氏一干人,都愣了数息。 楼氏这是有意抬举云泽英。 云泽英寡然未语,只是抬手作揖,落落大方。 楼氏的眼中,又多了几分赞赏之意。 “霄儿!”云明曲眼角瞥见站在不远处的云凌霄,轻轻地唤了一声。 云凌霄快步上前,扶了云明曲,不言不语,便往自己家的马车走。 云明礼一家子和云明曲早已习惯了云凌霄的形式作风,倒也无话,纷纷地随后作了拜别礼便也往自家的马车处走。 云明熠云凌霄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视了她这个做父亲的威严,厉声喝道:“逆女,不知礼义廉耻,不知尊长敬上,白吃了十余岁的粮食了。” 云凌霄斜眸一瞟,轻飘飘地摔下一句话:“我母亲生我十余载,我得幸吃你数日米粮,改日奉还,幸在只是几日而已,还得起。至于礼义廉耻,有娘生没爹养,也便就是这样了,习惯了就好!” 云明熠僵硬地站在远处,一张脸涨得黑红黑红的。 云凌霄的话,犹如一记一记的巴掌,直直地甩在他的脸上。 云明熠恼羞成怒正要发难,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清凉谄媚的声音。 “凌霄儿,留步,等我一等。” 只是说话见,林生钱拉着他的儿子林西羽,小跑着追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道: “凌霄儿,你们这是往何处落脚?” 云凌霄不耐烦地瞥了林生钱一眼,眉心的躁意,几乎要冲天而出。 林生钱心里一惊,悻悻地退了两步,又走到马车旁,伸出一只胖胖的手臂,又将衣袖拉扯整齐,举臂让云明曲借力上马车,姿态谦卑之极。 云明曲微微怔了一怔,眼角瞥见云凌霄脸上的躁意,怕她当场生事,便大方有礼地扶了林生钱的手上了马车,钻入车厢之内。 云凌霄随之钻入车厢之内。 云三见状,识相地甩鞭赶起马车,顾自离去。 林生钱目送了马车离去几息,也不恼怒,笑嘻嘻地凑到云泽英身旁,问道:“大兄弟,你们这是往何处落脚?” 云泽英盯了林生钱数息,想到云凌霄示意自己收下林生钱的金叶子,定是有交情的,相告无妨,便礼貌答道:“颐园!” “这两位是?”林生钱看着云明礼的眉眼,笑嘻嘻地问道。 “家父家母!”云泽英回答道。 林生钱一声热情的惊呼:“原来是二叔二婶啊!林某这厢有礼了。” 林生钱诚意十足地作揖拜了拜。 云明礼和苗氏莫名其妙地怔了几息,还是云明礼时刻谨记礼教,行了神过来,扶助林生钱,木纳地说道:“使不得。” 林生钱作为青云城首富,时常会施粮救穷,颇有名声威望,便是从乡野下来的云明礼,也是有所耳闻的。 “使得,使得,凌霄儿走远了,我便不耽搁二叔二婶了,改日我带小儿上门拜访。”林生钱歪了个脑袋远远地望着只剩个影儿的马车,脸上堆灿烂的笑容说道。 林西羽一脸尴尬地看着自己的老爹,知道老爹八面玲珑、能伸能屈,可从未见过他对人谦卑到如此程度,简直可以用“狗腿子”三个字来形容他了。。 丢脸丢到尽头,简直就想挖洞把脑袋藏进去遮羞。 079 尽尽孝心 云三赶着马车率先到了颐园,云凌霄扶着云明曲进了云梦楼,秋月赶紧地给云明曲送上煨着的小米清粥,伺候着云明曲吃了一小碗后,就扶着云明曲到塌上休息去了。 云明礼一家四口的马车随后到了颐园,就各自捡了屋子住。颐园比乡下的屋子大得多了去了。就是再住上云明熠一家几口也是绰绰有余。 苗氏思量了会儿,便与云明礼商量,一家四口住到颐园左边的屋子去,云明礼夫妇住了同心苑,云泽英住了隐华轩,云泽雄住了沉元阁。 让出右面的一大片屋子阁楼。 云明礼收到的遗嘱上明明白白写着他二叔云峻景将颐园连同地契一起赠给他父亲云峻崇的后人。 “后人”二字,往狭里说,便是含了云峻崇的子孙,往广里说,便是含了云峻崇的所有血脉传人。可不管怎么说,少不了云明熠这一大房的。 云明礼向来重视规矩。 苗氏很主动地让出颐园里最气派的右边屋子。 不管云明熠一家几口住不住,规矩上该让的,苗氏让足了,守好了自己的本分。 晚上苗氏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请了云明曲和云凌霄过去一同吃饭。 苗氏善厨艺,一桌饭菜,食材普通,却做得色香味俱全,云泽英、云泽雄两个小伙子各添了四碗饭,看得苗氏心花怒放的。 为人母亲,最是惦念的,便是孩子吃饱穿暖。 云凌霄吃得不多,且又缓,不及两个兄弟狼吞虎咽的模样,苗氏单独拎了个碟子,夹了些她爱吃的菜,放在云凌霄面前。 苗氏无女,莫名的对云凌霄有些偏爱,或许是感念凌氏在世时的亲和,或是怜悯凌云霄丧母的孤苦,便是云凌霄一惯面上冷漠,却总是会偏爱一二。 刚吃完饭,云三便来通报,颐园就来了客人。 林生钱。 一家子人下意识地齐刷刷地往云凌霄看。 云凌霄眼眸淡淡的一瞟,云三便心领神会地退下了。 苗氏不由地心中起了纳闷,据说,云三是二叔云峻景留下看护颐园的仆人,但仿佛各外的能看云凌霄的眼色。 苗氏也只是稍微的一纳闷,便过了。如今这个家里,仿佛不大看得懂云凌霄眼色的,只有她苗氏和她的小儿子云泽雄。 面上,家里万事由一家之主云明礼主持,可莫名的,她总觉得云明礼仿佛很是看云凌霄的脸色行事,就连她沉稳的大儿子云泽英仿佛也是格外的尊崇这位堂姐。 苗氏向来是谨守本分的妇道人家,以夫未天,以子为傲,既然夫君和儿子心中有主意,她也便顺着来。既然是看不透彻,也就跟着行事罢了。 家中除了云三和秋月,没有其他仆人。 苗氏轻轻起身往厨房去煮茶招呼客人,秋月见状,赶紧地随了出去。 苗氏刚在厨房里煮好了茶,忽然进来了几个举止有度的年轻女子,个个俊俏,神色看着聪明伶俐,头上挽着一样的秋刀小髻,零星地簪着小小的绢花,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体面得很。 众女子见了苗氏,规规矩矩、整整齐齐地屈身做了恭恭敬敬地万福,软音齐齐地请安道:“奴婢给夫人请安!” 苗氏多年未曾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由地懵了。 众丫头伶俐,数人端了茶盏,两人扶了苗氏,便往颐园的正厅里去。 “几位姑娘,这是........?”苗氏懵懵地问了身边一个略微年长些的女子。 “夫人,奴婢名唤安桃,她们是安香、安月、安可、安素、安练、安茗、安丛。”安桃口齿伶俐地向着苗氏一一介绍了身后的几个女子,被点到名的,略微的福了福致意,恭敬得很。 “我们八个是给夫人使唤的近身丫鬟,院子外还有二十四个粗使的丫鬟婆子和三十六个奴仆护院家丁。” 安桃说着,安可从抱了一个精致的描花乌木盒子上前,恭敬地屈伸,双手奉上。安桃轻轻地打开盒子,苗氏一看,里面竟然是厚厚的一叠卖身契。 苗氏更是懵作一团了。 这么多的卖身契,这么多口人,是谁送了过来的?这一堆丫头仆人,别说是买不起了,就算是送来了,也养不起啊。 苗氏尴尬地笑了笑,理不清事情的始末,她倒不好开口说什么,就由着这群丫头拥着往正厅去了。 来到正厅,里面已经有序地坐了一屋子的人。 青云学府门口一别,林生钱说了句“改日带小儿登门拜访”,没改日,当日吃过晚饭,就兴匆匆地带了林西羽登颐园之门拜访了。 林生钱不仅带了他的儿子林西羽,还带了一院子的奴仆,乌压压地站了一院子的人,按着安桃的说法,那就是八个近身丫头,二十四个粗使婆子丫头,三十六个家丁护卫,这一算下来,那就是六十八口人。 苗氏心中一慌,这六十八口人,六十八张嘴,那都是要吃粮食的。 云家一亩三分薄田,也就勉强维持一家子的生计。 颐园大得很,能给六十八口人一个安身之处,却没那么多的米粮啊! 安桃扶了苗氏坐下。 秋月憨憨地扫了一眼,七个俊俏的姐姐把茶盏的活都揽了,她手里无活了,赶紧地规规矩矩地站到云明曲身边伺候着,越发地紧着神。 这府里忽然来了这么多娇俏的女子,个个看着伶俐,只怕随时都没了她伺候的份。她自小入云府,就没遇过云明曲这样和气的主子,可不想离了她去。 几个丫头规矩有礼地为众人奉上茶盏,又有序地退到门口候着。 “胖子,你弄这么多人来,干什么?”云凌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润润喉,不满地问道。 “凌霄儿到了青云城落脚,我怎么也得尽地主之宜。颐园看着气派,我送了几个人给二叔二婶和姑姑使唤,尽尽孝心。”林生钱笑嘻嘻地说道,一脸地横肉绽开的褶子堆成了花。 云明礼、苗氏和云明曲一听“孝心”二字,脸色差点没绷住。 青云城首富林生钱,来给他们尽孝心,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尚未醒过神来,院子里悄悄地撤了几个家丁,跑去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每个箱子足足有半个人长,仿佛沉得很。重重的箱子,家丁轻轻地落地。 一个看着精明的青年家丁小伙,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 众人心神一凛。 一箱绫罗绸缎。 一箱金银器具。 一箱白银。。 一箱黄金。 080 高攀不起! 云凌霄柳眉轻轻一挑。 死胖子,果然是生意人,够精明。 若换做是平时,云凌霄定然让他怎么搬过来的就怎么搬回去。 可眼下不一样了,二叔祖给的颐园这么气派,没有这么些人手物件添添贵气,怎么压得过云明熠的云府。 云凌霄垂下眼皮子,一口饮尽盏底的茶水,再抬眸是眉宇是淡然无痕。 林生钱见状,在心底,两手拍了个惊喜的巴掌,成了! 凌霄儿留下了,马匹算是拍对了! “你们跟我来吧!”立在门口的云三对着林生钱送来那个精明的家丁淡淡地说道。 小伙子耳聪目明,云三一声招呼,就指挥着屋子里的奴仆将几个箱子一起抬了,跟着云三而去,踏出正厅的门槛,小伙子一个眼神,院子里的乌压压的一堆人有序地跟在后面一并去了。 正厅里的人,看着眼前的情况,面面相觑的,纷纷拿起茶盏饮茶眼下或尴尬或迷惑的神色。 “这么多礼,就这么收了?”云泽雄终于忍不住,小声地问了一句,“这几厢东西,便是提亲的彩礼,没这般丰厚........” 不得不说,从小木讷老实的云泽雄,此时此刻道出了众人的心声。 无事不登三宝殿,无功不受禄。 云家与林家素无来往,林家如此厚待,图什么? 云泽雄嘴里吐出“提亲的彩礼”一话,众人心中的迷惑顿时有了解惑的方向,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了林生钱旁边座位上的林西羽。 少年面相俊俏,长眉若柳,身如玉树,斯文俊俏,到与矮矮胖胖的林生钱,很是不一样,像是丈母娘眼中芝兰玉树的人选。 林西羽被众人忽如其来的眼神盯得有几分尴尬,赶紧地端起方几上的茶盏喝茶,脑袋中却浮现白日演武台石柱上飘然立着的红影。 一袭红衣倾人心。 林西羽忍不住用眼尾偷偷地瞄着对面的云凌霄。 褪去炽烈惹眼的红妆,一袭清清淡淡的月白色纱裙,素净地卿尘脱俗,犹若从广寒宫里走出来的仙子。 这样的女子,若为妻妾,倒是可以。 林西羽正是心里美美的时候,忽然耳边传来他老爹一声清亮的笑声:“小儿拙笨,哪里配得上凌霄儿了?” 林西顿时脸上的肌肉一僵,一句“我哪里配不上她了?”几乎要冲出口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在嘴边。 林西羽狠狠的饮了一大口茶,恨恨地瞄了他家老爹。 他老爹一脸横肉,却笑得十分的真诚。 他就没见过他老爹笑得这么真诚过。 所以,他老爹是当真觉得他配不上云凌霄。 她是绝世佳人,他是倜傥公子,她结丹三品,他魂法七境,她一穷二白,他家财万贯,他怎么就配不起她了? 苗氏看着林生钱如此说,心里是隐隐的一阵失望。 宁家退亲之事,家里无人不晓,云凌霄年前已经及笄,已经是议亲的年纪,却一直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苗氏的心里是有几分着急的,只是云凌霄与她不亲,养在云明曲名下,她不好过分僭越了去。 林家虽是商贾之家,比不上李府官宦之家,却也能过得富贵体面,再加上林氏父子对云凌霄很是亲和。 这样的亲家,苗氏心里是满意的。 可林生钱却说,林西羽配不上云凌霄。既然无意结亲,如此厚礼相送,又是为何? 苗氏脑海中忽然浮现林生钱在青云学府门口热情谦逊地喊他们夫妇“二叔二婶”,生生将自己降到与云凌霄同辈,莫不是........? “不是为你儿子提亲,莫不是为你自己提亲?”林泽雄看着母亲的神色,猛得从座位上弹起来,一脸怒气腾腾地说道。 虽然云凌霄待他向来暴戾,可在云泽雄心里,云凌霄就是他云泽雄唯一的姐姐,便是让宁家退了婚,也不至于给一个一身肥肉的老头子当妾室去。 林西羽猛地放下茶盏,一双风流眼冷冷地盯着自家的老爹。 说他配不上云凌霄,感情是自己要老牛吃嫩草? 他家老娘可不是眼里能容下沙子的人。这些年,林府的后宅,可就他老娘窦氏一个女眷。他老爹要是敢起心思,他老娘能掀了林府。 林生钱看见众人神色里的怒气,连忙委屈地解释道: “哪里是这样的?凌霄儿是天上飞的凤凰,我们是地上跳的麻雀,哪里敢高攀了?蒙凌霄儿不不嫌弃,引为至交,如今到了青云城这地界上,林某也就是尽一尽心意而已。不敢高攀,不敢高攀!” “凌霄儿,你倒是说两句啊!”林生钱怕越描越黑,忍不住地向着云凌霄嗔喊道。 林西羽转头,看见美人颤颤欲笑,犹如月下皎白芙蓉在微风下颤颤,掠人心神。 云凌霄看着林生钱着急得出了一身的急汗,一边解释,一边拉了衣袖不住地擦拭着白白胖胖的脑袋上冒出的汗,嘴角忍不住地上扬,一抹强压的笑意隐隐浮在好看的唇边,呼之欲出,用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心里的笑意。 林胖子,精明过了头了吧! “行了,东西我收下了,以后在青云城,就烦劳你照顾一二了。”云凌霄大方说道。 “哪里,哪里,是要烦劳凌霄儿照顾一二才是。”林生钱见云凌霄坦然收下,忍不住地心生喜气,笑颜灿灿地说道。 “行了,你的心意,我收到了。夜深露重,路难行。早些回去吧!”云凌霄也不跟林生钱客气寒暄,直言说道。 林胖子,从来不做亏本生意!既然要收下,也便不用客套了。 夜里,她有要事,不留林胖子闲聊。 林生钱精明的小眼睛收到云凌霄的神色,心领神会地起身,“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不叨扰各位歇息了。” 林氏父子告别,云氏父子相送到门口,直至林家的马车渐渐远去,方折身往园内走。 “这林家父子好奇怪,既不是提亲,赠这样的厚礼,图什么?”云泽英小声嘟囔地问着他哥哥云泽英。 云泽英淡淡地瞥了幼弟一眼,神色稳重,眸中沉沉。 云泽雄见他哥不理会他,又嘟囔道:“就把我当小孩,为我解一惑,又不会少一块肉。” 在云泽雄的心中,他哥是云氏青出于蓝的青年才俊,比他爹还厉害,能看透一切,哪里知道,云泽英也是闷闷不得其解,静待水落石出罢了。 云泽英抬起一双幽深的眸子,落在在东边墙角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上。 月上树梢,魅影飘渺。。 他姐,又是上哪儿去了? 081 定让小姐满意 云凌霄先往药诀宫翻了一遍,没有找到落霞映辉草。 明眸一转,果断摸出两张清风符,卷风往李府而去。 踏瓦而行,经过西厢院的时候,瞄见西厢院里一片狼籍,细细碎碎的瓦片零落在大片的水渍里,间杂着被踩坏的粉色芙蓉花。 一袭妃色勾花织锦芙蓉缎裙从腰身处被扎了几个洞,从破洞处被肆意地撕开成一条条的碎布,扔弃在院子里的滩水处,再仔细看,裙子的上裳上有几个凌乱交叠的脚印。 云凌霄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一个曼妙的女子气急败坏地砸了院子里养着芙蓉花的水缸,不顾仪态地一脚一脚地踩坏出水的芙蓉花,仍不解气,又拿了剪子剪碎了妃色勾花织锦芙蓉段裙,踩了几脚,又扔到院子里。 那时候,定是有几个仆人守着院子的门口,院子里跪着几个不敢动的丫头婆子。 寄人篱下,没有在紫微苑乌压压成排的丫头那般的气势,却还是一样的小姐脾气,半点委屈受不得。 云凌霄嘴角轻轻一哂笑,正想继续往惊风苑而去,一个恶毒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钻入到她的耳朵里。 “一定是云明曲那个老贱人,一把年纪的老姑娘,拖着个破败的病躯,觉着自己没指望了,就拿凌氏女出来勾引人,好为她以后谋个出路。” 话及云明曲,云凌霄悄然落在瓦上。 老贱人? 云凌霄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讽笑。 云明熠说她云凌霄,不知道礼义廉耻、尊长敬上。 他和李氏教出的宝贝女儿云润霖,倒是很懂得礼仪廉耻、尊长敬上。 同父异母的嫡亲长姐称呼为凌氏女也就罢了,血脉相连的亲姑姑在她云润霖的口中竟是“老贱人”,嘴里吐出的话,不堪入耳,真真是极好的教养! “若不是那老贱人,就云凌霄那在人前不知收敛、显露嚣张跋扈的蠢笨人,怎么知道在青云学府的春围演武这样的大场合上展露姿色? 想必是被宁家退了婚,憋足了劲头,要在这青云城的才俊面前卖弄风骚。 今日,可不是大好大机会,演武第一日,整个青云城的才子和家中长辈云集演武场上。好深的算计!” 明明是娇滴滴的声音,偏偏却是满嘴的阴诡猜测。怒气未消,又是一个茶盏落地的声音。 “嘶~” 仿佛茶盏触地飞溅起瓷片渣子伤了人,一个女子轻轻地发出抽气的声音,听着音色,是云润霖身边的丫鬟若萱的声音。 “叫什么叫,就你那张脸,划破了就划破了,一个卑贱的丫头,有什么好紧张容颜的?难不成,也想学春花爬床,勾引主子不成?” 云润霖的声音冰冷到了极致,像一条无情的毒蛇在吐着信子一般。 “奴婢不敢,便是借给奴婢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奴婢这辈子对小姐忠心耿耿,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若萱瑟瑟发抖地急忙说道,又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将额头磕破了皮,血肉模糊了,眼角瞧见云润霖冰冷的脸上有一丝的满意,才停了磕头道: “王嬷嬷说得对,富贵卑贱本是就已有天命。贱命就是贱命,若有非分之想,是要折寿的。奴婢万万不敢!” 若萱的声音里已经有十分的哭意,却不敢落一滴的泪。 落泪的女子带有惹人怜的面相,她家小姐最忌讳底下人狐媚惑主。 “王嬷嬷说得不对。春花不就麻雀飞上枝头了吗?成天地在表哥的面前花枝招展地狐媚,如今抬举了做通房丫头,来日抬举了做姨娘,什么时候生下一男半女的,也就是半个正经的主子了。” 云润霖淡淡地驳斥道。 她的声音里带了寒气,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空气仿佛结成了冰霜。 “这不,王嬷嬷都上赶子贴上去,好颜好色地巴结起她来了。 你们呢,到底是年轻,不及王嬷嬷有眼力,还不赶紧地跟王嬷嬷学学。 将有春花上了位,也能给你们一条富贵路走,到底都是一样从底下爬上来的人,比我这个主子更能交心呐!” 云润霖的声音轻悠悠的,却含了警训的杀伐之意。 扑通一声,传出一个腿脚不利索的囫囵下跪声音。 “小姐误会了。老奴一心向着小姐,与春花交好,实乃为替天行道行方便。小姐,李府不比云府,不可随意处置了那僭越的小贱人。 如今她是小姐舅母亲自抬举的丫头,算是李府的丫头了,老奴万不能轻易地打发了她,伤了夫人和小姐的名声,只得与她亲近了,好让她落个错处,方好打发。 还请小姐再宽老奴几日,老奴定让小姐满意!” 王嬷嬷说着的声音,忽然停滞了好一会儿。 屋里又传出了云润霖娇满意的娇笑声,颤颤中带着诡谲。 不知道那王嬷嬷在一小会儿的寂静中出示了什么好东西,让云润霖瞬间消去了半腔的怒气。 “云明曲那老贱人,上次一把火未能了结了她,方惹出了今天的事。 若是继续留着她,难保她不再动什么歪心思,蛊惑了那没脑子的凌氏女哪天勾引了哪个青年才俊,丢了云府的脸面去。 王嬷嬷,你说,这可怎么好?” 云润霖气息悠缓地问道。 风轻云淡的,仿佛杀人放火,谋害他人,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不值得怎么大惊小怪的。而云明曲的命,在她眼中,犹如草芥,碍眼,便了结。 “当初的一场谋划,让那个叫之南的贱丫头给坏了。 如今寄居李府,行事多有不便,本想着夫人赶她们去乡下也算是一个法子,不想她们竟然不知好歹,非得留在青云城古惑人心。 如今,去了颐园,若想再动手,得仔细地谋划一番才好,还请小姐容老奴好好想一想,仔细地谋划谋划,一招中地,莫让她再翻出手掌心了去,一了百了的好。” 王嬷嬷思量了会儿,沉稳地答道。 屋上的云凌霄,眉心浮起一抹狂躁。 火烧落兮阁,云凌霄心中明白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放眼整个云府,大抵便是那个骄横的李氏,嫌疑最大。却没有想到,背后的主谋,竟是这个娇滴滴的妹妹。 原以为只是个两面三刀的刁蛮小姐,没想到心肠狠辣到如此,人命如草芥,没有半点骨肉亲情。。 小姑姑何事对不住她了?竟起念,要她的命?! 082 入梦销魂 屋子里的人谋事完毕各自散去。 云凌霄半蹲在屋顶的瓦上,好一会儿,夜里的凉风吹得心室越发的寒凉,却减少不了眉心的躁意。 两张爆符捏在手心里很久,终究还是没有打入屋内。 云凌霄缓缓起身,一闪,消失在西厢院屋顶的夜色中。 ........ 惊风苑中的宁澈,在塌上睡得迷迷糊糊的。 忽然一抬眸,书几旁边立着一个娴静的女子素手研墨,只是一眨眼,女子就不见了。 一转眸,窗棂旁一个女子胡乱裹衣出浴,赤足踏在窗棂上,醉意浓浓的眼睛对他泛着微光,忽然女子脚底一滑,要跌落了下来。 宁澈倏的一下,犹如闪电飞出,双手接住跌落的女子,定睛一看,竟是空空如也。 忽然觉着后衣领一紧,转身一看,少女一袭红衣飘飘,露出两枚精致的锁骨,很漂亮,漂亮得宁澈,不由自主地向着她的锁骨缓缓地靠近,越来越靠近,他的唇要碰上的瞬间,红衣少女如鬼魅一般消失了。 宁澈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茫然地扫视了一下屋子,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这才明白自己居然梦魇了。 梦里,全是云凌霄。 一想道那个女子,心室里仿佛流淌过一阵电流,电得他酥酥麻麻的,还夹着微微的轻颤。 宁澈苦笑了一下,那女子把他的魂勾走了,勾得他痴痴傻傻的,觉都睡不好了。 右手摸着心室,里面的心脏还在砰砰砰地快速跳动。 他算是沦陷在那个妖女手里了。 外面月色寂寂,心室惦念泛滥成灾。 宁澈随手拉了一件白色的寝衣,往耳房走去。泡了两刻的冷水澡,人终于清醒了,不再随意一抬眼,都是那个叫云凌霄的女子了。 随意的披了寝衣,回到屋子里,漫不经心地往卧榻走去。 一抬眸,一抹黑色的倩影斜卧在塌上。贴身的黑色夜行衣紧致地包裹在她的身上,一身玲珑有致的身形展露无遗。 倾尽人心的漂亮小脸没了平时的张狂肆意,浮着一抹微微的懊恼,柔弱无骨的斜卧着,一双漂亮的眉眼微微的翘着,直勾勾地看着他,粉色的樱唇微启,欲语还休。 宁澈喉结轻动,忍不住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娘的,他刚泡了个水冷汤浴,压下心室里的晃晃的躁动,怎么一进屋,又起了念想? 这妖女,蛊惑心人到如斯地步。 如此屡次入梦来,何苦为难了自己。 宁澈嘴角扬起一抹无奈又放纵的笑,缓缓俯身,低低地对着眼前的美人,轻声笑道:“既然入梦来了,那便让你销了我的魂去吧。” 宁澈轻轻跃上床榻,一枚痴迷的吻向着粉嫩的樱唇而去。 女子微微侧过漂亮的脑袋,他薄薄的红唇落在她鸦青色的发丝上,发丝如羽,轻轻地搔得他的心室越发的痒痒的。 他的唇缓缓地向着她白皙的耳垂而去,热热的气息刚近,就听到女子的一声嗔怒声,“流氓!” 宁澈停滞了几息,愣了一会儿,又朗朗笑道:“你入我梦,扰我清眠,还怪我流氓。哥哥我便流氓一回给你看看。” 宁澈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黑衣女子尖尖的下巴,他的脸缓缓地靠近她的脸,他看到她精致的小脸上细致的绒毛,她身上惯有的清清淡淡的碧魂珠幽香钻入他的鼻尖,他的呼吸变得灼热,他已经醉在她的体香里了,正要攫取她的气息。 一声平淡冷静的声音,从她勾人的粉唇中吐出,“不是梦。” “不是梦?不是梦,你会如斯乖巧可人,还不一掌劈了我?”宁澈捏着她下巴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细白如凝脂的皮肤。 云凌霄柳叶眉轻轻一挑,这流氓还挺了解她的嘛! “摇麟香软骨散。”云凌霄浑身软绵无力,挣脱不开宁澈的手,眼神瞟了一眼床头的落霞映辉草,颇为懊恼地说道。 云凌霄本来是来寻落霞映辉草的,落霞映辉草甚至稀有,宁澈打了一个结界护住了它。 云凌霄一掌劈开了结界,正欲取走落霞映辉草,忽然整个人软绵无力地瘫倒在塌上。 摇麟香软骨散。 云凌霄忽然记起那日在后山中远处隐隐的蓝光。 东陵国的五皇子,威名远扬的杀招,蓝灵幽雷,堪比独角幽冥兽的引天雷电威力更甚,可以淬炼摇麟香软骨散。 云凌霄没想到这流氓居然如此腹黑,在结界中充盈了摇麟香软骨散。 淬炼好的摇麟香软骨散无色无味,让人防不胜防,用来守护落霞映辉草,倒是挺稳妥的。便是打破了结界,再高深的修为,也盗不走东西。 宁澈顺着云凌霄的眼神望去,落霞映辉草的结界已经被打破了。 宁澈回头呆呆地看着被他压在身下的女子。 不是梦,如此柔顺乖巧,只因为她破了他设下的结界,中了摇麟香软骨散! 而他不是在梦中臆想,而是正在轻薄于她! 宁澈怔怔地松开自己的手指,尴尬地翻了个身,躺在一旁,呆呆地望着屋顶好一会儿,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里纳闷着,等摇麟香软骨散的劲头过去了,她是不是要一掌劈了他? 眼尾偷偷地扫着身边的人,她漂亮的眼睛正直勾勾地望着他,淡淡问道:“蔽天大琅树叶呢?” 宁澈望着身边一双漂亮的眼睛淡淡如流水,心湖曳曳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忽然心生一念,别过脸去,淡淡说道:“没有。” “没有?”云凌霄的柳眉一挑。他的唇靠近的时候,她分明从他的朱唇里闻到蔽天大琅树叶的味道。 宁澈仿佛看透了云凌霄的心思,想起她看《药髓经》的画面,这聪明的女子不好糊弄,只得扯起嘴皮子,讪讪说道:“让我吃了。你先睡一觉,明日我去学府后山采去。” 云凌霄眉心跳动,一股躁意隐隐喷薄欲出。 宁澈瞥了她一眼,修长的手指翻开云凌霄的右手掌心,点在她掌心的天蚕穴位上,有节奏的轻轻地揉着。 宁澈的指腹仿佛带了电流,顺着经脉蹿进了她的心室,电得她的心室颤颤,微微酥麻。 云凌霄心中一惊,正欲发怒,忽然眉心的酸涩微微地散开,舒舒柔柔地松乏得很。。 宁澈揉了一会儿,她的眼皮子微微地发重,身边男子的身影略略微晃。 083 美人卧榻 宁澈看着身边的女子呼吸微微,已经入眠,才不舍地松开她细白的手。 她的手,骨架纤细,薄薄地裹了一层嫩嫩的肉,再裹上一层白皙嫩滑的皮肤,柔若白棉,滑如锦缎,没有一点的瑕疵,浑然看不出是一只素手能劈晕妖兽的模样。 没有灵力,以掌风劈人,这是怎样的意志磨练出来的体术? 宁澈轻轻地抚摸了下熟睡如稚子的小脸,如斯恬静的女子,醒时为何总是挂着退却人的嚣张和邪魅? 偏偏不是管是冷艳邪魅,还是空灵恬静,他都喜欢得要命。 她白皙的下巴有两个红红的手指印,那是他的。 有那么一刻,他还真想在她的身上打下他的烙印,宣告他对她的主权。 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这女子如此聪慧又暴戾,且又不拘一格,他若任意动了她,他料定待他医好她家小姑姑,不一掌劈了他,也会老死不相往来。 他可不想如花风雪一般,做个孤独人。东陵国,有一个形单影只十余载的花风雪就够了凄凉了,实在不需要再多添一个。 云凌霄的眉心惯有一抹淡淡的微纹,那是她平素夜里难安眠所致。 宁澈忍不住地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眉心的微纹,仿佛要替她抹去一切烦躁。 乖戾不听话的丫头,早前给她的方子,定是没用。如此难眠,不用药调理,便只能借酒入眠,偏偏酒品又不好,沾酒成媚狐。 日后,看是要看好才行。 宁澈轻轻拉了锦被为她盖上,才翻身下塌,随手拎了挂在屏风上的一袭白锦披风往书几走去。 书几旁有一张太师椅。 美人卧榻眠,不能动,却只能独躺太师椅,真是作孽! 宁澈的脑海里忽然浮起那日他父皇在被拆得七零八落的祖庙骂他的那句话,“混账,日后祖宗定让人收了你去。” 宁澈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还真让他父皇说中了,祖宗派人来收他了,把他魂给收走了! 窗外皎月,流光如练,却留不住他一丝的目光,全落在塌上的女子身上了。 皎月华光不如她微微的呼吸动人。 宁澈无奈地扯着白锦披风帽盖上自己的脑袋。 完了,宁澈,你没救了!让你拆祖庙,遭天谴了,眼巴巴跑来退婚,还让人家住心里去了。 ........ 翌日,云凌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 身边空空如也,一身夜行衣完好如初,昨晚来时空空如也的太师椅子上,多了一件白色的披风。 宁家的流氓,不算饥渴难耐。 云凌霄下意识地起身,从塌上坐起来,看着锦被滑落在腿上,怔了怔。 摇麟香软骨散,解了? 云凌霄咂了砸嘴巴,粉色的舌尖掠过唇瓣,淡淡的,有一股蔽天大琅树叶的味道。 掀开被子,从塌上下来,就依稀地闻见一股让人颇有食欲的香气。 屋里的乌木圆桌上放着一个小小的火炉,星星炭火煨着一个小瓦罐,香气正是从小瓦罐里飘出来的。 云凌霄下意识地舔了舔粉唇。 倚在门口的宁澈看着从塌上起身的云凌霄长长地打了一个舒展的懒腰,两只纤长的手臂犹如凤羽展开,玲珑有致的身形傲人地挺起,漂亮的脑袋绕着长长的脖颈轻轻地转了一圈,舒舒服服地活络开筋骨。 脸上没有平时惯有的冷漠和烦躁,是酣眠而醒的心满意足。 高高的鼻尖,闻到瓦罐里的香味,鼻翼犹如蝶翼微微一动,粉舌舔唇,像极了刚睡醒的白玉狐兽要进食了一般,可爱至极。 “饿了吧,过来吃点东西吧。” 宁澈走到桌旁,打了一小碗的米粥放到桌上,轻轻说道。 云凌霄倒也不客气,翻身下塌,胡乱地踩了一双鞋子,几步就到了桌旁,闻着诱人的香气,一手提起水壶,直接往嘴里倒了一口水。 当着宁澈的面,仰头咕噜咕噜地漱了几个泡泡,又将水吐到一个茶杯里,才端起小碗,一勺一勺地将米粥往嘴里送。 云凌霄这番,明明是没有仪态的举止,可莫名的,宁澈就是喜欢,甚至觉得很可爱,看着她一小勺一小勺地往樱唇里送东西,吃得津津有味的,心里竟然十分的满足,想将时间无限地停在这一刻。 “你在粥里放了什么?”云凌霄舌尖舔了下碗底,歪着脑袋向着宁澈问道。 呵,嘴巴倒是挺刁的,还吃出里面的东西,那可是下了血本的。这些滋补的药,可能对这小富婆来说不一定稀罕,对他东陵国来说,可以算是珍品了。 “毒药。”宁澈接过云凌霄正在舔底的碗,又给她打了一小碗,傲娇地说道。 毒药?云凌霄的嘴角悄悄浮起一抹浅笑。 这样的滋补的毒药,倒是可以多来一些。 云凌霄接过宁澈递过来的碗,又是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 这样的米粥,她已经很久没吃到了,既滋补又可口。 苗氏的饭菜也很可口,只是云凌霄过于功利,少了滋补,吃得也就慵懒了。 宁澈看着云凌霄沾着米粥的唇边浅浅的微笑,心室里犹如春风掠过心湖,微波粼粼,失神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小厨房里煎着的药。 她的药,他竟然舍不得假手花倾落,非得要自己亲手煎才行了。 女子有毒,他中毒已深。 宁澈轻轻起身,往小厨房去探探煎药的炉火情况。 云凌霄左手握拳的掌心一摊开,一张寒冰符贴在她的手心里,左手直接抓起滚烫的瓦罐,用勺子刮着瓦罐底的米粥,直到将瓦罐底的米粥刮得一干二净,这才满意地扔下瓦罐和勺子。 素手抓起水壶往嘴里倒了一口水,漱了漱口,舔了舔唇,信步移到塌边,素手往塌前方几一挥,将方几上的落辉映霞草收入自己的空间中。 刚要闪人,忽然发现脚下的鞋子晃晃荡荡的,低眸一看,竟是大了几个尺码的鞋子。 云凌霄脸上浮起一抹尴尬之色,她被米粥香气所诱惑,一时着急不察,踩了宁家流氓的鞋子。 软锦作的鞋底,倒是舒服得很。 云凌霄抬脚瞄一眼鞋子的面料。 南海国的冰蚕软丝锦。 南海国举国年产不过十来匹的冰蚕软丝锦,用来做鞋子,还真是东陵国五皇子的气派。。 云凌霄两脚甩了宽大的鞋子,换上自己的小黑鞋,一闪,身如闪电,跃窗而出。 084 云家的骄女 云凌霄塌瓦而行,路过西厢院,昨晚一片狼藉的院子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院子里来了两个体面的丫头,抱着两小缸新开的绿芙蓉,清脆如玉,娇艳动人。 如萱领着两个小丫头正接待着,其中一个丫头笑道: “如萱姑娘,这是府里园丁培植出来的新品种,送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觉着着芙蓉色泽看着新鲜,想起了润霖小姐,便让我等送来给润霖小姐赏玩。” 丫头眼角扫了扫院子里,发现原本放了四个养着粉色芙蓉的大水缸不见了,眼里浮着几抹疑惑之色。 “谢谢老夫人的心意。我家小姐,昨天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竟然对着芙蓉过敏了,昨夜里起了一身的疹子,痒了一夜。 这不,我们连夜将院子里养芙蓉的水缸给撤了,又找了冰肌舒痒膏细细地抹了,一身的红疹子才消了下去。 一夜不得消停,到了东方翻鱼肚,小姐才睡下,这会子,不忍去打扰。我替小姐收下这两缸子绿芙蓉,养到府里汤泉旁的小池子里去,让众人同赏这新奇的品种。 若萱在此替小姐先谢过老夫人一番心意,待小姐晚些起身,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若萱指挥着身边的两个小丫头接过两缸绿芙蓉。 老太太房里来的两个丫头递过缸子,听到如萱的话,知道润霖表小姐正在休憩,也不逗留,寒暄了两句,就走了。 待她们走远,抱着水缸的小丫头向着若萱谨慎地问道:“若萱姐姐,小姐自从昨日从学府归来,就恨毒了芙蓉花,昨夜还将院子里的都踩碎了,如今不扔了这花,擅自养起来,怕小姐知道了,要怪罪的。” 若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们是在李府,不是在云府。若是在云府,现在便是砸了,也没人敢多说一句。可如今在李府,这是老夫人送来的,若是扔了,改日哪一个心血来潮问了起来,我们去哪里变出这稀罕的绿芙蓉来。若是伤了小姐和老夫人的情分,便是有几身的皮,也不够小姐剥的。” “还是若萱姐姐考虑得周到,我们这边去将这绿芙蓉种到汤泉边上的池子里去。”若萱身边的两个小丫头连连称道,说着就抱着缸子走了。 屋子里的云润霖是一夜未睡,只是不是出疹子,而是怄气怄得一夜睡不着。 她精心准备了许多日,想在学府春围演武上一展风采,用众人的艳羡目光镇住李长空,叫他醒悟过来,谁才是青云城第一美女。 不想让那个没脑子的凌氏女抢了风头。 回到李府又碰见春花那小贱人整日围在李长空身边转,虽说自从那日爬床之后,李长空不曾再碰春花,可天长日久的,年少气盛,难保哪日李长空不起了心思。 李长空若是起了心思,春花是他的通房丫头,云润霖又不曾正正经经地与他订立婚约,又能说什么呢? 外不顺,内不安,怄得她辗转难眠。 东方渐白,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李府老太太身边的丫鬟品烟和品如送绿如芙蓉来的时候,云润霖眠浅,是醒了的,不过见是两个丫鬟,她便懒得起身了。 若萱的话,云润霖全听到耳朵里去了。 李府毕竟不是云府,到处都是掣肘,处处受拘束。 她若是正正经经入了李府的少夫人,自然可行使少夫人的后宅理事之权,打发了春花又算得了什么?收拾个穷酸亲戚,谁又敢多言一句? 可她现在还是李府的表小姐,人前要摆足贤良淑德的姿态,人后还不能让自己称心如意行事,时时要顾忌着楼氏。 名份未定,寄人篱下,总归不是办法。 若想过得顺心如意,在楼氏面前立住脚跟,总归还是要回云府,将来也是要在云府出阁,才不至于让人小瞧了去。 云润霖手指拉着锦被的一角,不住得绞着,越发地睡不着了。 屋顶路过的云凌霄看了这一幕,粉色的唇边浮起一抹哂笑。 芙蓉花过敏! 云润霖是该好好过敏,否则,怎么好跟她外祖母交代? 为人长姐,总归是为妹妹遮掩些的。。 云润霖单手结铭文,虚空中裂开一个口子,飞出一只 085 我来办,我懂 没多久,李氏让她身边的丫鬟扶了,着着急急地过来看情况。 霎时间,西厢院惊叫声、哭泣声、呵斥声、打骂声,此起彼伏,乱做一团麻。 云凌霄无心观赏,起身一跃,闪离了西厢院,卷风踏叶,在一片小林子中,遇见了一个熟人。 王嬷嬷。 王嬷嬷正和一个相貌良好的小伙子低声说着悄悄话。 “昌海,春花之事,今日就得办了。”王嬷嬷低声说道,声音里是不可违逆的威严。 “可是,王嬷嬷,您别看春花平时与我眉来眼去,她一心想做长空少爷的姨娘,怕是不肯。还是多待些时日,长空少爷再冷她些时日,说不定她心里松动了,也就肯了。”叫昌海的小伙子思量了会儿才说道。 “春花眼光短浅,急功近利,若是你按我说的劝她,她必定是肯定的。长空少爷心善,只要你咬死不放,他必定会放你们回乡下去。 到时候,你既能得到良田宅子,又捞了个有姿色的娘子回去。可若是事情办不好,那你乡下的老娘........可就怪不得我不顾惜日的交手帕的情分了。” 王嬷嬷软硬兼施,冷哼了两声。 昌海抿了抿唇。 昌海的老娘和这王嬷嬷是做姑娘时候交手帕的情分,昌海家穷得过不下去了,便求了王嬷嬷带他入云府谋一份差事。 入云府两年,王嬷嬷向来也没怎么理他,前几日忽而找了他,让他去做勾引春花的下作事情。他本是不肯的,可没想到王嬷嬷找人绑了他老娘。 昌海的老娘年轻守寡,一个人拉扯他大。 便是不肯,他也舍不得赔上他老娘的一条命,只得答应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这便去引春花过来。”王嬷嬷见昌海默然不语,心里得地笑了。 昌海在林子深处静候着。 王嬷嬷走了一小段路,刚要走出林子,就被一个贼头贼脑的男子抱住手臂。 “娘,你明明说好,要把春花弄给我的,怎么就便宜了昌海那小子了?这事,我来办,你教昌海的,我都懂。办完了事,小姐给的宅子田地,不都进了我们自己手里吗?到时候,我把春花领回去过日子,我们孝顺您!” 王嬷嬷无语地看了自己看似精明实则傻里傻气的儿子,她哄昌海的话,她的傻儿子怎么就当真了? 什么宅子田地?就云润霖的脾气,事办完了,命都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一条! 昌海那小子的脑子都比她这傻儿子的脑子好使。昌海尚且知道,还不到行事的时候,王嬷嬷又何尝不知道?她原本也是要等春花心志松动了,再水到渠成。 可昨晚从云润霖的话里,王嬷嬷知道,她是没有什么耐心再等下去了。这才逼得她走了霸王硬上弓的招。 一想道云润霖阴寒的脸色,王嬷嬷不耐烦地摔开她儿子的手,啐了他一口道: “张好德,你给我听着,春花那丫头你就别想了。这事你别插手,滚远点,敢耽搁了事,仔细我让你爹打断你的腿。” 王嬷嬷甩了张好德,自己离去了,留在张好德在林子口直跳脚。 张好德一双贼眼转了转,忽然俯身在林子里找起东西来,抓了一根小树枝,看了看,嫌弃地扔掉了,又扔了三四根略为粗些的木棍,最后找了一根手臂粗的棍子,这才满意地往林子深处走。 张好德拎着木棍悄悄地走到昌海的身后,忽然猛地抡起木棍就要往昌海后脑勺上砸。 昌海耳聪目明,一眼看到地面上向他铺盖而来的影子,猛地一转身,双手接住木棍,一抬脚就把张好德踹飞出去。 立在树梢上的云凌霄差点笑出声来。 有贼心,没贼眼。 看身形就知道,这贼眉贼眼的家伙也不是那个叫昌海的小子的对手。 王嬷嬷可是她那妹妹的左膀右臂,火烧落兮阁,王嬷嬷可是出了不少力,还在想着怎么帮她妹妹了解了她的小姑姑呢! 如此有心,云凌霄又怎么能不帮帮王嬷嬷的儿子呢? 张好德不是说,他娘教昌海的,他都懂吗? 懂,就好! 不能白费了王嬷嬷的一场筹划。 云凌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右手摘了一片树叶,朝着地面上的昌海飞去,树叶如飞镖,重重地击在昌海的后颈上,又轻飘飘地落地了。 轰的一声,俊秀健壮的昌海晕倒在地上。 张好德愣了好一会儿,一双鼠眼四处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兮兮地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用脚尖探了探昌海的身子,确认昌海是晕死过去,这才大方地放开手脚,将昌海拉出林子,丢在林子边上。 丢了碍事的昌海,张好德兴冲冲地钻到林子里,站在刚才的地方候着。 隔了大约有一刻的功夫。 林子口传来一阵声音,张好德一听就听出是他老娘的声音。 “春花姑娘,他在里面等着你呢。他老娘跟我是打小的交手帕的情分,这才愿意把生子的方子拿出来换几两银子。 说来也是让人笑话了去,穷怕了,还怕我老婆子贪了她几两银子去,非得要她儿子跟你一手交钱一手交方子才放心。 你说,我哪是看得上她那几两银子,我是指着春花姑娘一举得子,为这李府诞下长子,将来姑娘母子富贵了,给老婆子我指条明路走。” 春花原本还有几分狐疑的脸,让王嬷嬷哄得顿时绽开成朵花,“王嬷嬷打小疼我,我记在心里呢,有我富贵的一天,必然不会忘了您!” “那姑娘进去吧,我在这里帮你守着。”王嬷嬷一张老脸堆成了花。 春花放心地往林子里走。 树梢上的云凌霄无声地笑了,王婆子好一张巧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哄人不眨眼,坑人不亏心的。 张罗了一场好戏,终究是成全了她自己的儿子。 王婆子跟云润霖说,容她好好想一想,仔细地谋划谋划,一招中地,莫让小姑姑再翻出手掌心了去,一了百了的好。。 不知道,戏演开了,这王婆子,还有没有精力去谋划如何一招中地、一了百了。 088 情人斩桃花? 春花走到林子的深处。 藏在大树后的张好德忽然从背后出现一把抱住了春花。 春花一惊,立刻明白了其中诈处。 张好德垂涎她已久,若非有了和李长空的一夜的机缘。冲着王嬷嬷在云府的地位,她也就从了张好德。 可她如今是往高处走了的人,论样貌才学、家世地位,张好德和李长空是云泥之别,春花哪里肯。 “张好德,我如今是长空少爷的人,这里是李府,你敢动我一下,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春花挣扎着,企图掰开张好德的手指。 张好德平素便是个好吃懒做的窝囊货,喜欢流连各种窑子,身子让掏空得剩下一副瘦弱的骨架,竟差点让春花挣扎开了。 张好德心下一着急,忽然记得他老娘教给昌海的话,便一字不漏地照搬了出来,心急地说道: “春花妹妹,我知道你一心想跟着长空少爷,给他当姨娘。可从那日之后,任谁都知道长空少爷再也没碰过你。 再过些时日,若是李夫人再给长空少爷塞几个年轻貌美的通房丫头,只怕抬你做姨娘,希望渺茫。 不若,趁着日时不久,与我欢好,怀了一子半女的,到时候推说是长空少爷的种,母凭子贵,夫人一开心,还怕当不成姨娘吗?” 春花挣扎的身子,猛地停了下来。不得不说,张好德的话,说到她的心里去了。 这样的盘算,她不是没有想过。 在李长空身边伺候了些时日,她晓得,李长空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李长空平时玩弄的琴棋书画,她一样不懂。 偏偏她这样的容色,在下人里算是出挑,可在李长空的眼里,不过一般般。 李长空无心于她,她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她也是心焦地盘算着,也是了借种的念头,才会跟昌海眉来眼去的。 昌海体格健壮、容貌俊秀,远比眼前的张好德要好上许多。只是时日不多,不知道他的底细,也不敢贸然行事。 春花眼看着时日渐过,心里也是着急得很,只怕拖久了赖不上李长空,贸然行事东窗事发,又怕没个好果子吃。 眼下的张好德虽说是歪瓜裂枣,但他若是有心助她,也是勉强得用。 张好德见春花心志让他一番话说动了,不再挣扎,好言好语地描绘一番来日景象: “春花,哥哥一定会让怀上,以后就是人上人,吃的是山珍海味,用的是绫罗绸缎,人人见了,都要尊称你一声姨娘。过得是让人伺候的日子,再也不用去伺候人了。” 春花眸光闪闪,仿佛看到一群乌压压的丫鬟婆子跪倒在她的脚下,任她教训。 春花心神晃动,任由张好德为她宽衣解带。 微风掠丘林,深处好春光。 云凌霄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忽然眼睛被一双宽大的手遮住了。一股好闻的草药气息扑入鼻尖,好生熟悉。 宁澈。 惊风苑里的宁澈煎好药,端到屋子里给云凌霄,看到空空如也的屋子,一脸的黑。 还是那么我行我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全然不把他当回事。仔细煎好的药,定要她喝了才是,便寻了出来。 好在他有小花,屋子里有她的气息,小花轻轻嗅了一下卧榻上的床铺,就蹿了出来。 没费多少工夫,宁澈就在李府小林子的树梢找到了云凌霄。 云凌霄兴致勃勃地望着林子下方,他当林子里是有什么好东西。 一看,脸都绿了。 林子里,一对男女正在落满树叶的空地上颠鸾倒凤,衣裳肚兜肆意地挂在树枝上招摇。 女子欢好的嘤嘤声听得宁澈的耳朵都红了。 他当她在看什么好东西,竟然是如此不堪入目的画面。 宁澈一咬牙,直接拦腰楼了云凌霄,携着人,卷风飞离林子,往惊风苑而去。 一到惊风苑,宁澈就打了一盆干净的清水,不由分说的,就把云凌霄的脸按进水里。 云凌霄不挣扎,上午醒来还没洗脸呢,正好洗把脸。 宁澈看着云凌霄一张漂亮的小脸扎在水里,时不时地吐一个两个三个水泡,像个淘气得很开心的孩童,不愿意从水里出来了。 嘴里憋的气都吐完了,云凌霄才不紧不慢地从水里出来,嘴角扬着坏坏又舒畅的笑意。 她的心情却是挺好的。 昨晚还烦躁着,怎么防这对主仆对小姑姑下手。 如今她们倒是自己搭了台子唱起戏来了。既然唱戏,总是要热热闹闹的,跌宕起伏的,才好看。她也想看看,这对主仆的后续戏码如何,是否还有精力谋划坑害小姑姑。 云凌霄接过宁澈递过来的干毛巾,细细地擦干脸上的水。 宁澈看着云凌霄脸上淘气的浅笑,满心的无奈,看什么不好,便要去看这种十八禁的画面,脏了她一双漂亮的眼睛。 她果然是欠收拾。 宁澈瞟了一眼桌面上的汤药,心一横,端起汤药倒回到药罐里,又往药柜上抓了两手的苦奈扔了进去,加了一碗水,重新把药煎了起来。 药刚煎好,倒入碗里,刚刚好就是八分碗的药汤,散着一阵极苦的味道。 宁澈把药端进屋子里。 这回倒好,人没跑,随意地坐在乌木园凳上,手里抓着一颗温碧石细细地熨着她额前打湿了的碎发。 宁澈没好气地把药推到云凌霄的面前。 云凌霄高高的鼻尖轻轻一嗅,两道柳眉扭成毛毛虫样。 又是那么苦的药。 小姑姑煎的药也是那么苦,宁流氓煎的药也是那么苦。 天底下的药,怎么都那么苦? 小姑姑煎的药,没什么用处,不喝也就罢了。 宁流氓煎的药,还是有那么些用处的。 苦,还是得喝。 云凌霄瞥了一眼宁澈,见他薄薄的朱唇轻动,想来不过是“良药苦口”这些翻来覆去的旧话,不等他开口,直接端起碗,扭着眉,一口闷了。 呵,倒是挺能吃苦的!没一声哼哼唧唧的,干错利落得很。 但凡她乖巧点,倒也不必如此喝着苦嘴的药汤。 云凌霄放下碗,起身往书几处走,随手捡了书记上糕点盘子里的一块桂花糕扔嘴里,满满地嚼了起来。 “五哥,五哥,李长空那小子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情人啊?杀上门斩他的桃花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花倾落风风火火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入屋子里。 087 这就勾搭上了? “五哥,五哥,李长空那小子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情人啊?杀上门斩他的桃花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花倾落风风火火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入屋子里。 花倾落一踏入屋子,见到圆桌上的碗盏,眼尖地瞄见碗底的药渣沫子,叽叽喳喳的嘴顿时停住了。 他家五哥没让他煎药啊,那个富贵懒人,没见过他煎过几回药,能让他使唤去煎药的,也没几个,在这北冥国就他一个了。 难道东陵国来人了?不会是来了那个不正经的家伙吧?花倾落的心脏猛的一抖,双脚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刚转身要走,就看见书几上倚着一个黑衣女子,盛世美颜的脸蛋轻动着,犹如一只精致的妖兽在进***致得像白玉狐兽。 花倾落一颗颤动的心落了下来,原来是她啊。 “五嫂!” 花倾落笑容灿烂地摆了摆手,跟云凌霄打了声招呼。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对,脑子里闪过一丝精光,转了个身,又看了看乌木上的圆桌,星火小炉上瓦罐残余的粥香味,那是他家皇后姑姑花风雨的拿手厨艺。 呵,东陵国的粥,东陵国的汤药! 花倾落抬头望了望宁澈,瞬间瞪大了眼睛,东陵国的五皇子给人当厨子,还给人煎药?这还是他家五哥吗? 那粥里的滋补品,那汤药里的药材,都是为女子的体制调理用的。所以,他家五哥为他家五嫂亲自下厨又煎药? 花倾落忍不住一手捂住自己的心脏,一手捂住自己的嘴,这甜蜜暴击人心,这狗粮塞嘴。 这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单身狗怎么了?单身狗就得活该受虐吗? 花倾落看见宁澈挑着眉静静地望着他,显然是对他这颗突如其来的电灯泡极其的不满。 花倾落腰背一僵,他家五哥不满了,他家五哥生气了!他家五哥可是连自家祖庙都敢拆的人,拆他花倾落一副骨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呵呵........”花倾落干笑了两声,移动着步伐,识相地后退到门口,顺手就要带上门。 忽然云凌霄开口了,声音悠悠地问道:“什么情人?什么桃花?” 云凌霄一声轻问,顿时勾起花倾落八卦的心,立即又推了门,快步到书几旁,展露他八卦的本事,绘声绘色地说道: “五嫂,今天李府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李长空的表妹云润霖让黑沼金光毒蚊给叮咬了。 你说黑沼金光毒蚊是何其稀罕的妖兽,是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的吗?怎么就在这李府出现了? 可巧了,偏偏选了云润霖让五嫂你掳了青云城第一美人称号的时候下手,那云润霖气血浮躁地摔砸了一个时辰,蚊毒遇躁血,在她体内产生了黑斑素,怕是要留斑毁容了。 另一件事,就是李长空那通房丫鬟春花与下人在林子里私通,被当场捉奸了,明明是百口难辨的事,可那丫鬟一直说是遭人陷害。” 宁澈不情愿地听着花倾落八卦,他本来是嫌弃花倾落碍事,花倾落也自觉退去,奈何让云凌霄招了回来,他总不好驳了云凌霄的面。 可花倾落的话听着听着,宁澈就觉得不对劲,云润霖被毁容茶余饭后八卦下倒是无伤大雅,通房丫鬟与人私通这样的污秽的事,刚脏了云凌霄的眼睛,这会子花倾落又来脏云凌霄的耳朵。 他的这个未婚妇,乖张又古灵精怪的,他着实怕她学坏了。 宁澈简直就想一掌劈了花倾落。 宁澈忍着心里的冲动,干咳了几声。 花倾落正说到兴头上,转身向着宁澈没心没肺地说道:“五哥,你嗓子干燥,多喝两口茶水,润润喉。” 然后又兴奋地转身同云凌霄说道: “我刚开始也觉得是那丫鬟狡辩,可是一看那姘夫,猴腮尖嘴的,样貌丑陋不堪,和李长空差远了去了。指不定,还真是让人挖了个坑给栽了。 想到这,我又想到那云润霖让黑沼金光毒蚊给叮咬留斑一事,觉得有蹊跷。 五嫂,你想啊!云润霖是李长空他娘给他暗里物色的妻,春花是李长空他娘明里给他安排的妾。不到一日,双双出了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我看十之八九是李长空在外面招惹了什么情人,容不下他养在府里的暗妻明妾,杀上门来斩了这两朵桃花。 李长空这两朵桃花,也是烂桃花,不是好货色,斩了也好,日久怕是要误了李长空的。 我就是好奇,李长空的情人是何方高人,一出手无虚招,招招准确中的无误。” 花倾落八卦说得口沫横飞、手舞足蹈的,宁澈听得是眼皮跳了跳。 李长空的情人? 黑沼金光毒蚊?云凌霄不是在演武场上用来教训了郑伊人一场吗? 林子私通?云凌霄刚不是在树梢上看得兴致勃勃的吗? 云凌霄,她看上了李长空? 昨日春围演武结束,宁澈才知道,林西羽和路震山就云凌霄的美貌打赌一事,李长空可是用了他手上视若珍宝的玉扇压了云凌霄胜的。 这是.......郎情妾意的,勾搭上了? 宁澈顿时觉得不好了,脸黑得快要沁出墨来了。 感情,他当成小心肝呵着护着的未婚妇,这就和别人勾搭上了?还醋劲十足地挥手斩桃花? 昨晚还来勾他的魂呢!他还眼巴巴的给她揉穴安眠,给她喂药解散,还下厨煮粥,又是煎药调养的。知道她没把他宁澈放心上,可也不能,这一眨眼的工夫,就把别人放在心上去了吧! “是么?”云凌霄饶有兴致地附和道。 “那是,现在一竿子的人,都在小偏厅处置着那对jian夫yin妇呢!那云润霖也是个不安分的,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了,都快毁容了都浑然不知,还非得凑过去看热闹。” 宁澈一脸的黑,竟无人看见,只得又重重的干咳几声。 哪知道花倾落八卦心爆棚,碰上有兴致的云凌霄,兴头上迷了眼睛,转身走到乌木圆桌旁倒了一杯茶水,端给宁澈,嘟着嘴巴说道: “五哥,你就不能自己倒水吗?非得要我伺候?这脾气得改改,将来总不能让五嫂给你端茶倒水吧。” 宁澈无语地盯着花倾落。。 花倾落也不正眼瞧宁澈的脸色,见宁澈未伸手接茶杯,硬塞到他手上,又往云凌霄走去。 088 看戏 “五嫂,现在小偏厅里可热闹了,跟唱戏似的。”花倾落说得眉飞色舞的。 “走,去瞧瞧。”云凌霄又捡了一块桂花糕扔嘴里,拍了拍手上的糕粉末子,一闪,从窗口跃出。 “五嫂,等等我,我也去。”花倾落简直感觉找到了志同道合者,也跟在云凌霄身后跃窗而出。 宁澈酸溜溜地看了看手里的茶盏。这才几天,跟花倾落混得不像两家人似的,给谁看呢? 宁澈一口饮尽茶盏里的茶水,放下茶盏,几步走出屋子门。 他的屋子门是用来走的,不是摆设的。 宁澈走出屋门,身形如闪电,消失在惊风苑的院子里。 云凌霄落在李府小偏厅对面的屋顶上,捡了一处有参天大树遮阳的地方闲坐下。 纤纤素手一挥,身边的瓦片上多了几盘果子。 花倾落眼睛一亮。 五嫂果然是常看戏的主,连果子盘都备上了! 花倾落挨着云凌霄坐下,伸手抓了一个果子,刚要往嘴里送,眼角就瞄见了宁澈的身影。 冷冷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花倾落赶紧地起身往边上去,把云凌霄身边的位置空了出来。 宁澈很自然地落在花倾落原来的位置,刚一坐下,一只羊脂白的细手捏着一个果子递到他的嘴边。 宁澈的嘴角悄悄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这女子,还算有点心肝脾肺肾!没白瞎他把她当小心肝伺候着。 宁澈懒懒地半倚躺着,不伸手,直接动嘴咬了一口果子,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吃了半个果子的云凌霄,斜眼瞥了下身边矜贵的东陵国五皇子,当他是在东陵国呢?有手有脚,还要人伺候? 云凌霄干脆利索地将宁澈咬了一口的果子塞到宁澈的手里,正要收回自己的右手,忽然手心被攫住了。 云凌霄满心的不耐烦,正要甩了宁澈的手,忽然掌心的天蚕穴上有一股微微的电流顺着经脉向着心室流蹿而去,酥酥绵绵的,渐渐地,身体各个关节舒络了许多。 宁流氓的穴位按摩,效果还是挺好的,云凌霄也就不抽回自己的手,斜了半个身子靠着宁澈的肩膀,方便他按穴位。 莫名的,花倾落看着身边一对人,就想起他家大伯父花风雾和大伯娘蓝氏每月十五夜里赏月的模样。 大伯父半斜躺在锦座上,一只手捏着茶盏品茶,一只手抓着大伯娘蓝氏的手放在自己的怀里,惬意得要死! 每次他家老爹花风雪总是默默地饮了一盏茶,就往书房处理公务去,旁人也识相地找了各种理由散去。 天上的一轮明月,就这么给那一对人独占了。 花倾落忽然很能体会他家老爹花风雪每月一次的寂寥。也很理解,每次演武,为什么花风雪都要对花风雾下狠手。 他也挺想对宁澈下狠手的,可惜打不过! 花倾落在心里又有地叹了口气,默默地摸了两个果子,跃下屋顶,远远地挑了一棵树,捡了根粗壮的树枝坐下。 花倾落跃走的时候,眼角瞥见花倾落的眼眸里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 切,连情场得意的眼神都跟他家大伯花风雾差不了多少。 样貌像东陵国第一美男子花风雪,情场如东陵国第一福气人花风雾。他娘的,明明姓宁,偏偏把花家的基因都给继承了去。明明他花倾落才是花家的继承人。花家的祖宗不给力,便宜了个外姓的孙子去。 花倾落一腔的幽怨很快就被对面小偏厅里的热闹给排解了去。 小偏厅里坐了楼氏、李氏、孙氏、云润霖和云闰敏。众人的打扮都是平素的模样,唯有云润霖不同,便是在屋内,也是头戴了一顶白纱帷帽,手上也戴了一双白色的手套,严严实实地将整个人遮掩了起来,不漏一丝一毫。 云凌霄看着忍不住嘴角上扬,无声地笑了。花倾落说得很在理,已经是如此了,还要来凑个热闹。 不愧是李氏的女儿,倒是把她母亲善妒的性子继承得一丝不落。 当年,李氏为了争一时容颜胜负,放着多少官家子弟不要,偏偏要给云明熠当续弦妻。 如今,云润霖为了一个不把她放心上的李长空,顶着黑沼金光毒蚊的毒素,还要来躁一回血气。 明明有一副好容颜、好家世,非得把自己往贱胚子行列里挤,不知道是李家祖上做了什么孽,还是云家祖上做了什么孽,养出这样的人。 小偏厅的地上跪着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各自被反手剪绑着,身边立四个健壮的家丁。 春花和张好德。 饶是背影,散乱的头发下,春花脖子上一大片的皮肤是欢好后暧昧的痕迹。 “冤枉啊,冤枉啊,夫人!”春花泣涕涟涟,脑袋都快甩成拨浪鼓了,脖子上的皮肤越发地露得多了。 坐在尊位上的楼氏,脸色铁青,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亲自抬举的丫鬟,不过才多少时日,就偷人,偷的还是个腌臢下流货,一口血噎在喉间,老半天,上不去,下不来。 “夫人,夫人,奴婢一心向着少爷,是张好德,色心胆狂,强迫了奴婢的.......”春花凄厉地哭喊着。 春花心里明白着,东窗事发,只能咬死被强迫的,或许还有一条活路可走。 听着春花的话,众人的眼底露出不耻的蔑视。一众家丁,从林子口一路冲到林子深处,未闻见春花一声的抗拒或求助声音,倒是情爱欢好的嘤嘤声不绝于耳。 正是这样的禀报,让楼氏半天说不出话来。 “春花,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俩从前就好了,从前云府还在的时候,我娘就想跟夫人求了,把你许给我,不想你误打误撞的,上了长空少爷的榻,这才分了的。”张好德急急忙忙地说道,像是跟春花说,又像是跟众人解释,话里是半真半假的。。 “住嘴,你这个扶不起强的阿斗。”王嬷嬷痛心疾首地指着张好德厉声喝道。她是真情流露,她早就警告过她儿子滚远点,没想到,他还是沾了手。 089 不是说好了吗? “住嘴,你这个扶不起强的阿斗。”王嬷嬷痛心疾首地指着张好德厉声喝道。她是真情流露,她早就警告过她儿子滚远点,没想到,他还是沾了手。 她原本的打算是,事发后,将脏水泼得春花和昌海一身骚,再让人拖出去打死,一了白了。这才是给云润霖的交代。 可姘夫从昌海变成了自己的儿子张好德,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如何下得去手? “当初的事,早已经过去了,如今春花姑娘是李府的人,早已经不是你能惦念的了,你这个傻子,我告诫过你多少次,忘了前事,你怎么就一片痴心忘却不了,还干下这等不耻之事。” 王嬷嬷老泪纵横,一边哭着斥骂,一边拉扯着张好德的衣裳,不住地打,“你这个痴傻的儿,纵然是两情相悦,可是云泥有别,你怎么可以如此,我打死你这个痴儿,我打死你这个痴儿.........” 屋顶上的云凌霄看得是啧啧称叹,姜还是老的辣,王婆子半哭半闹,看着是责骂自己的儿子,实则是把春花那丫鬟拖入泥沼中。 好一句“两情相悦”! 宁澈最烦这种腌臢事情,吃完果子的手,在自己的袍子上细细地擦干净,又挡在云凌霄一双漂亮的眸子前。 云凌霄吃完果子的手直接打掉宁澈的手,又捡了个果子,兴致勃勃地看着屋子里的好戏。 王嬷嬷悄悄地给李氏使了眼神。 李氏收到,思量了会儿,才缓缓地说道:“是有这么回事,那会子春花还在紫薇苑里当差,王嬷嬷就来跟我说了这么回事,那时想着等夏天里再把人放出去。没想到,还不到夏天呢,就.......” 李氏话只说道一半,看着楼氏的脸色越发的沉了,就打住了。 这一主一仆把话说得,错处全落在楼氏的身上了,是楼氏拆了一对小鸳鸯,强抬举了春花给她儿子当通房丫鬟,这才惹出今天的祸。 楼氏的脸色不沉才怪! 这是楼氏给李长空安排的第一个通房丫鬟,弄不好,落下个短处,将来让李氏母女拿捏着,把持了后院,岂不是弄巧成拙,苦了她的儿子李长空? “那妹妹说,此事当如何处置?”楼氏冷冷地向着李氏问道。 “不论如何,她既然已经是表哥的人,就当三从四德,洁身自好,怎么可以干出如此下作之事!” 李氏尚未开口,戴着帷帽的云润霖冷冷地说道,俨然已经摆出李长空正妻的气势。云润霖终归是比她母亲伶俐,察觉到李氏的不悦,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春花。 敲锣打鼓地排演了一番,为的不就是了结了春花这个小贱人吗?舒了她整日整日地看着这个小贱人莺莺燕燕地围绕在李长空身边的一口恶气。 云润霖言语停顿了几息,察看着楼氏的神色。 楼氏只是端起茶盏,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并不言语。 云润霖看楼氏面色稍缓,便知道矛头转移对了,越发恶狠狠地说道:“不守妇道的东西,拉出去打死,以儆效尤。” 春花当场脚软地瘫倒在地上。 当初,她是见过云润霖身边的丫头若芷是怎么被打死的,那是一板子一板子的落下,肉都被打烂了,露出森冷的白骨。白雪皑皑的冬季里,院子里的雪地上溅开一滩一滩的血花。 若芷的嘴里被塞了布团,叫不出声来,眼睛睁得老大,死的时候,都没闭上眼睛。 死不瞑目。 云家的家丁上前,拉了春花就要走。 春花吓得魂飞魄散,咬了家丁的手,惊恐地喊道:“不可以,不可以,你们不能打死我,都是那个老不死的王婆子唆使的。” 话一出口,春花疯狂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老不死的王婆子为什么要唆使她儿子还害她?仅仅是为了她儿子吗?不是,不是,不是! 当初若芷是怎么死的?不过是长空少爷夸了她一句俊俏。 而她春花是长空少爷的通房丫鬟,以云润霖的心气,又怎么会咽下这口气。 春花鼓起一对惊恐如鬼魅的眼睛,向着云润霖嘶吼道:“是你,是你,一定是你!是你善妒,容不下我,才设了这个套害我。当初,长空少爷不过是夸了若芷一句,你就寻衅打死了若芷。今日,你又想打死我!云润霖,你不得好死!” 一袭长裳的云润霖身形抖了抖。 云凌霄无声地笑了,打狗入穷巷,狗急跳墙,揭老底了。 她那贤良淑德的妹妹那一身抖,看来是气得不行哟!可怜她身上还有黑沼金光毒蚊的毒素呢! 花倾落那厮,不知道怎么,也不待见她这个妹妹,知道黑沼金光毒蚊毒素最忌血躁,也不提醒提醒她这个妹妹! “你一派胡言!死到临头,还想攀咬本小姐!”云润霖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指气得颤颤抖抖地指着春花怒斥道,“来人,还不把这小贱人给我拉出去,就地打死!” 云润霖一声怒令,整个小偏厅的几个长辈默默无语,云家的家丁见了,心里清楚得很,熟练地撕了一块布团塞到春花的嘴里,拖着春花外院子里走。 “春花........”张好德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情深意切地喊道。 他老娘明明跟昌海说了,事情办好了,可以把春花领回去过日子,现在怎么就拖出去打死? “把这姘夫拉出去,一并打死了!”云润霖气急败坏,竟然敢当众揭她老底,她定要了这个小贱人的命。任谁说情,一并同罪。 气火攻心的云润霖,忘了轻重,着急着将人打死一了百了,也不顾张好德是王嬷嬷的儿子了。 张好德当场吓尿了。 之前不是说好,办好了事情,云润霖小姐在乡下给置办宅子田地,还让把春花给领回去过日子的吗? 怎么现如今,不仅是要打死春花,连他也要一并拖出去打死了呢? “不.......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们今天在林子里欢好,给长空少爷赔罪,赔了罪,我就领着春花回乡下过日子去。 润霖小姐会给我们置办宅子田地,让我们好好过日子。我们离长空少爷远远的,再也不来烦长空少爷。 不是这样说好了的吗?”。 被云家的家丁一并拖走的张好德,委屈地高声吼了起来。 090 勾了嫂子的哥们 屋顶上的云凌霄听了张好德的话,一下没忍住,无声地笑弯了腰,差点笑歪了身子跌到宁澈的怀里去。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张好德果然比昌海能唱戏,没白帮他一下。 宁澈看着笑颜灿灿的云凌霄,她的一双明媚的眼眸,含笑含俏又含妖,碧波潋滟,秋水涟漪,嘴角上扬的弧度过分的美丽,让人移不开眼睛。 美人如斯,当入怀,何况是他的未婚妇! 宁澈偷偷地横过手,悄悄地落在她的腰间。 蛮腰纤细,盈盈一握。 云凌霄已经很久没这么开怀大笑,笑得眼泪在眼角泛着,浑然没有察觉腰间多了一只手。 宁澈的嘴角扬起深深的笑容。 这样的好戏,可以多看几场。 一屋子的人被张好德突如其来的憨傻惊呆了。 云润霖做了局子套春花,用这样卑劣的手段? 这信息量太大了! 云府人内宅的人,大都知道云润霖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但如此阴毒的局子,确实是听着挺惊悚人的。 特别是李府的楼氏,茶盏停滞住在手心里,好一会儿才记起放下。刚放下的茶盏,又被楼氏端了起来,从到唇边,敛下心里的惊涛骇浪。 云润霖这次入府借住,楼氏总觉得她与平素的印象里仿佛有点不太一样,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今天这种感觉特别的强烈,或许是她在处理此事的果敢和狠辣,刷新了楼氏对她的认知。 当春花和张好德的指责一出,虽然只是一面之词,但楼氏的心仍不住地砰砰砰跳起来,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 “住口,污蔑主上的东西,自己做了侮糟事,还敢攀咬主上,立刻给我拉出去打死了。”李氏最先反应过来,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斥责道。 李氏就云润霖一个女儿,千娇万贵地养着,向来美名在外,眼看来年就要及笄议亲了。 善妒的名声,做局子的手段,一旦坐实了,那是要毁了她一生的姻缘的。试问谁家敢娶这样的一个女子入门? 李氏气的浑身发抖,云润霖又何尝不是? 李氏母女怒意滔天,云家的家丁熟练地直接给张好德的嘴里也塞了一团布,也同春花一并拖了出去。 很快,在别院里,传来了大板子打落的声音。 春花和张好德的嘴里塞了布团,嚎叫不了,闷哼声传不到小偏厅来。 板子落了两声,王嬷嬷刚醒了过来的神,立刻慌了,云府的大板子向来一出就会要人命的。 张好德可是她的儿子啊! 王嬷嬷扑通的一下,直接朝着云润霖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凄凄惨惨地向着云润霖求道:“小姐,我那儿子是混账不堪用,他是魔怔了,才说的胡话,不是有心要冒犯小姐的,求小姐饶他一命,老奴定粉身碎骨相报。” 楼氏怔怔地看着王嬷嬷给云润霖磕头求情。 王嬷嬷是从李府陪嫁出去的婆子,是李氏的乳娘,大半辈子都是伺候李氏的,如今求情,竟然不是同李氏,也不是同她这个李府的主母,而是同云润霖。 儿子在挨着板子,随时都可能丢了性命。性命攸关的时刻,王婆子竟然直接向着云润霖求情。 楼氏将双手缩到广袖之下,紧紧地攥成了团。 云润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纹丝不动,只因戴着帷帽,瞧不见她的神情变化。 又有四五声的板子落下声响起。 “小姐........”王嬷嬷的声音凄厉地响亮起来。 就在王嬷嬷快要急晕过去的时候,板子声隔了很久都没传过来,倒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偏厅的门口立着一个俊俏斯文的少年,一袭墨灰色的袍子滚着隐银丝白锦边,一柄玉扇不离手,浑身散发着文雅的气息。 李长空。 后宅的事,李长空极少插手,可这一次,确实与他有关,他去林西羽家取了两坛梨花醉回来,就听底下人说了这么回事,便匆匆放下酒坛子,往偏厅来。 路过别院,碰上正在服刑的春花和张好德已经被大的皮开肉绽,当即喝停了云家的家丁。 “母亲!姑母、孙姨娘!”李长空斯文有礼地和长辈打了招呼。 “长空少爷来了!” 楼氏冷冷不语,李氏讪讪无言,孙氏只得悻悻地招呼了李长空坐下。 “母亲,春花之事,我来时就听底下人说了。我的起居向来是小厮照顾的,倒也用不上丫鬟。当日那丫鬟也是让我误了。既然他们本就是一对有情人,儿子想做一回主,放了他们离去。还请母亲答应儿子的请求。” 李长空一字一字地说道,十分地平静,平静地没有一丝的波纹。没有戴绿帽的怒气,温润的得像一块良玉。 楼氏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云润霖。 她第一次觉得,她的儿子和云润霖是不般配的。 膈应在心头的一口上不上下不下的老血在她儿子一席话下,烟消云散了。 这是她楼氏生养的儿子,俊俏、坦荡、纯良、胸襟宽广。 楼氏骄傲地看着李长空,眼尾泛起弯弯的弧度。 黑了半天的脸,肌肉都僵硬了,楼氏心情愉悦地说了一个字:“好!” 她的儿子才华横溢,与春花本就是云泥之别,从来没把春花那个丫鬟放在心上。是她做错了,不该强抬了春花给她儿子做通房丫鬟。 春花不配! 屋顶上的云凌霄无声地笑了好久,便是板子落下的时候,还在笑,直到李长空出现。 云凌霄歪着脑袋瞧了瞧李长空,只瞧到他修长的身影,瞧不见他的正面。 宁澈看着笑靥灿灿的云凌霄难得恣意地展现小女子姿态,看得如痴如醉的,他觉得她的笑容比小偏厅里的戏好看多了。 只是忽如其来的,她的眼神一凛,波光闪闪地盯着一处,宁澈只觉得心头有一阵不好的感觉,顺着她的眼神望去。 宁澈的心头越发的不好了。 李长空。 他那温润如玉的哥们。 勾了嫂子的哥们。。 眼下,半个人在他的怀里,眼睛却被勾在偏厅里去了。 090 对质(1) 宁澈的心里咕噜咕噜地冒起酸溜溜的泡泡。 看,还在看。 宁澈心一横,搭在小蛮腰的手一用力,云凌霄整个人跌入他的怀里。 斜躺在宁澈的臂弯里,云凌霄的玉手指尖稳稳地按着他心室的位置,只要她愿意,一掌摧灭了他的心脏。 云凌霄挑着眉,冷冷地看着宁澈。 呵,出手还是那么毒辣。 宁澈倒不怕她出掌,她舍不得他死的! 他要是死了,谁来医治她小姑姑云明曲? 宁澈有恃无恐地笑了笑,从果盘上摸了一个果子送到她的嘴边。 她真的很爱吃果子,怪不得一身皮肤水灵灵的。 云凌霄看了宁澈好一会儿,才咬了他送过来的果子,又慢条斯理地从他怀里爬出来。 宁澈还要拉她的手,她倒是不给拉了,穴位按摩时长够了,用不上了他了。 云凌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看屋子里的戏。 经李长空一求情,楼氏应允了,留下了春花和张好德两条命。 不得不说,这对狗男女的运气,挺好的。 眼看着一台戏就要落幕了,一抹身影从半空中斜斜地飞入屋内。 之南。 一袭水绿色的烟翠衫,宽大的烟罗裙摆飘飘。 呵,还是个守诺的纨绔二世祖,一身女装未褪去。 云凌霄银牙又咬了一口果子,眉眼弯弯、兴致勃勃地往屋内瞧。 “李公子的家务处理完了,不妨再帮着处理云家的一件家务呗!”之南双手环抱在胸前,十足的男子姿态。 因着有了一个云凌霄行为乖张如男子在前,之南又是云凌霄引来的丫鬟,众人却也不生疑。 不过是心中一个感叹:什么样的主子养出什么样的奴婢。 “什么事?”李长空握扇问道。 “云家焚府。”之南言简意赅地说道。 之南气定神闲地伸出一只手指,向着门口勾了勾。 一个垂头耷脸的丫头,怯怯懦懦地走了进来,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抬起后来。 若萱。 一张原本并不难看的脸蛋上,横斜清浅的条状伤痕落满了整个脸,看着得人心室一麻。 云润霖倏得一下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心里一阵的慌。 眼下的场景,她心里再明白不过了。 她的大丫鬟若萱,被云凌霄的丫鬟之南策叛了。 那日,之南离去的时候,说她找了证据再来对峙。她原是不担心的,云府被焚为废墟,哪来的证据?至于人证,都是她的人! 可她从来没有想过若萱敢背叛她。云府,从来只有打死的奴才,没有出过叛主的奴才。饶是她对若萱下了重手,可若萱身后还有一家子人的性命,她怎么敢.......? 若萱当真舍得下她一家子的性命吗? 如此一想,原本有些慌乱的云润霖,一颗砰砰砰直跳的心脏,缓缓地降下心跳速度。 “若萱,你怎么........这副模样?你不是回家去了吗?出了什么事?可是遇上了什么贼人?你一家子的人,可还好?”云润霖柔婉的声音娇滴滴的,惊讶又心疼一般地问道。 若萱今日是回家了去,她被抽打得不成样子。云润霖极重视她的容貌,气极了,下手都忘了避开脸蛋手脚了。 李府不是云府,若让她留在府里,难保不被人撞见惹事,云润霖就让她回家去了。不曾想,还会被之南引了回来。 云润霖的声音略微在“你一家子的人,可还好?”上顿了顿。若萱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她的意思,若萱当懂的。 李长空听了帷帽下的声音,这才认出是云润霖,心有疑惑地望了她一眼。 帷帽下的云润霖,心脏微微地颤动了下,她从没想过李长空会出现小偏厅里。当初,春花爬床,他匆匆离去,全交给他母亲楼氏去处理,未置一言。如果她知道他会出现,打死她,也不会来的。 他可是她云润霖的良人啊,未打压下云凌霄,反而将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若萱本来还有些怯弱,一听到云润霖的“你一家子的人,可还好?”,猛的心头一震。她懂,她自然是懂,毕竟她跟了这个小姐数年,怎么会不懂呢? 她太懂了!她今天能被之南逮过来这里对峙,在云润霖的身边便是没有以后了。 她的脸,被云润霖打破了,这样容颜露丑惊人的丫鬟,怎么能做云润霖的贴身丫鬟呢? 不能做云润霖的贴身丫鬟,却知道她那么多的事情?云润霖怎么会留她一条命呢? 今日会放她回家去,不过是云润霖一心思在她的容颜和春花之事上,还来不及细想如何处置她罢了。 待她把眼前的事情办完了,就该来处置她了,到时候她哪里还有一条命?配上她一条命,她的家人就能逃过一劫吗? 当初,若芷尸骨未寒,她的家人就被安上“恶奴欺主”的罪名流放,一家子都死在流放的路上。 这一桩子是,是经了她的手的。 她再懂不过了! 若萱抬眸深深地望了之南一眼。 这个丫鬟,办事稳重的很,逮住她的时候,仍不忘把她的家人一并的逮了起来。之南简单明了地跟她说过,指证了云润霖,会给她一家子一条生路走。 若萱原是不肯的,李氏和云润霖深受李府老夫人溺爱,只怕到头来还是逃不开一死。 可之南承诺她,会送她一家去南海国隐姓埋名。 在云府的时候,若萱就和之南打闹过,她不知道之南是否会怀恨在心,是否会兑现承诺。但她知道,云润霖一定会要了她一家子的性命。 押云润霖,必输。 押之南,或有一线生机。 若萱一咬牙,扑通跪在地上,跪爬到李长空的脚下,拉着李长空的一截袍子衣角,泣涕涟涟地向着李长空哀求道: “长空少爷,求求您,大发慈悲,救救奴婢,救救奴婢,润霖小姐要打死奴婢。求您为奴婢做主,给奴婢留一条活路走,长空少爷.......” 李长空看着脚下跪着的若萱,长眉扭得紧紧的。 眼下的丫鬟,一张小脸上、两只小手上,密密麻麻的条状伤痕,伤痕红肿,有的破了皮,看着都是新打的。 从小到打,他就没见过哪家的下人被打成这副模样。。 李长空抬眸望了云润霖一眼,难以置信! 092 对质(2) 云润霖看着李长空的眼神,心忍不住地颤抖,她辛辛苦苦经营的贤良淑德的美名,难道就要崩塌了吗? “表......表哥.......”云润霖颤着声音柔弱无措地唤着李长空。 “混账贱婢,一个个的,都中了迷魂失心疯了吗?都来攀咬我的女儿!你们以为云府没了,我们就是好欺负的主吗?一个个的,是在哪儿捡了高枝,想飞么?” 李氏愤然起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若萱瘫倒在地上,原本就悚人的脸,高高得肿起来半边来,一个五指印格外的清晰。 “今日,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来污蔑我儿润霖,定是有人指使的。说,是谁指使的你们!”李氏气得满脸黑红、唇角发抖。 “奴婢没有污蔑她,润霖小姐过敏出了疹子,疑心奴婢害她,用鸡毛掸子抽得奴婢浑身没一块好皮!” 到了如此地步,若萱毫无顾忌地扯开自己的衣领,漏出一大片的皮肤来,也是横斜清浅零落的抽痕,在白嫩的皮肤上,格外的触目惊心。 李长空看了一眼,就移开眼神,看了看包裹地密不漏肤的云润霖。 “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婢,我的润霖想来仁善,你竟也舍得如此污蔑她,你说是我儿打的,你可有人证?”李氏冷哼。 云润霖动手之时,身边的两个丫鬟若芳和若莱让若萱指派将李府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品烟品如送来绿芙蓉送到汤泉边的池子去,本是没有人证的。 可云润霖疯了一般,生生打了她一个时辰,边打边咒骂,引来了李氏和一干婆子丫鬟。 她们是亲眼见到云润霖怎么动的手。 若萱哀戚地看了看一众的丫头婆子,众人抿着唇默默地垂下眼皮子。 若萱心中悲凉如寒冬萧瑟。 她们都是李氏母女身边的人,谁敢为她作证?便是平时嘴巴甜甜地姐姐姐姐地叫着她的若芳,也悄悄地退了半步,低低地垂下脑袋。 当初,她帮着云润霖了结若芷,如今,云润霖也要了结了她若萱,果然是天道有循环,因果相报啊! 若萱凄然地笑了笑,伸出伤痕累累的手,指着云家一众的人,“她,她,她,她........她们全都看见,可她们不会为奴婢作证。她们不会为了奴婢得罪当家的主母,就和当时奴婢不会为了若芷得罪她们一样。” 若萱越笑越癫狂,“报应啊,报应啊!当时,奴婢帮着云润霖,构陷了若芷,害若芷被生生打死,她一家子一并枉死。 又帮着云润霖在落兮阁的饭菜里下迷魂散,助王嬷嬷火烧落兮阁。我是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可是你,云润霖,草菅人命,就我所知道的,便是若芷一家,冷血无情,下迷魂散,放火烧阁,谋害亲姑姑滴长姐,就不怕遭报应吗?” 若萱癫狂凄厉地指着云润霖,犹如厉鬼要索命一般。 不得不说,若萱所言,比做局子害春花、毒打下人,更要骇人听闻。下毒、纵火谋害嫡的姑姑和长姐。 云闰敏端坐的身子,忍不住地微微颤了颤。 她们再卑微,也是血脉相连的人,再如何打压,好歹给她们留一条生路啊! 以她对云润霖的了解,她更信若萱的话。 李氏也是惊呆了,她明明只是让王嬷嬷火烧落兮阁,赶这对晦气的姑侄回乡下,哪来那么多阴毒的事? 她的润霖,是刁蛮了些,但不至于狠毒至此。 构陷,构陷,定是构陷! 李氏猛地转了错愕眸子,怒气腾腾地看着之南,“是你,是你指使这贱婢污蔑我的润霖,是不是?” 李氏忽然脑子灵光一现,抖着嘴角,阴狠狠地说道: “是云明曲和云凌霄,指使了你们来败坏我的女儿名声,除去了我的女儿,好占了云家嫡亲女儿的名分,是吗? 云凌霄让宁家退了婚,没了脸面,是她自己的事情,怎能如此毒辣地要毁了自己的血亲妹妹?” 屋顶上的宁澈,东陵国的五皇子,皇宫内院的勾心斗角戏码,远比屋子里的要精彩多了去,他是看得没什么兴致的。 看他身边的未婚妇,远比看屋子里的戏,有意思多了。 便是继母嫡妹不仁无情,他的未婚妇也不是好欺负的,绝对不会让她们欺负了去。 可李氏一句“云凌霄让宁家退了婚”,让宁澈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特么混账的事,是他动手拆了主庙,得罪了一堆人,才求下的事! 宁澈偷偷地瞧了瞧云凌霄。 该死的女子,一双眼睛还在闪闪地盯着李长空。 “退婚”二字,未曾引起她脸上的一丝波纹,仿佛这庄亲事她未曾放到心上去。 怪不得那夜入她云梦楼,管她要退婚书,她答应得那么爽快! 宁澈淡淡地瞥了一眼屋内的李长空。 好个勾嫂子的斯文败类! 宁澈的眼神刚落在李长空的身上,心脏又让之南的冷哼声扎了一刀子。 之南:“哼,我家凌霄儿,岂是随随便便一个姓宁的小子能配得上的。退婚,算这小子有自知之明。” 宁澈移了眼神望了一眼之南。 他宁澈,堂堂东陵国五皇子配不上云凌霄?他的容颜可是和东陵国第一美男子模子刻出来一般。 东陵国的降龙大将军的威名踏一踏脚,只怕这北冥国也要震上一震吧!配不上他家的未婚妇? 这小子,话是怎么说的? 他家凌霄儿?他宁澈的未婚妇,怎么成了他家的了? 宁澈落在之南身上的眼神越发的冰冷。 花倾落却看得格外得舒心,让你东陵国的五皇子英俊潇洒、威风凛凛,让你东陵国的五皇子风流倜傥、狗粮乱撒! 欺人太甚者,自有人欺之! 花倾落崇拜地望了望宁澈身边的云凌霄。他家大伯常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他家大伯花风雾果然是花家最聪明的人,比他家老头子花风雨聪明多了! 他就该早点遇见他家五嫂,他的日子也不必过得如此艰辛!! 打不过宁澈,看看宁澈被欺,也能平衡平衡他一颗被虐的心! 093 对质(3) “所以,真的是长姐让你这么作的?”云润霖柔弱的声音微微颤动着,带着欲哭的腔调。 云润霖本是一场惊慌失措的,但经由李氏的一番引导,她便顺势将脏水往云凌霄身上泼。 云润霖对云凌霄的印象一直都停留在有颜色无脑子的形象上。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便是心中再有天大的脾气,人前总是要遮掩,谋个美名的。 可云凌霄不是。 每回见她,她的眉间的躁意几乎要冲天,行为乖张如男子,没有一丝大家闺秀的模样,莫说是大家闺秀,便是小家碧玉的模样都没有。 如此不知为后路铺陈,不是没脑子,又是什么? “我是哪里做不好,让长姐生气了?要这么对我?”云润霖所立的地砖上,一滴一滴的眼泪滴落,泪斑零落成花,格外的惹人怜悯。 “润霖做不好的地方,长姐可打我,可骂我,但怎能如此对我?如此天大的几庄罪名怎么可以扣在润霖的头上?” 云润霖的嘤嘤哭泣声渐渐响起。少女的声音,何其悲怆,和若萱的哭声比,多了柔情辗转,断人心肠的娇弱。 不禁让人联想起,帷帽下的女子,美丽的容颜,是如何梨花泣雨般的惹人怜。 “你个心肠毒辣的女子,我家凌霄儿,虽然脾气不好,可她行事光明磊落,敢做敢当,才不会像你这样两面三刀的。”之南一颗铁打的心,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半点不买云润霖的账,直接指着她的鼻子嗤骂起来。 忽然一抹白色的倩影斜斜飞入小偏厅内。 倩影广袖一挥,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云润霖的脸上。 猝不及防的,云润霖的帷帽被打飞离了,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秀发被打地散开,遮掩了半副容颜。 虽然只是露了半副容颜,却让李府的众人和孙氏母女倒吸了一口冷气。 红肿的脸上,密密麻麻的疙瘩,看了让人头皮发麻。 这是曾经的青云城第一美女?比个麻风病人还好到人胃口。 云润霖难以置信地抬头望了来人一眼。 凌氏女。 卑贱的凌氏女,打了她? 云凌霄本来是在屋顶看戏的,可云润霖说了一句,她云润霖若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以打她,可以骂她。 既然她云润霖诚心诚意地求了,云凌霄觉得自己该大发慈悲地满足她。 毕竟她是她的长姐。 云润霖做的错事不少,云凌霄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懒得管教她。可她云润霖敢谋害亲姑姑,若不管教,对不起小姑姑这些年不离不弃地陪在她云凌霄身边。 云润霖心头的脾气几乎要冲天而出,却听到李长空的一句话,“表妹,你怎么........?” 云润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容颜暴露在众人的面前,一声凄厉的惊叫声响彻整个院子。 云润霖顾不上说什么,抓了被打飞出去的帷帽,胡乱地盖住整个脑袋,将容颜藏了起来,林滚带爬地冲出小偏厅,消失在院子里。 “润霖!”李氏心疼地惊呼了起来。 若芳若莱赶紧地朝着云润霖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云凌霄!”李氏收回眼神,怒喝一声,举手便要朝着云凌霄的脸甩下一巴掌。 云凌霄微微一侧,李氏狠狠地一巴掌甩空,连着惯性,一个向前的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头上的别住发髻的金钗掉了一只,散了几丝的长发出了,狼狈之极。 “怎么,适才云润霖让她长姐可打她骂她,话可是云润霖自己说的,云夫人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树上的花倾落,丢了手上的果子,从数上跃下来,笑嘻嘻地说道。 “我的润霖做错了什么事,要她云凌霄来管教?”李氏怒问道。 “哟,做局子排除异己、殴打无辜婢女、谋害亲长,还问做错了什么?”之南冷冷地问道。 “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那便是构陷官眷!”李氏有恃无恐地喝道。 之南正要上前和李氏对质,云凌霄忽然伸出一只素手把之南拦了下来,她清冷的眼神望向王嬷嬷,不紧不慢地向着王嬷嬷问道:“纵火落兮阁一事,你知不知道?” 王嬷嬷错愕地望着眼前的云凌霄,不知道为何,一瞬间,她的心里竟然有种错觉,云凌霄仿佛化身为一位高高在上的天神,仿佛能审判她的罪孽,也能救赎她的罪孽。 王嬷嬷愣很久,动了动嘴皮子,却又僵住了。 她恨云润霖要打死她的儿子张好德,可张好德终究是被长空少爷救下来了。 李氏母女和李府息息相关,背靠李府这棵大树,便是今日难看了些,有李府老夫人护着,终究还是人上人。 李府不是她一介奴仆能惹得起的,也不是云凌霄一介乡野来的小女子能惹得起的。 王嬷嬷心一横,咬牙说道:“老奴不知道大小姐说什么!若萱是魔怔了,说的都是胡话,也不知道是哪个见不得自己妹妹好的混账人指使了来害润霖小姐。” 听了王嬷嬷的话,李氏得意地笑了,“云凌霄,你听听,你听听!有你这么害自己的妹妹的吗?” 之南气不过,几乎要越了云凌霄的手去,向着王嬷嬷怒骂:“你个老不死的婆子,都是要入土的人了,还敢满口胡言,就不怕阎王爷派黑白无常收了你去。” “你这丫鬟说得对,老奴是半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老奴的儿子做了不堪的事,也差点让润霖小姐处置了。 可老奴不能昧着良心,胡乱攀扯!润霖小姐良善,对下人极好,老奴怎么忍心构陷小姐!” 王嬷嬷一脸刚正地说道。 云凌霄的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邪魅而张狂。 王嬷嬷心里噔噔打鼓,忍不住地往后退了两步,她怕云凌霄打她。 王嬷嬷可是陪着李氏去看了演武的,这乖张暴力的云家大小姐,可是一拳将演武台砸出一个半米的深坑。 她一身老骨头,可挨不住云凌霄的一拳。 云凌霄笑笑地看了看王嬷嬷,忽而收回眼神,望了一眼若萱,问道:“谋害我姑姑,你可认罪?” 若萱咬着牙看了云凌霄一眼,“认罪。” “既然认罪,那就随我去认罚。”云凌霄淡淡说道。 “大小姐,此贱婢是夫人买下的,当由夫人处置,怎么能随了大小姐而去?”王嬷嬷说道。 云凌霄斜眼望了一眼王嬷嬷,从衣袖里摸处一锭银子,随意地扔到王嬷嬷身上,王嬷嬷囫囵地接住了。 王嬷嬷看了一眼手里的银子,错愕了几秒,寒酸地连打赏让春花骂了几日的人,哪来的一锭银子?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冷冷地说道:。 “大小姐,夫人不缺银子!” 094 对质(4) “大小姐这是拿银子堵老奴的嘴?” 王嬷嬷轻视而道,仿佛在笑话云凌霄在大庭广众下收买她。她浑然已经忘了前一刻,她还是在苦苦哀求着云润霖给她儿子一条生路。 之南看着王嬷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个老货,这个若萱,凌霄儿买下了。怎么,一锭银子不够?” 之南挑了挑眉看着王嬷嬷。 王嬷嬷冷笑:“这个贱婢自然是值不了一锭银子,可是这个贱婢敢污蔑主上,按着云府的规矩,就该打死,岂能让大小姐带了去?” “打死?”云凌霄一张漂亮的脸蛋上扬起张狂的笑,“这个丫鬟承认谋害我家姑姑,她说云润霖是主谋、你是主凶,本小姐是是受害者家眷,不然不会让你们轻易打了她去。 今日,这丫鬟既然已经认罪,我自然是要罚她的,若不让她随我去,也行。今日便往府衙敲鸣冤鼓,状告云润霖、王婆子和这丫头谋害我姑姑。 官府自会细查,还我一个真相。” 云凌霄挥一挥广袖,撩了下衣裙,犹如男子一般,往最末的空椅子坐下,敲起二郎腿,风轻云淡地看了看王嬷嬷,又看了看李氏。 李氏心下一愣。 上府衙?云府被焚为废墟,自然是没有证据了,只有若萱的一面之词,也是定不了云润霖的罪名的。 可是,若萱却是云润霖的贴身大丫鬟,她认罪了,又在堂上攀咬云润霖,定不了罪,也是要伤了云润霖的名声的。 人心猜测,流言四起,只怕是要毁了云润霖的名声的。 李氏阴狠地看着云凌霄。 她恨不得剐了这个凌氏女,却偏偏不能。 凌氏女骄横,不懂权衡利弊,只怕是要生碰了,她是光脚不怕穿鞋的,让宁家退婚了,可她的润霖是好的,将来有远大的前程呢! “夫人不必看我,好生思量,我家中还有事,没功夫在此撕扯,待那竹筒子的水走完,那我便替夫人决定了。” 云凌霄单手支在下巴处,斜眼瞥了一下院子里假山下计时用的流水竹筒。 竹筒子里的水潺潺地流向假山下的鲤鱼池子。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除了微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便剩下流水的哗哗声了。 隔了一会儿,李氏在自身的威严和女儿的名声中徘徊,尚未找到两全之策。 云凌霄打了个哈欠,起了,懒懒地说了句:“我乏了,之南,去府衙敲鼓。” 院子里的小竹筒噔的一声,流空了水,翘了起来,悠悠地晃动着。 “慢着!”王嬷嬷喝了一声,“这个贱婢谋害姑小姐,随大小姐去领罚,也是应当。只是这贱婢污蔑主上,还请大小姐一并罚了,以儆效尤!” 云凌霄眯着眼睛望了王嬷嬷一眼。这个老婆子,果然精明果断,比李氏厉害多了。今时能如此谋害姑姑,估计昔日里,李氏几番要云明熠休妻,估计着也少不了这老婆子的功劳。 云凌霄笑笑地望着王嬷嬷。 李氏看着云凌霄邪魅的笑容,不由地怒火中烧,一脸怒气地正要冲着云凌霄说什么,却被王嬷嬷一把拦下。 王嬷嬷轻轻地在李氏耳际耳语,“夫人,小姐名声要紧。今日闹成这样,若是打死了若萱,外间当要觉得是杀人灭口。但若随了凌氏女去,可彰显小姐并无心虚,说一句,是凌氏女指使婢女污蔑小姐,外间未尝不会信!” 云凌霄看着微声耳语的主仆二人,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了。 王嬷嬷的话点醒了李氏,李氏只得压下心头的怒气,松了松身子,让王嬷嬷扶着坐下。 云凌霄悠然起身,缓缓地走出小偏厅。 之南领了若萱,紧跟其后。 云凌霄走出小偏厅的时候,往屋顶瞥了一眼,树荫下的瓦上空荡荡的,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似的,果盘子都不见一个。 树下的花倾落也闪得不见了人影。 “凌霄妹妹,云家焚府之事,只怕远不止这丫鬟面上所说。” 云凌霄的背后传来李长空的声音。 “哦?”云凌霄挑眉。 “云家焚府,确实是有迷魂香的痕迹,可当日火之之大,可数个时辰便将云府焚为废墟,却为波及临近一门一户。当是有高手有意为之,刻意针对云府,妹妹在外,还是需要需要多加小心。”李长空握扇正色道。 之南忍不住多看了李长空一眼。可不是高手有意为止吗?云凌霄可是在他的光盾上贴了上百上清风拂,在云府上空放了好长时间的迷魂散呢! 这个云家的魔头,边放迷魂散边打开她的空间罩,罩住了整个云府,这才不殃及一门一户的。 这个魔女,异常腹黑,有暴戾,可有一点,之南是服气的,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恩怨分明,不伤及无辜。 就冲着她这点,和她的赌约,之南是心甘情愿地认下了,不就是做云明曲姑姑的婢女一年吗?又不是一辈子!一年后,他之南又是一条好汉,天高地阔忍他闯。 不过眼下这个李长空倒是挺有眼力劲的。 之南原以为能养出李氏母女这等货色,这青云城的李府大概也是朽烂之流,不想还能养出李长空这样的人。 有心胸,有眼界,且非一叶障目之徒,怪不得凌霄儿都要多看他一眼。 “我等你查清真相!” 云凌霄嘴角浅浅地扬起一抹微笑,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离去。 李长空手握玉扇,看着云凌霄渐渐远去的背影,发了好一会儿的怔。 之南看了看李长空,又看了看云凌霄,晃了晃脑袋,一声嗤笑忍不住从嘴里爆了出来。 云家魔女,果然了得,焚了自家的府邸,勾了妹妹的心上人,还让人去查真相! 我等你查清真相! 这话,说得多情意绵绵,引人遐想! 若他之南不是从小就认得她的真面目,只怕他也是要让她这副美人姿态卷了魂去。 无良魔女,坑害良家少年啊!! 之南微微晃着脑袋,隔着衣服,一手抓了若萱的肩膀,卷风而起,消失在李府的西厢院子上空。 095 秋月的烦恼 之南处置了若萱之后,就回颐园了,还是在云明曲身边伺候。 云明曲是好脾气的,只是叮嘱了他几句“莫要生事”之类的话,就随他去了。 秋月见他回来,瘦了一圈,嘟嘟囔囔地说了好一会子心疼的话,才去小厨房给他做饭。 之南默默地吃了饭,听了秋月一番半是心疼半是微怒的嘀咕后,就自己寻了个房间睡大觉去了。 经过李府的一场大戏后,李氏母女消停了许多。 之南一天到晚无事可做,除了睡大觉还是睡大觉,连续补了三天觉都,终于精神抖擞地要出去玩。 刚走了几步,就看见秋月在芙蓉池边,抱着一批白锦,对着满池的芙蓉发呆。 进了颐园后,秋月原本消瘦的脸蛋,渐渐地圆润了起来,气色也微微红润。 只是眼睛还是憨憨的,比在云府的时候更多了小心翼翼。 之南眼尖,远远地就看见秋月微微叹了口气。 “谁欺负你了?”之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秋月的身边。 秋月吓了一跳,手上抱着的白锦差点掉到草地上,吓得她把白锦抱得更紧了。这白锦胜雪,一看就是不一般金贵。安素可说了,这一匹,可值百两。 “没人欺负我!”秋月缓了缓神,“颐园里上上下下的,都是和气的人,怎么会有人欺负我呢?” “没人欺负你,你叹什么气?” 之南捡了芙蓉池边的石块坐下,翘起二郎腿悠悠地问道。 秋月憨憨地瞥了之南一眼,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抬起一只手,推掉之南的二郎腿,“你坐好咯,女子,坐要有坐相,别教坏了咱们家的大小姐。” 之南一脸黑线地望了秋月一眼。 他教坏云凌霄? 云凌霄那魔头用得着他来教坏吗?他跟她压根不是一个级别的,好不!她不教坏他,他阿娘就阿尼陀佛了!他家阿娘,临出门都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别招惹她! 这不,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栽在这魔头手里了,被扣在青云城一年! “你还没说,你叹什么气呢!”之南抬起明亮的眸子问道。 秋月怔怔地看了之南一会儿。她特别地喜欢之南的眼睛,总是特别的明亮。不像她那般,总是特别的怯懦。 “你倒是说呀!”之南不耐烦地扯了扯秋月发上的小辫子。 新来的安可,梳发的手势特别的好,给秋月梳了一个蝴蝶斜月髻,又挑了几缕发丝编了麻花小辫子,留了几缕松松散散的发尾斜挂在蝴蝶斜月髻旁,显得秋月特别的娇憨可爱。 之南每次看了,都有种要动手揪一揪秋月头上的小辫子的冲动,今天可让他找到机会了。 之南抓着秋月的小辫子,轻轻地扯了一扯,没怎么用力,既没扯痛秋月,也没破坏了她的发髻。 可秋月一张小嘴嘟了起来,双手抱着白锦,又不敢松手去抓之南,只得又恼又讨好地哀求道:“好之南,你别揪了,好不容易安可给我梳了这么好看的发髻,你弄散了,我又得去求安可。” “你说了,我就不揪。”之南觉着秋月嘟着的嘴角也很可爱,也有一种让人想去捏一捏她唇角的冲动。 “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秋月认栽道,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颐园里新来好多丫鬟,个个都是有手艺的。 安桃姐姐擅礼仪规矩、安香擅调香料、安月姐姐擅舞蹈、安可姐姐善梳发、安素姐姐善刺绣、安练姐姐善厨艺、安茗姐姐善茶道、安丛姐姐善弄植。 她们个个都是顶厉害的,伺候得妥妥的,就我是顶没用的,什么都不会。若不是姑小姐善心,就该打发了我去做粗使丫鬟了。 这几日,几位姐姐,都在忙活着给颐园的主子缝制换季的衣裳,我脑子一热,也领了一匹白锦,想给姑小姐和大小姐做几身衣裳,聊表心意。 可领了白锦,又无从下手。安素可说了,这白锦贵得很,我怕做坏了这白锦!” 之南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就是个做衣裳的小事,笑道:“她们俩都是美人胚子,穿什么都好看,你就随便做就行了。” 秋月的小嘴嘟得更高了,“姑小姐和大小姐自然是美人胚子,可我也想给她们做出时下最新款的衣裳,不想让安桃姐姐小瞧了去。” 安桃稳重,眼下俨然已经成了颐园里最得力的婢女,管了整个园子的婢女。 秋月心有戚戚,总是怕自己不得力,什么时候被调离了云明曲身边。 之南看着秋月的模样,忍不住地笑了出来,“这有什么难的,寻几件时下最兴的衣裳,你参考着做,不就得了?!” “你说得也是,那我再等等,等几位姐姐把衣裳做出来了,我再去接来参考参考?”秋月抬起憨憨的眼睛问道。 之南盯着秋月的眼睛。 一双小心翼翼的眼睛里,掩着几分懊丧之色。 之南知道秋月总是担心着被调离了云明曲,她也想在安桃面前出个彩,稳一稳她在云明曲身边的地位。 这丫头,莫名地依赖云明曲。 “那也不用。我给你找几件去。”之南松开秋月发上的小辫子,发现被他扯的有点歪歪扭扭的了,又帮秋月将辫子上的发夹子按紧了下。 “你上哪儿找去?行了,就别哄我了,我还是等安素姐姐做衣裳的时候,去她身边学着去。”秋月的小嘴嘟得都要高到天上去了。 之南刚松了辫子的手,下意识地凑到秋月的嘴角旁,刚要捏一捏,又停了手,收了回来。 若是换做以前,他也就毫无顾忌地想捏就捏,从不顾忌什么。 可自从穿了女装,让人当成女孩儿,才发现世人对女孩儿立下的诸多规矩。 秋月羡慕地看了一眼之南。之南刚给姑小姐惹了麻烦,回来又是没心没肺地吃吃喝喝睡睡,一点也不担心别人赶出园子去。 她不知道他哪来的心宽,颐园这么和气的地方,可不好找!! 之南没心没肺地看着她,秋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就抱着白锦往云梦楼里走去。 096 采花贼(1) 秋月走进云梦楼,碰见安练给云明曲送了汤水退出来。 秋月乖巧地给安练屈了屈身子问安。 安练连忙一把扶住秋月,笑道:“秋月妹妹,我们是一个样的人,秋月妹妹这可是要折煞姐姐了。” 近些日子,云明曲的膳食由安练负责了去,是云凌霄亲自嘱咐下的。秋月虽然不大愿意,但她对云凌霄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悻悻的将云明曲的饮食习惯交代给了安练。 不得不说,安练的厨艺极好,做出来的东西色香味俱全,云明曲吃了几日,脸上的气色好了许多。 便是云凌霄,偶尔也会多吃几口。 每次安练在小厨房忙碌的时候,秋月总会凑过去看看瞧瞧,安练也不藏着掖着,总会细细地跟她说其中的要领。 秋月将安练当了半个师父看待。 安练却从不露骄色,对她客气得很,这更让秋月汗颜了。 秋月知道安练给云明曲做的膳食都是精巧得很,有些东西要熬炼许多,不敢耽误她,寒暄了几句,便送了安练出云梦楼。 折身回到云梦楼,踩着轻轻的脚步,上了二楼。 云明曲,果然吃了汤药,便睡下了。 安练的汤水仿佛有催眠的作用,每每云明曲食用后总是休憩地特别好,醒来后,人的气色每况越佳。 秋月都忍不住夸了安练,安练只是笑着说,是大小姐给的食谱。秋月对云凌霄的敬畏里,又多了几许崇拜。 以前春花说云明曲和云凌霄是乡野来的人,不顶用,总是想着法子要离了落兮阁,往别的院子伺候去。 秋月越是伺候的时日多了,她就越发地觉得春花的话不对。云明曲是最和气的人,云凌霄是最能耐的人,是她秋月这辈子遇过的最好的人。好到让她越发的小心翼翼,不想离开了这颐园。 从二楼下来,秋月扯了一段白锦出来,脑子是一片的空白,把脑子当海绵挤,挤了半天也没挤出一点想法来。 从小她就在云府当粗使丫鬟,没见过什么世面,因着个性憨蠢,这才让王嬷嬷派去落兮阁的。 她的见识不多,见得最多的便是云家妻妾和两姐妹的打扮,虽说她们的穿着贵气,却配不起她家姑小姐和大小姐的倾尘脱俗。 在她的心里,她服侍的姑小姐和大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她想逢制出最好的衣服。 奈何见识浅薄,迟迟下不去手。 这么值钱的白锦,秋月怕糟蹋了,就拿了纸和笔,描起脑海中的衣图来,描了一张,看了看,不合心意,揉成团随意地扔弃在地上。 秋月上了心,就跟着了魔似的,一心一意地画图,画了大半天,连晚饭都不吃,却还是没画出个满意的。 最后整个人厌厌地躺到床上睡去了。 睡到下半夜,忽然听到凳子摔倒的声音,秋月怕是云明曲起夜绊了凳子,倏地一下从床上弹起来。 随后就是一声细细的猫叫声。 感情是入了野猫。 秋月一颗攥紧的心舒开来,心里紧着云明曲,还是下床,打算上楼去看一看,却看到一抹黑色的身影。 一袭紧身的夜行衣裹身,蒙了大半个脸的男子,头上简简单单地用黑色发带高高地束起了发丝。 从裸露的半个脸上的皮肤来看,是个好看的少年,眼睛闪着不羁的光泽,有些动人,也有些熟悉。 秋月愣了好一会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少年往圆桌上扔下臂弯里一摞的衣裙。 秋月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随意的少年,又看了看圆桌上的女子衣裙,超长的反射弧,猛地反映了过来。 这是........入了采花贼了? 秋月心里咯噔了一下,八年前,青云城就出了采花贼,那采花贼可刁钻得很,专挑官贵家的小姐闺房下手,曾经一度人心惶惶的。 官府出动了大量的人手,夜间今宵抓捕,虽然没抓到人,但也逼得采花贼销声匿迹了。 当时,云府的女眷也是遭了贼的,就是不敢伸张,气得李氏砸了半个屋子的东西。 秋月当时随是个小娃娃,但恰巧让人指派了去送东西,让李氏一个香炉咂在脑袋上,没被李氏砸死,因着身份低贱,没个好医治,差点死了,全靠卖身前爹娘养下的一副身子骨熬过去的,故而印象深刻。 秋月空咽了一下咽喉,“采花贼?” 少年一双眼睛斜瞟了秋月一眼,秋月的话,声如细蚊,他有些听不清楚,随口隔着黑绸布发了个单音节的词,“嗯?” 秋月的脑子里忽然响起以前春花推脱了守夜时说的话,“又不是夫人所出,别说是生了风寒了,就是夜间让采花贼钻了闺房,只怕夫人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 夜间让采花贼钻了闺房。 此刻,不就有个采花贼立在眼前吗? 少年散漫地瞥了秋月一眼,见她警戒地退了两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心下感觉不好,这是要叫人的节奏。 这要是惊醒了楼上的魔头,他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猛地蹿向秋月,将人压回到榻上,一只手压着她的肩膀,一只手避开鼻子紧紧地捂住她唇,“别叫,是我!” 秋月听着声音熟悉得很,当场愣住了,“之南?” 之南看着秋月认出了他,松开了对秋月的钳制,一个翻身,躺到榻上的内侧,摊开手脚成了个大字型,一只手压在秋月的小手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才抬起压着秋月的手,扯下面上的黑绸布。 秋月翻了个侧身,看着身边的之南。俊美的面庞散发着一股迷人的气息,心竟不由自主地砰砰跳了起来。 秋月压下脸上闪过一抹燥热娇羞,恼怒地握拳朝着之南的肩膀捶了几下。 秋月以前是粗使的丫鬟,手劲大着呢。 之南猝不及防地被实打实地捶了几下,痛得整个人翻过身子去,压在被子上,抱着肩膀,痛苦地发出“嘶嘶”声。 秋月忽然记起春花经常嫌弃她的手劲如男子,她这一下子下手没个轻重,之南可是个娇贵得很的女子啊! “你没事吧?”秋月一脸懊丧地探过身子去看看之南的伤势。 忽然,之南猛地掀过身子来吓了秋月一跳,要不是之南手疾眼快地捂了她的嘴,她肯定是要惊叫地吵醒了园子里人的。 秋月没好气地瞥了之南一眼。 这个丫头,一脸坏坏的笑,得意的很!! 秋月一个恼怒,直接张口就咬了之南的手。 097 采花贼(2) 之南一只手掌的刀背让秋月咬出血丝来了,发出“嘶嘶”的抽气声,这回是真疼了,可就是不敢叫,怕吵醒了楼上的人。 秋月舌尖尝到了鲜血的腥甜味,自己也愣了一下,赶紧的松了牙齿。 之南一脸难以置信地抽回手送到自己的眼睛下瞅了瞅,忽然,无声地哂笑了。 秋月这只知道垂眉低眼的受气小白兔,居然也会像小野猫一样咬人了。 有长进! 秋月愣愣地看着无声笑倒在被子上的之南,心里又气又恼又心疼,拉过他的手来看。 掌心刀背的两面各有半圈小小的牙印,渗着血丝。 秋月心疼地往伤口吹了几口气,才偷偷地瞥了之南一眼。 之南不恼,反笑,笑得肆意欢快! 秋月咯噔了一下,耳尖上扶起一抹躁红。 之南向来好看,扮成了个小哥,也是俊俏得要紧。 秋月心里一慌,赶紧地爬下了榻,慌慌张张地捡了张圆凳坐下,小手不小心碰到了一摞的白锦衣裙,“这些是?” “给你参考用的,我看着觉得还行的,就捡来给你参考参考。”之南好不容易压了笑意,躺在榻上懒懒地说道。 “哪捡的?”秋月憨憨的眼睛里浮起一抹狐疑。 之南翻了半个身子,斜躺着,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脚做了个三角形立在榻上,十足的男子气,眼睛闪闪的,挂着狡黠的坏笑,“随便捡的。” 秋月一件一件地拎起衣裙仔细看了看,款式、布料都是极好的,这哪是能随便捡到的。 之南看着秋月满眼的不信,又说道: “这些都是大户人家夫人小姐不要的,随意弃在垃圾堆里,我看着挺好的,就捡来给你参考了。 可是累坏我了,怕捡人家的垃圾,丢了颐园的脸面,我还专挑了三更半夜穿了男子服去捡。 要是被看见了,我就赖是往日云府的家丁,丢脸也是丢了那恶婆娘的脸面,我聪明吧!” 秋月自然知道之南口中的恶婆娘是谁,除了李氏,也没别个了! 秋月从来都是个乖巧的,可听了之南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虽然是阴损了些,但听着还是高兴的。 往日的云府里住着的主子,没一个是好人,冤枉了她们,也不算冤枉。 可这样的话,秋月不能说出口。 之南是个不安分的,赞了她,怕是以后要给颐园惹事的。 秋月压着笑意,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之南捡来的衣裙,件件都是极好的,款式、绣花、剪裁,都特别的精致。 有钱人家的女眷就是矜贵,这么好的衣服,不赏给下人,便要扔了,可惜得很! 好心的人家,一般会赏给下人。 也有一些忌讳的人家,宁愿扔了,也不愿意下人穿着她们的衣服晃荡,比如往日的云府。 秋月也就憨憨地信了之南,一件件的衣裙拎起来摆弄着。 之南侧躺在榻上眯着眼睛笑问秋月:“我这么辛苦,你打算怎么犒劳我啊?” 秋月扭头憨憨地看了之南一眼。。 之南闪闪的眼睛,满满的邀功之色。 098 采花贼(3) 之南侧躺在榻上眯着眼睛笑问秋月:“我这么辛苦,你打算怎么犒劳我啊?” 秋月扭头憨憨地看了之南一眼。 之南闪闪的眼睛,满满的邀功之色。 秋月小心翼翼地将衣裙挂在屏风上,打开柜子门,摸出一个小食盒,“大小姐爱吃桂花糕,安练做了许多,分给了几块,我都给你留着呢。” 榻上的之南,斜着眼睛瞄了一眼,桂花糕果然是做得很精致,可他半点兴趣也没有。 当年,云凌霄住在他家府邸的时候,他阿娘为了讨好云凌霄,天天都要亲手做一碟子的桂花糕。 做也就做了,还逼着他每天都要在云凌霄面前吃两块,以示姐弟亲和。 亲和个头哟,她去南海国,他家把她当祖宗供起来。他来北冥国,她让他扮成女子扣在明曲姑姑身边伺候一年。 这样的姐姐,不要也罢。 之南嫌弃撇了撇嘴,“我最不爱吃的,就是桂花糕。” “这桂花糕,可好吃了。”秋月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放手心里,踩着小碎步到榻边,送到之南的唇边。 之南是吃腻了桂花糕,本想拒绝,但看到秋月一双小白兔似的期待的小眼神,还是张开口,咬了一小口。 嚼了嚼,他真是腻极了这桂花糕,还不如秋月这小丫头做的粗茶淡饭好吃呢! 之南真是吃得嫌弃的时候,把他当大爷服侍的秋月,肚子响起了咕咕声。 之南这才记起,这小丫头,窝在屋子里难过了许久,晚饭都没吃,他才连夜去搜刮了这些衣裙来讨她开心。 之南举手接过秋月手里的大半块桂花糕,顺手就塞到秋月的嘴里去了。 桂花糕让之南咬了一口,剩下的还是很大块,秋月小小的嘴巴给塞得鼓鼓的,拼命地嚼,像极了一只进食的小松鼠。 特别得可爱,看得之南忍不住地笑。 之南跃下塌,倒了一茶盏水给秋月润喉送糕点。 秋月一接过茶盏,之南三两步跃上窗户,正要翻身走人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裤脚被人扯住了。 之南回头一看,是那只还在嚼着桂花糕的小松鼠,她的手紧紧地抓着他黑色的裤脚,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声:“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不必了,我先走了。” 之南扭回脑袋想走人,在这个小丫头的眼里,云凌霄能多看一眼的东西,都是好的,咬了一口桂花糕之后,他就没觉得,秋月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出来给他。 “你等等嘛~” 明明是甜甜的娇嗔声,可之南猛地被一股蛮力从窗上拖拽了下来,因着是在云梦楼里,之南也是懈怠了,一不小心,咕噜地滚了下来,把小松鼠当肉垫压在地上。 之南一脸的黑线。 这么大的声响,要是把三楼的魔头吵醒了,她可没有小松鼠好骗,知道他半夜去钻人家闺房,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进云府前,云凌霄就压了他的修为,搜刮了他全身的银两,让他当了两个月的叫花子,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眠无遮瓦,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之南手脚麻溜地一手按着秋月的唇不让她发声,一边学着猫叫。 喵,喵,喵....... 秋月呆呆地看着之南狡黠又熟练地学猫叫。。 猫叫声还特别的有情绪,仿佛是挠了什么东西,又不屑地跳走了。 099 采花贼(4) 听着声音,仿佛是一只小猫贼,捣了蛋,又跳走了。 隔了好一会儿,楼上没有声音,之南才松了吊在嗓子眼的一口气。 回头一看,之南忍不住地囧了。 得亏是没人,要是让别人见了,这小松鼠还不得让流言蜚语的涂抹星子给淹死了。 之南悻悻地爬起来,盘坐在地上,气鼓鼓地说道:“有什么东西,赶紧拿出来吧。” 秋月赶紧地爬起来,双手在身上仔细地擦了擦,才从柜子里取出一件整整齐齐折叠好的衣裙。 秋月兴奋地将衣裙送到之南的身边,“给你的!” 之南一脸黑线地看着秋月手里的衣裙,粉色的,很可爱的那种,他压根就不想伸手去接。 他堂堂一个男子汉,扮成女子已经够窝囊了,还要穿这样粉粉嫩嫩的,恶心谁去啊! “我不喜欢,我不要!”之南一脸嫌弃地说道。 刚兴奋的将粉裙展开的秋月,正要将衣裙披在之南的身上比一比的时候,被之南的一句“我不喜欢,我不要”,犹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大小姐体谅下人,林府送来了几箱子东西,第二天给下人发了赏钱。 她拿了赏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之南,这可是她在外边挑了好久才挑出来的布料,自己做没舍得,就给之南做了这身衣服。 款式是陈旧了些,可那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秋月兴奋的小眼神立刻耷拉了下来,一双眼眶里氤氲流转,仿佛之南再多说一句,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一般。 之南立刻没折了,把他打一顿,都好过在这里看秋月掉泪珠子。 之南只好收起他嫌弃的眼神,一手抓过秋月手上的衣服,敷衍地说道:“这衣裙很好看,我收了!” 秋月暗淡的眸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那你赶紧试试,看合不合身?” 秋月说着,开始扒拉之南的夜行衣,兴奋地要帮之南换上粉色衣裙。 之南吓得连滚带爬回退了几步。 云凌霄可是交代他的,要是让人发现了他的男儿身,她就把他扔回到街上继续过叫花子的生活。 那女魔头是说到做到的,两个月叫花子日子,他是过够了。 “那个,你做的,肯定合适,我是去翻了垃圾堆回来的,先回去洗洗,再换上。”之南解释了两句,就抓着衣裙,跃然起身,翻窗而出,消失在荷塘月色里。 秋月怔怔地望着窗外。 她从来都是喜欢之南的,觉得之南是个特别灵气的少女,即便是个婢女,依然挡不住她的毓秀钟灵,让她羡慕得很。 可今天的之南,更像个少年,灵动的少年,狡黠而体贴的少年。 这样的少年,也是很招人喜欢的。 憨憨的秋月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室里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漾动。 心跳微微地加速。 脸上渐渐地爬上一股燥热。 微风拂过出水芙蓉,再来挠她的脸颊,像之南的手,温柔却又不安分。 秋月悄悄的用舌尖扫过唇边,有桂花糕的味道,也有之南的味道。 甜的。 秋月猛地吓了一跳。。 她这是怎么了? 100 采花贼(5) 第二天,秋月空余的时间都在观摩之南捡来的衣裙上。 观摩了大半天,脑子里终于有了要做的衣裙的雏形。 她家姑小姐,娴静淡雅,像天边的流云,她想在衣袖、裙摆上绣上流云纹。 她家的大小姐脖子上时常挂着一颗芙蓉纹的玲珑坠子,她想在她的衣裙上添上芙蓉花纹。 之南捡来的衣裙里,就有她喜欢的祥云纹样式和芙蓉花纹,清雅不妖艳,很适合她家的两个主子。 秋月描了花纹,打算开始绣花。 她怕自己的眼光不好,就拿着图纸,去找安素,听听她的意见。 远远的,她就看见云三拉了一个阵列的家丁护院在吩咐着事。 云三是个极其沉闷的小伙子,干活利索,话少极简,简单扼要几句话交代完毕,家丁护院们有序地各自散去。 待秋月走进的时候,让一个新进的家丁昌海叫住了,“秋月姑娘,青云城昨晚不太太平,入夜后,姑娘将门窗关好,如果异常,姑娘吹了这口哨,我们听见了,就会赶来。” 昌海说着,就从广袖里摸处一个长条的哨子恭敬地递给秋月。 秋月接过昌海送来的哨子,又看了一眼昌海。 昌海是近几日云三买回来的,和云三沉闷的性格不一样,昌海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笑,特别的平易近人,做事也稳妥,挺得云三看中的。 “这是为何?”秋月把玩了下哨子,又向着昌海问道。 昌海看了一眼秋月,话到嘴边,又停住了,笑了笑,“没什么,就是防个万一,要是哪个姑娘婆子遇到事了,一吹哨子,我们也能及时赶过去帮把手。” 秋月看着昌海脸上的笑,斯斯文文的,像阳光一样,挺暖人心的,也就憨憨地收下了,又问了一句:“可是只有我有,还是府里的姐姐妹妹们都有?” 昌海微微地怔了怔,又看着秋月憨憨的笑容,礼貌地笑道:“这是云三大哥交代下来,府里的姑娘婆子人手一枚。” 秋月如释重负地笑了,“那就好,谢谢你了!” 秋月自然是要问清楚的,她家大小姐向来都是礼尚往来的性子,她手里的银钱都花在给之南买衣料子上了,没闲钱给昌海回礼。 既然是云三交代的人手一枚,她也就不用回礼了,开心得很。 长条的哨子身上刻着祥云纹,做得极为精致,若不说是哨子,看着像是一枚坠子,尾端一条红绳穿过,可挂在脖子上,挺好看的。 颐园的东西,不管贵重不贵重的,就是特别的好看,让人好生喜欢。 秋月憨憨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的。 昌海更是看得怔住了,等他回过神来,秋月已经往针线房去了。 秋月进了针线房,没找到安素,自己就往里面找丝线去了。 颐园的规矩不大,不防园子里的人,出了主人的屋子不可随意进出,库房、厨房之类的,每个人都可以随意进出,也不见有人越了规矩去。 秋月正在低头找着丝线,隐隐的,就听见窗口有两个洒扫的促使丫头在议论着。 “听说,昨夜里,青云城出了采花贼,一夜就钻了十几户人家的女眷闺房,挑的还都是官贵家的女眷。” “我可听说,这采花贼,花着呢,挑的不是年轻貌美的夫人姨娘就是及笄的小姐下手,听说还轻薄了一个年轻貌美的丫鬟。 那丫鬟也是可怜,本来是主人家少爷颇为上心的通房丫鬟,失了贞洁给那采花贼,让当家主母给发卖了出去。” “我说呢,刚才怎么看到云三大哥集结了园子里的家丁护院交代事情呢,应该是加强园子里的护卫吧。 这不,还给我们都发了哨子,这么个妙主意,也不知道是那个猴脑子想出来的,法子巧得很。” “这我可知道,听说是新来的家丁昌海想出来的,他的脑子好使着呢!” “昌海.......他何止脑子好使,人也俊着呢!听说,还没娶媳妇,也没定亲呢!” 窗外两个丫鬟说着说着,自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恰巧有家丁巡园子走过,赶紧地收了声音,专心地扫起院子来。 秋月听着窗外的两个丫鬟说昌海“人也俊着呢!”,莫名的,脑海里就浮现了昨天夜里一袭夜行装男子扮相的之南。 昌海是挺俊的,不过她的好姐妹之南的少年扮相更俊! 没遇上安素,秋月自己捡了些丝线,就回云梦楼了。 云明曲是个省事的主,没怎么外出的,除了早晚收拾屋子,也不需要秋月做什么活,她就窝在自己的屋子里绣祥云。 秋月生怕绣坏了白锦,就去了自己的一件衣裙先试绣,绣了大半天,感觉上手了,才裁了一段白锦出来绣。 一入了神,都忘了吃饭这回事。 夜幕降下的时候,之南端着一碟子的桂花糕过来找秋月。 之南推门而入,看见秋月正闷着头在绣流云,直接把脑袋伸到秋月的眼皮子底下,朝她做了个鬼脸,吓得秋月一晃神,针扎在手指上。 手指上的针眼冒出一颗鲜血,原本是小小的,越冒越大,有黄豆那般大,差点滑落到白锦上。 秋月正是着急的时候,忽然手指被一张柔软的唇含住了。 不知是含住了,还吮了吮。 不知道为什么,秋月只觉得脸上燥的慌,像是火烧过一样,不知所措。 之南吮了两下,把秋月的手指从唇里拔出来,看了看,针眼已经不冒血了,嫌弃地说道: “笨手笨脚的,连个针都拿不好。记着了,被针扎了,这样吮两下就好了。我看我娘,就是这样做的。” 秋月慌慌张张地扔下针线走到窗边吹了吹风,压下脸上的燥热,这才记起白日里昌海交代的话和阵线房窗外两个洒扫丫鬟的讨论。 青云城出了采花贼。 还轻薄了个漂亮的丫鬟。 之南长得那么好看,还不安分,老爱往外跑,可危险着呢! 秋月偷偷地回头,打量了下之南,没见她身上有哨子,就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哨子,走到之南的身边,问道:“你没哨子吗?”。 之南挑了个圆凳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问道:“我要着哨子干嘛?” 101 采花贼(6) 秋月嗔怒地推掉之南的二郎腿,又把哨子套在之南的脖子上,认真地说道: “这是保平安用的,要是遇见坏人,吹响了哨子,家丁护院听到了,就会赶回来帮你打跑坏人。” 之南嗤笑道:“坏人遇见我,他怕,不是我怕!” 秋月知道之南能打,在李府,她见过之南打架,可之南再怎么能打,也是个小女子,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秋月看着之南一只手捏着哨子,像是要把哨子摘下,一生气,握住拳头又要往之南肩膀上捶。 之南吃了昨晚的几拳,精着呢,一只手松开哨子,猛地一抓,直接稳稳地包住秋月的拳头,一拉,秋月就跌坐在圆凳上。 之南另一只手,捡了块桂花糕就往秋月的嘴里塞,又散漫地问道:“你把哨子给了我,你自己呢?” “这是昌海给我的,明儿,我再去跟他要一个!”秋月嚼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说道。 昌海给的?还是个破哨子,这哨子声也就能在这园子里使使,一远了,谁听得到。 这么个破烂货,还要去跟人家要! 之南从广袖里摸出一颗精致的玉珠,珠子上穿了一条手绳。 之南的手指十分的灵活,单手就解开平安扣,把珠子带在秋月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秋月瞪大眼睛看着手上的珠子,珠子不大,也就比黄豆略大一些,微微地泛着明黄色的光泽,十分的小巧可爱。 “传音珠,我家的家传之物,送给你了。你要是遇到什么事,对着珠子说话,我就能听见,就能立刻赶来帮你。”之南悠悠地说道。 秋月一听就感觉是稀罕物,可之南却仿佛不怎么放在心上,这么随意就送给小姐妹了。 秋月又是喜欢,又是不好意思! 她就给之南做了一身衣裙,之南给了她一颗宝珠,感觉占了之南好大的便宜,可她又喜欢得要命,舍不得还给之南。 “谢谢之南,之南你真好!”秋月将手腕里的珠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满心的欢喜,忍不住地拉了之南的手臂,摇了摇,晃了晃,娇娇滴滴地说道。 之南的嘴角忍不住地扬起一抹笑意,这个小丫头,真是容易满足,就一颗传音珠,就开心成这样! 之南将桌上的装着桂花糕的碟子往秋月那边一推,板起脸吓唬道:“下次再忘了吃饭,我要打人了哦!” 秋月暖暖地笑了,捡了一块桂花糕,送到唇边慢慢地吃起来。 她才不担心呢! 之南会打架,也会为了她打架,可从来没打过她。 别说打她了,就是她眼泪珠子转几转,之南就会心软得一塌糊涂。 之南晚上有事,没在云梦楼多呆,看了一眼秋月绣的流云就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说实话,秋月绣的,挺一般的,不过好不好看对之南来说,无所谓,只要这小丫头开心就好。 之南回到自己的屋子,睡了几个时辰。 子时,已经夜深,人未静,正是谋事人说悄悄话的好时间。。 之南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跃窗而出,消失在夜色里。 102 采花贼(7) 这几个晚上,云凌霄都不在颐园,都在林府的书房里。 入夜,云凌霄就过来了。 林府的书房摆着几箱子的账本,云凌霄一边吃着果子,一边一目十行地看着账本,一双漂亮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着,修长的食指灵活地翻页。 林府的书房有几处,有一处,是全府的重地,莫说是闲人,就是府里一般的人,都不能靠近,违者重罚。 那就是云凌霄现在所处的盘珠斋,林生钱的书房。 云凌霄来了几个晚上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没人发现她的行踪。 可今晚就听到门外林氏父子在对话。 林生钱:“西儿,这么晚了,你过来盘珠斋做什么?” 林西羽:“爹,八年前横行青云城的采花大盗昨晚又出现了,钻了十几户人家的闺阁,还轻薄了郑家的一个丫鬟。怕这采花贼今晚还要出来祸害,李长空唤了我们几个分区夜巡。我这就出去,府里的护卫,我已经安排好了,您没事也别出门,到我娘屋里守着我娘。” 林府的女眷不多,就林西羽他娘一个,其他的都是丫鬟婆子,林西羽已经将府邸安排妥当了,但还是忍不住交代他没有修为的爹一声,有个男人在,也能唬一唬采花贼。 林生钱听了林西羽的话,脸色沉了一下。 八年前的采花贼,又出来了? 不能啊! 林生钱眼皮子闪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八年前的采花贼?” 林西羽匆匆解释道:“作案手法一样,专挑官贵女眷下手,闺阁窗棂上都留下摧花掌。” 林生钱眼皮子一跳,摧花掌? 这又是闹哪样? 林西羽交代完他老爹,就卷风踏空而去。 林生钱朝着他儿子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才摇着胖胖的脑袋,抬步往盘珠斋走去。 推开门,林生钱就碰见云凌霄往门口投来的视线。 “采花贼?摧花掌?”林生钱两道眉毛上下动了动,看着云凌霄,笑嘻嘻地地说道,“看谁不顺眼了?” 云凌霄收回眼神,继续看手上的账本,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我!” 林生钱在脑海里仔细的翻转记忆,云凌霄昨晚在盘珠斋看了一夜的账本,也就是出了屋子小解了几趟,时间可是很短。 “摧花掌不是你独创的吗?那是你收的哪个弟子?”林生钱笑着问道。 云凌霄翻账本的手指忽然停滞住了,脑海如书页,迅速翻转,半点印象都没有,淡淡说道:“没有。” 林生钱心领神会地,云凌霄说没有,自然是指没有收弟子传摧花掌一事。 既然没有,可能是相似,八年前的往事已经成云烟,他已经不是当年的林生钱,她也不是当年的云凌霄。 林生钱笑呵呵地收起在脑海里匆匆浮现的往事,往云凌霄旁边的椅子上一座,端起茶盏,揭开盏盖子,吹了吹茶盏里氤氲的热气。 忽然就听到云凌霄吐了一个名字,“之南?!”。 林生钱,侧眸看了看云凌霄,只见她的眼底浮起一抹嫌弃的神色。 103 采花贼(8) 被云凌霄嫌弃的之南,此刻正在青云城近卫军郑飞的府邸别院里。 之南昨夜是钻了十几乎闺房,可轻薄个有姿色这一说,却是子虚乌有的。他是个不肯吃亏的人,自然是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的。 郑府别院正屋里,一对母子正在理论。 这对母子,不是别人,正是郑飞的妻子冯氏和他的儿子郑斯人。 郑斯人的向着冯氏恼怒地责问道:“母亲,昨夜柳儿明明就和我在一起,哪里遭人轻薄了?母亲怎么能如此发卖了柳儿,她的肚子里可是怀了我的骨肉啊!” 冯氏看着扶不上墙的儿子,怒骂道: “你这不知深浅的东西,你尚未娶正妻,通房丫头便有了身子,哪个高门大户的女子肯嫁过来? 我三番四次让人给那贱婢送了避子汤药,她竟然敢私自倒掉,既然是个不规矩的,只是发卖,没有打死她,已经便宜她了!” 那个柳儿可是生得弱柳扶风,很是会伺候人,这才惹得郑斯人情不自禁。郑斯人可没他母亲想得长远,什么娶妻不娶妻的,他就好眼前的美人。 可不曾想,他才出门半日,一回家就听说柳儿昨夜遭采花贼轻薄,给他母亲发卖了出去。 他家昨日是遭了采花贼,可遭贼的是他妹妹郑伊人,不见他母亲声张,倒是把无辜的柳儿发卖干净了,他哪里肯了。 总归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等了入夜,母子方理论了起来。 “哪个人家没有个三妻四妾的,柳儿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我们郑家偌大一个府邸,就容不下她吗?我不管,我就要她,我要把她寻回来。”郑斯文向着冯氏发着少爷脾气。 悄悄地立在门外角落的之南,轻轻地磨了磨牙,果然后宅妇人的手段,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些招。 他南爷在南海国都见怪不怪了。 赖别人身上也就罢了,敢赖他南爷身上,叫他们有好果子吃,那就枉费了别人叫他一声南爷。 之南正要折身退出别院,忽然撞到一个同样穿着夜行衣的男子。 男子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笑笑地盯着他。 之南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这家伙什么时候在他身后,他居然都没有察觉到。 之南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地退了两步,忽然收到对方的传音,“你是云凌霄的什么人?” 之南心里打起了鼓,云凌霄的仇家? 顿时一群草泥马在之南的心里奔腾而过。 云凌霄这个魔头,给她当弟弟,半点好处没捞到,还碰到她的仇家!这是什么姐姐?! 之南立刻警惕地运转灵力。 “小老弟,在给你一次机会,你是什么人,和云凌霄什么关系?”黑衣人继续传音道,带着一种威胁之意。 “我是你大爷!”之南暴躁地传音回道,手里不知道何时从哪里摸出一手的药粉朝着黑衣人撒去。 之南正要得意地看着黑衣人中了迷魂散倒地的时候,忽然被一只黑手猛地一推,直接飞撞入别院的屋内。 之南难以置信地抬头望了一眼黑手的方向,该死的黑衣人,迷魂散居然对他一丝作用。 黑衣人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朝之南展现出迷人的笑意,一瞬间,又如鬼魅,消失在夜色中。 之南无奈地回头望了一眼冯氏和郑斯人。 冯氏睁大了一双眼睛,忽然猛得一声惊叫,“来人呐!有贼人!” 郑斯人猛地回过神来,抽了挂在墙上的一把剑,横空直接劈向之南。 之南灵活地一滚,即刻避开了。 眼睛,静悄悄的郑府,立刻敲锣打鼓地热闹起来,十分有经验的之南,明白,如果不能即刻脱身,就会随后被擒。 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郑斯文挥剑凌厉不断地劈来,之南灵力急聚在双手上形成铠甲手套,直接空刃接见,又用蛮力,将郑斯文的长剑生生掰断了一截,眼疾手快地闪到冯氏身后。 几息之间,屋门口已经集结了数十弓弩手,排成阵列,一致对着屋内。 之南的嘴角扬起一抹邪笑。 果然好险,若是没及时果断擒住冯氏,只怕此刻,他被这群弓弩手万箭穿心了吧。 “大胆小贼,你已经被重重包围,还不束手就擒!”郑斯人丢下手中的断剑,冷厉喝到。 之南邪肆地冷笑了两声,将手里的半截剑抵在冯氏的脖子处,“束手就擒?那得等我先了结了这婆娘!” 之南说着,手里的剑轻轻地在冯氏的脖子上划了一刀,当即,鲜红血从刀口处流了出来。 感受到残剑森森的寒意,死亡的气息迎面扑来,冯氏身子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还是之南一只手捏住她的肩膀提住了人。 “壮士饶命啊~”冯氏颤颤抖抖地求道。 之南不语,冷笑地望了郑斯人一眼。 郑斯人冷哼一声,“小贼,你已经被重重包围,若不放了我娘,即刻让你尝一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之南张狂地笑了。 不愧是武卫之家,吓唬人的威势做得十分的好。 可惜,他南爷是从小被吓唬大的,再大的阵仗,他都见过,何况一小小的郡城近卫府。 “无妨,你娘吃得珠圆玉润的,如此体胖,给小爷我当盾使刚好,万箭穿心,穿了她的心,也未必能穿我的心。”之南笑笑地说着,又用残剑在冯氏的脖子上划了一刀。 冯氏感受到死亡的逼近,一个激灵,冲着儿子怒骂道:“混账,还不给我闭嘴,你想害你亲娘吗?!” 郑斯人吃了老娘的一句斥责,闷闷地不开声了,警戒地盯着之南。 “对咯,这才是懂事的!给小爷我让出一条路,让郑夫人送我出府。”之南悠悠地说道,熟练得很。 郑斯人和弓弩手一时犹豫不定,之南刚动了动残剑,就听到冯氏一声怒喝:“还不给我让开!” 郑斯人犹豫了下,举手挥了一挥。 弓弩手整齐有序地往两侧移步,让出一条路。。 之南胁持着冯氏小心翼翼地退出郑府,又扔下一句话:“若敢跟来,就准备好棺材给你娘收尸吧!” 104 采花贼 (9) 大约是畏于冯氏的威吓,之南顺利地挟持着冯氏出了郑府。 郑府的人倒是老实,并没有追出来。 之南挟带冯氏七拐八弯地穿街走巷,走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后,找了个无人的垃圾堆,直接将冯氏击晕仍在垃圾堆旁,自己扬长而去。 之南卷风踏瓦而行,才走了一小段,眼角就瞥见斜对面的屋顶上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懒懒地看着他笑。 笑你个头哟! 之南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即刻又运转金丹,将灵力集中在脚下。 方才在郑府别院一交手,之南就心里明白,对方并不简单。 不畏毒、身法如魅、身手快准狠。 云凌霄这混世魔头,在哪里招惹下的这样的仇家?! 打是打不过了,只能溜。 之南脚下灵力急转,身如闪电,滑行在夜空之中。 可不管他怎么加速,那个黑衣人如影相随。 之南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一个回旋转身,袖子里飞射出数十道光针。 黑衣人一闪,如魅般的,消失在光针流里。 之南睁大眼睛看着前方空空如也,忽然背后一凛,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拍在肩膀上,直接从空中摔向地面。 落地的瞬间,之南双手以光甲之撑地,利落地翻了个滚,总算毫发无伤。 之南恨恨地抬头看着漂浮在空中的黑衣人。 对方笑得很轻松,犹如一只狡猾的猫,在戏逗着毫无还手之力的老鼠。 之南咬了咬牙,传音道:“大哥,冤有头债有主,你和云凌霄有仇,找她去啊!别赖我身上啊!” 黑衣人眉毛轻轻一挑。 他和云凌霄有仇?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很快黑衣人意识到,他家未婚妇,大约真是在外边结了不少仇家! 听着,就有点让人头疼的感觉。 之南看着黑衣人若有所思,落在他眼里,成了是对云凌霄的忌惮。 可不得忌惮吗?云凌霄那魔头,半个南海国横着走的角色。 之南嘴角撅起一抹得意的笑,嘲讽地传音道:“怎么?怕了云凌霄那魔头?不敢找她寻仇,来找爷的晦气,你怂不怂?” 云凌霄,魔头? 他家未婚妇还有这称号! 之南看着黑衣人略有无奈的神色,心中越加地相信,此人相当忌惮云凌霄。 “告诉你,云凌霄就在这附近,我劝你还是早点混蛋,惹怒了她,小心她让你横着回你老家去。”之南张口就传音恐吓道。 黑衣人一双慵懒的丹凤眼随意地扫视了周围的府宅。 其中一座府邸格外的醒目。 青云城首富林生钱的府邸。 云凌霄在这里?! 黑衣人脑海里浮现了青云学府的传闻,云凌霄和青云城首富似乎有故交。 一个中年胖子,还是一个有钱的胖子。 一个妙龄少女,还是一个倾尽人心的美人。 能有什么交情? 一场青云城第一美女的打赌中,输了钱的,输了貌的,输了面子的,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悄然而起。 但凡换了青年才俊,他总是要防着的。。 可他家未婚妇,着实是个小富婆,手里的稀罕物,一件比一件稀罕,不至于贪图林生钱那点钱财。 105 采花贼(10) 前一刻称云凌霄为魔头,后一刻又暗示云凌霄与林生钱又私,不似情敌,但却是个需要教训的! 未婚妇遭人诋毁,未婚夫若是不出手教训,哪对得起他家丈母娘当年高看他一眼,订下这门亲事?! 那是不能的,断断不能的! 黑衣人举手,一枚光箭从他的指尖直直飞向夜空,一声尖利的炸响声后,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出一朵亮白而耀眼的流光烟花。 信号光蛋! “你娘的怂蛋!”之南忍不住直接爆粗口了。 他出门就知道青云城夜间布防了,几个魂法境的高手在夜间分区巡防,他是占了在暗处的便利。 所以,在郑府探得事情真相,也没想当场发难找冯氏女子晦气。 北冥国,毕竟不是南海国,他还不能横着走,这才想着先退回颐园,回头有的是法子收拾冤枉人的冯氏。 可如今这黑衣人放了这信号弹,相比不必多久,几大魂法境的高手就能把他围起来。 之南忍不住磨了磨牙,这个不敢露面的怂货,还逼得他把最后的底牌都得扔出来了。 之南从腰间摸出一张铭文符。 这张铭文符贵得很,那是他吃了多少桂花糕,才从云凌霄那里得来的,至此一张。 眼见虚空中要撕开一个口子。 黑衣人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的眯起,修长的手指微动,一道凌厉的雷光从他的指尖发出,冲向之南手中的铭文符。 之南迅速松开铭文符,犹如闪电般后退几步。 电闪之间,被松开的铭文符尚未凌空飘落,已经让袭来的雷光烧成了灰,风一吹,散了! 之南的心在滴血! 那可是云凌霄给他的空间传送符。 整个神武大陆,空间系的人找不出几个,所以空间符格外的稀罕。 偏偏云凌霄是个很抠门的姐,统共才给了他一张。 还没用上,就让人给烧了? 之南的眼睛,简直要喷火,烧了黑衣人,可惜他不是对手。 之南正要闪离的瞬间,一道黑色的曲线从黑衣人的袖子中犹如游龙,蜿蜒而来,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直接缠绕在之南的身上。 连手带脚一并捆绑上。 捆灵索。 东陵国的十大法器之一。 捆灵索本身不带灵力,能否捆到人,全靠持有着的灵力。 一旦捆到人,不用愁了,它会源源不断地从被捆的人身上攫取灵力为己用。 故而,不论是什么修为的人,一旦被捆灵索上了身,基本逃脱不了。 之南翻了一记白眼。 云凌霄那魔头,招惹了东陵国什么人家?居然连捆灵索都有。 用在他身上,也不嫌浪费资源。 之南束手束脚地离开地面一动不得动,黑衣人却一闪,消失在夜色里。 凭着直觉,之南相信,黑衣人没走远,只是起来而已。 显然,是有人来了,而他不想露面而已。 果然,很快,几道身影如闪电,倏的一下,纷纷落地,将之南围了起来。 李长空。 林西羽。 路震山。 司马相与。 林西羽一看见蒙面的之南,就忍不住爆粗口,“你给采花贼啊,还踩到我家府邸来了。” 林西羽一掌扇过去。 之南凌空翻了几个滚才落地,重重地摔了一下,脸颊着地,面上的黑色绸布直接给擦掉了。。 “你是云府的那个丫鬟?!”李长空看着之南的脸,怔怔地说道。 106 一定是个惯犯 倒不是李长空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是当日之南大闹李府西厢院,过于让人印象深刻。 之南滚在地上,气呼呼的,翻了一记白眼。 “女的?”路震山听了李长空的话,瞟了一眼之南,长大了嘴巴。 正是这个时候,林府的大门吱呀的一声,开了。 “陈之南!”云凌霄慢悠悠地从林府里走了出来,看着被捆在地上横躺着的之南,不满地叫道。 之南别过脑袋,不去看云凌霄。 连名带姓的喊上了,口气里带着怒意。 生个什么气哟!这是嫌弃他丢人了! 要不是被她所累,让她的仇家给盯上了,他早跑了!还用丢人! “云凌霄!”林西羽怔怔地看着云凌霄从自家的大门里出来。 三更半夜的! “爹!”林西羽看着随后在云凌霄身后出来的林生钱,差点背过气去。 这是什么情况? 他娘可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 这要是让他娘知道,还不得把林府闹个底朝天! 可他家老爹还真敢在他老娘眼皮子底下作妖?! “这是........?”林生钱没理会林西羽,看着府前的情景,愣了一会儿,又赶紧回过神来,“这不是凌霄儿身边的丫鬟吗?女扮男装溜出来玩?就是个淘气的娃!” 林生钱说着,就笑嘻嘻地去扶起之南,顺手就要扯掉之南身上的捆灵索,废了一会儿功夫,汗都在他胖胖的脑袋上冒出来了,还是一丝未解开。 “没用的,这是捆灵索,一般人解不开的。”之南没好气地看着林生钱说道。 林生钱这才讪讪的松了走,走到云凌霄的身边,笑着说道:“凌霄儿,你看.......” 云凌霄漂亮的眼睛朝着夜色里一个高楼的屋顶扫了一眼。 登时,捆灵索,自动解开,犹如一条游龙,蜿蜒而去,消失在夜色里。 众人朝着捆灵索消失的方向望去,那里,肯定有人,却以魂法境的修为,察觉不出一丝的气息和灵力。 众人的心里,忍不住地打起警惕来。 之南松了捆,两只手不断地互相拍打着手臂肌肉,松乏松乏肌肉。眼角得意地看着捆灵索消失的方向。 这黑衣人,果然是忌惮云凌霄这魔头。 之南也只是唬唬他而已,没想到,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云凌霄真在这里附近。 高楼的夜色中隐蔽处,宁澈手里捏着捆灵索,无奈地笑了。 他还想着他家未婚妇没那么容易被个中年胖子勾搭去,结果,打脸来得这么快。 云凌霄就这么毫不避忌地从林府的大门里出来了。 三更半夜的! 这女子,着实不规矩! “你的丫鬟,是采花贼?”林西羽无语地向着云凌霄问道。 自从遇见了云凌霄,林西羽算是开了眼界了,什么怪事都能遇上。 “一个丫鬟,采什么花呀!”路震山被林西羽逗笑了。 林西羽竟然被语噎了,“........” 之南一双明亮的眼睛咕噜转一圈,理直气壮地嚷嚷道:“谁是采花贼了?采花贼,还能被捆成这样等你们来抓吗?我是遇上采花贼了。” 云凌霄眉心微卷,一双俏丽的眼睛似有若无地扫了高楼瓦顶一眼。 隐蔽处的宁澈,瞪大了眼睛,又眯起一双狭长的眼睛。 贼喊捉贼!小老弟,贼得很呐! 之南煞有介事地继续说道:“明曲姑姑担心凌霄儿了,让我出来找找,不是闹了采花贼吗?我生得这么好看,自然是要防着的,换成了男装出来,可还是遇到了采花贼,打不过,就被捆了。还好你们来了,不然,我就给那贼祸害了。” 之南说得气愤不已,浑然没有半点女子险些被糟蹋的委屈和羞赧,再搭配上一身的少年夜行衣,若不是李长空说是丫鬟,众人难以想象,这是个女子,十足的少年郎模样。 “那你可看到那采花贼是何模样?”司马相与问道。 “黑衣,蒙脸,除了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到。”之南大大咧咧地说道。 李长空望着地面上的一块黑绸布,不语。。 之南捕捉到李长空的神色,指了指地面的那块黑绸布说道:“呐,那就是那个采花贼的,他还想轻薄我,让我撤掉了遮面绸布,没想到,他还套了个头套,半点也看不出来模样。一定是个惯犯,心思贼着呢!” 107 铺路? 云凌霄静静地看着之南煞有介事地说着。 云凌霄倚着李府的大门,右手斜点在左脚前,双手交叉环保于胸前,仿佛像是在听故事。 之南说着说着就刹住了嘴,他仿佛从云凌霄的眼神里读出了“蠢”字。之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夜行衣,仿佛怎么说也不能排除自己的嫌疑。索性就不说话了。 云凌霄这才说了一句“走吧!” 之南满了半拍才醒悟过来,问道:“去哪儿?” 云凌霄瞥了一眼之南,飘飘然地扔下一句话:“姑姑不是让你来找我吗?” 之南这回立刻反应过来,赶紧地跟在云凌霄身后,一道往颐园走。 隔了好一会儿,云凌霄和之南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林西羽才扯着林生钱的袖子,幽怨地问道:“爹,云凌霄怎么从我们家里出来?” 林生钱皱着眉说道:“自然是有事!” “何事!”林西羽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众目睽睽之下,云凌霄和他家老爹从他家府邸大门口出来,乍一想,是有私,又一回神想,过于光明磊落,倒是让林西羽有了几分底气。 今天的事,若不当着众人的面问清楚,以讹传讹,怕是后面越发的说不清楚,传到他老娘耳朵里,家宅不宁! “云家初到青云城落脚,人生地不熟的,适逢凌霄儿二叔祖祭日,想在颐园办场法事超度接引亡魂往极乐世界。凌霄儿托我代为操办!” 林生钱看着云凌霄消失的方向说道,一点没注意到自己的儿子一脸的气愤。 “法事?”林西羽一脸的狐疑。 “嗯!”林生钱兴奋地说道,“知道凌霄儿是个重情义的人,没想到对个没见过面的叔祖都这么有感情。” “西儿,你这段时间抽空出来搭把手,难得凌霄儿开口了,我们得帮她把这场法事办体面了。”林生钱回头对着林西羽意味深长地说道。 林西羽猛地愣了一下,他爹让他帮手云凌霄的事!!! 以他对他爹的了解,这是帮他在云凌霄面前做引荐的意思! 所以,他爹还是在为他铺路? 林西羽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了,又对老爹有几分不满。 既然是为他铺路,为他谋划未来妻室,可怎么也得避嫌一番才是! 虽说,他信得过他爹为人,总归是人言可畏。 说来,也是为难了他爹,毕竟他娘是个超大的醋缸子。 这都逼得他爹半夜三更替他会佳人争取机会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家歇息了!明天一早把青云城的得道高僧名单先列一列。还有很多事要你去跑呢!” 林生钱看着自己一向开窍的儿子忽然有点傻头傻脑的,忍不住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 “噢~好咧~”林西羽连忙收敛起差点没掩饰住的兴奋和欢喜,尽量让自己平静地应道。 李长空深深地望了犹如漂亮媳妇快到手的林西羽,紧紧地攥了手心里的玉扇。 半天无语。 忽然,林西羽对着李长空露出一抹愣头青的傻笑,带着几抹的为难。。 李长空艰难地挤出一抹礼貌的笑容,卷风而起,消失在夜空里。 108 夜遇 李长空回到李府,抬头的时候,发现他落在西厢院的院子门口。 李长空闷闷地看着院子一眼,折身想回自己的褚玉轩,忽然被人唤住。 “表哥!”云闰敏怯怯地唤道。 云闰敏这几夜睡不好,有些烦躁。 云润霖的过敏未消,有了落斑的征兆,为了避开李长空,最近闹着要搬出李府。 经不住云润霖的凄凄惨惨,李氏已经决定要搬去李老夫人手底下的偏宅宁园。 宁园是李老夫人的故居,一直修葺得挺好的,只是过份地精致,精致得比李府的西厢院还要少几间屋子。 在云润霖手下的日子并不好过,特别是最近云润霖最近的脾气每况愈下。 越是住得近,日子越是难过,西厢院够精致了,还是李府的宅院。 李氏母女多少有些忌惮,尚且如此难过,更何况要搬去李府外更加精致的宁园。 移居,已成定局。这两天,云府的家丁婆子已经在搬物件了。 天一亮,举家移往宁园。 移了园子,日子难过是必然的。 可更让云闰敏难过的是,失了与李长空亲近的近水楼台的优势。 搬进李府,她母亲孙氏的教导,她寸功未立。 李长空总是很忙,忙着调查云府走水的事宜,事情尚未结果,又出了采花贼的一档子事,他就更忙了。 难得住进了李府,尚未在李长空的眼里留下痕迹,又要搬出李府,愁得云闰敏难以入眠。 索性披了件外衣,出来走走,不想竟然碰上了李长空。 他怔怔地站在院子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他是来看云润霖的吗?可云润霖颜色有瑕,便是李府的主母楼氏也不再像以往待她那般的热情了。 眼见李长空转身要离去,云闰敏忍不住地壮了壮胆子,怯怯地喊了他一声“表哥”。 夜深,人静,心思长。 这是云闰敏第一次唤李长空“表哥”,心里有些忐忑,像她这样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女“表妹”,不知道他应不应这声“表哥”。 “闰敏。”李长空露出一抹笑容。 云闰敏的心轻轻地颤动着,李长空并为不喜。他温柔地如水,这样的人,确实是个好归宿,顶天立地,可以为女子撑起一片天地。 “表哥怎么来这里了?”云闰敏朱唇轻启,只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如果他不是在夜深的时候来这西厢院,她又如何能单独与他说上话呢!若是他以后都不在夜里来了,那又如何是好? 云闰敏已经浑然忘了天亮便要搬出李府一事,一脸的懊恼,轻轻地低着头,紧紧地攥着衣角。 李长空轻声笑言:“巡下府里各院的夜里巡防情况,尚好。妹妹怎没去歇息,夜凉如水,小心着凉。” 李长空的话音刚落,云闰敏打了一个浅浅的喷嚏。 云闰敏羞涩地从手镯上取下塞着的手帕,轻轻地掩住唇,微微地低下头,“让表哥见笑了。” 云闰敏纤纤细量在夜色的微微颤了颤,弱不经风。 李长空解下身上披着的披风,绅士地递给云闰敏。。 云闰敏怔怔地看了李长空一眼,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李长空的披风。 109 招惹 李长空见云闰敏接过披风,转身欲离去。 “表哥,我们天亮就要搬去宁园了.......”云闰敏见李长空走得干脆,忍不住开口轻声说道。 “为什么?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李长空回身怔怔问道。 “宁园安静,适合姐姐静养。”云闰敏淡淡说道,话音里有很多的少女不舍之情。 “噢!”李长空微微地一滞,“你们都不喜欢住在李府。” “你们?”云闰敏的心微微一凉。 明明她已经极力地表露她的不舍了,李长空却还说,你们都不喜欢住在李府。 你们里,有个云润霖,还有一个谁? 少女的直觉告诉云闰敏,李长空的心里仿佛已经装了一个人。 她第一次觉得,那人,不是云润霖,也不是她云闰敏。 云闰敏心里有微微的失望,在她之前,已经有人走进李长空的心里去。却又微微的欣喜,李长空心里的人,大约不是云润霖。 云润霖不是个好相与的。如果可以选,她也不想云润霖成为李府未来的主母。 李长空仿佛没有注意到云闰敏复杂的神色,倒是让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跳。 一句“你们都不喜欢住在李府”,他的脑海里浮现的,却只有一抹的身影。 她说,她等他查明真相。 于是他不遗余力地去勘察,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心意,直到刚才看到云凌霄从林西羽府邸出来的一幕。 细想起来,在云府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已经被她吸引了。 一袭粗简的衣裙掩不住她特立独行的气质。 当花倾落提及宁家退婚一事,他的心里竟然是暗自欣喜的。 他欣喜不必在挚友和爱慕之人之间为难。 可今晚,她从林府出来,却是让他闷闷难欢。 显而易见,林西羽是倾心于她的。 而她,与林家关系匪浅。 李长空废了好大的劲头,压下心中的心慌意乱,胡乱地解释着:“没什么!妹妹早些歇息吧。” 李长空迈着很大的步伐离去。 云闰敏张了张口,却无话留下他,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将手上的披风披在身上。 披风上有股淡淡的男性体香伴着沉香木味道。 今夜,不算无所获。 李长空并不讨厌她云闰敏。 若有一日她能入李府,未必要在云润霖手底下过一辈子。 终究,是欢喜的多些。 云闰敏的嘴角忍不住地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西厢院斜对面屋顶上的一抹黑影,看了许久,可扬不起什么弧度。 他家的未婚妇可真能招惹。 一个陈之南。 一个林生钱。 一个林西羽。 一个李长空。 有人为她欢喜,有人为她忧。 还有像他这样眼巴巴送上门让人冤枉成采花贼的。 还真是老少通吃! 宁澈看着李长空转身离去独留一个怀春的少女,黑白分明的眼眸泛起慵懒又无奈的光泽。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女不顶用! 也怪不得她,和他家未婚妇一比,确实是明月与萤火之别。 花风雪那老头,送佛也不顺手送上西天去。。 怎么不早些将他家未婚妇送到他眼前,他定早早地将人娶回府邸镇宅,也早早断了这些人的心思,哪来这么多费心事?! 110 抄书 自从云凌霄那夜从林家府邸出来,林生钱风风火火地干了两件事。 亲自带着贵重礼物,走访了采花贼受害家属,平息了采花贼的风波。 又拜访了青云城的一众得道高僧。 两事并行,干得漂漂亮亮的。 云三把消息传到颐园的时候,云凌霄正在云梦楼执笔写着什么。 云凌霄随手从书几上抓了一本《北冥国律》扔给了云三。 云三稳稳地接住,放入怀里,默默地退出云梦楼。 朝着花厅走去,云三远远地就看到院子里在一棵海棠树下的两抹身影。 之南跪在一个书几前抄书。 他已经抄了有几天了,抄的是北冥国儒家大师玄青的《修身论》,那是厚厚的一本。 之南已经抄了一半,交给云泽英检查。 云泽英正在认真地一页一页地翻着,执笔蘸朱红,一丝不苟地批改着,莫说是抄错抄漏的,便是个错别字,都让他圈出来。 之南气得脸颊鼓鼓的,他就没见过这么古板的人。 云凌霄不过交代了云泽英督罚一事。 他陈之南能抄多久,他云泽英就能看多久,检查起课业来,比夫子还夫子。 他睁只眼闭只眼糊弄过去,云凌霄也不知道。 之南不记得他有得罪过云泽英。 他就不明白云泽英怎么就这么死磕到底了。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云泽英逐页地将批改过地指给之南看,冷漠地说了一句,“重抄!” 之南将手中的毛笔重重地拍在书几上,一双怒眼圆睁着看着云泽英。 云泽英仿佛没看到一般,将之南抄得乱七八糟的书册推到之南身前,又继续盘坐在海棠树下静修。 之南咬了咬牙,无奈地拾起毛笔,又继续抄他的书。 没办法,抄书比当乞丐好过活些。 之南刚写了几个字,云三慢悠悠地路过,恭敬地往书几上放了一本书。 自然是《北冥国律》。 之南简直要晕厥过去。 这本国律比《修身论》要厚上两倍不止。 他不过是钻了十几户闺阁,取了十几件衣裙,云凌霄是往死里折腾他,还派了个说不通的榆木疙瘩来监督。 之南一肚子气,忍不住地扔了笔,瘫坐在地上,甩了甩抄书抄得酸痛的手指。 忽然,盘坐在地上的云泽英缓缓地起身,往隐华轩而去。 之南一双眼睛咕噜地转了一圈,还没弄明白云泽英的意思,就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之南!” 不用回头看,之南也听得出是秋月的声音。 “你”秋月见云三和云泽英相继离去,只余下之南一个人,才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 秋月看了之南好一会儿,才气鼓鼓地举起她的小拳头,狠狠地砸在之南的肩膀上,“你个坏丫头,做了什么坏事,惹得大小姐那么好的人,都要罚你!” 之南没躲开秋月的拳头,笑着对秋月说,“来,来,来,再多捶几下,这几天抄书抄得我肩膀都酸死了。” 之南不断地转动着肩关节。。 秋月看着书几上抄完的一册书,正在抄的一册书,还有厚厚的一册待抄的书,终究还是心疼了起来,握拳缓缓地帮之南捶起肩膀来。。 111 海棠树下 秋月捶了好一会儿肩膀,之南觉得松乏开了,又伸出两条大长腿,“再帮我捶捶腿,抄书就抄书,还得跪着抄,也就她云凌霄最能磨人。” 秋月给之南捏了几下腿,听到之南的细细碎碎地吐槽,直接使劲地捏了起来,只想教训下之南这个没心肝的人。 没想到之南笑笑地说道:“对咯,就是这个力道,再捏会,我腿都让快跪废掉了。” 秋月让之南给气笑了,手还是没停下捏腿的活,“你少惹点祸,就不会遭这个罪了。” “我怎么惹祸了?是她云凌霄心眼小,看我不顺眼。”之南嘟嘟囔囔地说道。 他这点事也叫祸,想当年她云凌霄在南海国惹的事,哪一件不是滔天大祸,也没见他爹罚她半分。 如今他到了北冥国,又是做丫鬟,又是跪着抄书的,为了不被她扔出去当乞丐,他还得忍着。 早知道这样,当初他就该远远的,就绕开这北冥国。 “进颐园这段日子,我就没见主子罚过谁,你没惹祸,大小姐又怎会罚你?整个颐园这么多号人,你是头一个挨罚的,就不能少惹点祸,争点脸面?”秋月细细碎碎地念叨着。 之南听着有点心烦了,他有股冲动想剖开秋月的脑袋看看,云凌霄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老是说她的话。 之南深处纤长的手,抓着秋月头上的蝴蝶斜月髻旁的小辫子,轻轻地扯了扯,顿时觉得心里噎着的气,舒坦开了。 秋月看着之南不安分的神色,气呼呼地打了下之南的手,之南的手闪得快,没打着,将蝴蝶斜月髻给一下拍扁了。 秋月心下更恼怒了,扑过身子去,抓着之南打。 之南身手敏捷,坐在草地上没动,上身作闪右躲的,秋月没一下落在他身上,气得秋月不理会他了。 他才笑嘻嘻地凑过身子去逗秋月,“行了,别生气了,我不动,让你打个够。” 秋月气得圆鼓鼓的小脸转过来,对着之南的肩膀猛地张口就咬了住不放了。 之南瞪大眼睛看着秋月,又忍不住地笑起来了。 秋月是越来越凶悍了,咬人都咬上瘾了。 小小受气包,变得比野猫还能咬人了,长出息了。 之南笑得肩膀一晃一晃的,秋月的牙齿一颤一颤的。 秋月没想到之南说不动就真不动,真让她给咬着了,秋月讪讪地松了牙齿,又心疼地抬手给之南抚了抚被咬的肩膀。 之南觉得秋月的手轻轻地抚着,怪舒服的,比这海棠树底下的轻风拂面,还要舒服。 舒服得让人想要小憩,之南直接一翻身,就躺在草地上,枕着秋月的腿,闭着眼睛,舒舒服服地睡起来,嘴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你继续给我捏捏肩膀呗,晚上我带你出去玩。” 秋月心头一跳,已经让大小姐罚了,还出去玩? “我不想出去玩,给姑小姐和大小姐的衣裙我都还没做好呢!你晚上来帮我扯扯线,好不好?”秋月的手一下一下地给之南抚着眼眶。 之南的眼眶有一圈的黑,估计就是夜里不安分出去玩,才让大小姐罚了的。虽说采花贼的事,消停了些!可之南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夜里出去玩,总归是不安全的。 之南本来是不想答应的,扯线这娘们干的活,太无聊了!可他一睁开眼睛碰到秋月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下来了。 秋月终于开心地笑了。 一双眉眼弯弯,如弦月,好生可爱。 她头顶的蝴蝶斜月髻让他闹得拍扁了,没那么好看了。 之南抬手,将发髻上的小发夹一把,三千丝顿时散了下来,有几缕落在之南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你干吗?”秋月看着没一会儿安分的之南,忍不住地捶了捶之南的肩膀。 秋月的石捶对之南来说,像挠痒痒似的,他也没理会,顾自将自己的五指做梳子,穿过秋月的发丝,轻轻地梳了梳,梳到打结处,细心地帮她解开发结,又理顺了。 “这样也好看!”之南看着青丝如瀑流泄而下的秋月,眼睛笑得闪闪的。 秋月心里忽然咯噔地颤了一下。 她的脑海里,浮现的,竟是那夜一袭黑衣的少年。 “你怎么了?”之南看着秋月忽然间脸上浮起一抹红霞,耳根子有些红红的,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微微的有些发烫。 秋月让之南一碰,犹如触电一般,猛地一闪躲,有些惊慌失措地胡乱说道:“没.......没什么.......” 秋月微微地别过脑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之南忽然从秋月的腿上起来,望了望天上的太阳,说道:“日头上来了,有些晒人,你先回去吧,仔细给晒坏了。” 秋月顺着之南的眼神看了看天上,日头是有些晒了,她这是让日头晒得红热红热的了。 “你赶紧抄书,我给你遮遮阳,扇扇风!” 秋月半跪着起身帮之南挡住太阳,投下一抹清凉的阴影,又自己的广袖拼命地扇了起来。 之南长得这么好看,晒坏了,她也是心疼的。 之南看着光线穿过树叶缝隙,投在秋月的身子上,没一会儿,就把她圆润的脖子晒得红红的,憨憨的额头上都沁出微微的汗珠。 这个傻丫头! 日头晒过来了,他换个地方遮阳不就好了,哪犯得着让她给他挡太阳遭罪! 之南起身,双手抓着书几两头,轻轻松松地就挪到一个树荫遮蔽的阴凉地。 “还是之南聪明。”秋月憨憨地笑了,有些不好意思。 之南不仅漂亮,还很聪明,就是有些不安分!要是能安分些,大小姐肯定舍不得罚之南的! “行了,你回去用凉水擦擦,皮肤都让日头晒红了。我得赶紧抄书,这么多书,再不抓紧,得抄上十天半个月去。”之南看着书几上的《北冥国律》,眉毛扭成毛毛虫了。 他就不明白,他连南海国的律条都不熟悉的人,抄什么《北冥国律》?北冥国也是麻烦,哪来这么多的律条? 烦! 秋月看着之南烦躁的模样,心里很是不舍,“要不,我去问问大小姐,可不可以让我帮着你一起抄?”。 “你认字?”之南转眸向着秋月问道。 112 陪抄 “你认字?”之南转眸向着秋月问道。 “认得几个。“秋月憨憨地说道:“以前云府的小姐上学堂,我在持水在外面侯着,也听教书先生讲了一些。” 那时候,持水外侯是风吹日晒的活,因着秋月有几分颜色,又憨厚不伶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给了秋月最合适。 “行啊!”之南另眼看了看秋月。 之南是没想到秋月还能认字,秋月却是当之南同意了,雀跃着往云梦楼跑去。 之南看着秋月远去的小背影,笑了好一会儿。 “还不赶紧抄!”云泽英的声音忽然在之南的背后响了起来。 之南皱着眉头回头看一眼云泽英,闷闷地又跪下抄书。 云泽英看了一眼之南,没有立刻盘坐下静修,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淡淡的一句:“是个男人,就做个男人该做的事。” 之南闻言,心中一惊,礼记中的“礼”字写了一半,手一抖,滴了好大一滴墨在宣纸上,将半个“礼”字都给淹没了。 云凌霄可是把话撂下了的,让人认出他的男子身份,是要把他扔街上要饭去的。 之南收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痞子气,扬起一张谄媚的笑脸,“云泽英......” 云泽英瞥了之南一眼,淡淡地吐了两个字,“抄书!”又闭上眼睛静修。 之南赶紧正襟危坐,腰背挺直,端端正正地执笔,正正方方地抄书。 之南抄了好一会儿,又赶紧地捧到云泽英面前,笑问道:“云泽英,你看我这样抄可以吗?” 云泽英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之南抄好的书,规规整整,字迹端正,与上一册的鬼画符是天壤之别。 “嗯!”云泽英淡淡地吐了一个字。 之南笑嘻嘻地回到书几前,又继续端正地跪抄起来。 之南时不时瞟了云泽英一眼。 云泽英忽然又起身,往隐华阁而去。 之南愣了一下,眼角瞥见远远地有一抹小身影雀跃地小跑而来。 秋月跑到之南身边,喘着气,高兴地对着之南说:“大小姐答应了!” 之南睁大眼睛,云凌霄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秋月兴奋地从怀里摸出两本书,《昌远家训》《海京律例》。 之南悄悄地翻了个白眼,云凌霄哪里善良了?秋月这个傻白甜的小白兔,云凌霄哪里是让她来帮他抄写,这分明是陪他抄书! 娘的!还让秋月抄他老陈家的家训和南海国的国都的律条,这分明是故意要恶心死他。 秋月高高兴兴地跪在之南的对面,铺开宣纸,执笔抄了起来! 之南在心里把云凌霄骂了好几遍,才无奈地对着秋月说道:“行了,你又没犯错,坐着抄就行了,不必跪了,仔细把膝盖跪坏了,还费药膏。” 秋月觉得之南说的有道理。 颐园过几日要办一场法事,若是跪坏了,到时候就不能伺候姑小姐了,姑小姐体弱,需要她照顾。 秋月便捡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草地上,认认真真地抄了起来。 之南瞥了一眼,忍不住地笑了,七扭八歪的字,虚飘无力,比他潦草抄的上册还要难以入目。 秋月望了一眼之南的笑脸,又看了看之南抄的字,再看看自己抄的字,忍不住地脸红了。 之南人漂亮、脑瓜子伶俐、字也遒劲有力! 秋月羞涩地用衣袖掩住自己歪歪扭扭的字,未干的墨迹直接沁入了衣袖上。 “慢了,看到了!”之南故意端着脸笑道。 秋月羞赧难以自持,挥着衣袖遮住羞红的脸,“之南你最讨厌了,人家陪你,你还笑我!” 之南看着娇羞的秋月,一把扯下她的衣袖。这个傻瓜,衣袖蹭了墨,又蹭到她的脸上去了。 之南扯了自己的衣袖,嫌弃地帮秋月擦了擦蹭在脸上的墨。 “执笔要稳,落笔要定,走笔随心动。”之南端正着脸,有模有样地教着秋月。 秋月仔细地看着之南的走笔,细细地模仿了起来,总算不歪扭得厉害了,心里越发地觉得之南好。 之南什么都好! 秋月写了好一会儿,也没写出之南那样的字,一脸仰慕地望着之南好一会儿,忍不住地感叹到:“之南,你怎么那么厉害,写得那么好!” “我的字,哪里好了?你是没见过云凌霄的字.........”之南一开口就刹住了。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大小姐的字,怎么了?”秋月抬起憨憨的眸子望着之南问道。 “她的字,难看得要死,比你的,还难看呢!”之南嫌弃地说道。 秋月剜了之南一眼。 她伺候过她家大小姐写字,大小姐左手握笔,是没之南的字好看,可也没之南说的难看! 之南一张嘴,没一句公道话。 秋月不理会之南,认认真真地抄写起自己的书来,时不时地看着之南的手势,临摹着之南的笔迹。 临摹了大半个时辰,也没写出之南的半分气势,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 之南看不下去了,就放下笔,起身走到秋月旁边,握着秋月的手,在另外的纸上写了横、竖、点、勾、斜勾等基本的笔画。 就这样写了好几张宣纸,秋月的心中渐渐地明朗了,高兴地侧过脑袋想跟之南分享下她的心得。 两人挨得太近,秋月半个身子在之南的怀里。 秋月猛的一侧,一不小心,朱唇轻轻扫过之南的脸颊。 秋月猛的一惊,手一抖,落了好大一滴的墨迹在之南的衣服上。 秋月慌慌张张地低头垂眸,拉自己的衣袖帮之南擦墨。 “别擦了,擦不了的,不理会它了。”之南不以为意地说道,又看着秋月颇为懊丧的小模样,笑笑地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给我做一身新的呗!” 秋月这才抬起眸子,闪闪的说道:“嗯,我给你做一身最漂亮的!” 最漂亮的? 之南的脑子里忽然想起那一身粉嫩的衣裙,额上悄悄地浮起一抹黑线。 够娘的! 之南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只要这丫头高兴就好! 她做她的衣服,穿不穿,是他的事! “那你可要耐心点,我先把姑小姐和大小姐的衣服做好了,再给你做!”秋月垂着头边抄边说道。。 之南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心想着,慢慢做,反正他也不穿。 113 想要什么? 海棠树下的一对人说说闹闹地抄着书。 门口立着一个人,看得心里特别地舒坦。 宁澈。 这小老弟,说他和云凌霄关系匪浅,不冤枉了他,只是不是他所担心的关系。 小老弟最然俊俏,总归是稚嫩了些,配不上他家未婚妇,配他身边的小丫头,倒是金童玉女的,刚刚好! 小姑娘看着是青根深种,小老弟是情深懵懂不自知。 大半个园子的人都看出来的事,他家未婚妇如何看不出来? 宁澈让云三领着,心情舒畅地往云梦楼而去。 云三领着宁澈到了云梦楼的门口,就退去了。 宁澈看着云三远去的背影,自己直接上了云梦楼三楼。 尚未进门,就听见楼里有个清亮的声音,声调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谄媚。 “之南的脾气,倒是很像凌霄儿!”林生钱笑嘻嘻地说道。 “像吗?”正在写字的云凌霄手一顿,眯着眼眸透过窗户,落在远处海棠树下的两抹身影上。 “像,像,像,一看就是凌霄儿的弟弟,性情十足地像。看见他,我就感觉像是看见几年前的凌霄儿。”林生钱的声音里充满了怀念。 “没血缘的赔钱货。”云凌霄淡淡地说了句,声音里带着一股嫌弃的语气,却又有几分宠溺的意味。 林生钱愣了一下,确实看不出是没血缘,一样的灵气,还一样的淘气。他看着之南比云家的两兄弟还更像凌霄儿。 “那便是天大的缘分了,能得凌霄儿照顾,是个有福气的人。”林生钱笑嘻嘻地说道,又伸手去接过云凌霄写下的纸张。 云凌霄写的是参加法事亲属名单。 林生钱匆匆扫了一眼,眼神落在一个名字上,停滞了很久,也没看明白,忍不住地抬头向着云凌霄问道:“花倾落?” “嗯!”云凌霄淡淡地回道。 “药诀宫宁宫主身边的那个花倾落?”林生钱在脑海里翻了一遍,整个神武大陆,他就认得这一个花倾落,仿佛没什么来路。 “嗯!”云凌霄洗了洗毛笔,又将手中的毛笔挂在笔架上。 林生钱忍不住笑了。 宁宫主的身份,他倒是知道一二,退了凌霄儿婚约的主。 不请宁宫主,请他身边的人。 凌霄儿果然是别出心裁的人。 林生钱不再追问什么,将手中的纸张三两下折叠好,放入广袖中去,又满眼期待地看着云凌霄的右手。 云凌霄让他看得有些烦躁了,压下心头的噪意,平淡说道:“没心情!” 林生钱连连道是,“那就等忙过这阵子,凌霄儿心情好些了,再说!” 林生钱完事,就识相地告退,刚跨过门槛,就看见宁澈倚在窗口赏着芙蓉池的风光。 林生钱恭敬地打了招呼才离去,下楼的时候,又偷偷地借机回头看了一眼宁澈,不巧碰上宁澈笑笑的眼神,讪讪地笑了笑,赶紧地下楼去。 宁澈目送走林生钱,叹了口气,方抬脚往云凌霄的屋里走。 “颐园这么大,就没个书房待客?”宁澈进屋径直往太师椅上一趟,晃晃悠悠地摇了起来。 “有。”云凌霄从书几旁的椅子上起身,路过太师椅的时候,淡淡地扔下一句:“走吧!” 宁澈一口气噎在喉间。他是想让她去书房接待旁人,她倒是想去书房接待他。 “累了,走不动了。”宁澈别过半个身子,懒洋洋地望着窗外。 “说吧,什么事?”云凌霄立倚着墙壁看着莫名生气的宁澈。 什么事? 宁澈无事。 前些日子,这女子每日必到药诀宫看他熬药,大约是他太上心了,让她太放心了,她倒是不来了。 想她了。 她不来,他便来呗。 只是话,不能这么说。 “来看诊。” “姑姑睡着了,你稍等下。” 云凌霄本想休憩下,可太师椅让宁澈占了,她只得起身往床榻走去,踢掉鞋子,直接翻身上她,闭目小憩。 “你家的法事,让花倾落参加?”宁澈忍不住地嘟囔道。 “嗯,你转告他一声。”云凌霄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说道。 “不让我参加?”宁澈翻过身子,看着云凌霄,淡淡问道。 “您哪位?”云凌霄也翻过身子,看着宁澈反问道。 “花倾落的表哥。”宁澈眉眼扬起一抹笑,“表哥的表哥,也是表哥!” “表了又表的哥,八杆子打不着关系的表哥,好生歇息下,养精蓄锐,待会好看诊。”云凌霄笑笑地说了下,又倏地一下秒冷了脸,翻过身子休憩去。 啧,啧,啧,宁澈咂了咂舌,这无情的女子。 便是花倾落,在她心中的分量都要比他宁澈重。 宁澈没睡着,看着云凌霄翻过身子一动不动的,可他一听她的呼吸声,便知道她也没睡着。 微微的呼吸声中带着淡淡的躁意。 不知她心中在烦躁着什么。 总归是他忍不下心来。 她数日不来药诀宫,断了他给她的调理汤药,怕还是一如既往的眠难安。 宁澈轻轻起身,走到床榻边,抓起云凌霄的手,轻轻点在她手心的天蚕穴,揉了起来。 “你身上的毛病,还挺麻烦的。东陵国有一处天池,天池里的泉水,洗髓顺经,助养天灵。你若是每天去泡上半个时辰,一年半载下来的,身上的毛病,我保管你好了大半。”宁澈散漫的闲说道。 云凌霄闻言,轻轻睁开眼睛,卷长的睫毛微微一抖,侧过半个身子,嫣然一笑,“我猜猜,那处天池是不是坐落在紫华林里?” 宁澈轻声一笑。 连紫华林都知道。 “如此引诱我去东陵国,就不怕我赖上你?”云凌霄笑笑地眯着眼睛。 宁澈笑了! 从前是挺怕她赖上他的,现在就怕她不赖上他。 “紫华林养得起人,不怕你****澈笑道。 云凌霄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枕在自己的脑袋下,回过脑袋望着从屋顶上垂下的白幔,“说吧,想要什么?” 前几日落辉映霞草入了筑脉汤,云凌霄就估摸着该给宁澈点甜头,毕竟小姑姑筑脉在即。 要想马儿跑,就得喂粮草,这道理,云凌霄懂! 只是这东陵国的五皇子,生来富贵,除了退婚书,仿佛也没什么他稀罕的。 她目前身在北冥国,这来自东陵国的婚书,于她挺有用的。。 退婚书,总归是可以给他的,只是不想给的那么早罢了。 114 敢不敢就这样到天荒地老? 云凌霄问他想要什么。 宁澈自然是想把她娶回东陵国,省得留在北冥国招惹人心。 “家里崔我回去,我想带你和你姑姑回东陵国养身子。”宁澈斜倚在榻边漫不经心地说着。 “是你想?还是花风雪想?”云凌霄微微斜着脑袋仰望着宁澈问道。 宁澈笑了。 花风雪倒是没开这么个口。 只是云明曲若不去东陵国,这女子也是不会随他去。 云凌霄回过眼神又望着屋顶的白幔,许久才淡淡说道:“姑姑她不会去东陵国的。” 如果她会去东陵国,以前她不曾去,现在更不会去,没人比她更了解她姑姑的心思了。 云明曲不会去,云凌霄自然不会去。 除非云明曲恢复成原来的云明曲。 宁澈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疼。 花风雪那个死老头,误己也就罢了,还要误他宁澈。 这未婚妇娶不回去,他不敢保证,他不会拆了花府。 “家里让我这两月回去。”宁澈闲散地说道,随意得很。 云凌霄却听得心一沉。 筑脉、洗髓、淬体,两个月内,想要完成,几乎不可能。 云凌霄一贯不强人所难,宁澈对她小姑姑算是尽心尽力了,连落晖映霞草他都拿出来了。 “知道了。筑脉之事,便安排在这几日。事成,你自可离去,当日答应你的事,依旧算数。” “你可还记得答应我什么?”宁澈狭长的眼眶里波光流转,期冀之色溢于神色。 银票灵石,堂堂东陵国的五皇子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碧魂珠已给,果然是冲着退婚书来的。 “家里催你回去成亲?”云凌霄脑袋一个灵光闪过,又斜过脑袋问道。 宁澈俊美的脸庞浮起从心里透出来的笑。 这女子玲珑七窍心,通了。 云凌霄看着宁澈的微笑,心里掠过一阵不快,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当如说好的,等他医治好她姑姑,她定如他所愿。 如今他着急着回东陵国,她不强留他,她晚两年给他退婚书,也不算过分。 “若是真心实意与你过日子的人,想必是不介意先成为你的侧室的,过两年,再扶为正室,日子也算是蒸蒸日上,于她也是好的。” 她? 宁澈闻言,心下一沉。 闺房卧榻闲谈她。 好个没心肝的人。 宁澈脸色一冷,单手捏着云凌霄的肩膀将人往怀里提。 美人入怀,玉手触心室。 宁澈只觉得心肺隐隐做痛。 她,真忍心下手。 摧花掌,摧的不是心室,而是心室周遭的脉络,让人生不如死。 他尚未为她姑姑筑脉,所以她只出了五分的力道。 宁澈一点也不怀疑,如果他对她毫无用处,是否此刻,他已经心脉尽断,沦为不死的废人一个。 他满心都是她,她却一丝都未将他放入心里。 宁澈咬着牙看一眼这狠心的女子,却发现云凌霄同样咬着牙,额上微微沁者冷汗。 一股不受控制的妖灵顺着她的经脉乱蹿。 触发妖灵,未能控制,那是噬心蚀骨地痛,更有甚者,妖灵突破禁锢,是会毁了她的经脉的。 她倒是一点也不怕。 已经有个云明曲在前,她还如此的肆无忌惮。 该死的女子。 宁澈毫无忌惮地压下身子,将朱唇覆盖在云凌霄的樱唇之上。 云凌霄心下一怒,丹田极速运转,一股强大的妖灵肆意游走经脉乱蹿,冲向掌心的瞬间,忽然被一股磅薄的力量抽走。 云凌霄睁大眼睛。 宁澈吸走了她体内的妖灵!!! 云凌霄闭眸凝神,神识化作一抹白光,冲向宁澈的眉心。 宁澈一点不设防,云凌霄轻而易举地钻入他的识海之中。 云凌霄怔怔地看着在宁澈的识海中立了几息。 识海乃一个人要害,她方才几乎要摧了他的心脉,他有如此磅礴的灵气,竟然让她如此轻而易举地钻入他的识海。 他就不怕她毁了他的识海,让他沦为一个痴傻的废人么? 几息后,云凌霄回过神来。 宁澈的识海之内,犹如一座灵力充沛的炼炉,焕发着青青幽光,擒困着从她身上吸取而来的妖灵,妖灵犹如烈焰妖魅肆意张狂,在青光炼炉中渐渐被炼化,化作一颗妖艳的红珠。 炼化? 云凌霄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脑子里灵光炸裂。 既然不能融合,那就霸道地炼化它,再为己作用。 霸道了这么些年,却从没想过这么霸道的方式来运用体内的妖灵。 枉称“魔头”这么些年。 云凌霄的嘴角浮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忽然一股刺痛将她的神识拉回到她的体内。 云凌霄神采飞扬地睁开她漂亮的眼睛,只是一瞬,她的眼眸暗淡阴晦了起来。 宁家流氓咬破了她的唇角。 云凌霄揪着宁澈的领子,用力一推,宁澈犹如磐石,纹丝不动。 用灵力欺她,是她小看了这宁家的流氓。 “你觉得你欺了我,还能安然走出这云梦楼吗?”云凌霄斜眼望着宁澈问道。 宁澈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云凌霄,不用看,他也能感觉到,他们所处的云梦楼,已经换了一个空间! 他从没忘记,她是空间系的女子。 进了她的空间,她便是这空间里的禁锢者。若是她不开启空间之门,他会跟她老死在这个空间里。 如此与子偕老,宁澈倒是不介意。 只是这个女子不会愿意的,外面有她心心念念的姑姑,还有她心心念念的谁! 宁澈一脸醋味地看着云凌霄,“你敢不敢就这样到天荒地老?” “不敢!”云凌霄干脆利落地撤去空间,任由宁澈抱在怀里。 能让她进入识海的人,不会拿她怎么样。 孬种! 宁澈隐下阴晦的眸色。 宁澈刚想把人扛走,忽然看到云凌霄细长如白鹤的脖子上隐隐有一抹红绳,红绳下挂着一颗东西,仿佛有些眼熟。 单指滑过她的肌肤,穿过红绳,一挑。 镂空芙蓉玲珑珠。 他为她戴上的吊坠珠子,她竟没有摘下。 一腔的怒火,竟然就这样没出息地烟消云散去。 云凌霄单手握住芙蓉玲珑珠,一扯,红绳在她白嫩的脖子皮肤上留下一道虐痕。 啪! 一声轻轻微响,红绳的平安扣被扯开了。 “还给你!我也不是非要这吊坠不可的!”云凌霄将芙蓉玲珑珠塞到宁澈的手心里。。 宁澈的手心是温温的,可他的脸却冰冷得如寒冰。 115 花风雪的儿子 宁澈狭长的眼眶像是淬了一层冰,生冷得很。 云凌霄毫不在意地将芙蓉玲珑珠塞进宁澈的手里,甚至都不抬眸看宁澈一眼。 别人的东西,云凌霄不稀罕。 以前稀罕过别人的东西,瞒着她母亲从乡下到青云城来,才发现不过是一场笑话。 后来就不再稀罕了。 还不了退婚书,还个玲珑珠,还是可以的。 宁澈握着手里的芙蓉玲珑珠,阴沉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不要她的玲珑珠,就像不要他的人一样。 她轻轻松松地就说出让他娶一个“她”,先坐继室,再扶为正室。她倒是帮他盘算得好! 宁澈的心中浮起一阵久违的躁意。 这样的女子,就算是扛回东陵国,又有何用? 宁澈心一横,扔下怀里的人,几步走到窗口,身如闪电,消失在云梦楼窗外。 云凌霄单手支着床榻,看了一眼窗外,就翻身睡去。 云梦楼的对流窗户吹过微微的风,带着芙蓉的香气,轻轻地拂动着白幔,本是很好睡的。 云凌霄却莫名地躁得慌。 手心里的天蚕穴残余着宁澈的气息。 远近闻名的蓝灵幽雷,不见传说中的毁天灭地,用来揉穴位倒是挺好用的。 云凌霄下意识地添了下嘴角,忽然一阵咝咝的微痛,才记起她的嘴角被咬破皮了。 流氓! 忙着回东陵国,还一副招惹人的样子,和花风雪一样的德行。 云凌霄翻身跃起,忽然耳边传来咕咚的一声。 一颗珠子,随着她起身,滚落床榻,掉在地上滚了两圈,碰到垂落在地上的白幔,停住了。 妖艳的红珠。 这是云凌霄在宁澈的识海中见到的那颗红珠,从她身上抽走的妖灵炼化的红珠。 云凌霄修长的手臂一捞,将红珠捞了起来,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迎面扑来。 气息里有她的,也有他的。 云凌霄鼻尖轻动,红珠一股幽幽的灵气钻入云凌霄的体内,犹如被驯服的妖兽,服服帖帖。 云凌霄玉手轻轻翻动,灵力犹如妖冶的花朵绽放在她的手心中,心一沉,掌心一翻动,一记摧花掌打在书几上。 书几猛地受了一击,微微晃了一下,又静静地立了几息。 微风拂过,书几化为齑粉,随风拂去,只余下受力点的一块巴掌大的木块掉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咋得听去,仿佛是掉落了什么木器一般的随意,不怎么惹人注意。 云凌霄的嘴角浮起一抹雀跃的笑意。 果然是东陵国威名远扬的降龙大将军。 ........ 宁澈走了,没有给云明曲看诊就走了。 傍晚的时分,花倾落独自来了颐园,自然是受了宁澈的指派,来给云明曲看诊的。 云凌霄扶了云明曲在云梦楼旁芙蓉池边上的亭子会花倾落。 云明曲刚走出云梦楼,远远的就看见花倾落弯着腰,逗弄着立在出水芙蓉上的蜻蜓。 花倾落的手指轻轻地扫了一下含苞的花蕾,蜻蜓就警惕地飞了起来,感受不到危险的气息,又停在另一个花苞上。 花倾落又淘气地扫了另一个花苞。 早前,云明曲就在李府见过花倾落一面,只因当时当面混乱,未曾细细打量。 如今远远地一眼,莫名地觉得亲切。 花倾落耳尖,听到远处的脚步声,抬起半个脑袋,远远地就望着见了云凌霄和云明曲,扬起手向着云凌霄打招呼,“五嫂,你这芙蓉池真好玩!” 五嫂? 云明曲的看着花倾落的笑语,眉心不着痕迹地沉了一下。 东陵国宁家的人! 先有退婚书,再来一句“五嫂”,云明曲的脸色,冷了几分。 云凌霄扶着云明曲在一个石凳上坐下。 花倾落笑笑地从芙蓉池边上走过来,向着云明曲做了个揖,依着云凌霄对云明曲的称呼,自来熟地喊了一声“姑姑好!” 云明曲微微地抬眸打量了下花倾落,眼前的少年,干净白嫩,比女娃娃还要娇俏上几分,莫名的让人讨厌不起来。 云明曲冷了几分的脸色,怎么也冷了不下去。 云凌霄是个高冷寡言的人,花倾落知道得很,便熟络地向着云明曲介绍道:“姑姑,我叫花倾落,是宁澈的表弟,他今日有事,让我来替姑姑看诊。” 云明曲原本是暗暗地打量着少年,在听到“花倾落”三个字的瞬间,眼神呆滞了几息,手中原本捏着的锦帕,让微风一吹,飞走了。 花倾落眼明手快,手一扬,抓住了锦帕,笑笑地俯身递给了云明曲。 云明曲这才回过神来,敛下眸底的惊澜,接过花倾落送来的手帕,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小公子也是东陵国人?东陵国哪里人?”云明曲淡淡问道。 “东陵国琼宇人。姑姑若是得空,到琼宇来,我给姑姑作向导,琼宇可好玩了!”花倾落笑道。 “东陵国国都琼宇........”云明曲望着花倾落怔怔地呢喃着。 “嗯!”花倾落轻声应道。 “琼宇的花家,善抚琴。”云明曲浅浅笑问。 云凌霄闻言,就往亭子边上的栏杆一坐,素手摘了一朵绽开得灿烂的芙蓉花,无聊地送到鼻尖轻嗅了起来。 花倾落一听到“善抚琴”三字,脸色忽然就不大好了。 花家不善琴,可他老爹非逼着他学琴,学了好一段时间,还是平平庸庸地没什么长进,差点被他老爹吊起来打,还是他大伯父几番维护才避过的。 学了两年,实在没什么资质,学了几都如法踏入魂凝境,让同龄人欺负了好几年,气得他老爹不理会他了,才让他家大伯父接去大房养。 哪知道跟着他家大伯修炼花甲的功法,半年不到就凝出命魂,修炼突飞猛进,直追同龄人,高兴地他大伯直接把花府的血脉命魂传给了他。 “姑姑大概是听错了,花甲善驯兽,不善抚琴,能抚琴的,只有我老爹一人,不过他脾气不好,没人能跟他学,后来他自己也不抚琴了。”花倾落说得一脸往事不堪回首。 “你爹?”云明曲漫不经心地请问。 “嗯,我爹叫花风雪,不知道姑姑有没有听说过?听说年轻的时候,在琴宗学过一阵,也能抚弄琴,就是脾气不大好,弹出来的琴声躁,老是让我大伯嫌弃,后来也就不抚了。” 花倾落一脸嫌弃地说着自家的老爹,未曾注意到云明曲的神色微微地怔住了,血气不足的唇下意识地抿成一条线,一双眼睛犹如秋水滚滚,落在他的脸上,一动不动的。 云明曲的心,微微的颤动着。 花倾落!! 花风雪的儿子! 116 我五哥的心头肉 秋月来上茶。 云明曲亲自起身为花倾落奉茶。 花倾落受宠若惊起身接茶,四手交接间,不太烫的茶水打翻了,撒了花倾落一袖子的茶水。 云明曲一脸歉意地让秋月带花倾落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因着花倾落的身材与云泽英相似,云三便取了原本为云泽英新做的衣服伺候花倾落更衣。 云三再送更衣后的花倾落过来。 云三向着云明曲微微点头,又向着云凌霄致意后,方退去。 只是一瞬间,云明曲眼眶里氤氲流转,错愕了好长的时间,直到花倾落诊脉完毕,都未回过神来。 还是云凌霄开口留下花倾落一道用晚饭。 云明曲兴起,自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 云家二房夫妇、云泽英、云泽雄、云明曲、云凌霄,如今又加上一个花倾落,就连被罚抄书的之南,也让云泽英拉上饭桌,八个人用餐,格外的热闹。 最兴奋的就是花倾落,在颐园的饭桌上,居然发现他花府常上桌的绿蹄水晶、白雪芙蓉脆,味道竟比花府做的好,筷子停不下来,边吃边赞叹道:“明曲姑姑的手艺真好,这绿蹄水晶和白雪芙蓉脆,我家也常做,就是没姑姑做的好吃,我爹最爱吃了,可惜他在东陵国没口福。” 云明曲笑盈盈的脸微微顿了一顿,又用公筷给花倾落夹了一块白雪芙蓉脆,“喜欢就多吃些,若是得空可多来颐园,我给你做。” 花倾落不客气地笑道:“恭敬不如从命。过些日子,要是回东陵国了,可就吃不到这等美味了。” 云明曲又要夹菜的筷子忽然停在绿蹄水晶上,顿了几息才又动了动手,又夹了一块绿蹄水晶放到花倾落的碗里,闲问道:“怎么这么快,就要回东陵国了?” 花倾落吞了嘴里的食物,说道:“我们来东陵国也有一段日子了,家里来信,催我五哥回去,我五哥回去了,我自然也得回去。” 花倾落看着云凌霄,又笑嘻嘻地问道:“五嫂,东陵国可好玩了,要不,你跟我们去玩玩?” 花倾落话音一落,热闹的饭桌忽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仿佛凝滞了一般。 “五嫂?”之南看了看云凌霄,又看了看花倾落,“你家五哥就是退了凌霄儿婚约的主?” 花倾落脸色一顿。仿佛退婚的消息,还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大大咧咧的,他也没当一回事,当时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退婚找到主儿时。 他还故意称呼云凌霄一声“五嫂”,恶心恶心他家五哥。 谁知道后来他家五哥对云凌霄上了心。 傻子也感受得出来,云凌霄是让颐园捧在手心里的宝。 他可不敢说,当年宁澈是动了手拆他家主庙逼得宁家出了退婚书的。 花倾落眼珠子一转,“哪里退婚了?误会一场,我家五哥可喜欢五嫂了,怎么会退婚?” 他家五哥可喜欢她了? 云凌霄夹了一片藕片,啪的一下,掉在桌子上。 一屋子的人,眼光齐刷刷地望向云凌霄。 “怎么没退婚?退婚书都送过来了!”云泽雄直率地摔下筷子,气呼呼地说道。 宁家是发出退婚书,事实在眼前,可宁澈看上了云凌霄,也是事实,花倾落忍不住狡辩了起来,“都说了是误会咯!宁家不想退婚,我五哥也不想退婚!再说了,云家不也没同意退婚吗?婚约还在呢!我家五哥现在就整天想着带五嫂回东陵国呢!” 之南摔下筷子,“他想退婚就退婚,他不想退婚就不退婚?他想带凌霄儿去东陵国就带凌霄儿去东陵国?当凌霄儿是街市上的大白菜呢?随他挑挑拣拣的?” 花倾落悄悄扫了一桌子人的眼神,心下后悔死了,好好的吃饭,他帮宁澈打什么边鼓?这回把自己给尴尬死了。 “哪能啊?云凌霄是我五哥心头的肉,可宝贝着呢!宁家也是喜欢得很!我爹保的媒,肯定不会让人欺负了她去。”花倾落讪讪地说道。 云明曲怔怔地问道:“你爹保的媒?” “嗯!”花倾落底气十足地说道。 花风雪在琼宇,举足轻重,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要不,堂堂正正皇家贵胄,怎么会与一乡野人户结亲? 有他爹护着,没几个人敢欺负了云凌霄,这点底气,花倾落还是有的。 花风雪脾气不行,能力还是很好的! 云明曲默默了喝了一口汤。她还纳闷了那么些年,云家怎么会和东陵国的人家结了亲!原来是花风雪的手笔! “你爹谁啊?”之南不耐烦地说道,“随随便便地给凌霄儿保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媒!” “就是........”云泽雄不满地附和道。 之南气呼呼的。花倾落有个五哥。巧了,他也有个五哥,凌玉峰。 “什么乱七八糟的媒........”花倾落一听就不愿意了,宁家是东陵国最尊贵的人家了,怎么就是乱七八糟的媒了。 眼看好好的一餐饭,要吃成理论现场了,议论的,又是云凌霄的婚事,云凌霄脸色一冷,淡淡说道:“吃饭!” 花倾落敏锐地捕捉到,云凌霄话一出,气躁的之南和云泽雄立刻安静了下来。 云泽英默默地举筷夹了一块五花扣肉到自己的碗里,努力地扒了两口饭。 之南和云泽雄见状,赶紧地各自拿起摔下的筷子,夹菜吃肉扒饭。 云明礼清咳了两声,端起汤来默默地饮了两口。 苗氏给花倾落夹了一块五花扣肉,浅笑道:“尝尝这道菜,做得也是很好的!” 火药味十足的现场,云凌霄淡淡的一句“吃饭!”就硝烟散去? 哟,云凌霄这架势,跟他家五哥,有得拼!不愧是他五哥看上的人。 “颐园过几日,有场法事,宁澈跟你说了吗?”云凌霄饮了一口汤,闲问道。 “说了,五哥让我来帮手,听五嫂的调配!”花倾落讨好地笑道。 云明曲悄悄地看了云凌霄一眼,眼神里意味深长。 “云泽英,花倾落和之南,都归你支使。”云凌霄抽了条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唇边,像是吃饱了一般。 “好!”云泽英简单利落地应道。 “这几日,你跟宁澈说一声,住到颐园来,帮着姑姑调养身体吧。”云凌霄放下怕子,对着花倾落淡淡说完,就起身离去。。 云凌霄临走,看见云明曲血气不足地唇,微微地扬起让人不易察觉的弧度。 117 去不去东陵国嘛! 花倾落当晚就在颐园住下了。 云明曲亲自给选了离云梦楼最近的屋子,落樱筑。 颐园自从一大家子入住,向来都是收拾得很好的。云明曲还是细细地又收拾了一遍。 秋月怕云明曲累着了,跟着忙前忙后的。 之南自从听说花倾落的五哥是云凌霄的订婚之人,就对花倾落很是不爽快,找了各种理由要拉了云明曲和秋月走。 云明曲让秋月随之南去了,自己又巡看了一遍落樱筑才安心。 云明曲在屋里焚了秋水木香。 花倾落手里端着两碗汤药,一他踏入屋子里,就心情舒畅,鼻尖轻轻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笑道:“我还以为是进了我爹的屋子呢!” 云明曲正在拿着簪子拨弄香炉,手里的簪子在星火里停了一会儿,温度传了上来,有些烫手,有些失神的眼眸才重新汇集了眸光,将簪子取了出来,盖上香炉盖子。 花倾落放下左手上的汤药碗,将右手上的汤药碗奉给云明曲。 云明曲问都不问一声,直接接过碗,一口饮尽。 “苦吧,这药!”花倾落送上一片甘草给云明曲。 云明曲接过甘草,含在嘴里,嘴角微微的笑意未停过,仿佛药也是甜的一般。 “明曲姑姑,你笑起来真好看!”花倾落看着云明曲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地笑叹道。 花倾落之前也见过云明曲一面,那时候在李府,她面黄枯瘦,眉眼间透着愁意。 可今天的云明曲脸上总是扬着淡淡的笑意,特别的好看。 花倾落想,病躯已经是这么好看,年轻体健的时候,当是如何的美人。 云明曲让花倾落一语逗地笑开了。 花倾落斯文俊美、开朗明跃,花风雪总算是下了心思养儿子。 花倾落是不知道云明曲的心思,他如是知道了,定要反驳的,下了心思的是他大伯花风雾和大伯娘蓝氏,跟他爹没几毛钱关系。 云明曲喝了药,还要摆弄床铺。 花倾落不忍她劳累,便哄着她回云梦楼休息,“姑姑,我送你回云梦楼吧,顺道也把这碗汤药给五嫂送去。我五哥特地交代了,得亲自给五嫂送去,盯着五嫂喝药。” 云明曲看了花倾落一眼,本想问问宁家的情况,想了想,还是未启唇。 云凌霄养在她身边几年。从来,她都是心里有自己的主意的。 宁澈,她是见过的,一如曾经的花风雪,少年俊朗,却又比花风雪多了几分矜贵,看着是个不错的孩子。 这桩婚事,看着像是挺不错的。 只是东陵国,远了些。 若有花风雪护着,大约也像花倾落说得,没几个人敢欺负了她去。 花倾落一手扶着云明曲,一手端着汤药,来到云梦楼。 远远地就看见云凌霄在云梦楼旁芙蓉池边上的亭子里看书。 不知道看的是什么书,仿佛挺入神的。 气息隐匿,恬静淡雅,随意的发结上落了一只淡蓝色的蝴蝶,远远的看去,像是一副特别美的水墨画。 云明曲自己入了云梦楼休憩区,花倾落端着汤药往亭子走去。 花倾落大大咧咧的脚步和气息惊得蝴蝶扇了扇翅膀,往旁边的芙蓉池夜空飞去。 “五嫂,喝药了。”花倾落把药送到云凌霄面前。 云凌霄头也不抬一下,伸手结果碗,送到唇边,一口饮尽。 隔了几息,错愕地抬眸望了一眼,手上的碗盏。 这药,喝着,基本是原来的药,只是少了苦奈的味道,竟然不怎么苦。 花倾落看着云凌霄眼眸有些发怔,解释道:“我五哥交代的药,让我每天给你送来,能助眠。” 云凌霄的脑子里闪过一瞬清明,没有苦奈,也能助眠。 好个小气的流氓! “五嫂,东陵国的琼宇真的很好玩的,我五哥有个山头,叫紫华林,种的都是奇花异草,一年四季都是姹紫嫣红的、花香四溢的,特别的漂亮。 紫华林里有个天然的灵泉,特别的养人,我家五哥小时候也是体弱,全靠着天池润着,奇花异草养着,现在的身体壮得很,都能把我拉起来吊打呢!” 花倾落接过云凌收到的碗盏,说得流光溢彩的。 结果云凌霄侧眸淡淡问道:“你很强吗?” 花倾落一脸的汗,他堂堂魂法境七品的高手,让云凌霄问一句“你很强吗?” 这颐园的壮丁云泽英年纪跟他差不多,都尚未踏入魂法境呢!她好意思问这句“你很强吗?” 他家五嫂跟他家五哥果然是一样的人,脸皮厚得跟城墙似的。 “不强不强,东陵国少年高手榜排行第三。”花倾落得意地笑道。 云凌霄淡淡地瞥了花倾落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仗的是花家的血脉传承吧!” 花倾落听出云凌霄语气里的不屑,可他却一点不以为耻,很是为荣。 从小,他虽然长俊美,可容貌上一点也没继承花家的基因,又是让花风雪从外面抱回来。 花风雪对他也没什么耐心,不是打就是骂的,正眼都不带瞧他一下。 小时候,没少让人怀疑不是花家的血脉,修为又让花风雪逼着学琴耽搁了好几年,没少被人家欺负。 后来让他大伯花风雾接去修炼花家功法,才展示了他在花家修炼方面的天赋传承,数年修为暴涨。 血脉传承后,更是突飞猛进。 血耐传承向来只能在血亲之间传授,一夜之间,他稳稳地坐实了花家少主的身份。 “那是。”花倾落傲娇得挺了挺胸膛。 他才不是花风雪从外面捡回来的野孩子,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花家子孙。 云凌霄抬头望了花倾落一眼,眼神跟望一白痴似的。 这眼神跟宁澈的一般无二,可花倾落却不以为意,不秃头,不知道秃子的苦!像他们这种继承父母容貌基因的人,不知道他这种被人当野孩子心里的苦! 他继承血脉传成,他骄傲! 花风雪再不把他当回事,他花倾落也是花府的少主。 没爹疼,没娘爱,还有他大伯和大伯娘疼爱他呢! “五嫂,去不去东陵国嘛?去不去嘛?”花倾落傲娇的同时,还不忘他的目的,用他的手肘撞了撞云凌霄的手肘。 花倾落娇滴滴的声音带着撒娇的味道,听着柔柔的,手肘用的力道却是正常男子的力道。 云凌霄正是闲散的时候,冷不丁的,差点让花倾落撞跌到芙蓉池里去,还好她眼疾手快地捞住柱子,放不至于落水。 云凌霄回头狠狠地剜了花倾落一眼,冷冷道:“不去!” 花倾落一脸的尴尬。 她,有那么弱吗?? 在他的印象里,他家五嫂可是凶悍得很,他才用了平常的力道。 118 怎么不来提亲? “喂,姓花的,没看见凌霄儿不愿意吗?让你家五哥死了那个心!” 花倾落闻言,抬眸望向云梦楼。 云梦楼的一楼窗棂上趴着一个丫鬟,眉眼间透着一股灵动的气息。 之南。 让他家五哥死心?他家五哥能让他心死。 花倾落一脸黑线地瞥了一眼窗棂上的之南,不耐烦地向之南挥了挥手,“去,去,去,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之南眼角一挑,嘴角露出一抹少年的邪痞气,“我小?” 之南本想说一句“小爷我可什么都懂!”,话到嘴边,脑瓜子一转,记起云凌霄的交待,压下“小爷”二字,只是轻佻地说道:“我可什么都懂!” 之南又仰起脑袋向着夜空中的桂花树梢,喊了一声,“是吧,云泽英!” 刚踩上桂花树梢的云泽英,让之南喊了一声,差点脚滑摔了下来,回头狠狠地瞪了之南一眼,就卷风消失在夜空里了。 云泽雄让苗氏派来送桂花糕,刚走到云梦楼旁,听到之南的声音,抬头朝桂花树望去,忍不住扬声问了一句:“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高冷的夜空中,没有一丝的回应,树梢上早没了人影,只剩下随风摆动的树叶枝条。 “还能去哪儿?佳人有约呗!”之南向着夜空中吹了一声口哨,轻佻地笑道。 佳人有约? 云泽雄忽然记起青云学府里的苏玉颜,那天,他哥说,她是他的女朋友。 “对哦,今天是玉颜师姐的生辰日。”云泽雄拍了一下脑袋,忽然记起白天方鸣一卖给他的消息。 方鸣一让他把消息卖给他哥云泽英,他都忘了这回事了。 “嘿嘿.......”之南笑得好生暧昧。 秋月忽然出现在窗棂口,气呼呼的小脸朝着之南使了两个脸色,之南都没收到。 姑娘家家,如此轻佻浪荡,不成体统! 秋月没好气地一把将之南从窗棂上拉下来,又“啪”地一声,关了窗户。 云梦楼一楼里传出秋月有点生气的娇嗔声,“之南,扯线!” 隔了几息,屋子里传出笨拙的扯线声音。 花倾落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这男扮女装的小屁孩,还真什么都懂! “五嫂,我们不理他。去东陵国嘛,带上明曲姑姑,让我家老爹开开眼,看看这世间还有人把绿蹄水晶和白雪芙蓉脆做得比他养的那厨子还好的。”花倾落拉着云凌霄的袖子纠缠道。 云凌霄起身,从送桂花糕进来的云泽雄手里的碟子上,取了一块桂花糕塞进花倾落的嘴里,又取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慢慢地往云梦楼里走去。 花倾落一下子让桂花糕的味道给吸引住了,也不去纠缠云凌霄了,嘴里嚼着桂花糕,含糊不清地问道:“这是谁做的桂花糕,怎么这么好吃!” 云泽雄自己取了一块桂花糕,吃了起来,“姑姑做的,我娘让我送过来。” 花倾落羡慕地说道:“真好,你们都是明曲姑姑的亲侄,天天都能吃到她做的东西。” “喜欢,你就多住几日呗!那就能天天吃到姑姑做的饭菜了。”云泽雄憨憨地说道。 云梦楼前的院子里,一棵琵琶树下,坐着两个身影,笑笑地看着前方。 苗氏轻轻摇着蒲扇,看着身边的云明曲嘴角含着散不去的笑意。 “花家的那孩子,挺招人喜欢的。”苗氏轻声说道。 “嗯。”云明曲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水。她刚喝过药,花倾落嘱咐过她,不能喝茶。 “看着不生份,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孩子看着,就莫名觉得像是自家的孩子,一点也不像别人家的孩子。”苗氏看着云明曲的眼睛说道。 云明曲收回遗落在亭子里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家的嫂子,知道她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轻轻地笑了,“嗯!” 云凌霄是怎样的人,除了那一家子,都是知道的! 不是一家子,不进一家门!进了一家门,便是一家子! 云明曲是个会疼人的,看着她对云凌霄、之南和秋月,就知道。可对着花倾落,云明曲仿佛格外的能疼人。 花倾落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仿佛格外地招云明曲喜欢,喜欢地能抹去她眉宇间的愁。 这是云凌霄都不能做到的。 苗氏自认为她不是个伶俐的人,但她也能感觉的出,花倾落和云明曲之间应该有着某种缘分。 她也是做母亲的,苗氏从一个母亲的直觉出发,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只是不敢说出口。 她家的小姑子,可是不曾出阁过。 所以她委婉地说了这么一句“那孩子看着,就莫名觉得像是自家的孩子,一点也不像别人家的孩子。”,她没想道,云明曲会坦诚地跟她说一句“嗯!” 要说心中没有掀起惊涛骇浪,那是骗人的! 可看着常年病痛缠身、愁云锁眉的人,能这样舒心地笑,苗氏的心里还是开心的。 云明曲,不是个没分寸的人,大约,是一些情非得已吧。 苗氏很识趣地不再深问,转言又扯起云凌霄的婚事,“那宁家一会儿退婚,一会儿又不退婚的,这算是怎么个回事,把我给弄糊涂了。” 云凌霄已经及笄,换做是平常的人家,订过婚的,正是议亲择日婚嫁的时候了。 苗氏心里是有几分着急的,可整个云家,仿佛皇帝不急就她太监急。 云明曲笑笑地忘了苗氏一眼,为苗氏添了添茶,“孩子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霄儿不是个寻常的丫头,有自己的分寸。” 苗氏同意云明曲的说法,云凌霄不是个寻常的丫头。 可不寻常的丫头,也是云家的嫡长女,是她两个孩子尊重的姐姐,她总归是希望云凌霄能有个好归宿,不让人看轻了去。 云明曲已经如此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心里还是好奇的,“那宁家的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听着花家的孩子说,像是挺中意我们霄儿的。” “我见过一面,是个挺好的孩子。”云明曲说道。 苗氏一听云明曲说是个好孩子,心里有了几分激动,“那他怎么不来提亲?” 云明曲笑笑地看着憨憨的嫂子。 因着云凌霄的关系,颐园的日子过得十分的体面,若是旁的婶子,大都是恨不得把这样的姑娘锁在身边,当摇钱树,舍不得放出去。。 可苗氏却是满心满意地要给云凌霄操心个好人家,总怕她落单了去,大约是不愿意云凌霄和她云明曲一样,半生寂寥凄苦。 119 委屈 苗氏话一出口,就觉得自己失言了。 盼着人家来提亲,倒像是自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似的。 苗氏悻悻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偷偷地打量着云明曲。云明曲倒是没有在意的意思,这才松了一口气。 苗氏和云明曲又说了一会儿的闲散话,才散去。 ....... 第二日,云凌霄到青云学府的藏书阁借了两本书,看了有两个时辰才出来。 在藏书阁的门口就撞见一个墨色锦衣的少年。 李长空手里握着一柄玉扇,他本来是要去后山的,路过藏书阁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就鬼使神差地改了方向,往藏书阁来了。 “凌霄妹妹!”李长空浅笑唤道。 低着头正要迈过门槛的云凌霄,听到声音,轻轻地抬起头,看见怔住的李长空。 李长空的视线落在云凌霄的嘴角,那是被宁澈咬出的伤口,在云凌霄漂亮的脸蛋上,特别的惹眼。 云凌霄让李长空的视线盯得有点不舒服了,淡淡地问了一句:“有事?” 李长空尚未说什么,又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云凌霄!” 声起人到。 林西羽兴奋地卷风落到云凌霄的面前,刚落下,人就愣住了,眼睛盯着云凌霄的嘴角,一动不动,话了都忘了说。 林西羽和李长空的眼神一样一样的。 云凌霄也懒得问一句“有事?”就斜倚着门框看着林西羽。 门口的气氛陷入了一种怪异,只是怪异的只有林西羽和李长空,云凌霄倒是满不在乎地闲散。 忽然从藏书阁里走一抹白色的身影。 宁澈懒懒地从云凌霄的身边走过,斜穿过李长空和林西羽的面前,往药诀宫的方向走去。 云凌霄望了宁澈一眼,他的眼神淡漠得仿佛不认识她一样,目不斜视,招呼都不带打一声。 好个宁家的流氓,故意的吧! 云凌霄心里觉着几分生气,又有几分好笑! 云凌霄漂亮的脑袋微微仰起望着天上漂浮的白云,努力地不让嘴角扬出弧度。 林西羽看着云凌霄风轻云淡的模样下嘴角的弧度,脸色一沉。 他分明看见云凌霄看了宁澈一眼,然后就笑成这副招惹人的模样,眉眼悄悄地弯了起来,一抹轻笑压在唇边漾出春色。 若是这样的笑,是来自于他,那便是整个青云学府里最美的景色。 可这样的笑,却是因为宁澈,那个退了她婚的男人。 宁澈走远了,修长的身影几乎要消失在云凌霄的视线里,她才放下轻仰的脑袋,盯着林西羽广袖下的手。 林西羽闷闷地往云凌霄的手心里塞了一封信,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云凌霄看了一眼信封上的字“凌霄儿亲启”,字迹是林生钱的,便往广袖里放好,才转头向着李长空浅笑问道:“有事?” 李长空本来就是莫名地凑过来的,哪里有事了,只是被云凌霄如此问道,便胡乱地扯了一句:“姑父移居去了宁园,妹妹有空去看看。” 云凌霄笑笑的脸色暗淡了下来,良久,笑笑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一抹黯然略过她的眉心,李长空的心,仿佛被人抓了一下,有点疼。 这个妹妹,要比润霖生得早,可他此前却从未见过,耳边倒是时不时的听人嚼舌根过,说是粗养成了野丫头。 野丫头,没看出来,但粗养,是看出来了。 花一般的年纪,却不似旁人金贵地养在闺阁里,抛头露面,结交的是林生钱,而非林西羽,终究是不得姑父云明熠照拂的缘故。 这一瞬间,李长空的心中忽然萌生了想要照顾她,为她遮风挡雨的念头,“妹妹若有什么难处,可与我说,我定尽心。” 云凌霄抬眸看了一眼李长空,眸光里掠过一抹笑意,简单利索地说了句“好”,便往后山走去了。 云凌霄走了,李长空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倩影。 许久,李长空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心室有些异常,仿佛跳动的速度有些快。 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云凌霄一双漂亮眼睛里笑意,美眸轻盼,流光溢彩。 李长空轻笑一声,抬脚也往后山去。 藏书阁外的一棵百年老树身,一个女子看着眼前的一幕,手心里的锦帕几乎让她绞成了条。 云闰敏的脸色有些惨白。 那夜,她敏锐地感觉到李长空的心里有人了,不是云润霖,可她没想到是云凌霄,那个在云家被人踩在脚底下的野丫头,凌氏女。 在父亲的心中,云凌霄是个连她都不如的逆女,在云润霖的身边卑微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在云凌霄身上找到了优越感。 此刻的她,仿佛脸上让人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云润霖也就算了,毕竟是李府的外孙女,父亲的嫡女,外有家世,内有父亲宠溺。 可她云凌霄算是什么的东西? 母亲是孤女,无所仰仗,又不得父亲心喜,举止嚣张乖戾,无半点大家闺秀该有的本分,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李长空? 被宁家退了婚,狗急跳墙,到处勾搭,一边勾着林氏父子,一边眉眼传情李长空,不知羞耻! 这样的人,莫是是当李府的主母,便是与她同为李府妾室,云闰敏都不屑。 云闰敏狠狠地咬着牙。 若是云润霖容颜尚好,绝不会轻饶了这个贱人去。如今,云润霖容颜有瑕,整日躲在宁园里发着小姐脾气,闹得宁园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若不是当日得了李府的推荐信入了学府,只怕整日整日的在宁园里与云润霖朝夕相对,不让她剥了一层皮才怪。 内有外患,诸事不顺。 云闰敏只觉得脑壳有点疼,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弹了好一会儿的琴,都未能抚顺她心中的烦躁。 琴越弹越乱,琴声错杂嘈嘈切切,不堪入耳。 心一急躁,不小心挑断了一根琴弦。 指断弦,弦切指。 云闰敏被琴弦割伤的手指,滋滋地冒出一颗殷弘的血珠,委屈得她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出身比她好的云润霖给她委屈,这不得宠的凌氏女,又凭什么给她委屈受。 120 安分做人 云闰敏拖到日落下山,才回宁园。 回了宁园,云闰敏借口说不舒服,就往自己的屋子里钻。 宁园很小,一不小心就会碰上云润霖,所以她尽量得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一进屋,云闰敏就赶紧地卸了脸上的胭脂和头上的珠钗,退了身上粉嫩的衣裙,换上一件灰扑扑的襦裙,不大好看,却较为稳妥。 在宁园里,不好看,才能有安生的日子过。 云闰敏呆呆地坐在妆台前,不舍地看了一眼旁边屏风上的粉色衣裙,这样鲜艳的颜色,从前她是不敢穿的,怕压了云润霖的风头,找罪受。 云润霖过敏后,一直告假躲在宁园,她才放心地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废了多少心思想偶遇李长空一番。 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没了云润霖的碍手碍脚,却让云凌霄给她拌了脚,跌了个大跟头。 不知为何,输给云凌霄,竟让她的心裂裂地发疼,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费劲心力地在云润霖手下讨生活,难得掏出云润霖的掌控,尚未开始,就栽在一个乡野丫头的手上。 云闰敏越想,心头越堵得慌。 晚饭,是孙氏送来过来。 母女连心,云闰敏的避开云润霖的心思,孙氏如何不知道,她一边欣慰女儿的聪慧隐忍,一边心疼地为她添了一筷子的菜。 “敏儿,你再忍忍。云府已经再重建了,近几日,听你父亲说,土木都已经运到了,待云府重建好,我们再改一处离云润霖远些的屋子住,日子便没那么难过了。”孙氏劝慰道。 重建府邸,岂是一天两天的事,总归是要一年半载的,这样的日子,还要过上一年半载,云闰敏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孙氏见女儿闷闷地不说话,知道她心中的苦闷,无可奈何,唯有隐忍,多说无益,转了话题,说道: “听说云家的二叔祖留下了个颐园,二房和那姑侄都住了进去,过两天要在颐园里为二叔祖做场法事超度,还有模有样地过来和你爹爹商量。 云府重建,正是使银子的时候,这时候来找你爹商量,大概是来打秋风吧,气得你爹一声不吭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日子穷得过不下去了,借着做法事的名义,想从你爹这里讹些银子使使。 毕竟是用了超度先人的名义,你爹也不好说什么,可也不愿意去参和其中。你爹不愿意,夫人更是不愿意搭理那群穷酸破落户。 你爹的意思是让我们母女去送上几两银子给先人添添冥纸钱,意思意思,省得让人在背后嚼舌根。” 云闰敏闻言,筷子狠狠地戳了几下碗里米饭,阴郁地骂道:“丢人显眼的东西,不知道躲起来遮羞,还要大张旗鼓地弄什么法事,超度先人。到时候,场面没撑出来,把人丢得满大街都是去。” “谁说不是呢!就你爹的脾气,这群叫花子还想在他身上拔毛,偷鸡不成折把米,有他们赔本的时候。我们就去意思意思就行了。”孙氏安抚说道。 云闰敏听了她娘的话,忽然挺直了腰背。 云凌霄就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叫花子,她云闰敏那天定要好好地看她怎么丢人现眼。 这么一想,云闰敏忽然开了胃口,多吃了半碗饭。 第二天,云闰里堵在心口的那口气忽然找到出气的口了。 林府闹出事了。 不是哪个林府,是青云城首富的林府。 林生钱忽然给儿子林西羽订了一门亲事,订的是青云城近卫军郑飞之女郑伊人。 郑夫人因郑伊人被金光毒蚊咬了下过敏,担心女儿毁容,便起了尽快为女儿议亲的心思,她本想找个青云城外的人家结亲,不知道底细,好糊弄。 可郑伊人是铁了心,只钟情于林西羽,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郑夫人没折子了,只得托人上门委婉打探林府的意思。 可没想到,林生钱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当天就送了两箱礼物去了郑府。 林西羽在青云学府接到消息,脸色一沉,二话不说就赶回林府,大闹了一场,扭不过林生钱的心意,就闹起了自我禁闭绝食以抗议。 消息传到云闰敏的耳朵里,云闰敏嘴角浮起阴诡的笑,她正让云凌霄膈应得一口气顺不下去呢! 这回,可好了! 云润霖不能收拾了那贱人,那就让林府的醋坛子林西羽他老娘去收拾。 林西羽的老娘出马,看那贱人还有什么脸面去招惹李长空。 林西羽才绝食一天,云凌霄就在青云学府遇到他老娘。 姜氏。 云凌霄刚从后山回来,在青云学府的广云台上看到一抹身影。 一身华贵的暗红衣裙,年近四十,却保养得很好,珠圆玉润的,风韵犹存。 一头青丝挽成如意髻,簪了一支金灿灿的吉祥如意钗,钗上嵌的是一块浑浊的石头,一般人看了,说不清,她是高调还是低调。 云凌霄淡淡地瞥了姜氏头上的那块石头,眼神飘忽了一下,又回过神来,顾自往山脚下走。 一只圆润无瑕的手忽然拦在云凌霄的身前,挡住云凌霄的去路。 姜氏圆润的脑袋高高地抬起,眼睛斜斜地向下睥睨着云凌霄,高傲地问道:“听说,姑娘和我家老林过从甚密!” 云凌霄抬眼望了一眼姜氏,印象中,她的个子仿佛没那么高,怎么就能如此居高临下的态势? 云凌霄垂下眼眸又瞄了下姜氏的脚下的鞋,鞋底有一指长的木屐。 云凌霄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林胖子的老伴,还是那么的有趣。 上场绝不能输了个阵势。 姜氏让眼前的小姑娘笑得恼怒了,直接高声扬道:“小姑娘生得如此年轻貌美的,你爹娘没教你安分做人,日后好嫁个好人家吗?” 姜氏如此高声一扬,广云台上来来往往的人,大都停住了脚步,目光纷纷地投向云凌霄。。 云凌霄面不改色地浅笑道:“我娘死得早,我爹不管我,从小没人教,不懂得什么叫安分做人,也没想图日后嫁个好人家。” 121 我选他 云凌霄面不改色地浅笑道:“我娘死得早,我爹不管我,从小没人教,不懂得什么叫安分做人,也没想图日后嫁个好人家。” 姜氏横在云凌霄身前的手僵了一下。 姜氏自认为阅人不少,却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家闺秀。 一双圆圆的眼睛带着风轻云淡的笑,仿佛心如明镜,流言蜚语若尘埃不能沾染她半分。 心似明镜,魂若脱尘。 这样的女子,并非往日里往林生钱身上凑的莺莺燕燕,却比那些莺莺燕燕要叫她心惊胆战。 姜氏悄悄地咽下一口唾沫,敛下心中的不安,停顿了几息不说话,调整好自己的气息,方笑笑地问道:“不知道,我家老林有何长处,让姑娘如此看重?” 云凌霄双手交叠在胸前,笑笑地说道:“有趣。” “姑娘可知道,他的年纪,可当你爹了!”姜氏脸色一冷,用了螺子黛描得十分精致的长眉,轻轻一挑,尽显正妻的威仪。 云凌霄微微一怔,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纤纤身量一颤颤的,犹如枝条上盛开的花朵在风中微微颤。 笑着,笑着,弯弯的眉眼攒了一抹水雾。 若当年,她母亲有姜氏如此一般的气势,不知道李氏是否还有脸面继续勾搭云明熠。 “你.......”姜氏就没见过这种女子,任她如此当众说了这么些难听的话,这小姑娘竟然还笑得出来。 更难听的话,姜氏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让一只圆乎乎的胖手扯住了,“哎呀,我的夫人呀,你这是干什么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唐突了凌霄儿呀?” 胖乎乎的林生钱一路小跑着过来广云台,胖乎乎的额头上沁了一层汗,背上的衣服已经沁湿了。 林生钱的白白胖胖的脸几乎要扭成一块抹布了,丢了他的脸不要紧,要紧的是丢了凌霄儿的脸。 姜氏满心的火气,正愁打在云凌霄这块软绵上,发不出力来呢,一见林生钱凑过来抓过她拦在云凌霄面前的手,心头的火气仿佛浇了油似的,一下子蹿了起来。 姜氏甩掉林生钱的手,顺手就揪着林生钱的耳朵扭了起来,骂道: “好你个没心没肺的林生钱,我打十六岁就跟着你,你那会儿穷得揭不开锅,我就没嫌弃你半分,如今有了两个钱,就给我在外面拈花惹草! 怎么,想三妻四妾?你怎么不拿一把菜刀了结了我先,把院子空出来,你想养谁就养谁,你想养多少就养多少!” 姜氏一肚子的火气,下手是真的狠。 云凌霄看着林生钱的耳朵是被他媳妇揪得变了形,原本白白嫩嫩的,一下子变成了猪肝红色的。 林生钱的嘴角发出“嘶嘶”抽冷气的声音,看着就让人觉得疼得要命。 林生钱跳着脚,半怒半求道:“你放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姜氏不放手,反而下手更狠了,“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你现在就了结了我,好把这年轻貌美的,领进家门去!” 姜氏说着,松了手,从头上拔下那支镶嵌着浑浊石头的金钗塞道林生钱的手上,捏着林生钱的手,就将金钗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来,来,来,就拿这支金钗,给我一个了结,也算是全了你我的夫妻情意。” 林生钱手里握着金钗,一眼就认出那颗浑浊的石头,是当年他送给姜氏的定情信物。 金钗尖尖的一头,在姜氏的脖子上胡乱地比划着,林生钱的心脏仿佛被人握在手里一般的难受,“潆儿,不要胡闹,小心伤到了。” 姜氏一听到林生钱唤她的闺名,心中越发地笃定林生钱并非见色全忘了夫妻情分,越发地闹得凶,要拿捏住他,狠狠地道:“怕什么,死了更好!死了,一了百了,碍不到你那些花花肠子的事。” 姜氏一发狠,直接捏着林生钱握着金钗的手往脖子上狠狠地一划。 林生钱眼见金钗真要划伤了他的潆儿,心里一急,直接用力一掰,金钗插进林生钱胖胖的掌心里。 血大滴大滴地落在姜氏的鞋面上,像是嫣红的花。 “你个死胖子,你这是做什么?你怎么不让我死了干净?”姜氏看着金钗插进林生钱的掌心里,顿时心疼地哭号了起来,豆大的泪,一滴一滴地落在鞋面上,晕开那些嫣红的血滴,血泪融成一片。 姜氏心疼地抱着林生钱的手直哭。 林生钱伸出另一只手,心疼地帮着姜氏擦去脸上的泪水,不顾手心钻心的疼,哄着妻子道:“潆儿,你别哭呀!你一哭,我就心疼!” 姜氏一边心疼地哭,一边生气地骂:“你有什么好心疼,疼死你活该!再招惹几个美人入府,心就不会疼了。” 云凌霄一脸黑线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她也就是看胖子的媳妇好生可爱,逗逗她而已,怎么就逗出个见血光了? 云凌霄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喊道:“喂,胖子媳妇!” 姜氏让云凌霄喊得愣了一下,一时忘了哭闹,一双氤氲的眼睛望着云凌霄。 云凌霄斜扭了半个身子,指着远处一抹修长的白色身影,向着姜氏淡淡说道:“那个男子,看到没?” 姜氏顺着云凌霄修长的指尖看去,看见了一棵大树下慵懒地倚着一个俊美的男子。 药诀宫宫主宁澈。 姜氏不解,心有迷惑地收回眼神,望着云凌霄。 “他叫宁澈,长得比你家胖子帅,家里的钱财也比你家胖子多。他是我娘给我选的未婚夫。你说,我要是你,是选你家胖子,还是选他?”云凌霄笑笑地问姜氏。 “当然选我家胖子。”姜氏口直心快地喊出她自己的心声,话一出口,又紧紧地抿住她的唇。 云凌霄笑出声来。 “你选你家胖子,我选他!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云凌霄又指了指树下的宁澈,说道。 姜氏眨了眨泪眼,看了看俊美的宁澈,又看了看她身边的林生钱。 是啊,好好的一个年轻小姑娘,哪个不爱俊俏儿郎?也就是她瞎了眼,才满心思都是这个死胖子。 姜氏脸上雨后刚要放晴,就听到一个娇嫩的少女声音。 “姐姐,宁家不是退婚了吗?”。 姜氏刚舒展的心脏,猛地一纠。 122 血养冰蚕子 姜氏脸上雨后刚要放晴,就听到一个娇嫩的少女声音。 “姐姐,宁家不是退婚了吗?” 姜氏刚舒展的心脏,猛地一纠。 云凌霄回头望了一眼,她的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李长空。 李长空的身边站着一个云闰敏。 “不.......不.......我记错了!”云闰敏忽然掩住唇,惊慌失措地说道。 云闰敏眼角偷偷地瞥了李长空的脸色。 李长空俊美的脸色有点沉,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眼角挂着几分的落寞。 云闰敏悄悄地低下头,不安地攥着自己的广袖,柔弱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云凌霄看着云闰敏,眉梢上渐渐地爬上一抹冷漠,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眨了一下,嘴角浮起张狂的笑。 云闰敏微微垂下的眼皮子里的眼睛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云凌霄,一丝不屑的得意神色悄悄从云闰敏的眼底闪过。 云凌霄回过脑袋,对着地上的姜氏笑道:“他是送了退婚书来,我没同意。他长得那么俊俏,我喜欢得很呢!” 姜氏看了看云凌霄,又看了看远处的宁澈,再看了看她家的胖子。 林生钱的掌心在滴血,耽误不得了。 “既然如此,愿姑娘心想事成。”姜氏言毕,就扶着林生钱往药诀宫而去了。 看着姜氏紧张的模样,云凌霄轻晃着脑袋失笑了。 胖子的媳妇,可爱得很。 云凌霄轻笑了下,便头也不回地下山了。 云闰敏不解地看着云凌霄。 原本该是她狼狈的局面,她却如此的风轻云淡地笑。 今日的场面,虽然未把勾引富商的脏水往云凌霄身上泼,可云凌霄却着李长空的面表白了她对宁澈的心思。 即便是被宁澈退了婚,却依旧对宁澈死缠烂打。 云闰敏就不信,看到今日的场景,李长空还会对云凌霄死心塌地。 ........ 第二日,云凌霄告假在颐园中。 理由很简单。 云明曲要筑脉了。 一大早,云凌霄就起身到落樱筑。 花倾落在准备着药。 云凌霄将花倾落准备好的药,又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五哥那个没良心的懒骨头,明明是他自己接的活,如今到了关键时候,就知道推给我。我看他给五嫂你煎药,我还以为五嫂对他而已不一样,他会亲自为明曲姑姑筑脉呢!哪知道,还是原来的样子,十指不沾阳春水。”花倾落细细碎碎地数落着宁澈。 宁澈是惯来如此的,甩手掌柜,每一个当得比他好。 “我就是给他打杂的命,哎!”花倾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云凌霄转眸看了花倾落一眼,淡淡说道:“由你来筑脉,也是好的!” 这样的关头,有花倾落的陪伴,想必姑姑会很开心的。 花倾落没明白云凌霄的心思,只觉得是云凌霄信任他的医术,不由地挺起胸膛,笑道:“承蒙五嫂看得起,必定竭尽全力。” 云凌霄细细地翻了翻宁澈留下的信笺,上面写的是筑脉的要诀和注意事项。 昨晚云凌霄已经翻过一遍了,还给了花倾落,今日又翻了一遍,与以往的一目十行不一样,非常有耐心地看,一字一字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花倾落看着云凌霄谨慎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五嫂,你放心。五哥经常这样甩包给我的,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包准不会出问题的。” 云凌霄凝神看着信笺,手指轻轻地撵着衣角。 得不到云凌霄的回应,花倾落也没放在心上,自己去小厨房调配汤药去了。 云凌霄看着窗台边上的一个乌木匣子只有巴掌般大,里面铺满了玉桑明叶。 仔细看,在玉桑明叶中,有数十只透明如冰珠的冰蚕子,如果不是在日光下泛着光泽,肉眼几乎看不到。 这些是要给姑姑筑脉用的。 这样的东西,北冥找不到,唯有东陵国皇室才有。 云凌霄细细地数了数,一共是八百六十四只。 这些冰蚕子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清清浅浅的幽香,云凌霄熟悉得很。 八颗碧魂珠,不知道宁澈喂了它们几颗。 这些冰蚕子,不知道吃饱了没有。 云凌霄心下一动,咬破手指,将指尖放置在玉桑明叶上。 瞬间,云凌霄的破口的指尖上爬满了晶莹剔透的冰蚕子,犹如蚂蚁上树一般,汇集在她的指尖,疯狂地吮吸着她的血。 冰蚕子不嗜血,却和白狼王一样,好碧魂珠,得了碧魂珠的滋养,它们的生命力会给外的旺盛。 隔了几息,几乎透明的冰蚕子,吸足了云凌霄的鲜血,通体嫣红,像极了附着在云凌霄指尖的血珠,会动的血珠。 明明已经吃得通红,却没一颗冰蚕子舍得离开云凌霄的指尖,仍在疯狂地吮吸着。 忽然,一股暴戾的灵气威压弥漫在空气中,向着冰蚕子扑袭而来。 敏锐的冰蚕子嗅到危险的气息,纷纷地从云凌霄的指尖快速地退落到玉桑明叶上,隐匿了起来。 云凌霄轻抬眸,窗外立着一个慵懒而矜贵的美男子。 美男子的脸色很臭,臭得都快吓坏冰蚕子了。 宁澈。 宁澈长长的眉上仿佛淬了一层冰,又臭又冷的,盯着云凌霄。 云凌霄原本就欺爽赛雪的脸庞,让冰蚕子吸了不少血,血气不足,有些苍白。 宁澈简直被气得想打人。 可惜,他的眼前只有一个云凌霄,打不得,也舍不得打。 宁澈冷冷地盯了云凌霄几息。 云凌霄给了他八颗碧魂珠,他拿了一颗做了镂金芙蓉玲珑珠,余下的七颗全喂给了这些冰蚕子,犯得着她用血养吗? 云凌霄让宁澈盯得有几分不舒服了,悻悻地将自己破口的手指含在自己的嘴里,吮了吮伤口。 云凌霄的样子,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含着自己的手指,扭过头,假装看着别处,眼尾却在扫着宁澈。 宁澈让她这幅模样给气笑了,一只手将一木匣子的冰蚕子移到旁边,继续晒它们的太阳,洗了那么多血,大都吃撑了,懒洋洋的,不晒足了太阳,消化了那些血,怎么干活? “你不知道,这些冰蚕子跟人一样,吃太饱了,干不了活的吗?”宁澈单手撑着窗棂翻身进屋,没好气地问道。 云凌霄轻轻地摇了摇头,无辜地问道:“那.......怎么办?” 姑姑的筑脉,该不会筑不成了吧?? 云凌霄有些忐忑地望着宁澈。 123 睡一会儿 云凌霄轻轻地摇了摇头,无辜地问道:“那.......怎么办?” 姑姑的筑脉,该不会筑不成了吧? 云凌霄无害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浑然没了平时嚣张的神色,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宁澈看着云凌霄的神色。 关心则乱。 云明曲于她该如何重要,以至于让这个能看《药髓经》的女子问他“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晚点筑脉呗! 等这群饕餮完毕的冰蚕子多晒会太阳,消化消化呗。 宁澈没好气地看着这个女子,还知道她的血能喂养冰蚕子,她不知道她的血有多珍贵吗? 是这群冰蚕子能吃得起的吗? 若不是筑脉在即,他定一道雷电轰了这群不知道好歹的虫子。 宁澈闷闷不乐地瞥了云凌霄一眼,将她含在嘴里的手指拉出了出来,拉着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又从广袖里掏出一个白瓷罐子,抠了一点凝血膏药细细地抹在云凌霄指尖的破口上。 伤口原本只有一点点,让贪得无厌的冰蚕子啃噬得整个指尖没一点好皮,宁澈看得越发地眉头扭成毛毛虫样。 他花了那么多的心思,抓了那么珍贵的药材,让花倾落给她调身子。 这下可好,全便宜了这群冰蚕子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云凌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任由宁澈摆弄,淡淡地说道。 宁澈本来是一肚子的气,不想来的,这样的首尾,他习惯了甩给花倾落去做。 花倾落能做好,云明曲也会高兴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来了。 得亏他来了,他若不来,这女子得亏多少血给那群即将入药的冰蚕子。 “不欢迎?我可以走。”宁澈傲娇地说道。 云凌霄睁大了眼睛望着宁澈。 她那句话,像是不欢迎他了? 这流氓,就知道趁机拿捏她。 她还真让他拿捏到了。 姑姑的筑脉,她能少一分风险,她绝不想多一分。 术业有专攻,宁澈是东陵国第一神医,医术在兰媚儿之上,整个神武大陆,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有他在,云凌霄会安心很多。 “欢迎!”云凌霄低声地说道。 那日,他没来给姑姑看诊,她以为他不会来了。 云凌霄承认自己气恼了,所以才会无所顾忌地在广云台上拿他当盾使,哄林胖子的媳妇开心。 总归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宁澈看着云凌霄,心里觉得好笑,她这般小媳妇的模样,大约也就在她姑姑筑脉这一会儿,有求于他,才会有吧。 明知道如此,可是于他,还是很受用的。 宁澈越发得拿自己没办法,拿云凌霄没办法了。 明明知道,在她的心里,他的份量没那么的重,明明知道广云台上的话,不过是用来搪塞林夫人的话,可他还是很受用。 她说,她喜欢他,喜欢得很! 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她还真能随随便便地就说出口来! 虽说,她没几分真心,可他还是心情舒畅的。 至少,她的心里是没李长空的,也没林西羽的。 她的心是空的,便能住人。 哪日他住进去了,她便不会满口胡乱编出一个“她”让他去娶了。 宁澈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没那么冰冷了,适才刚硬如刀的线条,渐渐地柔了下来。 仿佛漫不经心地扫了云凌霄一眼,却眼尖地瞧见她下眼皮下的一抹乌青。 刚柔下来的线条,又刚硬了起来,“没喝药?” “喝了!”云凌霄抽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说道。 她明明知道是自己过于紧张今日筑脉之事,却非要赖在宁澈的身上。 云凌霄嘟起粉唇,嫌弃地说道:“你那药,没用!” 宁澈看着云凌霄一副小狐狸样,非要赖他身上,莫名其妙的,不来气,反而心下一动,广袖里的手指摩挲着囊袋里放着的那颗镂金芙蓉玲珑珠。 顿了几秒,他才取了出来,摊开手心,望着云凌霄,问道:“有用的东西,你还要不?” 云凌霄看着宁澈手心里的珠子,那是她还给他的,她本是不想要,可她怕她的话一出口,这个小气的家伙,就会转身离去。 他的小气,她是见识过的! “要!”云凌霄勉为其难地说道,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指,勾着吹落在半空中的红绳,从宁澈的手心里将镂金芙蓉玲珑珠拉走。 宁澈看着云凌霄勾过镂金芙蓉玲珑珠,就要往她的广袖里放,眼疾手快捞住被抽走的镂金芙蓉玲珑珠。 云凌霄瞥了一眼半途而废又被握在宁澈手心里的珠子,淡淡地问道:“不给了?” 宁澈无奈地道了一句“给!”,两步上前,从云凌霄弯成勾的手指上取回红绳,解开平安扣,凑过半个脑袋,将红绳绕过她白皙的脖子,缓缓地扣上。 扣子尚未扣好,宁澈就在云凌霄的耳边轻轻说道:“以后,再也不许摘下。” 云凌霄只觉得宁澈的唇凑在她的耳垂边上,微微的气息,暖暖的,如羽毛,瘙得她有些发痒。 她不想答应,可这个男子真的很小气。 她已经低声下气到如斯地步了,此刻,如果不答应,按他的臭脾气,转身离去,功亏一篑,买卖亏到底了。 “噢~”云凌霄淡淡说了一个感叹词! “噢?”宁澈不满地停下手,半搭在她的肩膀上,退回半个脑袋,盯着云凌傲的眼睛缓缓地蒙上一层冷淡。 云凌霄闻到了宁澈要转身离去的气息,撇了撇嘴角,不情愿地说了一声“好!” 得了云凌霄的承诺,宁澈这才心满意足地双手盲扣上平安扣,又后退了两步,看着吊在云凌霄精致的锁骨下的芙蓉玲珑珠,嘴角缓缓地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云凌霄撇了撇嘴,别过身子,正要往门口走去,看看小厨房里的花倾落汤药准备得如何。 只是走了两步,云凌霄就觉得右手被一只暖暖的大手攫住。 云凌霄回头,瞪大了眼睛,带着几分不耐烦,直勾勾地望着宁澈。。 宁澈拉着云凌霄的手,视线碰上她直勾勾的眼睛,喉结轻动,空咽了一下,顿了几息,才缓缓地吐了一句:“睡一会儿!” 124 给她 宁澈拉着云凌霄的手,视线碰上她直勾勾的眼睛,喉结轻动,空咽了一下,顿了几息,才缓缓地吐了一句:“睡一会儿!” “........”云凌霄怀疑宁澈是故意的。 他的意思是让她休息会儿,却偏要用这样撩拨的眼神和滑动喉结的动作,暧昧得有调戏她的意味。 大约是见她低声下气的,好欺负了吧! 世间的道理还真是一样的,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可惜她云凌霄,并非善类。 云凌霄漂亮的眼睛轻轻地眨了一下,又长又卷的眼睫毛,抖了一抖,像是颤动的蝶翅,“好啊!” 宁澈看痴呆了眼,鼻尖忍不住地轻嗅了起来,没有酒味。 今日她姑姑筑脉,她酒品不好,也当是不会喝酒的。 可没喝酒,怎么又副狐兽模样,狐媚人心! 她,这是......为了她姑姑,要给他点甜头? 宁澈有点不太敢相信!可她这副娇媚的模样,叫他如何受得了! 宁澈半信半疑,犹豫了几息,还是心一横,用力一扯。 云凌霄踉跄几步,整个人歪歪扭扭地跌入他的怀中。 宁澈看了怀中特别乖巧的女子,如梦似幻地,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女子修长的玉臂环在他的脖子上,清清浅浅的香气幽幽地钻入他的鼻尖,比醉生散还要醉人。 宁澈低头凝视了一会,怀里的人,笑靥浅浅,带着几分娇羞的模样。 他今天是开运了? 她说她喜欢他,喜欢得很! 是真心话? 宁澈忽然觉身体里的血液躁动了起来,一股不安分的气息在体内蹿动。 就在他温柔地将人放在塌上的时候,体内躁动的气息卸了大半。 云凌霄的划破的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轻按在他左手的动脉上。 一个血铭文早已钻入他的血管当中。 他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都没看清楚,那是一个什么血铭文。 血铭文破体而入,他才回过神来。 宁澈没好气地把云凌霄随意地往榻里面一推,自己横躺在边上,摇晃着脑袋轻笑。 甜头? 果然是他想多了。 这个该死的女子,哪会那么轻易给他什么甜头? 宁澈恼怒地扫了一眼身边的人。 脸色苍白、手指头破了皮了两根,嘴角破皮未好,怎么看,都是个不安分的,哪来的乖巧! 云凌霄笑笑地看着宁澈没好气的模样! 显然他是看见了血铭文钻入他的血管内了。 人,倒是安分了许多。 “你慢慢睡,我睡不着,去小厨房看看。”云凌霄单手撑了下榻,已经起了半个身子,又让宁澈扯倒在榻上。 摔落在榻上的云凌霄,一抬眸,眼底爬满了森冷。 有他在,是安心些。 可她云凌霄也不是非得要他在,才能帮姑姑筑脉的。 过河拆桥的事,她一般不做,可不意味着她一定不会做。 宁澈刚从指尖凝出一颗幽蓝色的雷光珠,就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管里有一股狂躁蠢蠢欲动,弥漫着危险的气息。 呵,还真是没心没肝的女子! 他想着她好,她却想往死里弄他! 宁澈轻叹了口气,还是将雷光珠塞入云凌霄的嘴里。 一股小小的雷电游走在云凌霄的经脉中,很快,就与她的身体融为一体。 云凌霄轻抬指尖,心念一动,一股陌生的灵力在丹田内运转,青葱玉指尖上,隐隐有雷光,发出嗤嗤地声响。 云凌霄闭上眼眸,细细地感受着这股灵力,仿佛是一丝的血脉命魂。 云凌霄吃了一惊,蓦地睁开眼睛,望着宁澈。 他炼化了血脉命魂? 血脉命魂也能炼化? 血脉命魂之所以强大,是在血亲之间传承,非血亲之间的强行传承,受着不能承其强大的力量而灰飞烟灭的,比比皆是。 可宁澈给她的,确实有血脉命魂的气息。 他抽出自己的一丝血脉命魂,炼化了给她? 血脉命运既是一个人的,也是一个家族的,便是能炼化,又岂能随随便便给一个外人? “你这是.......?”云凌霄看着自己之间淡淡的幽蓝雷电光触,不解地问道。 宁澈抓起云凌霄的手,摊开她的掌心,指尖点着她的天蚕穴,崔动着浅浅的雷电,轻轻地按着:“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若睡不好,就自己这样按着穴位。” 宁澈轻轻地按着天蚕穴,一阵酥酥麻麻地电流顺着云凌霄筋络游走。 这不是宁澈第一次为她按天蚕穴,却是云凌霄第一次心跳不听使唤地加速。 心室内,芳心乱颤,脱离了她的掌控,仿佛要跳出她的胸膛。 “以后,少喝酒,能不喝酒就别喝酒。你姑姑的洗髓方,你不必过于挂心,过些日子,我让花倾落送来给你。至于淬体,我会再安排的,你莫要自己随意干些折损自己的傻事!”宁澈细细地说着,一想到方才她血养冰蚕子,他就心躁得慌,忍不住地多交代几句。 这个女子,嚣张乖戾,也不会爱惜自己,怪不得一身的天赋,却控制不住自身的灵力。 这叫他如何安心回东陵国去。 云凌霄听着宁澈细细碎碎的言语,只觉得心跳得越发不听使唤了,体温仿佛也在渐渐上升。 原本觉着宁澈的手暖暖的,此刻却觉得他的手清凉得很。 明明是清凉的手,却仿佛能惹火,烧得她有些呼吸不稳。 云凌霄使劲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可宁澈的力气很大,紧紧地捉住她的手腕,颇为恼怒地喝道:“别闹!听话!” 云凌霄不想听话,她只想挣脱掉宁澈那只惹火的手。 云凌霄下意识地反身猛地压住宁澈,未被扯住的手按在他的心室上。 又是摧花掌的招式。 宁澈以为自己的心脉又该疼了,等了几息,都没有疼,只是砰砰砰地快速跳动起来。 云凌霄压着他,好闻的气息,清清浅浅地钻了他满鼻子,醉得他七荤八素的。 她的手抵着他的心室,没有用一丝的气力,轻轻地按着,他的心跳越发的有些乱。 落樱筑里,寂静得有些过分了,心跳声格外的突兀。 宁澈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安静的空间,心脏胡乱跳动的,有两个节奏,他这才发觉云凌霄的体温有些过分的高,比他的还高。 她的呼吸,有些凌乱。 宁澈眼神一凛。。 可是炼化的血脉命魂入她体内后,有异样? 125 一傻子 宁澈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安静的空间,心脏胡乱跳动的,有两个节奏,他这才发觉云凌霄的体温有些过分的高,比他的还高。 她的呼吸,有些凌乱。 宁澈眼神一凛。 可是炼化的血脉命魂入她体内后,有异样? 宁澈正色起身,将人揽入怀中,一手紧紧地扣住云凌霄的腰,让她动弹不得,一手捏着她的手腕诊脉。 宁澈眉心紧蹙。 气血涌动! 炼化的血脉命魂,他给过他的坐骑白狼王兽。 小花,吃了,没这症状啊! 云凌霄比小花凶悍多了去了,怎么会受不住这丝炼化的血脉命魂? 是血养了冰蚕子的缘故? 一瞬间,宁澈的脑海里迅速浮起各种可能性,心中不自由主地浮起一抹躁。 宁澈强压下心中的躁意,凝神听脉,“除了气血涌动、心跳加速,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困!”云凌霄别过脑袋,淡淡地说道。 她的招,惯来都是狠辣的,如果要挣开宁澈的怀抱,只怕会要了他半条命。 她给他种了个血铭文,他却给了她他的一丝血脉命魂。 占了他那么大的便宜,她都不好意思下杀招了。 “困?”宁澈心有惑,他摸着她的脉像,并无有大碍!却仍不放心,“你睡会儿,哪里不舒服,你要跟我说。” 宁澈把云凌霄小心翼翼地放到榻上,拉了锦被为她盖上。 云凌霄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背着宁澈躺着。 宁澈退下榻,靠着书几看了云凌霄好一会儿。 渐渐地,落樱筑里的呼吸声恢复正常。 榻上的人,仿佛是睡着了。 宁澈一颗攥紧的心,缓缓地舒展开了。 她最重的,就是她的小姑姑了。 宁澈叹了口气,抬脚往小厨房去。 花倾落办事,他放心,可她不放心,有个万一的话,大概这辈子都别想娶她过门了。 宁澈的脚步声刚远去,云凌霄一把掀开被子,从榻上弹了起来,翻身越过窗子。 穿过云梦楼的窗户,脚一落地,云凌霄几步划到盥洗架子上,一把将脑袋扎进水里。 知道心室里那股陌生的情愫牵引的躁动渐渐换了下来,才将脑袋从水里抬了起来。 猛地一抬头,脸上扬起的水花,哗哗的落了下来,打湿了云凌霄的衣襟。 云凌霄有点难以置信。 她刚刚是对宁澈........意乱情迷? 云凌霄轻抬纤纤玉手,按在心室的位置。 里面的心跳,依然还是有点小快。 云凌霄的脑袋里浮现宁澈英俊的脸庞。 矜贵而闲散的东陵国五皇子。 若他真是个闲散的皇子也就罢了。 东陵国降龙大将军,怎么闲散得了! 这不,又要将人叫回去东陵国了。 明明不是个能与人相守的人,还非要随意地招惹人。 混账样子,跟花风雪没差多少。 情动随心风流,家里来召,拍拍屁股走人。 云家已经赔了一个云明曲,还想再赔一个云凌霄? 云凌霄气恼地素手一挥,掀翻了盆架上的水盆。 哐当一声,铜盆落地,发出响亮的声音砸地声。 一盆清澈的水,飘了两条长长的发丝,泼洒在地,肆意的漫开,就像云凌霄心里的气恼一般。 宁澈手里端着一盏碗的粥,踏着窗棂。 看到眼前的一幕,停在窗棂上迟迟没入屋。 宁澈一到小厨房,没理会花倾落,直接去看灶台上用小火煨着的粥,那是他交待了花倾落的,下了他的老本的。 花倾落自然是不敢敷衍宁澈的,只是今天准备筑脉事宜忙碌了些,有些顾不上了。 宁澈悄无声息地踏入,舀了一盏碗,就闪到落樱筑。 刚入屋,脸就黑了,榻上空空如也。 说好的入眠呢! 这么大个人了,还玩假寐骗他! 幼稚! 宁澈想也不想,就卷风往云梦楼三楼飞去,落在窗棂的瞬间,就看见半个脑袋湿漉漉的云凌霄,素手一挥,怒气腾腾地打翻了盥洗铜盆。 “谁惹你生气了?”宁澈见云凌霄生气,可还是第一次见她生这种闷气,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云凌霄的眼眸淡淡地扫了宁澈一眼,宁澈感觉她的眼眸的中燃着一股火药的气息,仿佛一点就炸了。 宁澈莫名其妙地跳下窗棂,把粥端到云凌霄的面前,“你先把粥吃了,再告诉我谁惹你了,我把人揍到你满意为止。” 云凌霄冷瞟了宁澈一眼。 宁澈秒明白,她云凌霄要揍人,哪用得着他宁澈动手,这又不是东陵国。 宁澈立刻改口,“把粥吃了,好有力气揍人。” 云凌霄是有一股想揍人的冲动,可要是把这家伙揍趴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太划算。 云凌霄易躁,却极少冲动误事的。 云凌霄不喜欢这种情绪被人牵着走的感觉,此刻,她只想独处自我安抚下情绪。 见宁澈端着碗盏,没有离去的意思。 云凌霄三两步走到衣柜,取了一件衣裙,顾自走到屏风后,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我要换衣裳了。” 宁澈无语地看着云凌霄。 云大小姐,这会子不仅气躁,还胆肥。 一点也不忌惮他这个垂涎于她男子。 打起来,他是舍不得下狠手,她可是能往死里下狠手的。 宁澈叹了口气,放下碗盏,闪出窗外。 云凌霄换了身衣裙,从屏风后出来,看着圆桌上的碗盏,没有半分的食欲,三两步翻身上榻,背对着碗盏养神。 不过几息,一只散发着好闻的草药气息的大手,捏着她的肩膀,将她掰过身子来。 云凌霄心下一恼,一掌摧花掌直接打在来人的心室上,“你烦什么烦!” 宁澈微微猫着腰闷哼了一声,左手上的盏碗微微晃了下又稳稳地端在手中。 云凌霄没有用十足的力道,但也足以让宁澈心脉一阵钻心的疼。 “把粥先喝了,心里还有气,我再让你打一掌。”宁澈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她生什么气,不要紧,要紧的是把粥给吃了,把身子调理好。 云凌霄一肚子的火气,让宁澈这幅傻样给说消了。 她打了他一掌,他为了哄她吃粥,甘愿再受她一掌。。 这东陵国的五皇子,就是一傻子么? 126 哪来的贼,敢钻云梦楼 宁澈不知道云凌霄的腹诽,看着她直勾勾的眼神,有些微晃,只当她被他一句“再给你打一掌”有几分说动了。 又见她一动不动的,怕她误以为他诓她呢,直接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室上。 “你不怕我一掌打死你吗?”云凌霄看着宁澈的眼睛问道。 宁澈轻笑,额前一抹长长的发丝轻轻的一动,掠过云凌霄的手,很是温柔,“你不会打死我的,只会让我心疼而已。” 宁澈笑笑的声音里充满了宠溺,仿佛那一掌钻心的疼,犹如小孩子的恶作剧般无关痛痒。 云凌霄的眼睛越发地晃动得厉害了,她下意识地抿了下唇,抽走让宁澈握着按在他心室的手掌,接过宁澈手上的盏碗,直接送到唇边,犹如饮水一般一口饮尽。 云凌霄不似一般的女子随身携带锦帕,云明曲的锦帕在青云城春闱演武的时候被一抹黑影收走了。 云凌霄伸出粉舌,舌尖扫了一圈粉唇,将唇边的粥汤扫入樱唇之内。 宁澈刚伸手接盏碗,看到云凌霄扫唇的瞬间,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云凌霄垂下眸子,将盏碗塞进宁澈的手心里,又躺下,被对着宁澈。 宁澈刚要走人,就听见不远处的落樱筑传来一阵怨怒的声音。 “我的冰蚕子呀!” 云凌霄听见花倾落的声音,猛地从榻上弹起来,要去看看冰蚕子怎么了。宁澈刚起身到一半,就遇到云凌霄的猛地弹起来扎进她的怀里。 宁澈正要搂着人一道往落樱筑去,又听到花倾落惊奇的碎碎念念的叨骂声,“谁这么没品,没经过我同意,就给这些冰蚕子喂血了?弄死了这些冰蚕子,我五哥还能饶了我?最好别人我抓到,抓到了,我非把人打残了不可。” 血样冰蚕子,会弄死它们? 云凌霄顿时心焦如焚,这么多的冰蚕子,只怕宁澈一时三刻再也拿不出来了。 “不会死的。”宁澈搂着怀里的人,轻笑安抚道,“一般人的血会伤了冰蚕子,但你的血不会。” 宁澈想了一下,又怕这么说,壮了她随意血养的念头,又凝了凝语气,“还好只是它们吃得不多,无碍,若是........” 宁澈故意顿了一顿,压下半句话在喉间不语。 果然,云凌霄脸上浮现一抹懊恼的神色,垂下眼眸,犹如做错事的小孩一般。 宁澈嘴角悄悄滑过一抹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抬手刮了下云凌霄的鼻梁,“冰蚕子多晒晒太阳就好了,筑脉改在明天吧。” 云凌霄凝重的唇微微启开,隔了几息,才不甘心地吐了一个“好!”字。 宁澈轻笑。 不好,她还想怎么样? 没有冰蚕子,如何筑脉? 宁澈安抚了云凌霄睡下,给她盖了被子。听到她微微的呼吸,隔了好一会儿,又探过脑袋看了看榻上的人。 熟睡的脸旁,放空了表情,犹如天真的稚子一般。 这才是睡熟了的人。 宁澈出翻出云梦楼的窗,慢条斯理地走到落樱筑。 花倾落眼角瞥见熟悉的身影,习惯性地吐槽起来,“五哥,不知道哪个孙子,给冰蚕子喂了血,差点毁了这群宝贝。” 话刚说完,猛地抬头,瞪大眼睛望了宁澈一眼。 万年甩手掌柜,亲自来了? 花倾落咂了咂舌。 他家五嫂,果然是非一般的存在。 花倾落眼神一不小心,扫见宁澈手上的盏碗。 有盛过粥的痕迹。 这宠妻宠得! 可惜啊,他帮宁澈试探过了,人家五嫂不愿意去东陵国! 此番回去,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退婚书,宁澈吵着闹着给人家送过来了,主动权交在云家的手上。 此番不能把人带回东陵国的话,云家心一横,签了退婚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到头来,还是宠了的是别人家的媳妇,未可知道也。 花倾落俊气的脑袋晃得宁澈觉得有几分刺眼,手有几分痒痒的,只是在云家,起码的尊重还是要给的。 在云家,花倾落比他有份量。 “不是哪个孙子,是你嫂子!”宁澈松了松手,指尖微微的雷电光泽只是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哪个嫂子?”花倾落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 “你有很多五哥吗?”宁澈松开的手指,隐隐雷光哧哧作响。 花倾落再眼拙,也耳聪,听到哧哧的雷光声响,脊背一凛,秒反应过来,“我五嫂啊!我说谁敢动呢!五嫂是五哥的心头肉,没什么不可以的。” 花倾落的彩虹屁噼里啪啦地作响,眼角瞥见宁澈的手指松了松,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这宁家的皇子,脾气跟他老爹一样一样的,一点都没有长兄慈父应该的关爱。 活该宁澈和他老爹花风雪一样,鳏寡孤独。 花倾落自己腹诽吐槽了一番,可见宁澈踏入落樱筑,又赶紧地追上去,问道:“五哥,这些冰蚕子食了血,红通通又懒洋洋,没了平时的灵活劲,可怎么处理好?” “继续晒太阳,明日再筑脉。” 宁澈走进小厨房。 花倾落赶紧的跟进小厨房,伸手去接他手中的盏碗。 宁澈没有递出盏碗,直接自己洗了归位。 花倾落见怪不怪了,轻轻哂笑了,只因为那是他五嫂用过的盏碗,他五哥都不过他手了。 说他家五哥变了,一点都没说错。 宁澈狭长的凤眼轻飘飘地扫了一眼两个煨着要的小炉子,药味幽幽,舀了一碗水,揭开其中一个药罐盖子,到了进去,对着花倾落吩咐道:“好好看着药!” 花倾落不敢不从,蹲在炉子旁看火。 宁澈将小厨房里的各色药物一一地检查了一遍,才往云梦楼去。 宁澈脚刚踏过芙蓉池边上的凉亭瓦片,忽然眸光一凛,肉眼可见的光针密密麻麻地向他飞袭而来。 光针如斜斜细雨,喝声如平地惊雷。 “哪来的贼,敢钻云梦楼?”。 之南半蹲在云梦楼一楼的窗棂上,飞出无数光针的双手,一只搭在膝盖上,一只自然垂落在窗棂上,嘴角挂着一抹少年的血气和无畏。 127 无耻! 宁澈身如闪电,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光针斜雨中。 之南目光一冷,这身法莫名地让他有熟悉感,只是来不及细想,又赶紧地跃出窗棂,双手一挥,又是一波的光针雨从他的广袖飞射而出,直直地向着云梦楼的三楼窗户,从下往上飞射。 果然,一抹白色闪电未入做云梦楼,又消失了。 之南咬了咬牙,这家伙,身法快得发指。 之南卷风而起,落在云梦楼三楼的窗棂上,双手的铠甲手套在日头下泛着冷光,映在之南刚硬的线条上,连宁澈都哂笑了。 小老弟,本事没多少,勇气倒是很佳。 明明不是他的对手,却一点畏惧之色都没有,倒是对云凌霄挺上心的。 冲着这点,宁澈没下重手,只是避开。 之南可不管来人下不下手,敢钻云梦楼,就是豁出一条性命,他也将咬下对方一块肉来。 眼见白色身影刚落在芙蓉池里的宽大的绿叶上,两手一挥无数光针犹如暴风骤雨席卷而落。 算准了对方会落在亭子瓦片上,之南周身灵力全部释放,集中于右拳之上,身如满弓射出之间,划破空气,在宁澈落脚的瞬间,破空而来,一拳直接向着他的脑袋而来。 宁澈迅速闪开,之南的拳头擦着宁澈的发丝,落在亭子顶柱上。 轰隆一声,亭子四泵五裂,轰然倒塌,漫开滚滚烟尘。 闪在树上的宁澈看着眼前的场景,嘴角扬起一抹不悦的的弧度。 这小老弟,出手颇有云凌霄的风格。 狠辣,暴戾。 之南落在烟尘之中,双眼如炬,很快翻身跃起,向着对面的树梢握拳冲击而去。 宁澈不躲不闪,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懒懒地看着迎面冲击而来的小老弟。 之南看着宁澈的嘴角的浅笑,心里越发地恼怒,大喝一声“臭贼,看小爷我打爆你的脑袋!” 声音刚落,轰的一声,之南猛地在空中受了重重的一击,直接从空中跌落了下来,压坏了好几朵含苞的芙蓉花骨,破开连成一片的碧叶,滚落到水里去了。 “五哥,你没事吧!”一脚踢落了之南的花倾落,赶紧地飞落到树梢上,将宁澈浑身上下打量了下,心有余悸地问道。 这位五皇子,要是有个好歹,他家毫无慈父之心的花风雪能将他扒皮抽筋。 “他有事!”宁澈笑笑地看着芙蓉池里溅起水花的地方。 之南从水底钻了出来,对着树梢的花倾落大骂道:“花倾落,你个吃里爬外的家伙,敢打我!” 花倾落看着湿漉漉的之南,笑道:“之南,对不住了!家父有命,让我护着我五哥。” “你五哥?”之南单手抹开耷拉在额前的碎发,仔细地看了看花倾落身边的宁澈,又对着宁澈大喊了一句:“你就是那个退了凌霄儿婚的人?” 宁澈的脸色沉了一沉。 这小老弟,哪不开提哪壶! 人非圣贤,哪个没有搭错筋犯浑的时候? 他又不是故意要退云凌霄的婚的! 很快,宁澈的脸色沉得更厉害了。 亭子轰然倒塌的声音,引来了颐园上下,乌压压的一群人,从颐园的各出纷纷往云梦楼赶。 众人云集的时候,让之南的一声大喊“你就是那个退了凌霄儿婚的人?”给喝愣住了。 其中,自然是不乏云明礼夫妇、云明曲和云泽英兄弟。 宁澈一脸的黑线。 先退了云凌霄的婚,再用这种方式出场,他还怎么娶媳妇? 之南顶着宁澈的冷眼,从水底爬出来,扶着云明曲从苗氏处一并赶回来的秋月见状,赶紧地拉着之南往云梦楼里走。 之南本来不想就这么离开的,耐不住秋月瞪了他两眼,只得跟她走了。 宁澈讪讪地从树梢上飞落下来,彬彬有礼地向着云明礼夫妇行了个礼,又向着云明曲行了个礼。 “叔叔、婶婶、姑姑,”花倾落跟之南一样,随着云凌霄的称呼长辈,笑嘻嘻地向着长辈介绍宁澈,“他是我五哥,宁澈。” 云明礼一双沉稳的眼打量了一下宁澈,又看了看宁澈身后轰塌的亭子。 花倾落立刻反应过来,帮着宁澈解释道:“亭子是之南砸的,他把我五哥当贼人误会了,追着我五哥打。” “宁宫主下次叩门通传,之南便不会误会了。”一向沉默寡言的云泽英忽然开口了。 宁澈看着云泽英不善的眼神,心下明白,退婚是算是在云家人心里落下梁子了。 “泽英说的是。”宁澈认栽,谦恭说道。 花倾落眯起眼睛望着宁澈,他家五哥在东陵国的皇室里,都没这么谦恭过。 花倾落很想揶揄他一把,可是宁澈小气,在云家人面前,让他失了面子,只怕出了颐园,没好果子吃,还是帮宁澈打起哈哈,“我五哥有医术在身,是我五嫂约了他过来帮姑姑看诊的。” “我姐?”云泽雄虎头虎脑上一双圆乎乎的大眼睛透着狐疑。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不见他姐人影。 “五嫂,出来帮我五哥解释一句呗。”花倾落扫了一众狐疑的神色,冲着云梦楼三楼喊了一句。 “她睡下了,没有半个时辰,醒不过来的。”宁澈讪讪地说道。 因着云凌霄假寐,他在粥里加了足量助眠药,想让她好好休息一番。 宁澈话一出口,众人的眼神更加的古怪了。 隔了几息,安桃悄然从云梦楼里出来,对着云明曲微微地点了点头。 云明曲这才浅笑道:“既是霄儿为我请来看诊的,便往这边请吧。” 云明曲引了宁澈和花倾落往正厅走,云氏夫妇和云泽英兄弟随后而往。 众人落座。 安桃领着众丫鬟上了茶。 宁澈刚饮一口茶,就听见苗氏的声音。 “宁宫主是东陵国哪里人,家中长辈是作何营生?家中兄弟姊妹几人?” 苗氏之前听着云明曲说,他是个好孩子,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气质非凡的青年,心里是有几分好感的,忍不住地问了几句。 宁澈顿了手里的茶盏,刚要开口,就被云泽英打断了,“娘!” 云泽英的眉宇卷处几道褶子。 退了他姐婚的人,云泽英连问都不屑于一问,“来者是客。” “是咯,都退了婚了,有什么好问的!”之南换了一身衣裙,撩起裙摆,跨步入厅,大大咧咧地说道,眉眼间挂着不屑。 “不曾退婚。”宁澈放下手中的茶盏,浅笑而道,矜贵而不失礼节。 坐在一旁的花倾落睁大了眼睛,心里骂了一句“无耻!”。 当初是谁拆了自家祖庙,逼出一封退货书的!!! 128 为五哥斗嘴 不曾退婚! 云明礼和苗氏瞬间将眼神投向云明曲。 当初,凌氏辞世,是云明曲接的退婚书。 云明曲端着茶盏的手刚揭开茶盖,忽然停滞住了,眸光转动了下,浅笑道:“难不成,我收到的退婚书是假的?” “假的!”宁澈淡定地说道,抬眸望着云明曲,目光十分的笃定,没有一丝的晃动。 正厅里忽然陷入一片寂静,沉默得很诡异。 忽然,一声瓷器碰撞的声音响起。 花倾落手里的茶盖跌落了下来,正好跌在茶盏上,倒也没磕破,就是显得有些失礼了。 花倾落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 无耻!无耻至极! 那退婚书是加盖了宁家族长的印章的,宁澈还能睁眼说瞎话,说是假的!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花倾落,有何不对吗?”云泽英扫了一眼花倾落,沉沉地问道。 花倾落忍不住惊呼了起来,“无耻,太无耻了!” 宁澈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笑笑地扫了花倾落一眼。 花倾落吞咽了一口唾沫,煞有介事地骂道:“不知道哪个无耻之徒,竟然敢送假退婚书。都说宁拆十座庙,不坏一桩婚。这无耻之徒,真是太无耻了!” 云明礼和云明曲对看了一眼,交换了下眼神,各自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 宁澈起身抱向着长辈行了礼,再问道:“敢问各位尊长,那退婚书可否拿出来给晚生瞧上一瞧,让晚生为各位辨一辨真假。” 花倾落眼皮一跳,默默地看了一眼有礼有节的宁澈。 他家腹黑的五哥,莫不是要来个狸猫换太子? 他可记得当初太上皇薨逝后,一道封宁澈为皇太孙的遗旨过了他的手,就成了一道假手谕了。 他可是个心无宗庙、目无尊长的货色,为他的目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退婚书真过了他的手,那铁定成了假的,就是送到东陵国宗庙去确认,也是假的。 高,高,高! 不愧是东陵国第一腹黑男子。 花倾落看不下眼,默默端起茶盏,揭开茶盖,送到唇边饮一口。 云明曲看着宁澈真挚的神情,浅笑道,“那退婚书在霄儿手上,待晚些,让她拿出来!” 听了云明曲的话,花倾落一口茶水喷在地上,差点笑出声。 退婚书在他家五嫂手上?! 他家五嫂可是好糊弄的?她的腹黑程度可与他家五哥不相上下,岂能让他五哥轻易转了手去? 腹黑男遇上腹黑女! 花倾落内心简直要笑趴在地上! 宁澈淡淡的眼尾扫了一下失态的花倾落,花倾落赶紧地扯了下广袖擦了擦嘴角的茶水,讪讪说道:“这假的退婚书真的就到了五嫂的手上呢!前儿,在青云学府的广云台上,还听五嫂对林西羽他娘说,她很喜欢我五哥呢!五嫂收了假的退婚书,得多伤心啊!” 之南听了花倾落的话,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她喜欢你五哥?你听错了吧!她是喜欢五哥,不过是我五哥,不是你五哥!” 宁澈矜贵的眼神,淡淡地扫了之南一眼,浅笑不语。 “你五哥?”花倾落长大了嘴巴怔怔地问道。 “对,我五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修为卓绝,和凌霄儿是天生的一对璧人。”之南竖起大拇指夸夸而道。 花倾落一双俊气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扫了扫宁澈的神色。 哟呵! 他家五哥笑得真是矜贵大气!若不是长期跟在他身边,哪里知道他这样的笑容下面往往隐匿的是滔天的杀气。 花倾落偷偷地咽下一口唾沫,为了不遭池鱼之殃,他必须把那号人揪出来。 花倾落壮了壮气场,扬起脸激将问道:“你五哥?敢问尊姓大名!” 之南下意识地想吐出“凌玉峰”三个字,又忽然想到他五哥的身份,猛地刹住嘴,“我五哥,你们无须知道,只要知道,凌霄儿与他情投意合就好了!普天之下,也就我五哥才配得上凌霄儿。” 之南的嘴撅得老高老高的! “可偏偏五嫂的母亲将五嫂许配给了我五哥!五嫂也说了,她喜欢我五哥!”花倾落笑笑地说道,“不信,你上青云学府打听打听去!五嫂可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的!你那个五哥呀,哪儿来回哪儿去!连个姓名都不敢道出的人,大约也就那样!” 花倾落越说越上嘴,笑嘻嘻的小模样,不怎么动火气,却把之南惹地满心满肺地烧。 “你.......”之南被花倾落气地语噎,跳了两步,简直就想就地跟花倾落打一架。 花倾落一脸的风轻云淡。 他堂堂一个魂法境的高手,对之南一个魂凝境的小子,绰绰有余。 花倾落悄悄地看了一眼宁澈,他家五哥满意地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这是摆明了假装看不见,准备让跨境欺之南呀! 他这是欺,还是不欺好呢? 明曲姑姑好想还挺喜欢小子的,他挺喜欢明曲姑姑的。 他欺了之南,明曲姑姑会不会不喜欢他了? 花倾落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云泽英一句话压下了之南,“之南,坐下!大姐的事,是你说了算的吗?” 云泽英的话,不无道理!云凌霄是什么人,南海国人称混世魔头,她的婚事,就连他爹都做不了主,哪是由人说了算了的! 他之南说了不算!他花倾落说了也不算! 他俩都是俩白痴,瞎斗嘴! 之南看了一眼云泽英,这家伙年纪也没长多少,怎么就心跟明镜似的,怪不得云凌霄高看他几眼。 之南收了斗嘴,无聊得很,也不在正厅逗留,直接挥了挥衣袖,随随便便地打了个告退,就溜出去解闷了。 闹腾的之南一走,正厅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安静。 原本是被退婚的云凌霄,瞬间变成了个抢手货。 宁澈,云凌霄,之南他五哥,听着乱乱的,这一时间,说不清,道不明,谁对谁错了! 便是理论出个是非对错来,云家的人,个个心里都清楚地很,云家的大小姐,不是个没主心骨,听别人主意的! 她若是不愿意,没人能拿得动她!! 众人只得端起茶盏默默喝茶,唯有云明曲,看了花倾落一眼,血色不足的唇瓣轻启,“婚姻本是二人过日子,总是要两厢情愿,方能和和美美!宁家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129 鸦啼 便是理论出个是非对错来,云家的人,个个心里都清楚地很,云家的大小姐,不是个没主心骨,听别人主意的! 她若是不愿意,没人能拿得动她! 众人只得端起茶盏默默喝茶,唯有云明曲,看了花倾落一眼,血色不足的唇瓣轻启,“婚姻本是二人过日子,总是要两厢情愿,方能和和美美!宁家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宁澈矜贵的脸上保持着谦恭的笑,淡淡地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说了句,“明曲姑姑说的是!” 花倾落看着宁澈一副好脾气的准女婿模样,心里叽里呱啦地骂了起来。 是个大头鬼哟! 宁家的五皇子,从来天不怕地不怕,便是天上的星星,只要是他想要的,变着法子炸了,也得落他手上! 什么两厢情愿,他若是认定了她,若不变着法子让她与他两厢情愿,他的姓氏,花字,倒过来写! 就知道装孙子,哄明曲姑姑。 花倾落懒得拆穿宁澈,两句话换了个话题,让宁澈给云明曲把脉看诊,又引着宁澈往落樱筑去了。 云泽英心有不快,但宁澈总归是打着云凌霄的旗号来的,也不好赶他出门去,便随宁澈跟花倾落而去,自己闷闷地出了颐园,往青云学府去。 云泽英再眼拙,也看得出来,花倾落与他年纪相仿,修为却比他高了不是一星半点,更别说是宁澈了。 与这样的人家有婚约,若是没有个有力的娘家为依靠,终究是要吃亏的。 宁澈回到落樱筑,尚未踏入屋内,狭长的眼睛淡淡地瞟了花倾落一眼。 花倾落立刻心领神会地笑道:“我这就让人去查之南和他那个五哥的底细。” 宁澈这才往屋里走,修长的身子往着太师椅上一躺,晃晃悠悠地摇了起来,闭着眼睛休憩。 花倾落看着宁澈一双闭着的眼皮底下,圆圆的眼珠子,不住地滚动着,心里一惊。 他家腹黑的五哥,又是在盘算着什么? 花倾落细细地回想了下,今日正厅里,得罪他的,有之南,有云泽英,可没有他花倾落。 他花倾落可是不要面子地给他耍狗腿,怼了之南,捧了他宁澈,再怎么盘算,也不算不到他都上吧! 可怜的之南,可怜的云泽英! 花倾落在内心默默地为他俩致哀!花倾落万万没想到,他这般卖力地做狗腿子,此刻的宁澈却在盘算着将他卖去西寞国当驸马! 花倾落一脸轻松地迈着雀跃的小步伐,往小厨房里走。 小厨房里,有云明曲让人给他送来的点心,做得比他老爹养的厨子还好吃! 宁澈此刻是食难下咽的,花倾落不介意独享美食。 云凌霄睡到傍晚才起来,洗漱了下,便赶上吃晚饭了。 自从花倾落来了颐园,三餐多是云明曲做的,花倾落喜欢得很。 宁澈没有离开颐园,自然是一起吃晚饭的。 一张大圆桌坐了九个人,一餐饭吃得格外的安静,连咋咋呼呼的之南,也吃得格外的斯文。 苗氏习惯性地拿了个小碟子捡了几样云凌霄爱吃的菜,送到云凌霄的面前。 宁澈淡淡地扫了一眼,取过云凌霄面前的小碟子,又将桌面上的菜各夹了一点,又放回云凌霄的面前。 之南张了张口,又扫了宁澈一眼,还是看宁澈不顺眼,就也就什么都没说,继续吃自己的饭。 云凌霄这人,挑食,又懒食,为人又目中无人,为了哄她吃饭,之南他娘没少下心思。 眼下,宁澈夹的几样菜,没一样菜是云凌霄爱吃的。 碟子上的菜沾了这些她不爱吃的菜,只怕是整个碟子里的菜都不吃了。 果不其然,云凌霄只扒着碗里的饭。 之南忍不住从嘴里蹦出一声嗤笑声,刚想开口说什么,云泽英就扔下一句话“食不言寝不语!” 之南只得挑了挑眉,继续吃自己的饭。 花倾落算是看出门道,刚想伸手把云凌霄面前的碟子拿过来,化解了眼前的尴尬,眼神碰道宁澈眼神,犹如触电了一般,赶紧地缩了回去。 之南忍不住嗤笑了一句“给脸不要脸。”,碰见云泽英的脸色,赶紧地刹住嘴巴,努力扒饭。 云凌霄睁大大的眼睛犹如琉璃珠子似的,淡淡地瞥了宁澈两眼。 宁澈浅笑着将她面前的小碟子推了推,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吃菜!” 云凌霄看着笑笑的宁澈,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敛着的威吓。 这个小气的人,如果她不吃,大概晚饭后,他就会离开颐园吧,明天都不来了! 云凌霄看着面前的碟子,洁白的眉宇开始卷了起来,卷出几道褶子后,才僵硬地伸出筷子,夹了几根菜,艰难地送入口中嚼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 啪的一声,云泽雄手中的筷子掉了。 她姐没打爆宁澈的头,还吃了他给她夹的那些不爱吃的菜! 云凌霄艰难地嚼着她不爱吃的菜的时候,云三悄然从外面进来了,安静地立在旁边。 云凌霄放下碗筷,喝了一口汤,又擦了擦嘴,闲散地说道:“我吃饱了,各位慢用!” 云凌霄走出饭厅,云三随即跟上。 到了云梦楼,云三恭敬地递上一个卷成团的小纸条。 云凌霄接过小纸条,摊开看了一眼,上面只写了一行小字:落兮阁小丘林改建。 云凌霄心下一沉,将小纸条递给云三。 云三扫了一眼,恭敬地行了个礼,“属下这就去看看。” 云三退出云梦楼,直接卷风踏瓦,消失在夜空中。 云凌霄坐在桌几前,望着对面窗外的树梢。 改建落兮阁小丘林! 不知道是哪个蠢材想出来的主意! 李家祖上老狐狸似的精,怎么就养出这么蠢的一对人。 那对母女自蠢她们的去,却不能让她们毁了她的宝贝。 云凌霄当即起身,摸出两张清风符,卷风望林府而去。 云凌霄落在林生钱的盘珠斋屋顶上,青葱白的中指和拇指相触置于唇边。 几声鸦叫声起。 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一只手帮着绷带、让娇妻喂着吃饭的林生钱,听到几声鸦啼,一双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了两圈,对着姜氏说道:“潆儿,你先吃饭,我去去就来。” 130 夜会林生钱 一只手帮着绷带、让娇妻喂着吃饭的林生钱,听到几声鸦啼,一双眼睛骨碌骨碌地转了两圈,对着姜氏说道:“潆儿,你先吃饭,我去去就来。” 姜氏手中的夹了一筷子的鱼肉,本来要送入林生钱的口中的,听了林生钱的话,停在半空中,掀起眼皮子望着林生钱问道:“你去哪儿?” 林生钱挪过胖胖的身子,凑过脑袋,吃了姜氏筷子上的鱼肉,便吃着鱼肉便说道:“盘珠斋,忽然记起有几笔账记下里,怕回头忘了,最近吃药吃得多了,记性不大好!” 姜氏一听说是去盘珠斋,不出府,一颗紧着的心,才渐渐地舒展开,露出温柔的笑容,“去吧。” 林生钱得了夫人的允许,起身往外走,小步伐走得有点快,身子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林生钱来到盘珠斋,一抬眼,就看到屋顶上的身影。 屋顶的人,单手支着房顶的瓦片,斜躺着半个身子,单脚立了个三角形,懒懒地晒着月亮,一只手捏着一个青色的果子往嘴里送。 林生钱踮起脚尖,冲着屋顶上的人唤了两声,“凌霄儿!凌霄儿!” 云凌霄这才缓缓地起身,一只手拿着果子继续吃着,一只手一摊开,广袖里忽然飞出一条红绫,灵活地卷住林生钱的老腰。 素手一扬。 林生钱倏地一下,被提上了屋顶。 林生钱刚坐下,云凌霄就摸了一个果子塞给他。 林生钱不客气地接过果子,咬了一口,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 “胖子,帮个忙呗!”云凌霄吃了手里的果子,素手一扬,果子核准确无误地落进院子里的垃圾桶里。 “能帮凌霄儿办事,是我的荣幸!啥事,尽管说,我一定给你办好!”林生钱兴奋地说道,他最喜欢帮云凌霄办事了。 给云凌霄办好一件事,顶他瞎忙活一年。 “今天之南把颐园里芙蓉池边上的亭子给砸坏了,你找人修一修呗!”云凌霄吃饱了,两手摊开撑在瓦上,懒懒地晒着月光。 “得咧!这点小事,我保准给你办好!”林生钱胖胖的脸蛋笑成了花。 “我二叔祖的法事,也提前些时日吧!” “可是家中有什么事?” “好嘞!这样先花上两日把亭子修好,大后天就把法事办了,你看如何?” “嗯!” 云凌霄淡淡地看了林生钱一眼,她喜欢找林生钱办事。 林生钱办事,从不问她为什么,也总能把事情办得超乎一般的体面。 “你媳妇怎么样了?”云凌霄扫了一眼林生钱包扎着白纱的手。 林生钱笑嘻嘻的,脸上的线条柔和得一踏糊涂,“潆儿没事,她就那脾气,你是知道的,哄一哄就好了。” 姜氏善妒,云凌霄是知道的。 第一次碰到林生钱的时候,就是林生钱出入烟花场所,让姜氏揪着耳朵骂了半个时辰。 那时候的林生钱没有现在的发福,没有林西羽这么高,却和林西羽一般的俊气。 上烟花馆子玩,却顺了馆子里姑娘的钱袋子里,刚一馆子门,就让他媳妇揪着耳朵提走了。 云凌霄还以为是一对贼人,那时候的她,身体里仿佛装满了火药,到处的找人发泄呢。 一路姜氏都是揪着林生钱的耳朵,林生钱一个劲地念叨:“潆儿,你别生气,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跟到一个偏僻的破草屋,一盏微弱的灯点起,发起昏昏暗暗的橘黄色光线。 林生钱在破草屋里跪了一夜,哄了姜氏一夜。 八岁的云凌霄在屋外看了一夜。 陈年旧事,一晃又八年了。 云凌霄有些迷离的眼匆匆一扫,看到盘珠斋的拱门处掠过一抹影子。 来人大大咧咧、幽幽怨怨的,看到屋顶上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步,望了两眼,白牙咬了咬朱唇,转身离去了。 林西羽。 “听说,你要和近卫军的郑飞结儿女亲家了?”云凌霄看着林西羽离去的身影,闲散地问道,“你儿子可愿意?” “由不得他不愿意。”林生钱声线一沉,笃定的说道。 云凌霄轻轻哂笑,“你自己找个情投意合的,却不管你儿子愿不愿意,你还真能当爹!” 林生钱看了云凌霄一眼,移开眼神,望向林西羽刚离去的方向,“西儿和我一样,没什么本事,就是眼光好。自己是萤火之光,却偏偏看上了天上的月亮,可望不可即。他是我儿子,我怕他传了我的性情,日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趁着还早,给他找个人,让他早点死了那份心,收拾好自己,平平安安地过了这一生,我就知足了。” 云凌霄看了林生钱一眼,笑道:“他是你儿子,你自然是为他好的。可这世上的姑娘万千,为何非要和郑家的小姐结亲?我可是听说她中了金光毒蚊的毒素,前阵子闹着要和你家结亲,气血浮躁,落了斑,可是丑女一枚。你还是一点也不考虑你儿子的感受。” 林生钱浅笑道:“那郑家的小姐,脾气是大了些,却是一心想着我家西儿。西儿既然不能得个两情相悦,那找个满心都是他的人,也能圈着他过日子,指不定过着过着,也就日久生情了。至于落斑,不是有凌霄儿你嘛,你有解药,哪会真委屈了我儿媳妇!” 云凌霄看着盘算得通透的林生钱,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你倒是盘算得好!” 云凌霄起身,两手拍了拍灰尘,“得!当我送你的结了儿女亲的礼!解药我有,只是需要经李啸家的青铜炼血宝鼎淬炼。” “得,这宝鼎,我去李府求去,就烦劳凌霄儿为我林府准新妇备解药!林某在此先谢过,他日新妇过门,再让他俩给你敬茶!”林生钱也赶紧地起身。 云凌霄琉璃般剔透的眼睛,看了林生钱一眼。 上李府求去?李府的青铜炼血宝鼎岂是能轻易求来的! 不过,青云城首富林生钱再加一个近卫军郑飞,指不定李啸还真卖个情面给他们。 “你不必着急着谢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倒是先将那鼎弄来再谢不迟!”。 云凌霄捏着林生钱的肩膀,提着林生钱,带着他跃下屋顶,稳稳地落在院子里,又摸出两张清风符,卷风而起,消失在盘珠斋的夜空中。 131 像是天上的仙境 翌日,宁园里。 云明熠闷闷不乐地从外面回来,遇到在院子里正要给鲤鱼池投食的李氏。 云明熠凑上去,抓了点鱼食往池子里撒,顿时,隐匿在水中的鲤鱼纷纷蹿出水面抢食。 “老爷,您怎么这么早回来?”李氏柔声细语地问道。 自从云润霖落斑后,李氏的性情越发的柔和了。 李府楼氏对云润霖冷淡了许多,多多少少让云明熠动了栽培云闰敏的心思。此时,若再骄横,伤的是她的宝贝女儿云润霖。 “嗯。”云明熠淡淡地应了一句,又扔了一把鱼食,才和李氏商量了起来,“前日,你说要将落兮阁连同小丘林该成个演武台,我仔细地想了想,便是造出个演武台,整日在家闭门造车的,怕是对润霖的修为无益,不如留着那小丘林,再将落兮阁改成个亭子,也是文雅之气。” 李氏闻言,本能地撅起大小姐的嘴角,又悄悄地压了下来,柔柔地说道“建府乃大事,自然是要听老爷的。只是府上已经遭了一回气运相克,重建事宜要利风顺水,便好!” 云明熠随口绉了一句“问过空空道人了,如此改建,上吉利宅。” 云明熠自然是不会说,空空道人实际上说的是不痛不痒的中等风水。 李氏嘴角悄悄地下垂,待云明熠走远了,才骂了起来,“这该死的空空道人,收了钱,怎么还敢跟老爷胡说。” 当日,云润霖让云凌霄打了一巴掌,李氏心头的一口恶气一直都还在,想到落兮阁是云凌霄住过的地方,就想着整个地方铲平了,建成个演武场,日后定要揪着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丫头,让润霖虐残了她。 “去问问,是怎么回事!”李氏郁闷地对着身边的王嬷嬷问道。 王嬷嬷大概去了一刻钟就回来了,小心地回话道“老爷去采买石材的时候和林府的林老爷碰上了。林老爷将那铺子头的汉白玉花岗岩都买下了,说是要给颐园修亭子用的。林老爷只让人运走了一半,另一半当场送给了老爷,说是给云府重建添添彩。” 李氏一听,愣住了。 汉白玉花岗岩乃是上好的石材,进贡用的,只有北冥国国都的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 便是林生钱自家的府邸,也不曾用上汉白玉花岗岩。 “林老爷赠的汉白玉花岗岩刚好够建一个亭子,老爷便动了心思,将落兮阁改成个亭子,依山而立,也算是风雅!”王嬷嬷分析道。 “平白无故地得了这么些上等的石材,老爷又为何闷闷不乐?”李氏攥着锦帕问道。 “夫人可还记得颐园?”王嬷嬷问道。 “哪个颐园?”李氏没什么印象。 “云家二房和那姑侄入住的颐园。”王嬷嬷提醒道。 “哦~”李氏忽然有那么点印象。春闱演武之日,仿佛那一家子穷鬼就是往颐园去的。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也就没上心了。 忽然,李氏的心中一个咯噔响。 颐园,若不是什么好地方,修一个亭子,又怎么会用上汉白玉花岗岩? 王嬷嬷看到李氏脸上浮起清明的神色,这才说道“那颐园是云家祖上二叔祖留下给云家的后人的,可气派得很,比李府,还要气派上两分。” 李氏瞪大了眼睛。 李府向来是青云城第一雄壮的府邸。 颐园,竟然比李府,还要气派上两分? “你可见过了?莫不是谣传吧?”李氏撇嘴问道。 云家要是那么有家底,当初又怎么轻易地和凌氏和离?李氏心里清楚得很,论美貌,论贤惠,她都不及凌氏。她凭的是家世和父兄对云明熠的隐蔽,赢的那场仗。 “老奴问过云丙了。云丙跟着老爷往颐园走了一趟,亲眼瞧了瞧颐园的气派。”王嬷嬷如实说道。 “既然是那么气派的,怎未听人说起?”李氏问道。 这个问题,王嬷嬷也有此疑问,也向云丙打听了,“云丙说那颐园,府门造得很是低调,可一如园子,是另一番的景象,楼阁轩亭错落有致,勾金错彩的,让人看花了眼,园子里的种植,也是珍贵的品种,好多是没见过的,特别是云梦楼旁的芙蓉池,眼下这个季节,竟然荷叶田田、含苞待放,像是天上的仙境。” 李氏听着王嬷嬷的描述,嘴角瞥见身旁的鲤鱼池,残荷落败,靠着鲤鱼显点生气,顿时一口气卡在胸膛之中。 怪不得云明熠回来就是一脸的闷气。 云明熠向来都是云家里拔尖的人物,在云氏里走动,都是高人一等的姿态,如今却让没用的二房压了一头。 云府被焚,伤了家底,重建又耗费银两,偏又遇到云润霖落斑,楼氏冷淡,云府重建越发现得拮据,见不出个气派来。莫说是压过颐园,便是恢复道往日的模样,也是难说的。 这如何能叫云明熠能舒心?便是李氏,也觉得忽然被人打了脸面一般。 这新云府尚未建成,若是建成了,迁府之日,就是让人看笑话之日。 李氏顿时没了给鲤鱼投食的心情,越发地觉得眼前的池子破败不堪! 李氏呕了好一回气,才闷闷地心存侥幸,“莫不是云丙那奴才没眼力劲,看错了?” 王嬷嬷看了李氏的脸色,沉吟了一会儿,又说道“前些日子,云家二爷不是来跟老爷打招呼,要在颐园办法事,请府里的亲眷一同参加吗?夫人若是一看真伪,不妨借着法事,前往颐园看看,一是落个尊怀祖上的好名声,二来也可以一探颐园虚实。” 李氏沉吟了好一会儿,不言语,心里却觉得王嬷嬷的话十分的有道理。 青云城是她的地界,若是在青云城这地界上,让云氏里的一群穷鬼打了脸,叫她以后在这城里的贵妇圈子里怎么立足?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是好,是歹,她总得亲自看一眼才是。 李氏想好了,便缓缓起身,往房子走,找云明熠说话去了。 没过多久,孙姨娘和云闰敏就收到下人的传话,让她们母女俩好生准备下衣服钗环首饰,准备两日后与主君主母一同往颐园参加法事。 “娘,这又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打发我们去敷衍颐园吗?今儿怎么就变成了爹爹和夫人都去参加了?”云闰敏挑着衣裙,不解地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夫人要去参加,我们还是要好声地准备准备,不要丢了夫人的脸面才是。”孙姨娘取走云闰敏手上的粉裙,又挑了一件浅青色的衣裙给她。 云闰敏最近喜欢穿粉嫩的衣裙出外,整个人靓丽了很多。。 只是超度亡灵的法师,总归不适合过于光鲜艳丽。。 132 败坏门风 云明熠来颐园的时候,颐园的云梦楼旁叮叮当当地作响,十几号人在修亭子,平平常常的烟火日子。 云梦楼不远处的落樱筑里。 云明曲怔怔地听着云凌霄说要给她筑脉。 她的经脉已残多年,她从没想过还有重筑的一天。 花倾落看着云明曲几乎放空的神色,安抚道:“姑姑不必忧心,我五哥不是第一回筑脉,肯定不会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云凌霄掀起眼皮子望着宁澈问道。 若有什么副作用,他却未跟她提前说明,待到如此关键时刻才来说。 云凌霄的眼神里悄悄地蒙上一层冷冷的寒气。 “只是会噬心蚀骨的痛。”宁澈看着云凌霄说道。 这种痛,云凌霄当懂,每次她运转丹田,释放灵力的时候,都会感受到的。 云凌霄沉默了。 要成事,岂会毫无付出? “筑脉要花上四个时辰左右,这种痛,会一直持续到筑脉结束,此期间,病人要保持清醒,配合身边的人以灵力引导冰蚕子在体内爬行吐丝修复脉络。” 四个时辰! 云凌霄抬眸看了看云明曲,她不知道云明曲是否能承受四个时辰。 云明曲忽然伸出消瘦的手,握住了云凌霄的四个手指,浅笑道:“我从没想到,还有经脉重筑的一日,四个时辰的痛换余生的康健,姑姑能过这关。” 云凌霄一双明眸轻轻地晃动,反过手握住云明曲的手,柔声地说道:“我陪您!” 云凌霄又抬头望着宁澈和花倾落,“你们谁来注灵力?” “五哥来吧!”花倾落想也不想就说出口。 宁澈的灵力磅礴,更为稳妥! “花倾落来吧,以前的筑脉,都是他来注灵力的!”宁澈看了一眼云明曲,浅笑道。 “也行,姑姑,您别看我年少,这活,我没少干过,熟手得很,出不了差错的!”花倾落笑嘻嘻地说道。 “我信你!”云明曲看着花倾落,笑笑的眼睛泛着微微的光。 花倾落端来一碗常温的汤药,那是熬了许多日的筑脉汤,汤里沉沉浮浮地晃动着许多细微的冰蚕子,“姑姑,把这些冰蚕子吞咽下去。” 云明曲接过汤药,一口饮尽。 饮尽的瞬间,云明曲透着病气的眉宇深深地卷了起来,不过几息,她的额头开始冒着一层薄薄的冷汗。 花倾落见惯了这种病痛,稳稳当当地运转丹田,巨大的灵力喷薄而出,顺着他的经脉集中在右手上。 花倾落右手落在云明曲的天灵穴上,汩汩的灵力传入云明曲的体内。 云明曲的身体微微地颤动起来,上下的牙齿紧紧地咬着,发出微微的咯咯声。 她额上的汗越来越大,一颗一颗,黄豆般的大,泛着苍白的冷光,滑落入她的衣领里。 噬心蚀骨。 这样的痛,云凌霄不止一次地受过。 正是因为她受过,所以知道其中的滋味。 云凌霄的手下意识地攥得紧紧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去了。 宁澈看着云凌霄有些侧垂的脑袋,知道她是不忍。 这样的时候,有花倾落的陪伴,于云明曲已经够了。 宁澈拉着云凌霄的手往屋子外走。 云凌霄下意识地反手想要擒住宁澈。 宁澈任由云凌霄擒住,“我们在这里会让他们分心的。” 云凌霄的手渐渐地松开,一双漂亮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迷离的雾气,显得有些无力。 她能承受那样的痛,却无法代她的小姑姑去受。 宁澈牵着云凌霄的手,走出屋子,又轻轻地合上房门,回头望了一眼情绪低落的人,浅笑道:“等你姑姑好了,你还那么乖戾,她就能揍你了。” 姑姑能揍她。 以前姑姑是挺能揍她的,整个云家,也就姑姑能揍她。 只是后来,姑姑为了救她,元气大伤,又让人强行血脉命魂的传授,已经筋脉伤残成了废人。 如果不是为了救她,姑姑不会元气大伤。 如果姑姑不会元气大伤,那人也无妨设计强行让姑姑进行血脉命魂的传授。 如果姑姑能恢复,如果姑姑还能像以前那样揍她,她甘之如饴。 云凌霄抬起晃动的眼眸子,希冀地望着宁澈,但愿一切如他所言。 “你别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宁澈伸手抚了抚云凌霄长如蝶翼的眼睫毛。 云凌霄噗嗤一笑,眼底的氤氲薄雾,终于让宁澈的话成功逗散去。 阳光下,少女的破涕为笑的眼睛,闪闪的泛着明媚的光泽,让人想虏回东陵国去。 忽然,一声干咳声传来。 云凌霄和宁澈双双往干咳的方向望去。 落樱筑的院子门口处,立着一对容貌形似的中年人。 云明熠和云明礼。 干咳声,是云明礼发出的。 云明熠的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光天化日之下,举止轻浮,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云明熠遇见林生钱后,心中起了狐疑,没有按原计划去看云府的重建进度,转道来了颐园。 一进颐园,所见房舍园景,令他一瞬间的瞠目结舌。 云明礼接到通传,出来接待,兄弟二人志趣不合,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无话了。 云明熠有心览尽颐园景象,便借口要往云明曲住处看望久病的妹妹云明曲。 一路走来,云明熠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云家竟有这样的家底,雕栏玉砌的大户人家之气,屋中园里的物件,大都是上品,贵气逼人。 云明熠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自己一直想甩掉的穷酸本家,竟然如此贵气。 云梦楼旁,还是春末的季节,却是芙蓉出水,含苞待放,心香四溢。 这样的地,再修个汉白玉花岗岩的亭子,犹如天上的仙地。 云明熠再想想自己如今重修府邸的拮据,心中不由地蒙上一层阴郁。 云梦楼前,秋月说,云明曲在落樱筑。 云明礼便陪着云明熠往落樱筑而来,刚到院子门口,就看到屋檐下的一对年轻男女举止亲昵的一幕。 仔细一看,是云凌霄与宁澈。。 云明熠入园来的阴郁,一下子找到了突破口,倾泻了出来,冷着脸,威严地责骂道:“逆女,如此轻浮,不知羞耻,败坏云家门风!” 133 来自海京小霸王的怼 败坏门风? 云凌霄美眸微斜,冷冷向着云明熠望去。 云明熠开了口,一腔的阴郁倾泻而出,收都收不住,“坏了你自己的名声也就罢了,你可知道如此浪荡,要连累你两个妹妹的名声受损的。若是伤了她们的姻缘,看我如何能饶了你!” 云明熠说着,便在广袖里冲一道皮鞭,携着浓郁的灵力,向着云凌霄扑袭而来。 “大哥.......”云明礼错愕地扯住云明熠,奈何修为落差极大,拦不住蛇走而去的皮鞭。 云凌霄冷冷地看着许久不见、一见就向着她抽鞭子的生父。 八年前,她孤身来青云城找云明熠,一见面,他也是赏了她一顿的鞭子。 八年过去了,云明熠还是那个云明熠,一见面,不分青红皂白地向着她抽鞭子。 他以为她还是八年前那个无力反抗,只能咬呀挨鞭子的小孩子吗? 云凌霄冷冷的笑了两声,嘴角的笑容犹如冬日里树枝上挂着的霜花,凛冽冻人。 眼见鞭子飞扑而来,云凌霄刚要抬手,忽然身前挡了一堵肉盾。 宁澈双手将云凌霄拥在怀里,一声闷哼在云凌霄的耳边响起。 鞭子落在宁澈的背上,皮开肉绽。 一鞭子未落在云凌霄身上,云明熠心中怒气未消,对着宁澈喝道:“哪来的臭小子,敢光天化日下,勾勾搭搭,羞辱我家门楣!” 云明熠的身份,宁澈是知道的。 宁澈狭长的眉线微微地扭了个弧度,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父亲,出口如此不堪地诋毁自己的女儿。 浪荡二字,岂是一个寻常的父亲会用来骂自己的女儿的?! 宁澈松开云凌霄,转身向着院子门口,浅浅地笑道:“我是云凌霄的未婚夫婿,宁澈。” 云明熠怔住了,宁家不是退婚了吗?他可是为了此事,在李府丢了一回人了。 “云老爷,云凌霄是我宁家的未婚妇,便是我宁家的人。凡事,有话好好说。我宁某人,声名在外,生性护短,见不得我的人受人欺侮。今日云老爷这一鞭,算是我宁某人对云家长辈的尊重,他日,若是再有人想伤我未婚妇,那便休怪我宁某人无理了。” 宁澈浅笑的唇,一字一字地吐出一句比一句冷冰的话。 宁澈,青云学府药诀宫的宫主。 护短的声名,确实是在外。 极少出手,每次出手,用的都是刁钻的法子,让人吃了闷坑,还不能还手。 比如,近卫军郑飞的儿子郑斯人,就因擅闯药诀宫禁止做了宁澈一个月的药人。 如何擅闯,连郑斯人都不知道,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无视药诀宫弟子一再警告而入。 郑斯人喊冤,说是被下了药,毫无意识。 药诀宫虽然是有这么条规矩,却从来都是松散不执行的,为何偏偏在郑斯人身上落实了。 后来才知道,郑斯人仗势跨境欺侮了药诀宫的弟子。 折磨了郑斯人一月,临送出药诀宫,又助他涨了一点修为,美其名曰磨砺弟子,让郑飞连发难的借口都没有留下。 宁澈一双丹凤眼,仿佛是淬了寒冰的。在云明熠的面前,没有半点准女婿应该有的谦恭之态。 云明礼看着挡在云凌霄面前的宁澈,一身寒气凛然,年轻的脸庞上竟有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威严。 一股低沉的威压从弥漫从宁澈的身上散发出来,逼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 云明礼的手依然抓着兄长云明熠的衣袖,他竟然感觉到云明熠细微的颤动,这才发现云明熠高高扬起的额头上微微地沁着一层汗,双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眼神隐晦如海。 “又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老头!” 忽然落樱筑的一颗大树上,传来之南的声音。 之南半蹲在大树枝上,一脸不屑地冲着院子门口的云明熠喊道: “臭老头,有你这样为老不尊的吗?在人家未婚夫面前说自己女儿的坏话!怎么,生而不养也就算了!还要坏了女儿的名声和姻缘! 渣爹,我没少见!渣成你都这样的爹,我头回见!凌霄儿也是倒了血霉了,怎么就碰上你这种渣爹呢?” 原本只是微微颤抖的云明熠,听了之南毫无避讳的喷词,气得身体大幅度地抖动,刚想骂一句“你哪来的野丫头!”,刚出口了一个“你........”,就被之南粗鲁地打断了。 “你,你什么你,你哪来回哪儿去!没住你云府几日,就忙着烧府赶人走,刚在李府落脚,你又打人,我们这可是在颐园,不是在云府,也不是李府,可没沾你半点好处! 你说你,又没养,又没教,还敢老不知羞耻地,上门来没一句好话!都是同一个爹生娘养的,我看二叔就知书达理的,你怎么就这副德行? 还好凌霄儿自小没跟着你,不然也得跟你那两个女儿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去,去,去,赶紧地,滚回去,我们凌霄儿有的是人疼,不稀罕你这没心肝的渣爹!” 之南骂人的话,劈里啪啦地吐出来,跟倒竹筒里的豆子似的,一股脑儿,没顿上一个字,让人插不进嘴去。 话临了了,还一副痞子样,嫌弃地向着云明熠摇了摇手,模样像极了平时守门的小斯不耐烦地赶上门讨饭的叫花子。 云明熠自从娶了李氏,就再没遭受过这般的羞辱,一怒置下,丹田急转,一股强大的灵力倏的一下释放出来,顿时落樱筑狂风而起,树叶剧烈地沙沙摇晃,众人衣裳猎猎作响。 “死老头,还想动手?在李府,尚且不怕你!在这颐园,还能怕了你不成!”之南猛地站了起来,命魂全开,双手迅速凝出铠甲手套,一双眼睛凌厉得像急了鹰隼之眼,翻出狠辣的光泽。 之南不是云明熠的对手,却没有一点的忌惮! 正如他说的,这是颐园,不是李府!云凌霄那魔头,不会让他吃亏了去的!早在李府的时候,他就看着死老头不顺眼了! 云凌霄是没那么讨人喜欢,可再不讨人喜欢,在他南海国昌远侯府,那也是当祖宗来伺候着的。。 他昌远侯府的祖宗,让人欺负了去,他之南不教训教训,对不起他在南海“国海京小霸王”的称号。 134 果然够疼 云明熠高傲的脑袋高高扬起,眼底怕满了阴鸷。 他是舍弃了娇妻幼女一路爬到人上人的身份。之南的眼神,教他想起,他当年初到青云城的境地,随随便便一个富家公子都能把他当叫花子耍。 这是他心中结下的逆鳞。 之南成功地惹怒了他。 云明熠无不留情地释放所有的灵力,手中的鞭子瞬间犹如饕餮巨蟒向着之南扑噬而去。 之南毫无畏惧地跃起相迎,穿着光铠甲的手套,准确无误地握住鞭子,犹如握住蟒蛇脖颈。 “不知死活的东西!”云明熠嘴角爬上一抹阴森的冷笑。 瞬间,狂风骤起,灵风卷着鞭子,鞭子犹如失控的巨蟒,一个翻转,之南的光铠甲手套发出嘎嘎的龟裂声。 眼看光铠甲手套被破,皮鞭如巨蟒的利齿,直接要刺破之南的心脏。 忽然,一道幽蓝色的光电如刀闪过,光电消失的瞬间,巨蟒的头断落地,成了一截残破的鞭子尾。 云明熠猛地后退了两步,尚未站住脚跟,顿时,铺天卷地的利剑,犹如倾盆大雨,倾泻而来。 云明熠翻了两个身,才避开漫天的剑雨。 一抬眸,凌空立着一个阴沉的少年。 云泽英。 “大伯如此来颐园,就是为了伤我等后辈?”云泽英的脸阴沉到了极致。 云明熠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他的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都是遗传了云家的基因。 刚才的剑雨,杀意滔天,魂凝境的修为却释放出魂法境的杀意,十五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的修为,前途不可限量。 北冥国想来以强者为尊。 青云城,亦不例外。 如果有魂法境的子侄,意味着云家将在这个城里有一席之地,真真正正的一席之地,而不是仰人鼻息,看着李府的脸色行事。 这,远比颐园的气派,要让他惊骇。 云明熠深深地看了空中的云泽英一眼,眼底的阴鸷悄悄散去,扳起胸脯,颇有威严地说道:“这丫鬟无礼,若不教训,天道何在!” 云明熠挥了挥衣袖,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之南冒犯伯父,颐园自会处置,不劳伯父动手,以免伤了伯父在外面美名!”云泽英从空中缓缓降落,挺然立在院子中,沉稳而不卑不亢,颇有当家作主人的威严。 云明熠不由地看了身边的胞弟一眼,他这个修为不进的窝囊废弟弟,竟然能生出这样的人杰来。 之南听了云泽英文邹邹的话,不乐意地跳了起来,“他有什么美名?抛弃弃女,也算美名?” “天道何在!”之南撅着嘴皮子,扬着脑袋,把云明熠大义凌然的话,扔回给他。 “你........”云明熠又一次被之南噎得喉间一口气堵住。 “之南!”云泽英一生喝退之南的跳脚。 之南看了一眼云泽英,这个家伙一副少年老成样,偏偏还比他厉害,又得了云凌霄的看重,跟他闹,没好处。 之南对着云明熠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卷风消失在落樱筑院子上空。 云明熠心中愤然,恨当初未在李府就将之南打死了。 之南离去。 云明熠转身对着宁澈身后的云凌霄叱喝道:“逆女,望你日后检点些,当是为你这些弟弟妹妹们积德。” 言毕,云明熠扬着高傲的脑袋,拂袖而去。 云明礼看了一眼云凌霄,抿紧了唇,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索性什么也没说,便随着云明熠的脚步而去。 云明礼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云明熠,“大哥,留步!” 云明熠威严的身躯立住,转身高傲地问道:“何事?” 云明熠以为云明礼要纠缠他来主持二叔的法事,撑场面,高傲的脑袋又仰起一个三十度角。 “霄儿自小不在大哥身边。大哥身边养育有二女,而我膝下无女,想将霄儿过继到我名下为女。不知道大哥意下如何?” 云明熠脸色一黑,他这胞弟是这向他炫耀他有两个儿子,揶揄他只有女无儿呢! 不过是个无才无德的逆女! 云明礼想恶心他,便成全了云明礼去,他正愁着这逆女坏了他一房的名称。 云明熠咬了咬牙,很恨地道:“随便你!” 云明熠转身离去,没过多久就听到云明礼古板的声音,“谢谢大哥!” 云明礼冷哼一声,谢谢?来日有你哭的时候!逆女如此无德,败坏了名声,只怕以后的儿女亲事,有的他愁去。 这头云明礼追着云明熠要过继云凌霄,那头云凌霄就留了云泽英在落樱筑里守着,拉着宁澈到云梦楼三楼上药。 宁澈退去上裳,袒露出上身的肌肉。 看着修长斯文的宁澈,退去衣裳的瞬间,尽显紧致而结实的肌肉,一身皮肤细腻无瑕,更显得背后的道鞭伤扎眼。 “你为何要受他一鞭?”云凌霄捏着锦帕蘸了水,轻轻地帮宁澈清洗伤口。 为何?云明熠再混蛋,也是云凌霄的生父,受他一鞭,当是谢他让云凌霄来到这世上。 一鞭谢他生恩,一鞭断他生恩。 只是这样的话,说出口,未免过于伤人。 “看你会不会心疼我。”宁澈散漫不正经地说道。 “心疼!” 宁澈听到从背后传来很浅的声音,心室微微的酥颤,他只是随口逗逗她,没想到她会说一句“心疼!” 宁澈回过神,脑袋望云凌霄的脸凑,他的唇几乎要碰上她的唇,低哑着声音问道:“有多疼?” 宁澈敏感的神经感受到云凌霄的呼吸一滞,嘴角微微地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宁澈刚要上前贴上她的唇,忽然一股撕心裂肺的疼,从后背传来,疼得他下意识地身子折成一个弯弓样。 宁澈抬眼,看到云凌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右手绕过他的肩膀,涂满膏药的手掌狠狠地按着他伤口虐。 果然够疼! 宁澈眼里闪过狡黠的光泽,猛地扑起来,将狠心的女子压倒在榻上,一个浓墨重彩的阴影覆盖而下。 背上掌心化作指尖,犹如狐兽尖利的爪子刺入血肉之中。 宁澈看不见一个血铭文在在猩红的血肉伤口里闪闪发光,却感受到一阵钻心的疼,从伤口迅速钻到他的心室里。 磨人的女子!! 宁澈含住她的唇,皓齿轻轻地撕咬起来。 135 入我宁家门,再告诉你! 芙蓉池旁修亭子的声音错错杂杂得传来,伴随着微风拂过白幔悉悉嗦嗦的声音。 云梦楼里的人,越加的肆无忌惮。 忽然,云凌霄的手,从宁澈的背上撤走了,随意地摊在旁边折叠地整整齐齐的锦被上。 宁澈忽然离开云凌霄的唇,整个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一颤一颤的,轻轻地笑声从他的嘴角里流泻出来。 她终于会心疼他了。 云凌霄让他笑得有点气恼了,单手捉着宁澈的手臂,用力一甩,毫不防备的宁澈,滚了一圈,压在叠好的锦被上。 鞭伤的位置,没有一丝的痛感,不用看,也知道已经恢复到完好无损的模样。 宁澈笑笑地抓起云凌霄的右手手指,修长的食指指尖小小的伤口,还在冒着血珠。 这个女子,不知道她的血有多珍贵吗?小小的鞭上,她用血铭文来医治。 宁澈的食指指腹按在云凌霄的指尖伤口上,直到伤口不流血了,仍不放开。 云凌霄侧过脑袋,一双大大的眼睛,爬上了嘲讽,“东陵国,不愧是礼仪之邦!” 宁澈轻笑,食指轻轻一滑,食指交叉握住,又将细白的手送到唇边,轻轻地盖上一个印记,“东陵国,不灭人欲。” 云凌霄蝶翼般地睫毛眨了一下,“东陵国,论耍流氓,你排第二,有人敢排第一吗?” 宁澈顿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弯弯的弧度,“有。” 云凌霄翻了个侧身,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宁澈。 细白细白的脸皮,没想到这么厚! “花风雪!”宁澈另一只手食指弯曲,指背轻轻的在云凌霄高高的鼻梁上刮了一下。 花风雪,可是连儿子都生了,还养了十五年。 云凌霄一脸的黑线,默默地回过身子,眼神空洞地望着挂在屋顶的白幔。 她一时间都忘了花风雪这号人了。 “如果是你,会为我把儿子生下来吗?”宁澈也回过身子,向云凌霄一般仰卧,看着屋顶的纱幔。 “为什么是儿子,不能是女儿吗?”云凌霄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满之色从她的音调里溢了出来。 只是她的话一出,屋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连屋外的修亭子的声响仿佛也远去了很多。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唯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反复回荡在屋子里:为什么是儿子,不能是女儿吗? 云凌霄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回了宁澈什么话,心室里仿佛闯入了一头麋鹿,胡乱地撞着。 一阵热烧迅速爬上云凌霄的脸颊。 云凌霄闭上眼睛,静心凝气,努力地压下这抹烧热。 宁澈随便地瞎撩,原是为了转移云明熠给她带来的低沉情绪,按着她的性子,大约也就是恼怒地给他心室一掌。 当云凌霄反问的时候,他都愣住了。 为什么是能儿子,不能是女儿? 一个弯弯的弧度爬上宁澈的眉眼,狭长的丹凤眼里温柔得仿佛能漾出涟漪来,“可以是女儿,像你一样漂亮的女儿,我最喜欢了。” 云凌霄不再言语,闭气凝神。 宁澈很有兴致地盯着云凌霄的耳坠子看,那里不动声色的掠过一抹绯红。 宁澈无声地笑了,他怕她恼羞成怒,笑得相当收敛,只是热乎乎的气息一颤一颤地袭向云凌霄的耳际。 云凌霄忽然猛得弓弹起身,“我去落樱筑看看。” 人尚未下榻,又让宁澈一撤,已经腾起的身子又落回到榻上,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际响起:“睡一会,养足了精神,晚点去跟花倾落交班。” 四个时辰的筑脉,需要连续四个时辰的灵力注入,确实是需要换班。 宁澈的眼皮下,有淡淡的乌青。 “昨晚做贼去了?”云凌霄不满地问道。 明明知道今日要筑脉,不知夜间养足了精神,误事! “守着媳妇呢!”宁澈将食指紧扣的手放怀里。 云凌霄秀眉一挑,嫌弃道:“守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话一出口,云凌霄立刻抿住唇。 今天格外的邪乎,什么话都让宁澈带着跑偏了。 宁澈嘴边的笑意更浓了,伸手摸了摸云凌霄的发丝,知道他媳妇是她了,有长进了。 云凌霄给自己翻了一个大白眼。 他是要回东陵国去的,她都在瞎说些什么! “睡不着了,怎么办?”宁澈忽然闭着眼睛问道。 云凌霄素手轻抬,成刀状,刚要落下,在空中就被一只大手捉住,轻轻拉下。 大手掌心天蚕学抵着小手的食指。 云凌霄轻叹了一口气,东陵国来的大爷! 丹田轻运,一道浅浅的蓝灵幽雷从指尖注入宁澈的天蚕穴,酥酥麻麻的电流蜿蜒游走,直击心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凌霄的眼皮子越来越重,渐渐地呼吸微微。 宁澈掀起眼皮子,他的手指从云凌霄的天蚕穴移开。 天蚕穴的按摩,她学得很好,只是他不想在她之前入睡。 东陵国的催书又连来了三封。 能看着她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 宁澈轻轻将人揽入怀中,单手结文,瞬间时空易换,云梦楼里没有了叮叮当当的修亭声响。 昏天暗地,微风习习,树叶沙沙,暗香浮动。 一个时辰后,云凌霄警觉地睁开了眼。 伸手不见五指,云凌霄弹坐起来,想从自己的空间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却忽然发现打不开空间了。 云凌霄心里掠过异样的感觉,念起却金丹未运,仿佛她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这是云梦楼,又不是云梦楼,是另一个空间?谁的空间? 云凌霄耳尖地听到身边微微的呼吸声,一股熟悉的体味钻入鼻尖。 云凌霄抹黑推了推身边的人。 一个悠长的哈欠声起,黑暗的空间迅速退去,明亮的光线漫掠而来。 修亭声,声声入耳。 又是原来的云梦楼! 宁澈慵懒地揉着惺忪的睡眼,刚睡醒的声音带着迷人的低哑,“这么快就醒了?” 云凌霄紧紧地盯着宁澈。 适才是宁澈的空间? 说是空间,却又不像是空间。 她是具有空间能力,再清楚不过了。一般的空间能储死物,不能存活体。高级的空间不仅能储死物,还存活体,却不能限制人的活动和意念。 可刚才的空间,显然是限制了她的意念。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云凌霄睁大了眼睛,好奇地想着宁澈问道:“刚才的,是什么?”。 宁澈已经醒过神来,嘴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凑到云凌霄的耳际,轻声浅笑:“入我宁家门,再告诉你!” 136 对镜梳妆 云凌霄不屑地撇了撇嘴,连血脉命魂都内送出去的的人,装什么神秘? 云凌霄一掌推开宁澈的脑袋,从榻上爬起来,径直往门口走,玉足刚跨出门槛又折了回来。 走到梳妆台前朝着菱花铜镜瞧了瞧,云鬓果然让宁家的流氓弄乱了。 云凌霄粉唇微微地翘起一个不满的弧度,拆了发带,细细地重新梳理了一遍。 除了青云学府春闱演武那日梳了个华丽的朝天双飞髻,别了两只凤凰步摇发簪,其他的时候,大多是简素的衣裙,一抹发带结个流云穿丝发,简洁得不能再简洁,无半点珠翠装饰,清清淡淡,却人脱不开眼去。 宁澈闲散地坐在榻上,看着妆台前的女子,素手翻飞,几下便重新梳好云鬓,发带穿过鸦青色的三千丝,灵活地在后脑发顶打了个千千结。 对镜理云鬓,三千丝,丝丝入君心,千千扣,扣扣结君情。 宁澈弓了弓长长的脖颈,忍不住地轻声笑了,她便是在他眼前理个云鬓,都能勾了他的魂。 不愧是花风雪给他挑的媳妇,绝了! 宁澈跃下床榻,几步走到云凌霄的身后,望着菱花铜镜的绝世容颜,刚从梦中醒来,少了平时眉梢上的几分躁,没了人前的乖戾嚣张,得是刚像画卷里走出来的,淡雅之中,眉毛稍动,美眸未侧,流光溢彩,灵动浮沉。 云凌霄明眸微侧,看着身后弯腰,硬是要将自己一张脸庞挤入菱花铜镜框里。 只见宁澈笑吟吟地从广袖下的空间里取出一只通透的仙羽挽月白玉簪子,随意地插在千千结旁。 仙羽挽月白玉簪,挽的是她的发丝,挽的是他的心。 云凌霄回头,望向菱花铜镜。 菱花铜镜中,她的发上多了一支仙逸的羽状镂月形的白玉簪子,很有东陵国的审美风格。 不得不承认,多了这支玉钗,整个人更显得仙气且灵动了。 可惜,略重了些。 云凌霄生性爱素简、方便,不爱约束,发间多一支钗,仿佛脑袋上多了一重束缚。 云凌霄随手捏住发钗,尚未如何,纤纤细手就被一只大手紧紧的包住。 抬眸瞥一眼镜子中俊气十足的脸,笑笑的眼睛中,压着沉沉的警告之意。 “好看!”宁澈一指一指地掰开云凌霄握着仙羽挽月白玉簪。 “重!”云凌霄扭着秀眉,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常戴,就习惯了!”宁澈将云凌霄的手放回到梳妆台上。 云凌霄的柳叶眉扭得更厉害了,她招惹的是什么人呐!挽个发,他都有意见! 若是她强硬拔下,大约他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颐园吧! 小气,还十分地能抓住时机拿捏人。 姑姑今日筑脉,他宁澈就是大爷。 宁大爷这几日拿捏她的,还少吗?多这一件不算多。 云凌霄闭上眼睛,压了压心中的心气,再睁开眼的时候,宁澈已经拆了自己的冠发,乌黑的发如瀑,流泻而下。 宁澈浅笑着将羊角梳子塞到云凌霄的手中,摊开手,半倚半坐地靠着梳妆台。 云凌霄秀眉一挑,很快又压下浮上来的心气,浅浅笑道:“我让找个人来帮你梳。” 云凌霄起身,往窗口走,想随便喊个人上来。 宁澈狡黠的眼睛一闪,笑道:“你不介意,我自然不介意!” 宁澈随意地挥了挥手广绣,坐在云凌霄的梳妆凳上,认认真真地理了理松了大半的领口,煞有介事地掩上精致得有些勾人的锁骨,人模人样的。 云凌霄很快回过神来,这是在云梦楼,她的闺房,云家上下都紧着她的婚事,这流氓耍着心思要将她打包拎回东陵国去呢! “还是我来帮你吧!”云凌霄悄然无声地吸了吸气、沉了沉心气,几步走到宁澈身后,帮他梳发。 宁澈的发,乌黑亮泽,养得比女子的发丝还要顺畅,偏偏云凌霄不是个会伺候人的主,梳了几次,都没梳出个正经的的冠发来。 云凌霄几乎耐心见底。 好死不死,宁澈慢悠悠地吐了一句:“慢慢来,多梳几次,就顺手了!” 话音刚落,宁澈只觉得他的头皮一紧,抬眸碰见漂亮的大眼睛里星火迸发,这是要让他做秃子的节奏。 宁澈赶紧的见好就收,一把将身后的人扯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接过她手中的羊角梳,“云大小姐辛苦了,我来,我来!” 不过三五下,乌黑的发丝成束,扣上玉冠,插入九曲白玉簪,一气成呵,眼睛一直留在云凌霄气鼓鼓的脸上,菱花铜镜都不带看一眼。 美人气上头,难消! 宁澈赔礼笑道:“为难云大小姐了,宁某给云大小姐梳发赔礼。” 说着,宁澈伸手去要解云凌霄的发结。 云凌霄猛地一抬手,准确无误地捉住宁澈的手腕,五指一收紧,宁澈的手腕骨骼咯咯地作响。 为了免骨折,宁澈轻声笑问:“我们是不是该去落樱筑看看了?” 瞬间,云凌霄停了五指的收紧,垂眸吸气,压下心中的躁。 再抬眸,美眸流盼,轻轻拉下宁澈的手,松开宁车的手腕,一圈缺血的虐白,赫然映入眼帘。 云凌霄温柔地轻抚了抚宁澈手腕处的虐白。 素手温润如羊脂玉,在宁澈的皮肤上轻轻摩挲,明明没有蓝灵幽雷,却比蓝灵幽雷更为酥麻人心,一双狡黠的眼眸渐渐变得迷离幽晦。 软玉在怀,神昏意乱。 宁澈悄悄地将脑袋埋入云凌霄的颈窝。 忽然,云凌霄眼神一冷。 宁澈只觉得整个身体的血管内犹如万千蝼蚁啃噬,噬心蚀骨的痛,从没一寸的血管里爆发出来,渐渐的,整个人仿佛要炸了一般。 是那个他没看清楚就被她打入他血管内的血铭文。 够叼毒! “云凌霄,你要谋杀亲夫啊!”宁澈咬牙低声喝道。 只是几息,人未炸,啃噬之痛悄然退去。 来时如猛兽,退如暗夜幽灵。 云凌霄随手抓了梳妆台上的帕子,温柔地为宁澈轻轻拭去他额上一层薄薄的冷汗,又轻轻起身,柔柔地牵着宁澈的手,浅浅笑道:“走吧,我们去落樱筑看看吧!亲夫!”。 云凌霄举止轻柔妩媚,勾魂摄魄之间,又在“亲夫”二字冷喝! 137 他是你爹? “亲夫”儿子落下,猛地虚空中裂开一条缝,犹如一头巨大妖兽的嘴,直接向着意乱情迷的宁澈吞去。 宁澈倏的一下,双眼瞳孔放大,猛地一缩,“你个毒——”妇字未说完,整个人被虚空裂缝吞噬了去。 瞬间,耳根子清静了许多,堵在云凌霄心头的气,也舒畅开了。 四个时辰的灵力注入,才过去一个时辰,让那宁家的流氓困上一个时辰再放出来交班也不迟。 云凌霄出了云梦楼,便往落樱筑去。 经过芙蓉池边的时候,亭子的根基已经打好了。 汉白玉花岗岩要比一般的石头重上许多,坚硬多少,能经历上百八千年不坏,为求稳妥,亭子的基础要重新打。 云凌霄瞥了一眼,地下的基础用的也是汉白玉花岗岩。 林胖子办事,果然是没得说。 云凌霄穿过羊肠小道,来到落樱筑。 未踏入落樱筑的院子,云凌霄就敏锐地捕捉到一股陌生的气息,气息中充斥着强者的威压。 一股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云凌霄警惕地收起自己的气息,一双大大的眼睛瞬间如鹰隼搜寻猎物般迅速地扫了整个落樱筑一圈。 院子里的迷樱树下,云泽樱靠着树干,耷拉着脑袋坐着,气息微弱。 云凌霄瞳孔一缩,云泽英让人一招击晕在树下了。 忽然,“砰”的一声,迷樱树上掉下一抹身影。 云凌霄倏的一下闪过去接住,掉落下来的人,不是谁,正是之南。 之南的嘴角流着一抹血。 云凌霄猛的一把扯开之南的衣服,他白嫩的胸膛上赫然有一个掌印,掌印介于心肺之间,伤了他的心肺,却没有完全毁了他的心肺,狠辣之间留了一丝的余地。 云凌霄从广袖里摸处一个白玉瓷瓶,用牙齿咬开盖子,倒了一颗出来,塞进之南的嘴里,再将他放在迷樱树下躺着。 云凌霄探了探云泽英的气息,只是昏倒,倒无他伤。 云凌霄看着一晕一伤的两个弟弟,嘴角浮起一抹邪肆的冷笑,眼睛里渐渐地爬满了冷冽的狠辣。 落樱筑的屋檐上,挂着一个云三。 云三的旁边蹲着一只巨大的雪猿。 雪猿一双眼睛闪烁着随时迎战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云凌霄。 一股冲天的躁,直接冲向云凌霄的脑子。 云凌霄广袖一挥,小白狼王兽翻滚而落地,金光毒蚊破风而出。 碰道云凌霄眼神的瞬间,小白狼王兽,瞬间伏地,嘴角发出呲呲的挑衅声音,而金光毒蚊则瞬间体型膨胀得犹如一只鹏鸟般大小,尾部的毒针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雪猿看到巨大化的金光毒蚊,眼底浮起一抹警惕之色,眼尾扫了小白狼王兽,又怔了几息。 就在雪猿发怔的瞬间,金光毒蚊率先发起进攻,毒针连发数百,逼得雪猿节节后退。 小白狼王兽果断地飞蹿上屋檐,伸出利爪,向着雪猿抓去。 雪猿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和忌惮,仿佛想还手,又隐忍了下来,不断地后退着。 忽然,虚空中撕开一条裂缝,直接将雪猿吞噬了进去,金光毒蚊和小白狼王兽飞蹿入裂缝中去。 云凌霄的嘴角冷笑越加的张狂了。 原以为,她已经做得够隐蔽了,直到筑脉的前一刻,她才告知云明曲,为的就是避开这样的情况。 整个颐园,除了云明曲,没有人知晓今日筑脉,特意让人来修亭,就是让颐园充满平常的气息。 想不到,还是有人杀了出来。 十年前,废了姑姑,十年后,还想要来阻挠姑姑的经脉重筑,当她云凌霄还是当年无力的小娃娃吗? 一只雪猿,一个结界,就想阻拦她的脚步。 云凌霄的狷狂地冷哼了两声。 瞬间,金丹急转,云凌霄不顾噬心蚀骨的痛,卷起一阵妖灵。 妖灵如烈焰妖兽,瞬间放大的云凌霄的头顶,狷狂地想要逃窜而走,却又让云凌霄死死地拽住。 体内的经络犹如崩紧的弦,越来越紧,仿佛要断了一般,云凌霄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一咬牙,将所有的妖灵集中于拳手上,奋力向着笼罩住屋子的结界冲击而去。 忽然,虚空中裂开一道缝,闪出一个人影。 宁澈刚破开云凌霄的空间,看到眼前的一幕,瞳孔一缩,一声惊喝道:“云凌霄,不要!” 云凌霄只顾着姑姑的安慰,已经顾不上其他。 一拳重重地击在结界上。 屋子里传来一声男子的闷哼声。 结界,以拳击点为中心,迅速地龟裂出无数道裂缝,犹如冬天里一片巨大的霜花。 云凌霄落地,半跪在落樱筑的地面上,喉间一股猩甜,不屑地往地上吐了一口鲜血。 邪肆的明眸抬起的瞬间,龟裂的空间犹如日光下的霜花,破碎蒸发! “云凌霄,你......”宁澈看着吐了一口血的女子,他的心仿佛被人割了千刀般的疼。 她,差点就成了第二个云明曲。 宁澈闪到云凌霄的身边,心疼地要扶起她。 云凌霄猛地摔开宁澈的手,猛地起身,迅如雷电,破门开屋门。 屋子里,榻边怔怔地站着一个花倾落。 榻上,一个高大的男子怀抱这个云明曲,右手的指尖远远不断地向着云明曲的天灵穴注入灵力。 云明曲已经陷入昏迷之中,身子在不断地颤抖着,嘴里咬着男子的手臂,男子猩红的血,汩汩地流入云明曲的口中。 云凌霄猛地怔住了。 那人是怕云明曲咬伤了她自己,用自己的手臂抵住了她的牙齿。 云凌霄将眼神从云明曲移向怀抱她的男子。 长眉入鬓,一双俊美的丹凤眼一动不动地望着云明曲,嘴角流着一道猩红的血,滴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 云凌霄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宁澈,那人和宁澈的模样,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沉稳的气息、眉眼的几道褶子显示出他们的年龄区别。 云凌霄又看了一眼那男子嘴角的血丝,忽然记起刚才屋子里的闷哼声,忍不住地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人家在医治她姑姑,她打伤了人家。 懊恼的美眸又望了望宁澈的脸,这流氓为了她,让东陵国的天子过来了?? “他是你爹?”云凌霄歪着脑袋向着宁澈问道。 138 念念不忘 懊恼的美眸又望了望宁澈的脸,这流氓为了她,让东陵国的天子过来了? “他是你爹?”云凌霄歪着脑袋向着宁澈问道。 宁澈一脸黑线地用衣袖擦了擦云凌霄嘴角的血,恨恨地道:“他是我舅!” 云凌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宁澈从广袖里摸处一个瓷瓶子,倒入一颗药,塞入云凌霄的嘴里,又朝着她的背猛地一击。 云凌霄身体条件反射地吞下药。 宁澈这才幽怨地说道:“他是我小舅舅,我娘的弟弟。” 宁澈的小舅舅!那不就是花倾落的....... 云凌霄刚反应过来,就听到花倾落回过神来,向着云凌霄介绍道:“他是我爹!” 花倾落的老爹! 花家的老流氓! 云凌霄呼吸一滞。 花家的老流氓,让她重重地击了一拳,伤得不轻,却没有丝毫松懈下灵力的注入。 嘴角的血、手臂的血、还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输出。 这,就是她瞧不起了小半辈子的老流氓? 这人设,仿佛不太一样! 云凌霄洁白的眉宇卷起几道褶子,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舅舅,我来吧!”宁澈狠狠地瞟了云凌霄一眼,又讪讪地往榻边走去,想要接过花风雪的活。 岂料。 花风雪阴沉地吼了一句“滚!” 宁澈猛地立了脚,暗暗地叹了一口,他家的未婚妇,还真是个祸精,连花风雪这样的老狐狸,她都能打伤了去。 他的媳妇惹下的祸,他背! “舅舅,对不住了!我们先退下,有事,您喊一声!”宁澈拱手朝着花风雪做了一个揖,转身拉着云凌霄退出屋子。 花倾落忽然碰见他老爹一个冰冷的眼神,赶紧地,追随在宁澈的身后,也退出了屋子。 花倾落轻轻地合上屋门,疑惑地向着宁澈问道:“五哥,是你把我爹请过来的?” 花倾落望了望云凌霄,又拍了一下手,笑道:“五哥,你可真疼五嫂!不就筑个脉吗?又不是什么多大的事,还专门地把我爹从东陵国请过来了!” 花倾落挤了挤眉眼,用肩膀撞了一下云凌霄,“五嫂,你看我五哥多紧张你!” 云凌霄给了花倾落一个看白痴似的眼神! 宁澈完全不想理会花倾落。 连发三封催书还不够,还让花风雪亲自过来抓人,琼宇是非逼着他回去呢! 可媳妇不肯跟他走! 媳妇没到手,就得这么回去了? 宁澈的眉宇浮起一抹躁。 “五哥!”花倾落刚想过来揶揄宁澈一把。 “去!”宁澈赏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花倾落瞬间退了两步,眼神闪了闪,这才发现屋顶上挂了一个云三,迷樱树下晕了一个云泽英、躺了一个之南。 一看就是自家老爹的杰作! 负债子还! 花倾落很有觉悟地跃上屋檐拎了一个云三,又跃到树下拎了一个云泽英卷风凌空往隐华轩去了。 没过多久,又来抱走了之南。 没走多远,花倾落就闻见之南的嘴里散着一股大角麋鹿金丹的气味,回头看了一眼云凌霄,忍不住地啧啧叹道:“臭小子,倒是挺有福气!这种绝世金丹都能给你,可见是真疼你!” 花倾落的内心是无比的羡慕的,这种金丹,怎么就没人给他呢! 花倾落幽怨地望了一眼坐在台阶上的宁澈。 都是当大佬的,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看看人家云凌霄出手,多阔绰! 宁澈眼尾扫到花倾落的眼神,直接无视掉,捏着云凌霄的右手,为她注入灵力,润养她的经脉。 “那个,你不进去看看他?”云凌霄沉了好久,才向着宁澈问道。 云凌霄知道,花家老流氓在灵力输出的时候,受了她一拳,伤得实在不轻,不及时治疗,可能会有后遗症。 “那老头是闷骚又倔强,不听劝的,由他去!他不会拿你姑姑的性命开玩笑的!”宁澈无奈地说道。 云凌霄闷闷地,只觉得心头堵了一口气。 宁澈看着生自己闷气的云凌霄,原本一腔的心疼和愤恨,只剩下心疼了,呵笑了一声,“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云凌霄猛地抬头剜了一眼宁澈,“东陵国果然盛产流氓!” “没办法,谁叫北冥国的女子这么迷人呢!”宁澈没正经地笑道。 忽然,屋子里传来浅浅的两个声音。 “风雪......是你吗?”云明曲迷迷糊糊地低吟着。 “是我,曲儿!我在呢!没事的!” 花风雪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深情缱绻,与适才一声“滚!”判若两人。 云凌霄瞬间愣住了,又长又卷的睫毛向着宁澈眨了眨。 宁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朱唇凑在云凌霄的耳边,呵着湿润的轻气,道:“东陵国的流氓,都很温柔的.......温柔到让北冥国的女子,念念不忘。” 宁澈逗着云凌霄,浑身的细胞确实紧张着,准备着结下这女子的招式,隔了好一会儿,云凌霄出奇得安静,一动不动的。 念念不忘....... 这个四个字向天外飞来的陨石,猛地砸落在云凌霄的心湖里,惊起惊涛骇浪,突如其来的海啸淹没了云凌霄的神智。 她只觉得仿佛沉溺在水里般,呼吸困难。 她原以为东陵国的花风雪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老流氓,她从来没想过姑姑的心中藏了一个“念念不忘”。 东陵国有她念念不忘的花倾落,还有个花风雪。 可她却一直守在北冥国。 又一个凌宛菡吗? 宁澈忽然觉得云凌霄整个人不太对劲,她的体温瞬间下降了许多,她的眼神空洞得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宁澈一把将人拥在怀里,想用自己的体温给她一些温暖。 隔了很久,云凌霄空洞的眼睛眨了一下,转眸对着宁澈嫣然浅笑道:“没什么!” 宁澈看着笑得如此灿烂的云凌霄,身体的肌肉条件反射地跳了跳。 没什么? 呵呵,信了她,就白瞎了这段时间和她的相处了。 这个清冷的女子,哪次笑,不是刮他一层皮。 忽然,宁澈身体猛的一僵,他难以置信地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她温柔地倚在他的胸膛上。 “真的没什么?”宁澈眼皮子跳了跳。 “你想要有什么?”云凌霄抬眸柔柔地向着宁澈问道。 怀里的女子十分的乖顺,乖顺得让宁澈有股莫名的心惊胆战。 莫名的,宁澈抱着乖巧的云凌霄,脑海里浮现的是刚才她不顾筋脉尽断的风险,强运金丹,奋力一击的场面。 宁澈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在颐园,如果不是在为云明曲注入灵力,花风雪的结界会强上十倍,而云凌霄会不顾一切强控体内的妖灵。 云明曲是她的逆鳞。 他依稀感觉到,他逗弄她的话,触碰到了她逆鳞。 “答应我,不能做让自己受伤的事!”宁澈的声音不由地低哑了几分,虽然他心里清楚得很,她不是个听话的主,却忍不住地叮嘱道。 “让我受伤?”云凌霄轻笑了几息,又猛地冷哼了一句,“他们不配!” 宁澈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人捏了一下。。 他就说嘛!他家未婚妇,哪有这般乖巧。 139 小媳妇 后面的筑脉,花风雪没让人接手。 落英筑的门紧闭着,云凌霄和宁澈一直守在屋子门口。 云泽英只是被击晕,很快就醒过来了。 相比较而言,之南和云三就没那么幸运了,身受重伤,醒了也下不了榻。 有花倾落这个话痨在,云泽英不用开口问,也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云泽英交代了花倾落好好照顾之南和云三后,自己翻身下榻往云梦楼旁的芙蓉池边去了。 眼下,七八个粗糙的汉子,都停了手中的活,好奇地往落樱筑探脑袋。 云泽英重重咳嗽了一声。 七八个汉子纷纷回头,参差不齐地向着云泽英打了声招呼,“云大少爷!” 云泽英俊气而刚硬的脸上难得浮上一抹浅笑,“各位大哥,我颐园后日要办一场法师,还烦劳各位加紧下活。今晚就请诸位大哥赶赶工,夜里就在园中休息,明日再抓紧了日头,将亭子赶工出来。辛苦诸位了,酬劳,颐园翻一倍给。” 几个汉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看着脑子活络的汉子笑道:“大少爷说笑了,这活紧,林老爷是有交代的,我们兄弟几个自当尽心。酬劳之事,林老爷已经有交代了,不敢再讹大少爷。” 云泽英沉吟了一下,从广袖中摸出一锭银子给了说话的汉子,“今日日头大,几位大哥辛苦了。这锭银子给几位大哥收下,买茶水解解渴。” 汉子看了看云泽英递过来的银子,眼尾扫了扫草地上大半天来没断过的茶水,眼露闪闪光泽,却又不敢接。 云泽英将银子塞入汉子的手中,笑道:“几位大哥,莫嫌少。” 汉子捏着手里的银子,笑道:“这么大一个元宝银子,兄弟们哪里敢嫌弃少。” 汉子看云泽英和气,也不再扭捏,直接将银子揣进怀里衣兜中,转身对着身后的几号人爽朗地号了一声:“兄弟们,干活了,手脚麻利些!” 几号人看着偌大的一锭银子,顿时精神抖擞了起来,响亮地应道:“好咧!” 交代好修亭子的事宜,云泽英便在云梦楼和落樱筑之间一座假山中打坐修炼。 没过多久,昌海便过来给几个汉子添茶水。 昌海是个能干活的,添了茶水,也没离去,自己留下给几个汉子搭把手。 晚饭时间,原本该热热闹闹的一大桌子人,只来了云明礼、苗氏、云泽英和云泽雄,一家四口,顿时冷清了许多。 云泽英已经和父母打过招呼,没多说什么,他们也没多问。 云泽雄纳闷得很,刚想问两句,就让云泽英一个眼神吓回去了,只得默默扒饭。 “云泽雄,你吃完饭,呆在沉元阁里练琴,晚点我去检查。”云泽英沉声说道。 “啊!”云泽雄虎虎生威的脑袋扭成一团。 他最不喜欢的就是练琴!他生性好动,坐不住! “啊什么啊!云家哪个人不会琴的?”云明礼沉声喝道。 云泽雄赶紧地收起他的小脾气,他哥从小就得爹娘心,他爹已经开口了,他娘再开口,不过也是让他练琴的意思,何必自己找没趣。 于是,晚饭后,沉元阁里响起了生疏的琴声,嘈嘈切切的,错错杂杂的,难听得很。 云泽英提着食盒路过沉元阁,剑眉微蹙,驻足了几息,才往隐华轩去。 到了隐华轩,云泽英端了几个饭菜出来放在桌上,招呼了花倾落一声,“吃饭了。” 忙着给云三配药的花倾落洗了洗手,一只胳膊搭在云泽英的肩膀上,探了个脑袋,看了看桌上的饭菜,没心没肺地探了口气:“哎,这几天都吃不上姑姑做的饭了!” 云泽英望了花倾落一眼,说道:“行了,以后,有的是你吃的时候。” 云泽英提着食盒要离开。 花倾落一手拦下,端起桌上的水晶绿蹄和白雪芙蓉脆换了食盒里的两个菜出来,向着云泽英吐槽道:“我家的老头子,嘴刁!” 云泽英淡淡地应了一句“知道了。”就往落樱筑去。 经过云梦楼,远远地就看见昌海招呼几个汉子在吃饭,边吃边聊,也不知道聊什么,爽朗的笑声一阵一阵的。 倒了落樱筑,云泽樱把食盒交给云凌霄就走了。 未时开始的筑脉,得道戌时才能结束。 两个倔强的人一口饭都没吃,宁澈也吃不下饭,把食盒放去小厨房了。 戌时一到,云凌霄推开门进屋,瞧见花风雪正将怀里的云明曲小心翼翼地安放好躺在榻上。 云凌霄淡淡地瞥了一眼花风雪,原本硬朗的男子,整个脸苍白无血色。 宁澈随后进来,伸手想扶一扶花风雪,花风雪不动声色地挥了挥衣袖,避开了。 花风雪只得引着花风雪去落樱筑的偏屋休息。 云凌霄烧了热水,为云明曲细细地擦洗干净,换了一套衣服,又换了塌上的细软。 新换的细软都是月白色的,云明曲躺在上面,苍白的脸,显得越加苍白了。 此刻的苍白是承受筑脉之痛的虚脱造成的苍白,并不需要担心。 需要担心的是花风雪的苍白。 云凌霄移步出了屋子,走了几步,就看见偏屋的窗纸上映着两个身影,一个盘坐在塌上喝药,一个立在榻边伺候。 塌上的影子,喝了药就躺下睡了,立着的影子接过碗,就往门口走。 云凌霄移步到了小厨房,把食盒里的饭菜热了热,又放回食盒里,刚要盖上盖子,就伸过来一只大手,捡了一块白雪芙蓉脆往云凌霄的嘴里塞,又捡了一块送进自己的嘴里。 宁澈嘴里嚼着白雪芙蓉脆,又将食盒的饭菜端了出来,“我们吃吧,他睡下了,不会起来吃的。” 云凌霄默默地取了盏碗筷子,给宁澈装了一盏碗的饭,递给宁澈。 宁澈笑笑地看着云凌霄好一会儿,都忘了伸手去接盏碗和筷子。 今日,姑姑筑脉顺利,云凌霄没跟他计较,将碗盏和筷子放到宁澈的面前,又给他夹了几筷子的菜肉。。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模样,让我有种已经把你娶过门过上日子的错觉了,小媳妇!”宁澈吃了云凌霄夹过来的菜肉,乐呵呵地说道。 140 温柔的流氓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模样,让我有种已经把你娶过门过上日子的错觉了,小媳妇!”宁澈吃了云凌霄夹过来的菜肉,乐呵呵地说道。 云凌霄心情大好,宁澈说什么,她都不计较,回了宁澈一个“呵呵!”,又继续扒饭。 除了水晶绿蹄和白雪芙蓉外,都是昨日晚饭云泽英他娘夹在小碟子里的菜式。 颐园上下果然是把她宠上天了,她才这样无法无天,连自己的安危都不顾。 宁澈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又夹一块水晶绿蹄放到云凌霄的盏碗里。 云凌霄秀眉微蹙,本能地想要将水晶绿蹄夹出盏碗。 忽然,一双筷子压在她的筷子上。 云凌霄看看水晶绿蹄,又看看宁澈一双油腻腻的筷子,秀眉蹙得越发的紧了。 “你娘没告诉你不能挑食吗?”宁澈毫不退让地问道。 云凌霄闷闷的,她娘从小就告诉她不能挑食,小时候有她娘在,她舍不得她娘伤心,什么都会努力地去吃!后来她娘没了,也就没人能纠过来她挑食的毛病。 大多时候,身边的人总是会费些心思地做些她爱吃的讨好她。 宁澈是她娘以外,唯一会纠她饮食习惯的人。 今天,莫名的,没那么的讨厌他这么强势地纠她,大抵是心情舒畅的缘故吧。 只是,布菜不用公筷,不怎么讨喜! 云凌霄嫌弃的眸色落在宁澈油腻腻的筷子上,又抬眸默默地盯着宁澈。 宁澈一脸的黑线,还嫌弃他了,“我的口水,你又不是没吃过。赶紧吃饭,吃完了,我还要给你姑姑煎药呢!” 云凌霄几乎要掀了宁澈筷子的手,在听到“吃完了,我还要给你姑姑煎药呢!”的瞬间,软了下来。 宁澈这才松了自己的筷子。 云凌霄将水晶绿蹄送入口中,胡乱的嚼了几下就吞了,又端起汤,饮了两口。 宁澈叹了口气,该说他的小媳妇,是从小没人疼呢,还是从小被惯坏了,一身的坏毛病! 挑食、敷衍吞咽,怪不得修炼的是武道,还瘦不拉几的,庆幸的是,曲线还是有的。 不仅有,还相当地惹眼。 “看什么呢?”云凌霄觉察到宁澈不规矩的视线,低低地喝道,“没见过女子吗?” 宁澈移开视线,夹了一块肉放嘴里,边嚼边嘀咕道:“没见过,想见一见。” 云凌霄扒饭的筷子顿了一下,隔了一会儿,爽快地说道:“行。” 行? 宁澈怔了怔,嘴角忍不住地浮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很快,宁澈的脸色就耷拉了下来。 第二次见面,他跟她说,他缺个暖床的丫头,她爽快地说了行,结果当天晚上就往惊风苑的榻上塞了一个丫鬟,还放了很重的醉生散。 她这会子说行,估计不会在颐园里给他塞女子,七八成就是领他逛烟花馆子去。 宁澈兴致败坏地说:“不看了!” 云凌霄三两下把碗里的饭扒干净了,不给宁澈再给她夹菜的机会。 宁澈心情不好,也吃不下了,就停了筷子。 云凌霄见状,赶紧地将碗筷收拾了去,赶着宁澈去煎药。 夜入深了,云明曲的药才煎好。 宁澈刚把药倒在盏碗里,汤药就让一双大手给端走了。 花风雪。 夜凉如水,走出小厨房的瞬间,花风雪重重地咳了几声,咳声浑浊,一听就是伤势不轻。 云凌霄要跟着去,让宁澈一把扯了回来。 等到云凌霄甩了难缠的宁澈,到主屋一看,睡意沉沉的云明曲已经喝了药,花风雪抱着云明曲斜坐在榻上,闭目修养着。 熟睡了一个时辰的云明曲,仿佛稍缓了过来,没有那么苍白的脸往花风雪的胸膛蹭了蹭,又安静地睡熟了。 云明曲的眉宇,没有了惯有紧锁,两道长长的眉,舒展开,像个满足的稚子那般的美好。 云凌霄怔怔地站在门口从门缝里望着屋里的一幕。 半个时辰后,花风雪才小心翼翼地放云明曲安躺下,细心地帮云明曲盖好被子,动作十分的温柔。 这么温柔的动作,她见过。 八年前,林生钱的媳妇姜潆病重卧榻的时候,林生钱也是这般的动作。 花风雪几步移到窗边的太师椅,顺手拎了屏风上的一件披风,躺在太师椅上盖了披风,就闭眼睡去。 云凌霄没有推开屋门,直到感受到花风雪熟睡的呼吸声,她才转身。 一转身,就碰见一堵肉墙。 宁澈手里挂着一件披风,云凌霄撞入怀中的瞬间,顺手就撒开披风为云凌霄披上。 夜风袭人寒凉入骨。 “跟你说了东陵国的流氓,很温柔的,你怎么不长记性呢!”宁澈幽怨地在云凌霄的耳边嘀咕道。 花风雪是块老顽石,偏偏他的小媳妇,是块小顽石。 云凌霄怔怔地抬眸望着宁澈。 落樱筑的上空是璀璨的星空,弯弯的月牙挂在树梢上,清清淡淡的银辉穿过树叶缝隙,在院子的地上投下迷樱花的影子。 上有灿漫星空,下有迷离光影,却掩不住东陵国来的皇子一身的俊朗矜贵。 云凌霄眨了眨眼,原来东陵国的人,长得还挺好看的,有点晃眼。 宁澈看着眼神有点迷离的云凌霄,怕她又倔着性子在落樱筑门口守一夜,哄道:“放心吧,花倾落在花家,很受宠的,不看佛面看僧面,没人敢欺负了你姑姑去的。” 宁澈的话一落,云凌霄迷离的眼神立刻清明了起来,清明得有些清冷,“没有花倾落,就可以欺负了,是吗?” 云凌霄一把推开宁澈。 宁澈猝不及防,踉跄地退了几步。 宁澈有点头疼,他这暴脾气的媳妇,温情不过一会儿,可偏偏他还喜欢得要命。 看着云凌霄往偏屋的方向走。 宁澈挑了眉问道:“晚上一起睡?” 云凌霄停住了脚步,顿了几息,宁澈浑身肌肉细胞本能地进入警戒状态。 等了几息,没有迎来云凌霄的回身一掌,只见云凌霄默默地入了偏屋,关上门。 这是默许了? 宁澈心里不由地浮起暗暗的笑意,快步到偏屋门口,双手一推门。 脸垮了下来。 门闩上了。。 小厨房才说了一声“好”,果然不在道上。 141 负气离家十五年 云凌霄闩了门,留了一扇窗。 宁澈刚跃上窗,就听到背后的传来花倾落的声音,“五哥,你干嘛呢?” 宁澈没好气地骂了一声“滚!”就跳进偏屋子里,顺手把窗户都给关上了。 花倾落一脸的黑线,他就是来看看明曲姑姑和他老爹的情况。 宁澈有心思跳窗,筑脉肯定是顺利的,可他老爹看着伤势不轻,做儿子的,怎么也得过来看看,省得死在北冥国了,他还得扶棺回东陵国,麻烦! 花倾落也就是想问一下,他老爹上哪儿休息去了。 哪想到宁澈火气这么大! 已经来到落樱筑了,就顺道看看明曲姑姑。 花倾落推开主屋,一眼扫见榻上睡了个明曲姑姑,太师椅上躺了个他家老爹。 顿时汗了一下。 这夜深人静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也不怕坏了明曲姑姑的名声。 东陵国的礼仪,都丢哪里去了! 花倾落走道榻边观察了下云明曲的呼吸,筑脉甚是成功,无碍!又走到太师椅旁,听着他家老爹的呼吸声,就知道伤得不轻,不由地皱紧了眉头,闻到他老爹身上的药味,一颗紧着的心,才松了松。 这二人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再不合礼仪,也没此时的休养重要! 花倾落轻手轻脚退出主屋,刚合上门,就听见偏屋传出有人摔落下榻的声响。 花倾落转身望去,偏屋窗纸上映着两抹的人影。 榻上端坐着一抹曲线曼妙的影子,地上爬起一个修长的身影。 修长的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大,仿佛是走到窗边的太师椅躺下了。榻上的影子,这才安然地躺下。 花倾落忍不住骂了一句“不要脸!” 这毫无礼法的东陵国五皇子,为了自己的温柔乡,居然将他重伤的老爹放在明曲姑姑的歇息的屋里! 着实是委屈了明曲姑姑! 活该宁澈被人踹下床去! 为了东陵国的名称操碎心的花倾落,只得跃上米樱树,捡了粗壮的树枝,半眯着守起夜来! 翌日,东方刚见了鱼肚白,云梦楼边上修亭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花倾落被吵醒了,跃下树枝,想去主屋看看姑姑,刚走近,尚未踏上台阶,就撞上了台阶,俊气的脸蛋差点撞变形了。 擦! 要设结界,不会早点设?害他在树上挂了一夜! 尽是些没良心的人! 宁澈幽怨地看了看主屋,又看了看偏屋! 有种说不出的怪怪的,就是没理明白!理不明白,他也没纠着,抬脚就往隐华轩去。 那里还躺着两个呢! 经过园子的假山处,花倾落眼尖地看到盘坐在假山隐蔽处打坐的云泽英! 花倾落又忍不住骂了一声艹。 云泽英这闷葫芦,做事不能通个气吗? 能睡个好觉,非得搅得他挂树上过夜。 花倾落回到隐华轩,去主屋看了一眼之南,又去偏屋看了一眼云三,这才躺到太师椅子上睡了个回笼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花倾落揉着惺忪的睡眼,出来找吃的,远远就听见花厅里有些热闹。 花倾落捡了块桂花糕塞嘴里,又捡了块放手里,就往花厅走,凑热闹去。 哟! 颐园一家子,在招待他家老头子呢! “霄儿行事不周,怠慢花先生了,还请花先生见谅!”云明礼古板的脸上难得挂着真诚的笑。 事情的原委,云泽英已经大致跟父母说明白了。 云明礼看到云明曲的状态确实是与以往大不相同,少了病气,整个人精神气,好了许多,心中甚是感激。 “夫人情况有急,花某为了缓急,失礼了,还望云兄见谅!”花风雪稳重而谦恭地说道。 花倾落长大了嘴巴! 什么叫情况有急?!明明他筑脉筑得好好的,他老爹突然闯了进来,一把扯开了他,自己上手干活! 为了讨好东陵国五皇子,这老头子,这么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 罢了,罢了,家丑不可外扬! 可礼节不能失尽了。 花倾落将手上的桂花糕也塞进嘴里,拍了拍走,走到花风雪的身边,小声地在花风雪的耳边提醒道:“爹,明曲姑姑尚未出阁呢!不好称呼人家为夫人!” 花风雪嫌弃眼皮子,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云明曲,嘴角悄悄地噙着一抹嘲讽,嘀咕道:“未出阁?” 花风雪的嘀咕声不大,但在座的人,基本都听到了。 一直安静地陪坐的云明曲,听到花风雪的话,刚端起茶盏的手微微地抖了一抖,很快稳下来,将茶盏送到唇边,慢慢地抿了一口。 花倾落忍不住白了他爹一眼。 一把年纪的老头子了,还不知道礼数,弄得人家明曲姑姑尴尬地抿茶,怪不得鳏寡了这么多年。 花倾落只得自己上嘴皮子,给他老爹擦屁股,“姑姑,貌美如仙女,一般人配不上!” 花风雪抬头望了一眼花倾落。 花倾落只觉得他老爹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仿佛是有股得意之色,又仿佛是有不满之色。 安桃见花倾落来了,给花倾落上茶,花倾落在宁澈的身边落座了,他刚吃了两块桂花糕,端起茶就饮了起来压一压。 花厅里莫名的安静了一会儿。 直到苗氏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尴尬! “花先生是哪里人?如今父子二人都让我们霄儿请来为她姑姑治病,想必家中夫人挂念得很!” 苗氏看似闲话之言一出,云明礼、云凌霄和云泽英三人仿佛呼吸紧了紧,云明曲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才将茶盏放到座位旁的方几上。 “娘!他们又不是一辈子不回去了,有什么好挂念的!”云泽雄傻乎乎的说道。 只是话音刚落,就收到他哥云泽英冰冷的眼神,立刻刹住嘴。 花风雪端起方几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又将茶盏放回去,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几分自嘲,几分闲散地说道:“不瞒嫂夫人,夫人十五年前负气离家,至今未归!她不会记挂我们父子二人的!”。 花风雪说完,一双深沉如海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云明曲,仿佛不愿意错过她一丝的表情变化。 142 闷骚,被欺负的那个 云明曲让花风雪盯得仿佛有点慌乱了,刚放下的茶盏,又端起来饮,饮得又有些着急了,呛到喉咙,涨红了脸,拼命地咳嗽,咳得太厉害了,手中的茶盏颤颤的,溅了不少的茶水在裙摆上。 秋月看了,赶紧地上前,接过云明曲手上的茶盏,放到方几上,又抬手轻轻地帮云明曲抚了抚背,顺顺气。 云明曲刚筑脉,气色是好了些,但终究是病痛缠身了这么些年,整个人瘦弱得很,咳嗽起来,就像微风拂柳颤颤,让人心生怜意。 花风雪看了好一会儿,看不下眼了,垂下眸子。 花倾落眼尖地发现,他家老爹,脸部的肌肉僵硬得出奇,垂下的眸子底仿佛压了几分心疼、又有几分嘲讽,他广袖下的手,紧紧地握拳,仿佛又有几分怒气! 明明是他家老爹眼神不安分,尴尬了云明曲,可他老爹一副被人欺负了似的模样,幽怨得很! 莫名其妙的,花倾落的脑袋里,浮现了两个字:闷骚! 花倾落从来没见过这样闷骚的老爹! 在他的印象中,他家老爹永远都是那么冷酷、暴躁、寡欲。 花风雪从来不提他娘,整个花家的人,对他娘一无所知,连身份高贵的东陵国皇后花风雨也不例外。 理所当然的,花倾落一直都被当做私生子抱回花府养。 今天是花倾落第一次听到有关他娘的信息,他老爹称呼他娘为夫人,所以,他不是私生子,是婚生子? 他老爹说他娘是负气离家十五年,他已经十七岁了,所以,在他出生的前两年里是跟他娘一起生活的?压根就不是花风雪气极了的时候说的那样,从狼窝里抱回来的! 花倾落只觉得心有一股气腾腾地往上升。 他娘是负气出走的?不是死了,是被气走的!!!老头子脾气那么坏,把他娘给气走了? 爷爷的! 他把他媳妇气走了,没媳妇是他自己活该,凭什么连累他没娘疼! 花倾落气得嘴巴都快扭歪了! 花风雪这个没用的老头子,气走了他娘,害他十五年没娘疼,这会子又气坏了他喜欢的明曲姑姑。 反正,他喜欢的,都让他糟蹋了! 花倾落噔得一下站了起来,狠狠地剜了他老爹一眼,又过去扶了扶云明曲,“姑姑,您慢着点!我扶您去休息下。” 说完,花倾落就扶着云明曲往院子里走,离开了花厅。 临出花厅,花倾落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老爹一眼。 花风雪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倏得一下,一口气冲上心头,触动了伤势,忍不住地咳了起来。 宁澈一脸同情地看着花风雪。 云明曲咳嗽,那是呛咳,咳几声就没事了。 花风雪咳嗽,那是伤咳,是又伤身又伤心。 养了十五年的儿子,狠狠得剜了又剜他两眼,走了....... 一直以来,花风雪都是高冷硬汉、清心寡欲的形象,桃花是开过一茬又一茬,投怀送抱的女人,是来了一波又一波的。 血脉传承的那一刻,花风雪基本就被定为流氓形象,不知道欺负了哪家的姑娘,又去母留子了,渣了又渣的渣男! 无奈,皮囊好、修为好、政务能力好,光环效应下,就也忽略不计了! 可如今看来,渣的,仿佛另有其人! 宁澈望了望云明曲座位旁边端坐着的云凌霄,一想道她们是血脉相承的姑侄,心里仍不住地“呵呵~”了两声。 有其侄,必有其姑! 花风雪运用灵力自己给自己顺了顺气,止了咳嗽,闷闷地起身,告退休息去了。 云明礼和苗氏,看着花风雪委屈、寂寥地自我疗伤的模样,耳边环绕着花风雪刚才的话“我家夫人负气出走十五年”,又想到他如今伤势是为了救云明曲造成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是非曲折已久远,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听着、看着,都像是花风雪受了委屈的那个! 云明礼、苗氏好心气地起身相送。 云泽雄让云泽英揪去沉元阁练琴。 花厅里只剩下云凌霄和宁澈。 云凌霄一双大眼睛空洞地眨了了眨,又长又卷的眼睫毛抖了抖,漂亮地像个无辜的瓷娃娃。 好无辜啊!宁澈心里气笑了,临走出花厅,忍不住往云凌霄的座位走去,俊气的脑袋挨在云凌霄的脖颈旁,呵着暖暖的气息,在云凌霄的耳际,轻声地说了一句:“北冥国的女子,够流氓的啊!” 云凌霄微微地侧过脑袋,给宁澈展露了一个纯真、灿烂又无害的笑,犹如盛开的出水芙蓉,勾魂摄魄! 宁澈垂下脑袋,无奈地笑了几声,笑声低哑得有些颤颤,像迷人的磁性低音,撩拨人心。 云凌霄风轻云淡地又眨了眨眼睛。 宁澈忽然猛地一抬头,张开朱唇,含住云凌霄的耳垂,咬了一口。 云凌霄猛地身子一震,整个人僵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宁澈眼角瞥见陪着苗氏出去送花风雪的安桃领着几个丫鬟,远远地朝着花厅走了过来,这才松了口,挺直了腰板,迈着正经的步伐跨过门槛往院子走去。 安桃几个丫鬟走到廊道上,碰见了正经的宁澈,谦恭地福了福身子,又往花厅里去,意外地碰见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的云凌霄。 众丫鬟面面相觑,从来云家大小姐都是家里顶傲的一个,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呆滞的一面。 安桃不由自主地,有几分心慌了起来。 忽然,眼神空洞的云凌霄,渐渐地清明了起来,嘴角浮现出一抹邪肆的弧度,轻声地“呵~”了一下。 安桃,顿时心安了,云家的大小姐,回来了。 “大小姐!”众丫鬟向着云凌霄福了福,才散开收拾方几起来。 “奴婢,给大小姐添添新茶!”安桃浅笑着说道。 “不用。”云凌霄摸了摸右耳垂子,在裙摆上擦了擦,才起身离去。 众人习惯了云家大小姐随意的性子,不以为意。。 待云凌霄走远了,安练忽然浅笑了起来,“你们觉不觉得刚才大小姐呆萌得有些可爱,她的耳根子红红的,娇羞得像一朵惹人采摘的花儿。” 143 咳,咳,咳 待云凌霄走远了,安练忽然浅笑了起来,“你们觉不觉得刚才大小姐呆萌得有些可爱,她的耳根子红红的,娇羞得像一朵惹人采摘的花儿。” 安桃浅低喝了安练,“死丫头,我看是大小姐太和气了,养得你心都大了,这种没大没小的话,你也敢说。” 安练吐了吐舌头,笑笑地看了看众人,一个个笑得跟姨母似的,哪个不是同意她的话,就连安桃的唇边也浅浅地藏着弯弯的弧度。 云家大小姐看着乖戾邪肆,实则是个再和善不过的主子,整个颐园也就淘得不能再淘的之南被罚抄书过。 不过,那看着是罚,更像是疼惜下的管教,让人羡慕得很。 “好姐姐,我错了!我就是觉着咱们家大小姐,好着呢!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能娶到咱们家大小姐。”安练讨好地跟着安桃求饶道。 安桃听了安练的话,眼神不由地往院子里深处只剩下一抹影子的宁澈瞧了瞧! 安练顺着安桃的眼神望去,笑道:“人,是很般配,就是,东陵国,远了些!” 安桃弯弯的眉眼佯怒了起来,“你个小蹄子,越发得止不住了,是吧!” 安桃领着众丫鬟收拾好了花厅,又领着安素和安可去收拾了翩若居。 颐园多来了一位客人,落樱筑住不下,云泽英吩咐了把翩若居收拾出来给宁澈住。 宁澈住了翩若居。 花风雪住了落樱筑主屋,花倾落住了落樱筑偏屋。 花风雪回到落樱筑,脸色特别的臭,适逢花倾落心中仍有气,父子各自回各自的屋子休息,话都不带说一句。 见花风雪在屋子里安静地休憩,花倾落才出来院子里晒药材。 忙了一小会儿,微微得出了些汗,刚要扯着袖子擦拭,眼前就飘着一块白锦手帕。 花倾落笑道:“姑姑,你怎么来了?” 云明曲已经换了一身衣裳。 一袭明黄色的罗裙,水芙色的碎花淡淡地开满了两袖,腰间随意地绑了金银错漂浮绣白锦宫涤,三千丝挽起一个松松垮垮的云鬓,鬓上斜斜地插着一只银花落玉簪子。 花倾落一直觉得云明曲是个美人,可是他没想到,云明曲打扮起来,竟然是如此的绝色美女。 “姑姑,你真好看!”花倾落看着云明曲痴痴地说道。 “傻孩子!”云明曲帮花倾落摘去随风飘落在他发顶的迷樱花。 花倾落忽然跳了一下脚,兴奋地说道:“姑姑,你就应该天天这么穿,多好看啊!这是谁做的衣裳,秋月吗?让她多做几身,我喜欢姑姑天天都这么漂亮的样子!” 忽然,主屋内传来重重的咳嗽声,浑浊而低沉的咳嗽声,短短虚度地咳嗽了几声。 云明曲原本轻快的手,有些凝重,沉吟了会儿,才缓缓地开口,声音仿佛有些艰涩,“你爹.........他.........没事吧?” 花倾落看着云明曲原本舒展的眉宇,让他爹几声咳嗽,弄得瞬间愁云紧缩,心里有点不痛快。 他老爹,身子壮着呢,他一直没弄明白,怎么就那么轻易伤成这样? “没事,我爹身体底子好着呢,他已经吃了药了,过几天就好了!”花倾落没心没肺地说道。 忽然,主屋里的咳嗽声停了下来,安静得有些出奇。 “这是什么啊?”花倾落忙着看云明曲,这才看到她的手上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四四方方的。 花倾落以为云明曲又给他做好吃的了,把鼻子凑到木盒子旁,轻轻地嗅了嗅,没有美食的味道,倒是有一股淡淡的秋水木香的气味。 “换季了,我给你做了两身的衣裳,你看看喜不喜欢。”云明曲淡淡地浅笑道。她眉宇的愁云仿佛随着屋子里的咳嗽声止住了,淡了些许。 “姑姑做的,我肯定喜欢!”花倾落兴奋地说道。 云明曲专门给他做衣服,他很是受宠若惊,不管好不好看,他都喜欢。 当云明曲打开盒子的瞬间,花倾落眼睛一亮,一件浅蓝色的衣袍折叠得规规整整的,在日头底下泛着浮光,是浮光锦。 浮光锦多为白锦,这么好看的蓝锦,很是少见。 花倾落兴奋地提起衣袍,放在胸前比了比,看着合身。太兴奋了,他忍不住跑回偏屋了,把衣袍换上了,又跑出来给云明曲看。 “姑姑,你看,尺寸刚刚好。这衣服做得真好看,显得我特别得风流倜谠,谢谢姑姑!” 花倾落兴奋的声音很大,带着浓浓的笑意,充斥了整个院子,比迷樱树上的迷樱花都要灿烂。 一阵风吹过,主屋的门被吹开了一条缝。 忽然,又传来了咳嗽声,这次的咳嗽,咳得又急又重的,还带着浓浓地喘音,咳了好一会儿,都没停下来,仿佛越咳越严重,要把肺咳出来了一般。 这回,不仅云明曲,连花倾落的眉宇都紧紧地锁起来。 不应该啊,已经吃了药了,怎么咳得这么严重? “姑姑,您稍等,我去看看我爹!”花倾落跟云明曲打了声招呼。 云明曲没有言语,轻轻地点了点头。 花倾落快步推开门进了主屋,看到他老爹仿佛是刚从他睡醒,受了风气,双脚垂地,坐在榻上,未穿些,一手撑着榻,一手按着心肺的位置,止不住地咳,咳得整个脸色都苍白了。 看得他这个没心没肺的儿子都不忍心了,抬手给他抚背,顺顺气。 花风雪抬眼看着衣鲜亮丽的花倾落,仿佛被扎了眼,一口气上来,没好气地推掉花倾落的手,又继续凄凄惨惨地咳着........ 花倾落一脸的黑线。 他老爹这是凄凄惨惨给谁看呢? 活见鬼了! 他在华府十五年,从来没见过他老爹这么凄惨过。 堂堂东陵国国舅府,经历过多少风云骤变。 任是血雨腥风,我自岿然不动。 这话,是宁澈他老爹亲自写给花风雪的赞语。 威武不能动的花风雪,怎么那么容易在北冥国让人打成这样了? 筑脉,又不是头一遭了。 有了冰蚕子,再耗费一些灵力,也就成了的事。 怎么就把他老爹整成如此重伤了? 花倾落越想,眉头越皱得紧。。 真是阴沟里翻了船了。 144 酸酸的 屋子门让花倾落推开了,没合上,风从院子里吹了进来。 花风雪吹了风,咳嗽得更厉害了,入鬓长眉紧皱,抬起深沉的丹凤眼,轻轻地瞟了一眼门口,像是在望风,又像是在望人。 院子里有风轻拂,院子里有人驻足。 他咳了很久,院子里的风不止,院子里的人不动。 花风雪不耐烦地摸了榻边上的一碗水,饮了两口,又拖着重重的身子,斜躺在塌上,闭眸沉睡。 花倾落孝顺地帮他盖了被子,顺便把帷幔放了下里挡风。 花风雪猛地一睁眼,怒气腾腾地瞪了他儿子一眼,刚想挡住帷幔落下的手,动了一下,还是没从被子里抽出来,眼睁睁地看着他没心没肺的儿子孝顺地帮他严严实实地掩好帷幔。 花倾落觉得他家老爹越来越莫名其妙了。 他老爹这是.......嫉妒了? 不知道为什么,花倾落的脑袋里竟然浮现了这么一个念头。 刚才看到他换了新装的时候,他老爹的眼神不是为人慈父的欣喜和感恩,竟然酸酸的。 醋味! 花倾落的脑海里又蹦出这个词! 花倾落一脸黑线地摇了摇头,这没用的老头子,气跑了他娘,现在看他有人疼了,吃起他的醋来。 花倾落出了屋子,顺手关上了门,碰见了云明曲一脸的关切,笑道:“没事,吹了风,咳了几声,没什么的。” 花倾落的声音刚落下,屋子里又传来重重的咳嗽声。 花倾落挑了挑眉,这老头子是没完没了了? 花倾落压下心头的火气,笑着对云明曲说道:“姑姑,不必担心,我医术还可以,实在不行,有我五哥呢!他可是东陵国首屈一指的神医!” 云明曲微微地点了点头。 屋子里的咳嗽声仍不止,花倾落有点烦了,怕咳嗽声吵到云明曲,便对云明曲说道:“姑姑,日头还是有些大,我怕晒到您了,您先回去吧。我把这些药才再翻一翻,晚点再给我爹煎一剂止咳的药,给他服下,就没事了。” 云明曲略微顿了一下,没说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就走了。 花倾落要送云明曲。 云明曲眼尾扫了一下主屋,劝阻了花倾落的相送。 花倾落也不客套,高高兴兴地向着云明曲挥了挥手,道:“姑姑,慢走!” 花倾落的声音刚落下,主屋的门猛地被一阵狂风吹开了。 花倾落一转头就看见他老爹猛地掀开被子,从榻上坐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子外边。 狂风只是一瞬间,微微依然习习。 他老爹的披肩发丝微动。 吹了风,不咳嗽了? 花倾落的眉头挑了一下。 榻上的花风雪一脸的阴沉,乌云盖顶,仿佛要下雨了一般。 花倾落撅了撅嘴皮子,这脸子甩给谁看呢! 花倾落不理会他老爹,眼睛落在木盒子里的另一件衣服上。 宝墨蓝,好沉稳的颜色!和他的气质有点不太搭! 不过,是他喜欢的姑姑亲手做的,他还是很喜欢! 花倾落把衣服抓起来比了比,大了许多! 都是给他的衣服,怎么尺寸不一样? 难道是留给他长个子穿的? 明曲姑姑不止人美,还心细! 他再长几年,个子高了,年纪也大了,是比较适合这么深沉的颜色。 花倾落美滋滋的。 忽然,屋子里的花风雪,抓起了榻边的盏碗,喝了一口水,呛了一下,猛地将手里的盏碗砸在地上。 盏碗触地,溅起许多的陶瓷渣子! 花倾落额头的血管突突地跳,这爆脾气的老头子,当是在花府呢?这是颐园!幸好明曲姑姑走了,没吓着她! 花风雪已经气走他娘了,还想吓坏他的明曲姑姑不成? 花倾落拿着衣服,气呼呼地往屋里走,想刚臭骂他老爹一顿,就看见他老爹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他手里的衣服上。 “给我的?”花风雪的眼神里有一点微光。 “才不是呢,姑姑给我做的。”花倾落脱口而出地反驳道。 忽然,花风雪的脸色沉得越发得厉害了,一副风雨雨来的架势。 花倾落怕他脾气又上来,又摔砸了东西,吓着了颐园里的人,就把手里的衣服送到他眼前,“您喜欢,就给您呗!” 花风雪直勾勾地盯了眼前的衣服几息,冷着脸,说了句“我不要!”,就翻身子,又躺塌上。 这回,直接送了个大冷背给花倾落。 花倾落一脸的黑线! 脾气这么臭,怪不得他娘出走了! 花倾落把衣服往屏风上一甩,“您爱要不要。” 花倾落气鼓鼓地出了屋,把门给带上,在院子里翻了一会儿药,捡了些川贝出来,才记起他爹不咳了,又把川北扔下,气呼呼地回偏屋午睡去了。 晚饭的时候,花倾落特地等了下他老爹。 他要陪着他老爹,防着他的爆脾气,吓坏了人,特别是怕他吓坏了明曲姑姑,难得有个这么让他喜欢的姑姑,又会给他做吃食,又会给他做衣服的,可不能让他老爹吓坏了去。 花倾落一路紧跟着他老爹。 晚饭的时候,饭桌上,还是有水晶绿蹄和白雪芙蓉脆两道菜,花倾落用公筷给他爹的碗里各夹了一块,“爹,你尝尝,北冥国也有这两道菜,味道比你那厨子做得好多了。” “嗯。”花风雪淡淡地应了一声,安安静静地吃饭,倒是没发脾气了。 一餐饭吃完,花倾落这才发现他老爹碗里的水晶绿蹄和白雪芙蓉脆一点都没碰! “爹,你尝尝,这是明曲姑姑做的,味道真的比你那厨子做的好!”花倾落为他失礼的老爹捉急!他丢他的人没事,可别连累他让明曲姑姑讨厌了! “不喜欢吃,不必勉强!”云明曲轻启薄唇,轻说道。 这是云明曲清醒过来后,对花风雪的第一句话。 云明曲的声音很温柔,没有一丝的责怪意思,像窗外吹进来的风,落入心田,怪舒服的。 花风雪怔了一下,低低沉沉地说了句“喜欢”,又拿起了筷子,安安静静地把盏碗里的水晶绿蹄和白雪芙蓉脆送到嘴里,细嚼慢咽地吃完了。 花倾落怔怔地看着他老爹,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两个字,“闷骚!” 一转眸,又眼见地扑捉到,对面的明曲姑姑耳际悄无声息地掠过一抹绯红,娇艳得很。 花倾落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这是? 145 太流氓,太凶残! 吃过晚饭,花倾落就往隐华轩去了,看过之南和云三,给他们换了方子抓药,放在小厨房里慢火煎了起来。 花倾落出了小厨房,在隐华轩的院子里吹着晚风,脑海里浮现着下午他老爹的一举一动,画面跟翻小人书似的,还有明曲姑姑耳际悄悄掠过的那抹绯红。 脑子忽然一个灵光,抓着刚从沉元阁督促云泽雄练琴回来的云泽英,兴匆匆地问道“你说,我爹是不是使了个英雄救美外加苦肉计,故意要引起明曲姑姑的注意?” 云泽英顿了一下,抬起眼眸,深深地望了花倾落一眼,不是看白痴的眼神,略微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花倾落顿时心里越加地肯定了几分,又要开口,忽然记起,云泽英是云明曲的亲侄子,他家老爹惦记着他家亲姑姑,这样的话,说出口,听起来,是不是轻浮了些。 毕竟他家老头子才和明曲姑姑处了两天。 不料。 云泽英开口了他惯来沉闷的尊口,道了一声“嗯!” 花倾落吓了一跳,细细地品了这声“嗯!”里没有不快的音色,这才安心! 明曲姑姑未出阁,他老爹是鳏寡之身,云泽英也是想要姑姑有个归宿吧?! “那个”花倾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扭扭捏捏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试探一下云泽英的口气,“云泽英,你看,我爹长得还不错,待人也挺好的” 话说道这里,他的良心忽然有点痛。 可是,如果花风雪把姑姑拐回花府的话,他就有娘疼了! 一想道这里,花倾落昧着良心继续说道 “我爹,脾气很好的,很会疼惜人!那个要是明曲姑姑愿意呢要是是,明曲姑姑愿意呢我给你当表哥,好不好?” 云泽英抬起眼眸子,直勾勾地望着花倾落。 花倾落顿时心虚了,老头子魅力值不够,他得加大筹码,“你别看我斯斯文文的,我可厉害着呢!东陵国少年高手榜排行第三,我给你当表哥,以后有事,我肯定罩着你!” 云泽英一动不动。 花倾落顿时泄气了,也是,就云泽英这脾气,向来都是他罩着人的,哪里肯受人的照顾! 他们花家父子果然没什么魅力值! 花倾落松开抓着云泽英的手,不打算挣扎了! 忽然,耳边传来云泽英低沉的声音,“嗯,表哥,以后就麻烦你罩着!” 花倾落吓了一跳,抬头看了看云泽英。 眼神,很真诚啊! 花倾落半天没反应过来。 “表哥,我先去休息了,给他们煎好药,也早点回去歇息!明天一早还有一场法事呢!”云泽英谦恭地说道。 没等花倾落反应过来,云泽英就往书房走去了。 这两天,云泽英把主屋让给之南,偏屋让给云三,自己住书房。 等云泽英进了书房,合上门,吹了灯,歇下的时候,花倾落才回过神来! 花风雪这是什么神仙运气! 居然连云泽英这块少年老疙瘩都认可了他! 云泽英的意见在颐园,举足轻重,他认可了,接下来,就看老爹那股骚劲能不能勾到明曲姑姑了。 明曲姑姑给他当娘,花倾落想想都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煎药,特别的,有动力。 煎好药,看着之南和云三服下后,花倾落就哼着小曲回落樱筑了。 还没踏入落樱筑的院子门口,远远地,花倾落就看到迷樱树下有两个人影。 花倾落不由地眯起眼睛,仔细地看了看。 背靠着迷樱树干的是明曲姑姑? 花倾落瞬间睁大了眼睛。 站在明曲姑姑前面的是他老爹,花风雪! 花风雪那老头子,两只手落在明曲姑姑的两侧,撑在迷樱树干上,没碰到明曲姑姑,却把她整个人圈住了。 微风轻轻拂过,明曲姑姑的衣裙轻轻地扬起,碰着他老爹的袍子。 明曲姑姑仿佛有些局促,微微地垂着脑袋,脸颊上微微地发红,越发显得整个人娇艳动人,比满树的迷樱花还漂亮! 花风雪俊气的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明曲姑姑。 忽然,花风雪整个人悄悄地向着树干倾斜了过去。 一阵风吹过,满树的迷樱花颤颤,摇摇坠坠地落了下来,成了一阵粉桃色的花雨,迷了人的眼睛。 漱漱不断的花雨中,一朵朵开得灿烂的迷樱花砸落在交缠在一起的衣裙和衣袍上,又弹起,划过一个个优美的弧度,落在草地上。 花倾落的呼吸瞬间止住了。 嘶~ 花风雪,那闷骚的老狐狸,太流氓,太凶残了! 他是不是该去帮帮明曲姑姑? 花倾落左右为难,他不想明曲姑姑受委屈,又想他老爹把明曲姑姑勾回花府给他当娘! 花倾落还没想好,就听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 花倾落探眸而去,他老爹苍白的脸上赫然一个红红的手掌印,看着都觉得疼! 忽然,明曲姑姑推了花风雪一下,花风雪踉跄地退了一步,撞开了不少坠落的迷樱花。 这可怎么办好? 花倾落不知所措,他是干惯了帮宁澈化解尴尬的事,可眼前他老爹的尴尬,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帮手! 忽然,花风雪躬身,手捂心肺,痛苦地咳嗽了起来,撕心裂肺的。 花倾落看到人美心善的明曲姑姑怔了几息,还是心有不忍地凑过去,抬手帮花风雪抚背顺气。 手法甚是温柔而娴熟! 花倾落瞬间眯起了眼睛,花风雪这老狐狸! 花倾落忽然又觉得自己的良心有点痛了。 花风雪受了美人恩,慢慢地,咳嗽得没那么急促而撕心裂肺了,但也是隔了很久才缓了过来。 刚缓过来,花倾落就看到他老爹的脑袋不安分往明曲姑姑的颈窝凑。 明曲姑姑蹙眉推搡了花风雪一下,花风雪立刻又咳嗽了起来,明曲姑姑止了手里的动作,花风雪又把脑袋凑过去。 这阵风,吹得有点久。 风未停,花雨依然。 忽然,花风雪俯身弯腰,一把将明曲姑姑打横抱了起来,迈着很大的步伐,离开了花雨幕。 明曲姑姑的手圈在花风雪的脖子上,眼神有些迷离。 花风雪抱着人,石阶而上,一脚踢开主屋的门,跨了进去,脚后跟一勾。。 门,关了! 146 带你去玩! 门,关了! 花倾落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整个脑袋放空了! 很快,屋子里的灯,灭了! 灯,灭了! 花倾落瞪大了眼睛! 风缓了下来,迷樱花雨稀疏了不少。 风掠过迷樱树,抚过树叶的声音,沙沙的,细细碎碎的,怪好听的,就像.......就像........女子欢愉的声音! 花倾落耳根子都红了,双手捂着眼睛,眸子却从大大的指缝里偷偷地望着主屋。 花倾落觉得自己今晚绝不能住落樱筑的偏屋了。 还好,翩若居,也有一个偏屋。 花倾落松开挡在眼睛上的手,握了握拳头,在心里默默地给他老爹鼓了一把劲,“加油!” 把种子洒下了。 整出一条人命! 他若添了个弟弟或妹妹,明曲姑姑铁定是要给他当娘了! 虽然有些无耻,不过,他喜欢他老爹这样的无耻! 花倾落转身往翩若居走去。 经过云梦楼的时候,看到芙蓉池边上的亭子已经修好了! 汉白玉花岗岩修出来的亭子! 低调的奢华! 忽然,亭子顶上掠过一抹白色的身影,犹如闪电,唰的一下,闪入云梦楼三楼的窗户里去了。 花倾落瞬间无语。 东陵国的,一个个,都是这么无耻的吗? 说好的礼仪之邦的气度呢? 花倾落摇了摇头,抬脚,继续往翩若居去了。 宁澈钻入云梦楼的时候,云凌霄正在屏风后换衣服。 曼妙的曲线映在屏风的白纱上,简直要让人流鼻血了! 屏风后的人,手里拿着长长的白绫,将傲人的弧度裹了起来,一圈一圈又一圈....... 赏心悦目的弧度,被裹下了! 宁澈顿时有点不开心了。 吃晚饭的时候,云凌霄的脚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下,他怔怔地抬眸,隔空碰见她笑笑的眼眸。 所以,他应约而来了。 白日里,他说想看看,她明明说好的。 吃饭的时候,又踢了他的脚,约了时间! 这会子倒好,全裹起来了! 宁澈忽然觉得自己很委屈,懒懒地斜躺在太师椅上,幽怨地望着窗外的芙蓉花,尖尖的花骨苞而出水傲立! 一只蜻蜓飞了过来,立在芙蓉花苞上。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明明就是挺有诗意的画面,宁澈心里酸酸的,觉得蜻蜓太流氓了,看着很不顺眼。 指尖轻扬,一道细微的雷光飞射出去,准确无误地落在蜻蜓的身上,瞬间,蜻蜓烧焦了,直挺挺地从花骨苞滑落了下去,掉进池子里。 微风拂过,花骨苞儿完好无暇得傲然挺立着,在风中颤颤,特别的惹眼!完全没有了让蜻蜓立过的痕迹! 如果不是荷叶下微微泛起的涟漪,那只流氓蜻蜓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了。 宁澈心里的一口气,这才舒畅开! “够无聊的啊!跟一只蜻蜓计较什么?” 宁澈的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一回头,看见了一个白衣飘飘的翩翩公子。 我去! 这云凌霄扮起公子来,没他宁澈什么事! “你,这是?”宁澈怔怔地问道。 “带你出去玩!”云凌霄素手握着宁澈的手腕,一提,扯着宁澈卷风跃出云梦楼,消失在颐园的夜空中。 明月当空,清风习习,美颜在侧,卷风踏瓦。 清清浅浅的碧魂珠香味钻入鼻尖,宁澈都醉了,忍不住地伸手钩住云岭凌霄的纤纤细腰。 这样的夜行,也挺好玩的。 很快,宁澈就觉得不好玩了,他一脸黑线地看着云凌霄带着他落在一个烟花馆子门口。 清丽庭。 这样的名字,跟眼前纸醉金迷的场景形成鲜明的对比。 北冥国的人,还挺会玩的! 宁澈没好气地看着身边的云凌霄,娴熟地穿堂而过,开了一个包厢,从广袖里取出几张银票,熟练地塞入老鸨的胸衣中,还不忘蹭了一下。 宁澈简直就想把云凌霄的手扯回来,细细地擦上一遍,是碰上了云凌霄冰冷的眼神,这才作罢的。 云凌霄点了几壶的玉露浆,是这个馆子里最上乘的酒。 酒一上来,随着一个金兽碳炉子,碳炉星火微微,没有一丝的碳烟。 炉子上放着一个挺有格调的瓦鼎。 鼎里热气氤氲,暖酒入肠,云凌霄的眼睛开始浮起一抹狐兽般迷离醉意。 宁澈真是看得如痴如醉的时候,包厢的门忽然开了。 鱼贯入许多女子,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风华。 女子们整整齐齐地排成了几个行列。 云凌霄一只手端着酒杯,一只手随意地朝着女子行列娴熟地点着,“你,你,你,你,你.......” 云凌霄一口气点了十个女子。 被点中的女子留下,其余的,很规矩地退出包厢。 宁澈扫了一眼云凌霄点中的十个女子,还真是什么样的姿色和风格,都有! 云凌霄从广袖里掏出十张银票,重重地拍在桌子,豪气地吼了一声,“谁把我这兄弟伺候舒服了,这些银票就是谁的!” 宁澈挑了一下眉。 这手势、这口气,没少玩啊! 十个女子看着桌子上的银票,眼睛闪闪发光,谁都没动手去取那银票,而是各种温柔的姿势朝着宁澈合围而去。 瞬间,宁澈淹没在温柔潮水里。 云凌霄笑笑地拎了一壶玉露浆,踩着有些不稳的步伐,走出包厢。 宁澈废了好大功夫才从温柔堆里挣扎出来,身上的衣服,都让这群女子扯得松松垮垮的,领口翻开,露出了好大一皮肤。 宁澈压了压心里的火气,笑着对这群女子说道:“各位姑娘,在下先去解解手,你们在这先玩着,该吃吃,该喝喝,该拿拿,随意!” 宁澈的眼神在银票上扫了一眼。 这群女子都是懂规矩的,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男子。 眼前的男子的品性,在他挣扎出温柔堆的一刻,大都心里有了数,看到他落在银票上的目光,很有分寸地一人取了一张银票,该吃吃,该喝喝。 笑嘻嘻地,一点都不为难宁澈。 宁澈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袍,往外走。 要找云凌霄,对宁澈来说,不难,主要是他的未婚夫装扮成男子,风流倜傥得过分! 就连端茶送酒的姑娘,都让那翩翩公子迷了眼,走路都不小心,撞了柱子,手上的瓶瓶罐罐哗啦啦地摔了一地。 宁澈依着声音望去。 呵~ 云凌霄喝着喝小酒,一双醉眼迷蒙的眼睛,勾着台子上跳舞的舞妓,舞妓多情的长袖在舞动的时候,向着她一抛。 云凌霄素手一扬,稳稳地接住长袖,送到鼻尖轻嗅。 那小动作,别提有多娴熟流畅了! 宁澈额头的血管突突地跳了起来。。 知道他家未婚妇不是个省事的,没想到不省事起来到如此地步。 147 眼神热烈了几分 云凌霄正和舞妓眉目传情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身边坐了一个人,淡淡的草药味体香钻入鼻尖,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这么快就解决了?”云凌霄迷离的大眼睛勾着台上的人,说出的话,却让刚坐下端起酒杯的宁澈直接喷了一地的酒。 这种话,她都说得出来! 烟花馆子都能来逛了,说这种话,有什么稀奇的! 宁澈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行不行啊?不用行的话,用这个吧!”云凌霄直接从广袖里摸出一个白色瓷瓶,扔给宁澈。 宁澈本能地手一扬,稳稳接住,懒懒地送到眼前一看。 整个脸都绿了。 白色瓷瓶盖上是浓郁的尹兰香味道。 所以,白色瓷瓶里装的是,醉生散! 云凌霄漫不经心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的耳膜边重播。 这么快就解决了? 行不行啊?不行的话,用这个吧! ....... 宁澈真想开个包厢,把她拖进去,让她知道他行不行! “嫌少吗?”云凌霄微微蹙眉,又从袖子里摸出一模一样的白瓷瓶子扔给宁澈。 宁澈整个人僵了好一会儿,磨了磨牙,低低地垂下脑袋,轻声地笑了笑。 他还以为她会心疼他了,是开始把他放心上了! 她,还是原来的她,没心没肺的人! 十个女子,两瓶醉生散! 好大的手笔,好贤惠的未婚妇! 宁澈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笑声,把脑袋凑在云凌霄的耳旁,轻声呵气说道:“谢谢款待,却之不恭!” 然后闲散地起身,一如既往的贵公子模样,迈着矜贵而闲散的步伐,往包厢里走。 “悠着点!”云凌霄好心地嘱咐道。 “悠不了,你下了血本了,不享尽其乐,对不住你!”宁澈头也不回,慵懒而矜贵地说道。 宁澈不是没在烟花馆子玩过,东陵国的五皇子,宁氏宗族里最不顾礼法的一个子弟,什么没玩过! 宁澈玩起来动静很大,一群莺莺燕燕的笑声此起彼伏地从包厢的门缝、窗缝溢出来。 隔一会儿的,又几壶几壶的美酒和美食往包厢里送。 送入包厢的美酒可没玉露浆那么单一,凛冽的清酒、甘甜的果酒各色各样的,很是会照顾人的样子。 美食也是酸甜苦辣,各种风味。 时不时的,包厢里传出女子娇嗔之声。 “讨厌~” “我给公子尝一尝这个~” “公子,您别急呀~” “公子,您慢着点~” ........ 包厢里的动静既大又格外的和谐,让外面路过的常客,总要驻足一下,但凡经常光顾清丽庭的,大都知道清丽庭里会伺候人,大都在里面了。 如此的艳福,确实让人羡慕! 喝得有些迷糊的云凌霄,自然也听见了包厢里的动静,眼眸越发的迷离了。 云凌霄眼神勾的是清丽庭里的艺妓,名唤紫苏。 所谓艺妓,以一技之长取悦恩客,赖以为生,大都生性高傲,不大会伺候人。 清丽庭给这样的女子,一个容身之地,却也难免要接触到不守规矩的客人。 紫苏擅舞,不守规矩的客人多了去了,受规矩的客人,守着守着也会不规矩起来,可像眼前的公子这般,来了两年,捧了她两年,却规规矩矩的,甚少。 紫苏一曲舞毕,换了新装,来到云凌霄的身旁坐下,款款地为云凌霄手中的酒杯添新酒。 巡场的老鸨见状,停住了脚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紫苏从不为客人添酒! 垂涎紫苏的来客,说是蝶潮浪涌不为过,可她从不接客,甚至不会单独陪客。 眼前的翩翩公子是个例外。 公子生得风流、眉目传情更是勾人,会为紫苏一掷千金,也会点姑娘过夜,却从不点紫苏。 这样的恩客,紫苏不乏,能为紫苏坚持两年的,却寥寥无几。 恩客嘛,来烟花馆子,不就是为了玩,装一装,是情趣,谁会当真了去! 可却真让紫苏遇上了,还是个极其风流倜傥的一个。 惹得紫苏为其添酒了。 老鸨心中一喜,对着身边服侍的姑娘耳语,为这一桌送一壶新酒过去。 很快,新酒送到。 “这是妈妈送给公子的酒,不入公子的账。”送酒的姑娘笑笑地说道。 紫苏怔怔地看着送来的新酒,脸上飞过一抹红晕,好一会儿都没去碰那酒壶。 直到送酒的姑娘悄然退下,紫苏红唇轻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取了送来的新酒为云凌霄添上。 云凌霄迷迷糊糊地将酒杯送到唇边,轻嗅了一下,眯着迷离的醉眼,扫了紫苏一眼。 紫苏低低地垂着头,不太敢正眼瞧云凌霄。 云凌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说了句“胜娇花!”,便想举杯饮下。 忽然,手腕被紧紧地握住了。 云凌霄歪了脑袋看一眼来人,来人的面貌有些模糊,可体味却很熟悉。 淡淡的药草味。 又多了各种香粉的味道。 香粉气味交杂,让云凌霄有些冲鼻,云凌霄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手中的酒杯洒了出去。 “可惜了我的好酒!”云凌霄向着宁澈轻哂道。 宁澈一脸黑线地看着云凌霄。 他算是服了她了。 他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出来,她是看都不过来看一眼。 惹得他的耐心耗尽了,出来看她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血管突突跳。 勾人就算了,还要喝人家姑娘添的暖情酒。 她这是要闹哪样? 云凌霄看得模模糊糊的,却也能感觉到宁澈的怒气,顿时,拍桌嚎了起来:“你大爷的!出来个能喘气的,告诉我,是怎么伺候的我大兄弟,伺候得我大兄弟火气这么大?” 看着是个翩翩小公子,生起气来,确实一副满满的男子汉气概。 一掌而下,手中的酒杯和桌子一同化为齑粉! 比爷们还爷们! 宁澈扶额无语。 老鸨一看,挥金如土的主,怒了!赶紧地跑过来赔礼又陪笑的!“公子,都是我们姑娘们不懂事,没伺候好这位大公子,我这就去给公子安排几个温柔的,您看好不好?”。 宁澈彻底无语,他分明看见旁边的舞妓看云凌霄的眼神热烈了几分。 148 争风吃醋 云凌霄摇摇晃晃地起身,嘴角浮现出一抹张狂的邪笑,醉意迷离,有那么股子雅痞的帅气。 宁澈看到旁边的紫苏,一双闪闪的眸子,痴痴地看着云凌霄。 “妈妈~”云凌霄修长的手指挑着风韵犹存的老鸨又间又细的下巴,轻佻地顺着她脸颊轻轻滑去。 又忽然猛的,脸色一冷,手指离去,一掌击向老鸨身边陪护的小斯,“你糊弄谁呢?” 小斯受了云凌霄一掌,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一个包厢门上,直接破门摔入包厢内,晕死了过去。 包厢里一对正在浓情蜜意戏耍的鸳鸯被忽如其来的这一摔吓了一大跳。包厢内的女子惊叫着随手扯了衣服裹好自己,往榻上爬去,钻入被窝中。 被打断缠绵的男子,怒从中来,提了一把长剑,拖地而出,大吼了一声“哪个小杂碎,敢坏了爷的兴致!看爷不把你剁成肉酱喂........” 毛犬二字尚未说完,郑斯人威严拖地散发出浓浓杀意的拖地长剑,忽然,哐当一声,掉地上了,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宁........宁........宁.........” 郑斯文身体条件反射地打了几个寒颤,嘴里发抖,嘴里的“宁”字抖了很久,没也抖出个什么来。 “你啊!”宁澈懒懒地扫了一眼正斯人,衣裳不整,衣裳上蹭了女子的香粉和口脂,淡淡地发了一个嘲讽的语气词“呵~” 云凌霄眯着醉眼看着宁澈对郑斯人一脸的嘲讽,歪歪妞妞地垮了两步,手肘抵在宁澈的肩膀,让宁澈衣服上的混杂的气味呛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认识?” “啊~”宁澈看着醉得不轻的云凌霄说道。 “认识好啊!他屋里那女子,可会伺候人了!我本想给你点的,没想到给这小子给抢先了去。”云凌霄一股好兄弟的语气对着宁澈说道,又斜眼,挑了下郑斯人,喊道:“喂,把你包厢里的女子,伺候伺候他!” 云凌霄,说到“他”的时候,用手肘撞了一下宁澈的肩膀示意。 老鸨一下子脸黑了。这摆明不是要打郑家少爷的脸吗?这郑家的少爷,可是好惹的?从来都是他横别人,就没见过别人横过他的! 眼前公子,向来都是玩自己的,不是会惹事的主,今儿怎么一股非要闹出个动静的模样。 公子的嘴角挂着挑衅的邪笑,郑家少爷何曾看过这样的脸色!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啊! “公子........”老鸨赶紧地扭着枝腰打诨,话未说完,耳边传来一个声音,犹如惊雷! “好!”郑斯人咬了咬牙,果断说道。 好?! 老鸨睁大了眼睛! 云凌霄看了看郑斯人,又看了看宁澈,一双大大的眼睛向着宁澈眨了眨。 郑斯人弯腰,捡起吊在地上的剑,默默地离去。 郑家的大少爷,怂得有点过分啊!不太好玩啊! 宁澈看着半靠着在肩膀的云凌霄,一双半眯的最醉眼里,分明闪过一丝狡黠的清明,嘴角扯了扯,向着云凌霄问道:“什么意思?给我整个不干不净的?恶心谁呢?” 云凌霄看着宁澈,挑了挑眉,嘴角泛起笑笑的涟漪,果然是个懂事的兄弟! “行行行,给你换一个,看上了哪个,你说!”云凌霄豪气地笑道。 宁澈的眼神轻挑地往旁边的紫苏勾了勾。 紫苏红唇抿的紧紧地看着云凌霄。 云凌霄扫了紫苏一眼,回头看了看宁澈,忽然脸色一冷,猛的抓了宁澈的手摔了出去,“你大爷!” 宁澈横空翻了一个身,稳稳地落地,踢翻了身边的桌子,冷喝道:“你大爷我,就这样!” 是可忍,孰不可忍!冲冠一怒为红颜! 云凌霄握拳闪移,一拳拳犹如雨滴,向着宁澈落去。 宁澈蛇形闪移,踩桌踏椅地,一拳接过一拳,跟玩似得,嘴角时不时地吐出一声声的嗤笑声。 云凌霄怒不可竭,身形不断变化,勾拳、扫腿,犹如狂风,席卷了整个欢场。 老鸨的脸黑得能要快滴墨了,场子被砸得乱七八糟的。 这样的烟花馆子,不乏有这样的事,但砸成这样的不多。 紫苏,今天,可是涨脸了。 原本慌乱避开的客人和女子,渐渐地避在外围,留了一个大大的场地给两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为了一个紫苏大大出手! 闹哄哄的笑声、口哨声渐渐地响了起来,又成了另一番热闹的场面。 烟花馆子,就是这样,什么都能玩! 为女子争风吃醋,也是很有意思的玩法! 两个少年郎身手旗鼓相当,渐渐的有人玩起了赌局,赌谁能赢! 欢乐场,成了半个角斗场,搂着姑娘,看着角斗,耍着钱玩着赌局,场子里的气氛浓烈到了极点! “紫苏姐姐,你好福气!这么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心都在姐姐的身上,到了这个份儿了!”紫苏身边的女子,轻轻地碰了碰紫苏的手臂,羡慕地笑道。 紫苏漂亮的眼眸随着场子中央闪动的身影不断地扫动着,忽然,见到云凌霄被宁澈抓住肩膀,重重地向着廊道甩去,心脏一紧,死死地拽着手里的丝怕。 “姐姐,希望哪个公子能赢?”那女子笑问,“两个公子都那么气度不凡!” 紫苏不语,眼神一直没离开过云凌霄。 女子浅笑道:“紫苏姐姐真是长情,不过这公子值得!” 紫苏这才回过头来,望了身边的女子一眼,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只是瞬间,砰的一声巨响,云凌霄准确无误地砸落在一个男子身上。 准确地说,是云凌霄凌空翻转,一个扫腿重重地砸在那个男子的脖子上。 在热闹的疯狂人群中穿走的男子,原本看着场子中央的争风吃醋,嘴角扯过一抹得意的浅笑,正要隐匿在人流中悄然闪去。 忽然,触不及防,就让凌空而来的一个扫推集中了颈部,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就砰的一声砸到地上,半句话,说不出来! 男子瞪大了眼睛,他不仅动不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稳稳落在他身边的少年公子,一双漂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溢满了邪肆乖张,清明得很。 他是故意的!故意针对他的!一招集中,让他毫无还手之力,连话都说不出来! 云凌霄一阵乱拳犹如风暴落在男子的身上,指尖在男子的腰带里迅速一勾,男子腰间的一个小本子,快速被云凌霄收入自己的广袖里,又抬脚猛地一踢,男子重重地砸落在柱子上,又落了下来,砸到地上。 男子的经脉骨节尽断,嘴角一抽一抽地吐着血泡。 男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被废了,没有还一招,就被废了。 名册,被拿走了,悄无声息地,就被拿走了。 庆幸的是,名册是用密语写的,就算是拿到名册,也看不懂。 男子恨恨地望向云凌霄,顺间眼里布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他看到那少年郎漂亮的眸子扫了一眼广袖里的名册,无力无声地喊出名册里的第一个名字“李啸”。 149 要爷死,先让爷尝尝滋味 云凌霄抬起清冷的眼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在地上吐血的男子,不动声色地将袖子里的名册收好,粉唇无声地动了动。 地上的男子,看到云凌霄的唇语,眸中的刚硬碎成了渣子。 那个少年说:生不如死! 少年宛若死神。 他废了,可少年仍要他活着。 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如今却还施于己身了。 男子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宁澈几个凌空踏步就落在了云凌霄的身边。 云凌霄挑着眉看了宁澈一眼。 宁澈看到她的眸光里,有满意的光泽,闲散地问道:“还玩吗?” “不玩了!明天颐园还有法事呢!早点回去吧!”云凌霄淡淡回道。 云凌霄一转身就看到呆呆的紫苏。 紫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这边来了,一脸的焦急的忧心刚刚松下来。 玩够了,云凌霄想走了。 宁澈还在轻佻地望着紫苏,忘得紫苏有些局促和不安了。 “还不走?”云凌霄撇了撇嘴,对着宁澈说道,声音里流露了几分不满。 宁家这个流氓,故意的,对人家姑娘有意思也就罢了,没意思,还撩人,渣! “我还没玩够!”宁澈的转眸笑笑地对着云凌霄说道。 “我陪你玩!” 云凌霄捏着宁澈的手腕,踏空而走,路过老鸨的时候,广绣一挥。 老鸨的手上多了一沓银票! 出了清丽庭,卷风踏瓦,宁澈勾着云凌霄的腰落在云梦楼旁。 一落地,宁澈就被云凌霄一只手推开了,他一身混杂的胭脂香粉味道呛得云凌霄难受。 “不是说,你陪我玩吗?”被推开的宁澈幽怨地说道。 云凌霄洁白的眉宇卷得厉害,拉着袖子掩住高高的鼻尖。 宁澈立刻醒悟了过来,脱掉了外衣袍子,又将人揽入怀中。 没了外袍,洁白的里衫只剩下他惯有的淡淡的草药味道,好闻了许多。 “酒量不错嘛~”宁澈挑了挑眉,看着怀里的人,声音里充满了狐疑。 明明没那么好的酒量和酒品,今日饮了那么多的雨露奖,他可是看着呢!包厢里的女子们玩着,他就坐在窗旁从缝隙里静静地看着她一边勾着舞妓一边喝酒,整整喝了不下十壶。 云凌霄狡黠的眸光在月光下泛起微微光泽,浅笑了好一会儿,才轻启粉唇,小小的舌尖卷着一颗豆大的解酒丸探出。 月光下,狡媚如玉狐,漂亮的眼睛泛着笑笑的微光,流泻出比夜空的璀璨星辉还要漂亮的光彩。 宁澈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怀里的人。 云凌霄轻笑一声,又将粉舌连同解酒丸收回口中,喉咙轻咽,将解酒丸咽入腹中。 眸光溢彩,笑声如银。 宁澈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喉结轻轻地滑了滑。 云凌霄正是得意的时候,忽然感觉宁澈渐渐上升的体温,轻轻地朝他嗅了嗅,只有淡淡的草药味,弯弯的嘴角吐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声。 宁澈听她笑声里的意味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女子。 宁澈渐渐地收紧勾在她腰间的手,让她感受他的温度。 云凌霄撒了两年的网,今日收网,调到大鱼,心情格外的好,不与宁澈计较,双手轻轻帮宁澈理了理他的衣领:“你无心于紫苏,又何必非要为难她呢!” 宁澈舔了舔唇瓣,“我不想为难她,只想为难为难你。” “你确定?”云凌霄抬眸笑笑地看着宁澈。 一看这样的笑容,宁澈的肌肉就条件反射的颤了颤,他的血管里有她打入的血铭文。 宁澈垂下头,无奈地笑了笑。 虽然不会那么舒服,可他还是不想为难自己的心意。 “确定。想了好久,就想抱着你!”宁澈说道,声音有些低哑,充满的压抑的温度。 云凌霄抬眸望了一眼宁澈,他的眸子里有碎碎的星火,他刻意地压抑着,没有让星火燃烧。 宁澈双手环抱住云凌霄,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就这样,一刻钟。你可以动手,我受!” 云凌霄轻笑,温柔地将头歪在宁澈的肩膀上。 隔了好一会儿,云凌霄的耳垂上有一股湿暖的气息,绵绵不绝。 呵~ 耍流氓啊! 云凌霄轻抬修长的玉指,青葱白的指尖轻轻地在宁澈的手臂上摩挲着,粉唇轻启道:“我不是你可以随便轻薄的人。” 姑姑刚筑脉,可以的话,云凌霄不想干过河拆桥的事,这不是她的风格。 低低沉沉的声音带着迷离的醉意从云凌霄的耳垂爬入她的耳孔,轻轻地敲击着她的耳膜,“想了很久,不想再委屈自己。” 不想再委屈自己? 云凌霄躬身蹭了蹭宁澈的肩膀,低声地笑了笑,笑声如银,轻轻晃动。 “我不是姑姑。”一语出,连云凌霄都被自己怔住了,温馨提醒的话,她居然说第二遍了。 毕竟是花倾落的表哥吧! “你是云凌霄,我的妻,未过门的妻!”宁澈发自肺腑地说道。 云明曲筑脉已经完成,花风雪不会再让他逗留多久的,宁澈只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他认那纸婚约,他认她,他的妻,未过门的妻! 这样的表白,在这样的时刻,落在云凌霄的耳朵里,是打算将流氓耍到底! 云凌霄轻笑,迷途知返、悬崖勒马的机会,她可是破天荒给了两次,可惜了东陵国才华横溢的五皇子! 云凌霄轻轻摩挲宁澈手臂的指尖,忽然划破,一个泛着金光的血铭文落在宁澈的皮肤上,顺着覆盖在宁澈血管的皮肤上迅速地自我复制,密密麻麻地铺满宁澈血管上的每一寸皮肤。 犹如万千蚂蚁在爬行,微微瘙痒,未有痛苦,却让宁澈猛地一惊。 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千里之堤,崩于蚁穴。 “你,真想杀我?”宁澈双手捧着云凌霄绝美的脸蛋,低沉地问道。 月光下,倾国倾城的容颜,嘴边泛起浅浅的笑,弯弯的弧度里,吐出的确实冷冰又无情的一个“嗯!” 她的眼睛里流溢的是璀璨的星辰,她的嘴角扬起的是纯纯的浅笑,这样的她,像极了一朵有毒的罂粟花。 她,有毒,他是知道的,一开始就知道!可他还是迷上了! 他只是想抱一抱她,在离别前告诉她,他的心意! 可她要杀他!就在今晚,就在下一刻!! 一股赌徒特有的疯狂爬上宁澈的脑子,一股邪戾的声音从宁澈的嘴里流泻出来,“要爷死,先让爷尝一尝做男人的滋味。” 150 给我一年时间,等我! 夜深人静,明月的银辉洒在芙蓉池上。 一个疯狂的赌徒高大而修长的身影覆盖而下,疯狂地在掠夺。 云凌霄有些懊恼,她已经起了杀心,却迟迟没下杀手! 下不去杀手,很快处了下风。 “宁澈!” 云凌霄白皙的手被按在头顶的草地上,动弹不得,手指攥了松,松了攥。 她高估了自己的杀意,低估了对方的疯狂,以至于处境如此的被动。 这种失算的感觉,真是让人很不舒服! “你不是说,一刻钟吗?”云凌霄撤去他皮肤上的血铭文,拧着秀眉,在宁澈的耳边问道。 她的声音细细微微的,如羽,特别的挠人,特别是这种服软的话,越发的让人舍不得放开她。 原本是打算一刻钟,放她回去的。 如今,他已经换了个想法。 他的未婚妇服软服得有点晚。 “不痛的!”宁澈吻了下云凌霄倾泻而下的三千丝。 云凌霄无语地看着宁澈,他这话说得,仿佛是在哄一个三岁的孩童,“乖,这药不苦的!”一般。 她看起来很好骗吗? “所以,你只想要一夜风流?”云凌霄放弃无谓的反抗。 下不去杀手,反抗似乎更有欲拒还迎的味道,只会越加的招惹忍心,两年的烟花馆子不是白玩的。 如果想要一夜风流,烟花馆子十个姑娘未动?撩拨人一刻钟才想进入主题? 果不其然。 “给我一年时间,等我!”宁澈停下动作,抬眸直勾勾地对着云凌霄的眼睛。 云凌霄轻笑,什么大事!就这么件事,如此大动干戈!“我给你两年!” “一言为定。”宁澈嘴角勾出一个得意的弧度,拉着云凌霄的手指,做了个契约勾印,“如有违约,我囚你终生。” 深夜,夜幕之下,有些微凉。 宁澈修长的手一扬,凭空飘落一张薄薄的锦被,他温柔地为躺在他身边的女子盖上。 云凌霄好奇地扫了扫四周,这是芙蓉池边,又不是芙蓉池边。 上一刻要杀他的女子,下一刻躺在他的身边,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不断地张望着,好奇地窥探着这个空间。 这是云凌霄第二次来到这个空间。 在宁澈的身影倾泻而下的瞬间,她就感觉到时空的易换。这不是个普通的空间,进入这个空间,她会对战能力。 那一瞬间,只要她启动血铭文,时空的易换就能阻止。 可她没有下手。 云凌霄眨了眨眼睛,看着躺在他身边的宁澈,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对这个流氓产生了不舍和安心。 “别这么看我,我会忍不住的!”宁澈一只大手挡在她的大眼睛上,却有忍不住的张开指缝,让她灵动璀璨的眸光从指缝中流泻出来。 云凌霄采掉宁澈的手,继续窥探这个空间的秘密。 她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空间,虽然,这次,她能运转金丹,也能打开自己的空间,可她仍能感受到这不是一个一般的空间。 “这是什么呀!”云凌霄用手指戳了戳宁澈的胸肌。 宁澈温柔地抓住云凌霄的手指,送到唇边,印下一个印记。 他赌了一把,赌得很大,以性命为赌资,索性的是,他赌赢了。 他疯狂得得寸进尺,她却迟迟没有触发他血管里的血铭文。 她,终究是舍不得杀他! 他要她等她一年,她给了他两年。 捂了那么久的石头,有些微热了。 “说话啊,哑了?”云凌霄秀眉微蹙,粉唇微微撅起。 “想你知道?”宁澈俊美的丹凤眼勾了勾,低哑着声音在云凌霄的耳边说道,“大婚之日,再告诉你!” 云凌霄白了宁澈一眼,“送我出去吧,夜深,该睡了,明天还有一场法事呢!”。 宁澈轻笑,指腹抵着云凌霄的掌心的天蚕穴,“睡吧!” 151 此去经年,何时归? 东方渐渐翻出鱼肚白微光的时候,云凌霄听见风吹动窗户的声音,一双睡眼猛地睁开。 她躺在云梦楼三楼的榻上,起了半个身子,一双大大的眼睛朝着窗口望去。 微风扫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 云凌霄轻轻抬起素手,青葱白的指尖悄悄地抚了抚唇瓣,湿暖湿暖的,淡淡的草药味道。 榻上床铺的一侧,是微皱凹凸,谁过人的痕迹。 云凌霄嘴角悄悄地嘟了起来,略微有些高。 淡淡地,心里有点凉凉的感觉,说不清的失落。 这让她忽然想起八年前她只身来这青云城的云府,想找云明熠,等了两天一夜,迎来的是一顿皮鞭和冷言冷语。 那时候的心室,也是凉凉的。 这种感觉,真让人不舒服。 云凌霄的嘴角嘟得更高了,不耐烦地剜了窗外树梢上已经消失的身影,又不屑地躺下,拉了被子连同脑袋一起盖上。 瞬间,草药味更浓烈了,幽幽不断地钻入鼻尖中,扰得云凌霄的脑子一片的乱。 明明拍拍屁股走人了,还要骚撩人一番! 东陵国的流氓! 云凌霄眉宇浮起一抹气躁,猛地手一挥,将盖在身上的被子甩落榻下,翻身跃下榻,狠狠地踩了地上沾满药草味的被子两脚,才往耳房去。 冷沐了一刻钟,才压下心中的躁。 一刻钟...... 云凌霄的脑海里忽然浮现昨夜里的一刻钟,弥漫着草药香味的皓齿疯狂地撕咬着裹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绫。 已经过了一夜了,她仍能感受到一阵酥酥麻麻的电流横贯全身。 云凌霄横挂在浴桶上的手,不由地攥了攥,恼怒地在水面上砸了两拳。 云凌霄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滑入水底,让冷水退却脑子里跃跃不息的躁。 不知道在水底沉了多久,耳边仿佛传来了一个低沉而温柔的声音,散发地矜贵而慵懒的味道,轻轻地敲击着她的耳膜,“云大小姐,小心着凉~” 云凌霄的嘴角悄悄扬起一抹小小的弧度,漂亮的脑袋从水底钻了出来,睁开一双大大的眼睛,向着四周张望了下。 空空如也! 云凌霄随手抓了白绫裹身,几个大步伐跨入寝屋内,悄无声息地扫视了一圈。 唯有微风掠入,榻边的白幔轻晃。 空空如也! “此去经年,何时归?”云凌霄怔怔地听见自己的嘴里幽幽地吐了这么一句。 艹! 云凌霄的目光一凛,狠狠地骂了一句脏话。 几步走到榻边,素手抓着床铺锦被一卷,连同绣枕卷成鼓鼓的一大团。 眼角冰冷一瞥,另一只手将白幔一扯。 咝的一声响,被扯断的白幔,轻轻地飘落了下来,未及地,云凌霄纤长的手凌空划了几个圈,白幔被卷成了团,搭在成团的锦被上。 几个步伐移到窗边,素手一扬,大大的两团,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度,落尽了芙蓉池里。 咕咚的一声,好几朵的出水芙蓉被压入水底,田田荷叶破了个大洞,泛起了个很大的水花涟漪。 隔了好一会儿,水面浮起一圈新残的芙蓉花瓣,田田荷叶之间的大洞,渐渐地,又让浮起的绿叶覆盖了去。 渐渐的,残花隐入接天荷叶间,乍一眼望去,仿佛未曾残过一般。 云凌霄冷冷地轻“呵~”了一声,这才转身去衣橱里取了一套月白色的衣裙,走到屏风后换了起来。 云凌霄正在窗前的太师椅上,趴在窗口上看着芙蓉池里的风景大半个时辰,吹干了发丝,这才起身,往梳妆台去。 素手翻飞,还是简简单单的那个千结锁云鬓,随手一摸,摸到到一只白玉簪子。 清羽挽月白玉簪子。 风卷三千长丝,未有一抹绾君影。 云凌霄随手将手上的白玉簪子掷了出去。 簪子落地,羽形的白玉崩了一角,连同镂空其中的弯月,都残了。 云凌霄双手顺了顺一如既往简约的云鬓发丝,嘴角扬起一抹惯有的风轻云淡。 今日未二叔祖牵引亡魂往极乐世界的日子。 颐园一大早,整个园子的人,都忙活了起来。 云凌霄走出了云梦楼,眼角冰冷地望了一眼翩若居的方向,抿了抿唇,往落樱筑方向走去。 刚走到落樱筑的院子门口,远远地就望见主屋的窗口端坐着云明曲。 云明曲柔柔地斜倚着窗,呆呆地望着迷樱树下满地的粉色花,薄薄的红唇,轻轻地动了动,没有声音。 云凌霄看着姑姑的唇,读出了她的唇语。 姑姑在念一首词: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云凌霄不由地攥紧了广袖下的十指,指尖的指甲仿佛要嵌入掌心里去了。 东陵国来的流氓,一副德行。 骚惹了人,又拍拍屁股,说走就走。 云凌霄深吸了一口下,压下心头的躁意,再抬脚的时候,嘴角已经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 “姑姑!” “霄儿!” 云明曲听到云凌霄的呼唤,只是一息,就收起眉眼里淡淡的失落,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乍一眼望去,姑侄二人的气质,在这一刻,出奇地相似。 花倾落倏地一下,踩着落樱筑的矮墙飘落在云凌霄的身前,热情地对着云凌霄唤了一声“五嫂!” 云凌霄冷冷地瞟了花倾落一眼,淡淡地问道:“你怎么没走?” 花倾落立刻闻到云凌霄声音里的火药味,立马醒悟过来,他老爹和他五哥离去的事情,她肯定是知道了。 花倾落又回头瞥了一眼主屋窗边的明曲姑姑,明曲姑姑的眉梢挂着淡淡的笑意,却掩不住眸底的失落。 云凌霄那么腹黑凶悍,自然不会吃亏了去。 可明曲姑姑那么温婉柔顺,昨夜是让他老爹吃了个干干净净的。 一想道昨夜他老爹干了好事,今日一早到晨晓初破,就拍拍屁股走人,花倾落就十分的不好意思! 云凌霄瞟了花倾落一眼,不等花倾落回答,就冷淡地走向窗口。 花倾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对着云凌霄解释道:“东陵国有急事,非得我五哥回去!这几日,都是一天三封催书来着,我五哥是心忧着五嫂一心记挂着明曲姑姑筑脉之事,一直拖着。” “我爹呢!向来都是个有交代的人,实在是家中事务紧急,这才不得不离去的。你放心,等手头的事缓一缓,我爹肯定还来颐园的。”花倾落拍着胸脯说道。 倾落的话,都是对着云凌霄说的,眼角却在偷偷地看云明曲。 云明曲脸上挂着淡淡的浅笑,温柔淡雅。 “我爹和我五哥让我留下,好好照顾明曲姑姑。” 花倾落的良心,猛地抽痛了起来。这些话,都是他自己说给明曲姑姑听地,他爹花风雪一句话都没留下。 他五哥让他留下,他老爹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屁话都没一句!! 渣到他良心撕心裂肺地痛! 152 花倾落撑场子 花倾落觉得自己很委屈,他只是想让他老爹把他很喜欢的明曲姑姑勾回花府,可他没想到他老爹就这样提了裤子就走人,一个字都没留。 有渣爹如此,花倾落羞赧得简直快没法做人了。 云明曲看着花倾落一副十分羞愧的模样,不由地浅笑了几声,眸底的失落散去了不少。 云明曲抬手向着花倾落招了招手。 花倾落讪讪地笑了笑,快步跑到窗户边上。 云明曲将手伸出窗户,在花倾落的头顶抚了抚,笑道:“好孩子!” 花倾落的个子很高了,他曲着两条大长腿,趴在窗户上,很服顺地让云明曲摸着他的头。 云明曲看着花倾落这个模样,整个眼眸彻底地放晴了,流泄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光泽。 仿佛,有了花倾落,她便有了全世界! 看到眼前的一幕,云凌霄的握拳的掌心,终于松开了。 花风雪混蛋,终归给姑姑留了一个花倾落! “走吧!”云明曲缓缓起身,对着身边的两个孩子说道。 云凌霄和花倾落点了点头。 云明曲从屋子里走出来,花倾落很贴心地过去扶着云明曲。 三人简单地在云梦楼吃了早餐,便往花厅去了。 法事设在颐园的万灵堂。 万灵堂那边,林生钱和林西羽一大早就已经过来忙活了,颐园上下基本都是在听林生钱的调配。 林生钱很是会办事,一点琐事都没劳烦到云家的大小主人,空着主人待客,虽然可能没什么客人来。 云家上下的人,在花厅碰了个面。 云明曲携着两个孩子入花厅的时候,其他人都在已经在花厅等着了。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你那下手狠辣的老爹和你那神医五哥呢?”面色苍白的之南,翘着个二郎腿,面带不爽恶气地对着花倾落问道。 花倾落一顿,讪讪地笑了笑,心里狠狠地骂了之南一顿:哪壶不开提哪壶! “家属来催告,家中有急事,我爹和我五哥先回去了,留下我替他们道别一声!”花倾落把话说得十分地体面。 心里暗暗地骂了那两个流氓父兄一顿,耍了流氓就走人,半句交代都没有,留下他来擦屁股。 “急事?”之南挑了挑眉。 那姓宁的,家中有什么及时?这么催! 之南的印象中,他接触过的催书,大多是催婚,把人催回去成亲! 两年前,他五哥凌玉峰就是这么被催回去,取了个侧妃的。 “你五哥,不会是家长催他回去成亲吧?”之南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之南的话一处,整个花厅坐着的人,齐刷刷地望向花倾落。 花倾落一脸黑线,心里把之南骂了个狗血淋头,脸上笑笑地说道:“哪里是了?我五哥是家里的顶梁柱,有泼天大的事情要他回去处理。” 花倾落的良心又痛了一下。 东陵国是有泼天大的事需要宁澈回去,否则,他也不会丢在没勾到手的媳妇回去。可东陵国的打算是,好不容易,把人催回去了,处理了泼天大的事,顺便把成亲这样的小事,也给宁澈安排了。 因着和云家的亲事未了解干净,宁澈的年纪摆在那,先给他安排个侧妃,待与云家的婚事了解清楚了,再扶为正妃。 不过,依着他五哥的脾气,莫说心里没云凌霄的时候,不愿意,更何况说,现在心里有了云凌霄,更是不会愿意的! 自己主庙都能拆的人,一桩不愿意的婚事,压不了他。 估计回去一趟,宁澈就会把那准备给他的侧妃打发得干干净净的。 这么一想,花倾落的良心,稍微好过了一点。 “泼天大的事?”之南歪歪斜斜地撅起半边的嘴角,露出一个邪气的不屑,“最好别再外面胡乱招惹,跟凌霄儿的亲事没理清楚,就先招惹个三妻四妾的,我第一个跟他过不去。” 花倾落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倒不是因为之南的话,是整个花厅里的沉默。 按着一般时候,之南说了什么无理的话,云泽英总是要叱喝他一声的。 可现在,云泽英静静地不开口,眼神冷冷的。 云泽雄,默默的,不开口,眼神也是冷冷的。 云明熠和苗氏,淡淡的,也不开口,眼神淡得有些........冷。 就连身边的明曲姑姑,也是淡淡的,眼神也是淡得有些........冷。 忽然,花倾落在心里默默地拜托了下他前往东陵国的五哥,务必得保住他的清白之身。不然,连同他老爹花风雪的终生大事,怕也是要凉凉的! 他好不容易遇上个父子都中意的女子,想拐回东陵国给他当娘呢! 他宁澈凉了,自己凉去,可别凉了花府的好事! 花倾落咬着牙说道:“之南,你是第一个跟他过不去的,我是第二个跟他过不去!” 之南冷冷地哼了一声! 花倾落以为这事就翻篇过去,才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云泽英的声音,缓缓得响了起来,“轮不到你们排第一、第二的,云家的男人,还没死绝呢!” 花倾落冷冷地打了一个颤。 “这么大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怪不好听的!”花倾落打着哈哈,企图赶紧地先掀了这篇过去。 不料,云泽雄又问了一句:“你五哥,什么时候回来把事情理清楚?” 若是在平时,花倾落是要数落云泽雄这个小屁孩,插什么嘴的! 可今天,此情此景,花倾落只想拜托云泽雄:我的小兄弟哟,你少说几句行么? 什么时候?都说了是泼天大的事咯,哪能是他花倾落说哪天就是哪天的! 估摸了,不是一年半载,可能得耗上个两三年不定。 一想到两三年,花倾落整个人就不好了。 云凌霄是过了及笄之年,按着习惯,是迎娶过门的正佳年纪,耽误个两三年,花倾落有点不敢想象了。 他只觉得,他要是把“两三年”这三个字说出口,他立刻就凉凉了。 一直觉得云泽雄粗里傻气的,怎么一句话,掐在命门上了。 花倾落干笑了几声,讪讪道:“很快,很快!我爹和我五哥,都是利落的人,不信,你上东陵国打听去!” 花倾落笑得贼贼的,这话,前半句“很快,很快!”半真,后半句“我爹和我五哥,都是利落的人”不假! 他倒是不怕人现在就打听去,东陵国泼天大的事,没那么容易打听出来,他爹和他五哥干事利落,很容易打听出来!! 顿时,心虚的花倾落,挺了挺胸脯,强撑! 153 之南打脸 云凌霄若有似无地瞟了花倾落一眼。 一年!就是花倾落口中所说的“很快!” 花倾落让云凌霄一眼瞟得瞬间底气都卸掉了几分,奈何,东陵国就他一个人,怎么也得把场子给撑住了。 花倾落咬着牙,腆着脸,一副十足的模样,心里却把宁澈骂了三千遍。 所幸的是,这个话题,很快就停止了。 昌海领着云明熠一家子来了。 颐园上下有些吃惊,原以为他们是不会来了,顶多也就是派个孙姨娘过来做做样子,没想到,是举家来了。 准确的说,不能用“举家”这个词,因为少了一个过敏落斑的云润霖。 云明熠和李氏趾高气扬地走在前面,孙姨娘和云闰敏昂首挺胸地走在后面,一家子,眼睛都是高高地抬起来。 云明礼、苗氏和云明曲微微怔了一下,相继起身相迎。 长辈已经起身,小辈们,虽不大情愿,还是起身了。 之南,面色苍白,跟云明熠对着干了两回,撇过脸去,不想起身,遇到了云泽英的冷眼,骂了一声“晦气”,不情愿地起身了。 云明熠听到了之南骂的“晦气”,登时额上的血管突突地跳了两下,还是没发作。 这野丫头嘴刁毒,说话没底线,专爱揭人脸皮。 打嘴皮功夫,云明熠不是对手。 云明熠安慰自己:不与野丫头一般见识,拉低了自己的层次! 这才缓下心中的一口气。 云明熠见自己的胞弟相迎,跨着威武的步伐而进,一屁股就坐上了云明礼原本坐着的主人位。 这颐园,他打探过了,是二叔留给云家后人的,不是单给他云明礼的。 他云明熠也是云家的后人。 父母已逝,长兄如父,坐上这颐园主人家的位置,合情合理。 李氏见状,高高地扬起笑脸,也坐上了苗氏原本坐着的位置。 颐园众人见状,心有气,但顾着颐园的场面,两排座椅纷纷地往后各自移了一个座位,空出最前的两个座位给云明礼和苗氏。 孙姨娘和云闰敏见状,大喜。 二人以为是长房的气势压了下来,给她们母女让出了尊位,正喜滋滋地上前往尊座走去。 之南悄无声息地伸了一条腿,若无其事地脚尖一勾,又迅速地收了回去。 孙姨娘不擦,直接摔倒在地。 之南毫不掩饰地嗤嗤笑了起来,“连路都走不稳,就该在家呆着,一个姨娘出来丢什么人呐!” 云闰敏赶紧去扶起孙姨娘,气呼呼地指着之南骂道:“你这个贱婢!如此不知尊卑登堂入室,还敢绊倒我娘!” 云润霖不在,云闰敏耍了云家嫡小姐的气派! 云明熠被之南噎了口气,正愁气没地方出呢,轻轻地拂了拂袖上看不见的灰尘,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李氏随手扶了扶她发间两枝金闪闪的金镶玉金钗,眼尾笑笑地瞄着。 今日,她是来看颐园的光景的。 颐园的光景确实如云丙和王嬷嬷说的那般,这班乡下来的穷酸破落户,哪里配上这颐园了。 骂了之南,便是骂了云凌霄,骂了云凌霄,便是骂了云明曲。 李氏的心里别提多畅快了! “哟!这气势,不知道的,都以为是云家的嫡小姐呢~不过是个庶女,放我家,那是丢去灶头当烧火丫头的,也敢出来撒野!这就是云大老爷家才能出的家教,别家也找不着了!” 之南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下巴,完全不看云闰敏,仿佛云闰敏不配入他的眼。倒是斜斜地瞟了一眼云明熠,又懒懒地瞟了一眼李氏说道:“哎,争着抢着给人当续弦继室的人,自己都管不好,哪能管好下面的人!” 之南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上梁不正下梁歪~” 李氏一听,脸都黑了,贴得好好的脸皮,都让之南揭开了大半,可恨的是,屋子里的,出了花倾落,谁不知道,之南说的都是事实! 李氏连狡辩的空间都没有,气得抖了抖,“你........” 花倾落,能让东陵国皇室放到宁澈的身边,岂止是身份摆在那里的事,东陵国贴着宁澈的皇亲国戚多了去了,独独挑上了他,那是因为他就是一个人精! 莫说是之前在李府见过一回,便知道李氏母女的品行,如今听着之南三言两句,他就理出了个七七八八。 “呵~”花倾落学着他五哥高贵的气质,懒懒地发了一个简约的感叹词,语气里,要多不屑有多不屑! 安桃聪慧,扶了苗氏往尊位上坐下。 云明礼撩了袍子,坐在苗氏对面的尊位上。 安桃使了个眼色,安可赶紧地上前扶了孙姨娘往末尾上座。 孙姨娘顿了一下,很不情愿,还是让安可扶了去坐下。 一来是无人再让尊位,二来是之南的话,放出去,哪也是挑不出理的。 不坐,只能站着,那便是之南口中的,放到灶头上去的了! 孙姨娘只觉得自己是兴冲冲的来,威风只耍了个头,就让人重重地打了脸,脸都快给打肿了! “云闰敏,颐园不是云府,是有规矩的,之南是大伯母的亲戚,是半个主人,一口一个贱婢的,听了失了云家的规矩!”云泽英端起茶引了一口,颇有家长气势地训了云闰敏一句。 在云闰敏的心里,云家只有云润霖能压她一筹,其他的,不过是穷酸破落户,嫡子嫡女又如何,人穷志气短,连她一个庶女都不如! 大伯母的亲戚!之南刚骂了李氏争着抢着给人当继室,云泽英便说之南是大伯母的亲戚,什么大伯母,不就是被抛弃的凌氏么?如此维护,不是打了李氏的脸! 云闰敏有李氏撑腰,哪里能受得了云泽英的教训,撇起嘴皮子正要反唇相讥,眼角扫见云明熠的眼神沉了沉,刚飞出嘴的一句话,出口只剩下个“你........”就刹住了。 李氏瞧见了此情此景,心里咯噔了一下。 云润霖落斑,云明熠是另起了心思,赏了云闰敏两分脸面。 再怎么赏连面,不过是个庶女,越不过云润霖去。。 可刚才云明熠的眼神,李氏瞧着真真的,他这是动了要抬举云泽英的心思? 154 万灵堂 李氏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云泽英不同云闰敏,嫡子男丁,若是抬举了,是可以与云润霖夺家产的。 云明熠的家产,那都是她李氏入门后,才置下了,如此白白便宜了旁人,叫她如何咽得下。 云明礼喝了一盏茶的工夫,云三捧了一本册子进入花厅,呈给了云明礼。 云明礼接过手,直接放在方几上。 族谱。 这样的东西,本应该是在云明熠的手上的,只是云明熠一想要甩掉云家这个穷酸包袱,才会到了云明礼的手里。 “前两日,我与大哥商议了,我膝下无女,想过继霄儿到我名下,大哥已经答应了。”云明礼一本正经地说道。 云明曲怔怔地望了望两位兄长,很快就明白了云明礼的意思。 云明熠对云凌霄毫无父女之情,而云凌霄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不论是云明熠,还是李氏,都不会给云凌霄一个体面。 而云明曲,作为一个女人家,孤身一人,有心却无力给云凌霄一个体面。 过继到云明礼名下。 云凌霄在名义上,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有父母兄弟护着,不会给男方轻视了去。 云明曲的心,一半苦涩,一半甘甜。 同是兄长,同胞血脉,心性却大相径庭,她尚且如此,她的霄儿,又当如何? 云明曲不忍地望了望云凌霄。 云凌霄的嘴角扬着一抹乖戾的笑,直勾勾地望着云明熠。 云明熠冷瞟了云凌霄一眼,对着众人威风凛凛地说道“我是答应了!二弟无女求女,为兄又怎能不答应呢!” “既然如此,今日便上告祖宗,记入族谱!”云明礼将族谱翻到已经提前写好的过继契约页上,率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云三将族谱转呈到云明熠的面前,云明熠毫不犹豫地挥笔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云三又将族谱送到云明曲面前,云明曲提笔在见证人处落下自己的名字。 族谱回到云明礼的手上。 李氏还没反应过来,云凌霄已经过继去了二房。 李氏看着云明熠对云凌霄毫无留恋,眼神倒是几次落在云泽英的身上。 李氏深吸了一口气。 云凌霄不过是个女儿,高兴贴点银两嫁出去,不高兴打发去给人当个继室续弦,都在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手上,怎么她还没怎么着,就失去了主动权。 这两日李氏可是打探得很清楚,云凌霄和富商林生钱过往甚密。林生钱是把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流水似的抬进了颐园,这才有了颐园的气派! 凌氏女,赠给林生钱当妾室,换来流水似的富贵,可是一笔好买卖。 刚入颐园,还不及细细盘算,摇钱树就让二房掳掠了去。 这穷疯了的二房,眼睛贼得精精的。 不仅掳掠了摇钱树,还想着塞个儿子来掳掠她大房的家产! 李氏整个脸都黑了! 李氏正想张口说什么,王嬷嬷端过安素送来的茶奉给了李氏,温茶盏碗重重地压了压李氏的手心,示意李氏稳住。 李氏这才又闭了口,只是饮茶压着心中的气。 正事办完了,便是闲暇的闲聊,等待法事开始。 王嬷嬷笑笑地对着云家二房夫妇贺喜道“二爷二夫人,是天生的好命,命里有时,招手即来,先是云家先人遗下的颐园,现在是云家的大小姐。” 孙姨娘看了王嬷嬷一眼,眼珠子一转,附和笑道“可不是,二房的风水就是好,大房的水都往二房的流,不怪今日二房富贵的气派模样,果然是二叔祖疼极了二爷二夫人,将颐园单给了二房。” 苗氏的眼皮子跳了跳。 这二人把话说得,好似二房强霸占了大房的女儿和家产似的。 云凌霄过继,是当着众人的面,酸里酸气的,那都是过了明面的,挑不出理来。 可颐园,二房之前是送了信去云府的,可如石沉大海无声。 云明熠当时是收到了二房来的信,只是当时他以为不过是一处破落小宅院,从没放在心上。 自然也就懒得回应。 如今,大房里有人说出这样的话,苗氏自然不肯在这样的场面里落人话柄。 “孙姨娘说笑了,二叔祖把后辈当一样的来疼。这颐园,二叔祖给的是云家的后人。这不,颐园里最敞亮的一片院子屋子都留着给大爷呢!只是大爷是云家里顶出息的,早早就独立了门户!” “立门户,是大爷的能耐!老奴总以为是云家先人不喜大爷,大爷才早早地立了门户,不想是一样的疼。大爷率妻女来祭,总算是上慈下孝的一片圆满。”王嬷嬷笑笑地道,话说得十分的得体。 云明曲看了看二人一唱一和的,眸色深深。 就在这时候,昌海来禀报,万灵堂法事就位,请众人移步前往。 一众人等穿园过林,来到万灵堂。 十余人同行,大房的女眷却落后了许多才到。 云明熠转身皱眉望了望,眼神掠过自家的女眷眸色中的诧异,显然,她们让颐园的气派惊到了! 原本来时的气势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搞得自己一家子倒像是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小户,特别是孙姨娘母女。 云明熠冷冷地扫了孙姨娘和云闰敏一眼。 这母女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惊诧。 李氏刚在花厅听到“万灵堂”三字,心中不由地嗤笑了一番,乡野人家,不止宗起何处,也敢用这三个字! 可到了地,有点傻眼了! 几乎一个宁园般大小的屋子,一半的地方建了层层的阶梯,密密麻麻地摆了很多的牌位,只有几个近祖的牌位用的是神武大陆的文字,更多的是看不懂的文字。 微微一怔后,李氏嘴角不露声色地嗤笑了一番。 云明礼这个食古不化的古板货,别的本事没有,倒是把祖上的孤魂野鬼都拢得紧紧的! 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落魄户! 李氏的目光落扫了一眼近祖的几个牌位,落在“云峻景”的牌位上,就这这位二叔祖,嗜赌如命,输了大半辈子,临了赢了个颐园,算是给云家留了个体面。 忽然,云峻景牌位旁边,一个牌位闪入李氏的眼帘! 扎眼得很!! 牌位上写着慈母凌宛菡之灵位! 155 最出挑的小姐 凌宛菡! 这三个字生生地扎了李氏的眼睛! 已经和离的凌氏,她的牌位怎么还在云氏的祠堂里! 李氏的眼神冰冷得很,扫了云明礼和苗氏一眼,这是存心要恶心她吗! 这场法事做下来,她要向凌氏叩拜多少次! 李氏脸色都黑了! 只是这颐园的上下,仿佛没一个看她的脸色! 她才是云家的长房长媳! 李氏觉得她的尊严受到了挑战,想让云明熠为她叱喝两声。 一回头,看到旁边的男人,一双英俊的眼睛迷离地盯着“凌宛菡”三个字。 这都多少年了,还是余情未了么! 李氏心头浮起了一口恶气,眼神瞟了瞟身边的王嬷嬷。 王嬷嬷收到李氏的眼神,一声冷言高起,“凌氏已经和离,她的牌位,怎么会出现在云家的祠堂里?” 颐园上下无人接话,仿佛没听见一般,该干嘛干嘛! 暴戾一击,竟然直接被无视掉! 这才是最暴戾的回击! 王嬷嬷忍不住颤了颤,回头望了一眼身边的李氏! 李氏气得直发抖,忽然身子一软,倒在云明熠的怀里。 云明熠一把抱住晕倒的娇妻。 王嬷嬷惊呼到,“夫人,夫人,您怎么了?” 孙姨娘和云闰敏赶紧地凑过去,紧张兮兮地扶着、问候着。 颐园上下一片漠然! 云明熠怀里的李氏气息不稳地喘了起来。 云明熠抱着娇妻急匆匆地走出了万灵堂。 李氏呼吸稍稍缓了些,仍是虚弱得很! 云三从万灵堂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跟云明礼说道:“大爷,随我来吧!” 云明熠看着云三的面瘫样,心里有几分不爽,但紧张着娇妻,还是跟着云三走了。 云三将云明熠引入颐园右面的一片院子里,就退去了。 孙姨娘和云闰敏腿脚快,随后赶到,王嬷嬷老胳膊老腿,隔了好一会儿才到。 李氏在屋内榻上躺下,又吃了一颗安心丸,整个人才算是缓了过来,弱弱地躺在榻上。 王嬷嬷、孙姨娘和云闰敏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云明熠看娇妻缓过来了,便安抚娇妻道:“你先歇着,我去万灵堂。” 李氏本想阻挠,但见王嬷嬷微微地摇了摇头,只得温柔地道一声“好。” 云明熠一走,李氏从榻上坐了起来。 孙姨娘赶紧地倒了一杯茶奉上给了李氏。 李氏接过,送入唇,怔了一下,青峰冒雨茶! 这是上好的茶!李氏也就是喝过两回而已! 李氏静静的,一双眼睛扫着屋子里的陈设,越看脸越黑,整个屋子的物件摆设,比她娘家的李府,有过之而无不及!更别说是云府了! 这等云府落成的时候,叫她如何见人! 李氏的心思,王嬷嬷自然一清二楚的。 孙姨娘服侍李氏多念,心里也看出来了个名堂。 孙姨娘悄悄地拉了拉王嬷嬷的手,真切地说道:“王嬷嬷,这颐园是云家的先人所遗的家业,如今先人要超生往极乐世界,我等后人理应送一送,夫人体弱不堪劳累,还辛苦王嬷嬷服侍,我与敏儿代夫人去送一送二叔祖,为夫人尽一尽心意。” “姨娘只管去,夫人那,我会与她说明白的。”孙姨娘的主意,极为妥帖,王嬷嬷满意地笑了笑,应承了下来。 孙姨娘领着云闰敏谦卑地跟李氏行了告退礼,才退出屋子。 二人退出了屋子,并没有直接往亡灵堂去,而是就这一大片的屋子略略地走了走。 云闰敏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才压住心中的欢喜。 这空出的一大片屋子,明显是留给大房的,堪比原先的一个云府,楼阁精致,风景隽雅,更胜李府。 云闰敏抓着孙姨娘的手,唤了一声“娘~” 知女莫若母。 单这一声掩不住的颤音“娘~”,孙姨娘就听听出了云闰敏的心思。 果不其然。 “颐园这般大,云府上下住进来,绰绰有余,像往前那般,独立开住个院子,便不必日日与二姐姐相见了。” 云闰敏越说眼睛越亮,手越发地抓得紧,“何止,颐园住了大房一家子。夫人和二姐姐生性高傲,从来都是不喜这群穷鬼,日日看了心烦,自然会将心思放在打压大房上,便不会处处为难我们了。我们只管隔岸观火,再从中得利。” 孙姨娘按了按云闰敏的手,满意地笑了笑,她的女儿果然聪慧,能想到夹缝求生之法。 不过云闰敏毕竟是年轻,入住颐园的好处,远不止眼前的日子松乏开来,孙姨娘细细地为云闰敏分析,道: “这颐园好气派,如果住进来,将来从这颐园出阁,脸面有了,再从颐园里添添嫁妆,日后在夫家,也能昂首立足。” 云闰敏眼睛登时越发地亮了起来。 林生钱静音财帛流水似的送进来,住了进来,她便是主人家了,颐园要脸面,就得为她添嫁妆。 颐园不要脸面,这么多的金银玉器,她平日里随随便便地收起几件,送出去当了换成银票。 日积月累的,小金库,不就出来了吗? 有了自己的小金库,来日出阁,风光也就出来了。 一想到这,云闰敏环视这片屋子的眼神又热切了几分。 “娘,我们赶紧去万灵堂吧,好歹是二叔祖留下的产业,今日法事,我们得把规矩做足了,把心意都表了出来,来日也能堂而皇之地入住这颐园,不至于让外头人说了闲话去。”云闰敏兴奋地扯了扯孙姨娘的手。 孙姨娘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的女儿,果然是明白人,比李氏和她的女儿,都要明白许多。 当日,孙姨娘不过是个卖身的丫鬟,除了几分姿色,一无所有,可她的女儿云闰敏,比她多了一个父亲可以仰仗,如今还多了一个比李府还气派的颐园。 不受李府荫蔽而出的颐园。 云润霖落斑伤了容颜,云凌霄乖戾粗野。 若是得当,指不定,两房相争,两败俱伤。 云闰敏便是颐园里最出挑的小姐。 云家最出挑的小姐。 这颐园里,最出挑的小姐。。 孙姨娘的眼睛闪闪的,激动地几乎蒙上一层雾。 156 打擂台似的 万灵堂的法事是安排了一天的。 上午的法事,进行得很顺利。林生钱请了青云城十位德高望重的得道高僧过来诵经,请了三十六位佛门僧人和三十六位俗家弟子助诵经。 场面,十分的壮观。 万灵堂的法事,参加的最认真的不是颐园上下,而是云明熠和孙姨娘母女。 云明熠作为长房长子,排在最前头,他本就生得英俊潇洒,面带威严,一叩一拜,极其认真,让来助诵经的佛门、俗家弟子们,无不称叹的。 孙姨娘母女被排在最末,在花倾落和之南之后,心中有气,又顾着场面,盘算着来日要入颐园,不好发作,郁闷了好一会儿。 不过,没过多久,就全身心地投入到法事的中去了,叩得真诚、拜得更真诚! 上午的法事中停,孙姨娘和云闰敏还额外地向着“云峻景”的牌位多叩首三次,极其地称心孝顺,赢得了外来的俗家弟子们赞赏的目光。 中午的歇息,留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吃饭。 颐园上下自己聚了一桌吃饭。 高僧和助诵的弟子,由林生钱安排了斋宴款待。 云明熠一家子,则安排了在左边的那片屋子里,自聚一桌吃饭。 吃饭的时候,云明熠给李氏夹了一块稣,“夫人,可好些了?下午是否也能去万灵堂拜一拜?” 李氏一听要她去万灵堂拜,心中浮起一阵烦躁。 凌氏的牌位摆在万灵堂,让她去拜? 莫说云氏的孤魂野鬼受不起,就是那凌氏,也不怕受了她的拜,断了轮回的路! 但,这样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李氏弱弱地揉了揉太阳穴,虚虚地说道:“妾身也想去尽一尽心意,可怕弄巧成拙,若是在法事上晕厥了过去,反而坏了事,耽误了二叔祖前往极乐世界,可如何是好!” 李氏幽幽地叹气,仿佛很是哀怨自己体弱误事。 若是换作平时,云明熠自然是要说心疼一番的话的。 可是今天,云明熠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好吧。” 没有疼惜的话,没有安抚的话,只是淡淡的一句“好吧!”,淡得让人感觉到其中有不满的意味。 吃了饭,孙姨娘扶了云明熠去另一个屋子歇息。 李氏怔了一怔,冷瞟了孙姨娘一眼。 孙姨娘不由地松了扶着云明熠的手。 云明熠淡淡地,一只手勾住孙姨娘的腰,往怀里紧了紧,几分热切地朝着孙姨娘说:“走吧。” 孙姨娘瞧了瞧李氏,心里权衡了一番,还是温柔地让云明熠勾走了。 云明熠和孙姨娘刚走,李氏就砸了一个盏碗。 王嬷嬷瞧了一眼,砸东西的手势,李氏和云润霖还真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李氏没有云润霖沉得住气。 一脸气呼呼的,摆在脸上,开口就骂:“今日行着先人法事呢,刚从万灵堂出来,现在就想着往塌上翻云覆雨去了。也不怕云家的那群孤魂野鬼超生不了。” 王嬷嬷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缓缓地说道:“夫人,我看着老爷是想入颐园来住,继承家业。这要继承家业,就要有继承家业的姿态。您这拜都不拜一拜的,传出去,老爷脸面无光!这才与您置气的。” “我堂堂一个城主府出来的小姐,能来这场法事,已经给是云家脸面了。要我拜,那群孤魂野鬼受得起吗?我怕他们受不起,魂飞魄散了,作孽!”李氏一肚子的不快化作言语倾泻了出来。 王嬷嬷从小服侍李氏,自然是知道李氏的脾气,小姐脾气,逆不得,越逆脾气越大。 王嬷嬷默默无语,收拾着饭桌。 颐园下人送了饭菜过来,却无人来伺候,只得王嬷嬷自己动手。 李氏气了好一会儿,出了屋子转了转,转到偏屋,听到偏屋里传来缠绵悱恻的欢吟声,差点踢了门。 恨恨的,又转回正屋里,又摔了一茶盏。 仿佛是故意的,偏屋的动静越发地大了,连孙姨娘承欢的声音都传了过来,“老爷,您慢点~” 孙姨娘的声音,酥酥软软的,带着娇嗔和娇喘,还有娇怒,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欢愉! 李氏听着,脾气越发得大了,一只手随意地摸了东西,不管不顾地砸了起来,劈里啪啦地,也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岂料。 正屋里,李氏摔砸的声音越大,偏屋里,孙姨娘的声音越发的急促,不断地喊着:“老爷!老爷!老爷!........” 正屋的动静和偏屋的动静,跟打擂台似的,一阵大过一阵。 不知道摔了多久,偏屋里的孙姨娘不喊了,正屋里的李氏才摊在榻上,哭得稀里哗啦的。 下午的法事开始了,只有云闰敏随着云明熠去了万灵堂,孙姨娘躺在偏屋里的榻上,起不来。 李氏泪眼婆娑地望着云明熠离去,云明熠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这是云明熠第一次如此待她。 李氏知道那男人不仅仅只是为了她不去万灵堂。 云润霖落了斑。 李府楼氏态度淡了。 云氏有了个颐园。 他的心里深处还藏了凌氏的身影。 李氏刚缓了下来的眼泪,又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王嬷嬷看着李氏倔强又委屈的模样,忍不住劝了一声:“夫人,偏屋里的那个起不来榻,不能去了,您若是现在去万灵堂,老爷也就知道您的好处。” 王嬷嬷看着李氏的模样,已经不敢提“孙姨娘”三个字了,只用了“偏屋里的那个”来代指。 李氏的脑耳朵里仿佛还在飘荡着孙姨娘越来越急促的欢愉声,脑海里浮起的却是万灵堂里云明熠望着“凌宛菡”三个字时候迷离的眼神。 人都死了,就剩下一块冷冰冰的牌位了,还勾着男人,是吗? 李氏的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随手抄了一枝鸡毛掸子,就要往偏屋里走。 凌氏的牌位摆在万灵堂,她砸不了。 偏屋里躺着的贱人,她还收拾不了么!! 王嬷嬷见状,赶紧地拦住李氏,不敢夺,只将她手里的鸡毛掸子压住,急切地说道:“夫人,万万不可!这是在颐园,不是在宁园!今日办法事,场面上人多,这人来人往的,不小心扬了出去,可如何是好呀!” 157 墨无言,他怎么来了? 李氏听着王嬷嬷劝阻的话,手一松,鸡毛掸子落到了地上。 李氏再恨,也明白此刻不能在颐园动手的道理。 当日,云润霖忍不了,在李府西厢院打了若萱,让之南当着楼氏的面拎了出来,以致于楼氏对云润霖的态度日渐冷淡。 当日,云润霖咬死不认。 如今,再传出她殴打姨娘的消息,怕是彻底坐实了当日之事。 为了云润霖,李氏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李氏几步摊在她上哭得死去活来,她第一次尝到了这种憋屈的感觉。 死了的,能给她气受。 活着的,也能给她气受。 死了的,砸不了牌位。 活着的,打杀不得。 李氏心里的怨气,只能化作泪水,倾泻而出。 “夫人,您小声点,若是让人听见了去,可不好.......”王嬷嬷小声地劝着李氏。 得了。 现在连哭,都不能有声音了。 李氏的心里委屈到了极点了,一双手死死地拽着榻上的被子。 斜对面的屋顶上,参天的大树荫下,斜坐着一个少女,嘴角挂着邪魅的笑意,摸了一个青果子送到唇边,咬了一口,看戏似的悠闲,看着刚才的一幕幕。 “霄儿,法事都开始了,你还不去?”忽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凑到云凌霄的身边,摸了瓦上的一个青果子送到嘴边,也咬了起来。 云凌霄斜眼瞟了一下老头子,淡淡说道:“不该你去吗?” “怎么是我去?你不是不让我见人吗?”老头子压根都不想去,一看到万灵堂上摆着的牌子写着“云峻景”三个字,他就觉得晦气。 “趁着还活着,去看看云家的后人,在你死后,是怎么祭拜你的,看看侄孙对你的孝顺!”云凌霄嘴角撅起一抹狷狂的讽笑。 云峻景一脸黑线,“孝顺个屁!没这个园子的时候,我流落街头,不见一个人给我一口饭吃,现在有了个园子,都争着拜我!没死,也给他们晦气死了!” 云峻景小声地骂了一顿后,一想到刚才听到李氏那句“耽误了二叔祖前往极乐世界”,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啐了一口,才平复了心情。 又碰了碰云凌霄的手肘,“你说,你买的园子,怎么舍得让这一家子没心没肝的住进来,你没瞧见李家那个小妮子见了我菡儿的牌位,都想砸了!可怜我菡儿,小半辈子的,全为了云家,连命都搭出去了!” 云凌霄转头冷冷地瞟着云峻景。 云峻景立刻刹住嘴巴,小声嘀咕道:“我就是心疼我菡儿,到头来,牌位入祠堂,还让一老婆子说三道四的。往后,要是让她们入了颐园,那还得了!” 云凌霄淡淡地说了一声,“偷鸡还得蚀一把米呢!” 大戏看完了,云凌霄兴头也尽了,缓缓起身,准备去云梦楼睡一觉,远远地就看见颐园门口立了一对父子。 青云郡郡守,墨无言。 墨无言的儿子,墨君羡。 “小墨怎么来了?”云峻景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声。 云凌霄剜了他一眼,云峻景很识趣的一闪,消失在颐园的屋顶。 隔空,四目相对。 云凌霄遇上了墨无言投过来的眼神。 墨无言微微一笑。 墨君羡,察觉到父亲的神色,顺着父亲的目光望了过来,遇见云凌霄的眼神,微微的点了点头。 云凌霄淡淡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们父子二人,便跃下屋顶。 万灵堂的法事刚开始,才行了叩拜礼的云明熠和云明礼就让云三和云丙分别请了出来,却是同去了正厅。 正厅里,坐着墨无言和墨君羡。 远远的,云明熠就认了出来,大吃了一惊,加快脚步迎了上去,“墨郡守和墨公子,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云明礼闻言,顿了一下,看了兄长一眼,因着他不住在颐园,“寒舍”二字,一时没反应过来,仔细一想,园子是二叔给后人的,兄长这么说,也没错! “云家二位兄弟好!未有请帖,冒昧前来,还望见谅!” 墨无言毫无架子,态度谦逊得让云家两兄弟惊讶。 “二位叔伯好!”墨君羡恭敬地向着云明熠和云明礼打了招呼。 墨君羡是出了名的冷面公子,一惯的生冷中的彬彬有礼,让人有点不习惯,也有种受了尊重的感觉。 “哪里,哪里!” 云明熠热情地招呼,只是招呼的话未说完,就让墨无言打断了。 “听闻,今日颐园为云峻景前辈做法事,墨某刚巧路过青云城,特来给云前辈行个礼!” 墨无言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言语间带着大丈夫的豪爽。 云氏兄弟愣了愣,立刻反应了过来,请了墨家父子往万灵堂而去。 到了万灵堂,云明熠本想请墨家父子往最前边的尊位上去,墨无言十分低调守礼,站在最后一排,先向着上面的密密麻麻的牌位行了三个叩首跪拜礼,墨君羡随父行礼。 云氏兄弟陪着排在最后一排。 此时,刚在屋子里哭完,用锦帕泡了冷水敷眼消肿的李氏,听到了门外急速的小碎步。 李氏一抬头,看见了疾跑而来的云丙。 云丙未到,李氏先抓了手边的一个陶瓷小摆件朝着云丙砸了过去。 云丙见惯了,习惯性地一闪,闪过了陶瓷小摆件,着着急急地向着李氏说道:“夫人,老爷请您过去万灵堂。” 李氏冷眼一剜,道:“不去!” 云丙喘了一大口气,焦急地说道:“夫人,墨大人来了,您还是去一趟吧!” 李氏冷笑,“哪个墨大人来了,都不去!” 刚才在偏屋翻云覆雨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的感受,如今倒是求着她去撑场面了! 云家一个破落穷酸户,到头来,还是要她姓李的来撑门面! 李氏冷哼! “不是,夫人,青云郡守墨无言墨大人来了万灵堂,您还是去一去吧!” 云丙是常年跟在云明熠身边的,见过场合,分得出轻重,不敢多说废话,耽误事,直接把墨无言的名头抬了出来。 墨无言! 李氏的耳朵嗡嗡作响,其他没怎么听见,就听见了“墨无言”三个字! 青云郡守墨无言,当初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向李府提亲的墨无言! 李氏的心,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他,怎么来了?? 他,可是知道了,她在颐园让人欺负了,特地为她而来的? 158 达官贵人云集而来 李氏怔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云丙再三催促了几声,仍不见李氏回过神来。 王嬷嬷向来是李氏肚子里的蛔虫,但这回却也是没看清楚李氏的心思。 这也怪不得王嬷嬷,当初墨无言提亲提得真切,李氏拒绝拒得利落,一门心思扑在如何让云明熠休了凌氏上。 所有的人,有所的眼睛,都看得真真切切的,都只觉得李氏是爱极了云明熠。 云明熠的皮囊,也不是一般的好看。 云家,在相貌上的传承,确实是极好的,男的倜谠、女的俊俏。 谁曾想道,一向骄傲的李氏,也有这样一番心思呢! 王嬷嬷以为李氏在与云明熠的怄气和青云郡守的威严之间犹豫,轻轻地拉了拉李氏的衣袖,眼神示意场面为重。 毕竟,青云郡守,是青云城主都地去巴结一番的角色。 李氏让王嬷嬷扯了一扯,这才回过神来,微微地抿了抿唇,缓了脸上的冷意,淡淡地对着云丙说道:“你先去回老爷,我晚点过去。” 云丙得了李氏的话,这才安心地回万灵堂复命。 云丙走后,李氏做到梳妆台前,对着菱花铜镜瞧了瞧,心里有一万个不满意,像沐浴梳妆,才发现这是颐园,不是宁园,没人过来服侍,做什么都不方便。 只得让王嬷嬷打了盆新水,细细地重新梳洗了下,又拿着王嬷嬷随身帮她带着补妆的脂粉,重新扑了扑。 曾经的青云城第一美女,这些年金贵地养着的,风华不减,少了当年的稚气,多了一份韵味。 李氏对着菱花铜镜里的美人儿眨了眨眼,看出了娇媚惹人的姿态,这才缓缓地起身,让王嬷嬷扶着,款款地往万灵堂走去。 万灵堂里,是庄严地佛经吟诵声。 李氏款款而入,来到云明熠的身边,悄悄地扫了一眼云明熠身边的墨无言。 巍峨刚挺的身板直直地立着,浓眉大眼之间,透露着威武男子的气息,与云明熠比,少了俊气,却多了几分男性的魅力。 云明熠看到娇妻来了,颜容姿态,已经和刚才在屋里的模样判若两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肃穆的场合,不合适多说什么,都跟着流程走着,该拜的拜,该起的起。 只是法事做到一半,云氏兄弟,又被下人请了出去。 尚未来到正厅,远远地就看见了好些人。 青云城城主夫人楼氏和儿子李长空。 近卫军首领郑飞携夫人冯氏。 还有青云城的一些达官贵人,云明礼很多不认识,全靠云明熠招呼。 云明熠长房长子的派头,越加的旺盛了。 不约而同的,这些官贵出奇的谦恭有礼。 云氏兄弟,心里明白的,颐园哪来这么大的面子,若是有这么大的面子,这些人早在上午来了。 如今,都是冲着那位路过的青云郡守墨无言来的。 青云城城主李啸若非有公务在身不在青云城,那也是要来作陪一番的。 众人随意寒暄了几句,都往万灵堂而去。 顿时,万灵堂的气势倍加! 许多俗家弟子看直了眼,这般的阵容气势,平生也没见过几回了。 墨无言肃敬在前,后来的人,无一敢喧哗的。 法事的场面越加庄严了几分。 法事在黄昏时分结束的。 多了这么一群达官贵人,晚宴则多了许多要忙的事儿! 林生钱是何等的眼力,早在这群官贵入万灵堂,他就从万灵堂抽身开来,忙活起来。 青云城有名的食肆厨子临时都让林生钱请了来颐园做宴席。 云泽英兄弟和林西羽去招呼佛家的高僧和弟子。 云明熠兄弟和林生钱自然是招呼墨家父子和达官贵人门。 虽说是素宴,可厨子把素菜做出了晕食的气味,席面上的妥帖得让人称赞。 李氏坐在女主人的位置上,看着坐在女宾座位上的楼氏,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这场面,给人一种李府来攀附颐园的错觉,李氏第一次觉得她的身份,压过了楼氏的身份了,有一种莫名的荣耀加身。 李氏悄悄地瞧了瞧主宾主位上的墨无言。 这一切的荣耀,都来自于他。 而他,可是为她而来? 墨无言仿佛感受到了一股视线,转眸望见了云明熠身边的李氏,娇艳动人,礼貌地笑了笑。 李氏心里咯噔一下响,不敢悄然垂落眸子,怕显得轻浮了,只得将眼神顺道扫过墨无言身边的墨君羡。 这样的眼神,落到旁人的眼里,不过是女眷在物色未来小姑爷的模样,没得说三道四的。 墨君羡,这样的英俊少年,的确会让各色女眷多看几眼。 下午的法事,云明曲和云凌霄都未参加。 云凌霄是睡大觉去了,云明曲是刚脉刚筑成,让云明礼劝去歇息了。 夜宴时候,姑侄二人姗姗来迟。 云凌霄扶着云明曲入席,十分的随意。 云闰敏却不动声色地咬了咬唇。 她特地地留意了李长空的神色。 开席以来,李长空的眼神一直都很飘忽,仿佛在寻找什么,直到云凌霄出现,他的眼神才安稳了下来,虽然只是礼貌地瞧了云凌霄两眼,可那两眼,眼底有极力掩饰住的流光。 云闰敏攥紧的手藏在桌下,孙姨娘瞧出情况,悄悄地在桌下按了按云闰敏的手,安抚了她一下。 孙姨娘,心里盘算了下,下午迎合了云明熠,给了李氏一场气受,怎么也得表示表示,让李氏心中的气顺一顺。 可巧,这姑侄来了! “姑小姐体弱,下午歇息去了,大小姐寸步不移地服侍着,可真是孝顺!可不似我这个没心肝的小丫头敏儿!”孙姨娘拉着云明曲高声赞了云凌霄两句。 孙姨娘的声音大的,席上的人,基本都听见了。 众人很自然地往云凌霄看了一眼,大都眉头微蹙,也不曾说什么。 孙姨娘下午也是身体不舒服,歇息去了的,可云闰敏,是一场法事全跟了下来的。 亲长有恙,稍作歇息,无可厚非,颐园之大,自有丫鬟服侍,不至于耽搁到小姐尊怀先人。 是服侍亲长,还是偷懒去了? 众人心中大都有个定论。 孙姨娘话说完,偷偷地瞧了瞧李氏。。 果然,李氏的嘴角微微地扬起小小的弧度。 159 林生钱巧借宝鼎 云明曲听出孙姨娘话里的意思了,不以为意,浅浅地笑了笑,“敏儿是最孝顺的,孙姨娘教导有方!” 孙姨娘得意一笑,很快,又明亮的眸子又暗了下来,她分明看到众女眷眼底的浅笑,笑中带着一丢丢的不屑。 云闰敏再孝顺,品行再端庄,不过是姨娘教导出来的庶女,上不了台面! 李氏笑了,笑得特别的灿烂! 这才是她想看到的:嫡长的小姐,品行不端,庶出的小姐,上不了台面,唯有她的润霖才是最好的! 她的润霖....... 一想到她的润霖,李氏的心,抽痛了一下。 过敏落斑了。 未曾想。 颐园宴席上,竟然有转机。 林生钱与郑飞一同端着茶水到主桌上敬茶。 因着主人家法事,宴席以上以茶带酒,也是尊重到了极致。 “老林,我可是听说,你们结下了儿女亲家了,恭喜了!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啊?”墨无言爽朗笑道。 “谢谢,谢谢!待择吉日,届时还墨兄光临!”林生钱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郑飞不由地愣住了,他也不曾想林生钱和墨无言有这样熟络的交情,竟然直接称呼墨郡守为“墨兄”! 林生钱圆滑,一双小眼睛骨碌骨碌转了一圈,又来到女宾桌上敬茶,先敬了全桌,才单敬城主夫人楼氏。 “李夫人,林某人有一事相求,还望李夫人能帮忙。”林生钱胖胖的脸堆满了笑容。 云凌霄一听,夹菜的筷子顿了一下,才缓缓地夹了一条青菜送入唇中。 楼氏笑笑地看着林生钱,眼角瞥着墨无言,“林老爷,但说无妨,但凡妾身能帮上的,定不推辞。” “是这样的,我林府未过门的儿媳妇前些日子过敏落了斑,可巧凌霄儿有药可解,只是需要借用李府的炼血青铜宝鼎淬炼!想跟李府借宝物一用。”林生钱毫不避讳地说道,大方真诚。 事及自家儿女,郑飞也过来敬茶道:“还请李夫人帮忙!” 楼氏沉吟了好一会儿,眼神一直在闪烁着。 练血青铜宝鼎,是李家的珍宝,一般人不知道。楼氏也是嫁入李府,生了李长空十年之后,才知道的。 新妇入府生子十年,小儿初长成,才告之,可见炼血青铜宝鼎在李府的地位。 李啸在外,楼氏不敢擅自主张,正想开口道一句“什么炼血青铜宝鼎?”搪塞过去。 忽然,云明熠身边的李氏猛地站了起来,惊诧地问道:“只要有了我李家的炼血青铜宝鼎,就能解了过敏落斑之毒?” 楼氏脸一僵,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氏。 得了,小姑子都把话说成这样了,她还怎么装糊涂搪塞? 一口血噎在喉咙间,林生钱鬼精,先与墨无言显露交情在前,再求炼血青铜宝鼎在后,有了李氏这个猪队友的小姑子这一句问,她再推辞搪塞,既是打了林生钱和郑飞的脸面,又得罪了墨无言。 青云城首富、禁卫军首领、还有一郡守大人,财、军、政三位大佬面前,楼氏只得浅笑道: “李府宝鼎,能解困,自然是不敢推辞,只是宝鼎乃李家家传珍宝,不曾离开李府,不好在我一介妇人这里开了先例。若需宝鼎淬炼汤药,还请移步到我李府炼药,可否?” 楼氏为人谨慎,折中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在李府炼药,不怕其中出了岔子,伤了李家的宝物。 林生钱听见楼氏答应了,喜形于色,又转头向着云凌霄问道:“凌霄儿,你看........?” 炼血青铜宝鼎不出李府,难不成她还把兰媚儿送去李府住上十天半个月的炼洗髓汤药? 显然是不可的。 不过,云凌霄看着眼露精光的李氏,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邪笑,淡淡地说了句:“好。” 林生钱高兴地向着云凌霄道了句“谢谢凌霄儿!”,转身又向着楼氏道谢:“谢谢李夫人!” 是夜,林生钱更是出了十分的精神头,招呼着颐园的客人,摆出了颐园拜把子兄弟的姿态了。 晚宴吃了一个多时辰,怕众人劳累,林生钱做了圆场,委婉而得体地送走了佛门中人和达官贵人。 墨家父子留宿颐园。 林家父子也留宿颐园。 云明熠一家子,更是得留宿了颐园。 李氏暗地里让云丙回宁园领了自家的丫鬟取了衣物首饰不动声色的入颐园来。 乍一眼看去,绝看不出,她是今日才进的颐园,仿佛原原本本就是颐园的女主人。 云明熠心情大好,对李氏在万灵堂和晚宴上的装扮和表现十分的满意,对她暗里的这番安排更是满意。 这下子,把他颐园长房长子的派头装点的十足地像样。 于是,晚上,自己在屋子里喝了点酒,嘴里喝着酒,心里得着意,眼睛瞟着娇妻还在妆台前修着妆。 忽然觉得今夜的李氏有点格外的娇媚,心里有了几分懊恼午饭后与她的怄气。 云明熠喝得有点醉醺醺的了,但他仍想补偿下李氏。 他摇摇晃晃地走到李氏的身后,俯身在李氏的颈窝处蹭了蹭,低哑着声音,情义缱绻地喊了声:“夫人.......” 李氏脸一黑,她如此精心装扮,是想到园子里转转,看能否碰到........ 哪知道,云明熠蹭了过来,蹭得她一身的酒气。 李氏蹙眉推了云明熠一把,云明熠当是她小姐脾气的情趣,直接将她抱上了榻。 云明熠想起中午时分在偏屋榻上的卖力,孙姨娘的急促的欢愉声几次盖过了李氏的摔砸声,心生歉意,特别地卖力地活动起来。 事后,云明熠沉沉地睡去。 李氏一脸嫌弃地推开云明熠,爬下了榻,让丫鬟红叶烧水沐浴,重新细细地装扮了一番,又坐在妆台前精致地描妆。 红叶看了李氏好几眼,也不敢问什么,只是好好地伺候着,挑了最美艳的珠钗为她插上。 李氏对了菱花铜镜瞧了又瞧,换了几次的珠钗,最后选了一只金颤颤的蝶戏花步摇插上,才算满意! 这么娇嫩的打扮,几乎快赶上她的女儿云润霖了。。 最后,李氏捡了一张口脂红纸,重重的抿了一抿,唇色瞬间娇艳若滴血,这才满意地起身往园子里走。 160 爱到骨子里去 红叶刚伸手要去扶她,李氏淡淡说道:“老爷睡深了,你留下伺候吧,省得夜间着凉了,明日不好待客。” 红叶轻声道了声“是。” 红叶刚要守在门口,李氏瞟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去榻上伺候。” 丫鬟一惊,一时间不知道李氏是什么意思。 这些年来,李氏只是在无可奈何之下,抬举了孙姨娘,今日老爷刚宠了她,怎么就.......? “还不去?”李氏冰冷地催促了一声。 红叶不敢不从,颤颤惊惊地,刚要爬上榻,又听到李氏冰冷的声音,“慢着!” 红叶刚回头,就看见李氏不知道从那里摸出了一颗药丸给她,“吃了它!” 红叶抖着手接过药丸,这东西,她知道。 孙姨娘落了七个月大的男胎后,这东西放入了孙姨娘的汤药里,后来孙姨娘就再也没有怀上孩子。 李氏既然恩赏了,她就得吃,不吃,更没好果子吃! 红叶垂下眸子,吃下药丸,轻手轻脚地爬上了榻,让云明熠搂入怀里去了。 李氏见状,在屋子的香炉里点起了香。 没过多久,香味渐渐弥漫了整个屋子。 红叶,忽然觉得身热躁动了起来。 原本睡得沉沉的云明熠,仿佛也躁动了起来。 李氏踏出门槛,合上门,从门缝里瞧见榻上的帷幔让风垂落了,隐隐约约迎着贴在一起扭动的影子。 屋子里的喘息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里,比中午时分要大上许多,急促上许多。 李氏的侧眸望了一眼偏屋,嘴角勾起一抹报复的笑意。 一炉的香,够偏屋里的人,听上整整一夜的喘气声了。 孙姨娘不是很爱动静吗? 比她还年轻的丫鬟,在云明熠的怀里,整整地叫上一夜,让孙姨娘也感受感受那样闹心挠肺的心情! 今夜的颐园,特别的安静,李氏小心翼翼地走了大半个园子,都没瞧见一个人。 她不知道,云凌霄已经吩咐了下去,今日法事圆满,上下辛苦,赏了下人们不必守夜,各自休息去。 大小姐的话,吩咐了下去,又是忙了一整天的,大都累趴下了,沾床就睡了,除了几个在外围守卫不入内宅的家丁。 所以,今夜,李氏注定不会碰上一个下人。 走了很久,李氏都没碰见,她想碰见的人,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玩灵堂门口。 她觉得晦气,刚想走,就听到一声威武的叱喝声:“谁?” 李氏心一惊,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今日,她留心听了他大半日的声音。 李氏推门而入,看到了地上盘坐着一个威武刚硬的男人。 男人的手里拎着酒瓶,喝得有些醉眼迷离。 墨无言。 “墨大人,您怎么在这里?”李氏柔柔弱弱地进去,娇娇滴滴地问道。 “你是........?”墨无言眯着眼睛问道。 李氏忽然一怔。 他,认不得她? 当年,他前来提亲,她让人百般刁难,刁难到几乎是羞辱,可他仍痴心不改,直至她嫁给了云明熠,才伤心离去。 如此爱她入骨,又怎么会认不得她! 李氏闻着幽幽袭来的酒气,忽然醒悟过来,他喝醉了,才认不得她! “我是李吟,李啸之妹,李吟。”李氏缓缓走近墨无言,忍不住伸出手,想扶起他。 若是大庭广众或是他清醒的时候,她是不敢的。 可此刻,他喝醉了。 醉酒之时,什么事情,都是说不清楚的,酒醒了,也是说不清楚的。 当年,她就是这么拿下云明熠的。 当年的活,重新拿上手,更是有种轻车熟驾的感觉! 手尚未碰到墨无言的衣袖,李氏的脚轻轻地踩了下自己的衣裙,弱若无骨地跌了过去。 当年,也是这么一跌,就跌入了已经有美妻的云明熠怀里。 当年有凌氏的云明熠尚且受不住她这一跌。 何况这个心仪了她多年未娶的男人? 李氏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手的笑。 不料。 眼看就要跌入墨无言的怀里,忽然墨无言一闪,整个人原地消失了,李氏整个人摔在地上。 玩灵堂的地砖有些粗糙,摔得李氏胳膊生疼,眼角夹着泪花。 “墨大人,我是李吟啊!”李氏眼角噙着泪花,柔弱受伤地提醒道。 闪现在另一处的墨无言,拍着脑袋,仔细地在脑海里搜寻记忆,搜了很久,还是没有印象,迷惑地问道:“哪个李吟?” “青云城,从来只有一个李吟!”李氏委屈又骄傲地说道。 这倒不是李氏瞎吹,青云城,还真是只有一个李啸一个李吟,只因为李府老太太蛮横,在儿女取名后,不愿意有人同名,不论老少,逼着同名人家改了名。 可墨无言仿佛还是没有想起来,又猛地,仿佛意识道什么,对着李氏说道:“这位姑娘........夫人........夜深了,早些歇息!” 说完,墨无言摇摇晃晃地往玩灵堂的门外走去。 临走远,墨无言,又忍不住回头往万灵堂里望了一眼。 跌坐在地上的李氏,心里拔凉拔凉的,在墨无眼回头的瞬间,又热了起来。 他是装醉么?他始终还是记挂着她是吗?才会不舍地回头了。 李氏抿了抿唇,毕竟,她已经不是当年未出阁的姑娘了,她已经是云明熠的夫人了。 在他的心里,她还是曾经的姑娘,是吗? 在他的心里,她已经是别人家的夫人了,是吗? 所以,他才不知所措地称呼了她姑娘,又称呼了她夫人。 李氏回头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牌位,心里的厌恶越加的强烈了。 万灵堂对面的屋顶上懒懒地斜坐着一个少女。 云凌霄闲散地看着玩灵堂里的一幕。 忽然一串冰糖葫芦塞到她的手里,同时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吃吧,晚上没吃什么,还是那么挑食!” 云凌霄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吃了起来,含糊地调侃道:“墨伯伯魅力比当年更甚!” 墨君羡无语地看着云凌霄好一会儿,才扔给云凌霄一个词:“恶趣!” “听说墨伯伯当年往李府提亲过,痴心一片,如今人家送上门来,怎么不收了人家一片情义呢!”云凌霄淡淡地问道。 若不是当日追拿白狼王兽,在怡香堂上听了孙姨娘的回忆当年,云凌霄也没想到,墨无言会看上李氏。 不过,李氏,确实貌美,看上也不足为奇。 “盼着给自己亲爹带绿帽的,天底下,也就出了你这么一号人吧!”墨君羡淡淡地说道。 “呵呵~”云凌霄满不在乎地说道:“准他给我娘戴绿帽,就不准给他戴个绿帽?” 墨君羡闻言,差点从屋顶摔了下去! 这个报复心强烈的女子! 当年上李府提亲! 墨君羡眼神悠悠地穿过玩灵堂的大门,落在写着“凌宛菡”三个字的牌位上。。 大约,真是爱到骨子里去了,才会去李府提亲吧! 161墨无言的记忆力和眼神 墨君羡,漫不经心地眼角瞟了一眼云凌霄。 貌美如斯! 难怪他家老头子当年会去李府提亲,又难怪他家老头子会孑然一身。 墨君羡! 他家老头子是有多羡慕云明熠,才会给他取这么个名字! 明明是他家老头子遇见得早,爱上得早,偏偏输给了云明熠! 为了心爱人的幸福,不惜去李府提亲! 云凌霄吃了两颗冰糖葫芦,忽然瞧见墨君羡看了她好一会儿,将手里的冰糖葫芦伸到他面前,问道:“想吃?” 墨君羡看着眼前的少女一脸的纯真,忽然扭过脑袋,朝着自己嗤笑了两声! 他才不想走他家老头子的老路呢! 墨君羡冷冷地丢下两个字“不吃!”,缓缓起身,一闪,消失在屋顶。 墨君羡走了,云凌霄还在看戏。 万灵堂里的李氏,心热着,咬了咬唇,她多年未见此人,如今难得一见,定不能就此作罢。 就此作罢,当要遗憾终生了吧。 李氏从地上爬起来,往清宴庐去。 夜宴后,她听得仔细,林生钱安排了墨无言单住清宴庐,墨君羡单住翩若居。 单住。 这样寂静的醉夜,太合适了。 李氏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清宴庐,推门而入,竟然空无一人。 他喝醉了,自然不会那么快回到,不过也快了吧! 李氏从腰间摸出一包香粉在香炉里点燃,才爬上了榻,摆了一个妖娆的姿势等着。 忽然,困意袭来,竟然不知不觉睡去。 李氏的脑袋刚从手上滑落到枕头上,门就被踢开了。 云凌霄屏气入内,手一扬,被子包了李氏夹在腋下,又随手抓了李氏落在枕边的帕子将香炉包了起来拎走,闪出了清宴庐。 路过左边一片屋子的时候,听见下人房里云丙感叹道:“这种时候要是有个暖床的丫鬟,多好啊!” 忽然,云丙的屋子里灯被风吹灭了,屋子里起了一股幽幽的香味,榻上滚落了什么! 云丙一惊,刚想摸黑起来点灯看情况,就让一只香软的手勾住了脖子,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销魂地响了起来,“墨大人........” 云丙心里乐了! 颐园的丫鬟想爬青云郡守的床,爬到他这里来了! 送上门来,不要白不要! “诶~妹妹~让哥哥我,好好疼疼你.........”云丙销魂地应道。 春香浓,痴狂的欢吟声阵阵,惊了树梢上的鸟,扑腾扑腾翅膀飞走了。 墨君羡无语地捏着立在树梢往屋子里瞧春色的云凌霄的手,卷风往翩若居飞走。 这小气的女子!也不顾脏了她的手! 凌空飘落在翩若居的院子里,一落地,墨君羡就冷冷扔开云凌霄的手。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你着恶趣的习惯?”墨君羡冷冷地说道。 云凌霄看着一本正经的冷面公子,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恶趣?那我去把那女人拎回来,放回墨伯伯的榻上去?” 云凌霄一副说干就干的模样,已经抬了脚要走人。 “站住!”墨君羡一脸黑线,幽幽叹了口气,喝停了云凌霄。 把那女人丢回他老头子的榻上,也是难为了他家老头子,好歹老头子养了他这些年。 “那是怎样?”云凌霄回头倚着一棵树,带着点痞味道,浅笑地问道。 明明是个女娇娃,墨君羡却看到了一股少年公子郎的雅痞帅气。 “就这样吧!”墨君羡无语。 一个想爬床,一个求暖床,两人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不忍为难了他加老头子,也就只得放纵了这女子。 墨君羡看着略带得意邪笑的云凌霄,冷了冷面,说道:“夜深了,早点回去歇息,不要再搞这些无聊的恶趣了!” 云凌霄笑笑,不语。 夜深了,玩够了,是该回云梦楼睡觉了。 云凌霄转身想走人,忽然一盅汤水横在她的面前。 云凌霄嗅了嗅气味。 雨花虫结竹荪炖乳鸽汤。 这才接过手,掀开盅盖,送到唇边,喝了起来。 墨君羡扯了扯嘴角。 麻烦的女子。 挑食又懒食,不投喂合她口味的,她可以敷衍了事。 整个宴席,人人称道好,她就只吃了几根青菜。 他给了一根冰糖葫芦,她就准备吃了完事。 将她养大,着实是辛苦了他凌姨。 只是凌姨一走,就没人管得了她了。 云凌霄喝完汤,将盅壶还给墨君羡,才缓缓往云梦楼走。 尚未到云梦楼,远远地就看见墨无言拎着酒瓶坐在芙蓉池边上的汉白玉花岗岩亭子里赏花。 明月照芙池,醉看风拂影。 有点孤寂啊! 刚才怎么不睡了那个李吟呢?云凌霄纳闷着。 忽然看到云明曲从落樱筑的方向走来。 云明曲看到亭子里的身影,停了停脚步,望了许久。 墨无言察觉云明曲的气息,放下手中的酒瓶子,走出亭子,来到云明曲面前,有些酒气,醉眼里甚是清明,爽朗笑道:“打扰到明曲妹妹了。妹妹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明曲妹妹? 云凌霄目光一凛。 云明曲怔了怔,礼貌地浅笑问道:“墨大人认得小女子?” 墨无言笑道:“常听.......人,提起。” 常听......人,提起? 各在一地的云凌霄和云明曲同时蹙眉思索。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个清凉的声音响了起来,“明曲姑姑,我给您送羊角灯来了!” 花倾落手里提着一只羊角灯出现,笑盈盈地凑到云明曲身前,将墨无言和云明曲隔开,眼角不怀好意地扫了墨无言两眼。 “这位是云家的哪位公子?”墨无言看了花倾落一眼,愣了几息,又爽朗地笑问道。 云家哪位公子?花倾落笑里藏针地挑了挑眉。 虽说他也是长得俊美,可实在没一点与云家的人像,不知道这墨大人哪来的眼神把他看成云家的公子! 想跟他父子看中的明曲姑姑套近乎?!别说是门了,窗户都不给他留一个! “我姓花,是花家的公子,我爹留我在云家照顾我们家明曲姑姑!”花倾落笑笑地说道,把“我爹”和“我们家明曲姑姑”咬字咬得特别重。 傻子都听得出来,他话里的意思! 何况是墨无言! 墨无言让花倾落逗笑了,“明曲妹妹,这孩子,真有意思!夜深了,墨某不打扰了!” 墨无言两袖一挥,坦荡地走了。。 云凌霄一双漂亮的眼睛眯了起来:墨伯伯的记忆不是挺好的嘛!眼神也分外的好! 162 秋(囚)霓(你)终生 墨无言走了。 花倾落贴心地将云明曲送入云梦楼,出来,直接往隐在假山中的云凌霄走去,将手中的羊角灯塞到云凌霄的手心里。 羊角灯,做得十分的精致,四角高高翘起呈现欲飞状,很有东陵国的风味。 羊角灯四面雕刻芙蓉花纹的镂空糊了明纸,里面放的不是蜡烛,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发出的华光映在地面上,是出水芙蓉的影子。 乍一眼看去,又矜贵又骚气得很。 和她脖子上的那颗镂空芙蓉玲珑坠子,倒是很搭。 云凌霄饶有兴致地将羊角灯往上提一提,瞧见羊角灯下挂着一块精致的小木牌。 微微一动,小木牌凌空转了起来,可爱得很! 抓稳了小木牌,就瞧见了上面刻了一首诗。 生来繁华开, 终去入梦来。 霓裳转千华, 秋水浮生怀。 云凌霄瞧了一眼,嘴角就浮起一抹笑。 东陵国的流氓,还玩藏头诗。 生终霓秋。 秋(囚)霓(你)终生。 云凌霄看着这首藏着威胁意味的藏头诗,舌头抵在下牙槽,嗤笑了两声,目光还是让这盏精致的小羊角灯吸引住了。 情诗写得不怎样,羊角灯做得还不错。 云凌霄松开小木牌,提着羊角灯,踩着轻快的小碎步,在羊肠小道上转了又转,转了很久,才回云梦楼。 是夜,云凌霄做了一个梦。 梦里,东陵国的流氓在她的耳边说:“等我一年,如有违约,囚你终生。” 晨起后,安可来伺候,瞧了瞧她家的小姐好几次。 下楼后碰道秋月,忍不住地秋月打起玩笑来,“我们家大小姐,今日可真漂亮!” 秋月笑问:“大小姐,哪日不漂亮了?” “不一样。今日的大小姐,一大早起来,嘴角弯弯的,挂着笑意,看起来就像天上的透亮的月牙儿,好看地很。”安可笑道。 大小姐笑得像天上的月牙儿? 秋月有点想象不出来。 秋月正向上楼去瞧瞧,就听见安可甜甜地唤了一声“大小姐!” 秋月转身,眼睛睁得老大老大的,圆圆的,看着云凌霄,移不开眼! 她想问一句:我能说,大小姐嘴角挂着的弯弯微微弧度,比天上的月牙儿还好看吗? 云凌霄走远了,秋月都没回过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秋月的眼睛前凌空挂了一只修长的手掌,挥了挥。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之南十分不满地看着秋月,这小丫头,都不知道给什么迷住了,他来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看大小姐呢!大小姐可真好看!”秋月一脸的小迷妹。 “她好看?有我好看吗?”之南只觉得心里酸酸的,以前秋月只觉得云凌霄厉害,现在又觉得她好看,越发的满心,都是这个大小姐了。 秋月回神望了一眼之南。 之南面色苍白,可也掩饰不住身上的一股俊秀灵动! 秋月的脸蛋微微地发热。 她想说,之南也很好看,一点也不输给大小姐的好看! 之南看着秋月的模样,还以为自己比输了,想了想,云凌霄确实长得漂亮,自己和她比,只有一个优势了,于是拉了秋月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你摸摸,我比她小,比她嫩,皮肤比她好!” 秋月没摸过大小姐的脸,不知道谁的更好! 她只觉得之南的皮肤,水嫩水嫩的,滑滑的,像豆腐一般,让人起了想咬一口的冲动。 咬一口........ 之南的手,咬起来,口感挺好的...... “你看,还是我好吧,以后你只看我就行了,不要看她了。”之南大大咧咧地哄着秋月道。 只看之南....... 之南那么好看,只看她....... 秋月的脸忽然烧得更厉害了,通红通红的,摸着之南的脸蛋的手指都有发烫的温度。 “秋月,你的手怎么这么烫?不是昨夜着凉,生病了吧?”之南抓着秋月的手,紧张地问道。。 秋月赶紧甩掉之南的手,让之南的手握着,只会越发的烫人。 163 吟儿悔了 昨夜,秋月没有着凉生病。 但昨夜,着凉生病了好几个人,都是左边那片屋子的,有主,有奴。 云明熠生病了。 云丙生病了。 李氏生病。 红叶也生病了。 王嬷嬷请了孙姨娘和云闰敏去照顾云明熠,她自己去照顾李氏,又将宁园大半的下人都叫了过来颐园伺候。 宁园大半的人来了,自然东西也得搬过来了。 李氏躺在榻上,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身上有各种暧昧的痕迹。 所幸的是,她去逛园子前下了重香,云明熠先后卖力地和妻妾缠绵恩爱了两场,已经是精疲力尽了,又迷香动情和年轻的丫鬟干菜烈火了一夜,简直被掏空了身子,无暇顾及她。 李氏褪去了身上的衣裳,忍着各种疼痛,让王嬷嬷给她浑身上下擦消肿散淤的药。 一看到自己身上的虐痕,她就觉得恶心。 昨夜,她以为她勾着的男人是她心里念了很久的墨无言,特别的热情。 男人特别的能玩,玩得特别的野,下手没个轻重。 她唤他墨大人,他自称能疼人的情哥哥,粗野的话和粗野的动作连连,她只当他是想极了她。 毕竟他为他孤身那么多年,她忍着各种不适,用尽了热情去配合。 男人折腾了她一夜,她迷迷糊糊地热情配合了一夜。 她当是两情相悦难自抑。 未曾想。 午后醒来的时候,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不是高大威猛的墨大人,而是粗鄙不堪的云丙。 云丙压着她,哈喇子在她的颈窝里流了黏黏的口水。 李氏一想到当时的情景,身子忍不住地颤抖了起来,恶心得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醒的时候,云丙卖力过度,仍然是近乎晕死的沉睡状态。 李氏气得抓了落在枕边的蝶戏花步摇就要割了云丙的脖子,是王嬷嬷阻止了她。 王嬷嬷急切地分析道:“夫人,切莫不可!云丙若是死了,一收尸,定是要惹人怀疑的。起了疑心,若是查了起来,可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李氏这才恨恨地丢了手中的步摇。 李氏羞恼地问道:“嬷嬷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王嬷嬷不敢说,她在屋外陪了他们二人大半夜,眼睁睁地看着二人痴狂地交合。 云明熠睡着的屋子动静过分的大,闹了整个夜,吵得人不能入眠。 闹到下半夜的时候,王嬷嬷起了疑心,就偷偷地开门缝,瞧见了红叶,她怕李氏知道了醋劲大,在墨郡守的眼皮子底下掀翻脸,寻了李氏去。 寻了一圈,在云丙的屋门口听到动静,仔细一听,竟然有李氏勾人的声音,李氏深情缱绻地一声一声地唤着:“墨大人,墨大人,墨大人........” 原以为真是墨大人,王嬷嬷都打算离去了,却听到云丙的声音,“小娘子,疼你的情哥哥在........” 王嬷嬷脸一黑,直接推门而入,乌漆墨黑的屋子里,看不见,听着声音,闻着气息,也能感受道两人的难分难舍,颠狂得听不进人话。 摸着黑,王嬷嬷刚近榻,老胳膊老腿要扯开人,就让人一脚踢中了心窝子,差点送老命。 只得艰难地爬出了屋子,守在门口。 “墨大人,吟儿,这些年,日日夜夜的,在心里想着您,您多疼疼吟儿.......” “墨大人,您想着吟儿,念着吟儿了,是吗?” “墨大人,您如此威武,吟儿悔了,吟儿悔了,您多疼疼吟儿.......” ......... 王嬷嬷守在门口,听不见云丙粗野不堪的话,因为她的耳膜已经让李氏露骨的欢吟表白和主动的勾引炸懵了。 今日如此痴狂,当初为何一再羞辱上门提亲的人? 即便是从小伺候大的人,王嬷嬷也是惊到差点跌出了眼球。 这样的场面,这样的话,王嬷嬷是不敢如实和李氏说的。 王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奴也是午后时分,见屋里躺着的人是红叶,担心夫人寻了出来,才知道的。” 昨夜的点点滴滴,李氏印象深刻,只觉得恶心羞愤地要命,这样的黑色场景,她必须得摸清楚了,还有谁知道! “嬷嬷,你莫要骗我!”李氏的眼神冰冷得能杀人。 “我怎么会骗夫人呢!这园子大,老奴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夫人的。幸好,初入园子,进进出出的,也就我们这几个人。昨夜老爷和红叶闹了一夜,偏屋里的那位,也是一夜未眠,到了天亮,都补觉去了。” “云闰敏呢?”到了致命时刻,李氏出奇的心细,问了无人牵绊住的云闰敏。 “她今日拜了一日,很是疲累,昨夜早早的就入眠了。”王嬷嬷掀起眼皮子看了看李氏,她可不想李氏在恼极了胡乱处置人,反而露了马脚。 李氏倒了,自然没她王嬷嬷的好日子过。 王嬷嬷老皮粗糙,手指摸在李氏娇嫩的皮肤上,咯得慌,碰到淤青处,李氏忍不住的抽了抽起,起了脾气,骂道:“你点轻点........” 李氏简直想换个人伺候,又立刻意识到,此刻,越少人知道越好,只得忍着脾气,继续让王嬷嬷擦药。 云丙病得也厉害,不过心里还是美滋滋的,夜里的那个吟儿妖娆地过分,热情得过分,配合地过分,他要什么,都给!毕竟初入颐园,不敢声张,只是整日心情美美地病着。 至于云明熠,王嬷嬷逢人就说老爷仁孝至极,为了操办先人法事,都累病了,也是赢得了一片的称赞声。 于是,云明熠也是病得美美的。 几个人各自养了好几日,都缓了过来。 待到云明熠和李氏缓过来的时候,连云润霖和剩下的下人也都搬到颐园了,美其名曰:为父母侍疾。 一场法事,各自风流,一场夜里受寒病,大房悄无声息又合情合理地入住了颐园。 两家合住颐园的日子,也就平静了几日。 随着大房在乡下庄子里的下人也传回了颐园,大房的气势渐渐地出来了,压住了二房。 可再怎么压制,也是客客气气的。 主要是因为,法事的第二天,墨无言公务在身走了,可留下他儿子墨君羡。 墨君羡住了几日,也走了,是让云凌霄气走的。。 两尊大神走了,大房开始从各个方面争夺颐园的主事权。 164 只杀不埋,渣! 墨君羡走的时候,脸冷得要命,显然是生气了。 云凌霄也没弄明白,他生什么气。 明明在颐园住的好好的,每天闲来无事,就在翩若居的院子里练剑的。 云凌霄隐隐约约就觉得墨君羡从前几日就怪怪的。 那天,云泽英从青云学府回来,整个人有点低沉,低着头直接往隐华轩而去,闷闷地关在屋子里,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泽英是怎么了?极少这样的,可是在学府遇上什么事了?”苗氏在饭桌上关切地向云泽雄打听了一下。 云泽雄嘴角弯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只道了一句:“我哪知道!” 云泽雄什么都没说,可眼尖的人都瞧着,他可是什么都知道! 晚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云明礼、苗氏和云明曲听说云明熠病了,早早地放下筷子,去了探望云明熠。 长辈一走,之南就开口问道:“什么情况?我怎么瞧见云泽英脸上有个秀气的巴掌印?看着是让个姑娘给打了?” 花倾落一听,抿嘴偷笑。 宁澈走后,花倾落代管药诀宫,此刻偷笑,显然是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云泽雄心里虽然有气,可毕竟云泽英是他亲兄长,怕事情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添油加醋的,越发的不成样子。 “我哥跟玉颜师姐吵架了........”云泽雄闷闷地说道。 “玉颜师姐?谁呀?吵架?还敢动手打云泽英?”之南嘴里啧啧称怪,一连问了几句后,忽然脑子一转,清明了起来,眯着眼睛笑笑地问道:“云泽英的女朋友吧?吵架被打了?该不会是偷吃被发现了,才被打的吧?” 云泽雄睁大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之南长的是什么脑子,他才说一句,之南就猜了个事情的七八成! “我哥才不是那种人呢!肯定是那姑娘认错人了!”云泽雄忽然恼羞成怒地吼了起来。 “什么姑娘?”云凌霄原本闲散的眼神忽然一冷。 云泽雄吓了一跳。 他姐平时没怎么管他们,可眼神里出现这种冰冷的时候,那是一准的往死里收拾人的。 “就是.......就是........”云泽雄结结巴巴的,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是招惹了烟花馆子的姑娘,让人家找到颐园来了,让云三打发了,又找到青云学府门口堵人去了呗!那姑娘没见着人,托人给云泽英送了一封情书,辗转落到苏玉颜的手里去了。然后,云泽英的脸上就有了个巴掌印!”花倾落三言两句就替云泽雄把话说清楚了。 云凌霄本来冰冷的眼眸子,听了花倾落的话,猛地晃了晃,仿佛没那么冷了,还仿佛看上去有些心虚的感觉。 “什么烟花馆子?”云凌霄淡淡地问了一句。 “清丽庭的舞妓,名叫紫苏,自己赎了身,来颐园投奔颐园的大少爷,说什么甘愿给颐园的大少爷为奴为婢。 来了颐园门口两回,云三让人给打发走了。那姑娘也是痴心一片,就跑学府门口堵人去了,等了半天,让学府的人打发走了,临走就托人给云泽英带信。 托的是古蕴容,古蕴容是什么性子,当着苏玉颜,把信给拆了,读了出来。 这才知道了,云泽英那家伙这两年经常去烟花馆子勾搭那姑娘。两年前,那可是云泽英刚认识人家苏玉颜的时候。 没瞧出来呀,云泽英看着很正经的人,也玩这一套!” 花倾落吃了一口白雪芙蓉脆,娓娓道来,将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的。 听得云凌霄吃了一根青菜,就饱了,放下筷子,漱了口,擦了唇,就离开饭桌了。 临走的时候,云凌霄就隐约瞧见墨君羡嘴角浮起一抹讽笑,冰冷得很! 云泽雄也瞧见了墨君羡的冷笑,赶紧地解释道:“墨大哥,我哥不是那种人,肯定是那姑娘弄错了!” 这两日,墨君羡和颐园上下混得挺熟的,云氏兄弟都以“大哥”相称了。 墨君羡抬眸看了一眼云泽雄,眼尾扫着云凌霄,淡淡地说了句:“知道。” 是夜,墨君羡仿佛很是不想理会云凌霄,但三更半夜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给云凌霄送了一盅汤水过去。 墨君羡在芙蓉池边上的亭子里给云凌霄传音,待云凌霄下来,将汤水塞进她手里,冷冷地扔下一句,“少在外面惹乱七八糟的风流债。” 墨君羡没看她喝完汤水就走了。 云凌霄就感觉他有点生气了。 也是。 墨君羡从来都是君子,最看不惯她的离经叛道了。 清甘鹿草炖鹧鸪汤。 味道还不错。 云凌霄喝了就去睡觉。 晚上又梦见东陵国的流氓给她念那首带着威胁意味的藏头诗,云凌霄半恼半笑地伸手拍那流氓一掌,结果落在木榻上。 拍得有点用力,把她给疼醒了。 没睡好,原本半恼半笑的心情,只剩下了恼,没有半分的笑了。 翌日,李长空和林西羽一同来颐园,商议去李府炼药的事宜。 云凌霄夜里没睡好,眉间挂着一股躁。 林西羽关切地问了句:“你没事吧?”,还没得到云凌霄的答复,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刹住了嘴,闷闷的不说话。 倒是李长空,看着林西羽闷闷的样子,仿佛心情挺不错的,眼睛里闪闪地流溢着某种光辉。 云凌霄跟他们定了去李府炼药的日子,就失陪补觉去了。 刚走出正厅,在院子里就碰见了墨君羡,仿佛他的脸更冷了,经过云凌霄的时候,他随口地吐了一句:“只杀不埋,渣!” 云凌霄斜眼瞧了瞧墨君羡,又回头瞧了瞧正厅里刚起身要离去的两个男子,回头对着墨君羡笑笑地问道:“怎么埋?” 墨君羡被云凌霄无耻的流氓样气得不轻,都懒得再说什么,只给她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晚上,云凌霄去找花倾落,这几日不见花倾落给姑姑煎药了,她要问问情况。 刚踏了两个台阶,就从门缝里看见花倾落点开一个传音符,蓝锦儿委屈的声音从传音符里流泻了出来:。 “表哥!澈哥哥要娶左相府的上官涟漪为妃了,你快点回来,想想办法啊!我不要澈哥哥娶上官涟漪嘛!我不要,我不要,我就不要.......” 165 花倾落再打小算盘 蓝锦儿的声音委屈得很,听着像是跺了跺脚,都快哭了。 花倾落听了蓝锦儿的话,没有一丝的意外之色,十分的淡定。 东陵国的妙龄女子,哪个垂涎风流倜傥的五皇子? 左相府的上官涟漪记挂他家五哥,不是一天两天的。 作为东陵国才貌双全的美女,却是是皇室未来新妇的好人选。 至于要他五哥娶,那是不大可能的,毕竟他五哥记挂了云凌霄。 正是因为他五哥记挂了云凌霄,自然是没蓝锦儿什么事了。 好歹是从小看着她长大,蓝锦儿也喊他一声“表哥”,花倾落想着让她早日死了对宁澈的那份无用心,早日找到自己的日子。 于是,花倾落打了个传音符,录了几句话,“锦儿,这事我早知道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好想的!人家五哥一点没把你放心上。上官涟漪是皇后姑姑挑的,你少去招惹上官涟漪,小心惹皇后姑姑生气!” 录完话,传音符化作一朵含苞待放的迷樱花骨儿迅速往东方的天际飘去。 云凌霄看着远去的传音符,脑海里浮现花倾落之前的话:东陵国有泼天大的事,急需要我五哥回去....... 云凌霄的嘴角扬起一抹邪魅的冷笑。 泼天大的事! 娶妻,可不是泼天大的事! 该死的流氓,回东陵国娶妻,还跟她做什么约定:等我一年........ 云凌霄嘴角扬起一抹乖张邪肆的笑。 花倾落,莫名的,就觉得脊背发凉,要掉几层皮的感觉。 一回头,看见云凌霄依靠着门口的柱子,双手交叉环抱于胸前,懒懒地掀起眼皮子望了他一眼。 明明是风轻云淡的一眼,莫名的,花倾落有股心惊胆战的感觉,“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个脚步声的,胆小的,命都给你吓没了半条去。” “刚到。”云凌霄淡淡地应道,“姑姑身体如何了?这几日不见你给姑姑煎药?” “这,你就不懂了吧!是药三分毒,最好的药莫过于食补。这几日的膳食,我都盯着后厨呢!我保证把姑姑的身体养得棒棒的!” 一提到医药和云明曲,花倾落就仿佛被点了兴奋穴似的,噼里啪啦地说了起来,浑然忘了刚才的心惊胆战。 明曲姑姑是准备勾回花府给他当娘的,哪能不用心啊! 不必云凌霄交待,花倾落是用了十分的心思去照料的,“我五哥的紫华林里有个天池,里面的泉水最是养人,如果姑姑能随我去东陵国,每天去泡一泡,泡上一年半载的,身体肯定会更好。” 花倾落絮絮叨叨的,眼睛悄悄地打量着云凌霄。 明曲姑姑过分地疼云凌霄,让明曲姑姑丢下云凌霄,随他去东陵国,几乎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花倾落自然把主意打到云凌霄的身上来。 花倾落看了云凌霄好一会儿,也没见云凌霄接话。 不拒绝,就是有机会。 花倾落凑到云凌霄身边,讨好地笑道:“你陪姑姑一起去东陵国嘛,就当玩一玩,一年半载的,姑姑的身体好了,再送你们回来北冥国。” 花倾落眼睛笑得闪闪发光,只要云凌霄肯答应陪姑姑去东陵国,以花风雪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吃人本事,一年半载的,明曲姑姑给他生个弟弟或妹妹,那就板上钉钉的,跑不掉了。 至于云凌霄,人,他给宁澈哄过去了,留不留得住,是宁澈的本事。留得住,他就多个五嫂,留不住,东陵国也不会让他缺个五嫂的。 花倾落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眼睛闪闪发光地望着云凌霄。 不料。 云凌霄掀起嘴皮子,冷笑道:“说得好像没他的紫华林,姑姑就好不了似的!青云郡,有的是天池!” 花倾落眼皮子跳了两下。 青云郡?那个称明曲姑姑为妹妹的墨无言的地盘? 一想到墨无言,花倾落就很不舒服。那人跟花风雪一样,是个鳏寡老头,英姿飒爽的,还主动跑云梦楼边上去和明曲姑姑搭话,人走了,还留下他儿子墨君羡。 这套路,走得跟他们花家父子,一样一样的。 还好他看得紧,没给墨无言留个勾搭明曲姑姑的缝隙。 明曲姑姑要是去了青云郡,入了他地盘,那哪行呀! “光有天池,哪里够了?还要有医者调养.........”花倾落急急切切地说道。 “就你们东陵国有神医?”云凌霄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 “神医,肯定不止东陵国有,可论对姑姑的身体调养上心的,那肯定没人能比得过我。”花倾落拍着胸脯说道。 这点,云凌霄不否认。 把花倾落留在东陵国,不就解决问题了,还犯得着跑东陵国去吗? 花倾落留在花风雪身边十五年了,以后的时间留在姑姑身边,也不算过分。 云凌霄看了花倾落一眼,就抬脚拾阶而下,离开了落樱筑。 路过假山的羊肠小道,鼻子轻轻地嗅了嗅,就嗅到了珍品阁上等桂花酿的味道。 云凌霄抬脚踢了一块碎石子,石子猛地飞起,准确无误地落在飞踏假山准备往万灵堂飞去的云峻景脚上。 云峻景猛地从假山上跌落下来,双手抱着的两瓶桂花酿飞了出去,稳稳的落在云凌霄的手心里。 “霄儿......”云峻景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着鼻子讪讪地说道:“这两瓶酒,我是拿去祭奠大哥的,大哥最爱喝两口了!” “呵~”云凌霄冷着脸,抱着两瓶子桂花酿,发了个寡淡的感叹词,静静地看着云峻景瞎扯。 云峻景见这形势,一点也不想扯了,赶紧识相地留了一句“我去守万灵堂。”就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云凌霄拎着两瓶桂花酿回了云梦楼,眉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染了一层浓浓的躁,便是连脖子上挂着的玲珑坠里淡淡的碧魂珠幽香也压不下来。 什么破烂玩意儿!一点用处都没有!! 云凌霄一把扯下脖子上挂着的芙蓉镂金玲珑坠子,随手一扔,坠子打在榻上枕头边上的羊角灯的牌子上,滚了一圈,落在锦褥上。 166 喂,姓宁的,东西还你! 久违的躁意,从心头爬上眉梢。 云凌单手戳破封在瓶子口的油纸,将整瓶的桂花酿对着嘴吹。 绵醇的十年陈酒,犹如流水落入山涧,汩汩地流入云凌霄的喉咙里。 酒香且急,从樱唇中流泻了出来,顺着雪白的脖颈,滑入衣襟之内。 两瓶桂花酿开封下肚,云凌霄漂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迷离的醉意。 微风从窗口吹入,白幔上挂着的羊角灯下的小木牌子轻轻地晃动了起来,一下一下的,敲着白幔,晃眼得很! 云凌霄忽然觉得羊角灯做得丑不拉几的,灯下的牌子也花哨得不入流。 酒劲一上头,云凌霄踩着晃晃悠悠地步伐来到榻前,一把扯下挂着的羊角灯,她就不明白,这么丑的东西,留着干嘛? 云凌霄眉骨一动,没了这羊角灯,她就走不了夜路了? 以前多少夜路,未有一丝光亮,她都走了过来。 这么丑的灯,不要也罢了。 云凌霄提着灯歪歪扭扭地往窗口走去,刚走了两步,又折回身子,随手一抓,抓了枕头上的那颗玲珑坠子。 没用的东西,一并还回去! 云凌霄迷迷糊糊地在广袖里摸了两下,才摸出了两张清风符,卷风飞向翩若居,凌空看着翩若居中已经熄灯了的主屋,手中的东西,猛地向着主屋的窗户砸去。 “谁?”主屋里倏的一下,飞出一道凌厉的人影。 墨君羡手里抓着一盏羊角灯和一颗玲珑珠子,破窗而出的瞬间,手里一只回旋飞剑带着凌厉的杀气向着空中的人影盘飞而去。 空中的人,晃了一下,飞剑划过发丝,饶了个大弯,又回到墨君羡的手里。 一击未中。 墨君羡接住回来的飞剑,冷冽的眼睛轻轻一抬,迅速扑捉到空中的人影,第二剑带着致命的杀招已经飞离掌心。 空中的人影微微地打了个酒嗝,一双漂亮的眼睛迷离地望着他。 高手过招,本是几息之间的事,墨君羡是上过战场,经历生死的人,面对突然袭击,他习惯了出手狠辣。 在看清楚人影的瞬间,墨君羡猛地瞳孔一收缩,手一扬,空刃劈向飞剑,飞剑划过他的掌心,穿过树干,打入到矮墙里去了。 云凌霄醉眼迷离地瞟了一眼院子里的人。 刚才,他出的是杀招! 曾经,她对他出了杀招,所以他也对她出了杀招! 她没杀他!所以,他也打飞了他的飞剑! 还真是一点都不吃亏,东陵国的流氓! 墨君羡看着空中醉醺醺的人,又望了望手中的暗器——羊角灯和玲珑珠子,浓眉深深地蹙得紧紧的。 “喂,姓宁的,东西还你!”云凌霄凌空歪歪扭扭的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坠落了下来,声音清清淡淡的,却莫名地让人感受到一股赌气的味道。 姓宁的? 东西还你! 墨君羡疑惑的瞳孔猛地清明了起来,清明得心头浮起一股五味杂陈的味道。 精致的羊角灯,他是第一次见,可那颗玲珑珠子,这些天都见她随身挂在脖子上的。 殷红的血,一滴一滴的从他的掌心里滴了下来,落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 飞剑划过他的手掌心,形成了一个断掌线,皮开肉绽,鲜血汩汩滴落,有些生疼! 空中的人,醉眼里带着儿女情长的娇媚之态,回眸幽怨地瞟了他一眼,又卷风飞走了。 明月当空,倩影幽离,情长痴绵,不为他! 墨君羡只觉得伤口疼得厉害,咝咝地抽气! 她的心中,有了想埋的人了?! 墨君羡的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说好的,这辈子不走墨无言老路的! 墨君羡紧紧地捏了捏手中的东西,咬了咬牙,转身往屋内走去。 云凌霄素来都是喝酒断片,一觉醒来,墨君羡就拜别颐园了,走的时候背影,十分的冰冷。 墨君羡向来毒舌。 却从不小气,墨家家风向来如此。。 云凌霄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他生气了,生大气了,却没想明白,有什么值得他生如此大气的。 167 云泽英求见 云凌霄目送了墨君羡,就往青云学府的离幻宫去了。 当姐的,坑弟,仿佛不太说得过去。 这一不小心的,把弟媳都给坑没了,仿佛有点过分的造孽了。 云凌霄卷风落在离幻宫前,远远的就看见有一堆人,仿佛热闹得很。 云凌霄才一落脚,不少指指点点的碎嘴声音就传入耳朵里。 “那是玄明宫的云泽英吧?长得还听英俊的,这大庭广众之下,追求苏师姐,还挺爷们的!” “爷们什么呀!长得还行,人品不行。家里穷得叮当响的破落户,家里卖了他姐勾搭了林生钱,林生钱将金银财帛流水似的抬进他家去,这才人模人样的。你们可还记得,春闱演武那时候穿着半旧的棉袍吗?那才是他家真实的样子!” “穷成那副样子了,还拿着家里的银钱,去烟花馆子捧姑娘!就是个徒有皮囊的登徒浪子罢了!” “可不是嘛!在春闱演武的时候,都输给了苏师姐,是顶个的窝囊废!就这样的人,还敢来追求苏师姐,可真不要脸!” “苏师姐,是苏宫主的千金,苏宫主心尖上的肉,若是得了苏师姐的青睐,往后,自然是平步青云了。城主家的姑婿,不就姓云吗?听说跟云泽英是叔侄来着。门风向来如此!” “他倒是想癞蛤蟆吃天鹅肉,可惜天鹅肉不给吃!人家苏师姐,没瞧上他!这不,在日头底下站了一上午了,苏师姐也没出来瞧他一眼。” “害!要不是司马相与对他另眼相看,大家给司马师兄几分面子,人家离幻宫的人,早把他打出去了。” “这人,也脸皮够厚的!这种人要是能追到苏师姐,我把青云学府后山的流水涧,喝干了去!” ........ 碎嘴的声音,并不小,肆无忌惮的,仿佛是故意要让云泽英听见,好好的羞辱云泽英一番似的。 云泽英犹如一尊石像,抱拳负手而立,挺着胸脯,一动不动地望着离幻宫紧闭着的大门,丝毫不受指指点点的影响。 只在古蕴容从人群里闪过的时候,双手抱拳向着古蕴容行了个礼,“古师妹,烦请师妹给苏玉颜带句话,云泽英求见!” 古蕴容转身,嫣然一笑:“这两天求我的人真不少,昨日,你在外头捧的舞妓求我给你带信,今日,你求我给苏师姐带话。昨日我心情好,帮拿舞妓带了信,今日我心情不好,帮不了你带话!” 古蕴容娇柔的声音里,绵里藏针,一句句话,跟巴掌似的,打在云泽英的脸上。 云泽英闻言,眉头稍动,闷闷的,看着古蕴容。 云泽英的眼神,刚硬如岩石,没有一丝的闪躲和羞赧,仿佛是傲立在天地间坦荡的巨石。 古蕴容对上云泽英的眼,就那么眼带不屑地对了上去。 空气,跟凝滞了一般。 渐渐地,古蕴容的眼眸有些微微的晃动。 对面的人,眼神坦荡如山川,深沉如海洋,仿佛藏不下一点的污垢。 古蕴容有点看呆了眼,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一声深沉的话,“古师妹,得罪了!” 古蕴容的眼皮子一跳,刚在云泽英幽深的眸子看到一丝狡黠的光泽,脑海里刚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就发现一根细长的白绫从云泽英的袍袖里,蜿蜒而来,犹如闪电一般,将她捆缠了起来。 古蕴容立刻反应了过来,急运金丹,灵力如刀,要隔断了缠身的白绫,忽然发现白绫裹着沉稳的灵力,坚硬如刚。 古蕴容吃惊地抬眸看着云泽英。 他有这样的灵力,在春闱演武的时候,怎么会输给苏玉颜? 古蕴容来不及看云泽英更多的表情,只见云泽英修长的大手拉着白绫的另一端一扯,直接溜着她,卷风消失在离幻宫门口的空中。 凌空飞行了一段时间,云泽英溜着古蕴容落在青云学府外的大河旁。 云泽英手一扬,手中的白绫自动饶着一棵大树圈了一个圈,打了个结。 古蕴容一脸黑线地看着云泽英,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这云泽英,是把她当小狗一样溜呢! 双手被捆绑在身上的古蕴容,在云泽英转身的瞬间,玉足轻抬,对准云泽英,猛地一踹。 云泽英岿然不动地握着古蕴容踢过来的脚踝。 “云泽英,你这不要脸的痞子流氓,你给我放手!”古蕴容怒气腾腾地吼了起来。 作为武昌宫宫主的女儿,可是从小在男子堆里长大的,哪个师兄师弟不让着她,呵护着她的,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当中像只小狗一样被溜走,然后绑在树下,更像溜狗了。 踢他一脚,不乖乖受踢也就罢了,还敢抓她的脚踝。 女子的脚踝,岂是随随便便一个男子可以抓的! 古蕴容又恼又羞,耳根子都气红了。 云泽英看着古蕴容恼羞的模样,原本像岩石一样没有表情的脸,两道剑眉微微动了一动,握着古蕴容的手凌空一扬,古蕴容纤细的身子猛地凌空翻了个转,又跌在草地上,啃了一嘴的青草。 “呸,呸,呸.......”古蕴容呸了好一会儿,才把嘴里的草呸完,“你这个没有风度的王八蛋,敢这么对我,你信不信,你再入青云学府的时候,我武昌宫的师兄弟把你捶成肉泥........” 背对着古蕴容的云泽英,仿佛没有听见似的,顾自往河边走去,立在河边,迎风望着青云学府离幻宫的方向。 古蕴容骂了好一会儿,自己都骂累了,仿佛每一句进了云泽英的耳朵似的。 这云泽英跟块大石头似的,又臭又硬的,苏玉颜怎么会瞧上他? 一点男子的风度都没有,摔她跟摔只养不熟的小狗似的,毫无怜香惜玉的模样。这样的男子,那清丽庭的舞妓是瞎了眼么,还追上门来! 她也不过是拆了那舞妓给他的书信,又不给他带句话,他就将她绑架了出来。 小气且脑残! 武昌宫岂是好欺负的?他当中绑走了她,即便是她爹不在青云城,她一宫的师兄弟,也不是当摆设的。 “喂,云泽英,你最好把我放了。我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人,我不是苏师姐,让你欺负了,也是一声不吭的!得罪我古蕴容,我让你在整个青云学府都呆不下去!”古蕴容扬着秀眉对着云泽英恐吓道。 欺负?! 云泽英听着这两个字,剑眉微微一蹙。。 这小丫头,是不是对“欺负”这个词有误解? 168 云泽英叩门 古蕴容凶神恶煞地瞪着云泽英。 云泽英剑眉微微一动,一张古板的脸上,不动声色地流露出一丝古怪的意味。 古蕴容愣了一下,脑子一转,忽然明白了过来,脸颊上跟火烧过似的热。 这个看着人模人样的痞子流氓,是嫌弃她小,瞧不上她的意思么? “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满脑子在想什么呢?你有种的放开我,跟本小姐堂堂正正地打一架!”古蕴容大吼道,仿佛她脸上的羞红,是大声嘶吼所致。 “秒捆的那种打架吗?”云泽英眼尾扫了一眼树下的被捆着的古蕴容,淡淡地问道。 古蕴容秒静了下来! 秒捆的那种打架吗? 她好想捶死这个道貌岸然的痞子流氓! 为什么可以一脸古板地说出这种气死人的大实话?! 古蕴容额头的青筋跳得越加的厉害了,猛的一抬脚,踢了一块石子出去,石子如飞镖,直接飞向云泽英的心室。 云泽英微微一动,石子击空而过,连衣襟都未碰到一下,直接飞入云泽英身后的大河里去了,落入水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又很快让流水覆盖平波。 古蕴容忽然有点明白,司马相与为什么对他另眼想看了!这个家伙,没别人口中说得那么没用窝囊。 可她,还是很生气!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对她,可她又悲催地打不过! 就连她牙尖嘴利地骂,仿佛也未有一句进他耳朵里的。 她的所有攻击,于这个人而言,伤害为零。 从未有过的挫折感油然而生。 古蕴容恨得牙根痒痒的,只得不断地踢着青草解气。 直到。 苏玉颜卷风凌空飘落。 苏玉颜飘落在云泽英面前,隔开了一段很长的距离。 云泽英一言未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苏玉颜。 她瘦了,有些憔悴! 苏玉颜看了云泽英一眼,就错开他的眼神,将目光落在他身后的河流上。 这个人的眼神,她不太敢看,多看一眼,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在遇到他之前,苏玉颜是苏家顶骄傲的小姐,遇到他之后,那些骄傲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烟消云散了。 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独自修炼的背影,小心卑微地藏了很久的心思,跟在他的身后很久。 虽然,他一直都是沉闷低调,可她知道,他就是一颗璀璨的宝石。 春闱演武,她要他在她的血脉命魂烈焰红莲中绽放出最灿烂的光彩。 可他,风轻云淡的,把所有的光彩都给了她。 他不会明白,当他在众人面前握她的手,说出“女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她是怎样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淹没的。 她雀跃得恍惚了几日,用针扎了自己的手指几次,才确认,她没有中幻术。 他是钟情于她的! 幸福来的是那么突然,去的也是那么的突然! 清丽庭的舞妓,紫苏。 苏玉颜派人去打听过了,那是个舞艺超群的貌美女子,颐园的大少爷捧了她两年,却未动她一毫,不是逢场作戏,而是放入心里了。 那女子情志忠贞,为他守身如玉,为他自己赎身,更愿为他为奴婢。 才脱妓籍,甘愿入奴籍,只为留在他的身边,是何等的情深! 苏玉颜的心,仿佛被刀割开了一道口子,疼! 她喜欢眼前的男子,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无法接受他心中与其他的女子相悦,正是因为喜欢,所以她愿意放手,成全他们! 苏玉颜敛下眼底的刺痛,从广袖里摸出一只玉镯子,缓缓地走到云泽英的面前,五指如花舒展,盛着一只上好的玉镯子,展现在云泽英面前。 “这个镯子,还给你!人,我带走!以后,不会再打扰你!”苏玉颜别过脑袋往树下的古蕴容望去。 云泽英深深地望了苏玉颜一眼,垂下眸子,冷淡而无情地说道:“镯子是我姐给的,你可以自己还给我姐。人,你不能带走,她私拆我信件在前,又出言不逊在后,不教训一番,难泄我心头之气。” 苏玉颜怔怔的转过眸子看了看眼前的男子,他的表情坚硬地像石头,他的声音冷淡得让人的心一阵一阵的疼。 对他出言不逊的人多了去了,从来不见他眉头皱一下。 如此动怒,终究,不过是因为古蕴容私拆了那紫苏捎给他的信,珍视如斯! “对不起!”苏玉颜清澈的眸子晃了晃,努力压抑下眼眶里浮起的氤氲之气。 从来,都是她自己跟在他身后的,他未曾说过什么!若非当日,她去为难了他姐,他又怎么会说出“女朋友”三个字呢! 当日,是她仗势欺人了,今日,又是她仗势欺人。 苏玉颜垂下眸子,眼泪不争气地一颗一颗往下掉。 远处的古蕴容见状,直跳脚,大骂道:“云泽英,你不是男人,居然让女人掉眼泪。苏玉颜,收起你的泪珠子,这混蛋不值得!” 云泽英直勾勾地盯着眼前垂眸掉了泪的小女子,右手一勾,绑在树上的白绫自动松了绑结,扯着古蕴容到云泽英的身边。 “云泽英........?”苏玉颜抬起泪眼迷蒙的眼睛,望着云泽英。 云泽英面无表情地抓着白绫,转身卷风,溜着古蕴容,消失的空中。 苏玉颜抿了抿唇,丹田一转,灵力卷风,追随而去。 古蕴容是为了她才得罪了云泽英的,她不能就这样放着古蕴容不管,更不能看着云泽英因为古蕴容得罪了武昌宫。 他有大好的前程,不能就此毁了。 苏玉颜紧紧地追着云泽英,随着他落在青云城西区丁戌巷的一个小户人家门口。 “云泽英,古蕴容有错,全是为了我,我替她向你道歉!” 苏玉颜看不明白云泽英的意思,不想为此损了古蕴容或者云泽英,委曲求全地说道。 可云泽英置若罔闻,抬手扣了扣眼前的木门。 “云泽英,你这王八蛋,以后你要是能在青云学府里混,我跟你姓云。”古蕴容龇着牙恨恨地骂道。 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眼前立着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 紫苏。 古蕴容看了一眼紫苏,贝齿磨得越发的厉害了。 苏玉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浩洁的牙齿咬了咬唇,她比画像上,还要美上几分,难怪云泽英为她如此大动干戈! 所以,今日,云泽英是要为美人出气?! 苏玉颜忽然觉得嘴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苦笑了一下,梦,彻底醒了,脸,彻底没了。 苏玉颜只觉整个人无地自处到了极点!! 忽然听见门内婉转若莺啼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您有何事?” 169 去吧,勾了他的魂! 苏玉颜猛地一抬眸,睁圆地看着开门的紫苏。 紫苏问云泽英:这位公子,您有何事! 紫苏优婉的声线里,充满了对陌生人的疑问和警惕。 她,不认识云泽英? 苏玉颜呆呆地望了望紫苏,又望了望古蕴容,古蕴容长大的嘴巴能塞进一颗鸡蛋。 “不.......不是.......”古蕴容正要跟苏玉颜解释,忽然整个人被云泽英手里的白绫一扯,踉跄几步到了紫苏的面前。 “紫苏姑娘,我听这位小师妹说,你托她带了封信给我,不知姑娘找我何事?”云泽英指了指古蕴容,向着紫苏问道。 紫苏望了一眼古蕴容,立刻回想了起来,她是她托去给云家大少爷送信的人。 那夜,云凌霄说了句“明日颐园有场法事要办!”让紫苏听入耳朵里了。 当夜,她就拿出压箱底的钱财给自己赎身了,她是怕极了宁澈轻佻的眼神,今日有云凌霄为他挡,明日呢?明日的明日呢? 常在河边走,她怕有天湿了鞋! 她本就入了贱籍,若是再失了身,此生便连做个在他身边伺候的丫鬟都不配了。 出了清丽庭,她就立刻去打探颐园的少爷,听闻颐园年纪差不多的少爷,姓云,名泽英。 云泽英! 这边是她思慕了两年的男子的名字么! 于是,她去了颐园两回,都没见着人,又打听到他在青云学府求学,又往学府去,还是没见着人,无奈,只得托个姑娘给他带信。 带信的姑娘,是眼前的姑娘,可她想送信的人,却非眼前的男子! “你,是颐园的大少爷?”紫苏诧异地问道。 “姑娘想找的人,是我吗?”云泽英并未回答紫苏的问题,而是单刀直入地问你。 云泽英直勾勾地看着紫苏,眼尾却在扫着苏玉颜。 “不是。我想,我认错人了。”紫苏怔怔地说道。 云泽英手一松,手心攥紧的白绫自由飘落,捆在古蕴容身上的白绫也自动松了绑。 水落石出! 云泽英转身,往巷子口走去。 “云少爷,颐园,可还有年纪与你差不多大小的少爷?斯斯文文,风度翩翩,略高,偏瘦........”紫苏看着转身离去的云泽英,猛地回过神来,喊问了一声。 不是他,可他们的眉眼之间,却有几分相似! 斯斯文文,风度翩翩,略高,偏瘦,年纪与他相仿........ 云泽英的脑海里闪过一个身影,额头浮现了一抹无奈的黑线,转身忘了身后的紫苏一眼,沉吟了一会儿,才抬眸对着紫苏说道: “她已有婚约在身,婚约之人对她用情甚深,善妒,不能容下他人,还往姑娘能成全她。” 紫苏闻言,眼睛忍不住地晃了晃,委屈求全地低声道:“我不求名分,只求能在他身边服侍。” 云泽英深深地看了看紫苏,道:“我家规矩严,只娶妻,不纳妾,不收通房,更不收有非分之想的丫鬟,为的是家宅安宁!姑娘若想入园服侍,是否能做到斩断情丝?” 是否能做到斩断情丝? 紫苏手攥得紧紧的,仿佛指甲放入要嵌入到手心里去了。 云泽英无情的声音悠悠响起,“若是做不到,还请姑娘放手!姑娘一封信送来,我女朋友便与我分手!姑娘再上门一趟,我颐园又要鸡飞狗跳。不能相守,不想相怨,那便相忘,方不枉曾经的一段念想!” 云泽英三言两语,犹如冷到,直戳紫苏的心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淋淋的! 言尽,云泽英转身离去。 “云泽英.........”苏玉颜怔怔地唤了云泽英一声,柔柔的声音里,杂陈这欣喜、愧疚、敬仰、懊恼,还有心疼。 云泽英停了脚步,背影僵硬了几息,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消失在丁戌巷子口。 “苏师姐.......我.......我好像.......好像好心办坏事,冤枉了云泽英了........”古蕴容讪讪地拉着苏玉颜的手,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声细如蚊。 苏玉颜看着古蕴容,知道她是一心护着她的缘故,才会如此。 那封信,换谁,看了都会误会的。 苏玉颜浅浅地笑了笑。 “他好像很生气!一人做事一人担,是我惹出来的货,我去跟他道歉。”古蕴容咬了咬牙对着苏玉颜说道。 “不必了,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误会解开了就好!”苏玉颜笑道。 古蕴容悻悻笑了笑,不言语,心里却在嘀咕着:哪里不小气了?误会解开了,连个道歉的机会都不给人家,转身就离去! 云泽英头也不回地走了,苏玉颜看着消失在丁戌巷口的身影,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古蕴容看着身边的苏玉颜如此被勾了魂,微微地叹了口气,就抓起她的手,卷风追了去。 追了很久,都没追到云泽英的人影。 古蕴容心头的气不顺,又忍不住地发起大小姐脾气,跟苏玉颜碎嘴起来,“那个云泽英,也是个能做场面活的,说什么家规矩严,只娶妻,不纳妾,不收通房,更不收有非分之想的丫鬟。他家门风要是真好,他兄长岂会去招惹舞妓?那云润霖她爹,也收了个姨娘,生了云闰敏吗?” 苏玉颜看了古蕴容一眼,轻声道:“他并无兄长。他父亲只娶了他母亲,并无妾室通房。” 古蕴容眨了眨眼睛,猛地拍了下苏玉颜的肩膀,“还以为是块烂木头臭石头,没想到,还真是块宝!” 古蕴容又推了推苏玉颜,“有皮囊、有修为、门风正,家里条件差些不打紧,反正苏家不缺金银。你赶紧去找他吧,是块宝,就得箍紧实了,别让人抢了去。” 苏玉颜让古蕴容直白的话,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古蕴容见她不动,又推了苏玉颜一把,“赶紧去,回头让人抢了,那才真是没地方哭去!” 苏玉颜浅笑了一下,刚转身想往学府外的大河边去,又让古蕴容一把拉了回来。 苏玉颜今两日失神伤心,人憔悴了许多,无心妆扮自己,听到古蕴容让云泽英绑走了,心急,一身素净的衣裳就追了出来。 古蕴容从自己的发间摘了几朵珠花插在苏玉颜的鬓边,又将自己耳朵上一对青玉冰晶滴水耳坠摘下,为苏玉颜戴上,两只粉嫩的小手扯着苏玉颜的红唇,扯开一个微微向上的弯弯弧度。。 “这样甚美!”古蕴容看着苏玉颜,笑叹了一声,又拍了下苏玉颜的肩膀,“去吧,勾了他的魂!” 170 云泽英的傲娇(1) 苏玉颜卷风落在大河边上。 一双眼睛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个人影,暗淡地垂下眼眸子。 河边的风有些大,吹得苏玉颜的裙摆高高地扬起,远远看去,犹如一只巨大的蝴蝶。 苏玉颜站了好一会儿,抬起眼眸子,又环扫了一圈,寂寂无人。 在苏玉颜卷风飞去的身影,消失在空中的几息后,河边的大树后才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云泽英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一双深沉的眼眸朝着苏玉颜消失的方向望去。 风有点大,撩动他的衣袍,猎猎作响。 苏玉颜离开了大河边上,款款落在玄明宫外。 苏玉颜刚要抬脚拾阶而上,耳朵里就传来了一个清丽的声音。 “还没找到云泽英吗?”古蕴容从玄明宫里出来。 古蕴容从来都是敢做敢当的人,是她私拆了云泽英的信,才引起了这一风波,不但让一对有情人误会了,同时也坏了云泽英的名声。 云泽英离幻宫门前求见一幕,人多眼杂,只怕是早已经传来,影响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消除的。 但目前最为重要是的来玄明宫为云泽英证白,至少,不能影响了他的修炼,所以古蕴容和苏玉颜一分开,就直接往玄明宫来,旁敲侧击地、含含糊糊地和史高原明里暗里的表示了一番云泽英并无失礼之事。 古蕴容办了一次错事,谨慎了些,不敢再肆意胡来,给苏玉颜舔乱。云泽英向来低调,和苏玉颜的儿女之情,一直也是静悄悄玩地下情。 如今两人让她搅浑了,也不知道后面情况,她给苏玉颜丢下了余地,只说是自己胡闹,故意要欺压云泽英这个外来子弟,如今良心发现,特来告罪,只希望不要坏了云泽英在玄明宫的修炼。 古蕴容从小在青云学府里长大,他爹常年外出,十来岁开始就顶起武昌宫的琐碎杂事,顶了武昌宫的半边天,青云学府的长辈无不喜欢疼爱的。 几句话的功夫,就替云泽英搞定了史高远。 史高远特地让人去传云泽英会一会古蕴容,想让他们两冰释前嫌,结果弟子来报,云泽英请了病假回家去了。 古蕴容只当他是请假会佳人,浓情蜜意去了,嘴角会心一笑,也不拆穿他,便跟史高远告辞出来了。 古蕴容看着已经踏了两级台阶的苏玉颜,瞪大了眼睛。 云泽英那暴发户没急匆匆地去会佳人,还傲娇上了?! 他还真舍得下离幻宫宫主的女儿! 人美,心慈,家世好,又一心于他,刚吃了一记委屈,此刻会佳人,不正是收络美人心的最佳时候吗?稍微使点手腕,比如来个一夜春恩,生米煮成熟饭,再上苏家门定了亲,拿下苏家姑爷的名头。 苏家看在苏玉颜的份上,也会助他突破魂凝境,一旦踏入魂法境,他就算是领着云家在青云城立足了。 这是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会如此盘算! 古蕴容看着苏玉颜形单影只的来这玄明宫,估计她是来找云泽英的。 向来古蕴容在长辈的眼里,都是个聪明伶俐的,可她今天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有点智商不在线,竟然越发地看不懂那个云泽英了。 苏玉颜听了古蕴容的话,红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他不在玄明宫,听说他告假回家了。”古蕴容挠了挠脑袋,直接地说道。 苏玉颜一听,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在风中,微微地晃动着,犹如一朵娇弱的花,随时都会被风吹落了一般。 古蕴容心中涌起一阵罪恶感,拉着苏玉颜的手,说道:“走,我们去他家找他!” “嗯?”苏玉颜猛地一抬头,原本有些苍白的脸浮起淡淡的红晕。 上他家门去?他如今如此冷淡,如今贸然上他家,不知是否会给他舔麻烦?他会不会更恼了? 苏玉颜犹豫不定地抓了抓自己的衣角。 “苏玉颜,人家紫苏一介舞妓都敢找上门去,你堂堂苏家一个千金,有什么好怂的?难不成,真和那块臭石头闹掰了,眼睁睁看着他跟别的姑娘好去?他皮囊可好看着呢!盯着他的人,可是不少!”古蕴容心直口快地说道。 古蕴容的话,说得苏玉颜的心微微地颤动。 云泽英和别人好?! 苏玉颜的脑海里浮现一个场景:云泽英握着一个貌美的千金在颐园里跟他的父母说,女朋友。 只是想象,苏玉颜在丁戌巷子里才愈合的心脏,仿佛又让人割了一刀,疼得颤抖! 苏玉颜此刻才明白,原来爱到骨子里,面子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与云泽英想必,苏家大小姐的骄傲和矜持,不值一提。 苏玉颜轻轻地点了点头。 古蕴容这才轻轻地笑了起来,嘴角弯弯地挂着一丝狡黠,“我们去了颐园,就说你陪我去的,找云凌霄。她是我武昌宫的弟子,高假几日不来学府,我去家访探她,没旁人碎嘴的余地。” 苏玉颜轻轻地拉了拉古蕴容的手,知道她长了一颗玲珑剔透的心,不怪学府里的长辈都喜欢她。 苏玉颜和古蕴容一起卷风而行,飘飘然落在颐园大门口。 “咦,颐园看着不想小户人家,林生钱还真舍得为云凌霄使银钱!”古蕴容看着颐园颇有气势的大门笑道。 话音刚落,古蕴容就看到苏玉颜柳眉微蹙,意识到在人家门口碎嘴了,向着苏玉颜吐了吐舌头。 听了古蕴容的话,不舒服的,不止苏玉颜,还有碰巧从大门里走出来的安可。 关于林生钱和大小姐的流言,青云城里传得到处都是,颐园二房上下很是气愤,可大小姐不当一回事,大家也就忍着。 在大街上传也就算了,还敢把话传来颐园门口来,安可冷眉地瞧了瞧眼前的两位姑娘。 长得模样不错,说出的话和颜值不成正比啊! 安可正回去找昌海把门口爱碎嘴的闲杂人等清理干净,就听到其中略微娇小的一个扬声问道:“这位姐姐,云泽英可在家?” 安可回身冷瞟了问话的古蕴容一眼。 前两天来了个艳丽的姑娘来问大少爷,让云三赶走了两回,又上学府堵人去,后来才知道是清丽庭的舞妓,害得少爷丢脸茶饭不思的,这会子又来了两个!! 可是清丽庭的姑娘,都听说颐园富贵,一个两个三个的,都想来颐园祸害?! 171 云泽英的傲娇(2) “二位姑娘,找我家少爷何事?”安可冷着脸问道。 古蕴容见状,巴掌大的笑脸皱了起来,忍着心中的不快,说道:“自然是有事找他,麻烦让他出来一趟!” 安可扬了扬眉,越加地肯定心中的判断,清丽庭的姑娘,既然她就要叫这些姑娘知道颐园不是她们可以随意过来撒泼的地。 安可扬着脸,浅笑了一声,“我家大少爷在家,他告病在家修养,不方便见客,更不方便见不三不四的人,还望两位姑娘自重,日后不要再来我颐园了,否则,莫怪我颐园护院手下不留情。” 古蕴容听了安可的话,愣了一下。 这是把她们当烟花馆子来的姑娘看了?! 苏玉颜说,云泽英家门风正,她是信几分疑几分的,如今见了园子里的丫鬟这副说话的气势,像是不怎么假! 上行下效! 上面的若是流连烟花场所的人,下面的自然有眼色,不敢随意得罪,谁知道哪天入了园子,做了半个主子,哪里不能给小鞋穿? 能把话说得如此坦荡且有气势,当时断定了来人定入不了园子,成不了主子的。 古蕴容刚才心头的不快,让安可的一席话,扫得干干净净的,笑笑地看着安可,正想开口,忽然见安可恭恭敬敬地屈身做了个万福,道:“大小姐!” 古蕴容转身,看着身后走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斯斯文文、风度翩翩,略高,偏瘦,与云泽英年龄相仿........ 紫苏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脑海里回响,古蕴容忽然明白当时云泽英为什么一脸黑线的无奈了。 嫖妓的,不是颐园的大少爷云泽英,而是颐园的大小姐,云凌霄。 云凌霄惹得名妓一片痴情,倾心而来,然后误会了云泽英。 云泽英凭着紫苏几句话,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几句绝情话果断地斩断了紫苏的念头。 看似无情,却给紫苏的一番情义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念想。 古蕴容的心微微地泛起一个水花,不得不说,云泽英,远比她想象中要像样!苏玉颜的眼光,远比她想象得要好! 云凌霄,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奇葩! 修武道,招惹首富林生钱,又勾搭药诀宫宫主,现在又嫖妓........ 古蕴容深吸了一口气:她是给武昌宫招了个什么弟子! “你们来找云泽英?”云凌霄刚从聆语阁回来,看到苏玉颜和古蕴容,冷艳的脸上难得浮起姨母般的慈笑。 “见过凌霄姐姐。”苏玉颜脸上浮着红晕,轻轻地欠了欠身,向云凌霄请安道。 “才不是找他呢!找你的,你这么就没来学府修炼了,我来看看你什么情况!”古蕴容颇有威严地说道。 “喔?”云凌霄笑着扬了扬声问道,眼尾不动声色地扫了下苏玉颜,又向着古蕴容说道:“既然来了,就赏脸进园子喝杯茶吧。” “自然是得讨杯茶喝喝。”古蕴容不客气地说道,拉着苏玉颜随着云凌霄往园子里走。 云凌霄抬脚迈过大门门槛,就淡淡地对身后的安可说道:“去叫云泽英出来招呼青云学府的同学,我去换一声衣裳。” 安可闻言,顿了顿脚,脸上浮起一抹难为情的欠笑。 刚才听着就觉得不对劲,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两位姑娘是青云学府的女弟子。 能入青云学府的,哪个不是身家清白,有根基有修为的,哪是什么烟花馆子的姑娘! “两位姑娘,轻这边走!” 云凌霄顾自往云梦楼走,安可恭恭敬敬地请了苏玉颜和古蕴容往花厅里去,路上碰见了昌海,让昌海去请云泽英。 在园子里走了一段路,古蕴容看得有点咂舌,这园子的派头,可远超过了林生钱自己的府邸。 苏玉颜看了看古蕴容的脸色,生怕她再说出失礼的话,赶紧的捏了捏她的手。 古蕴容这回长了记性,她是来撮合人的,不是来拆散人的,收起了表情,对着苏玉颜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安可给苏玉颜和古蕴容上了茶,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昌海,不见云泽英。 昌海在安可的耳旁耳语了几句,又退下了。 安可给两位姑娘添了添茶,抱歉地说道:“我们家大少爷这两天让外头的流言扰了心,吃不好睡不好,身子不太舒服歇息下了,我们家大小姐,换身衣裳,马上就来。” 安可的话刚落下,苏玉颜的心立马一紧,“身子不舒服,可曾看了医师?” “不碍事,大少爷身体底子好,多加歇息,也便好了。清者自清,流言如柳絮,不过是碍眼了些,哪能真伤到人!我家少爷不是纸糊的!”安可坦诚地说道。 紫苏都追到学府门口去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遮遮掩掩的,反倒叫人笑话了去。 古蕴容听着安可的谈吐,心中对颐园又高看了一眼。 苏玉颜则无心察看颐园上下,满心的都是云泽英让流言伤了心,茶饭不思,伤了身子! 苏玉颜下意识地咬了咬唇,有些疼,才发现在紫苏门口咬破的伤口,又咬了一回,淡淡的腥甜味回漾在她的嘴里。 是她不信云泽英! 云泽英说:你听我解释! 她气极了,挥了一巴掌在他的脸上,扭头离去。 她一巴掌打得她的手疼,心也疼!可又怎么比得上他的委屈! 他大大方方地在离幻宫门口求见,她却避而不见! 来报的师妹在她耳边碎嘴了云泽英的不是,她才知道,离幻宫前,他遭了多大的冷嘲热讽。 铁打的身子,受不住天大的委屈。 苏玉颜默默地垂下眸子,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攥着衣袖。 古蕴容看着苏玉颜自责难过的神色,心中对云泽英刚上升的好感,又降了回去。 小气! 不过就是冤枉了他一回么!至于这么傲娇么?姑娘家都是上门来了求和了,还能避而不见! 古蕴容撇了撇嘴,“云凌霄隔三差五的告假,我还以为她身体不适,没想到身体不适的是云泽英。我今儿刚从玄明宫出来,史伯伯听说云泽英告了病假,还在起疑心他偷懒呢!既然都来了颐园了,我顺道帮史伯伯瞧一瞧云泽英,看他是真病了,还是偷懒了。” 安可睁大了眼睛,眼前的姑娘年纪不大,说话口气不小。 一口一个云凌霄,一口一个云泽英,看着她的年纪可比他们都小,就连玄明宫的宫主都搬出来压人了。。 安可有点为难,唯有主命,不敢随意放人往隐华轩走。 172 云泽英的傲娇(3) “你们来找云泽英?”经过花厅的花倾落问道。 花倾落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放的是醉香楼的酱香肘子,他要带给他最喜欢的明曲姑姑的。 “我们找云凌霄,顺便替史宫主看看云泽英有没有偷懒,听说他告了病假!你怎么在这里?”古蕴容看了看花倾落,他仿佛对颐园熟悉得很,熟悉得像自己家一样。 果然。 花倾落笑道:“我住在颐园。云泽英高了病假?那八成是偷懒了,他身子比牛还壮呢!” 花倾落说话间,瞧了一眼古蕴容身边的苏玉颜,又对着古蕴容说道:“走,我带你们去逮他。” 安可见本想开口说是什么,可见花倾落与两位姑娘说话如此稔熟,便没说什么,随他们去,自己往云梦楼去禀报了。 花倾落领着苏玉颜和古蕴容穿过游廊,往隐华轩而去,未到隐华轩,就听到一阵凌厉的剑鸣声带着肃杀的剑意,让而耳目一震,心中浮起一种刚烈之感。 刚踏入隐华轩的院子的拱门,就瞧见院子上空凌空飘立着一个男子。 男子袒露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八块腹肌勾勒出优美的线条,透露着健壮的气息。 男子紧闭着的眼眸倏的一睁开,凛冽的杀意肆虐而出,手中的长剑挥动的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楚,只觉得是一片光影闪动,又猛的一招出击,犹如千雨般的剑意带着杀气呼啸而出。 古蕴容只觉得顶不住迎面而来的剑意,猛得退了两步闪避。 古蕴容闪退的时候踩了几片树叶,发出细微的声响。 花倾落袍子下的手指正要翻飞打出一个结界,忽然空中的人猛的一手,千雨剑意猛地回蹿,集中在男子的手中,又化作一柄长剑。 古蕴容惊魂未定地看着空中的男子,犹如一尊不可侵犯圣像,自带威严。 侧眸看了看身边的苏玉颜,那双美丽的眼睛中闪闪发光,充满了崇拜之情。 古蕴容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苏玉颜,这还没勾他魂呢,先被他把魂勾去了。 “听说你告病假了?你这生的是什么病啊?来,来,来,我给你把把脉,看诊一下,早诊早治疗,防微杜渐。” 花倾落几个步伐就来到凌空落下的云泽英身边,抓起他的右手就开始把脉,煞有介事地说道:“脉走急滑、肝火旺盛,内中虚沉,这病,得早点治啊!” 苏玉颜闻言,心脏一缩,花倾落的医术可是远近闻名的,看着强健的云泽英有暗疾? 苏玉颜心里一紧张,顾不得大家闺秀的矜持,焦急地问道:“他是什么病?严重吗?可什么药石可医治?” 花倾落抬起深沉的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他这病,有点严重,唯有你苏家才有医治此病的药石.......” “我苏家何物?”苏玉颜毫不犹豫地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急切,仿佛就是稀世珍宝,她也非弄到不可。 云泽英侧眸看了看花倾落,一脸黑线地把自己的手从花倾落的手中扯了回来,随手一扬,挂在树上的袍子飞到他的手上。 两手一挥,袍子帅气地披在云泽英的身上,遮挡住了绝大部分让人眼花缭乱的肌肉。 云泽英神色行为都显得有点冷淡,花倾落却一点都不以为意,用医者特有的父母情怀,慎重地说道:“此病,名唤相思病,唯有苏家红豆可解........” 云泽英:“.........” 苏玉颜:“.........” 古蕴容忽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花倾落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真是太逗了。 古蕴容便笑便向着花倾落说道:“巧了,苏家的红豆,我带来了........” 苏玉颜听着花倾落和古蕴容两人一唱一和的意有所指,小脸瞬间羞红地垂下,成了整个隐华轩中最娇艳的色彩。 古蕴容碰了碰苏玉颜的肩膀,笑道:“麻烦苏师姐帮我煎药给云泽英,就当是我给云泽英赔罪了。” 说完,古蕴容又拉着花倾落的衣袖往外走,便走遍说道: “走,上次你给我们将的那个药学经,我有好多听不明白的,让武昌宫的小师弟问倒了,丢死人了。这回,你可得好好地给我讲一讲,讲清楚了。” 古蕴容和花倾落一走,隐华轩的院子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安静了好长一会儿,苏玉颜刚想开口,打破院子里的寂静。 云泽英先开口了,“小厨房在那边,里面有煎药的炉子和瓦罐。” 云泽英把花倾落和古蕴容的胡话当正经话来用了,让苏玉颜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悻悻地望着云泽英所指的方向走去。 苏玉颜走入小厨房,一个星火小炉煨着药。 那原是花倾落煎给之南的。 苏玉颜不知道,只以为是煎给云泽英的,秀眉微蹙,纤纤手直接去掀开瓦罐盖子,看看里面煎的是什么药...... 云泽英支走了苏玉颜,自己往耳房去沐浴更衣,再出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摆着一碗药。 云泽英星眸一抬,瞧了苏玉颜一眼,端起盏碗轻嗅。 之南的药。 云泽英的嘴角悄悄滑过一抹无可奈何的轻笑,他家女朋友太可爱了,明眼人都看出大家都是胡说八道,只有她一个人当真的,傻气得太可爱! “药快凉了,你喝吧!”苏玉颜轻声地催促道。 云泽英直勾勾地盯着苏玉颜,未碰盏碗。 “可是这药苦?给你!”苏玉颜纤长玉指舒展,掌心中一张油纸包着一颗蜜饯。 云泽英看了看掌心中的蜜饯,又眼尖地看到白皙的手指,又两根发着烫伤的红。 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他让她去小厨房,她就真去小厨房....... 云泽英看了许久她手上的烫红。 苏玉颜被看得有点窘迫了,仿佛像笨拙的新妇一般,有些羞愧! 连药都煎不好! 云泽英没喝之南的药,默默地捡起苏玉颜掌心中的蜜饯,送到嘴里。 甜! 要命的甜! 苏玉颜看着云泽英只吃蜜饯,不喝药,刚想问一声。 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云泽英,我的药呢!” 云泽英面无表情地将手里的盏碗递给突然闯进院子里来的之南。 之南伸手接过盏碗,一口闷掉了里面的药,药苦得他伸了伸舌头。 之南喝了药,才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怔怔地看了看云泽英,又看了看他。 之南单手支着云泽英的肩膀,挑了挑眉,问道:“她是谁啊?” 云泽英看着穿着女装的之南如此大大咧咧的样子,心里又一阵黑线,对着苏玉颜淡淡地说道:“他是我姐外头认的弟弟。” 云泽英只是淡淡的一句,没再多加解释。。 之南一听,就听出里面的味道,眼睛闪着意味深长地问道:“你就是那个打了云泽英的苏玉颜?” 173 云泽英的傲娇(4) 之南见眼前的姑娘没反应过来,狡黠地笑了笑,又说道:“或者我换个问法,你就是那个在我们云泽英脸上留下手印的人?” 苏玉颜这下立刻反应过来了,她甩他一巴掌的事,整个颐园都知道了,这下囧死她了。 之南看着苏玉颜窘迫的样子,心里明白了八九不离十,笑道:“打得好,这块榆木老疙瘩就是欠打。往后常来颐园玩,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都站你这边。” 之南说完就识趣地往院子外走,临走还不忘跟苏玉颜展露一个迷人的笑容。 招惹得苏玉颜嗤嗤地笑了两声,满心的忐忑不安散去了不少。 有了之南的话,苏玉颜嗔怒地瞟了云泽英两眼,顿时美眸流盼,摇曳生姿。 云泽英向来沉稳的脸,少有地浮现一抹呆滞的神情。 风微起,苏玉颜鬓边的几抹发丝轻轻扬起,挂在她的唇边。 云泽英下意识地伸手,想为她将唇边的发丝撩至耳后。 他的手有些粗糙,她的唇十分的软糯。 唇边上有个小小的伤口,他轻轻一碰,她微微地吃痛,身子颤了一颤。 她一颤,他的心也忍不住颤了一颤。 云泽英悄悄地向着苏玉颜走近了几步,伸出的手,刚要将人搂进怀里的。 忽然,响起一声浑厚又稚气的声音,“哥,我听说,学府有人来找你了!” 云泽英从苏玉颜唇瓣移动到纤纤细腰的手,被云泽雄突如起来的声响,给喝停住了,手一滑,拐了个大弯,回到自己的唇边,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云泽雄两只浑圆的眼睛眨了眨,立刻回过神来,也不进院子了,直接喊道:“那个,花倾落在迷樱筑吧,我找他去,你们继续.......” 云泽英瞟了云泽雄一眼,这个眼神没有平时的冰冷。 云泽雄走了好一会儿,云泽英才缓缓地抬了抬手,还没怎么样,忽然矮墙上趴着探了一个虎头虎脑的脑袋来。 云泽雄问道:“玉颜师姐,我姐让你们今晚在颐园吃餐便饭,蕴容师姐答应了,你没问题吧!” 云泽英对着趴在矮墙上的弟弟又瞟了一眼。 这记眼神,异常的冰冷。 云泽立刻退回脑袋,没等苏玉颜答复,对着身后扬声大喊:“安可,玉颜师姐答应了,备膳去。” 随后,便传来之南的嗤笑声,“云泽雄,叫你不必问了,瞧你那熊憨样,走,给我弹一首曲子去。” 墙外又传来云泽雄百般不情愿被拖拽而走的声响。 苏玉颜又忍不住地笑了两声,“你家的弟弟,真有趣!” 云泽英淡淡地应了声“嗯”,又轻飘飘地说了句,“有时候,没眼力劲,挺烦人的!” 说完,云泽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淡淡地对着苏玉颜说道:“走吧,我带你去云梦楼吧,古蕴容应该在我姐那儿........” 云泽英的话,只说了一半,忽然整个人僵住了。 软玉在怀,香软的声音萦绕耳畔,“还生气吗?” 还生气吗? 他当然生气了! 他气的是自己。 不得不说,当初把她放进心里的时候,是不管不顾的,只是依着自己的喜欢。 离幻宫前的一幕,旁人说的不无道理。 此时此刻的他,跟着他,是委屈了她。 ....... 当天,苏玉颜和古蕴容留在颐园吃晚饭。 苗氏睁大了眼睛看了看苏玉颜,又看了看古蕴容,看得她新花怒放的,一餐饭吃得乐呵呵的。 苏玉颜端起盏碗的时候,云泽雄眼尖地看到她是手腕上挂着一个白玉镯子,忍不住憨憨地问道: “玉颜师姐,你这镯子,我看着有点眼熟,好像跟我大伯母以前戴的那个很像。” 云泽雄话一出,古蕴容就笑了,“不是像,应该就是了。她的镯子可不就是你姐给她的见面礼吗?在武昌宫门口那次,你也在。” 云泽雄那会儿闷闷地气自己在春闱演武上丢了脸,没怎么仔细留意,让古蕴容一说,就想起来了,“对哦,那会我哥抓着玉颜师姐的手说........” 云泽雄的话说了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就刹住了嘴,赶紧端起盏碗扒饭。 长辈的眼神齐刷刷地望了云泽英一眼。 云泽英重重地咳了两嗓子,正了正身子,淡定地夹起一筷子的竹笋放到苗氏的盏碗里,“娘,吃菜!” 云明曲轻笑了两声,用公筷给古蕴容夹了一筷子的水煮肉,就放下筷子。 苗氏见状,礼貌又亲厚地夹了一筷子的香炒肉给苏玉颜,笑道:“苏姑娘,尝尝味道,我家泽英总说,这道菜做的好,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哄我开心的。” 苏玉颜受宠若惊地捧过盏碗去接苗氏夹的肉,偿了一口,又诚心诚意地叹道:“果然好吃!” “那你常来,云泽应可爱吃了,让二婶教教你怎么做,二婶的手艺可是不外传的。”之南一双狡黠的眸子闪了闪。 之南的话,说得十分露骨,苏玉颜脸上不由地浮起一抹红晕,眼尾扫着云泽英很久,声如细蚊地问了一句:“可以吗?” 苏玉颜的声音很小,像个小媳妇似得,乖巧地问了云泽英这么一句。 可以吗?! 众人的眼神又刷刷地望向云泽英。 之南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 这一闷不吭声的葫芦,静悄悄就拐了这么个貌美如花,温顺乖巧的女人当媳妇,关键这媳妇还服服帖帖的视他如天。 之南忍不住回头望了望身边的云凌霄。 脑子里浮现她跟他五个凌玉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直接将他五哥双手反剪按在桌子上,问他:服不服! 都是女子,怎么差别这么大? 之南很想替他五哥抱打不平一句:你看看人家姑娘的温柔劲! 云凌霄今天难的面露姨母般的慈笑,让之南盯的心里有些不快,赏了之南一个冰冷眼神! 之南收到,赶紧接了苏玉颜的话,转移话题,向着云泽英嚷道:“云泽英,人家问你话呢!是好是歹,吭一声!”。 云泽英望了之南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嗯!”就开始努力地扒饭。 174 情窦初开 在颐园用了晚餐,云凌霄让云泽英送两位姑娘回府。 云泽英将人送到送到苏府大门口就走了,苏玉颜邀了他两次入府喝茶,他只淡淡地说了句:“颐园还有事,改日!” 苏玉颜的眸子里闪过失望的神色。 古蕴容看不过眼,朱唇一扯,想怼云泽英一句:人家姑娘都上颐园去了,你入苏府喝杯茶又怎样,还能吃了你不成? 只是古蕴容尚未开口,就让苏玉颜紧紧地捏住了手。 古蕴容瞧了瞧苏玉颜手上的白玉镯子,这才作罢,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你瞧上这个闷葫芦哪一点了?” 云泽英听见了嘀咕声,瞧了古蕴容一眼,眼里写满了警告的意味。 古蕴容被他瞧得噗嗤笑了一声。 是夜,古蕴容歇在苏府,和苏玉颜同榻而眠。 古蕴容瞧着苏玉颜一直把玩着云泽英他娘送给苏玉颜的一块玉佩。 苏玉颜兴奋地翻了个身,一不小心,玉佩差点掉落到榻底下,为了户着玉佩,差点将手上的白玉镯子磕到木榻棱边上。 古蕴容眼疾手快地,将自己的手挡在棱边上,护着苏玉眼手腕上的镯子,手背磕出一道虐红来。 古蕴容嗔怒地对着苏玉颜教训道:“我的苏大小姐,你仔细点,这手镯可是云祖传的宝贝,人家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你可别没进门,就先磕破坏了。” 苏玉颜睁大了眼睛,错愕地望着古蕴容。 古蕴容瞟了苏玉颜一眼,继续说道:“这是云家世代传给嫡长媳的物件,云泽英的祖母传给了云凌霄她娘。” 苏玉颜望了望手上的镯子。 云家祖传滴长媳的宝贝! 苏玉颜,心下一惊,刚才差点碰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赶紧地把镯子护在怀里,又惊魂未定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古蕴容看了看苏玉颜怀里的宝贝,笑道:“那个之南说的。今天去颐园走了一趟,感觉他们一家子都是和善的人,日后你若是嫁过去,必然不会亏待你了。” 古蕴容小小的脸蛋长长地舒了一口下,摆出一份与年纪及其不相衬得操心姨母姿态,“这下,我可放心了!苏大姑娘眼光好,挑了个不错的人家!” 忽然,古蕴容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让人羡慕啊~” 苏玉颜悄悄地撅起得意的嘴皮子,笑道:“羡慕什么?踏入魂法境的路震山路师兄不好吗?” 路师兄很好! 古蕴容狡黠的眼珠子一转,狭促地问道:“拿我拿路师兄换你的云泽英,如何?” 苏玉颜一怔,嗔怒地瞪了古蕴容一眼,故意地说道:“你想换便换?路师兄能同意?” 路师兄能不能同意,古蕴容不知道。 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河边大树下,云泽英握着她的脚踝毫无怜香惜玉地将她凌空撂扑在地,让她啃了一嘴的青草。 古蕴容是娇小了些,可也是个美人胚子,从小得长辈宠爱,更是让师兄弟捧在手心里,她一向对自己的美貌十分的自信。 美人如她,不能乱其心。 拿她换苏玉颜,云泽英肯定是不肯的。 夜深的时候,苏玉颜抱着镯子入眠,嘴角时不时地微微弯起美丽的弧度,当是做了什么美梦。 古蕴容不知道自己是否赎了罪,过分的开心,竟睡不着,忍不住伸出一根细细的手指,轻轻地摩挲了下苏玉颜手腕上的镯子。 睡梦中的苏玉颜,仿佛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神色紧张地将戴着镯子的手往怀里紧了紧,翻了个身,沉沉地睡去。 古蕴容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一种不好的感觉浮上心头,有种觊觎他人之物的罪恶感猛地袭来,让她有点惊慌失措。 古蕴容慌慌张张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苏玉颜,暗暗地数起绵羊来催自己入眠。 数着,数着,一只只的绵羊,变成了一个个对她冷漠无情的云泽英,一会儿捆着她溜走,一会儿握着她的脚踝凌空翻了她一个跟斗,一会儿嘲讽地问她要不要来一场秒捆的打架........ 翌日,晨起的时候。 苏玉颜从美梦中醒来,犹如娇艳欲绽放的花朵。 古蕴容迷迷糊糊做了一夜的梦,全是挨了云泽英无情虐的恶梦,漂亮的眼皮子底下蒙了一层淡淡的乌青。 从梦里醒来的瞬间,她还记得让云泽英用警告的眼神瞟了一眼,他的眼神冰冷,却有点勾魂摄魄。 古蕴容让自己吓了一跳,猛的手掌按在心室处,里面的心脏慌乱地砰砰跳。 “你怎么了?”坐在梳妆台前盘发的苏玉颜从菱花铜镜中看到古蕴容的慌乱的神色,停了手上的活,关切地问道。 “没.......没.......没什么........”古蕴容眼神有些闪躲,不敢和苏玉颜的视线直接碰触。 古蕴容深吸了一口气,待心跳缓了下来,废了好大劲才用了平时的语气,对着苏玉颜说道:“昨晚好像做了一夜的恶梦。” “都梦见什么了?”苏玉颜放下尚未盘好的发丝,起身往榻边而去。 苏玉颜想安抚下古蕴容,刚走了几步,古蕴容猛地从榻上弹了下来,跃下榻,随手抓了衣裳,往耳房而去。 “忘了.......”古蕴容淡淡地丢下这么句话。 古蕴容泡在浴桶里,两眼发直地瞧着屏风上挂着的衣裳,风一吹,轻薄的衣裳微动,一缕长长的白绫从屏风上飘落在地上。 古蕴容的视线,也随之飘落在地上。 心跳,又猛地乱了节奏,砰砰砰地乱跳。 丁戌巷子里松了绑的白绫,她竟然随手收了起来,连她自己的都不知道,是何时收起来的。 风一吹,白绫随风而动,凌空飘起。 古蕴容猛地从浴桶里飞了出来,紧张地抓住了白绫。 古蕴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她竟然害怕白绫被风吹走了! 她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缕白绫! ....... 古蕴容从耳房出来,苏玉颜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和凌霄姐姐脸型不一样,可盘个云鬓千千结,倒是一样的好看!” 古蕴容怔怔地朝菱花铜镜里瞧了一眼,镜子里的人,竟然是白凌结发! 明眸一闭素手猛的扯着白绫一拉,千千结开,三千丝如瀑泻下。。 再抬眸,浅笑如常,“我可比云凌霄娇艳多了,还是珠花盘发适合本大小姐。” 175 家族势力 苏玉颜和云泽英和好了。 云泽英仿佛更忙了,每天的心思都扑在修炼上,苏玉颜隐隐感觉到,云泽英想突破魂凝境。 魂凝境九品是一道巨大的门槛。 破魂凝境入魂法境,一需要严苛的修炼,二需要消耗大量的上品灵石,三因破镜之时吸收天气灵气,会天降天劫。 故而,破镜入魂法,是非常困难的事,基本是要以举族之力提供资源,有了资源,没有族中高手的庇护,经受不住天劫烟消云散的,比比皆是。 云泽英以他的家门,便是他自身的修为达到了,也怕没有足够的资源,便是靠着云凌霄的面,林生钱给他凑够了资源,族中最出息的长辈云明熠也怕难以庇护他历劫。 这些,苏玉颜心知肚明。正是因为她心知肚明,所以她越发的心疼云泽英。 云泽英是那么骄傲的人,向来都是靠自己的努力。 然而,现实,就是这么骨干。 没有家族的力量,突破不了魂凝境。 当然,正因魂法境如此难以踏入,所以拥有魂法境高手的家族,才能在这以强者为尊的神武大陆有一席之地。 神武大陆如此,青云城自然更是如此。 便是首富林生钱,那也是千般百计地培养儿子入魂法境,当年,护林西羽入魂法境的,正是他今天的姻亲亲家郑飞。 自然,在这青云城,拥有突破魂凝境的修为,没有家族势力,可以投奔其他家族,比如结亲,比如过继入嗣。 毕竟,助一个人突破魂凝境,要消耗举族巨大的资源,成则家族实力大增,败则元气大伤。 哪个家族也不愿做赔本的买卖,自然不会随随便便的便宜了外人。 苏家的规矩,苏玉颜是知道的,若要苏家的助力,怕是要云泽英做上门女婿,日后的子嗣姓苏。 可云泽英生性骄傲,如何愿意! 苏玉颜烦恼很了很多天,也没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便去武昌宫找古蕴容商量。 古蕴容向来脑子好使,说不定能给她出个好注意。 苏玉颜在武昌宫等了大半天,才见古蕴容从后山回来,一身的疲惫。 苏玉颜这才发现,最近,古蕴容似乎也一心在修炼上,很少来苏府和离幻宫找她玩了。 古蕴容沐浴更衣后,回到屋子里,看见苏玉颜怔怔地抱着手腕上的镯子,秀眉紧蹙,眉宇有解不开的愁。 “苏大小姐,又在愁什么?”古蕴容扫了苏玉颜一眼,大大咧咧地问道。 “云泽英,最近天天闷在后山修炼.......”苏玉颜抿了抿唇。 古蕴容愣了一下,心虚地别过脑袋,错开苏玉颜的眼神。 云泽英天天闷在后山修炼,她是知道的,她也是天天闷在后山修炼。 他修炼他的,她修炼她的,却也能每天碰上一面。 连话都没有一句的匆匆一面。 古蕴容眼神暗晦了下来,很快压了下去,又笑道:“这不是挺好的吗?上进的有为青年。” “他是不是想入魂法境?”苏玉颜开门见山说道。 古蕴容的眼皮子闪了一下。 云泽英想入魂法境,需要家族势力。 古家已经培养了一个路震山,消耗了大量的资源,已经无力单独再培养一个入魂法境的弟子了。 而苏家的资源,都在为苏玉颜准备着,又或者说,为苏玉颜的夫婿准备着。 苏玉颜,能给云泽英很多。 她古蕴容,给不了。 “那不是很好吗?苏家不正准备培养一个魂法境的高手吗?借此机会,捆住他,让他乖乖就范,看他还敢不敢耍傲气!”古蕴容挑了挑眉,狭促地说道。 “你不知道,他是个顶骄傲的人,我怕他不肯!”苏玉颜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他不肯?”古蕴容轻笑了一声,“当年云润霖她爹可是为了入魂法境连妻女都能抛弃。如今,既能入魂法境,又能抱得美人归,他怎么会不愿意?” 古蕴容将散落的秀发撩至耳后,为苏玉颜继续盘算道: “他家,不是还有个云泽雄吗? 他上苏家门,入了魂法境,过个十年八年的,攒够了资源,再为云家培养云泽雄入魂法境,也算是对得起祖宗了。 于苏家,于云家,都是互惠互利的事。 难不成,兄弟二人一辈子徘徊在魂凝境不前,便是光耀门楣了?” 苏玉颜被古蕴容说得眼睛闪亮了起来。 古蕴容盘算的,不无道理。 上门,是为了整个家族地成长,这样的大义,不会为难了云泽英。 苏玉颜雀跃地一把抱住了古蕴容,“就知道你脑瓜子好使,想得都比别人透彻,找你,是对的。” 苏玉颜狠狠地夸了古蕴容一顿,拉着古蕴容坐在梳妆台前,为古蕴容盘了一个精致的垂鬟分肖髻。 不从妆匣里取首饰,将自己发间贵重的紫玉珠花一只只取下来,插在古蕴容的鬓间,顿时华贵不可言。 古蕴容看着自己鬓丝里的紫玉珠花,浅笑道:“苏大小姐,又要我做什么?” 苏玉颜一双漂亮的眼睛,露出狡黠的光泽,轻声说道: “云泽英,就是块不开窍的木头,没人跟他挑开说明白了,我估摸着,他就一味犟到底了。 我知道,他最不喜欢云润霖他爹了,我怕他觉得上苏家门,就是走了云润霖他爹的老路,心里抵触。” 古蕴容差点跳了起来,“哪跟哪?云润霖他爹是抛弃妻女,他孑然一身,与你又情投意合的,哪里是一样了?” “所以说,需要个聪明伶俐的,跟他把道理说明白了才行........”苏玉颜讨好地笑道。 古蕴容算是明白了。 苏大小姐的意思就是,她就是那个聪明伶俐,能跟云泽英把道理说明白的人。 让她去劝云泽英上苏家门....... 古蕴容的心,猛地刺痛了一下。 古蕴容敛下眼底的刺痛,垂下眸子,轻声说道:“不大合适吧!或者你找花倾落吧,我看花倾落跟他挺稔熟的,男子之间更容易把话说透了。” “这话,我能跟你说,跟花倾落,我说不出口。好妹妹,你就帮帮我吧!”苏玉颜撒娇地摇了摇古蕴容的肩膀。 “这次你帮我,我去跟我爹要一张长翼宫山顶的门票,送给路师兄。”苏玉颜引诱道。 长翼宫是修炼圣地,山顶的门票,更是万金难求。 古宫主常年不在青云城,自然会错过每年一次的门票拍卖,苏家常驻青云城,又舍得花重金,每年都会囊进两三张门票。 可苏家也不是轻易会给一般人用,古蕴容知道,苏玉颜不是去求,只怕是要去诓她爹,说她要入长翼宫山顶修炼,为破魂凝境准备。 路师兄已经破了魂法境,可修炼无止尽,他是需要长翼宫的山顶门票。 可云泽英,更需要苏家的家族势力。。 古蕴容一咬牙,点了点头。 176 赴李府 第二天,古蕴容去后山修炼,经过望天大瀑布,没有碰到云泽英。 云泽英近来修炼刻苦,从不间断,不知道是否修炼过度,伤了身子。 古蕴容闷闷地想着,不知不觉,抬头,发现自己竟然在颐园的大门前。 切~ 古蕴容狠狠地嘲讽了自己一番。 既然都来到颐园了,怎么也得进去看一看云泽英死了没有! 没死的话,顺便帮苏玉颜开导开导她家的臭石头。 古蕴容叩了叩颐园的大门。 开门的是昌海。 昌海认得古蕴容,客客气气地把古蕴容请了进去,又请了花倾落过来作陪。 古蕴容这才知道,云凌霄去李府借宝鼎为林生钱未来的儿媳妇郑伊人淬炼祛斑解药。 只是不知道为何,云泽英也让李长空一并请了去。 古蕴容是个直性子的人,不爱扭捏做作,直接辞别了颐园,前往李府叩门。 武昌宫的古蕴容,名扬了半个青云城。 李府开门的小厮自然是认得的,热情地请她请了进去。 古蕴容随着小厮来到李府的正厅。 正厅里坐满了人。 楼氏和李长空坐了主人位。 林生钱、林西羽、郑飞、郑伊人、云凌霄、云泽英坐了宾客位。 这些都不稀奇。 稀奇的是里面还坐了一个李氏,云润霖的亲娘。 古蕴容脑子一转,忽然记得云润霖也是落了斑,已经很久没去青云学府修炼了。 李氏,这是来看郑伊人这只白老鼠的药效如何的吧! 古蕴容嘴角浮起一抹讽笑。 李氏和她夫婿的“爱情”过于传奇,以致于,古蕴容都知道了不少,心中对她甚是瞧不上眼。 可再瞧不上眼,也是城主府出来的小姐,面子上客气,还是要给的。 从小在大人堆里打混的古蕴容,懂规矩得很。 古蕴容进了正厅,有礼有节地给长辈行礼请安,包括李氏,只道是来寻武昌宫的弟子云凌霄,顺便凑个热闹! 众人习惯了古蕴容的性子,并不介意。 唯有云泽英,不解地冷瞟了她一眼,神情淡漠得很,倒也没说什么。 楼氏热情好客! 对云泽英似乎格外的热情好客!几句话,总离开不了对云泽英的关切! 时不时地嘱咐云泽英常来李府玩。 那口气,像极了,颐园的人,嘱咐苏玉颜常去颐园玩! 古蕴容的心,咯噔地跳了一下,忽然记得,李长空有个妹妹,名唤李长乐。 李长乐,年十四有余,快及筚了,正是议亲择婿的时候....... 说来,李长乐也是个美貌与才情并有的妙龄女子,如今,正在琴宗学琴。 便是云润霖,也是心心念念地想入琴宗修炼。 古蕴容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抬眸冷瞟了坐在对面的云泽英一眼。 臭石头一块,倒是桃花运极旺盛,勾了苏家的大小姐,又入了城主夫人的眼,何愁没有世家的扶持! 云泽英让古蕴容的冷眼瞟得莫名其妙,好不吃亏地冷瞟了回去。。 古蕴容撅起嘴皮子望向外面的院子,姹紫嫣红的花,开得真刺眼,又望向天边悠悠的白云。 177 宝鼎炼药 客套的寒暄话说完了,楼氏让李长空取出了李家的宝鼎。 方方正正的一座青铜小鼎,一个比男子手掌略大的小鼎,略莫名的,让人眸光一凛,仿佛是世间不可多得之物。 小鼎的周身刻着优美的线条卷成的纹路,像是祥云纹,又像是凤羽纹,庄严又不生硬,给人一种古老的威仪,厚重又典雅! 青云城建城不过数百年,李家据城不过百年,而此物却给人千年的厚重感。 古蕴容不由地对李家多看了一眼。 李长空笑盈盈地将宝鼎递给云凌霄。 古蕴容只觉得李长空今日的笑容特别的灿烂,灿烂得有点晃眼了,有点春风得意的错觉。 云凌霄眉眼弯弯地接过宝鼎,瞧了瞧宝鼎一眼,又眉眼弯弯地对着李长空说了句:“多谢!” 云凌霄的笑意淡淡,显得她向来高冷而俊气的脸,少了几分生冷,多了几分柔和,不再让人有生人勿近之感。 古蕴容眼尖地瞧见李长空的耳际飞快地掠过一抹红晕。 古蕴容顿时心中大悟,怪不得他瞧着李长空有中春风得意的感觉,原来他对云凌霄....... 林西羽订婚郑伊人,宁澈远在东陵国,林生钱又是个年纪大的胖子....... 可不,就他一枝独秀! 古蕴容瞧了瞧云凌霄,这女子的嘴角噙着一抹得意的笑,勾得李长空神魂颠倒的! 不知道是谁前些日子,在青云学府的广云台前对着林西羽他娘说,她喜欢宁澈,喜欢得很! 这宁澈一走,就勾搭起李府的李长空来了。 不过,李长空,谦谦君子也,又是未来的城主,是个勾搭的好人选。 怎么瞧着,云家的人,都和李家的勾搭上了呢! 古蕴容郁闷地端起茶盏,大大地抿了一口茶,喝得有些急,冲着食道,在胸口附近,有点涨疼。 古蕴容无奈地自嘲了下,一转眸,瞧见对面云泽英不屑的眼神,重重地将茶盏摔放在方几上。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古蕴容忽然意识到自己沉不住气,让云泽英气得失礼了,讪讪地笑了笑,道了句:“手滑!” 很快,众人的注意力被云凌霄吸引了去。 云凌霄从广袖里摸处一个白色瓷瓶,将里面的汤药倒入,又划破了手指,滴入了一滴血。 在云凌霄手指鲜血滴入的瞬间,宝鼎隐隐发光,微微地颤动了起来,发出一阵厚重的重器鸣声,犹如钟鸣,震动耳膜,让人心头一凛。 莫名地,一种神圣的威压,从中而来。 云凌霄一双漂亮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瞟了云泽英一眼。 云泽英心领神会,掌心展开,一朵幽幽烈焰在他的掌心中熊熊燃烧。 古蕴容错愕地看着云泽英,知道他善剑,灵力属性为金,却不知道他竟然还有火的属性。 恐怕,连苏玉颜也未必知道他的灵力还兼有火的属性。 如此的灵力兼容性和可塑性,修炼又刻苦,怪不得入了城主夫人的眼! 魂法境的人才,多多益善,家族方能长盛不衰。 如此人才,便是郑飞,也不由多看云泽英一眼。 云泽英掌心的火焰熊熊在宝鼎下燃烧,宝鼎方止住了颤动和鼎鸣,宝鼎里的汤药沸腾着,冒出氤氲的汤药热气。 气味并不那么好闻。 众人的目光却十分的殷切。 大约煎了一刻钟,云泽英才收起他掌心的烈焰。 云凌霄将宝鼎里的汤药倒入盏碗中,原本就不多的汤药,经过淬炼,越发地浓缩,直在盏碗底浅浅的一层。 药练成。 林生钱看了林西羽一眼。 林西羽停滞了几息,缓缓地起身,到云凌霄面前接过盏碗,又走到郑伊人身边,递给了郑伊人。 郑伊人小心翼翼地接过盏碗,满心希冀地望了一眼盏碗里的汤药。 浅浅的一层。 郑伊人维帽下的脸皱了起来,忍不住抱怨了一声,“这么少!” 林西羽深深地望了郑伊人一眼,不言语,俊眉微皱。 郑飞威严地喝了自己的女儿一声,“伊人!” 云凌霄难得地笑得灿灿,“侄媳妇,药贵在效,不在多。这药,可苦嘴着呢,你喝一口,保管你不想再多喝一口。” 古蕴容一听云凌霄喊郑伊人“侄媳妇”,把自己的辈分抬到和林生钱同一辈分,口气大得跟癞蛤蟆吃了大蒜似的,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不料。 林生钱笑嘻嘻地对着郑伊人说道:“伊人,凌霄儿向来不坑晚辈,你只管放心喝吧。” 古蕴容的眼睛瞪得越发的大了。 郑伊人是晚辈? 那云凌霄就真成了林生钱平辈了........ 向来不坑晚辈! 云泽英不算晚辈吧,不然怎么被坑了? 至今还背着嫖妓的名声....... 这坑死弟不偿命的云凌霄! 古蕴容恨得牙根痒痒的。 如果不是她去招惹紫苏,紫苏就不会来学府。 紫苏不来,她就没信可拆。 没私拆信,云泽英就不会捆走她。 云泽英不捆走她,她就看不到他身上隐匿的光芒,也就....... 古蕴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叹气间,郑伊人已经将药喝入肚中,隔着维纱,都能瞧见药将她苦得脸蛋都快皱成抹布样了。 云凌霄忍不住地笑了起来,笑声如银,颤动人心。 古蕴容呆呆地看着云凌霄,知道她绝美,好冷得如广寒宫里来的仙子! 这一笑,沉了鱼落了雁,羞煞了院子里开得正艳的百花。 怪不得云泽英对她古蕴容得美貌不为所动。 看惯了人间绝世容颜,对美貌也就不上心了吧。 能打动他的,应该是苏玉颜那样温婉柔顺的性子吧。 眼神够毒! 一挑就挑上个贤妻良母型的,宜室宜家! 古蕴容只觉得自己的嘴里苦涩得很,仿佛吃药的是她,不是郑伊人。 古蕴容别看眼神,不小心扫到坐回林生钱身边的林西羽。 忍不住无声嗤笑了。 嘴角苦涩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个林西羽。 渣女云凌霄只顾着美眸流盼地笑,招惹了少年郎春心荡漾,全然不顾别人求而不得的苦。 听说林西羽闹也闹了,可最终还是从了家里! 云凌霄只当他是个后辈照顾,不曾放心里去。 闹了,又有什么意思! 于云泽英,她连个需要照顾的师妹都不是,哪回见了她,不是冷眼!! 连闹,都没脸闹! 178 解斑毒 郑伊人喝了药,隔了有一刻钟的功夫,忽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痒,忍不住用手去蹭了蹭。 云凌霄放下手中的茶盏,笑道:“侄媳妇,可得忍着痒,若是蹭坏了新皮,我可不负责任哟!” 云凌霄的话说得风轻云淡的闲散,仿佛死不关己,高高挂起。 郑伊人抿了抿唇,脸上的斑,她日日夜夜的对着,心里十分的难受。 哪个女子不爱美,即便是与心上的人订了婚,却也盼着以最美的姿态成为他的新妇。 郑伊人双手紧紧地抓扎座椅的扶手,努力忍住不去蹭脸。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失,脸上的痒越来越严重,郑伊人的住着扶手的手指白得泛出冷光,皓白的牙齿紧紧地咬合着,微微地晃动。 云凌霄瞥眼,看似漫不经心地瞧着,广袖下的手,已经在够空间里的白绫。 果然。 郑伊人,攥着地无血泛白的手指,忽然松开了,轻轻地抬了起来。 换皮的奇痒,极少有人能忍得住。 郑伊人能忍到此刻,已经很是难得了。 很多时候,都是直接将人捆在座椅上,咬牙过了也就好了。 郑伊人的手刚要碰她的脸,忽然被一双大手握住。 她怔怔地抬头,隔着帷纱,看着林西羽温柔地握着她的手,眼睛晃了晃。 这是林西羽第一次正眼瞧她,握了她的手。 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郑伊人却觉得胜却人间无数,有他陪着,仿佛也没那么难受了。 云凌霄悄悄地松了松小拇指勾着的白绫,半截勾出来的白绫,又自动地被抽回空间里去。 古蕴容眼尖地瞧见这一幕,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又瞧了瞧身边的这对璧人。 云凌霄,是在成全郑伊人?! 云凌霄解的,不仅仅是斑毒,解的,还有郑伊人的情结....... 古蕴容忽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林生钱对颐园的事情不遗余力了。 云泽英这个奇葩的姐,看起来,还挺让人温心的。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郑伊人晃动的身子,忽然停了下来,仿佛虚脱似得摊靠在椅子上。 郑伊人的衣裳已经汗湿了。 向来爱干净的林西羽,一只手做了臂弯,轻轻地扶住了虚摊的郑伊人。 云凌霄的嘴角悄悄地浮起一抹浅笑。 不愧是林生钱的儿子! “麻烦送侄我媳妇去换身衣裳吧!”云凌霄对着楼氏笑道。 楼氏刚起身要指派两个丫鬟,坐在郑伊人身边的古蕴容直接起身,从林西羽的手里接过郑伊人,让郑伊人半倚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郑伊人,在李府的丫鬟指引下,往耳房走。 云凌霄抬眸看了看古蕴容,嘴角露出一抹欣赏的浅笑。 李府西厢院的耳房里。 郑伊人退去帷帽,脸上是密密麻麻的蜕皮,一眼望去,让人有点头皮发麻的感觉。 古蕴容强忍住视觉上的不适,扯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帮郑伊人退去衣裳,扶她进入浴桶。 刚走近浴桶,古蕴容先侧了半个身子靠近浴桶,又伸了一只纤纤细手插入水里探探水温。 古蕴容的动作很大,几乎是搅动的,像个调皮的小姑娘在捣蛋,原本平静如镜的水面,搅起了水波起伏。 这才扶了郑伊人入浴桶。 郑伊人半倚在浴桶壁上,刚想低头看看水中的影子。 古蕴容又抓了一条无比柔软的冰丝柔锦帕子,粗鲁地放到浴桶里,又打破了水中的镜面。 冰丝柔锦沾了水,古蕴容这才轻轻地扯出一抹,小心翼翼地帮郑伊人擦拭着脸上的蜕皮,嘴里不断地祝福着郑伊人,“把脸抬一抬。” 郑伊人喝药后,一直配合着古蕴容,没看到自己的容颜,逼着眼眸,仰着脸,让她擦拭着,可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我的脸,可还好?” “好着呢!跟剥了皮的鸡蛋似的,白嫩光滑。”古蕴容看着郑伊人满脸让人发怵的蜕皮褶子,嘴角扬着笑容说道。 郑伊人这才稍稍地安了下心。 古蕴容无声地吐了吐浊气,又吸了吸新鲜的空气,耐心地轻柔地郑伊人继续擦拭着。 擦了好一会儿,才清理出半边干净的皮肤。 古蕴容忍不住甜甜地笑了一声,“还真跟拨了皮的鸡蛋似的,白嫩光滑。” 郑伊人听着不对,猛地睁开眼,推开古蕴容的手,垂下眸子看了看水面的倒影。 这回古蕴容到不阻她了。 郑伊人一垂眸,猛地看见了水镜中的一张阴阳脸,半边狰狞,半边仙。 郑伊人的瞳孔轻轻地晃了晃,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半边干净的脸庞,丝滑入牛乳。 瞬间,氤氲热雾蒙上了郑伊人的眼眶。 “这就让自己美哭了?等清好另外半边,你还不美晕了过去?” 古蕴容笑嘻嘻地说道,又伸手捏着郑伊人的下巴往上抬了抬,继续帮她细细地清理另外半边脸。 “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帮我?”郑伊人透过迷蒙的双眼看着有些模糊的古蕴容问道。 郑伊人刚才看得清清楚楚的,另外半边脸,狰狞得吓人。 正因为看得清楚,所以心中才升起一阵暖暖的氤氲。 古蕴容刁蛮起来,让人气得压根痒痒的,照顾起人来,却细心地让人如沐春风。 “青云城首富家的儿媳妇,怎么也得巴结巴结,将来手头紧的时候找你,你可别当不认识哟!”古蕴容笑颜灿灿地说道。 “古家,还缺银钱?”郑伊人笑道。 “缺,缺得要命,这不,我这大小姐都来给你当丫鬟使了。”古蕴容挑了挑秀眉,上手的冰丝柔锦帕,又放到水里,洗干净了皮屑,又继续帮郑伊人清理。 郑伊人轻轻地闭上晃动的眸子,隔了好久,才吐了一句,“谢谢!” “你该谢的,不是我........”古蕴容悠悠地扬长声音说道。 当时郑伊人让金光毒蚊叮了,虽然不是她放的毒蚊,但她早就发现了毒蚊冲她而去,未加阻止。 她郑伊人的落斑,也有她古蕴容的不是。 当时古蕴容只是想着她过敏,落了郑伊人的气焰,一个月后也就没事了。不曾想,她竟落斑了。 自古女子皆爱美,特别是有了心悦的人,更是在意自己的容貌。。 易地而处,如果换做是她,即便成不了云泽英的未婚妇,带着瑕疵的容貌与他同在一片天空之下,都会让她难以接受。 179 侄媳妇貌美胜娇花 古蕴容说:你该谢的,不是我....... 郑伊人的心微微地颤了颤,她的心不是块石头,她能感受到冷暖。 从来都是她一心向着林西羽,林西羽都不大用正眼瞧她的,她只顾闹着大小姐的性子,要与他结亲,以致落了斑。 林家并未嫌弃她落斑,毅然结亲了,她知道,这其中,有当年她父亲助林西羽入魂法境的缘故。 世人多凉薄,况且当年她父亲虽有结亲之意,却并未挑明。 不想,林府如此重情重义,在她落斑之际,一口应下亲事。 前些日子,听母亲说,林父与郡守墨大人有故交,郑伊人心中更多了几分惶恐。 她只怕帮她解斑毒,只是还了当年护林西羽入魂法境之情,她生怕人情了解,姻亲尽。 婚可订,亦可退。 毕竟,林府父子对云凌霄颇为亲近。 旁人是不知道郑伊人是以怎样复杂的心情来这李府赴约的。 直到云凌霄一口一个“侄媳妇”,云凌霄的口气是托大了,却让郑伊人顿时心安了下来。 襄王有意,神女无情。 更让郑伊人想不到的是林西羽的态度,如此举动,说明他对她,不再是完全抗拒的状态,他是认下了这门亲事了! 郑伊人再蠢,也能感受到云凌霄在众人面前,一口一个“侄媳妇”对林西羽的影响。 斑除,婚定。 她郑伊人再不知好歹,也不配上天对她的恩眷。 古蕴容帮郑伊人清干净了蜕皮,又扶着她从浴桶里出来,帮她换了一身楼氏新送来的衣裳。 楼氏送来的是一袭浅粉色的百褶群,裙摆处零落绣着开得正艳的桃花。 古蕴容为郑伊人将长发挽成了一个反绾髻,再为她谢谢地插上了一只雕成桃花状的粉玉步摇,长长的粉玉珠子串成的流苏在鬓边摇摇摆摆,好生娇艳。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郑伊人看见菱花铜镜中的人儿,颜色更胜从前,又忍不住地热眼氤氲。 “郑大小姐,你别啊!虽说你是素色胜粉妆,但这样泪眼迷蒙的,不知道的,都以为我是怎么欺负了你去。虽说,我古蕴容刁蛮的名声在外,但也不能这样随意冤枉了我呀!”古蕴容煞有介事地苦愁了脸哄道。 郑伊人一下被她逗得泪意退去,笑意融融。 “来,来,来,郑大美人,让小的,扶着你,仔细着脚下.........”古蕴容一脸的做小伏低模样,仿佛真是个丫鬟,来扶娇贵的小姐。 郑伊人握拳轻轻地在古蕴容的肩膀上锤了一下,才让古蕴容扶着往正厅走去。 清风徐来,粉桃新人,款款而来,宽大的裙摆随风轻轻地摇曳。 郑伊人的指尖轻轻地掠过她光洁无暇的额头,将被风吹到眉眼处的秀发别到耳际,款款地向云凌霄行了一个诚意十足的万福,“多谢凌霄姐姐!” 多余的话没有,举手投足,眉眼之间,无不是诚心诚意的感激。 云凌霄并未说什么,古蕴容的大大咧咧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她叫你侄媳妇,你叫她姐姐。你们家的辈分,乱如麻,叫人理不清。” 古蕴容的话一落,满堂皆笑,其乐融融。 “都是一家人,叫什么都一样,都一样。”林生钱乐呵呵地说道。 林生钱是白手起家的商量,不重虚礼。 今日解斑毒,连着儿子心中的情结也松动了,眼看着是向着合家圆满的发展,心中喜不自胜。 云凌霄看着林胖子喜滋滋的模样,心中一叹:死胖子看得清、捋得明,果然是好福气! 如此一想,不由地笑从心中来。 “侄媳妇貌美胜娇花,林胖子,你儿子,好福气!”云凌霄不着调地向着林生钱贺道。 又缓缓起身说道:“斑毒已解,功成身退,改日喜酒,可别忘了我!颐园还有事,先告辞了!” 郑飞连忙起身,向着云凌霄行了个平辈礼,“云大小姐今日之恩,郑某记下了,他日若有事,只管招呼郑某一声。” 云凌霄侧眸,转身,倒也不客气,还了郑飞一个平辈礼。 相比郑飞,林生钱倒是很不客气,随和得很,笑呵呵地对着云凌霄轻描淡写地说道:“改日办喜酒,得让他们敬你一杯茶,你可得来!” 云凌霄笑笑地握拳,直击林生钱肉嘟嘟的肩膀,力气不大,动作却犹如男子,像极异姓兄弟之间的亲昵。 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如此画面,确实让人看着有些凌乱。 饶是古蕴容早在青云学府春闱演武时已经见过林生钱的狗腿奉诚模样,依然还是有些适应不过来。 一介少女,和近卫军首领行平辈礼,和青云城首富犹如兄弟。 古蕴容,真的是一时难以适应,悄悄地瞧了瞧站在云凌霄身边的云泽英,他倒是习惯得很,一脸的漠然。 古蕴容悄无声息的眼神,只是匆匆一扫,临着收回来的时候,碰上云泽英似有若无扫过的眼神。 四目相对,眼神匆匆碰了一下,古蕴容就别过眼,淡淡地端起茶盏送直唇边,抿了一口茶,压了压心中的慌乱。 刚才,云泽英的眼神,似乎没那么生冷了。 只是没那么生冷的眼神,也能叫她心生慌乱。 顿时古蕴容在心中狠狠地嘲讽了自己。 当日私拆云泽英的信件之时,狠狠地批了苏玉颜一顿。 如今到了自己才知道,自己远比苏玉颜要没志气。 古蕴容心中苦涩,不由地又想饮一口茶压一压,不料,李府端茶的丫鬟,贴心地提醒了她一声,“古小姐,茶凉了,仔细伤身,奴婢为您换一盏新茶。” 古蕴容抬眸,轻笑一声,“没事,我喝惯冷茶了,解渴!” 话音落,古蕴容一口饮尽盏中茶水。 茶冷,不及心冷,又怎会伤身?! 古蕴容放下手中茶盏,李府的丫鬟赶紧地换了新的热茶。 只是,古蕴容不再端起茶盏,望了两眼天上悠悠的白云,也缓缓地起身,“日头不早了,我也一并告辞了。” 宾客中,三人辞别,林家父子和郑家父女,也笑着一并起身辞别。 楼氏和李长空起身正要寒暄几句,忽然听见李氏的声音响起。。 “霄儿有良药,可解斑毒,可真是太好了。你妹妹前些日子也是斑毒缠身,整日愁苦,这下可好。霄儿如此贤能,做母亲的,好生欣慰........” 180 打脸李氏 “霄儿有良药,可解斑毒,可真是太好了。你妹妹前些日子也是斑毒缠身,整日愁苦,这下可好。霄儿如此贤能,做母亲的,好生欣慰........” 李氏的话尚未说完整,就被云凌霄打断了。 “我母亲死得早,只见到我顽劣不堪的时候,未能见到我贤能的一面,只怕不得欣慰!” 云凌霄回眸,转身,冷冷地说道。 云凌霄的声音犹如千年寒冰,又如重重的一大巴掌甩在李氏的脸上。 林生钱沉着眸色深深地看了李氏一眼。 敢自称凌霄儿的母亲,胆肥了她! 小三上位,拆散了凌霄儿的家庭,如今还敢以母亲自居,自找没脸! 李氏被云凌霄的话,打了脸,心中浮起一股傲气。 她云凌霄以为她李吟想认这个低贱的野丫头为女么?不过是为了她的润霖,给她几分脸面罢了,没想到她如此不受教,果然是不知礼数的野丫头。 心中有气,可李氏不能发。 云凌霄手上有解斑毒之药,她的宝贝女儿有斑毒之困。 忍! 李氏强忍着心头的不快,慈母般耐心地谆谆教导道: “你生母早逝,如今来青云城投奔你父亲,我与你父亲夫妇一体,作为你父亲的正室妻子,按礼数,你是要喊我一声母亲的。” 李氏只觉得自己的话,说得甚是得体,既然彰显了自己云家主母的身份贵重,又隐晦地道出云凌霄的粗野不知礼数。 于情于礼,都是一副长辈慈心教导的样子。 不料。 一直闷闷的云泽英忽然开口了。 “小大夫人所言有误。 一来,我姐是来投奔大爷,未果,如今托的是二叔祖的福,住的颐园,并非沾了大爷的光,何来投奔之说。 二来,前几日,我姐已经过继到我爹名下,于礼,能受我姐一声“母亲”的是我娘,而非小大夫人。 虽说祭告祖宗之时,小大夫人有恙未到祖宗牌位前叩拜,但写入族谱之时,小大夫人是在场的。 小大夫人,年高多忘事,得空找个医师看看,早看早治疗,切莫讳疾忌医。 若是拖成了痴傻症,只怕不利于云润霖议亲。” 云泽英一席话,听得古蕴容目瞪口呆的。 这块臭石头,向来闷闷的,给人不善言辞的刻板印象,不想一口开,义正言辞带着毒舌讽刺,字字犀利,句句戳心,偏偏又让人在礼节上挑不出错。 若是非要挑,那就是年轻气盛的刚正不阿。 可为什么,这种毒舌式的刚正不阿,看起来,让他越发显得有血性,又帅气。 古蕴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她觉得自己中了云泽英的毒,怎么看,他都是帅气,那么帅气的身上,时不时得要闪出亮光,亮瞎她的狗眼。 目瞪口呆的,不止是古蕴容,还有李氏。 李氏向来自侍身份高人一等,极少与二房接触,与云泽英的接触也不过是寥寥数面。 寥寥数面,却对他有沉闷寡言的印象。 不想他说话竟是如此的威严,气势不输云明熠,甚至要比云明熠更要威严几分。 如此威严的气势,说出的话,句句打她的脸,都快把她的脸都给打肿了。 投奔颐园,何止说的是云凌霄未沾云明熠的光,更是赤裸裸地揭开了,云明熠承了云氏先祖荫蔽的事实。 受了云氏先祖荫蔽,她李氏托病不去叩拜先祖。 若是她一直都未去也就罢了,偏偏下午场,为了勾搭墨无言,她去了。 不仅去了,还盛妆去了,直至夜宴,她都精神奕奕的。 在座的楼氏、郑飞是下午场都去了,碰见了她,而林生钱一整天都在,她无从抵赖。 这已经够叫她羞怯了。 云泽英不尊称呼她一声大伯母,好歹也称呼她一声大夫人,偏偏要在大夫人前加了个“小”字,告诉别人,她排在凌氏之后,做小。 言末,又还要讽刺她年岁大,顺带诅咒她得了痴呆症,还要咒她的宝贝女儿议亲不顺。 这样气人的话,用的又是大义凛然的气势说出来。 若是护着她的,可责备他一句不敬尊长;若是不护着她的,便可说一句,他为族妹云润霖议亲着想。 让人不能将他一棍子打死定罪。 李氏原觉得颐园中,就那牙尖嘴利的之南,嘴巴最不饶人,今天领教了云泽英的一席话,才知道什么叫让一口老血噎住了,吞不下去,吐不出来。 云泽英前面的话,无从辩驳。 后面的话....... 李氏悄悄地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楼氏母子面带羞赧,郑飞和林生钱漠然,几个后辈忍不住悄悄侧目。 心中一冷,只怕她今日要揪云泽英“目无尊长”的罪名不得,还不知道要吃上什么恶语。 李氏讪讪的,强扯出一抹笑容,小声地嘟囔着:“我不过一句话,你倒是能生出十句话来。” 云泽英听到了李氏的嘟囔,却也是点到为止,不想和这妇人过分纠缠,便装作没听到。 “姐,我们走吧,家里还在等着我们呢!”云泽英对着云凌霄说道。 云凌霄笑笑地点了点头。 姐弟二人刚想走,李氏赶紧快步上前拉了云凌霄的衣袖,言辞殷切地说道:“霄儿,还不能走。你的亲妹妹也中了斑毒,需要你为她淬炼解毒药。” 云凌霄无情地拂去李氏的手,冷笑道:“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人,我苗氏母亲只生了两个弟弟,我哪来的亲妹妹?!” 李氏语塞。 云凌霄的语言逻辑和云泽英如出一辙,深究礼节,并占不到便宜,只能从血亲的伦理道德着手。 李氏委屈八交地说道:“我知道你受你母亲教导,不喜我和润霖,可她毕竟是你亲生父亲的女儿,是你血亲的妹妹,你做姐姐的,怎就忍心让你血亲的妹妹因为落斑耽搁了一生幸福?” 云凌霄冷笑,“云润霖受你教导,不喜姑姑和我,纵火烧落兮阁,她做妹妹的尚且忍心想要了结我和姑姑的性命,我又有何不忍心的?” “霄儿,那都是误会,都是若萱那小贱人挑拨离间,你怎么能信了那个小贱人呢!”李氏高呼道。 斗了这么久的嘴,李氏终于抓住一处漏洞,忍不住地高声扬起。 火烧落兮阁,只是猜测,并无证据,一场大火,什么都烧干净了。 “我脾气不好,并非眼神不好!”云凌霄冷冷地扔了一句话,拂袖而去。 李氏一双眼睛瞪得贼大。 抓住了漏洞又如何?? 若是云凌霄认定不想出手,又能奈她如何! 181 激将 “凌霄妹妹,事情尚未查证,恐怕其中有所误会,都是一家子骨肉血亲,切莫为了无端的事,生疏了去........”李长空的声音,忽然出现,谦谦君子,口中叨念亲情。 落在云凌霄的耳中却是特别的刺耳。 “今日我一放了迷魂散迷晕了你娘,再一把火烧光了你李府,烧光了所有证据,然后再问你要这青铜炼血宝鼎,你可会顾念亲戚一场,将这宝赠给我?”云凌霄猛地回身,眼神冰冷地问道。 李长空整个人呆住了。 迷晕了他娘,烧光了整个李府,再问他要宝鼎....... 光是想想,李长空的心,都在发抖。 人心之恶,加诸于己身,方知不可忍。 “李大少爷,我从小没爹管教,不懂何为骨肉亲情。李大少爷,出自高门,四书六艺精通,自然是骨肉亲厚,只是不知道你李府是否愿意为了云润霖的这一脉亲情,献出李府的珍宝?”云凌霄冷眉高挑,望着李长空冷笑问道。 为了云润霖,献出李府珍宝? 李长空怔住了。 他看着云凌霄的眼尾扫着方几上放着的青铜炼血宝鼎,立刻意识到,云凌霄口中的珍宝,指的就是这座宝鼎。 李长空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在家传珍宝和骨肉亲情中做选择。 本是劝善的话,经过云凌霄一绕,成了他左右为难的选择题。 李长空沉吟了一会儿,做出了判断。 方才,他已经跟云凌霄说了,骨肉亲情为重,自然珍宝为身外物。 李长空刚想启唇,便被他母亲楼氏握住了手。 “宝鼎乃李家传世之物,是李氏家族的,并非空儿的私有物件,空儿有心相赠,却无权动用。润霖是李府的表小姐,更是云家的滴小姐,都是血肉亲情,都是一家人,有所误会,解开便是。”楼氏侃侃而道。 云凌霄浅笑。 果然。 姜,还是老的辣。 眼看,李长空差点上了她的道,几句话激出宝鼎。 到底是李府的主母,李家老头千挑万选的儿媳妇,不似他自己养的女儿那般无脑。 之南说得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祸害的不过是别人家。 要紧的是,娶进家门的,要贤惠。 “李夫人,云润霖是李府的表小姐,是云明熠家的嫡小姐,你们是一家,他们是一家,与我却是两家人。 既然是两家人,就说两家话,沾亲带故的,让人听了,误会我们要高攀。我们虽是没脸没皮的,但也不愿意高攀!” 云凌霄款款浅笑,笑容如冬日里的冰霜,让她冷艳地冻人,与之才的笑意盈盈判若两人。 恩怨分明,睚眦必报。 楼氏看着眼前冷艳的女子,心中浮起一抹警惕之色。 此女,深不可测,意在李家家传宝鼎。 楼氏凭着直觉做出了判断。 此人,宜为友,不宜为敌。 楼氏浅笑,“云大小姐高看我李府家传之物,乃我李府荣幸,若有需要,我李府定不吝借用。” 不料。 云凌霄听到“李府家传之物”,嘴角浮起一笑。 楼氏闪了闪眼皮子,适才,这个女子嘴角浮起的,是讽笑,嘲讽之笑。 李府家传之物。 讽笑。 楼氏的心中忽然有一种不安。 “凌霄妹妹......”李长空心急地唤了云凌霄一声,原本当时天时地利人和的,却忽然情景急转地到了这几乎要剑拔弩张的境地。 楼氏被李长空这一声“凌霄妹妹”唤得如梦初醒。 她精心培养的儿子,对眼前觊觎家宝的女子....... 楼氏心中的不安更甚,心中掠过无数种盘算,恍惚的眼神终于落定在云泽英的身上。 云凌霄并非无骨肉亲情,她只是对生父继母继妹无骨肉亲情,毕竟他们无情在先。 云凌霄对云家二房的,感情甚深。 若能结亲,多一助力,少一劲仇,何乐不为? 墨无言、林生钱、郑飞,三方豪杰能聚集颐园夜宴,楼氏并非傻子,又怎么看不出,这其中渊源,绝无云明熠和李吟的事。 “凌霄姑娘,往日里,润霖和她母亲,确实是多有不是之处,让姑娘心里难受,今日我便倚老卖老,替她们给你赔个不是。”楼氏说着,便要俯身作揖赔罪。 云凌霄眸光一凛。 李家老狐狸挑的儿媳妇,果然段位不是一般的高。 以退为进。 云凌霄退去嘴角的冷笑,在楼氏将要俯身的瞬间,上前一把扶住楼氏的手,不给她作揖行李的空间,笑道: “城主夫人严重了,云凌霄不过是就事论事,以礼论礼罢了。便是千错万错,城主夫人并无错处,如此行礼,可不是要折煞了我。我年少,可不想早夭。” 云凌霄的声音里少了生冷,多了几分玩笑。 瞬时间,紧张的气氛缓了下来。 林生钱脑子一动,关切地问了问郑伊人,“伊人,你身体可还好?” 郑伊人没反应过来。 古蕴容悄无声息地捏了郑伊人腰间一把。 郑伊人这才明悟了过来,素手扶着太阳穴,脚跟轻浮,虚晃了两下,无力地轻声道:“还好.......就是没什么力气......” 古蕴容手肘不动声色地撞了下郑伊人,郑伊人猛地往林西羽歪去。 林西羽怔了几息,还是及时地扶住了郑伊人。 林生钱赶紧抱拳对着楼氏说道:“伊人体虚,我们先送她回府休息,改日再来向夫人道谢。” 于是,一屋子的宾客,顺势辞别李府。 楼氏和李长空出来相送至府门。 林郑姻亲四人上了一辆马车离去。 古蕴容上了云家的马车离去。 楼氏和李长空这才折身回去,刚走了一段路,来了一个丫鬟相报,李氏仍在正厅等候楼氏母子商议要事。 楼氏翻了一记白眼,压下心头的厌烦,对着李长空嘱咐道:“空儿,过几日,是你外祖父母的寿辰,为娘准备了礼物,你今日启辰送去岐山为他老人家贺寿。你外祖父许久不见你,惦记得很。” 李长空一怔,思量了好一会儿,还是跟李氏应道:“是!母亲!” 云家的马车走了一个街口,云凌霄就掀开帘布,跳走了。 云泽英闭眸凝神,未问一句。 古蕴容睁大了眼睛看了看跳走的身影,又看了看对面凝神的云泽英。 猝不及防的。 狭小的空间,近距离的单独相处。 心上的人,闭目养身,连斜视都没有。 古蕴容只得低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掩饰心中的慌乱和一丢丢的喜悦。 马车走了很久,才停了下来。 赶马车的人,恭敬地道了一句:“古小姐,学府到了。” 古蕴容这才抬眸,望了对面的人一眼。 仿佛石像一般的,面无表情。 古蕴容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声,“有什么好失望的,从来他就没给过你什么希望!” 古蕴容猛地起身,不小心头撞了一下车厢顶,整个车厢晃了一下,对面的人却一动不动。 古蕴容摸着头,眼角夹着泪花,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落地的一瞬间,整个人僵住了。。 她仿佛听见了他说:“姑娘家,少喝冷茶。” 182 鸡飞狗跳(1) 姑娘家,少喝冷茶。 是幻听吗? 古蕴容回头的瞬间,云家的赶车人已经扬起鞭子摔在马屁股上,拉着缰绳喊了一声“驾........” 马蹄声噔噔噔地响起,载着那个随时亮瞎她狗眼的家伙,渐行渐远。 远得只剩下抹影子,古蕴容仍舍不得离去。 暗自嗤笑了两声。 难怪,世人常说:自古多情总被无情伤。 那块臭石头不是无情,只是他的多情早就给了别人。 古蕴容吹了一会儿风,吹散了满心的无奈,才抬脚往武昌宫去。 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她索性住到武昌宫,一来免去寂寥,二来也与叔伯师兄弟有个照应。 自从,被云泽英亮瞎眼后,不知道为何,偌大的武昌宫和一众的师兄的,也不能让她的热闹起来了。 “蕴容!”路震山忽然出现在古蕴容的身后。 “路师兄。”古蕴容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最近看你闷闷不乐的,可是有什么事?”路震山沉吟了一会儿才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想我爹了,那老家伙一年到头,都在外面,也不回来,生了个女儿,也不管不顾的........” 古蕴容原本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下而已,可说着说着,就真的难过起来了。 如果不是她爹这样当甩手掌柜,她就不必过于早熟地在大人堆里打混,也就不会成了这幅精明刁钻的模样。 大概,也能像苏玉颜那样,成为一个温柔婉约的大家闺秀。 不必缠身于武昌宫琐事,她整日在青云学府住着,瞎逛也能早些遇到那块臭石头,早日让他亮瞎了眼,也不至于如今日般,求而不得。 想着想着,古蕴容漂亮的眼睛不由地热雾氤氲了起来,眼眶里攒着的水汽,仿佛要滴落了一般。 路震山整个人呆住了。 从小,古蕴容就是个泼辣的,极少吃亏,又天生的精明乐天,仿佛没什么事情能困住她一般。 如今,忽而转了个性子,愁郁锁眉,泪雾盈眶,瞬时间,仿佛长大了成了个满腹情愁的大姑娘了。 路震山从没见过这样的古蕴容,心里猛的一下心疼,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得呆呆地立在旁边,陪着她。 古蕴容滴了好几泪,忽而看到路震山的眼神,猛地回过神来。 若是换做以往,她从来都是不管不顾的,他既受了古家的恩惠,照顾她,心疼她,那是天经地义的。 可如今,她有了心悦的人,尝到了求而不得的苦涩,才发现其中的不妥。 天底下,这样伤心的人,有她一个,已经够了,实在无须再多添一个。 古蕴容收了眼底的泪,破啼笑道:“路师兄,下次我爹回来,你可不要给他送梨花醉了,馋死他这个没心没肺的老家伙。” 路震山呆呆地应了一声“嗯.......” 古蕴容笑着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转身往她的闺房走去。 站了许久的路震山,从广袖下摸出一张长翼宫山顶的门票,呆呆地看了几眼,嘴角又悄悄地浮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苏玉颜说,这是蕴容为他求来的。 小姑娘长大了,等师父回来,应该及笄了,可以为人新妇了。 ....... 李府中的场面结束了,颐园中又新开了一个场面。 等云凌霄回到颐园的时候,发现之南和李氏正闹得厉害。 李氏在李府等了楼氏大半天,都没等到楼氏,打听了一下,说是楼氏父亲大寿将近,楼氏派儿子前去拜寿,楼氏去打点礼单。 等了个空,回来,就到云梦楼找云明曲的晦气。 云明曲托病不见,李氏脾气一上来,打翻了热茶,烫红了秋月的手。 恰巧让经过的之南瞧见了,拉着秋月送去落樱筑给花倾落看,留下秋月在落樱筑上药。 转身就回云梦楼干上了。 之南是谁啊! 当时在李府,尚且踩了李氏一脸,何况是在颐园! 一到云梦楼,二话不说,就拿了方几上的茶水,往李氏的脸上泼。 原本热烫的茶水,等到之南来了,已经成了不烫人的温水,淋了李氏一脸,并没有烫了李氏的脸。 之南觉得不解气,在李氏气急败坏离去的时候,她刚要跨过门槛,就被之南背后出了一掌,狠狠地推了一下,脚绊到门槛,直接脸朝地,摔了个狗吃屎。 整个脸都摔伤了,额头浮起了很大的包,鼻孔殷红的血止不住地流。 李氏哭闹到云明熠那里去。 云明熠觉得让个丫鬟欺负到头上去了,直接冲到云梦楼,就要处置了之南去。 两人动了手,眼看着之南就要吃亏了去。 云泽英回来了。 云明熠看着云泽英的面,收了手,仍是不依不挠的。 不动粗,那就动规矩。 云明熠让人请了云明礼和云明曲出来,齐聚花厅,要论个究竟。 云凌霄回来的时候,喝得有点醉,踩着歪歪妞妞的步伐,听着声音就往花厅里凑,捡了个边长的椅子就摊坐了上去。 花厅里端坐这颐园里的主人,除了云润霖。 李氏的额头高高得肿起一脸一个包,淤青已经打了出来,鼻尖擦破了皮,抽抽泣泣的。 之南双手环抱于胸前,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斜眼睥睨着李氏。 “二爷,二夫人,姑小姐,看看,看看,这个丫鬟如此欺凌主上,将将大夫人摔成这样,若不严家惩处,颐园的规矩何在!”王嬷嬷痛心疾首的指着李氏的脸说道。 “你个老不死的婆子,你家主子,走路不看路,让门槛绊倒了,也能怪到我头上,你怎么不姓冤,见人就冤枉,你良心不痛吗?” “你胡说,明明就是你推我的!”李氏气极了,忍不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之南骂道。 “哟~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凡事讲证据,哪个人哪个只眼睛看到我推你了,站出来!”之南挑着眉,气势汹汹地说道。 当时,推了李氏一把,之南用的是掌风,灵巧地避过李氏身边的丫鬟,直接搭在李氏的肩膀上。 李氏摔倒的时候,之南站了有一小段距离,并未直接碰触到李氏。 火烧落兮阁,当面掰扯,仗着的,不就是没有证据吗?? 论邪道,海京小霸王学得比谁都快。 183 鸡飞狗跳(2) 王嬷嬷眼尾扫了一眼当时陪在李氏身边的丫鬟。 丫鬟立刻站了出来,说道:“我当时就在场。” 丫鬟的声音有点怯弱。 之南嗤笑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了,我用的是哪只手推的她?” 丫鬟实在没看到之南推李氏,本想胡乱诌一句,可听到之南问的这么具体,之南向来狡猾,生怕里面有诈,反而不敢胡诌了。 “我和夫人在前面走着,你在后面,不是你推的,又是谁推的?” 之南两只眼睛暗晦了一下,缓缓起身,走到丫鬟身前,逼视了丫鬟几息。 丫鬟眼尾扫着王嬷嬷,强行的,挺直了原本就有些心虚而曲的身量,喝了一声:“你别以为大小姐护着你,你就能只手遮天。” 之南沉了沉眸子,转身,走了两步,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又赶紧地爬了起来,转身就对着丫鬟大声怒喝:“臭丫头,你敢推我!” 之南怒气汹汹的,仿佛要吃人,丫鬟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你含血喷人.......你自己不小心摔倒的,怎么赖我身上........” “我在前面,走着,你在后面,不是你推的,又是谁推的?”之南挑着眉,把丫鬟的话,原原本地,还了回去。 顿时,花厅里,鸦雀无声。 云泽雄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花厅里伺候的安桃、安练、安素,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云泽英,嘴角也扬起微微的弧度。 云泽雄笑了好一会儿才止住,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感觉像是看戏台子上好戏的看客。 大房的人,脸黑地跟常年烧火的锅底似的。 云明礼起身,抚平了身上的衣袍皱褶,沉稳地向着云明熠说道: “大哥,颐园的规矩,向来都是不姑息一个刁奴,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小嫂的伤要紧,赶紧找医师看看。至于问责,哪里找到了证据,再来花厅议论不迟,横竖,我们都住在颐园,跑不掉的。” 云明礼的话,说得在理,放出去让别人议论,也挑不出错。 大房的人脸再黑,又能如何,只能打落牙齿活血吞。 云明熠黑着脸,拂袖,陪着由王嬷嬷扶着的李氏就要离开花厅。 忽然。 云明曲,缓缓起身,对着之南招了招手,亲切地教导道: “之南,你没摔坏哪里吧! 以后,走路仔细点看路,也看着点人,切莫绊了别人,也莫绊了自己,摔得个鼻青脸肿的,着实不好看。 嘴巴要牢,切莫自己胡乱想什么就说什么。图个自己爽快了,不知道一盆脏水泼了过去,别人是要怎么遭殃的。 这是赶上颐园是个明事理的地,要是个不论是非的,这么胡乱地说,累得丫鬟让人打死了,那是作孽。 谁都是爹生娘养的,卖身为奴,那都是不得已,也是图口饭吃,怎的,也要留人一条生路。 上天有好生之德,切记!切记!” 之南眼珠子一转,乖顺地跟云明曲说道:“知道了,姑姑!您教训的是!” 李氏一听,气得浑身发抖! 这哪里是教训之南,这根本就是指桑骂槐,哪个听不出来,是在骂她李吟。 只是,此刻不能跳出来,若是跳出来,就是真的自己认了骂。 李氏一双眼睛恶毒地剜了云明曲一眼。 当初那场火,怎么就没烧死她。 心中的气尚未咽下,花厅角落里又响起了带着迷蒙酒气的声音。 云凌霄打了酒嗝,摊在角落的椅子上,从广袖下的空间里摸出一个食盒,向着之南招了招手,说道:“之南,过来!” “什么呀?”之南几步跳到云凌霄的身边。 “酱香肘子,上回花倾落带给姑姑,你吃了一块,不是念念不忘吗?姐姐看你最近乖顺,奖励你的。”云凌霄说着又打了一个酒嗝。 之南打开食盒,果然是酱香肘子,高兴地跟云凌霄道了句:“还是姐你好!不仅不会冤枉我,还会给我带吃食。” “那是因为你乖顺!”云凌霄又打了个酒嗝,歪歪扭扭地起身,往云梦楼而去。 李氏气得身子又抖了抖。 合着,整个二房,他们都护着之南,欺负她。 “老爷........”李氏委屈地喊了云明熠一声。 云明熠侧眸瞟了云凌霄一眼,不屑地骂了一句:“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李氏这才挺了挺胸膛,让王嬷嬷扶着往毓秀苑走去。 李氏傲娇,入住了颐园,就把而让尊让给大房的那片屋子,挨个都将牌匾换成了往日云府的牌匾。 那些个阁楼名字,都是当时花了重金找了风水先生合了一家子的八字命理挑了又挑,才选出来的。 故而,李氏住的还是毓秀苑,云润霖住的还是紫薇苑,而孙姨娘母女住的还是怡香堂。 晚饭后,之南去跟花倾落要了药膏,去云梦楼细细地给秋月涂抹烫手的手。 秋月手上的灼热尚未退去,之南将唇凑到秋月的手边,轻轻地给她吹气散热,吹了一个晚上,等到秋月睡着了,去冰窖取了一盏碗的冰块,放在秋月的手边。 这才起身往沉元阁去。 沉元阁中的云泽雄已经睡下了,睡得正香,忽然被之南从榻上揪了起来。 之南一手揪着云泽雄,一手抱了一架琴往毓秀苑的方向走。 路过隐华轩的时候,遇见还院子里练剑的云泽英。 云泽英问了一句:“干什么去?” 之南磨了磨牙,恶狠狠地吐了一句:“督促云泽雄练琴去。” 云泽英淡淡地瞟了一眼之南,又瞟了一眼练了这么久琴毫无长进的云泽雄,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声,“去吧。” 于是,夜空下,毓秀苑的对面屋顶上,多了两抹人影。 嘈嘈切切错杂弹,毫无音律美感的亲声在毓秀苑响了一夜。 “哪个不睡觉的夜猫子,三更半夜的,扰人入眠?琴弹得跟鬼哭狼嚎似,被说是个人了,就是个鬼,都给吓走了.........”云丙从下人屋子里出来骂道。 忽然,一抹雄狮光影带着涛涛怒意向着云丙迎面扑来,吓得云丙踉跄了几步,摔地滚了两个圈。 云泽雄怒眼圆睁。 他的琴,弹的是不好,爹嫌弃,娘嫌弃,哥嫌弃,之南也嫌弃,无奈真是不好,心里憋着火,没地方发呢! 一个奴才,也敢来嫌弃他! 云泽雄怒从心中来,顿时整个人没了睡意,破罐子破摔地胡乱抚琴,魔音乱颤,简直狂虐人耳。 两耳塞了个棉花的之南,双手撑开一个半圆的光盾,将琴音导向毓秀苑的方向。 不只是毓秀苑,就连紫薇苑和怡香堂的骂声四起。。 之南心中堵着的一口气,才长长地舒开。 184 鸡飞狗跳(3) 是夜,云明熠在外值夜,不在颐园中。 云润霖落斑许久,早已知道斑毒恶化与情绪和气血浮躁有关,打了个结界给了自己一片安静。 云闰敏不是之南的对手,只能在底下干骂。 李氏和孙姨娘只得听了一夜的魔音,整个人躁得不行。 直到东方鱼肚白渐露,之南才放云泽雄回去,自己也回去睡大觉。 李氏和孙姨娘这才安歇了下去。 只是还没安歇够,近卫君首领郑飞的妻子冯氏便请人送了请帖来,请李氏和孙姨娘去晋安寺添香火。 李氏本不想去,可是想到近来诸事不顺,又不好拂了郑飞夫人冯氏的面子,还是和孙姨娘去参加了。 李氏面容有伤,带了维帽,添了香火钱,拜了拜佛祖就想走人,却没想到给郑伊人拉住问了很多为人新妇的规矩。 李氏本来没有多少耐性,但一来想看看郑伊人服药后续的情况,二来也想打探一二那药的配方。 李氏一夜未眠,强打着精神,陪了郑伊人一天。 郑伊人服药后效果不是一般的好,肤色更胜从前,至于配方,那是一点都打探不到什么。 陪着郑伊人,直到黄昏时分,才回到颐园。 吃过晚饭,夜幕降临。 天杀的练琴声又响了起来。 李氏和孙姨娘就这样,又一夜辗转难以入眠。 等到云明熠回来的时候,李氏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老爷,您不知道,两日,妾身,是怎么过的.......”李氏拿捏着手帕擦拭眼角的泪。 这两日,她确实是过得不好! 她素来养尊处优,才两夜一日,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像一朵快要开败了的过季花。 孙姨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凄凄凉凉地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原以为云明熠会直接跳脚找二房晦气,哪知道他只是说了一句“小孩子,哪个初学琴,不是这般吵闹的!” 李氏和孙姨娘睁大了眼,没明白云明熠的意思。 云明熠想得远比自己的妻妾深远,他意在云泽英。 云泽英修炼刻苦,破魂凝境指日可待,破魂凝境,入魂法境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 拿捏得当,让云泽英过继到他名下,拿就是白捡了一出人头地的大儿子。 老二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的儿子,一朝到他名下,为他光耀门楣,养老送终。 云明熠想想都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对比以后的风光,眼前的这点鸡毛蒜皮小事,对云明熠来说,不值一提。 此时闹开,不利于拿下云泽英。 况且,这两日他不在家,体会不到云泽雄魔音的滋味。 晚上,云明熠在毓秀苑歇下了。 有了云明熠,云泽雄不再来抚琴了,安静了不少。 李氏心里正得意着呢。 忽然。 此起彼伏的牛蛙声响了起来,声如雷鸣,响了大半夜。 北冥国才入初夏,哪来的牛蛙声。 自然是之南的杰作。 之南不会傻气到再闹一回花厅问责。 不知道去哪里抓来了许多的牛蛙,专门放在毓秀苑的院子从中。 为了避免问责再次出现,也花了点鬼心思,其他各处离着屋子远远地放上一两只。 二房的人,本就来自乡下,一两只牛蛙远远的叫鸣,是风情,倒叫人怀念乡下的日子。 大房可就不一样了,常年居住在城中,怎么受得了如此雷鸣般的叫声。 不得已,云明熠打了个结界,李氏耳根子才清净了下来。 从小到大,大半辈子的时光加起来,都没有这段日子受气的气多。 李氏隐隐记起,仿佛就是从云明曲和云凌霄从乡下来这青云城开始,事情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朝着不顺的方向发展。 李氏愤懑不已,竟然又失眠了。 李氏推了推身边的云明熠。 云明熠值班两夜,有些累,一沾床就睡了,怎么推都推不醒。 李氏只得盯着窗外的树影,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李氏整个人晕晕沉沉的,起来梳洗,一个不小心,不知道绊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又在屋子里摔了一跤。 云明熠听到声音过来看她一眼。 李氏已经让丫鬟扶了起来,却还是觉得十分的委屈。 不料,云明熠只是淡淡地扔下一句“小心些。”就走了。 李氏分明就瞧见了云明熠浓眉处挂着不满。 瞧着,越发地像是她自己不小心在云梦楼摔了一跤,赖在之南的身上了。 云明熠一走,李氏就发了大脾气,一下一下的拧着伺候的丫鬟,“让你不尽心伺候,让你不尽心伺候.......” 丫鬟不敢躲,抽着气,生扛,让李氏发泄。 李氏发泄完,就让丫鬟滚出去,换了王嬷嬷进来伺候。 李氏洗漱完,描着妆,心里想着,越想越觉得生气,早前她胡说云明曲和云凌霄八字克她。 可现在,她觉得整个二房的人,都克她。 如此再跟他们一起住下去,迟早要被二房克死了去。 李氏骂了好一会儿,想着王嬷嬷问道:“你可有什么办法,打发了二房那群溅人?” 王嬷嬷小心翼翼地问道:“分家,可好?” “分家?分什么家?”李氏没好气地应道。 忽然,脑子一转,明白了王嬷嬷的意思,以分家的名义赶这群贱人出颐园。 “你继续说!”李氏稳了稳手中的眉笔,继续描眉。 “二房是从乡下来的,没什么见识,见到颐园的气派,肯定是不肯搬走的。 若是闹个鸡犬不宁,他们也不安生,再给他们一处住所,说不定他们也就肯搬走了。 我看着二房还是挺重视两个小子的修炼的。 日吵夜吵的,也扰了两个小子的修炼。” 王嬷嬷看了看李氏,她的脸上没那么浮躁了,继续分析道: “宁园是老夫人名下的,老夫人心疼您,您跟老夫人求一求,把宁园给了您,让二房的人去住,也是行得通的。” 李氏一听,楼氏最近不太待见她。 饶是她娘的东西,是乐意给她的,她也不想再去楼氏面前失了脸面。 李氏将眉笔往梳妆台上一扔,冷冷地说道: “我李府的宁园给他们住,怕沾了他们的穷酸晦气。云府不是在建吗? 让人抓紧手里的活,先建了两间屋子出来给他们住,让他们搬过去,反正是乡下来的猪,怎么都睡得香,不怕吵,便住便建呗。” 李氏冷笑,如今住了颐园,在建的云府成了个银子窟窿。 不建吧,丢人。 建吧,流水似的银子,沉了将,溅不起水花,浪费表情。。 打发给二房,正好。 185 分家别居 有了李氏的首肯,大房底下的人放开手地跟二房的人干了起来。 城主家小姐的气派,耍得淋漓尽致。 小到洒水扫院,大到祭祀祖宗,大房无一不对着干的,偏偏颐园里有个不肯吃亏的之南。 于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鸡犬不宁。 云凌霄自从李府炼药回来后,基本天天是在外面喝得醉醺醺回来,不大管颐园中的事。 云泽英一心在修炼,哪里肯把精力花在这些没玩没了的鸡毛蒜皮小事上。 云泽雄倒是被气得不少,他本就大大咧咧的,粗手粗脚了,毛躁惯了。 李氏柿子捡软的捏,一天早晚地纠着云泽雄的错误,不论大小,都要将苗氏请到花厅里教训一顿,还满大街地宣扬苗氏“教子无方”。 气得云泽雄直跳脚。 云泽雄就学之南耍起坏心思,在李氏的茶水里下泻药,想让泻得她没精力出来做妖。 云泽雄从来都是个憨实,才刚跟之南学坏,没之之南从小在油锅里打转的滑劲,一下子就被云闰敏抓个正着。 这下可好,李氏直接请了苗氏去万灵堂论理。 云凌霄醉醺醺地回来,碰到安可着急地请了云明礼和云泽英去玩灵堂。 云凌霄歪歪扭扭地打着酒嗝,往万灵堂里凑。 李氏的丫鬟给她搬了一张椅子,威风凛凛地坐在祖宗牌前,云泽雄让大房两个下人押着跪在地上。 “二夫人,二少爷不知礼数规矩也就罢了,如今还敢毒害当家主母,如此胆大妄为,若是不严加处置,他日杀人放火,涂炭生灵,岂不是为云家招来灭顶之灾?”王嬷嬷对着苗氏冷冷地说道。 云泽雄一脸的黑线,他不就下个巴豆粉,怎么就成了下毒了,还杀人放火,涂炭生灵?怎么不说把天捅个窟窿去! 云泽雄很不服气地吼了起来,“不就是个巴豆粉吗?又吃不死人,怎么就成了下毒了?哦,下个巴豆粉,就给云家招来灭顶之灾?这青云城的公子哥玩得比这个狠多了去了,那哪还有什么世家可言?” “二夫人,你听听,你听听,二少爷自己都认了毒害主母的罪行了!今日纵容了他,不是为他好,是毒害了他。屡教不改!既然自家长辈管教不了,就当送官去,在官府的地牢里管教个几年,把性子磨好了,再出来做人。”王嬷嬷威吓道。 苗氏一听,猛地吓了一跳。 小孩子的淘气,怎么就见官去,又要道地牢里管教个几年?! 这哪里行?莫说这几年在地牢里如何度过,烙下个坐牢的名声,小半辈子就该毁了。 苗氏惊慌地请罪道:“大夫人,泽雄年纪小不懂事,不过是贪玩淘气,并未有害人之心,还望大夫人高抬贵手。” 李氏冷冷的,不开口。 王嬷嬷道:“二夫人,大夫人向来身子娇贵,经不起二少爷如此再三淘气,今日不处置,待大夫人折在二少爷手里了,二少爷不怕谋杀亲长的罪名,大夫人还惜命呢!” “这.......”苗氏语塞。 近些时日,李氏纠着云泽雄不放,已经是到了每日请她道花厅一责问的地步了,如今闹出这一折子事来,又是现场抓个正着,理亏了。 李氏又是城主之妹,若是闹到官府,怕是没云泽雄好果子吃。 苗氏咬了咬牙,问道:“那依着大夫人之见,如何是好?” 李氏接过丫鬟送过来的茶盏,风轻云淡地喝茶,依然不语,吊着苗氏好一会儿。 王嬷嬷见苗氏被吊得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了,才缓缓地说道:“但毕竟是一家子,如此将二少爷送去见官,也是于心不忍。可大夫人实在是经不起二公子一再的折腾,若是不送官,那便只能分家,分开住。各住各的,各行各的方便........” “如何分家,又如何分开住?”匆匆赶到的云泽英沉着脸色问道。 王嬷嬷从广袖里摸出两张契据,一张是二房放弃颐园继承权的声明,一张已经被烧毁的云府的地契。 “依着正经人家的规矩,家产本应由大房嫡长子继承,夫人心慈,顾念亲戚一场,愿意将陪嫁的云府地契让给二房,以免二房流露街头,当是念了大爷和二爷的手足之情。”王嬷嬷假仁假义地说道。 云泽英冷冷得哼笑了一声。 忽然,角落里响起了一个醉熏熏的声音。 “我可听说那块地风水不错,有添丁传嗣之相。”云凌霄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站了起来,不怎么站得稳,让匆匆赶来的安可扶住了。 李氏心头一黑。 当时楼氏将地契放入李氏的陪嫁礼单的时候,望着李氏的微微隆起的肚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本来是讨吉祥的话,李氏年少当真了,怀着身子,逢人就说,十分笃定地说,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娃。 后来出生的是云润霖。 生云润霖的时候,进补过度,以致胎儿偏大难产,大出血,母女保住了,李氏却不能再生育了。 云府旧地,有添丁传嗣的风水,对李氏来说,简直就是一大讽刺。 “那是,当初,我母家可是请了有名的风水先生看过的。”李氏冷冷地笑道。 “也是,大房无男丁,占着风水宝地无用,倒不如给二房,将来云泽英云泽雄子嗣兴旺,定叫后人给夫人上香,感谢夫人割爱相让。”云凌霄醉眼迷离地笑了两声说道。 云凌霄的话,字字如刀,插在李氏的心上。 “你.......”李氏被气得从座椅上跳了起来,指着云凌霄,半天说不出话来。 王嬷嬷精明,赶紧地一把扶住李氏,压了压她气得颤抖的手,又转身对云凌霄说道:“大小姐,此话,算是同意分家了?若是同意,还请大小姐与二爷商议,让二爷把契据给签了。” 云凌霄醉醺醺地笑道:“二爷签字有何难?我就怕你家夫人念着那块地风水好,回头又来要回去给云润霖传嗣。” 李氏在心里呸了一声!误了她无子,还想误她的润霖也无男嗣。 这样的“风水宝地”,给二房,让二房长长断子绝孙的滋味去。。 “我敢立下字据,不论何事,李家与大房一脉,永不追回云府地契。你们可敢立下字据,二房一脉子嗣永不来分据颐园?”李氏冷笑问道。 186 旧地归主 李氏说完,就从广袖里又摸出两张声明契据。 云泽英上前,接过李氏手里的契据仔细看了下。 一张是李氏声明李氏及云家大房一脉永不追回云府旧地,李氏已经签字画押,并在官衙过了印。 一张是云家二房一脉声明永久放弃颐园的继承权,也是在官衙过了印,就等着二房的人签字画押。 云泽英沉了沉眸子,这是有备而来的。 云凌霄踩着歪歪扭扭的步伐上前,抽过云泽英手里的两张契据,扫了一眼,醉里醉气地笑了,“正好,上告祖宗,旧地归主。” 云泽英听了云凌霄的话,愣了几息。 旧地归主? 李氏瞧了瞧醉得不轻的云凌霄,不屑地笑了。 这只醉得不成样子的醉猫,胡话连篇。 云凌霄迷离的眼瞧了一下云泽英,还没反应过来,不耐烦地催促了下,“还不签字!” “噢!”云泽英毫不犹豫地取笔,就要签字画押。 李氏和王嬷嬷大喜,云泽英看似沉稳,到底是年少,三言两句,一哄就上钩。 “慢着!我来签!”云明礼的声音忽然传来。 “好!爽快!二爷请!”李氏看着姗姗来迟的云明礼,高兴地喝道。 有云明礼签字画押,比云泽英签字画押,要断得更干净利索。 一个不详旧地,换一个富贵气派的颐园,赚翻了! 云明礼签字画押后,王嬷嬷奉上云府旧地的地契和李氏的声明。 云明礼接过地契和声明契据,奉于祖宗牌位案前,烧香叩拜。 看着云明礼郑重的样子,苗氏、云泽英和云泽雄,赶紧地跟着叩拜。 礼毕,云凌霄直接抽了案前的两张契据,呼着浓浓的酒气,往云梦楼走了。 李氏和王嬷嬷见状,嗤笑了几声,得意洋洋地往毓秀苑走。 下午,云泽雄懊恼地去跟父亲兄长请罪。 结果,发现父亲兄长是从在建的云府回来的,正在同心苑里商量着搬迁的事宜,压根无心听他忏悔。 上去签了契据,下午就盘算起搬迁的事宜,云府还在建呢,现在搬过去,全家遭罪吗? 一家子的男丁和大姐都是糙惯了的,没什么,可母亲和姑姑才过上好日子没多久,又得遭罪去。 云泽雄恨死自己蠢才样了,把自己关在沉元阁里练琴,不肯出来。 云凌霄睡了一下午,才解了酒气。 睡得多了,错过了晚饭,秋月把给她留的晚饭热了热,送到云梦楼的三楼。 云凌霄正吃着饭。 秋月又来报:二小姐求见! 云凌霄夹了条青菜送入唇中,才道:“请!” 云润霖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戴着维帽,她的落斑远比郑伊人厉害。 郑伊人只是闹了要跟林西羽结亲,林府爽快答应了,只在脸上留斑。 云润霖动了大气打了若萱,又在李府丢了人,后面楼氏冷淡,一再的气血浮躁,整得浑身没个人样,见不得人。 “大姐姐,万安!”云润霖进屋,就恭恭敬敬地向云凌霄请了个安。 云凌霄停下手中的筷子,抬眸望了云润霖一眼。 到底是有云家的血脉,没和李氏一并蠢到底。 “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小姐来我这地,有何贵干?”云凌霄放下筷子,端起汤水饮了一口,手势有如饮酒。 云润霖压下眼底的蔑视,沉声说道:“听说大姐姐今日做主,行了分家之事,二叔和大哥哥下午就忙开了,准备迁去云府居住。” “嗯?”云凌霄眼露疑惑之色。 云润霖轻笑,“大姐姐今日喝了酒,醉里做了主,都忘了事。今日颐园在万灵堂分家,大房得颐园,二房得云府,分开别住。” “我做的主?”云凌霄扬着眉问道。 云润霖见状,心里做了个判断,云凌霄酒后乱来,推着二房分家,如今酒醒,舍不得颐园的富贵气派了。 既然舍不得,便可谈。 “大姐姐,若不想分家。我去与爹娘说,就只当没今日上午在万灵堂的一事,契据我去跟我娘取来在大姐姐面前烧掉。都是一家人,富贵当同享,大家还依旧可以住在颐园”云润霖乖巧而贴心地说道。 云凌霄浅笑了两声。 地,拿回来了?! 拿着一个颐园就换回来了?该说李氏没脑子好呢?还是李家的两个老狐狸太过精明呢? 蠢养了一个李氏,倒是把地给还了回来! 既然还回来的,那就得赶紧去守着,二叔和云泽英果然靠谱! “我们是过惯了自由日子的人,颐园是好地方,但我们不习惯让人拘着过日子。 分开别住,挺好!云府旧地比乡下的茅草屋好,茅草屋都能住,没什么不能住的!” 云凌霄望着云润霖笑笑地说道,仿佛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云润霖怔了好一会儿,事情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原以为,二房迫于她母亲的一再为难,为了保住云泽雄,才勉强分家,搬出颐园。 她本想拿着这作为筹码,让云凌霄为她解斑毒。 却,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舍得颐园的富贵气派。 云润霖沉默了好一会儿,咬牙问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请大姐姐为我解斑毒,不知道大姐姐如何才肯?” 云凌霄笑道:“你我同父异母,八年前我来云府寻亲,整个云府的人,无一不说,我是低贱血脉之人。前些日子在李府,又让你表哥问责了不念血脉亲情。我传我母亲凌氏血脉,生性薄情寡淡。到想看看李氏血脉,如何骨肉亲厚!” “大姐姐要什么,直说!” 云润霖听着云凌霄的话,并非无商榷的余地。 只要有余地,便是拼尽所有,她也要解了斑毒。 “李家的青铜炼血宝鼎,我用着顺手!不知道李家是否会为了骨肉亲情,让出这宝鼎?”云凌霄笑笑地看着云润霖说道。 青铜炼血宝鼎! 李家的家传之宝,云润霖却也是在前几日听从李府察看郑伊人解毒回来后提起,才知道的。 珍藏如斯! 若非是让林生钱逼着出借,大约她都还不知道,外祖家有这样的宝贝。 “非得这宝鼎不可么?”云润霖抿了抿唇问道。 云凌霄笑笑,不语。 云润霖嘴角弯起一抹嘲讽,“大姐姐不知道,我舅母待我不如从前,她已经不当我是未来儿媳,只怕弄不来这宝鼎。” 云凌霄笑道:“李府,不全是你舅母说了算。便是你舅母不喜欢你,你也必定是李家未来儿媳。” 云润霖猛地一怔,沉眸问道:“大姐姐为何如此笃定。”。 云凌霄并不回答,继续笑道:“若是没有了你,可以有云闰敏。只要云家的女儿不死绝了,李家未来的儿媳,李家的人就一定会安排给云家的女儿,不论嫡庶!” 187 几百年出一个云凌霄 云润霖怔怔地听着云凌霄的话,半天没反应过来。 李家的儿媳是留给云家的女儿的,不论嫡庶,不是她云润霖,也可以是云闰敏。 还可以是云凌霄,她也是云家的女儿。 云润霖看了云凌霄好一会儿,云凌霄的口气里是风轻云淡的看破! 云凌霄不屑于做李家的儿媳妇。 云凌霄乖戾,不受控制,所以李家不到不得已,不会对她起念头。 李家要的只是云家的女儿!说白了,要的,只是云家的血脉! 并非亲情,并非疼爱,不过是利益所驱。 云润霖的眼眸一点一点的阴沉下去,咬着牙说道:“妹妹不明白,还请姐姐把话说清楚了。” 云凌霄笑了笑,“不急,总有一天,李家会让你明白的。” 云润霖缓缓起身,向着云凌霄福了福,“多谢大姐姐坦言,若小妹能为大姐姐取来宝鼎,还望大姐姐守诺为我解毒。” “自然。”云凌霄又拾起筷子,夹了一条青菜送入唇中,继续吃饭。 云润霖走后。 云梦楼从窗户里闪入一抹影子,头发花白的人儿,一脸的笑脸。 云峻景用手捡了桌上的一片肉丢进自己的嘴里,边吃边问道: “霄儿,这颐园当初你买下来,就是一破败的废园子,你使了那么多银两,让兰家的小妮子帮你修得这么气派,连祖宗的牌位都请了过来,就这么让给李家的那个丫头? 你就不怕,你今儿迁出颐园,明儿李家的丫头就把祖宗的排位的都扔出去了?” 云凌霄冷笑道: “这颐园是给云家大房的,不是给她李氏的。 云明熠若是连祖宗牌位都能让李氏给扔出去。 那我也无话可说!” 云峻景顿时傲了起来,“他敢!我打断了他的狗腿!” 云凌霄斜眼睥睨了下云峻景:刚才是谁在担心祖宗牌位让李氏给扔出去的! 云峻景秒懂云凌霄的眼神,讪讪笑道: “以前,不是忌讳着李家的两个老狐狸吗? 现在,有你就不一样了! 随时打得他李家哭爹喊娘叫祖宗!” 云凌霄冷冷地赏了云峻景一个感叹词“呵~” 窝囊了快一辈子了,现在学会狐假虎威了。 云峻景摸了摸鼻子,又悻悻地笑道:“你们都迁走了,我是不是也跟你们一起走?” 云凌霄冷笑问道: “你走了,谁来守万灵堂? 再说了,现在大房受了你的荫蔽,个个都对你孝敬着呢! 隔三岔五地去万灵堂拜你,你趁着活着多感受下他们的孝心。 等你死了,可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别浪费人家一番孝顺之心嘛!” 云峻景一脸黑线,这样的孝顺,他可不想要。 可侄孙女发话了,让他守着万灵堂,他也不敢不从。 云家几百年前倒是出了个如夙,便宜了李家,也没落个好! 过了几百年,才出一个云凌霄,他为老的,若不带头服从安排,云家复兴,哪能有指望? 他虽然是个没能耐的,但守万灵堂这样的枯燥的活,还是也就他这样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没用老头子合适了。 何况,云凌霄已经把事情做绝了,把他的牌位都提前摆到万灵堂里去了。 有如此缜密心思的,云家子孙也没几个了。 只是难为了这个女娃娃,还好有云泽英有点可以指望的模样。 云峻景又捡了几块肉塞嘴里,才缓缓起身,跃出窗户,往万灵堂而去。 云凌霄吃了饭,换了身衣裳,又出门去了。 在园子的路上碰到了之南,云凌霄望了望他袖子里的东西,并未责怪也未赞赏地说道: “行了,颐园怎么也姓云,有空折腾些有的没的,还不如帮云泽英收拾东西,搬家!” 云凌霄走远了,之南才把袖子里的痒粉收了起来! 大房趁着云凌霄酒醉,欺负他小弟云泽雄,又占了颐园,之南本来也没想让大房好过。 打算隔三岔五地,去放几包痒粉伺候伺候他们。 可听着云凌霄的口气,怎么听,都怎么像是在她的算计之中? 这魔头,又动了什么心思? 之南嗤笑了两声。 他说呢,这些天,这魔头怎么整天都喝得跟个醉鬼似的,他还以为是让花倾落的表哥把魂勾走了呢! 连家里闹得鸡飞狗跳的,也不上心! 她哪里是那种能吃亏的人,敢情是别有算计。 东陵国的人,也不过如此,她果然还是心系他五哥凌玉峰的。 云凌霄出了颐园,直接去了林府。 顾着姜氏,云凌霄并未叩门,直接卷风踏叶落在盘珠斋的院子里,恰巧碰见林西羽从屋子里出来。 云凌霄对着林西羽浅笑了两声,并未像在李府一口一个“大侄子”。 林西羽,近来,性子沉稳了许多,没以前那么爱说话了。 看到云凌霄怔了怔,也没说什么,轻轻地点了点头,便越过云凌霄,要离开院子。 “凌霄儿,你来了!西儿,你别走,去给凌霄儿送盏茶来!” 林生钱,听到动静,从屋子里出来,对着院子里的人笑嘻嘻地说道。 “噢~”林西羽淡淡地应了一声,就真的泡茶去了。 云凌霄进了屋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今日云家两房在颐园分了家,大房得了颐园,二房得了云府旧址。 云府在建,现在搬过去,怕扰了家中女眷的清净。 胖子,你看看珍品阁底下哪一处宅子可以收拾出来,给我们暂住些时日。” 恰巧林西羽进来上茶,听了云凌霄的话,差点打翻了茶盘上的茶盏。 云家大房也好意思这么分家!不是摆明着仗势欺人吗? 林生钱也是挺得一张笑脸顿时呆滞住了。 虽说,凌霄儿不在乎颐园这点家业,可云家大房,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云凌霄瞟了一眼林家父子二人的脸色,浅笑道:“倒也挺好,听说,云府旧地风水好,旺丁。” “那是!云府新建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保准把它修得比颐园还要气派!”林生钱笑呵呵地说道。 云家的事,轮不到他来说嘴。 云凌霄从不需要他林生钱雪中送炭,他只管锦上添花就好了。 “不必了,你帮我收拾处宅子落脚就好,云府重建之事,让兰媚儿来,她熟门熟路的,也快些。”云凌霄饮了一口茶,淡淡说道。 “得嘞!”林生钱说道。 笑笑的脸下压着几分遗憾。 帮凌霄儿修个亭子,办场法事,凌霄儿今年多给了他十张长翼宫山顶的门票! 值翻了!! 凌霄儿又有差事,没捞上,有点遗憾。 188 该回家了 林生钱的做事风格,云凌霄是知道。 若是把云府旧地重建事宜交给他,绝对会建出一个青云城的地标建筑来。 当初高调,不过是为了引诱李氏易地,如今目的达成,还是韬光养晦得好。 小丘林易主几百年,才回到手里,不宜招摇。 况且,兰媚儿更懂得如何处理落兮阁后的那片小丘林。 云凌霄从李府出来,就往聆雨阁去了。 聆雨阁内。 兰媚儿正在小心翼翼地晒着几幅画,数量不多,每一幅都是价值连城。 《清河落雁图》。 《日出黛山图》。 《寒鸦图》。 《归林图》。 都是书画大家银柳墨山人的亲笔原作,都是从珍品阁拍来的,于世人,是无价珍宝,于兰媚儿,更是。 “你还真爱摆动这些死物!”云凌霄在廊道上倚着柱子笑道。 兰媚儿回眸,莞尔一笑,又仔细地拂了拂画卷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仔仔细细地将画卷都挂在日头不大不小的太阳底下晒着。 这才依依不舍地走到廊道上,与云凌霄闲谈。 “这些画,于公子而言是死物,于我而言,是心头无价珍宝。”兰媚儿浅笑道。 兰媚儿是银柳墨山人的忠实粉丝,可称为骨灰级的死忠粉。 据说,不过是偶然间参加了珍品阁的一场拍卖会,《清河落雁图》出来,只是一眼,就虏获了她的心。 拍下了《清河落雁图》后,对着图卷研习了几日,便越发不可自拔地沉陷在银柳墨山人的艺术作品中。 接连三年都参加了珍品阁的作品拍卖,这才有了院子里的《日出黛山图》、《寒鸦图》和归林图。 不过,只有云凌霄知道,兰媚儿第一眼看上的是《气吞昆仑图》,正是李长空手上的的那把玉扇,扇面所画的气吞昆仑图。 那会子的云凌霄扮成个公子哥,手握玉扇,在桃花庵踏春,走得累了,坐在一处栏杆处,瞧着二郎腿,摇着玉扇,扇风纳凉。 哪知道竟招来了个绝美的女子 不似路上的嫣红姹紫颜色,一袭淡淡的水青色纱裙,仿佛是从林间走出来的仙子。 兰媚儿直勾勾地望着云凌霄手中的扇面之画,从广袖下摸处一沓银票,直接递到云凌霄的面前:“这位公子,我想跟你买你手中的玉扇。” 云凌霄无心逗小姑娘,扇柄一收,整把扇子合拢了起来,淡淡说了一句:“不卖。” 兰媚儿又摸出了一沓银票,“若是嫌少,我可再加价。” 当时远处的桃花林掠过一抹人影,云凌霄甩了兰媚儿,追影而去。 隔了三天,兰媚儿在一个酒楼找到了正在喝酒的云凌霄,再想买玉扇的时候,云凌霄打着酒嗝,让她去参加珍品阁的拍卖会。 当她匆匆赶到的时候,玉扇已经被人拍走了。 从此,兰媚儿不依不挠地赖上了云凌霄。 云凌霄被纠缠得没办法了,带她去参加了海京的珍品阁分店的拍卖会,拍下了《清河落雁图》。 拍下《清河落雁图》后,兰媚儿更是赖上了云凌霄。 银柳墨山人的书画,都在珍品阁拍卖,只在珍品阁拍卖,可在哪一城的珍品阁拍,却是随机的,稍微晚一些,佳作就擦肩而过,如同当初的玉扇一般。 兰媚儿一连三年拍下画卷,仗的,都是云凌霄的消息。 吃了消息的好处,触通了兰媚儿的生意关窍,索性开起了聆语阁,专卖各种消息。 聆语阁仿了珍品阁的生意模式,把分店开得到处都是,不过三年之间,就在道上颇有名气。 惹得云凌霄有事没事,常往聆语阁跑。 聆语阁的大门,向来都是对着云凌霄敞开的,只因为当初云凌霄在酒楼喝得醉醺醺的时候,说了一句:“我姓银。” 银柳墨山人,而眼前的公子哥姓银。 后来,兰媚儿知道银柳墨山人的作品一般首现,都在珍品阁拍卖会,除了那柄玉扇,更笃定了云凌霄与银柳墨山人,关系匪浅。 可惜,相交这么些年,也未能从她的口中探出一二。 银柳墨山人书画,气势磅礴,底蕴浑厚,像是位历尽沧桑不改初心的老者。 兰媚儿时不时会怀疑,云凌霄是银柳墨山人的疼惜的晚辈,否则又怎么会轻易拿着未现市的玉扇出来招摇。 历经沧桑不改初心。 看尽千画,惦念于心的,还是那一眼夺了她眼球的《气吞昆仑图》。 市面上,也有仿的《气吞昆仑图》,只是未得真图意蕴,不能得玉扇,又看不上仿图,兰媚儿便开始自己一笔一划地描,日日描,夜夜描,描得自己的笔触十分地接近原图。 放到市面上,可以以假乱真。 但兰媚儿却始终心里遗憾,明明是她现看上的玉扇,却落入他人之手。 “银公子是身在福中之人,随随便便就能拎着未现市的珍宝踏春,哪似我们这等闲杂人,巴着眼睛去珍品阁抢拍。”兰没儿酸酸地说道。 云凌霄笑而不语,眯着眼睛看着院子里的四幅花卷,眼神有点空洞,仿佛是遗失在某种回忆里。 云凌霄这种眼神,让兰媚儿心中越发的笃定,她与银柳墨山人的关系匪浅。 “兰媚儿,帮个忙呗,我们一家子要搬去云府旧址,你帮我把那地拾捣拾捣,不求华丽,只求能快些入住。”云凌霄忽然说道。 “那颐园呢?”兰媚儿轻抬狐状眼眸笑问。 当年修颐园,可是废了不少的心思和银钱。 “不过是一宅子,哪比得上家?!浮萍随波流,飘荡了这么些年,是该回家了!”云凌霄眯着眼睛,不着边际地说道。 “家?”兰媚儿笑问,“没想你还会把云府当家.......” 云凌霄掀起眼皮子看了兰媚儿一眼,浅笑不语。 几息后,云凌霄转身离去,风轻云淡地扔下一句话:“建府所废银两,林生钱明日会送来。悠着点花,最近有点穷!” 最近有点穷! 兰媚儿看着离去的人影,忍不住地掩嘴轻笑。 银公子,还有哭穷的时候?!! 兰媚儿笑了会儿,才缓缓地喊了立在远处廊道口的丫鬟,“丽盈,你去将当年颐园的图纸送来。” 189 东来园 云明熠回到颐园的时候,分家已经理得干干净净的了。 云明熠看着有些邀功意味的李氏,半天说不出来话。 同样说不出来话的,还有云闰敏。 云闰敏只是想借李氏的手打压下二房的气焰,没想到李氏十分利落地分了家,更没想到二房十分干脆地答应了。 答应也就答应了,搬家搬得那么急。 云闰敏在想:云凌霄搬走了,林生钱流水似的金银玉器还会抬进颐园吗? 李氏十分地得意,二房是让她唬住了,生怕得罪了她,让云泽雄那个野崽子入了牢狱去,急急忙忙地滚蛋。 云府没建好,二房搬去了林生钱手底下的一处宅院,宅子门口挂着的,直接就是“云宅”二字,看着像是林生钱过给二房了。 宅子占地看着挺大的,就是房屋修的跟平头百姓人家似的,穷酸得很。 李氏心中的一口气才散了些。 可很快,她才舒开的心又让一口气堵住了。 事实证明,云闰敏的担心是对的,后面林生钱流水似的箱子改抬进了云宅。 不仅是后面的箱子抬进了云宅。 连颐园里贵重的摆件器具,全让之南带着二房的丫鬟和家丁给收拾起来,抬回了云宅。 大房想含糊,都没得含糊。 二叔祖只留下颐园这一处的空园子。 园子里的细软、摆设,全是林生钱抬进来的,不仅是登记造册了,还有契据可查。 李氏向来看不起二房,如今之南带了册子和契据来收,只能眼睁睁得看着之南指挥着下人收走。 昌海和安丛在怡香堂收拾的时候,云闰敏心疼地简直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刚入颐园,不好过分明目张胆地变卖园子里的东西,只是捡了小件的金银玉器送出去换成银票。 这小金库还没堆出来呢,怡香宝贝就让二房的人来收走了。 云闰敏的心简直就在滴血,她忽然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去揪住云泽雄了。 没有揪住云泽雄,李氏不能借题发挥,二房也就不会被逼走。 二房要走可以,可得等她把小金库堆出来啊! 怎么能现在就走了呢! 云闰敏气得简直就想打自己一个大耳光。 二房走了,带走了金银玉器,更让李氏的眼前清净了,李氏空出手了,她们母女的日子就没那么逍遥了。 云闰敏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声“蠢!” 为何非要和二房置气。 之南出手快且狠,不仅将金银器具和一种细软摆件都收走,就连新换的乌木家具,也一并雇了马车拉走。 流水似的箱子和物件,整整拉了七天,才拉完。 等到之南拉完东西,整个颐园空荡荡的,顿时少了华贵之气。 就连云梦楼旁的一池荷花,不知为何,竟然几日就枯萎了,成了一片衰草连天。 她们不知道之南精明,连芙蓉池底的温碧石,一并给捞走了,渣都不留给大房。 李氏让账房先生过来盘算了一笔账,如果要将颐园装饰得如原来一般的景象,要花的银两,竟然比重建一个云府还要贵上许多。 李氏顿时抽了一口冷气,只是顾着在孙姨娘母女面前,强撑着硬气,冷笑了一声: “林生钱倒是很舍得为一个女子使银两,云凌霄收了这么多金银财宝,不入林府为妾,怕是还不起了。” 云闰敏一听,云家嫡长女为人妾室,到头来不过是与她庶女一样的人,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 云府旧地那边,自分家完成当天,李氏就撤掉了修建的人手。 很快,兰媚儿的人就去接手了。 兰媚儿派去接手的人,是云府的十倍不止,重建的速度十分的快,每日一新。 云三守在云府旧地督促修建。 饶是兰媚儿做事没有林生钱浮夸,可云三仍是时不时地在丽盈的耳边唠叨:“这个太贵,那个太贵,大小姐最近手头拮据,望姑娘再改改用材........” 三改四改的,改成得整个建筑看起来朴实无华的,比云宅好不了多少,门口乍一眼望去,就是一平头百姓的宅子。 倒是里面的阁楼设计,丽盈是不肯让步的,用材降了档次,但设计还是十分的精致的。 比不上颐园的富贵奢华之态,但自有小户人家的精致,看着赏心悦目。 不过一月余七日,兰媚儿的人手就将云府旧地修出了座外看朴实无华、内则精致曲幽的宅子。 宅子修成了,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挂匾。 二房一家子齐聚新宅的花厅。 云凌霄右手执笔,挥洒下了“东来园”三个字。 云明礼和云明曲看着这三个字,半天回不过神来。 云明曲抬起眸子,神色复杂地望着云凌霄好一会儿。 云明礼仿佛有些激动,嘴角颤动地喝了一声“好!” 秋月站在云明曲身旁,不经意地瞧了一眼“东来园”三个字,脑子里忽然响起曾经之南跟她说的话,“我的字,哪里算漂亮了,你是没见过云凌霄的字.......” 饶是她是个没见识的丫鬟,却也觉得云凌霄右手执笔写下的字,好看得过分! 怎么好看,她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让人看一眼,就觉得特别的舒服,让人忍不住想再看一眼。 秋月有些纳闷,大小姐右手执笔写字这么好看,怎么平时都是用左手执笔?! 父亲说了一声“好”,云泽英就默默地将“东来园”三个字收起来,转交给昌海去找人造匾。 早在齐聚花厅之前,众人已经先后将园子游走了一遍。 园子里的楼阁基本和颐园的设计差不多,因着云府这块旧地的面积没有颐园大,兰媚儿直接把颐园左边大房的那片屋子的设计划去,照着原来的设计走。 建出来的屋子,大家看着十分的亲切。 原本的落兮阁修成了在小丘林边上的汉白玉花岗岩亭子。 亭子里的边上又修了个三层的阁楼,若再挖个池子养上芙蓉,就和颐园的云梦楼差不了多少。 毕竟是两块不一样的地,又因着云三天天地唠叨着云凌霄手头拮据,于是丽盈只得修了一个平坦的小院子,铺了石板,又在园子理放了四个大水缸,养上了芙蓉花,也算是小巧精致了。 之南把颐园搬了个干净,李氏一气之下,将原本他们住过的屋子,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撒了柚子水去了晦气,心里扔觉得不甘心,便把他们一众人住过的屋子楼阁的牌匾扔了出来。。 自己又找了算命先人重新选了名字,再造牌匾,算是彻底地抹去二房的痕迹。 190 过继为嗣 之南看着牌匾都是当初林生钱找人新换了的上好金丝乌木,一并拉了回云宅。 如今东来园建好,楼阁设计和原来的差别不大,又将牌匾挂了回去,合适得很。 也不必再择屋子。 云明礼夫妇还住同心苑,云泽英还住隐华轩,云泽雄还住沉元阁,云明曲和云凌霄依然住着云梦楼,花倾落住着落樱筑。 之南本来是一直单独住一间下人房的,但由着近日行事,颇得云凌霄的心,迁入东来园后,让他住了思明所。 一种的家丁丫鬟婆子,都依着原来的分配,住了新屋,倒也无话。 东来园虽不及颐园气派,但少贵在园子上下和气,住得舒心。 挂了牌匾之后,昌海领着人,将云宅的东西搬回去东来园,并未完全搬尽。 云宅的地契是到了云凌霄的名下了。 归置好后,昌海让安练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家丁留守了云宅。 迁入东来园当日,举家到颐园的万灵堂上香叩拜,上告祖宗,便完事了。 仪式粗简地让李氏不屑。 到底是乡下来的乡野破落户,连入宅都粗简到如此,叫人笑话了去。 二房迁居东来园,李氏高傲,云明熠让孙姨娘和云闰敏送了一对上好的前代瓷瓶过去。 孙姨娘伶俐,知道云明熠的心思,一入东来园,直接自己上手指挥小厮将前代瓷瓶摆在正厅的乌木案几上。 十分显眼的位置,宾客一来,入厅一眼望见。 之南嗤笑了一声,本想让人扔出去。 不料,云明曲让花倾落去剪了好几枝迷樱花枝来插上。 花倾落眼神极好,挑的都是花蕾和花苞各半的花枝,插上,顿时多了灿漫的生命气息,让人眼睛一亮。 之南看着几枝迷樱花在云明曲的手里修修剪剪,又插入花瓶中,一双眼睛移不开迷樱花,看不见前代瓷瓶。 之南崇拜地看了看云明曲,用手肘碰了碰秋月的胳膊,说道: “你多跟姑姑学学,过两日我也买两个瓷瓶来放在思明所里,你来插花。” 秋月兴奋地点了点头。 花倾落看着这对小人儿浓情蜜意的,本来是很美好的画面,花倾落心里莫名的,有中不好的预感。 果然,到了晚上,花倾落刚入落樱筑,就惊呆了。 本来是一树灿烂的迷樱花,被剪得简直是秃头了一般。 树下蹲着个之南,对着一地被剪下来的迷樱花枝挑挑捡捡的,嘴里还在嘟囔着:“这枝长歪了,这枝残了一朵,这枝都是苞,这枝........” 花倾落额头的血管突突突地跳,本来想给之南一掌的,忽然之南猛地抬头,抱了一怀的迷樱花枝对着他身后的人喊道: “秋月,你赶紧来,多挑几枝,给云梦楼二楼也插上些,让姑姑高兴高兴。” 花倾落听着,忽然下不去手,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往屋子里去,留下院子里一对小人儿说说笑笑、挑挑拣拣。 东来园的日子,在笑声中一日一日的过。 云泽英越发地放心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修炼上了。 这日,云泽英从青云学府出来,就碰到了云丙。 云丙恭敬地说道:“大少爷,老爷让我请您过去颐园一趟。” “何事?”云泽英淡淡地问道。 “好事,对大少爷来说,是极好的事。”云丙笑嘻嘻地说道,脸上堆满的是讨好的笑容。 云泽英剑眉一挑。 颐园如今还有他的好事,还是极好的事?! “告诉大伯,东来园还有事,今日不过去了,改日有空再去拜访!”云泽英掩下心里的嗤笑,淡淡地说道。 在云明熠抛弃妻女的那日起,云泽英就打从心里看不起他,一点都不想跟他沾上边。 说是改日,可能也改不出哪日有空来。 云泽英刚想走人,就被云丙一把拉住了,“欸~大少爷,二爷也在颐园,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云泽英一听,自己的父亲在颐园等他,不急着走了,冷瞟了云丙一眼。 云丙识相地松开手,几步到身后的马车前,撩开帘布,做了给请的手势。 云泽英并未上马车,而是直接卷风而起,朝着颐园的方向飞去。 云丙连忙跳上马车追了过去。 云泽英卷风落在颐园门口,守门的小厮一下子就认出他来,恭恭敬敬得把他迎了进去,引向花厅。 花厅里坐着两个人。 云明熠和云明礼两兄弟。 看着表情,仿佛有点凝重。 云泽英快步入内,打了声招呼,就坐下。 “泽英,最近修炼十分的刻苦啊!小小年纪,能如此沉心修炼,将来大有可为.......”云明熠凝重的表情在看到云泽英进来的瞬间,焕发出光泽。 “大伯,有何事,直说。东来园,还有事,不宜多耽搁。”云泽英直接打断云明熠的话,开门见山说道。 “泽英啊,我看你的修为最近有所长进,破魂凝境有望啊。”云明熠笑盈盈地说道。 “所以呢!”云泽英很不喜欢云明熠这样弯弯绕绕地说话。 “泽英,你不知道吧,破魂凝境,一要花费大量的资源,二要族中亲长护着才能渡过破镜天劫,否则,只怕入魂法境不得,反而要灰飞烟灭.......”云明熠说得语气深远而悠悠。 云明熠以为云泽英什么都不知道,故作高深地扬眉吊道。 不料。 云泽英淡淡地开口,“我知道。” 云明熠猛地一怔,看着云泽英沉稳而刚毅的脸,忽然大笑了起来。 这个小子,比他想象中的要有出息。 从他的神情,就看得出来,他知道,什么都知道,破魂凝境的背后的潜规则,他都知道。 破魂凝境,意味着一次重大的选择,意味着和一个家族势力的结盟,有舍有得! 他懂,他都懂! 既然懂了,省去他一番废话。 云明熠从广袖里摸出一张长翼宫的山顶门票,放在长几上。 长翼宫的山顶门票,十分的难得,云明熠也只有一张而已。 按着规矩,招揽势力的家族,向来以长翼宫门票为橄榄枝。 只要你收了门票,意味着,你接受结盟。 但门票也并非你想收就能收的,想收门票,就得依了长辈的意思。 谁也不愿意做亏本的买卖。 “大伯的意思是?”云泽英眸色一沉,望着门票问道。。 “过继到我名下为嗣。”云明熠高抬了脸,颇有尊长的威严说道。 191 上辈子拯救了世界 “过继到我名下为嗣。”云明熠高抬了脸,颇有尊长的威严说道。 云泽英掀起眼皮子看了看方几上的门票,又看了看云明熠,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云明礼淡淡的,端起茶盏,饮茶。 儿子大了,他帮不上忙,便让儿子自己去选择,他不置一句话。 云泽英进来之前,他们兄弟二人就为此争论得很不开心。 云明熠希望云明礼以父亲的身份,安排云泽英过继,一如当初,云凌霄过继一般,以免为世人病垢他云明熠夺人子嗣和云泽英忘生恩。 云明礼默默只道一句:“路是泽英的,当由他自己选。” 云明熠怒从中来,狠狠斥责了云明礼自私自利,不顾家族利益,更不为儿子计远。 故而,场面一度凝重。 如今,当着云泽英的面把话说开了,场面再次陷入凝重。 同在颐园一段日子,云明熠仔细地观察了云泽英,知道他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一时难以抉择,也不逼他,让他慢慢想。 魂法境的诱惑,无人能抵,他不着急。 云明熠不知道,躲在后面偷看的云闰敏很着急。 云润霖落斑,成了个丑八怪,云明熠渐渐将指望移到她云闰敏的身上了。 长翼宫山顶的门票,云明熠只有一张,那是他动了各种关系,费尽心思才得来的。 云润霖是弃子。 这张门票,本来应该是她的。 如果她一朝能步入魂法境,那也就不受庶女身份的束缚,整个颐园都会捧着她,自然也不必为人妾室了。 现在,云明熠却给了云泽英。 一旦云泽英接受了,所有原本就该属于她云闰敏的东西,都不断地落入云泽英的囊袋中。 云润敏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处,一双手死死地攥着手里的帕子。 正厅里的云泽英沉闷了好一会儿,缓缓开口道:“多谢大伯好意!只是子侄福浅难以消受!” 云明熠和云明礼双双怔住了。 “不是,你........”云明熠忍不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云泽英看着不傻啊,怎么做了这样傻气的选择! 云明熠简直想剖开云泽英的脑袋,看看他脑子里究竟装了什么东西! “家中还有事,我父子先告辞,兄长保重!”云明礼见儿子做出选择了,也不含糊,直接起身辞别。 自己的儿子,从小看着长大的,什么性子,他清楚。 做了决定,定是想清楚了的,不会轻易改变,多说无益。 云明熠睁大着眼睛看着他们父子二人离去。 当年,他是废了多大的心思,勾引了李氏,搞大了李氏的肚子,这才让他岳丈放出一张长翼宫山顶的门票。 现在,白白的送到这小子的面前,他竟然漠然而去。 云明熠只觉得这小子是让社会教育得太少了,他以为仗着林生钱就能护他入魂法境吗? 当年林生钱的儿子入境,还不是动了姻亲结盟的关系! 云明熠越想越气,冷哼了一声,收起门票,自己嘀咕道:“我等你来求我的时候!” 云闰敏在云泽英拒绝的时候,本来就放下来的心,听了云明熠的嘀咕,又猛地提了起来。 我等你来求我的时候! 云明熠对云泽英的心不死,仍在等他投靠! 只要云泽英改念,一切都还是他的。 可她云闰敏才是云明熠的女儿啊,亲生的女儿啊! 她好不容等到云润霖落斑成了弃子,她好不容易等来了逆袭成为闪亮之星的时候,半路又杀出了个云泽英。 叫她怎么能不恨呢! 云闰敏恨得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 云泽英陪着父亲一起上了东来园的马车。 昌海扬起鞭子甩在马屁股上,马车的两个轱辘轮子转了起来,发出骨碌骨碌转动的声音。 “泽英,你拒绝了大哥,后面的路,怎么走好........” 云明礼陷入了思考,与其说他在问云泽英,倒不如说,他在问自己。 “要不请你林伯父出面,求郑飞郑大人出手相助?” 云明礼口中的林伯父,说的是林生钱。 郑飞能护林西羽渡劫,自然能护云泽英渡劫。 反正东来园已经收了林生钱那么多的东西,也不少这个人情,将来,他倾尽所有去还,也就是了。 云明礼,别的本事没有,命有一条,他的血脉,传承于先祖,还是十分的珍贵的。 “爹,这事,您不必操心,我已经盘算好了。灵石,大姐那里有,没有亲长相护,我去武昌宫请如夙先祖的法阵相护。” 云明礼看了云泽英一眼,默默地闭着眼睛养神。 心里却掀起一阵骇浪。 他几乎都忘了如夙先祖留下的法阵了。 破魂凝境,这么大的事,这小子都盘算了好,半点无须他操心,他是该骄傲好呢,还是该骄傲好呢! 骄傲之余,云明礼又有些内疚,云凌霄为长姐,为云家付出这么多,这法阵本该留着给她渡劫用的。 只是她体内灵力失控,修炼多年无进展,这两年已经不见她修炼了。 云家,早年是他大嫂凌氏撑着的,这些年都是云凌霄撑着,她毕竟是个女儿家,总不能将她一直捆绑在云家,耽误了她一生的幸福。 凌氏为云家付出已经够多了,云明礼不忍再绑住一个云凌霄。 他只盼着云泽英云泽雄能出息,接过云凌霄肩头的担子。 虽然心有愧疚,但如夙先祖法阵,不得不动。 云明礼修为不行,却想的透彻,不扭捏,不做作,缓缓地睁开眼,从广袖里抽出一本古书递给云泽英。 云泽英双手接过,扫了一眼上面的字。 书上的字,不是神武大陆的文字,是不常见的古体文,和万灵堂上久远的祖宗牌位上书写的文字是一脉相承的。 云明礼本来还怕云泽英看不懂,正想开口说什么。 云泽英就把古书放入广袖里,一抬头看见父亲张着嘴的样子,恭敬地说道:“这本书,早些年,大姐就给我看过了。泽雄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把祖宗的东西,拾掇起来了。” 云明礼收起张大的嘴巴,嘴角浮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上辈子大概是拯救了整个世界,这辈子白得了一个聪慧的女儿云凌霄,连带着两个儿子云泽英云泽雄都不必他操心了。 192 这辈子,只要你 迁入东来园后,迎来的第一对客人是苏玉颜和古蕴容。 东来园的下人认得这两位小姐,客客气气地将人迎进了园子。 安素在前面引着,苏玉颜和古蕴容在后面走着,东来园的建筑风格和颐园相似得很,只是用材降了个档次,没有颐园的富贵奢华之态。 古蕴容抓着苏玉颜的手,笑着问道:“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先去了颐园,再来这东来园,心里可是有失落?” 苏玉颜浅笑道:“东来园,很好!” 苏玉颜的眸光里泛着闪闪的光泽。 古蕴容笑了笑,东来园是很好,只要有云泽英在地方,就算是茅草屋,也很好! 这种心情,她又何尝不懂? 苏玉颜可以理所当然地说出口,她古蕴容却没身份没脸面说这句话。 古蕴容正是垂眸黯淡的时候,不小心扫见了不远处,站着一个云泽英。 他沉稳刚毅的脸上,挂着一抹微微的向上弧度。 想必,苏玉颜那句“东来园,很好!”,他是听见了的。 所以,他的星眸泛着熠熠的光辉,深情地投射在苏玉颜的身上。 他的眼里,只有苏玉颜,看不见其他人。 古蕴容只觉得心中苦涩,撅起嘴皮子,冲着云泽英喊道: “搬了个园子,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害我们去颐园白走了一遭,可是觉得换了个穷酸园子,脸上挂不住了?” 云泽英听了古蕴容的话,剑眉微蹙,这才移开落在苏玉颜身上的眼神,冷冷地剜了古蕴容一眼。 苏玉颜见状,赶紧地压住古蕴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失礼的话。 古蕴容大大咧咧的,但也收到苏玉颜的眼神了,见好就收,对着云泽英说道:“我去找云凌霄,苏玉颜没逛过你家的新园子,你带她逛一逛呗。” 古蕴容说完,就拉着安素领她往云梦楼走。 东来园与颐园大同小异,逛过一回颐园,自然也就清楚了东来园的布局。 走了一小段,古蕴容就停在隐华轩的院子门口不前了。 正巧,安可来找安素有事。 “你们有事,自己忙去,我去过一回颐园,知道怎么去云梦楼,我自己去找云凌霄。”古蕴容笑着对安可安素说道。 古蕴容和苏玉颜去过一次颐园,颐园上下对她们二人十分的亲厚,也就随意了。 安可和安素离去。 古蕴容立在隐华轩院子门口好一会儿,仍移不开脚,心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往院子里走。 隐华轩的院子里种了一个很粗大的遮天大琅树。 看着这棵大树,古蕴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抹身影。 那日在颐园,云泽英的衣袍是挂在树上的,他赤裸着古铜色的肌肤,凌空练剑,满满的雄性荷尔蒙充斥了整个画面。 古蕴容忍不住地,脸颊烧起红晕。 清风拂过,不能减半分烧热。 花厅边上的游廊上,云泽英领着苏玉颜悠悠地逛着园子,园子的景致和颐园差别不大,可苏玉颜却觉得风光无比良好。 因为,身边有云泽英。 逛到云梦楼和落樱筑之间的假山幽径处的时候。 云泽英忽然发现,身边空了,苏玉颜仿佛落后了几步。 云泽英停下脚步等她,刚一转身,整个人呼吸停滞了。 一双香软的纤纤细手,滑过他粗壮的腰身,轻轻地抱着,指尖贴在腰背上,软滑得像棉花糖一般。 玉足轻轻地踮起,薄薄的红唇贴在他的唇瓣上。 软软糯糯,清清甜甜。 少女的气息,瞬间充斥满他的唇齿之间。 云泽英,从来没和一个女子如此亲昵过,一时间愣住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少女的唇,热情又生涩,轻轻地含了他的一片唇瓣,见他还是愣愣的,瞬间,脸上止不住的烧红,垂下眸子,悄悄地退了下来。 苏玉颜松开环抱着云泽英的腰,不知所措的抓着自己的衣袖。 她是真的很喜欢他,喜欢到不由自主地亲近他了。 相处有一段日子了,不知道说他是正人君子好呢,还是木讷好! 除了那次在武昌宫门口抓她的手,亲密的接触,也就闹了紫苏的误会后,在颐园的隐华轩院子里,她轻轻地抱了他一下。 长年的修炼,他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他的手掌有些粗糙。 可她还是被他满满的英武气息吸引得移不开眼。 走到这隐蔽的假山中的时候,她情不自禁地吻他了。 这是她头一回吻人,被吻的人愣愣的,没有回应。 她不知道,是她生涩,没有取悦他,还是过于主动,吓到他了。 越想,苏玉颜地脸越是烧得厉害,原本白皙粉嫩的脸,娇羞得要快滴血一般。 苏玉颜忽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云泽英了,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了句“我.......我.......我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她就急急忙忙地转身想走人。 刚转身,就发现走不动了,她的手腕让一只粗糙的大手握着。 大手一扯,苏玉颜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跌入一个宽大的怀里。 好闻的男性体味带着诱人的气息扑面而来。 忽然,几个旋步,两人转入了昏暗的假山洞里。 昏暗的光线,让苏玉颜看不见身边人的神色,一阵暖暖的气息缓缓地爬上她的唇。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气息猛烈又霸气地冲向她的唇齿,在她的舌尖肆虐。 假山的石壁有些粗糙,她的身体用力的压在石壁上,咯得她娇嫩的皮肤有些生疼。 明明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秀眉微微蹙了一下,光线如此昏暗,可仿佛他还是注意到了。 他的大手轻轻地从她的腰间松开,扶起她小巧的脑袋,大大的手掌垫在她的后脑勺,双臂垫在她的腰背之后。 这样的手势,体贴又霸气,仿佛将她圈了起来,要锁进他的身体里似的。 一个木讷的人,动起真格来,会得让人如此欲罢不能。 苏玉颜整个人酥软得一塌糊涂,软软地贴着,不由自主地放空了神色,陷入情迷之中。 她有些不由自主地下滑,忽然,一股力量抵在她两腿之间,稳撑住她。 撑起了她的全世界。 “云泽英,这辈子,我只要你.......”苏玉颜酥软地说道。。 苏玉颜的声音里有浓浓的,化不开的情。 193 你来保管 在东来园逛了一趟园子,苏玉颜整个人虚软乏力。 让云泽英抱去了芳菲间休憩。 一路上,苏玉颜的脸几乎都埋在云泽英的胸膛里了。 经过的安可碰见这一幕,眼间地瞧见苏玉颜微露的脖子上的皮肤上挂着薄薄的汗滴,脸色有些虚白。 “苏小姐可是中暑了?”安可着急地问道。 云泽英淡淡地瞟了安可一眼,风轻云淡地应了句“嗯!” 到了芳菲间的正屋,云泽英小心翼翼地把苏玉颜放在榻上,探过俊气的脑袋,在她的耳边轻轻地问道:“还疼吗?” 云泽英的声音里有很多的疼惜。 苏玉颜娇羞难耐地别过身子,不敢看云泽英。 “大少爷,我去烧水给苏小姐降降暑气。”随后赶到的安可细心地说道。 “嗯。”云泽英淡定地说道。 安可去小厨房烧水后,就伺候苏玉颜去耳房沐浴。 云泽英则去了同心苑找了他母亲苗氏。 云泽英一脸淡定地问苗氏,“娘,女子初为人妇,吃什么东西身体会好些。” 在绣花的苗氏,让云泽英问得一下子,针扎进手指里,冒出一颗殷红的血珠。 苗氏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指尖的血珠越来越大,最后滑落在月白的手帕上。 云泽英见了帕子上的血色,原本淡定的眼神晃了晃。 苗氏看着自己向来沉稳得有些木讷的大儿子,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若无他恙,多加休息就好!” “噢!”云泽英淡淡地应了一句,就退出了同心苑。 云泽英回到芳菲间,安可已经服侍苏玉颜睡下了,正要去请花倾落过来看诊。 云泽英淡淡说了句:“不必了,她休息下就好了。” 话说完,云泽英就往小厨房去,小厨房里传出笨拙的摆弄锅碗瓢盆的声音。 安可忍不住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她家大少爷正蹩脚地煮着米粥。 安可轻轻地掩嘴笑了笑,她家大少爷对苏小姐,可真好。 苏玉颜睡了一下午,人才醒了过来。 刚醒,就闻到一股清清淡淡的米粥香味。 “你醒了!吃一碗米粥吧。” 站在窗口吹风的云泽英几步到了圆桌旁,打了一盏碗煨着的米粥,端到榻边。 云泽英坐在榻边上,舀了一勺子的米粥,细心地吹了吹,吹凉了,才送到苏玉颜的唇边。 苏玉颜娇羞地看了云泽英一眼,吃了他送来的米粥,才伸手去接他手中的盏碗,“没那么娇气,我自己来吧!” 云泽英平时没怎么伺候人,手脚有些笨拙,也怕苏玉颜吃得不舒服,便把盏碗给了她。 看着她吃了大半盏碗的米粥后,脸色缓了过来,云泽英从腰间摸了一块玉牌,放在苏玉颜的身边,“这是我这几年攒下来的,不多,你来保管吧。” 苏玉颜将盏碗放在榻边的长几上,取了玉牌,在手中把玩,两只纤纤细手,轻轻地抚摸着玉牌上的雕刻的“英”字,甜甜地笑道:“我喜欢,谢谢!” 云泽英呆呆地看着苏玉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道:“你喜欢就好。” 苏玉颜收起玉牌,又从腰间取出一张票,递给云泽英。 云泽英接过,一看,愣住了。 长翼宫的山顶门票。 苏玉颜看着云泽英的发愣的表情,门票过于贵重,怕他心里有负担,伤了他的自尊心,小声地说道: “古蕴容让我求一张门票给路震山路师兄,我就顺道,求了一张给你!” 苏玉颜尽量让自己说得风轻云淡些,仿佛这张门票就是哪个寻常楼子的门票似的。 虽然语气很平淡,可她的心还是揪着的,生怕他不高兴了。 她还来不及看到云泽英不高兴,芳菲间的屋门就被一抹急匆匆的身影推开了。 “苏玉颜,你没事吧!我听安可说,你中暑了?怎么样了?怎么没让花倾落来看看?”古蕴容推门而入,急急忙忙地问道。 “我没事,休息了下,已经好了!”苏玉颜偷偷地瞄了一眼云泽英,又娇羞地别过脑袋。 听到苏玉颜没事,古蕴容一颗心放了下来,眼光又落在云泽英手上的门票上。 长翼宫的门票,不轻易能得到的,大约是苏玉颜给的吧。 在东来园里遇到之南,和之南闲聊了几句,知道了云泽英拒绝了云明熠放出的门票。 古蕴容心里不由地一紧张,生怕他又拒绝了苏玉颜给的票。 那么傲气的臭石头。 傲气不能当饭吃,更不能护他渡天劫。 天劫不过,那便是烟消云散。 一想到,云泽英这么大的一个活人,瞬间灰飞烟灭,古蕴容的心忍不住地颤动了起来。 古蕴容压下心里的恐慌,撅起嘴皮子,怒气腾腾地冲着苏玉颜骂道: “好你个见色忘义的家伙,不是说给我求的门票吗?怎么到了云泽英的手上去了?” 古蕴容说着,就伸手去抢云泽英手上的门票,嘟囔道:“把票给我!” 云泽英大手一扬,直接将门票放入衣袖中,淡淡地撇了一眼古蕴容,说道:“定情信物,不能乱给!” 定情信物?! 饶是心里已经有准备了,还是不由地苦涩了一下。 古蕴容撅着嘴皮子对着苏玉颜说道:“不给就不给。就知道你偏心,心里有了他,就没了我。” 苏玉颜赶紧扯住古蕴容的手,安抚道:“你的票,我早给路师兄了。” 路师兄...... 古蕴容下意思地去看云泽英,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果然是误会了。 他以为,她和路师兄,就如同他和苏玉颜,那样的关系。 古蕴容张了张嘴,才发现自己竟然想解释,可她又有什么身份和脸面好解释的呢? 古蕴容合上张开的嘴,闷闷地说道:“他又没跟我说。” 苏玉颜笑道:“路师兄还有瞒着你的时候?是你没给人家机会说吧,整日的,要么风风火火的,要么忙忙碌碌的,也就是路师兄大度,宠溺得你,都不把他当回事了。” “武昌宫琐事那么多,他要是把事接回去自己处理了,还乐得轻松呢!” 古蕴容闷闷地踢着榻边的白幔。 这回不是假愠,是真生闷气了。 就是这些琐事,累她成了如今的性子,一点也不讨喜。。 别人见了她,除了冷眼就是白眼。 194 满境择主(1) 这次,古蕴容的闷气生得有点大。 苏玉颜,怕在东来园留下不好的印象,便拉着古蕴容辞别了东来园。 走到街角的时候,古蕴容的闷气,还没散。 她向来大大咧咧的,事情很容易就翻篇而过,这次却是出奇的久。 苏玉颜邀她留宿苏府,她也没答应,闷闷地自己卷风往青云学府而去了。 当天入夜,云泽英他娘去隐华轩找云泽英。 苗氏给了云泽英一个礼单,说道:“这里是为娘这些年攒下来一半,另一半留着给你姐做嫁妆,泽雄还小,日后娘再慢慢给他攒。” 云泽英看着礼单上所列的,无不是他娘带来的嫁妆还有他爹送给他娘的首饰。 这些东西,大概价值抵不上苏玉颜的一个妆匣,却是他娘所有的一半。 他娘是厚道人,是他做了不厚道的事。 “我替她收下了,谢谢娘!”云泽英说道。 苗氏心里还是很纠结的。 她很喜欢苏玉颜,不想委屈了小姑娘,想尽快将人娶过门,再给她生几个大胖孙子。 可云凌霄的婚事迟迟不议,云泽英成亲走在她前头,难免让人议论了她去。 而且苏府门第高,东来园未必高攀得上。 她思量很了久,儿子已经把生米煮成熟饭了,只得先不委屈了小姑娘先。 这才将多年来的积蓄单子撕了一半,过来找云泽英。 苗氏看了看云泽英,迟疑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苏府提亲?” 云泽英沉吟了一下,说道:“待我修为有进展了,再去提亲。她说了只认我一人,她愿意再等等。” 云泽英从小到大,都是少年老成,向来有他的打算。 苗氏不是修炼中人,听不懂他的修为进展是什么意思、意味着什么,但见他近日修炼尤为刻苦,她相信指日可待,便高高兴兴地回同心苑去了。 此后,云泽英的修炼更为刻苦了,几乎整个人都扑在青云学府后山修炼。 古蕴容隔了两日才记起,路震山已经收了苏玉颜的门票的事,可游说云泽英的话,她之前找了他几次,却每次都忘记了。 这次古蕴荣特地过来望天大瀑布下找云泽英。 总归是要把苏玉颜交待的任务完成了的,况且,他进来修为进展迅猛,只怕是破境再即了。 那块臭石头,收了苏玉颜的门票,大概还不知道,里面的意思吧。 苏玉颜,今天能给他门票,相信不日,就会苏宫主召见他。 破镜的背后的潜规则,好歹也让他知道,她也不想他在苏府家住面前失了体面,将来让人嘲笑。 世人,无聊的,居多。 茶余饭后,最爱说闲话。 那块臭石头,那么骄傲! 古蕴容,把望天大瀑布细细地搜了一圈,没有找到一个人影。 失望地就要离开的时候,虚空中裂开一道缝隙。 云泽英疲惫又精神地从虚空的裂缝中出来。 疲惫的是他的身体,精神的是他的神情。 这个场景,古蕴容并不陌生。 当年,路震山破境之前,也是这样从长翼宫的山顶修炼圆满归来。 长翼宫山顶的女神像,会随机释放模拟各种天劫,以供魂凝满境者模拟实践,提高渡劫成功的几率。 所以,云泽英用了苏玉颜给的门票了! 魂凝境满了,也是时候与苏家结盟了。 古蕴容心里几分高兴又几分苦涩。 云泽英瞟了古蕴容一眼,问道:“你找我?” 古蕴容错开云泽英的眼神,说道:“嗯。” 云泽英开门见山问道:“何事?” 古蕴容朱唇轻启,“就是........” 话题未开启,忽然凌空降下一名离幻宫弟子,对着他们二人施礼:“古师姐、云师兄,学府礼宫开启,有请云师兄过去一趟。” 古蕴荣瞬间瞳孔张大,又浅浅地笑开了。 礼宫开启,非初一,非十五,那就是有大事。 关于云泽英的大事,不就是破境择主吗? 向来破境有望的人才,都是抢手货,有资源、有护劫高手的家族,都能统一集聚礼宫,各显诚意,伸出橄榄枝,再由魂凝满境者择主。 择主后,便是结盟。 众目睽睽之下结盟,等于昭告于众。 礼宫开启,说明有意向云泽英伸出橄榄枝的,不止一家。 云泽英是玄明宫的弟子,史高远大概不会白白便宜了苏家吧。 古蕴容正要说什么,忽然见云泽英星眸一凛,对着来人说道:“知道了。” “师兄请!”离幻宫的弟子恭敬地说道。 古蕴荣还要说什么,云泽英淡淡道:“先去礼宫,有事过后再说。” 古蕴容气得简直想跟云泽英动手,这个家伙没一天用正眼瞧她的,在他的心里,她所有的话都是废话,她所有的心思都是坏心思。 云泽英淡淡地瞟了古蕴容有些脾气败坏的脸,嘴角一撇,直接卷风飞往礼宫。 礼宫门口,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礼宫开启,每月都有,这次十分特别,听说是有魂凝满境者招来了橄榄枝。 魂凝满境者每年都有,只是能招来橄榄枝的不多,一要看人品,二要看潜力,唯有二者兼备,才能如此。 毕竟,哪个家族都不想做亏本买卖。 这样的热闹,可不是年年都有的。 “这次是谁呀?什么人?什么来路?都有哪些家族来了?” “云泽英,玄明宫的弟子。” “哪个云泽英?没听说过啊.......” “不会是那个追求苏师姐,又跑去清丽庭嫖妓的那个云泽英吧?” “人品这么差?” “什么嫖妓,八成是误会来着。这次送橄榄枝的,有苏宫主。他要真嫖妓了,苏宫主不打断了他狗腿才怪,哪还能给他送橄榄枝?” “那是,苏玉颜是什么人,苏家大小姐,苏家哪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妥妥的,就是误会了。这些人也真无聊,吃饱没事干,净胡说八道.......” 古蕴容卷风追随而来,听到这样的议论声,忍不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云泽英。 他的嘴角悄无声息地扬起一抹笑意,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礼宫里的苏玉颜身上。 古蕴容汗颜,她只会抹黑云泽英。。 而苏玉颜,却用最直接明了的方式,为云泽英证白。 195 满境择主(2) 不怪云泽英情迷苏玉颜,一个沉稳刚毅,一个秀外慧中,十分相配的一对人。 古蕴容嘴角苦涩地换了一句“云泽英.......” 古蕴容的声音不大,可热闹的围观群众里有人听见了,回头看了一眼,认出了云泽英,高声喊了一句“来了,主角来了.......云泽英,来了.......” 云泽英,来了! 此话一出,满满的人群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坐在礼宫内的苏玉颜,隔空,遇见了云泽英的眼神。 他来了! 天上的太阳将光芒投射在他的身上,他泛着熠熠光辉,像个圣洁的圣子,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缓缓踏步而来。 他本是宝石,原原本本就该拥有这样的光芒,亮瞎众人的眼。 苏玉颜嘴角扬起一抹美丽的弧度。 云泽英望着今日格外漂亮的苏玉颜,缓缓步入礼宫。 礼宫上位,坐着任寂任首府、五宫宫主,花倾落代了药诀宫宫主。 让云泽英意外的是,初了青云学府六宫之外,还有城主夫人楼氏、近卫军首领郑飞。 九位上座,有四位旁边的方几上各压着一张长翼宫山顶的门票,分别是玄明宫史高远、离幻宫苏令卿、城主夫人楼氏、近卫军首领郑飞。 古蕴容深吸了一口气:这块臭石头,也招惹太广了,连城主夫人和郑大人都来了。 云泽英走到礼宫中央,大大方方地上位的诸位长辈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 能来的,都是看得起他云泽英的。 云泽英心怀感激。 礼毕。 司马相与站了出来,深深地看了一眼云泽英,笑道:“云泽英,你魂凝满境,破境有望,上位的诸位长辈,有心助你破境,你可择一而受。你可想好了,要受哪位长辈恩眷?” 司马相与言毕,眼角扫史宫主和苏宫主方几上的门票。 司马相与进来与云泽英走的近,对他颇有了解。 在他看来,城主夫人和郑首领就是来陪衬的,依着云泽英的性情,大约也就是在师恩和姻亲之间做一个抉择。 苏宫主的赢面较大,毕竟底下坐了一个苏玉颜。 云泽英离幻宫前求见苏玉颜,青云学府无不知晓。 只是史高远不甘心,还要再搏一搏。 司马相与看着云泽英看了看上座好一会儿,未言语,笑道:“你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拜守.......” 司马相与的话音未毕。 忽然人群中站出一抹身影。 云闰敏垂着头,怯懦地向着云泽英问道:“大哥哥........今日,有多位长辈愿意相赠长翼宫山顶门票.......可否.......可否.......可否把父亲给我的山顶门票还给我?小妹知错,父亲心疼我,给我一张门票,我却大大咧咧的,不小心掉了。我看到大哥哥捡了起来......” 云闰敏的眼神,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一声,表情十分的委屈,惹人心怜。 一语激起千层浪。 云泽英昧了亲堂妹的山顶门票....... 这可是人品问题。 结盟,本就非族亲,重的就是人品和信誉,谁也不想培养个白眼狼,白费了气力不说,引狼入室,才是最让人忌讳的。 瞬间,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这......这......” “这种人,哪配来礼宫?” “族亲有门票都不给他,可见人品不行啊!” “连族妹的门票都偷,以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有才有德才上品,有德无才乃中品,无德无才乃下品........可,有才无德,可是危险品啊.......” 古蕴容目光一凛,不得不说,这一句议论,切中要害,这是要毁了云泽英啊! 前两日她在东来园听之南说,云泽英拒绝了云明熠的橄榄枝,又怎么会昧下云闰敏的门票。 古蕴容向着云闰敏冷冷问道:“你丢了门票,说是让云泽英捡了去,你可是亲眼看到了?” 云闰敏咬了咬牙,硬气地说道:“我自然是亲眼看到的。” 云闰敏是亲眼看到,亲眼看到云泽英眼神热切地把玩一张长翼宫山顶门票。 自从云泽英从颐园出来,云闰敏就特别留心云泽英。 看到门票的瞬间,她心死如灰。 她父亲终究是把门票给了这个高傲的堂兄,意味着颐园的一切,都会是他云泽英的。 如果云泽英毁了,声明狼狈,沦为过街老鼠,云明熠会果断放弃他,云明熠不会为了一个云泽英,在青云城上流社会里边缘化。 唯利是图,她太了解她父亲了。 云泽英毁了,长翼宫山顶门票,还是她的,颐园的一切,都会是她的。 这一切,值得她编纂一个故事相搏。 “大哥哥,我求求你,把门票还给我,好吗?丢了门票,回颐园,爹爹会打死我的.......” 云闰敏说着,说着,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越发得让人为之相护。 云闰敏掀起眼皮子,偷偷地望了望礼宫的上座。 果然。 上座之人,眉宇微卷。 座下,围观之人,议论声不断,有人忍不住骂了一句:“云泽英,你这没品的,连族妹的门票都偷,不配来这礼宫,滚出礼宫去。” 一语出,议论声越发的大了,多半是对云泽英的恶语。 云闰敏的心里浮起得逞的暗喜。 不料。 云泽英,两步跨到云闰敏面前,直勾勾地冷眼逼视了云闰敏。 云泽英的目光如寒冰,能冻人,仿佛要剖开她的心室,挖出她的心室看一眼似的。 云闰敏确实是被吓到了,不过这种惊吓来得十分的好,情真意切的惊吓,让一切越加的像真的。 云闰敏颤抖了身子,说道:“大哥哥......你......你别这样看我.......我害怕......大哥哥......我错了.......门票.......我不要了.......你别打我.......” 古蕴容简直想冲上去撕了云闰敏,才向前两步,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苏玉颜扯住了。 苏玉颜只是望了云泽英一眼,就扯着古蕴容退了下来。 苏玉颜只是一眼,云泽英冰冷的嘴角就扯起一抹微暖的笑。 云泽英从腰间取出一张长翼宫山顶门票,向着云闰敏问道:“你说的,可是这张门票?” 古蕴容瞬间睁大了眼睛。 她明明看见云泽英从长翼宫山顶回来的。 苏家今年只得了三张门票,一张在苏宫主的方几上,一张给了路震山,一张给了他。。 他哪来的门票? 196 满境择主(3) 瞪大眼睛的,还有司马相与。 司马相与不相信云泽英会昧下族妹的门票,但此刻在众人面前拎出一张门票,于是只会加重众人的误解。 这,狂妄的家伙,低调惯了,忽然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就来这样一波猪一般的操作。 司马相与只觉得想打云泽英一顿,心里又叹息:果然人无完人,都有短板。 司马相与赶紧向前走了几步,对着云泽英问道:“你哪来的门票?谁给你的?” 你哪来的门票?谁给你的? 而不是,在哪里捡的? 司马相与的话里,偏袒得厉害。 云闰敏听了,都忍不住皱起眉头,只是敢怒不敢言。 司马相与在青云学府一众弟子中甚有威望。 云闰敏不能直刚,只能怯怯懦懦地掉着眼泪,说道:“是......是......不是捡的......一定是哪位世伯给的.......” 青云城向来的规矩,破境择主,有竞争,讲究个公平、公正、公开,都是要齐聚在这礼宫的。 不是族亲,那就得来这礼宫,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谁会干这种得罪人的事! “司马师兄,你这偏心偏得厉害啊!帮着云泽英欺负人家一姑娘,算什么男人?”人群中不知道是哪位血性汉子高吼了一声。 北冥国尚武,民风多淳朴而耿直,路见不平一声吼,是惯有的血性。 人群中的骂声接连而起。 司马相与刚想大吼一声震住场面。 忽然听见云泽英的冷笑声,“云闰敏,你说这是你爹给你的票,你可记得这票上的编号?” 长翼宫的门票,每一张都有一个不重复的编号,并不显眼,极少人去注意到。 云闰敏眉头皱得紧紧地,有些微怒,说道:“大哥哥,你不想还就算了。门票编号,哪个会专门去记住这个无用的东西?” 云泽英冷笑了两声:“你不记得,我可记得。前几日,你爹用门票换我过继,我将门票还给你爹的时候,不小心扫了一眼他的门票编码。” 云闰敏一听,心猛地一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云泽英继续说道:“你爹的门票编码是未甲丁戌丙午亥丑,而我这张门票编码是亥丁甲酉巳辰寅子。不信,你去问问你爹。” 司马相与眉毛一挑,抽过云泽英手上的门票,一看,将编码念了出来:“亥丁甲酉巳辰寅子。” 云闰敏深吸一口气,她未见过她爹手上的门票,不知道云泽英所说真假,只是觉得云泽英会记到编码去,心思缜密得令人发指。 他的话,不似假。 可不论真假,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无退路可言,她必须毁了云泽英。 “我不知道爹爹手中的门票编码,便是爹爹也未必有特意去记。你说爹爹手中的编码是哪个便是哪个么?纵然是你刚念过,我现在依然念不出来那编码,何况你只是匆匆扫一眼?何以见得,你不是胡诌的呢?”云闰敏硬气地质问道。 花倾落一听,不想忍了。 他相信云泽英能说出口,便不会记错。 “你,去颐园,请云明熠云老爷过来一趟,记得让他带上他的门票。”花倾落随意指派了一个药诀宫的弟子说道。 云闰敏是什么修为,连云润霖都不如,云明熠便是愿意给她,也不会在这时间给她。 不入魂凝境七品,那就是白白浪费这门票。 魂凝境七品,这还是世家弟子有银子没地砸,才舍得给。 就云明熠的家底,撑死也就一张,不在魂凝满境,哪里舍得给? 花倾落断定,云明熠的门票还在他自己手上,特意嘱咐了,要他将门票带上。 他曾放言,他会罩着云泽英。 他未魂法满境,不能护云泽英渡劫,这点冤屈,哪能让云泽英受? 被花倾落点名的弟子领命,匆匆跑了出去。 没注意,撞了一下从人群里冲出来的一个少年。 虎头虎头的少年被撞倒在地,他匆匆瞥了一眼,是云泽雄,没理会,继续往外跑。 云泽雄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地向着云泽英问道:“哥,我听他们说,你偷了云闰敏的东西,是什么东西啊?你怎么会偷她的东西?她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你偷的?” 云闰敏闻言,挑了眉,柔声细气地说道:“小弟弟,大哥哥他捡了我的门票,长翼宫山顶的门票。” 云闰敏重重的咬字咬了“长翼宫山顶的门票”,以示门票贵重。 云泽雄闻言,望了一眼司马相与手上的门票,一双浓浓的大眉毛扭成一对毛毛虫,不屑地骂道:“就这破门票,是好东西?值得我哥去捡你的?你是不是有病啊?” 司马相与,一听,脑门突突跳,他这小师弟骂得不知是云闰敏,骂得人海了去了。 长翼宫山顶门票是破门票?觉得他哥会去捡,就是有病?那这一宫的人,都是有病。 这话显得云泽雄狂妄,更显得云泽雄没见识,把赤翼宫的面脸丢得到处都是。 “云泽雄,你给我退下!”司马相与喝道。 “我不!”云泽雄怒极胆肥,忤逆着他赤翼宫的大师兄说道。 云泽雄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手指点了下玉牌上的“雄”字。 顿时,虚空裂开一道大大缝隙。 苏玉颜眼眸沉了沉,玉牌竟是一个储物玉器,这样的储物空间,可不常见啊。 云泽雄的玉牌和云泽英给她的玉牌款式一样,只是,上面刻的字不一样。 所以,云泽英给她的,不只是是块装饰的玉器,而是一个空间。 云泽雄随手扯了下空间裂缝,扯出了一个大口子,瞬间里面的空间暴露了出来。 空间里杂七杂八地堆了各种各样的东西,杂乱无章,像个乱乱的仓库,里面的东西不怎么贵重,都是寻常的妖兽雕像。 云泽雄在里面翻了好一会儿,忽然找到了什么东西,一抓,抓了出来,直接砸在云闰敏的头上,将云闰敏盘好的发髻都砸乱了。 云闰敏心中恼怒,她比云泽雄年长,怎么说也是云泽雄的长姐,云泽雄如此粗蛮无礼,气得她不行。 云闰敏恨得牙根痒痒的,破口骂道:“云泽雄,你这个野小子.......” 只是话没骂完,就看见司马相与怔怔地俯身,将云泽雄砸落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一团纸团。 当司马相如将揉得皱巴巴的纸团细细地铺展开的时候,云闰敏倒吸了一口大气。。 这是....... 197 满境择主(4) 长翼宫山顶的门票。 司马相与一张一张地数了数,一共十张。 登时,整个礼宫鸦雀无声。 一个刚入魂凝境的小孩,揣着十张长翼宫山顶的门票,这是什么家族?出手这么豪气? 云泽雄没发现气氛不对,气呼呼地骂道:“这破门票,有的是,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我哥犯得着捡你的吗?” 破门票?不是什么稀罕玩意? 云家,这么豪气? 就连上座的几位,脸色都变了。 云泽雄还在生气着,忽然闻到一股危险的气息,回头一看,居然是他个云泽英的臭脸。 云泽英抽过司马相与手上的十张门票,逐一过了眼,脸色,越发得臭了,眉毛一挑,冷冷地问道:“去年的门票.......” 云泽雄顿时觉得不好了,去年的门票,他都没用完,结结巴巴地说道:“哥,你听我给你解释........山顶那地,不合适我去.......每次去,都被虐个半死......我再修炼修炼,提供了修为,一定去,一定去.......” 云泽英冷笑了两声,“呵呵!” 云泽雄整个人觉得不好了,跳了起来,刚想逃走,就被云泽英一把揪住。 云泽英单手结符,十张门票一并启动,虚空裂开一个口子。 云泽雄猛地被扔了进去,哀嚎了一声,“哥,我错了........” 错在哪里还没说完,虚空地裂缝合上了。 云泽雄,被扔进了长翼宫的山顶....... 刚入魂凝境的小子,被扔进了长翼宫的山顶,一次性用了十张门票,也就是说,他会在里面带上十天....... 这么铺张,这么浪费,这么豪气的玩法,整个青云城从未有过....... 整个礼宫,震惊得,空气仿佛凝滞住了一般。 隔了好一会儿,司马相与才别着眼睛说道:“云泽雄,他刚才去了长翼宫山顶,你让他一连呆十天?” 司马相与是想骂他傻啊,不会留着给自己修炼用啊,资源要用在刀刃上。 可他听到的是云泽英怒气腾腾地说道:“我家有规矩,每年至少要去山顶修炼十天,去年的门票他还留着,就是摆明了偷懒。回来还得让他跪祠堂,跪十天!” 众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每年去山顶修炼十天....... 云泽雄才入魂凝境....... 去年的门票还没用....... 请问,云泽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都去山顶修炼的? 司马相与的眼睛跳了跳,他只觉得云家豪气地过分了。 他司马相与也就去过两次山顶。 司马相与环视了礼宫一圈。 此刻,无人不震惊,无人会相信云泽英还会昧了云闰敏一张山顶门票。 云闰敏自己也张大了嘴巴。 云泽英说:我家有规矩,每年至少要去山顶修炼十天。 她在云家十几年,为何一次都没去过! 这样的大话,岂是能当众说出来的? 敢说这话,云闰敏敢断定,以北冥国国人的性情,绝对有人会盯着他们,看他们是不是每年都去十次。 每年去十次,兄弟二人,每年就二十张门票。 北冥国的珍品阁,每年拍卖,一共才十张。 别说是林生钱给他们的,在场的没一个会信。 就是林西羽比寻常人多去了几次山顶,也做不到每年去十次。 有心人统计过了,林西羽去山顶的门票,也是在珍品阁每年拍卖的十张门票之中。 说好的乡下来的穷酸破落户,卖了女儿傍着林生钱的暴发户人设呢! 就两家的关系,让人忍不住怀疑,林生钱放在珍品阁拍卖的每年十张门票,是不是来自云这土豪级别的云家? 这长翼宫的山顶门票价格是拍卖出来的! 可珍品阁拍卖会的门票,可是林生钱看着心情给的。 说白了,你要够脸面,至少在林生钱那里有几分脸面,才有资格去参加门票的拍卖。 这是林生钱建立人脉的手段,要不,一穷二白的,怎么能发家,又怎么把儿子送入魂法境? 怪不得人家林生钱把流水似的宝物抬入云家。 这要换谁,每年能拿到十张门票,谁会舍不得那些银钱。 什么云家傍着林家。 照这个情况看,指不定是林家傍着云家。 人群里渐渐地起了小小的议论声。 林西羽沉了沉眸子。 他爹从来都是精明的生意人,他说他爹怎么对云凌霄那么狗腿呢! 衣食父母也! 众人还在震惊当中。 云泽英眼睑地扫到了人群当中的一抹影子。 他姐,云凌霄! 云泽雄的修炼,这两年,他姐交给他监督的。 结果,他忙着自己的修炼,连云泽雄去年的门票未用,都未发觉。 云泽英讪讪地向着云凌霄拜了一拜,满心地歉意,“姐!” 人群纷纷退开,空出一个绝世美貌的女子。 云凌霄嘴角挂着一抹邪魅的笑,“去年的门票,今年才用.......” 云泽英只觉得肌肉有些抽疼。 她姐上次这样对着他们兄弟笑了后,一掌几乎劈爆了云泽雄的脑袋,然后就把云泽雄的修炼扔给他了。 这次云泽雄扔去山顶了。 他姐还这么笑,明显是冲着他来着。 他姐多年不这么冲着他笑了。 云泽英只觉得他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微微地跳动。 “姐,我回去就去跪祠堂。”云泽英豪不含糊地认错。 因着和苏玉颜在东来园的假山山洞里缠绵过了,他想早日破境,上苏家门,给苏玉颜一个交待。 今日,若是挨了他姐的打,估计一个月,下来不来榻,别说是破境了,就是修炼都得暂停了。 云凌霄瞟了云泽英好一会儿,又移开眼神看了苏玉颜,才渐渐地收起邪魅的笑。 云泽英见状,看了看苏玉颜,又看了看他姐,眼睛忍不住眨了眨。 就这么过关了?他就靠着女朋友,就这么过关了?! 果然。 云泽英看见他姐,才收起邪魅的笑,有露出姨母般的慈笑,往苏玉颜的方向走去。 云凌霄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了一个无比委屈的声音响起。 云闰敏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们哪里的长翼宫顶门票?” 众人纷纷立起耳朵。。 虽然云闰敏形象全无,让人恶心得很,不过她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 198 满境择主(5) 云凌霄止了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慢条斯理地从广袖下取出一叠门票。 嘶~ 热闹的围观人群中,不少人明里暗里地抽了一口气。 长翼宫山顶的门票。 云凌霄将门票在两手指间一滑。 司马相与的脸一抽动,踏马的,他眼神为什么要那么好? 云凌霄手指一滑,他就数清楚了,十张。 新票,新得要命。 云凌霄向着云闰敏摇了摇手中的票,问道:“想要?” 云闰敏咬了咬牙,她当然想要了。 云泽英说:云家有规矩,云家人每年去山顶修炼十次。 她也姓云,也是云家人。 云闰敏一脸不服气地问道:“这是云家的票,云家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当有我的份。” 云凌霄嗤笑了两声,“云闰敏,这不是云家的票,这是我的票。去山顶修炼,不是云家族上传下来的规矩,这是我定的规矩。我的票,给我的家人,怎么就当有你的份?” 云闰敏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云凌霄的票,云凌霄的规矩。 她的票,给她的家人。 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大的一块肥肉,她想借势咬下一口肉来,委屈地喊道:“我是你血亲的妹妹,怎么不是你的家人?” 云凌霄眼神悠悠一放空,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八年前,我来青云城寻亲,你和你娘可不是把我当家人的哟,当时你们跟李氏是怎么说的?我想想......” 说着云凌霄就仿佛在脑袋里又扒拉了一遍回忆,模拟着云闰敏的口气说道:“大夫人,那凌氏女血脉低贱,哪里跟我们是一家子了?不过是来打秋风的叫花子一样的人。在敏儿的心中,只有一个亲姐姐,那就是润霖姐姐!” 云凌霄的声音模仿云闰敏,模仿得惟妙惟肖的。 云闰敏心里一惊,她说这话的时候,青云城正闹采花贼,云府的戒备十分的森严,她又被父亲打了一顿驱逐出府,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说得一字不错。 云闰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云凌霄缓缓地转过身,走到苏玉颜的面前。 苏玉颜甜甜地唤来一声,“凌霄姐姐!” 这声凌霄姐姐听得云凌霄心花怒放的,云凌霄漂亮的脸上,又露出姨母般的慈笑,将门票塞到苏玉颜到手里,笑笑说道:“嗯,给你!” 苏玉颜,掌心里捏着十张崭新的门票,看了看云凌霄,又看了看云泽英,忽然觉得有些烫手。 之前,在东来园的芳菲间,她给了云泽英一张,还好没把话说清楚了。 丢脸丢到家了,她还在瞎担心伤了云泽英的自尊心。 人家姐姐随随便便就给了她十张。 她苏家,动了人脉,受了人情,一年也就弄个两三张,还把谱摆得跟什么似的。 苏玉颜羞得就差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这门票,实在过于贵重,一下十张,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受。 她抬头望了望她爹苏令卿。 她爹尴尬地别开脑袋,不言不语。 她又望了望云泽英。 云泽英微笑着点了点头。 苏玉颜这才收了门票,甜甜地对着云凌霄笑道:“谢谢凌霄姐姐!” 云凌霄受了苏玉颜点礼,笑道:“以后常来东来园玩!” 古蕴容睁大了眼睛望着苏玉颜手中的门票,怪不得,她看见云泽英从长翼宫山顶出来后,还有门票! 十张门票,豪气地晃眼! 古蕴容还没回过神来,就让眼前一叠门票晃了晃眼神,她居然看见云凌霄的手里又拿了一叠门票,递给她。 “我也有?”古蕴容呆呆地问道。 “啊!”云凌霄发了一个单音节感叹词。 这次,云凌霄没对她说:常来东来园玩! 虽然她和苏玉颜都有票,却是不一样的! 古蕴容嘴角一撇,生硬地拒绝了,“我不要了!” 众人深吸了一口气。 十张长翼宫的门票,白给,有人不要! 云凌霄轻笑了一声,把门票塞到古蕴容的手中,敲了下她的脑袋,说道:“姐姐给的东西,就给笑着收起来,想都不想就拒绝了,这么没礼貌,怪不得你没玉颜招人喜欢。” 古蕴容一听,话里有话,尽搓她心窝子,一咬牙,气呼呼地收下票了。 人群中不少人,看得眼红,收长翼宫山顶门票,还能气呼呼的。 这样的姐姐,好想来一打。 事情还没完,已经给了二十张门票,又见云凌霄从广袖里摸出一叠门票。 司马相与不用细看,也知道,又是十张,只是他没想到,云凌霄会来到他面前,将十张崭新的票递给了他。 “给我的?”司马相与看着崭新的票,咽了一下口水。 “不想要?”云凌霄简单地问了一句,倒是没有其他话了。 司马相与垂眸轻笑了两声,开什么玩笑,白给的门票,别人费劲心思都未必能求来,他又不傻,怎么会不要? 司马相与不客气地抽过云凌霄手中的一叠新票,手指滑了一下,果然是十张。 司马相与将票塞进腰间的囊袋里,细细的锁好封口,才抬起眸子对云凌霄说道:“谢了!” 云凌霄的手刚又要伸进广袖里,人群中冲出一抹矮矮胖胖的身影。 林生钱满头大汗地从人群里冲了出来,抓着云凌霄的手,气急败坏地喊道:“凌霄儿,你在干什么?珍品阁也有你的一半,你把珍品阁的生意搅黄了,于你有什么好处?” 林生钱扫了一眼,方才云凌霄散了三十张门票出去。 白给! 云凌霄甩掉林生钱的手,冷冷笑道:“胖子,我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家里的人,我想给多少就给多少!” 林生钱只觉得肉疼,散这么多出去,搞不好,长翼宫的山顶门票会掉价的,今年的拍卖会,只怕拍不出好价格来。 林生钱气极了,也顾不上得罪人了,呼呼地说道:“苏玉颜也就算了,古蕴容和司马相与算什么回事?” 苏玉颜也就算了,古蕴容和司马相与算什么回事? 苏玉颜一听,脸上忍不住地浮起红晕。 云泽英很低调,也就是之前在离幻宫前求见她一次,怎么就大家都知道了! 知道也就知道了,话说的那么自然,让她高兴得好害羞! 苏玉颜偷偷地看云泽英。 云泽英也在看着她。。 她看见云泽英暖暖的星眸里,全是她的缩影。 199 满境择主(6) 云凌霄听着林生钱的话,很是不高兴。 “我拜在武昌宫门下,给古蕴容门票,怎么了?司马相与是云泽英的兄弟,云泽英是我兄弟,兄弟的兄弟,就是我兄弟,我给他票,有毛病?” 云凌霄极少这样对林生钱生气的。 林生钱看着云凌霄的模样,怒火退了下来,换上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说道:“这么算,我西儿是你大侄子,怎么不见你给他门票?” 云凌霄是主儿,她不高兴了,珍品阁的损失,可不止门票拍卖这一项,林生钱精明的脑袋一转,及时止怒止损。 云凌霄一笑,多大的事,素手从广袖里抽出一叠门票,塞到林生钱手上,“给我大侄子的!” 林生钱,这才不委屈了。 很快,他更不委屈了,因为云凌霄又从广袖里摸出一叠票塞到他手里,“这个是给我侄媳妇的!” 云凌霄做事,从不委屈人,当日李氏下决心要分家,有她侄媳妇郑伊人请教了李氏一日为人新妇规矩的功劳。 众人目光一凛。 门口看热闹的人,好想跪下,就地认个姑姑。 郑飞瞪大了眼睛,他女儿也有?那不是可以给他儿子郑斯人用? 林生钱高兴了一会儿,又斜着眼睛,担心地问道:“你今天一出手,就送出了五十张去。珍品阁每年拍卖一百张,今年不会只剩五十张了吧?” 云凌霄手微微抖了下,不耐烦地说道:“我尽量不少你的!” 林生钱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云凌霄一般说尽量,就真的尽量,她一般尽量了,极少会做不到的。 人情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也不在乎多给几张。 云凌霄又掏出两叠崭新的门票,扔给了云泽英。 云泽英大手一扬,稳稳地借住了,只是看了他姐一眼,就明白了他姐的意思。 云泽英恭敬地上前,孝敬了任首府一叠,又孝敬了史高远一叠,以谢师恩。 不忘本啊! 史高远,满意地笑纳了。 任首府则深深地望了望云凌霄。 半个时辰不到,送出七十张长翼宫山顶门票。 看热闹的人看的眼红,心里暗暗骂道:谁说云家是傍着林首富的暴发户,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他! 哪料。 爆击何止这一点。 云凌霄又摸出两叠门票,还是扔给云泽英,冷冷说道:“看好了云泽雄,再敢不守规矩,小心你们的脑袋!” 云泽英肌肉颤了颤,悻悻道:“不敢!” 众人又想起被扔进山顶的云泽雄,才破魂凝境,就这样进进出出山顶,真的好吗? 小小年纪怀揣重宝,好吗? 就不怕被打劫吗? 有些心理不平衡的人,不仅小声的嘟囔道:“这对兄弟,从小进出山顶修炼,修为进展是否还是慢了点?” “慢点又如何,还不是照样魂法满境,要冲魂法境了!我倒是想进进出出山顶修炼,哪也得有那个资源才行!你说,是不是?” 说话的人,正是跟云泽雄玩得开的方鸣一。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方鸣一就是看不惯这些人,一边羡慕,一边踩着人,这叫嫉恨。 “呵,这么快就上赶子巴结人去了?你是不是也想给人家当个兄弟或侄子呀?可惜,人家不认识你,再拍马屁,也没你什么事!”被方鸣一怼了的人,指着方鸣一的鼻子讽刺道。 “呵~“方鸣一学着对方的语气说道,“我云女神说了,兄弟的兄弟也是兄弟,我是她兄弟的兄弟,也是她的兄弟!” “呵呵,还挺会吹!”对方讥笑道。 “那是,总比有些人嘴吐酸泡泡好!”方鸣一叉腰怼道。 礼宫一下子又热热闹闹地议论了起来。 上座的九位早已收起了震惊的表情,神采熠熠地端坐着,等着云泽英择主。 云泽英比原来想象中要更加优质。 他家中有资源,若是结盟成功,对结盟的家族,无疑是如虎添翼。 现在已经无人关心云闰敏污蔑云泽英昧下山顶门票了,更关注的是哪一家族斩获如此人才。 云家有人、有长翼宫山顶门票,在这次结盟中,云泽英的地位一下子拔高了不少。 只怕其他家族也淡定不了。 果然。 其他五宫,除了药诀宫,无魂法满境高手之外,其他四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方几上也压了长翼宫山顶门票。 此刻的门票对云泽英没有多大意义,可门票背后代表的家族势力意义是不一样的。 司马相与雀跃碰了下云泽英的手肘,悄声问道:“想好,选哪一家了吗?” 云泽英目光一沉,说道:“想好了。” 只是。 云泽英还没说出他选哪一个家族,上座的府首和五宫宫主猛地从座位上弹做起来,脸色凝重地看着礼宫外面的天空。 “有人在闯武昌宫的法阵!”古蕴容沉声喝道。 众人一听,顿时骇然!比云泽英选了哪一家族更加骇然。 武昌宫的法阵是如夙师祖留下的。 青云城对于如夙,向来是有两种声音。 传言如夙修武道,体貌魁梧丑陋。 内宅来说,如夙专于攘外,以致内宅虚空被妾室所窃,最后子嗣被残殆尽,是一个失败的妇人。 从大义来说,如夙,修为高超,保家卫城,庇护一城众生,又是让人极为敬仰的英雄。 死后,仍留下法阵庇护众生。 就说十年前,青云城忽现上古妖兽赤炼凤凰神魂,一夜之间,整个青云城差点沦为烈焰地狱。 幸亏如夙师祖的法阵显灵,才镇压了赤炼凤凰神魂,保下这一城的生灵。 如夙法阵,乃青云城震城之宝。 数百年来,几乎无人能近法阵。 十年前,在青云城危在旦夕的时刻,是何人启动了如夙法阵,无人知晓。 此刻,整个天空出现冲天霞光蔽日,漫天法阵灵气弥漫着暴戾之气。 可见,是有人擅自强闯入法阵之中。 十年来,如夙法阵被视为青云城的护城法阵,竟有人强闯而入,又能强闯而入,又怎能不叫人骇然。 古蕴容话音一落,九位上座,身影如光电,一闪,消失在礼宫之内。 瞬时间,无数身影如疾风,刷刷地飞向武昌宫去。。 抬头望去,漫天霞光中,身影如疾雨,密密麻麻。 200 如夙芳魂(1) 众人卷风纷纷落在武昌宫的大院里。 乍一眼望去,密密麻麻人围着一个不断闪烁着的阵法围成了圈。 人群圈子中心的法阵,正是如夙法阵。 法阵已经没有散发出冲天的霞光和戾气了,闪烁着的残光,告诉在场的,这里曾经战斗过。 来人十分的狡诈,趁着礼宫开启的时间,偷偷潜入学府,强闯法阵,却又退去了。 法阵闪烁的余光,让人感受到战斗的激烈。 法阵消耗灵气过多,略有伤残。 来人很强。 多少年了,如夙法阵,几乎无人能近。 是什么人能强闯,又伤了法阵。 自己的地盘被别人踩了,那就是踩着古家的脸。 古蕴容一股血冲上脑子,倏地一下飞向法阵,想一探究竟。 如夙法阵虽伤了,但威力还是十分的强。 在古蕴容飞向法阵的瞬间,散发出冲天的霞光,爆发出滔天的戾气,浓浓的杀意犹如一道光波利剑,直接刺向古蕴容。 不好,法阵不认古蕴容,向这飞近而来的古蕴容发出致命的攻击。 “蕴容,回来!”任寂大声喝道。 等古蕴容闻言意识到危险,为时已晚。 光波利剑直指她的咽喉。 眼尖就要穿喉而过,路震山不顾危险,卷风飞扑而来。 法阵感知到飞扑而来的人,又发出一招致命的攻击,迎向路震山。 “路震山,你给我回来!”任寂哀痛地喝道。 如夙法阵开启,近其者,无不被诛杀! 古蕴容撤不回来,路震山不愿撤回来,难道青云学府今日要陨落两名弟子吗? 众人深吸一口。 不少人,不忍目睹,同门血溅武昌宫,闭上了眼睛。 忽然,古蕴容的身后闪现一抹高大的身影,将古蕴容护在怀里,凌空扭转,又猛地一甩,将古蕴容甩向飞来的路震山。 瞬间,原本要刺穿古蕴容的喉咙的光波利剑直接射入那人的心室。 “云泽英!”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声响彻整个武昌宫。 苏玉颜不顾生死,卷风飞向法阵。 苏令卿发觉时已经晚了,只抓了苏玉颜的衣袖。 苏令卿的手微微颤抖,他看到了自己女儿眼中要与法阵边缘中了法阵光波利剑的云泽英同生共死的哀戚和决心。 苏令卿只要运转灵力,就能将女儿卷回来,可是他不敢。 法阵已经开启,现在爆发灵力,只怕会招来杀意,届时不止他们父女二人殒命,只怕连身边的同门也要遭受池鱼之殃。 “颜儿!”苏令卿用老父亲恳求地眼神望着一向而去的女儿。 “父亲,女儿不孝!”苏玉颜一双氤氲的眼睛涕流不止,目光一凛,拔下发间的金钗,割袖而去。 法阵又倏地发射出一道新的光波利剑飞向苏玉颜。 苏玉颜像一只飞向灯火的飞蛾,不顾一切,视死如归。 忽然,已经中了一道光波利剑的云泽英并未倒下,而是倏地一下飞向光波利剑。 又一道光波利剑射入云泽英的心室。 在法阵再次发动出击之前,云泽英眼疾手快地抓住飞扑而来的苏玉颜,用力一甩,甩向远处,替路震山挡下光波利剑的云凌霄。 云凌霄素手一扬,稳稳地借住被云泽英甩过来的苏玉颜,又随手一甩,将苏玉颜摔向苏令卿。 苏令卿眼疾手快,接住苏玉颜,大手如锁,紧紧地锁住苏玉颜的纤细的手臂。 众人目光一凛。 云家姐弟身中如夙法阵的光波利剑,将还能如此临危不惧地救下青云学府三名同门。 临死救危,大丈夫也! 众人心叹之时。 下一息,云家姐弟,竟未死。 不仅未死,仿佛未有一丝受伤的迹象。 不仅没有受伤,姐弟二人双双飞向法阵中心。 而法阵竟未对二人发动攻击。 “这是怎么回事?” “法阵竟然没有攻击他们!” “说对了,法阵从一开始就没攻击他么姐弟。方才接近法阵的有古蕴容、路震山、苏玉颜和云家姐弟二人,可法阵只发了三道杀招.......” “不仅是没有攻击,而且法阵的攻击对他们伤害无效,他们二人挡下了三道攻击.......” 众人议论之间,云凌霄和云泽英稳稳地落在法阵中央。 众人目光忍不住地晃动。 他们竟然进入了法阵中心了....... 云泽英落入阵中的瞬间,咬破手指,引血迅速结文,打入法阵阵心当中。 瞬间,如夙法阵收起暴戾的杀气。 可仍无人敢近。 云凌霄广袖一挥,法阵阵眼现。 李氏目光一凛,如夙法阵的阵眼,竟然如此眼熟,脑子灵光一转,那阵眼的形态,不正与李家家传的青铜炼血宝鼎上的花纹如出一撤吗? 如云似羽。 只是在阵眼的左上角有一丝残迹,仿佛被什么灼烧过似的。 云凌霄看着那丝残迹,嘴角扬起一抹乖张邪肆的笑,冷如冬日里的寒霜。 云泽英眼眸深深地对上云凌霄的眼,沉沉地喊了一句“姐。” 云凌霄邪魅的眼睛瞟了云泽英一眼。 云泽英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单膝跪地,双手交叠,呈现羽翼之态,向着阵眼行叩拜里,诚挚的声音祷告道:“云氏后代子侄云泽英,求见如夙先祖英魂,望先祖显灵。” 众人深情一滞。 如夙乃云氏先祖? 如夙师祖早在几百年就归西,还残有英魂在世? 云泽英在求见夙如师祖英魂。 传说中,集合了褒贬于一身的如夙师祖,青云城的守护神,有可能英魂再现? 诺大的武昌宫,人山人海,竟然安静得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见回声似的,以至于云泽英的祷告之词,一遍遍地回响着,震撼了青云学府里的人。 几息过后,阵眼忽然向着天空发出一抹圣洁的白光。 白光之中,一抹曼妙的绝色佳人芳魂渐渐凝出。 众人看了看圣光中的女子,又忍不住看了看法阵中心的云凌霄。 二人,竟然有七分的相似。 同样拥有着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和曼妙的身姿。 只是云凌霄的美丽中带着张扬的冷艳,一袭白衣掩不住她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邪肆,莫名的,让人感受到一种旺盛的生命力。 而那抹芳魂,红装潋滟,绝世容颜中带着哀婉凄愁,坚毅的眸色中带着无奈之色,犹如饱经风雨摧残的落红,无奈凋零,却仍有落土成泥更护花的慈悲。 “拜见如夙先祖!”云泽英恭敬叩拜。。 众人闻言,恍然醒悟,纷纷屈伸叩拜,“拜见如夙师祖!” 201 如夙芳魂(2) 如夙芳魂,淡淡扫了拜伏在她脚下的众生,慈眉宽慰,却久久未语。 “你是云家哪一房子侄?”如夙芳魂朱唇轻启,声线清淡犹如少女,清丽婉转弱莺啼,好生悦耳,只是略带惆怅。 “我乃先祖如壘之血脉!”云泽英看着沉闷得有些木讷,实际却脑子好使得很,并未细数祖上几百年的传承脉络,简单扼要地道了一个如夙同辈之名。 如夙宽慰笑道:“原来是小弟的后嗣,你求见我,何事?” 云泽英看了一眼云凌霄,沉稳恳求道:“子侄不才,修为不前,欲求先祖法阵护我渡破魂凝境天劫。” 史高远和苏令卿闻言,忍不住抬头,望了望法阵中的云泽英。 好小子,搞了半天的阵仗,哪家都没瞧上,无族亲高手,索性求先祖法阵! 此等傲骨,刀剑难剔! 如夙愣了一下,她未曾想,后嗣子侄求召,竟然是为了破魂凝境渡劫这等小事! 云家,竟已经家道中落到此等程度了? 如夙眨了眨眼睛,犹如天真的少女,忽而转眸又望了一眼旁边的云凌霄。 如夙的慈目里泛起溺爱的光泽,向着云凌霄,笑道:“丫头,许久不见,长成大姑娘了!” 云凌霄闲散地立在法阵中,淡淡地应了一个感叹词“啊!” 史高远的眼睛跳了一下,先祖垂问,做后辈的就这样不咸不淡地应一句“啊!” 不孝子侄! 史高远简直就想替师祖教训她一顿。 不料。 如夙芳魂又向着云凌霄温婉问道:“丫头,今日阵残,怕我魂散之日不远,你可愿意替我守护此城?” 众人震惊,这是英魂托付,如夙师祖竟将守护青云城的使命托付给一介小女子! 更让人跌破眼镜的是,云凌霄的态度。 众人听到云凌霄嫌弃地说道: “你都死了几百年了,还惦记着这些崽子!有句话,就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听说过没! 再说了,人家也没把你当回事,你整日守在武昌宫,不知道这青云城的人家,哪家哪户不以你为戒? 谁家养了女儿的,不在茶余饭后拿你训一训自家的女儿,劝一句,切莫走了你的老路,到头来,连自己的子嗣都护不住! 你没见武昌,都几百年没一个女弟子,也就是我入了武昌宫,给你个台阶下罢了。” 云凌霄的一席话,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众人在心里暗骂道:怎么可以民间不顺耳的闲话搬到师祖面前?还是碎嘴师祖长短的大逆不道之言。 骂着,骂着,又忍不住暗自汗颜。 众生一边享受着她的庇护,又一边议论着她的是非!实在大逆不道! 云凌霄仿佛看不见众人的脸色,继续说道: “什么修德修行,荫蔽子孙,你们那会的那套,早过时了。 你长期征战沙场,哪回做过你自己?我劝你,放下执念,想干嘛干嘛去! 喜欢呢,就到处走走,趁着还有一缕魂魄神识,看看生你养你的神武大陆。 不喜欢呢,也可以去颐园的万灵堂呆着,云家但凡能找得到灵牌的,都在那,有魂没魂的,都在那里呢! 你要愿意,也可以来东来园的小祠堂呆着。 我苗氏母亲是个厚道人,你若助她儿子渡劫,她定会诚心供奉,把你当亲祖伺候!” 云泽英闻言,忍不住地抬头看了看他姐。 他姐从来都是话极少的人,他从没想到他姐,竟如此善谈!七拐八弯地说了一大堆,还是想着把先祖拐回云家帮他渡劫! 果然,他确认,这是亲姐,没错! 云泽英是高兴了,青云学府里的众人不大高兴了。 云凌霄说了好一会儿的功夫,感情是劝师祖撇下众生,放飞自我........ 更可怕地是师祖芳魂一脸认真地在听这个小丫头胡说八道........ 那眼神,那神情,无不是在认真地自我反省中....... 青云学府的众人,大大地汗了一把...... 史高远几次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企图纠回师祖被带歪的思路,又不敢开口....... 史高远郁闷地看着,怎么越看越像一对小姐妹在谈心呢,越发地让他一介男子不好插嘴....... 经过云凌霄的一顿洗脑。 如夙芳魂迟疑地问了云凌霄一句:“菡儿,她可也能来你那东来园的小祠堂看我?” 云凌霄见如夙芳魂提及她母亲凌宛菡,眸子沉了沉,又笑道: “我娘早魂飞魄散了,她牌位摆在万灵堂呢,你要是喜欢,改日我把她的牌位请来小祠堂与你作伴。” 如夙芳魂听闻,喜欢的后辈早已魂飞魄散,忍不住神色暗淡,心里唏嘘了一把,嘴角发涩地说道:“你娘她.......” 云凌霄浅笑,“我娘求仁得仁,好着呢,早死早超生,轮回转世,此刻必定是个爹疼娘爱的小娇娃。” 如夙看了看云凌霄风轻云淡的笑容,又望了望阵眼中被灼伤的裂痕,终归是她当年执念过深,以致于留下破绽,让贼人有心可乘。 如今,阵法已残,她一抹残魂,时日不多。 执念再深,也是当放手了。 这么美好的少女,这么豁达的性子,不当走上她与菡儿的老路,宠溺之下,忍不住要叮嘱一句,“丫头,望你日后带眼识人.......” 云凌霄笑道:“放心吧,我会让人家要带眼识我!” 如夙闻言,一怔,淡淡的樱唇发出朗朗笑声,笑声如银,充斥整个武昌宫的上空。 如夙已经忘了到底有几百年都没这样大笑了,仿佛锁在眉宇间几百年的惆怅哀戚,都在这一刻散去了。 如夙芳魂收回落在云凌霄身上的眼神,投放在对着单膝跪地行着云家最古老的拜礼的后嗣子侄云泽英身上。 如夙芳魂一改慈悲柔色,目光幽晦凌厉,一如当年驰骋沙场的威严戾气,对着云泽英说道:“我传你法阵,护你渡劫,望你守我如夙规矩。” 如夙之言,字字如誓血铭符,带着暴戾的威严,让人的心微微颤动。 莫名的让人觉得,如有违背,则将遭受某种难以承受的惩罚。。 云泽英目光一凛,顶着威压而望着先祖英魂之眼,一字一字说道:“子侄谨记,不敢违背。” 202 曾经近在咫尺 忽然阵法收缩成一抹光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射入云泽英的眉心。 命魂传承。 众人深吸了一口气。 守护了青云城几百年的法阵,一朝成为云泽英的命魂。 原本是众人共有的守护法阵,一朝成为云家私有,云泽英私有。 简直叫人羡慕嫉妒恨。 可羡慕,羡慕不来! 恨,不好恨! 人家的先祖,传给人家的血脉子侄,合情合理,无可挑剔! 便是当年如夙的夫家后嗣来争,也争不过。 当年,如夙心死如灰,死前挺着一口气,和离了,才瞑目而去。 何曾料到,在她死后,一年不到,子嗣被残杀殆尽。 这才叫这原本刚烈的英魂,眉宇间锁了几百年的惆怅哀戚! 经历了这样惨烈的不公,却仍能心怀众生,是世间何等坦荡的伟岸英雄,问世间多少男子能及?! 伏拜在英魂脚下的众人,看着凌空的师祖英魂化作一抹灿灿白光,犹如流星,划过蔚蓝的天空,飞向远方天际。 没有人知道,如夙先祖英魂飞向何处。 武昌中的芸芸众生,却都记住了这个英烈而慈悲的师祖。 如夙英魂飞去许久,众人才渐渐起身,各自散去。 满境择主! 择个毛线! 人家有先祖法阵庇护,哪用得着哪一家的势力相护! 不过众人回想起如夙师祖的芳魂,让人忍不住疑问,说好的,如夙师祖身材魁梧、体貌丑陋呢? 为何,芳魂再现,竟是身材曼妙、盛世容颜,如此绝色美貌的女子,竟让妾室窃了内宅,可见她那夫婿是个眼瞎的! 貌美如花,诞育子嗣,保家卫城,隐蔽子孙,这样的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女子,她夫婿竟然舍得她让妾室所欺,子嗣残杀殆尽。 如果当年不是她的子嗣被残杀殆尽,今日得到传承的,就不会是云氏后人了。 真是让人忍不住想问候一句:哪家的傻冒得了绝世珍宝,却不知珍惜,将后嗣子孙的福荫,拱手让给云氏? 出了武昌宫的问候,一群年少气盛的弟子,愤慨不已。 娶妻当取贤,如夙师祖如此贤惠,仍被辜负,数百年来,传言皆是她当初修武道,体壮貌丑之故。 世间男子多爱美女,倒让后世之人多多少少能体谅她夫婿。 如今看来,那男人简直是瞎了狗眼,良心让狗给吃了。 好在那男人早在几百年前死了,若是放到眼前,保证不打死那个眼瞎的男人。 花倾落听着武昌宫门口众人义愤填膺的言辞,忍不住啧啧称叹,手肘搭在云泽英的肩膀上,笑道:“你家美女先祖委屈了几百年,如今终于在民心之中得了个公道........” 花倾落的话音尚未说完,就让云泽英瞟了一眼,“我家先祖?” 花倾落对上云泽英不满的神色,忽然想倒那天夜里在隐华轩,云泽英喊了他一声“表哥”,立刻反应过来,“咱家先祖,咱家先祖!” 他可想着要把云明曲姑姑拐回花府当娘,明曲姑姑给他当娘了,那名义上,他和云泽英一样,都是如夙的后嗣子侄了。 花倾落一想,“咱家先祖”喊得特别真诚。 “云泽英,咱家先祖临了,让你守她规矩,都是些什么规矩啊?”花倾落好奇地问道。 “一、娶妻不纳妾不收通房,忠于家族忠妻子;二、不与李氏族人通婚。”云泽英张口就吐了出来,仿佛这是刻入骨髓里的规矩。 云泽英此话刚出,眼睛就扫到了不远处立着一个云明熠。 花倾落指派的弟子请云明熠请了过来,不前不后,刚刚好看见命魂传承的全过程。 如夙乃云家先祖,将法阵传给了云泽英,将护他渡劫。 云明熠怔怔地看着云泽英,看着这个魂凝满境的少年,英姿勃发,颇有他当年的风采。 却比他当年要幸运上许多。 当年,人人嫌弃他出身寒微,便是师尊肯护他入境,却也舍不得为他花费资源。 不得已,他舍弃了凌氏母女,做了李氏的女婿,这才破了魂凝境。 虽是结亲,却是结盟,一个寒微少年的与一个势力家族的结盟,索幸的是,李氏一族待他极好,为他立府,又助他女儿润霖继承云氏血脉命魂。 但他依旧要承受明里暗里的骂名,抛弃妻女的骂名。 这个骂名,他背负了十几年。 可他从不后悔,因为云氏寒贫,给不了他任何帮助。 一辈子停留在魂凝境,他就得一辈子让人踩在脚底下。 这样的他,凌氏这样的美人,迟早会离开他的。 与其等他被抛弃,不如良禽择木而栖。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之常情。 向来,他都是这么宽慰自己的。 可今天,他竟然心里浮起了一种酸楚。 他的家族,并不是那么寒微,他的先祖十分的强大,强大都庇护了青云城近百年。 十年前的那种浩劫,他见过的。 上古赤炼凤凰妖兽忽现,整个青云城瞬间成为烈焰焚场,几乎要毁于一旦。 是如夙法阵开启,收服了赤炼凤凰妖兽,保下了一城众人的性命。 如夙,宛如青云城百姓心中的神明。 这样的神明,竟然是他一直想割裂开的云氏家族的先祖。 有这样的先祖传承,何愁不能破魂凝境? 有这样的先祖的庇护,何愁没有资源相助。 北冥国是血性之国。 神明后嗣子侄要破境渡劫,哪个有血性的人,不愿意随手贡献一份力量?何愁资源不足? 更何况,庇护众生的法阵成了他的命魂,都指着他在大难关头,开启法阵,庇护众生,谁人又会薄待于他呢? 十几年来,云命熠第一次尝到这种苦涩。 他是长了云泽英一辈,是云氏的长房长子,这样的光荣和命魂,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 有了这样的光荣和命魂,他又怎么会是区区一介城护长? 便是取代李氏,成为青云城的城主,也未尝不可! 青云城百姓受他先祖庇佑,当在人心上,云氏已经得了头筹! 人心所向。 这样的机会,曾经近在咫尺。 如夙先祖仿佛对凌氏母女颇为溺爱。 云凌霄的一席话,为云泽英要来了法阵的传承。。 如果当年没有撇下凌氏母女,云泽英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的。 203 她的恨(1) 云泽英只是扫了云明熠一眼,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花倾落,是个世家公子,从小不受花风雪待见,仍能长成一个阳光少年,可见他心里的自我净化能力。 不比云泽英,他虽然看不惯云明熠,但场面上的,还是要给的,只是给的让人扎心。 花倾落笑嘻嘻地对着云明熠说道:“云老爷,云泽英就是这个臭脾气,没办法,他脾气臭,可谁叫他年少守礼,守了如夙先人的规矩呢!您说是不是?” 云明熠只觉得他的心让花倾落狠狠地扎了一刀。 谁叫他守了如夙的规矩呢! 如夙的规矩,他刚才听得清清楚楚的。 一是娶妻不纳妾不收通房,忠于家族忠于妻子。 二是不与李氏族人通婚。 两条,他全犯了。 他背叛了妻子,娶了李氏,纳了孙姨娘,前些日子又收了通房丫头红叶。 便是他也姓云,他长了云泽英一辈,只怕如夙先祖也不会将法阵传给他。 花倾落笑嘻嘻的一番话,比云泽英冷漠的表情,杀伤力更大。 一口气噎在喉间,不上不下。 他简直就想把自己垂扁了,回炉重塑。 世上没有后悔药,世间之事不能重来。 为了李家的荫蔽,他丢了妻子,割舍了家族。 捡了芝麻,还沾沾自喜,如今才知道,他是丢了西瓜。 果然。 云泽英还没走远,就让任首府请了过去。 白得一出息的大儿子,给他光耀门楣,养老送终。 此刻,才知道是白日梦醒。 竹篮打水一场空。 云明熠兴起而来,兴败而归,拂了拂衣袖转身,刚要离去。 忽而碰到泪眼婆娑的云闰敏,委屈巴交地说向着云明熠哭诉道:“爹爹,大哥和大姐,他们欺负我.......” 云闰敏是真心委屈,云泽英和云凌霄让她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若是之前,她不敢这样哭诉。 可今天看到云泽英再无过继的可能性,她自认为是云明熠唯一的指望,想着哭诉一番。 云泽英虽有冒头之势,却未成定局。 今日若不多加打压,他日顺利入了魂法境,以今日撕破脸皮的场面,只怕没她好果子吃。 她是云明熠唯一的指望,那云明熠就该为她出头,替她盘算。 可她没想到,云明熠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去了。 什么话都没留,只是一眼,那一眼里带着幽深暗晦,莫名的让她打了个寒颤。 仿佛,她成了颗弃子。 云闰敏不解。 云润霖落斑成丑陋无颜色的女子,云凌霄过继到二房与他毫无父女情分,就连他青睐的侄子云泽英也看不上他。 像她这样乖巧顺从的女儿,不是他唯一的指望吗? 虽非嫡出,可她颇有姿色,是他的血脉骨肉,不比那一个两个要么残败要么不屑于他的人好吗? 除了她,他还能指望谁? 云闰敏脑子灵光一转,嘴角浮起阴鸷的冷笑。 他还想指望新收的通房丫鬟红叶给他再诞育子嗣吗? 她在云润霖手下艰难过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才得来了出头的机会,谁也不能挡了她的路。 云闰敏,回到颐园,就细细地梳洗了下,前往云明熠新收的通房丫鬟红叶的住所。 红叶本来就是一同方丫鬟,原本还该伺候在李氏的身边,住着下人房。 因着红叶伺候家主伺候得好,云明熠多年来,也就一妻一妾,自认为已经是足够克己禁欲了。 再收一个通房丫鬟,也说得过去。 这都是场面上话。 实际上,不过是李氏母女渐失楼氏欢心,两家越走越淡。 李氏在云明熠心中的情分也就越来越淡。 红叶容貌虽不及李氏,可毕竟年轻,一身的青春气息,让人舍不下。 云明熠没有给红叶抬身份,却给她做了主,让她单住一笙香居,屋子不算大,却是比寻常的丫鬟体面了不少。 旁的丫鬟都羡慕她,时不时地恭维她几句,“红叶姐姐,好福气,来日诞下男嗣,那便是颐园里正经的主子了。” 红叶不语,嘴角有些苦涩,她的舌尖仿佛还残余着那夜李氏让她服下药丸的味道。 护娇丸。 多么暖心的名字,行的却是断子绝孙的药效。 呵护娇身嫩肉,成为主子手中的玩物罢了。 孙姨娘好歹有个云闰敏,能抬了做姨娘。 而她呢,这辈子,什么都不会有。 子嗣不会有,别说是主子了,便是半主半奴的姨娘,她也做不上。 李氏下手,远比以前要狠辣,釜底抽薪。 红叶不语,只是端起了茶盏喝茶。 丫鬟们以为她是受宠,摆起架子,又恭维了几句,才退下。 门外的云闰敏静静地看着屋内的热闹,听到众丫头恭维红叶的话“来日诞下男嗣,那便是颐园里正经的主子了”,忍不住的咬了咬唇。 她在云润手底下艰难度日十几年,才有今日的机会,红叶一介奴才,就想后来居上? 直到众丫鬟散了,云润敏才敛下眼底的阴鸷,换上一副笑盈盈的亲和之色,款款地到屋内,谦卑地给红叶行了个礼,“红叶姨娘好!” 红叶倏地一下站了起来,赶紧地扶起了云闰敏,“二小姐,这怎么使得,我不过是个丫鬟罢了,哪能受二小姐这样的礼?!” 云闰敏笑笑地说道:“您和我娘是一样的人,怎么就受不起了?” 红叶悻悻说道:“二小姐,切莫说笑,孙姨娘是正经的姨娘,我不过是个丫鬟,怎么是一样的人?” 云闰敏神色暗淡地说道:“姨娘?在大夫人手底下,姨娘与丫鬟,又有什么区别呢?哪里不一样了?” 在别的府底,姨娘和庶女,都是半个主子,有丫鬟伺候的。 在云府和颐园,姨娘和庶女只有在出门的时候,菜有丫鬟冲场面,为的,也是圆了李氏贤惠的名声。 红叶虽是李氏为了报复孙姨娘同时拖住云明熠,给她空出时间去夜遇墨无言,主动塞到云明熠榻上的。 可李氏从未想过抬举她。 抬举红叶的,是云明熠。 未得主母的许可,就让家主抬举了单住着一个别院。 笙香居。 日日笙歌香销魂。。 近来,云明熠倒是夜夜歇在了笙香居。 204 她的恨(2) 近来,云明熠倒是夜夜歇在了笙香居。 受宠之下,面子上的光荣有了,可里子李氏给的小鞋,穿得她有苦难言。 红叶虽然是单住了笙香居,可李氏还是时不时地找她去毓秀苑伺候。不必她动手,王嬷嬷就会给她找各种难受活干。 不会伤她体肤,却会让在毓秀苑里干尽促使丫鬟干的活,比如倒夜香。 时不时的,她总会让什么绊倒了脚,淋得一身的夜香,让她想发呕。 每每这时候,王嬷嬷总是会掩住鼻子讽刺道:“红叶,你这呕得,可不是有身孕了吗?” 李氏让她吃了护娇丸,她就不信王嬷嬷不知道这回事。 王嬷嬷是看她日子没有盼头,帮着李氏作贱她,解李氏的心头之气。 偏偏王嬷嬷做的十分的小心翼翼,为难她时,总是云明熠不在府底的时候,也只在毓秀苑里为难她。 出毓秀苑,总是会将她仔细地梳洗打扮一番,每回,还要在她的发髻上天上一星半点的素银发饰。 叫旁人看不出红叶让人为难了。 众人只以为是云明熠近来越发的强势态度,震住了李氏,李氏开始善待底下人。 未曾想道,红叶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红叶是从毓秀苑里出来的,何尝不知道孙姨娘母女之前的难处。 如今,她做了通房丫鬟,越发地体会道其中的滋味了。 红叶只将云闰敏扶起,又给云闰敏添了新茶。 云闰敏笑道:“从前云府里,后院的人不多,夫人又尊贵,我和我娘孤单得恨。如今颐园里添了红叶姨娘,园子里也热闹了许多。红叶姨娘若是有空,可愿意多去怡香堂走走,也和我娘热闹热闹?” 红叶听出云闰敏话里的意思了。 李氏过于强势打压妾室和通房,云闰敏是想拉拢她,抱团取暖。 只是,若是她主动去怡香堂,只怕更会惹李氏不快,后面的折磨会更多。 思量了一会儿,红叶方轻声说道:“我性子是好热闹的,一直想着去怡香堂跟孙姨娘请教绣艺,只是怕姨娘嫌弃我蠢笨,不敢贸贸然去,怕讨了嫌......” “瞧您说得,我娘欢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呢!我白日去学府修炼,她日日在屋子里,无人陪伴,无趣得很,巴不得有人能陪她,你和我娘是一样的人,若不多些往来,只叫人知道了,以为是爹爹后宅不和,伤了爹爹的脸面。”云闰敏笑笑说道。 红叶伶俐,自然听出了云闰敏把逛冕堂皇的理由都给她找好了:未免后宅不和的流言传出,伤了家主的脸面。 这样的话,就是到了云明熠的面前去,那也是得云明熠欢心的。 红叶忽然如获解脱地笑了笑,“那我就多多去唠叨孙姨娘和二小姐了。” 忽然,屋子外来了一个丫头,是李氏身边服侍的绿茵。 绿茵稍稍地给屋子里的二人行了礼,就对着红叶说道:“红叶,夫人请你过去赏花。” 赏花? 红叶的嘴角浮起一抹苦笑,大约是毓秀苑的花圃要施肥了吧。 一想起那些让人作呕的肥料,红叶就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绿茵的嘴角悄悄地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讽笑。 云闰敏则深了深眸色。 云闰敏扬起笑脸,对着绿茵说道:“昨儿,听说爹爹让红叶给他新绣个香囊。红叶样式选不好,怕丢了爹爹的脸面,说是要去怡香堂找我娘讨论一下式样。” 绿茵当即绿了脸,却不敢言。 近来二小姐落斑,三小姐在颐园中的地位急剧上升。 云闰敏又对绿茵说道:“夫人几时赏花?我陪红叶一道去开开眼,顺道陪红叶去怡香堂找我娘。” 毓秀苑里准备好施肥,李氏哪里在毓秀苑了? 绿茵此刻哪里敢让云闰敏陪着红叶去见一见王嬷嬷磨人的场面,只得讪讪笑道:“既然红叶有要事,就那就先随二小姐去吧。赏花,改日再约,也是可以的。” 云闰敏笑了笑,就拉着红叶的手,往怡香堂的方向走去。 路上,云闰敏悄悄地问了问红叶,“是否要传医师来把脉?” 红叶近来让毓秀苑折腾地时长干呕,整个颐园的眼睛都盯着她的肚子,这样的话,她一下子就意识过来了。 红叶悻悻地小声说道:“今日,刚来了月事.......” 云闰敏拍了拍红叶的手,暖心笑道:“姨娘年轻、身子强健,不着急,总归是会有的.......” 不胜生育,这样的话,传出去,只怕是连云明熠的呵护和园子里下人的顾忌,都会一分不剩吧。 李氏自己做的事,不会自己抖出去。 而这样的话,她不敢说出去。 不说,总归有活路,走着走着,不知道能不能走出柳暗花明路来。 红叶轻轻地点了点头。 云闰敏见红叶点头,心中掠过一阵阴狠之气。 绿茵回去复命,倒没受李氏的责罚。 只因王嬷嬷做得得心应手的,李氏懒得看了,时常跑清宴庐去了,招呼红叶的事,全权交给了王嬷嬷。 绿茵新升了李氏大丫鬟,王嬷嬷给她几分脸面。 李氏不问,王嬷嬷不说,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红叶在李氏身边伺候过,大概知道里面的门路,整天不是呆在怡香堂就是拉着云闰敏在笙香居,其他地,一步不踏,碰都不碰上李氏。 一连几日,红叶的日子,过得十分的舒服,和孙姨娘母女越走越近。 每每的,总要在云明熠耳边给孙氏母女美言几句。 云明熠偶尔也会让红叶陪着他,一并去怡香堂用晚饭。 颐园的后宅,出奇地和谐。 这一夜,云明熠要去值夜。 红叶怕毓秀苑又差人来请,就跟云闰敏打了个商量,想请云闰敏来陪她过夜。 云闰敏思量了一下,笑道:“我今夜要修炼。您先把话放出去,就说是今夜我去陪您过夜,我这边修炼完毕了,下半夜再过去笙香居陪您。” 红叶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王嬷嬷知道上半夜云闰敏不在,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把话放出去,断了王嬷嬷的念头,下半夜云闰敏来了,又不会给人揭穿了去。。 甚好! 205 她的恨(3) 是夜,红叶早早地歇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屋子里有声音,就掀开被窝,从榻上爬了起来,取了火折子,点了蜡烛。 一回头,看见了两个身影。 云闰敏。 张好德。 看见王嬷嬷的儿子张好德的瞬间,红叶惊呆了,一种恐惧爬上了脊背,吓得她瑟瑟发抖。 张好德,红叶在王嬷嬷手下当过差,自然认得。 当初,云润霖为了出去春花,用过张好德,李长空给他们留了一条生路。 如今,云闰敏半夜三更带他来她的屋子里,能有什么好事? 张好德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红叶。 红叶这才发现自己刚从睡榻上起身,贴身的寝衣随意地披着,露了一大片的肌肤出来。 红叶赶紧地胡乱扯着,将寝衣扯紧实了,结结巴巴地问道:“三.......三......三小姐......是何用意?” 云闰敏静静地看着红叶,嘴角浮起一抹阴鸷的笑,犹如黑夜里的魔鬼吐了两个字,“陪你!” 红叶当即跪下,“三小姐,我服侍老爷当夜,夫人就给我服下了护娇丸,我这辈子都无法生育了,不会挡了二小姐的道的。” 红叶也是当过大丫鬟的人,此刻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其中的局,顾不上后路,赶紧地吐了实话,想过了眼前的关。 云闰敏看着跪在地上的红叶。 她说,夫人给她服下了护娇丸。 云闰敏信,李氏就是那样的人。 可不会挡了她的道。 云闰敏不信,只要云明熠心存希冀,就不会尽力扶持她,助她修炼。 要云明熠死心,总要一年两年。 一年两年,云泽英怕是早步入魂法境了,一旦他步入魂法境,只怕是云明熠都打压不下。 云明熠打压不下,就可能出现云明熠拿着颐园和家底去和东来园合府,就是不能独霸了云泽英,也能靠着伯侄关系,共享云东来园的好。 一切,还是会落入云泽英的手里头去。 她要云明熠死心,釜底抽薪地死心。 云闰敏抿了抿唇,几步过去,直接捉住红叶的下巴,用力一捏,红叶痛苦地张开了嘴,像一只无力的小兽。 云闰敏从腰间取出一颗药,直接塞入红叶的嘴里,对着红叶的胸口一击,红叶将药丸吞了下去。 瞬间,红叶的身体发热。 红叶难以置信地看着云闰敏,她都已经露出底牌了,为什么不能容她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一定要将她推入地狱里去? “为什么?”红叶歇斯底里地问道。 “不为什么!”云闰敏淡淡地说道。 连死,就不让她知道,她为何而死? 红叶咬了咬牙,扑腾地要逃出屋子。 不料,云闰敏,手捉住她的肩膀,一扔,直接将她扔在她榻上。 药效起,红叶浑身软绵无力,谷欠火缠身,一双迷蒙的眼睛望见瘦如干柴、猥亵如鼠的张好德往榻边走来。 红叶着急地吼了起来,“张好德,你如果敢对我不轨,老爷回来,不会轻饶你的,一定将你生生打死。” 张好德色迷迷地笑了笑,“当日在城主府,睡了未来城主的通房丫鬟春花,都不曾被打死,现在只是睡区区一介护城长的通房丫鬟,怎么就会打死?不过一顿板子而已,大户人家的通房丫鬟就是那么销魂,值得,值得.......” 张好德爬上了榻。 云闰敏出了屋子,合上了门。 耳边传来了纠缠的声音,还有红叶不断地求饶声,“二小姐,求您饶了我,求您饶了我.......” 红叶的求饶声,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暧昧的缠绵声音。 云闰敏的嘴角掀起一抹得意的笑,走到院子角落,扔了一个火折子,又打了一桶水,洗干净了手,悄无声息地出了笙香堂。 云闰敏回到怡香堂没多久,就听到园子里有人喊:“走水了,走水了,快,快,快,全部人,带上家伙,扑火去........” 以前的云府就是让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对于“走水”二字,是心有余悸,一听到声音,满园子的人都爬起来救火了。 乌压压的人群朝着笙香居涌去。 一人一桶水,就将笙香居小厨房旁边的着火的几棵树给扑灭了,倒也没酿成烧园的大祸。 只是当火灭了,人静下来了,忽然屋子里的缠绵之声突兀地传入众人的耳朵里。 云明熠当值,红叶放了话,今夜云闰敏陪她过夜。 而今,云闰敏在救火的人群之中。 屋子里的,却是让人耳红心跳的动静。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云润霖落斑淡出众人视线,未出现,李氏怕死,未亲到现场。 云闰敏拿出了颐园当家小姐的气派,命人破门而入,当场捉拿。 榻上的人,缠绵不休,云闰敏直接下令,不必强行分开,直接将二人一并捆绑了丢入柴房。 又命人去请轮值的云明熠回来。 小厮刚要走,云闰敏,细心道:“对外只说是颐园走了水,才去请我爹的。” 小厮连连道是,赶紧地跑了去请云明熠。 小厮刚跑,云闰敏又扯起主人家的派头,喝到:“今日之事,都给我把嘴巴守严实了,谁当走漏一句风声,小心我割了他的舌头!” 众人无不称是的。 很快,云明熠就回来了,火急火燎的。 回到颐园,直接往笙香居而来。 云明熠好面子,不愿意众下人围观他戴绿帽的丑态,散了众下人,只留了一个云丙和云闰敏。 云三跟云明熠如实地说了他的所见所闻,也赞了好多句三小姐的处置得当的话,夸出了个当家小姐的能耐来。 未酿成烧园大祸,云明熠满意地对着云闰敏点了点头,赞了她几句。 很快,云明熠的脸绿了下来。 云三去拆房将赤身果体地捆绑在一起的男女拖到屋子里。 张好德让云明熠眼底释放出来的杀下,一下子吓蒙了,整个人不敢动。可跟他捆绑在一起的红叶,在药丸的作用下,还在疯狂地求索。 红叶的嘴角留着一抹血迹,不知道到是谁的血。 这样的情迷的红叶,他见过,那时候,他很受用,被掏空了身子,他仍觉得是好的。 可如今再见,却是跟别的男子....... 饶是已经很少人了,可云明熠还是觉得自己被重重地扇了脸。 虽然他年纪大了些,不过总比眼前的这个贼眉鼠眼的下人要好上许多,不是吗? 他夜夜留宿和她欢好,不过一夜不在,她就找上别的男人了?? 现在的小姑娘,情谷欠,都这么强吗?精力都这么旺盛吗? 206 这段时间,我们不要见面了 红叶毫无理智地呻吟求索。 云明熠只觉得他的脸都快被打肿了,挥了挥手,道了一句:“一并埋了。” 云丙吓了一跳,从前在云府,大多是打死,也从来没出现过活埋这样的刑法,没干过,心里有点打鼓。 吓了一跳的,不止云丙,还有张好德。 埋了?未来城主的女人都给他睡了,都没杀他,云明熠区区一介靠城主府荫蔽的,怎么能杀他? 张好德刚想吼一声,云丙利索地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团。 云丙领了命,拖了二人出去。 云明熠隔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适才听云丙赞了云闰敏不少,他也想听听她的意见。 云明熠问道:“敏儿,这事,你看如何善后好?” 云闰敏沉思一番后,方缓缓开口,“抬红叶为姨娘,空棺盛礼出殡。对外之说,红叶她喜闻抬为姨娘,受不住惊喜,惊厥了过去,醒不来,竟然走了。” 云明熠闻言,看了看云闰敏,说道:“此事,交由你去办吧。” 云闰敏大喜,压下喜色,有点惶恐地说道:“张好德是王嬷嬷的儿子,如今突然没了,是否封一笔银子给她养老,毕竟是夫人的奶娘。” 云闰敏没那么慈悲,她在博,看能否一举削去李氏最利的爪牙。 果然。 云明熠眼底浮起一抹阴厉之色,冷冷道:“不必了。” 云明熠没再说什么,就拂袖而去,可云闰敏完全不担心,刚才她看到的那么神色,王嬷嬷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第二日,颐园办起了风风光光的抬姨娘,王嬷嬷对新抬的姨娘大不敬,被打发去底下的庄子里了,后来没过多久,就死了。 抬姨娘的当天,就传出了新姨娘惊厥昏死暴毙的消息,然后,喜事变成了丧事。 丧事办得十分的隆重,按宠妾的规格来办。 这样的盛丧之礼,没有人会想到云命熠是戴了绿帽子的。 李氏虽然未到场,可她也她的大丫鬟绿茵说了事情的原委,王嬷嬷被打发了出去,她无话可说,谁叫王嬷嬷教子不严,给云明熠戴了绿帽。 连带着李氏,也让云明熠削了颐园主事的权。 云闰敏领了云明熠的命,把丧事办得如此风光,也不全是为了云明熠遮掩。 更多的是,办出颐园姨娘风光的先例,让人瞧着,颐园的姨娘和丫鬟,是不一样的人,是颐园的主人家。 一个没有生育儿女的姨娘尚且有这样的体面,何况孙姨娘一个为云家生了女儿的,应有更多的体面。 云闰敏在青云学府众弟子面前失了脸面,可孙姨娘在一场丧事中的体面大大地提升了,多多少少中和了一些。 李氏失了主事权,云明熠虽未明着说把主事权给了孙姨娘,可云闰敏一场法事办下来,已经为孙姨娘谋了下人们的视线。 后宅遇事,不能请示李氏,初了孙姨娘和三小姐,还能有谁?总不能三天两头拿后宅琐事去烦云明熠吧?二小姐又淡然不理事了。 于是,怡香堂就自然而然地实际性地抓起了颐园的主事权。 新姨娘的丧事,是颐园的第一件丧事,也是二房迁至青云城来,遇到的第一件近亲丧失。 颐园办得隆重,云明礼夫妇和云明曲都参加了,云泽雄也参加了。 云泽雄本来不想去,被云明礼硬揪着去。 “大哥下不来榻也就算了,大姐不也没去吗?大姐身为长姐都没去,我去凑什么热闹?”云泽雄满腹委屈地嘀咕着。 云明礼让云泽雄嘀咕住了,他大儿子让大女儿一拳打得下不来榻,去不了,大女儿天生乖戾,他管不了。 所以他们二人不必去。 可小儿子还好好的,怎么也得揪去冲场面,圆了他哥和他姐的脸面。 话说,云泽英怎么就下不来榻呢? 他是让他姐云凌霄一拳击倒,然后让花倾落背回了东来园的隐华轩,躺了几天都下不来榻。 至于他姐打他,是有缘由的。 命魂传承那天,云泽英让任首府叫去,细细地吩咐了好多话,才放他出来。 云泽英一出来,就看见苏玉颜。 苏玉颜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一只残袖在风中轻轻摇晃。 云泽英,看着残袖,心头爬起密密麻麻的恐惧。 如果当时不是他挡了法阵的光剑,眼前的人,就香消玉殒了,连魂魄都不能留一丝。 “云泽英.......”苏玉颜低低地唤了他一声,柔情似水。 “我们这段时间先不要见面了,以后,我想清楚了再去找你。”云泽英敛下眼底的恐惧,生硬地说道。 说完,云泽英就自顾自地抬脚走人。 “你的意思是.......”苏玉言的心忍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地去抓住他的衣袖,颤颤地问道。 “我从没想过你的性子竟是如此刚烈,我得好好想想,以后该如何是好。在我没想好前,我们先不要见面了。”云泽英无情地说道。 “你......不要我了吗?”苏玉颜心里顿时如捅了个窟窿,冷风直灌了进来,冷地她颤颤地发抖,无力地松开了云泽英的衣袖。 只是,苏玉颜还没等到云泽英的回复,就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云凌霄龇着牙问道:“凑小子,你什么意思?” 云泽英咬了咬牙,冷淡地说道:“意思是,我和她的事,以后再说。” 云泽英的话音一落,腹部猛地受了一拳,直接倒在地上。 挣扎了好一会儿,云泽英爬了起来,没站稳,又摔倒了,爬不起来了。 广云台上的人,虽说没有武昌宫围观法阵的人山人海,但也是人来人往的。 苏宫主刚给云泽英伸出了橄榄枝,苏玉颜舍身忘死地为他,云泽英刚得了先祖的法阵传承,就给苏玉颜甩脸色? 云泽英一个魂凝满境的弟子,让修武道的云凌霄一拳打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武昌宫的武道,何事这么霸道? 众人深吸几口气,总觉得画面奇特,不忍直视。 云凌霄不解气,提着云泽英的衣领,眼看云泽英又要挨一圈。 忽然,云凌霄的握拳的手让一只玉手扯住。。 苏玉颜眸色氤氲地祈求道:“凌霄姐姐.......” 207 谋鼎(1) 云凌霄的手让苏玉颜扯住了。 不远处的花倾落见状,倏地一下,飞到云凌霄的身边,抢过云泽英,背在背上,卷风直接飞回了东来园。 云凌霄磨了磨牙,对着苏玉颜说道:“丫头,你放心,我会让他给你一个交待的。” 苏玉颜垂眸落泪说道:“姐姐不必了,不要为难他,他想好了会跟我说的。” 苏玉颜只觉得自己这样太难看,也让云泽英难堪,赶紧地卷风往苏府而去。 云凌霄回了东来园,差点砸了隐华轩,吓坏了好多人。 颐园一众的家丁和下人,从来没见过东来园的大小姐发这么大的脾气。 还是花倾落聪明,一边拖着云凌霄,一遍使了眼色让安桃去请云明曲过来。 云明曲过来了,云凌霄怕气着她,这才停了手,恨恨地回了云梦楼。 月上柳梢。 云凌霄看着院子里的芙蓉花,忽然又想起了她娘。 没想到云氏,在她手底下还能出个负心汉。 越想,云凌霄越咽不下那口气,直接翻身跃出窗户,往隐华轩去。 刚落入隐华轩的院子里,就听到里面一对兄弟的谈心话。 “云泽英,你又是何苦呢?你就不怕苏玉颜心一冷,转头就另外找个情郎去吗?”花倾落无奈地问道。 “她,不会。”云泽英笃定地说道。 “知道她不会,你还这么跟她说话,伤她的心。她定以为你不要她了,不知道回苏府该掉多少眼泪呢!”花倾落心疼地说道。 “今日,她为了我要闯法阵,法阵认我,我尚能护她。 他日,我要渡天劫,天劫不认我也不认她,我既要渡劫,定无力护她。 她若以身犯险,我定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只怕到头来,白白折了我们。 我于云家,有责任有义务,她于苏家,生恩未报。我们不能白白糟蹋了两条命。” 云泽英有气无力地话把说完整了,听得屋外的云凌霄整个人都怔住。 花倾落眼里的心疼越发的重了。 “这样的话,你和苏玉颜说清楚了,不就好了吗?何必搞成这样!” 云泽英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嘶嘶地抽了两声气,才缓缓说道: “你不知道,颜儿看着没什么主见,实则是个倔性子。若不让她吃上苦头,她不会知道其中的厉害的,还是那么我行我素,她重我,便会有所顾忌。 她说过,她只认我一人。我也只认她一人。待我入了魂法境,自然会去苏府给她一个交待。” 花倾落听着云泽英的话,眼睛里不只是有心疼,还有羡慕,羡慕这样的有情人惺惺相惜。 云泽英的话,是解释,更像是炫耀。 花倾落觉得自己无意间被云泽英塞了一嘴的狗粮,这口粮吃着还觉得挺甜的。 “云凌霄也是个爆脾气,一点就着,不分青红宅白的,就打了你一拳,我看你是一个月下不来榻了。”花倾落忍不住地吐槽了下云凌霄。 花倾落知道她不是个好惹的主,当初蓝锦儿就没在她这里讨到便宜,可没想到她对血亲堂弟下手也这么狠。 出手这么重,也就是云泽英是魂凝满境的,才能留了一条小命。 “我姐向来如此,爱恨分明,家教严谨,她是为我好。”云泽英提到云凌霄,没有恨,惯来冷漠刚硬的脸上,难得浮起崇拜的神色。 “你是中了云凌霄的毒了。她这么对你,你还觉得她好。你们一个两个的,都中毒不轻。整个东来园是,就连我五哥也是。”花倾落笑着感叹道。 门外的云凌霄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臭小子还说她是为了他好。 纯粹是他想多了。 如果他当真动了歪心思,睡了人家小姑娘,又一朝得意甩了人家小姑娘,她绝对会活活打死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莫说云家还有一个云泽雄,便是只有一个云泽英,就是绝嗣了,也绝不养负心汉。 调教了这么多年,也就这么点出息! 破个魂凝境这等小事,她都帮他请来了如夙法阵,还担心着担心那的,说了一堆伤了人家小姑娘的话。 没出息! 云凌霄心中堵着的一口气长长地舒了出来,又卷风飞回了云梦楼。 云凌霄让云泽英气得没吃晚饭,现在气消了,来了胃口,传了饭。 安可去厨房取了新热的饭给云凌霄摆上,又退下。 云凌霄吃了两口米饭,安可又进来了,规规矩矩地向着云凌霄福了一福,“大小姐!” 东来园的丫鬟大都自由惯了,平日里随意得很,因为伺候地尽心,云凌霄也随她们高兴,不过是过日子,和和乐乐的,挺好的。 云凌霄目光一凛,一时间,安可如此规矩,神色端重,大约是来了外人。 果然。 门外站着一个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 云润霖。 安可,这是在做规矩给云润霖看,让云润霖看清楚了,她云凌霄是东来园云家最受人尊敬的大小姐呢! 之前同在颐园,大房上下,无不显露出对大小姐的鄙夷,激得二房底下的下人个个都越发得护主。 云凌霄交代过,但凡云润霖求见她,不论何时,只要她在东来园,不必通传,直接带来见她。 “让她进来吧!”云凌霄浅笑道。 “是。”安可领命道。 安可请了云润霖进屋,才又退了出来,将门合上,并不守在门口,而是下楼,守在楼道口。 “大姐姐.......”云润霖晦涩地开了口。 “青铜炼血宝鼎呢?”云凌霄夹了一条青菜送入唇中。 “没拿到。”云润敏苦涩地说道。 “因为你没帮李啸拿到如夙法阵,所以他不肯给你,是吧?”云凌霄细细地嚼完嘴里的青菜,咽了下去,才缓缓地说道。 话及如夙法阵,应当是风起云涌,云凌霄却风轻云淡。 可云润霖做不到她那么风轻云淡,闯如夙法阵,只有她和舅舅知道,便是连舅母和表哥,都不曾知道。 云闰霖颤颤问道:“大姐姐是如何得知的?”。 云凌霄不屑笑道:“如夙法阵,只有云氏血脉后人,方能闯入,李啸没有你为他挡阵,只怕尚未近法阵,就烟消云散了。” 208 谋鼎(2) 云润霖深吸一口气。 云氏和李氏的渊源,绝非她爹娘的姻亲那么简单。 她舅舅一回来,就狠狠地骂了她娘一顿,骂得欲罢不能,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一句话,“无知妇人,怎么能把那块地给了云家二房呢!” 为什么不能给,她舅舅不肯说,但就舅舅心疼的程度来说,就是拿李府去换,也不为过。 她尚未说什么,云凌霄一句话,就道出了闯法阵的事实,仿佛就跟她眼前见到一般。 “受了伤,流了血吧?”云凌霄目光如炬,笑笑说道,与其说是问,不如说是肯定的陈述! 云润霖心中骇然,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按了按左手的伤口。 她是受伤了。 法阵不服收,战斗十分的激烈,她舅舅误伤了她,鲜血滴落的瞬间,如夙法阵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爆发出了嗜血的戾气,仿佛要玉石俱焚一般。 她舅舅生怕命陨,又感受到众人云集而来,这才撤出了法阵。 云润霖看着云凌霄嘴角的邪笑,莫名的心里颤颤的。 经过一阵子的交道,她已经深深地感受到这个女子的厉害了,远比她爹要厉害,对云家,对李家的了解,远胜她爹。 她的手上,仿佛掌握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为什么她舅舅如此紧张东来园这块地。 “大姐姐什么都知道。不知道,姐姐可否为我解惑,为何我舅舅如此紧张东来园这块地,为了这块地,向来不怎么动怒的他,责骂了我娘一个晚上。” 云润霖放低了姿态,虚心地请教,像极了个谦卑敬姐的妹妹。 骂了一个晚上?!才骂了一个晚上!李啸的心态也调整得够快的!佩服,佩服! 云凌霄心情好好地笑道: “东来园这块地,原是云家的祖地,几百年前一个情迷眼的先祖,将这块地列入的嫁妆单子,带入了李家。 后来和离了,按着规矩,当返回云家,可先祖咽了气,李家人就当不知道规矩,占了去。 占了几百年了,还给云家,有何不可?云家未曾向李家要利息,他倒先骂起你娘来了!” 云润霖一听,脑子瞬间转了过来。 云凌霄的本事,不是会这几个月才有的,而是厚积薄发,喷薄欲出。 多年来,她一直低调,便是让人骂了乡野的粗鄙丫头,也不曾显山露水。 可如今来了青云城,便有了一个高调的颐园。 显然,是精心设计的局,处心积虑地想要东来园这块地。 云凌霄成功地让她母亲主动提出易地,且将地契规矩都做足了,没有一丝婉转的余地。 东来园定是有不为人知的珍贵之处,可怜她母亲拱手让人,却还沾沾自喜。 云润霖眼底闪过刺痛,蠢的不仅她母亲,便连她也是。 云家与李家莫大的渊源,她一概不知,云家有着惊天的家底,如如夙法阵,如东来园这块地,她也一概不知。 她不知道,云家和李家,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 她看着云凌霄的眼神,隐隐约约察觉到,应该还有很多很多。 云润敏敛下眼底的刺痛,谦卑地问道: “如今法阵已经让大哥哥收走了,不能换青铜炼血宝鼎。 可否,先我去借来宝鼎,姐姐为我解斑毒先,他日我入了李氏为媳,再将宝鼎献给大姐姐。” 云润霖怕云凌霄不信,又赶紧道:“我可以发血誓!” 云凌霄冷笑,血誓要真有用,怎么还有李氏一脉传了几百年? 几百年前,李家的那个负心男人,在迎娶如夙先祖的时候,不也发了血誓:如有负娇妻,五雷轰顶,断子绝孙! 负心人负了如夙先祖,没有五雷轰顶,也没有断子绝孙,还窃了青云城,占了云家的所有,残杀云氏后人,躲了几百年,才在乡野地方安生了下来,残存了这一脉。 云凌霄冷笑道:“我是生意人,从不做亏本买卖,也不给白吃午餐。没有宝鼎,就想让我为你效劳,我云凌霄没这习惯!” 云润霖心下一急,“可我舅舅就是不肯让出宝鼎,大姐姐是要强拿吗?” 云凌霄漂亮的眼眉一挑,轻笑道:“你不是说入了李府,成了李府的儿媳妇,就能得到宝鼎吗?” 云润霖整个人呆住了。 云凌霄想要自己入李府? “姐姐不是向来不屑于李家的吗?何苦为难了自己?”云润霖焦急问道。 此刻,云润霖已经不关心能否如李府为媳,更关心云凌霄是否愿意帮她解斑毒。 云凌霄的本事,出奇的大。 如果她亲自出手拿回宝鼎,那还有什么事她能为云凌霄效劳,以换解斑毒的呢? 不料。 云凌霄的嘴角扬起乖张的邪笑,说道: “为难,倒不为难,能入李府,也能出李府。 这世上,不是有和离这回事吗? 和离不了,还可以休夫! 休夫,这回事,天底下,不是我云凌霄第一个干这种事的。 西寞国的公主,可不个个爱休夫吗?” 云凌霄笑得云润霖心惊胆战的。 “大姐姐,你再容我一些时间,我再想想其他法子。”云润霖焦急地说道。 云润霖虽说淡出众人的视线,可手底下的眼线越发的安插地多了。 她也知道,李长空让云凌霄迷花了眼。 只是云凌霄性子漂浮不定,勾一勾也就算了,没跟李长空玩真的。 饶是云凌霄没跟李长空动真格,已经勾走了李长空的魂,若是她亲自出手,只怕李长空会神魂颠倒,拱手将宝鼎献给她。 当日为郑伊人解斑毒,若非她舅母楼氏拦着,只怕李长空早就将宝鼎送给云凌霄了。 怕,怕,怕,云润霖很害怕! 云凌霄出手,她相信她能手到擒来! 这样的绝世美女,动了勾人的花花肠子,何愁擒不到人?! 这是云润霖第一次正视:云凌霄的美貌胜她一筹,云凌霄的手段也胜她一筹! 见云凌霄不语,以为她心软了,又软声细语地说道: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此事,定然还有其他法子的,大姐姐先容我想想法子,实在不行,大姐姐再出手,也不迟。” 不料。 云凌霄挑了挑眉眼,露出狐兽般的媚意,笑道:“我要是你,与其在这里废话,倒不如赶紧回颐园想法子去。你我看看,是你的法子想得快,还是我狐媚勾人勾得快?”。 云润霖顿时心下大惊,仓皇地滚回颐园紫薇苑去。 209 求亲帖(1) 云凌霄没有着急地去勾李长空。 随意地在青云城各大酒楼吃酒,吃得醉醺醺的。 往日里,她吃得醉醺醺的,酒楼都会来颐园或东来园结账。 自从经过了青云学府如夙法阵传承一事后,青云城家家户户都知晓了,云凌霄是如夙神的后代子侄。 如夙神魂飞之前,曾一度想将守护青云城的使命传给这个女子,如夙法阵在她的弟弟云泽英身上。 她弟弟云泽英一言不合她意,让她一拳打得卧榻不起,偏偏整个东来园越发地敬她尊她。 莫名地,这种尊敬,像是病毒一般,迅速地在青云城传播开了。 云凌霄还似往常地随意吃酒,可去东来园结账的人,越来越少,后面干脆酒没有人去结账了。 云凌霄每次喝酒就断片,酒醒也记不得事,也不曾去结账。 欠了账,不自知,还底气十足地照喝不误,人家各处的酒楼还好言好语地好生伺候。 也就是云明礼,一次无意间吃酒的时候撞见了,才赶紧地给她结了帐,人家掌柜死活不愿意结账,云明礼哪里肯,软磨硬泡地硬是给结了帐。 不磨不知道,云凌霄是到处的喝酒,到处地欠酒钱。 云明礼跑了一天,才威逼利诱地让酒楼把账给结了,还立下了规矩:云凌霄喝酒的钱,每月到东来园结账,如果不来,东来园就要翻脸! 谁也不想和东来园翻脸,酒楼子见好就收,乖乖地去东来园结账! 可还是时不时的,给云凌霄赠一两个菜,云凌霄嘴刁,不是每个菜,她都会动筷子的。 云凌霄酒品还不好,酒醒忘事,结账都没记住,何况是赠菜一事,可酒楼子也不在乎她记不记住,单凡她来了,总是要赠新菜的。 几天下来,几乎每个酒楼子都开发了几个新菜,味道和菜品都新奇得要命,大有酒楼斗菜惹美人的姿态。 惹没惹到美人,不知道。 可食客们,口福来了! 只因着云凌霄的口味刁钻,不轻易动筷子,但凡她动了筷子,酒楼子都要在门口大贴告示。 果然,闻风来尝菜的人,蜂拥而至。 不得不说,云凌霄的味蕾十分的叼钻,每个她动了筷子的菜,食客们尝过后,赞不绝口。 每每都要回头再光顾。 外面的酒楼子斗菜斗得欢天喜地的,云凌霄酒醒一无所知。 这一天,云凌霄没有外出吃酒。 古蕴容来了。 古蕴容和苗氏闲聊了好一会儿,才委婉地说了她来园的目的。 古蕴容说,郑玉颜近来食欲不佳,饭量每日愈减,前两日不能进米粥,一吃就呕得干干净净的,只能进少量的水。 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了,躺在榻上,和云泽英一样卧榻不起。 苗氏当场就愣住了。 云凌霄听得一股烦躁。 臭小子,惹的什么事!照这么下去,还没渡劫了,苏玉颜就白白赔了一条命。 本来还想着让臭小子自己去解决的。 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当天,云凌霄就让安桃去库房里挑能入眼的东西,装了两个箱子,又云三去苏府递拜帖。 等云三回来,云凌霄已经请好了云明曲为苗氏相陪,一同坐上了昌海准备好的马车,往苏府去了。 叩了苏府的门,苏府的管家早已经候着了,开了大门,引着苗氏、云明曲和云凌霄以及一众的丫头小厮抬着两个箱子往府里走。 因着云凌霄让云三递的是后宅的拜帖,所以接待的是苏夫人,而非苏令卿。 一般后宅接待,是在花厅,以示妇人之间往来次于男人之间的往来。 但这次接待,却是在苏府正厅,可见苏府是给了东来园面子的。 苏夫人热情地迎了东来园主仆入厅,眼尾扫见两个大箱子,心有几分猜测。 入座后,云三奉上了礼单,两个小厮打开了箱子。 苏夫人看着礼单,又看着箱子里的稀世珍宝,怔住了。 苏府富贵,可东来园送来的东西不但贵气,主要是北冥国难得一见。 南海国的夜明珠、冰丝柔锦,南海国皇室御用之物。 东陵国的秋水沉香木断、雨燕血柔,可都是珍贵的药才,据说是东陵国皇室才有的。 西寞国的月燕弯刀、玉明匕首,这些可是西寞国宫主贴身武器。 其他各色的物件,也都是中原各个小国的特色物件,饶是她一介妇人,也看得出那些东西,不是寻常人家出来的东西,只怕也是皇室之物。 饶是苏夫人知道了云凌霄氏手中握有长翼宫的门票之权,知道东来园并非家底薄的,可也让眼前的两箱东西炸蒙了眼。 不薄,厚得炸眼。 原本说好的穷酸小子呢? 当初她的宝贝女儿可是怕他们夫妻嫌贫爱富,自己私下做了决定,委身给了那个小子,行了夫妻之事,还厚颜无耻地以此相逼,要她夫君动用家族资源再护那小子破境。 可一转眼,穷酸小子,成了如夙神的后嗣子侄,继承了如夙法阵,他的家人又抬了这么些稀世珍宝来。 顿时,她都眼晃了。 不得不说,她女儿的眼光真好,真心的好,好得不能再好了! 苏夫人不忍女儿如此糟践自己,是做了腆着脸面上门求东来园的心里准备的。 古蕴容是个人精,听了苏夫人的心里盘算,自己请缨去东来园走一趟。 当天,东来园就送来了拜帖。 竟是个有礼数的人家,也没白糟践她女儿的一片痴心。 可见了这两箱东西,才知道,东来园的礼数上了天了,出手,就是各国皇家御用之物。 着实亮瞎了苏夫人的眼。 云凌霄倒不是想要高调炫富,只是那夜听了云泽英的话。 苏玉颜只认云泽英,云泽英也只认苏玉颜。 东来园的长媳,比什么都珍贵。 两箱东西,不及苏玉颜珍贵。 云凌霄从不委屈别人,她没想只用这两箱东西就要到苏玉颜,只是略表心意而已。 苗氏没什么见识,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皇室御用之物,只知道是好东西,看着就看出来了,笑道: “初次来拜访苏府,不知道礼数当如何?泽英的姐姐,就看着让认捡了些能入眼的物件,送过来,给玉颜把玩。” 苗氏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底气不足,一点炫富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谦卑得很。。 苏夫人眼睛跳了一下:能入眼的东西?!这些东西岂止能入眼,简直要亮瞎认的眼!好不! 210 求亲帖(2) 苏夫人此前可为了苏玉颜私自委身相逼父母而恼怒不休,没少责骂苏玉颜。 责骂之后,也是满心的无奈,毕竟是亲生的女儿! 自己生,自己养的女儿,再怎样也得咬牙受了! 可没想到,女儿无意间钓的竟然是金龟婿。 幸福来地太突然,苏夫人一下子没能完全消化。 “苏夫人,我家大小子,做事混账,他姐已经教训他了。”苗氏悻悻地说道。 苏夫人眉心一跳,何止是教训,听说在学府广云台让眼前的美少女一拳击倒,爬起来又摔了下去,卧榻,至今不起...... 她该说赞云家家教好呢,还是怪他姐出手狠辣好呢? 虽说是为了她女儿出气,可云泽英必经是未来的女婿呀! 苏夫人幽幽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死不残,吃点苦头,也就算了! 苗氏见苏夫人还是没言语,顿时心里更没底气了,几乎要慌了。 她不知所措地看着云明曲。 云明曲缓缓浅笑言道:“我家那混小子,做事不管不顾的,只想着两情相悦......” 苏夫人一听,心中明白,云明曲话中所指,不过是生米煮成熟饭之事,心中略有不快。 便是东来园再抢手,她家玉颜也是名门闺秀,若非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她也不是要硬攀这门亲事。 苏家虽非皇室侯爵门第,但也不愿意轻易委屈了女儿,若非真心善待她女儿的人家,再高的门第,苏家也不攀。 如夙师祖血淋淋的例子摆了几百年,她苏家不瞎。 苗氏见苏夫人不快,越发的紧张了。 云明曲倒是淡定,继续缓缓细说道: “我家小子,是让苏小姐吓到了。 先祖法阵传承那日,苏小姐不顾安危,以身犯险,吓坏了我家小子。 他本没处过姑娘,一眼就瞧上了苏小姐,一心认定了苏小姐。 一想到苏小姐差点香消玉勋,他就接受不了。 如今是法阵传承,有云家人在,必定伤不了苏小姐,可来日,他是要渡天劫的。 若是渡天劫之时,苏小姐也这般不管不顾的,叫他如何是好? 我家小子憨实,先不与苏小姐见面了,想着过了天劫,再来苏府提亲.......” 云三接过云明曲的话,细细地把法阵传承前后细节说了一遍,特别是苏玉颜割袖赴死的细节。 明明不在场,可云三的细节,描述的一字不差。 不得不说,云明曲和云三的话,震惊了苏夫人。 如夙法阵的事,她听了不少,可她女儿以身犯险的事,她一点一滴都没听到。 如今听到了,吓出了一身冷汗。 云家人的话说完,她就想到了,以她宝贝女儿的性子,私下委身的事情干了,法阵传承时以身犯险的事干了,非主动意识的绝食也干了,渡天劫不成共死,她宝贝女儿,绝对干得出来。 苏夫人的眼眸深沉了许多,深沉中带着某种不满和无奈,又带着某种满意。 “苏夫人,我东来园甚是喜欢玉颜,今日诚意奉上求婚帖,但家里的混小子思量不无道理,只想让玉颜安心,只要渡劫不死,云泽英必来苏府求亲。” 一直默默坐着的云凌霄忽然从广袖里取出一封求婚书,亲自奉给苏夫人。 苏夫人看着求婚帖,愣愣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云凌霄又道:“此帖只消让玉颜安心养身,绝无借势强婚之意,若是家中小子无用,渡不了劫,夫人只需要烧了这帖子即可。” 云凌霄的话,说得诚恳。 若是个没用的,连这小小的魂凝破境劫都渡不过,也没资格祸害人家姑娘。 苏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寻常家的,估计要哄着女儿家先把人嫁过去,先孕育个子嗣后代,再去渡劫。 有十足把握的人家,无意不是拖着不轻易开尊口,一旦渡劫成功,身价上涨,再寻更佳人选,莫说是求婚书了,便是口头的承诺也不会给一个。 当年,城主夫人看准了云润霖也未曾挑明,林生钱和郑飞有了结亲的默契,却也未挑破...... 可如今,云泽英有如夙法阵护身,有家底如此,东来园竟然送来了求婚帖。 不得不说,她家闺女没看错人家。 苏夫人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沉吟了一下,起身恭敬地云家人说道:“几位,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苏夫人去了,又很快来了。 只是,来了的,不止苏夫人,还有苏令卿。 苏令卿一来,爽朗地开口道:“我苏家不是首鼠两端的货色,既然小年轻两情相悦,两家家长又满意,东来园既然几日送来求婚帖,不若今日就择良日订下婚约,不必等泽英破境之后。” 苏令卿的一席话,听得苗氏欢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是云凌霄淡定,见苏令卿爽快,她也不含糊,直接让云三去东来园请云明礼。 云明礼只知道,家里的女眷是替儿子赔罪去了,没想到一去,顺便把亲事揽了回来,高兴得一时间,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让云三催促了一番,又记起,他是初次去拜儿女亲家,赶紧地重新梳洗了一下,才跟云三去苏府。 初上苏府,云明礼打扮得都赶上初去苗家提亲那会儿的正式了。 苏府的管家早早地侯在门外,热情地迎了云明礼入府引往正厅。 云苏两家家长热切地讨论着订婚良辰吉日和订婚礼节事宜。 云凌霄很识趣地退出大厅,让人引她去看苏玉颜。 到了苏玉颜的屋子,见到苏玉颜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苍白,身子瘦了好大的一圈,看着模样,比她家臭小子,还要让人不忍入眼。 榻边坐着一个古蕴容。 大约是听古蕴容说了什么,苏玉颜的精神头挺好的,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闪闪发光。 “你这丫头......为了个男人,至于这样吗?”云凌霄啧啧叹道,仿佛云泽英是个不值得一提的外人似的。 “让凌霄姐姐见笑了......”苏玉颜羞赧地垂下脑袋。 “爹娘和姑姑来了,在你家正厅商议订婚之事呢!你安心调理好身子,订婚礼上,病怏怏的准新娘子,可不好看!” 云凌霄有心里阴影,看不得痴心女子的半死不活的模样,扔了一句话,便要走人。 “等等,凌霄姐姐,烦您给他带句话,告诉他,我一定好好听他的话,以后一定好好护着自己,不让他担心.......”苏玉颜急切地说道。 云凌霄吃惊回眸,这话说得,仿佛全是她的错。。 她家大弟弟,还真是有本事,勾得一个好女子。 211 如夙神,我喜欢你! 看过了苏玉颜,云凌霄没有在她的闺房内逗留,她怕多看一眼,又起了殴打云泽英的冲动。 订亲在即,不好让云泽英多躺一个月。 两家准亲家在正厅商议正事,没那么快完事。 苏玉颜让古蕴容带着云凌霄逛一逛苏府的园子。 云凌霄是半个懒人,逛了一小段园子,就在回廊上歇息。 百无聊赖时,忽觉不远处,挤着一堆的内宅女眷交头接耳地在讨论着什么,分不清是主子还是丫鬟,目光不住地往云凌霄身上瞟,个个神情既羞涩、又兴奋的。 云凌霄忍不住闻声望去。 云凌霄一个眼神而来,惊奇一片哗然嬉笑。 云凌霄忍不住汗了一把,仿佛成了戏台子上的什么新奇角色似的。 云凌霄让人瞧着不舒服了,可着是议亲的苏府,不好说什么,正要起身走人。 忽然,女眷堆里推出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娇娃,踉跄了几步,跌倒了在廊上。 女娇娃倒不娇气,跌倒了就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衣裙上不存在的灰尘,理了理衣襟,深吸了一口气,瞬间整个小脸涨得鼓鼓的。 女娇娃仿佛是鼓足了勇气,雀跃地小跑到云凌霄面前,往云凌霄的手里塞了一个青果子。 云凌霄怔了几息,瞧着女娇娃的年岁不大,也就七八岁一般,眉眼玉苏玉颜有几分相似,想必与苏玉颜应是血脉相连。 女娇娃娇憨中透着股灵气,塞着果子的时候,一双期冀的小眼睛湿漉漉的,仿佛刚出生的小妖兽,特别的讨喜。 又逢夏日炎炎,口干舌燥的,云凌霄毫不客气地将青果子送到唇边,咬了一口,吃了起来。 瞬间,女娇娃仿佛被师长肯定了的小弟子,整个神情都亮了起来了,忍不住兴奋地往那群女眷群望去。 人群中小小的欢呼雀跃了起来。 云凌霄耳尖,听到了女眷堆里的雀跃讨论声。 “她吃了,她吃了,如夙神吃了!如夙神吃果子的模样,真漂亮!” “不是如夙神,不过,听说,她长得有七分像如夙神!” “我猜,如夙神吃青果子,也应当是这样漂亮的模样!” “从前老听人说如夙神体状、貌丑,也不知道,那些人是眼瞎啊,怎么传的,明明就是个绝世美女!” “听说云家大小姐和她娘亲,颇受如夙神的喜爱,如夙神还问,云大夫人是否能去东来园的小祠堂看她呢!” “你们说,如夙神的英魂现在是否在东来园的小祠堂里?好像去拜一拜,如果能遇见如夙神显灵就好了!” “如夙神显灵就不必想了,如夙神岂是能轻易显灵的?不过倒是可以照着云大小姐的模样塑一座金身像摆在佛堂拜一拜,倒是挺好的!” ........ 云凌霄顿时汗了,把她模样的塑像放佛堂拜? 顿时心里一种无法言语的奇妙异样感浮起,她忽然能体会二叔祖云峻景的感受了。 “那个,如夙神,我喜欢你!” 眼前的女娇娃忽然涨红了脸,大声的吼了出来。 “我长大以后,也要和一样入武昌宫修炼体术,成为和您一样厉害的人,保护青云城。” 女娇娃说完,仿佛是勇气用光了,又是满心的羞怯,不等云凌霄回过神来,扭头就跑,扎进人堆里去了,悄悄地露出一双纯净闪亮的小眼睛偷偷地瞧了瞧云凌霄的反应。 时隔数百年,如夙先祖迎来了她的小粉丝? 云凌霄忍不住莞尔一道。 云凌霄本就生得绝美,只要不笑,便是一副冷艳傲人的模样,仿佛高高在上的冷面仙子,让人不敢亲近。 可她若一笑,却又如春风渡花丛,鸟语又花香,美得让人悸动。 “她笑了,她笑了,如夙神笑了!”不知道是谁,兴奋地跳了跳脚。 “她笑起来,真好看!赶紧去把画师找来,把她笑的模样画下来!”仿佛是个有威望的女子,兴奋地喊了一声。 云凌霄就瞧见,人堆里迅速地小跑开一个机灵的小丫鬟。 画像,再塑像,然后摆上佛堂让人拜? 云凌霄无奈地笑了下,缓缓起身。 人群见云凌霄要离去了,不知道谁高喊了一声,“如夙神,我们都喜欢你!” 一声热情大胆地表白,仿佛是水滴入了油锅,顿时又溅起一顿热闹的表白。 “对,对,对,我们都喜欢你!” “好喜欢,好喜欢,的那种喜欢!” “很多,很多,很多的喜欢!” ........ 云凌霄回眸一笑,冲着人群摇了摇手,算是打了个招呼,又是道别,才缓缓地往前厅而去。 云凌霄没想到,如夙先祖护了几百年的崽子,还有这么可爱的! 就是想把她的塑像摆佛上拜的想法,不太可爱! 古蕴容仿佛看透了云凌霄的心思,笑道:“她们想拜的是如夙神,不是你!只因你长得与如夙神尤为相似,所以才把虔诚的心意倾诉在你身上。” 云凌霄汉了一把,风轻云淡地说道:“承受不起啊!怕折寿,我年纪轻轻地,不想早夭!” 古蕴容轻笑了两声,又说道:“你这几日抽空来武昌宫一趟,可否?” “何事?”云凌霄警惕地眯着眼问道。 “这几日,城中有不少女娃娃投拜武昌宫门下,任府首特批,让武昌宫开宫门选拔新弟子。”古蕴容笑道。 “秋闱开宫时间未到,就单为了武昌宫开宫门,这特殊待遇,一点都掩饰啊!”云凌霄感叹道。 “这不是迫于群众压力吗?顺应民心而已!”古蕴容浅笑。 “呵呵~”云凌霄干笑了两声,“是打我脸吧!不就是让我在她面前说了几句是非吗?这么着急地打我脸?我就不送脸去给你们打了!” 虽然是打脸,可仿佛不疼,如春风拂面。 古蕴容浅笑不语。 云凌霄来到正厅的时候,两家商议得差不多了,基本都是在闲聊了。 云凌霄刚落座,落定了女儿亲事的苏夫人目光热切地往云凌霄投来。 云凌霄忽然想起刚才在回廊上的那堆女眷,也是这般眼神无二。 若然。 苏夫人殷切地问道:“云大小姐,可否能在府上多待一个时辰,我想请画师未云大小姐描画........” 先描画,再塑像,然后摆佛堂?! 云凌霄一脸的黑线!! 可她不能黑脸,必须保持不失礼节的微笑。 212 勾魂(1) 云凌霄思量了下,缓缓说道:“东来园库房中有如夙先祖的画像,我明日让了描个副本送来,夫人可觉得好?” “好,好,好!甚好!”苏夫人激动地拍手笑道,一双明眸闪亮,神色与回廊上的女娇娃,十分的像。 苏令卿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尴尬地笑道:“我家夫人特别崇拜如夙师祖,让亲家见笑了!” 东来园的众人闻言,自然欢欢喜喜地言笑一翻。 因着当日云凌霄邀请如夙寄魂东来园小祠堂,苏夫人又殷切地请求到东来园小祠堂参拜如夙先祖。 东来园哪能不答应?欢欢喜喜地约下了时日。 后来,苏夫人如期前来参拜,身后随行了大半个青云城的高门大户人家夫人小姐,差点将东来园的门庭给踩破了,这是后话。 云凌霄当时也就是随口想套如夙先祖将法阵传给云泽英,不想后面竟然引来诸多事情。 之后,云凌霄干脆让人讲小祠堂里如夙画像挂去桃花庵。 林生钱伶俐,专门加建了单座一座庵堂供奉如夙画像,这才将人流引去了桃花庵,留了东来园清净日子过。 敲定了云泽英和苏玉颜的婚事,云凌霄心头畅快,适逢渐入盛夏,苗氏、云明曲、安素、秋月都各为云凌霄新作了几套衣裙,就连苏府也送来了几套款式极好的。 和苏府的亲事,刚议上,总是要给亲家脸面的,于是云凌霄唤来了安可,给她梳了与苏府送的衣裙风格相称的发饰。 这一起了个头,就停不下来了,一天换一新衣新发饰,方不伤了其他的人心。 于是东来园的云大小姐,终于褪去了千篇一律的白衣裙和云鬓千千结,每次一新样,亮瞎人的眼。 今日,云凌霄穿的是安素做的一袭水烟色的衣裙,略微浓墨的石榴裙稍稍拽地逶迤,外披水烟色的纱衣,纱衣薄如蝉翼,层层叠叠地批了几层,飘逸透气而不透肤。 安可给云凌霄挽了一个飞仙髻,云鬓里零零散散地点缀了几颗白玉珠,又在飞仙髻旁斜斜地插了一只流云颤珠步摇。 乍一眼望去,犹如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这样的装束,最是适合去些风雅场所,谈诗品画。 可云凌霄偏偏去了个酒楼子喝酒,点了几乎玉生香。 玉生香是食四方酒楼子最近新出的佳酿,绵醇得很,云凌霄很是喜欢,已经连来了两日。 云凌霄喝得有些迷糊了,对着柜台高呼了一声,“小儿,酒钱记账上!”,然后缓缓起身,踩着歪歪扭扭的步伐要回东来园。 走了两步,猛的一下,不知道撞了谁,只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小姐,您没事吧?” 原来是撞了一个小姐。 云凌霄抬起醉醺醺的脑袋,迷离的眼睛里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个颇有颜色的少女让一个丫鬟扶着。 云凌霄浅笑道:“这位小姐,在下失礼了,还请小姐见谅!” 对面的少女略微蹙眉地看着云凌霄,眼眉悄悄地划过一丝不屑,却很快恢复如常。 “下次注意点!”小丫鬟不比小姐有教养,直接就十分不满地吐了出来。 “谢小姐大度!” 云凌霄弯腰俯身,做得确实一个公子哥的礼,眼神里还带着点挑逗的意思,几乎要让人误以为是男扮女装的公子哥了。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喝成这模样的呢?跟个浪荡的公子哥,没差了!”小丫鬟嘀咕道。 云凌霄喝得迷糊了,没听听清楚小丫鬟嘀咕什么,将脑袋凑到小丫鬟眼皮底下,打了个酒嗝,问道:“嗯?” 小丫鬟让云凌霄呼出的酒气熏着了,直接动手推了云凌霄一把。 云凌霄一个没站稳,眼看就要摔落楼梯,忽然落入一个怀抱里。 清清淡淡的水墨香味扑鼻而来。 “凌霄妹妹,你没事吧?” 云凌霄还没瞧清楚是谁,又听到一个细软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娇嗔,“表哥.......” 云凌霄闻声而去,喊表哥的是适才的小姐,秀美的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抱着她的少年。 “凌霄妹妹,你怎么喝着么多酒?我送你回东来园吧!”少年皱褶眉头说道。 云凌霄费力地掀起眼皮子,仔细地认了认少年郎,俊美的容颜里带着书香的气息。 “你是李长空?”云凌霄打了个酒嗝,才问道。 “是我,凌霄妹妹。”李长空脸色微红,仿佛是被谁逗弄了一番似的。 “表哥认识这位姑娘?” 那位少女请问了一句,眼角一个眼神,她的小丫鬟便心领神会地过去扶起跌在李长空怀里的云凌霄。 李长空怔了几息,有些不舍,十分守礼地让小丫鬟扶过云凌霄。 “她是我姑父的大女儿,云凌霄。”李长空对着自家的表妹楼月眉说道。 楼月眉一双眼睛扫过有些羞涩之色的李长空,扶起浅浅的笑意,依着李长空的身份,轻轻地唤了云凌霄一句: “凌霄姐姐好。我是表哥楼家的表妹,楼月眉。” 楼月眉生得俊俏,一双眼睛像是树梢上的弯月亮。 云凌霄眼尖地瞧见,她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八年前,云凌霄见李长空的腰间挂过。 云凌霄一身的酒气十分的重,这回小丫鬟倒是不嫌弃她了,可她也不忍委屈了小丫鬟,努力地挣扎着自己依着旁边的柱子靠着。 一双迷离的眼睛看了看楼月眉腰间的玉佩,又看了看李长空,嘿嘿地笑了两声。 笑声如引,醉眼如狐兽,犹如从水墨画里走出来幻化成人形的狐狸精似的,勾魂摄魄! 李长空莫名的,让云凌霄笑得有些心虚,仿佛急于解释什么,“凌霄妹妹.......” “凌霄姐姐,也是表哥的表妹,方才妹妹不识,失礼了,还请姐姐见谅!” 楼月眉见李长空的神色,生怕他说出她不愿意听到的话,赶紧地打断了李长空。 “我不是他的表妹,你和云润霖才是他的表妹,我跟他,就是随随便便一认识的人。 不信?你看,你腰间有他送你的玉佩,云润霖的屋子里,也有一匣子他送的礼物。 你看看我,我浑身上下,没一件他送的东西。 前几日,我问他,要一个小鼎,他娘也不肯让他给。 你说,我怎么会是他的表妹呢?” 云凌霄笑笑地说了一串的话,时不时地打几个酒嗝,重重的酒气散出去了,慢慢地散出一股淡淡的好闻的气味,说不清是什么。 一双明眸氤氲流转,说不清是醉意迷离,还是女儿心思的委屈。。 莫名的,让人心里一紧。 213 勾魂(2) 李长空只觉得,心脏猛地跳了几下,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心疼。 眼前的女子,话里仿佛有很多的委屈,不似以往,对他总是淡淡的。 “凌霄妹妹......”李长空怔怔地唤着云凌霄。 “你不信?我跟他再要样东西给你看看,他肯定不给!” 云凌霄仿佛没听见李长空的声音,呼了一口淡淡地酒气,对着楼月眉说道。 楼月眉的唇不知不觉地抿成了一条线,静静地看着云凌霄。 云凌霄歪了个脑袋,探到李长空脑袋前,打了个酒嗝,又问道:“李长空,我看上你手里的玉扇了,你能送给我吗?” 李长空闻着一股好闻的酒气带着暖暖的少女气息,整个人就僵住了,好一会儿没反应。 云凌霄收回自己的脑袋,对着楼月眉没心没肺地笑道:“看吧,不给!” “不是不给,玉扇上的扇穗旧了,我换个新的,改日再送妹妹,可好?”李长空着急地说道。 楼月眉悄无声息地垂下眼眸子。 云凌霄闻言,一双氤氲的眼眸子浮起一层闪闪的光泽,“真的?” “千真万切!”李长空像个毛头小伙子迫不及待地说道。 “我姑且信你,我喜欢月白色的千千结!”云凌霄狐兽般的眼眸子一转,美目流盼,不可方物! 李长空看呆了眼,一时反应不过来,“嗯?” “扇穗!”云凌霄浅笑道。 李长空忽然记起云凌霄一贯的白裙飘飘、千千结锁云鬓模样,犹如清水出芙蓉。 那样的她,很好看,和月白色千千结的扇穗,十分得称。 此刻的她,也很好看,像一幅浓墨淡晕开的水墨画,像是为他而妆扮的。 士为知己者而死,女为悦己者而容。 李长空的脑袋里忽然浮现这一句话,心室里的节奏又乱了。 可是他离开青云城在岐山的一段时间,她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她看没看清楚,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是越发地清晰自己的心意了。 云凌霄看着差不多了,歪歪扭扭地起身,小心翼翼地踩着台阶下楼。 美人方乱他心事,却又醉意迷蒙去? 李长空追了两步,又见美人回眸一笑,“我自己能回东来园,你照顾好楼家表妹,我等你........玉扇!” 李长空整个人呆滞住了,他愣愣地,耳朵里,只有她话里的几个字,“我等你.......” 以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我等你查清! 只是那样的话,轻飘飘的,没有今日浓浓的意味。 李长空的脑袋空了很久,才让楼月眉的声音唤了回来,“表哥.......” 李长空回过神来,美人已经无踪迹,他心一动,对着楼月眉说道:“月眉妹妹,你们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李府会有人来接的,我去去就来。” 李长空说完,不等楼月眉回复,就着急地踩着台阶而下,寻找那抹水墨倩影而去。 没多长的功夫,李长空追了很久,都没找到人影,一直追到东来园门前。 李长空看看自己一身风尘仆仆,刚从岐山赶回青云城,此等模样实在不适合拜访东来园。 无奈,不舍,却还是折身回李府了。 李长空自然不知道,云凌霄一出了食四方酒楼子,就让块青石板绊了脚,摔进一个怀里。 云凌霄醉得厉害,没看清楚来人,抬起高高的鼻子,在那人的颈窝里轻轻嗅了嗅。 一股清清淡淡的草药味入鼻,莫名的,心里舒服开了,双手勾了那人的脖子,将喝得粉红赛桃花的小脸埋入他的胸膛,蹭了蹭,就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傍晚时分了。 日头的炎炎热气已经渐渐地散去,圆圆的窗户里,吹入阵阵的凉风,风里带着清清凉的冰意,舒服得很。 云凌霄打了个舒舒服服地哈欠,未睁开眼。 整个身子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有莫名的酸涩,还有饕餮过后的满足感,还有几分羞涩,杂七杂八地交杂在一起,汇集成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 很奇妙的感觉,并不讨厌,还有几分喜欢。 喜欢什么呢? 忽然,云凌霄的脑子一精光,闪入了昨晚的梦境。 昨晚,她梦到东陵国的流氓来了,抱着她卷风跃入东来园的云梦楼三楼,将她放在榻上。 东陵国的流氓,不知道怎么回事,仿佛气上头了,脸色黑得很,直接动手将她身上的一袭水墨色的衣裙全撕扯掉了。 她就那么笑笑地看着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东陵国的流氓,撕扯完衣裙,随手拉了一床薄薄的锦被将她卷了起来,扔进榻里边,就顾自躺下歇息了。 大概是太累了,东陵国的流氓很快就入睡了。 云凌霄转个了身看着身边的人,沉沉的睡意,眉头深深地锁着什么,俊美的丹凤眼仿佛淬了冰一样的冷,双手生硬地交叠在胸前。 原本就不胖的身量,瘦了一大圈,浑身上下无不散发着浓浓的疲倦之意。 粗粗的呼吸声中,听得出来,仿佛是受了不轻的内伤,像是刚缓过劲来。 莫名的,让人心疼。 云凌霄五指舒展,玉手间凭空出现一个白瓷瓶,她倒了一颗发着微微绿光的碧魂珠出来,将瓶子随手扔在绣枕前,葱白的两指捏着绿光幽幽的珠子。 身边的人闻到气味,高挺的鼻尖,两翼动了动,仿佛嗅到了什么,又不动了。 云凌霄只觉得好笑,两指捏着碧魂珠送到他的唇边。 哪料。 他的唇瓣紧紧地抿着,仿佛在赌气一般,抿成了冰冷的钢铁线,让人撬不开。 云凌霄忍不住地笑出了声音,很轻很细的声音,如银铃,撩动人心。 他,脸上的肌肉刚硬如刀,她一笑,微微地动了动,又很快地恢复到刚硬冷漠中。 云凌霄趴在他的胸膛上,看了他好一会儿,他仍是一动不动的。 云凌霄坏坏地轻笑了两声,一只手肘撑起半个身子,垂下脑袋,樱唇缓缓在他的薄唇上啄了一口。 果然。 原本刚硬的唇线软得一踏糊涂,着急地张开口,探舌而出。 云凌霄眼疾手快的将指尖的碧魂珠塞入他口中,掌心捂住他的唇,不准他吐出来。 吃进嘴里的东西,倒是没吐出来,倒是伸出一只大大的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推开。 云凌霄往里面滚了个圈,气呼呼地翻身望向身边的男子,刚抬起素手作劈刀状,就见他咽了一下,将碧魂珠咽下去,又沉沉地睡着。。 听着浓重又浑浊的鼻息声,云凌霄的手刀,忽然落不下去了,只得很恨地收了回来,翻了个身,背对着傲娇的流氓睡自己的觉 214 勾魂(3) 一夜无话,各自沉沉睡。 睡到鸡鸣时,云凌霄只觉得颈窝处有一股热热的气息。 夏日本来就燥得慌,此刻越发得燥热。 卷成团的锦锻渐渐松开透气,透进热热的气息。 热热的气息上下逡巡,热得人烦躁不堪,又仿佛记起了什么似的,悄然褪去。 云凌霄的眉宇爬上浓浓的躁,一手握拳,从榻上爬了起来,一个跨步坐下,原本该是一拳挥下的。 却在瞬时间,她的整个世界让一股强硬的力量充盈了。 疼得她躬身。 几息之间,一股晕眩冲上了她的脑子,整个人软绵无力地趴下来。 云凌霄第一次感受到这种邪乎的力量。 隔了一小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掀起眼皮子,对上一双迷离的眼,明明没有酒味,却仿佛是醉了一般。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一半。 原本错愕的迷离丹凤眼,渐渐地爬上了一层笑意,笑意灿灿,眸光如星火燃烧。 忽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云凌霄,咬了咬牙,爬起来。 当她吃力地爬起来后,伴随着一声闷哼声,迷离的丹凤眼里,灿灿的星火越发的旺盛。 云凌霄忽然发觉不好,仓皇想逃。 东陵国的流氓,猛地一反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的耳边轻声笑道:“自己送来的,就莫要逃了.......” 云凌霄反手做刀状,还没劈出去,脑子一阵不让人讨厌的昏眩袭来。 酥酥麻麻、晕晕乎乎的,如梦似幻地让人有种奇妙的愉悦。 刀手软软地垂下....... 东来园的云梦楼修在小丘林旁,早早的,就有鸟儿跃上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在这生命力旺盛的季节里。 鸟儿,跃动着最优美的肢体舞蹈,雀儿,吟唱着求偶最动听的歌声,向心中的挚爱,倾述情肠。 美好的爱情。 美妙的身心相悦。 在盛夏初晨中,犹如初绽的花朵,盛着初露,悄无声息地展现世间的美丽与美好。 微风掠过小丘林,奏响悦耳的沙沙声,带着丝丝的清凉吹入云梦楼抚过云凌霄洁白而微汗的肩膀,有些微凉。 云凌霄微微地颤了颤。 东陵国的流氓眼神更加迷离了。 迷离的眼睛里渐渐地清明了起来。 缓缓地从她的身体里离开。 拉起被推在一旁的锦缎被子,温柔地将她卷了起来。 云凌霄迷蒙地勾着他的脖子,意乱情迷地喊了声,“宁澈.......” 宁澈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又道了一句“霄儿,乖.......”,才温柔地拉开她勾在他脖子上的手。 宁澈大手一扬,地上胡乱散落的衣袍飘然扬起落在他的臂弯里。 他随意地穿上了衣袍,稍稍理了理,又俯身,将榻上的人连同锦缎被子一起抱入怀中。 身影如闪电,一闪,消失在云梦楼三楼的窗棂处。 飘然落在小丘林深处的一座小院子前。 云凌霄掀起眼皮子,看着宁澈怔怔的眼神,顺着他的眼神望去,院子挂着之南从颐园里拆回来的乌木牌匾。 牌匾上写着: 流云里。 云凌霄悄悄地抿起唇角。 宁澈眼尖的瞧见怀里的人悄悄的抿嘴,坏坏的笑了笑,将怀里的人颠了颠,生怕摔下去的人紧紧地勾着他的脖子,红唇皓齿重重的撞在他的胸膛上。 怀里的人岂是好欺负的,张口就朝着消瘦的下巴狠狠地叫了一口。 宁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抱着人,跨着很大的步伐,往流云里的正屋走,一脚踢开门,几个大步伐就来道榻边。 这回,不是随时地将人扔出去,而是温柔地人放下。 大手一扬,狂风卷起门合上。 榻上的女子,一双漂亮的眼睛,布满的是迷离未满足的情谷欠。 宁澈轻笑一声,“叫哥哥。” 女子傲娇地转过身子,不经意间,流露出大片雪白。 宁澈眼里的笑意越加的浓,探过脑袋,捉住女子的细细的下巴,将一张美得惊心动魄、倾尽人心的脸蛋扭了过来,略带威吓地说道:“叫哥哥!” 女子从从锦缎里深处一双雪白的玉臂,勾着他的脖子,一双妖媚的眼睛闪闪地盯着他,犹如一只永不驯服的狐兽,带着强烈的自我,恣意地狐媚人心。 一双狐媚的眼睛笑笑地,盯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峙。 东方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微光。 云凌霄微微地泛起了困意,打了轻轻地哈欠,百无聊赖地要松开自己的手,就要翻个身,睡自己的打觉去。 两手微松未落。 宁澈无奈地垂下脑袋,苦笑一声,轻道了一声,“你这个不服人的妖女........” 翻身上榻,浓墨重彩地压下一片浓浓的欢快。 流云里,原是小丘林深处的小院子,废弃了许多年。 重建的时候,云丙天天在丽盈的耳边唠叨“最近我家大小姐有点穷!”。 丽盈被云三唠叨得烦心了,也就将这座林子深处的院子略微地修一修,就罢了。 年久的木榻,结构不太稳当,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惊扰了林子里鸟兽。 东方的太阳羞涩地露出一小撮脑袋,发出微微地发出微微的光线,穿过圆形的窗棂,洒在欢快的人儿身上,为人类最原始的美好渡上一层圣洁的白光。 云凌霄绷直的线条在白色的光线下,微微地沁着一层薄薄的汗珠,散着清清浅浅的幽香,一双漂亮的狐眼,迷离地飘忽,葱白的十指紧紧地拽着白锦褥子,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遥远的晋安寺上,粗壮的木桩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撞击着钟身,发出浑厚而圣洁的声音。 钟声响亮,仿佛要震碎整个迷离的世界。 钟声响亮,震碎了她仅有的一点神智。 云凌霄原本姣好而仙逸的飞仙髻松散开,几颗丰硕润洁的白玉珠子和流云颤珠步摇,早以不知道散落在哪里。 鸦青色的三千丝如瀑倾泻而下,散落在她白皙而骨干的肩膀上。 有几抹零落在精致的锁骨处,让汗水打湿了,发尾弯弯地勾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像极了她诱人的眼角弧度。 一只指尖轻轻挑起这几抹青丝,在指尖轻轻地饶了绕几个圈,用发尾轻轻地挠了挠她的樱唇。 樱唇轻启的瞬间,舌尖充盈满了淡淡的草药气息。。 淡淡的好闻的气息,霸道地充盈了她整个世界。 215 (4) 梦?! 又梦见那个东陵国的流氓? 一夜缠绵悱恻......... 在流云里?! 云凌霄猛得睁开眼。 目之所及,不是熟悉的云梦楼三楼,而是不太熟悉的小木屋。 还真是小丘林深处的流云里....... 云凌霄猛地从榻上坐起来,白锦缎被轻轻滑落,一丝未披的雪白肌肤上,零落地淡淡的虐红........ 榻边上的白锦缎褥子满是不规则的皱褶,还有淡淡的草药味道....... 云凌霄乖张地撅起微微发肿的樱唇。 最近的消息,不太精通了。 连着流氓来了北冥国都不知道了。 他那泼天大的事未了,拖着内伤来这北冥国寻欢,也不怕牡丹花下死了去。 脱了裤子寻欢,提了裤子走人,还真是礼仪之邦来的流氓。 云凌霄扫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自己衣裙,随手抄起滑落在腿上的白锦缎薄薄被当浴巾一般,在腋下围了一圈。 赤脚踩在木地板上,走了几步,闻到一股淡淡的米粥味道,东陵国米粥,东来园的人煮不出来,就连花倾落也煮不出来。 还真有点不太想吃,可惜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为难了谁,也不能为难了自己! 云凌霄走到圆桌旁,从星星炭火煨着的瓦罐里打了一碗粥,吃了小半碗,就便放下盏碗勺子。 云凌霄踩着细碎的步伐,双手打开门扇。 半边映日落霞夺人眼。 门口的院子还挺适合种植落霞映辉草的。 “什么时候让花倾落去移植一些来!”云凌霄低语呢喃道。 忽然,一件薄缎披风迎风展开轻轻地飘落在云凌霄的身上。 “落霞映辉草?我紫华林才有!你若不来,旁人移植不了!” 明澈忽然出现在云凌霄的身前,修长的手指为她的披风缎带在雪白而精致的锁骨处打了个蝴蝶结,又细细地为她将披风的皱褶抚平。 “花倾落对你而言,也是旁人?” 云凌霄漂亮的眼睛扫了一眼刚刚落在不远处树稍上的身影。 “自然不及你,”宁澈灿灿笑道,“我的内人!” 俊美的丹凤眼扫了一下不远处的树稍,忽然冷喝了一声,“没死!看够了,就滚!不快点滚,我现在就将你扔去西寞国当驸马!” 树梢上的花倾落吓得差点脚一滑,跌落了下来。 花倾落扫了一眼宁澈,消瘦的下巴上有一圈淡淡的牙印。 能在这没良心的五皇子身上,留下如此秀气又如此乖戾的牙印,除了云凌霄,没谁了! 花倾落操心地扔了一句“身上有伤,悠着点!”,就识趣卷风飞走了。 花倾落一走。 宁澈弓背弯腰,两手一捞,将云凌霄打横抱起。 云凌霄下意识地两手勾着宁澈的脖子,美眸斜盼,说道:“他让你悠着点呢!” 宁澈轻笑两声,将朱唇凑到云凌霄的雪白的耳垂子旁,轻轻地咬了一下,才道:“他是让你悠着点,妖女!” 云凌霄整个身子猛地僵了下,又整个人软绵绵地窝在宁澈的怀里,雪白的肌肤,肉眼可见地迅速爬上薄薄的红晕。 宁澈这才满意地抱着怀里的人,跨着很大的步伐,往一片姹紫嫣红的野花从中走去。 穿过繁盛的野花,来到一个稍高的小坡上。 小坡上有一个浴桶大的池。 池子底部源源不断地冒着水。 池子里的水,触手是不冷不热的温,不论春夏秋冬! 这原本就是一口普普通通山池,冒出的也是普普通通的地下水。 只是池子的底部是用了温碧石修的,一整块的温碧石。 价值连城,奢华得让人跌落眼球! 宁澈风轻云淡地为云凌霄除去披风和白锦缎被,再将她放入池中泡着温水,略有遗憾地说道: “你家修池的先祖,定是个不知情趣的孤家寡人,也不知道修大些。否则,就能鸳鸯戏水了........” 云凌霄宁澈逗笑了,银银笑声飘荡在小丘林间,“你是怎么知道的?” 宁澈盘坐在池边的青草地上,双手时不时地扔了池里的温水,倒在云凌霄欺霜塞雪的香肩上。 “之前,小花带我来这里逛过。” “白狼王兽?”云凌霄挑眉问道。 “嗯!”宁澈淡淡应道。 “找碧魂草?” “嗯!” “没找着?” “嗯!” “死心没?” “原本是没死心的,现在死心了!” “为什么?” “我媳妇的东西,下不去手!”宁澈悠悠地说道。 惹得云凌霄又是一阵银银欢笑。 “我媳妇笑起来真好看!”宁澈甜甜地在云凌霄的脸颊上香了一口。 云凌霄嫌弃地推开宁澈,捧了一把水洗了洗脸。 小媳妇嫌弃他的口水,翻天了! 宁澈一把捧过云凌霄的脸蛋,香吻如印象,密密麻麻地盖满她整张小脸,才松手。 云凌霄一个恼怒,勾着宁澈的臂膀,将他整个人扯入池中。 顿时,整个池子拥挤不堪。 宁澈从水里爬起来,一双丹凤眼贼溜溜地盯着云凌霄。 失手惹祸了! 云凌霄一脸赔笑地说道:“你家表弟让你悠着点!” 宁澈嘴角扬一抹坏笑,“是你家表哥让你悠着点!可你没听话呀........” 欠收拾! “不是,你别死在我东来园了!” “死在你手上,心甘情愿.......” ........ “宁澈,你是不是用了醉生散?” “你就是我的醉生散........” ........ 夕阳余晖下,微风习习,两抹交叠的影子,颤颤舞动。 ........ 池子里的水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渐渐地成了涌动的波浪,溢出水池,随着山坡的斜度,欢快地流向山坡下的花田间。 红透脸的太阳羞涩地垂下脑袋,悄悄的埋入远处的山底下。 天空换上墨蓝的颜色,静谧得让人沉醉。 “你怎么忽然来了?”云凌霄坐在宁澈的怀里,看着不知何时已经星河灿烂的夜空。 “快死的时候,想你了!没死成,就来见你!”宁澈风轻云淡地说道。 听着闲散的口气,仿佛这就是随口胡诌的一句甜蜜的情话。 可云凌霄悄无声息地摸过他的脉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其中的虚实。 快死过,不假! 云凌霄惯来冷淡的心室里涌现一股酸涩,轻声叹气,“你又何必非得来这里,在紫华林的天池中养伤,不好吗?”。 “呵~”宁澈忽然冷冷地发了个感叹词,双手紧紧地圈住怀里的人,“我来了,媳妇尚且能跌入别人怀里。我若不来,只怕要另嫁做他人妇了。” 216 一妻二妾 云凌霄没听明白宁澈话里的意思,漂亮的眼睛里,几分疑惑,几分无辜。 宁澈看着那双又无辜又无害的琉璃眼,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 知道她酒品不好,喝酒断片。 可她便是醉酒的时候,也是个心里有盘算的。 断片,并不能代表,当时她并没有勾引李长空的意思。 明明就很生气,可事主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让他有脾气没处发。 不省心! “跟我回紫华林,这里的事交给花倾落,他会处理好的。”宁澈吻着云凌霄的青丝说道。 云凌霄不语。 就如同他想留却不能留着北冥国一样。 她去不了东陵国。 “怎么不说话?”宁澈将脑袋埋入云凌霄的颈窝问道。 “盛夏之夜,星河灿烂,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云凌霄随口念了几句。 宁澈低沉地笑了笑,声音低哑而又带磁性,略带几分看透的精明,又有几分的无奈,“你就知道糊弄我.......” 云凌霄不语,斜倚着宁澈的胸膛,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安慰他总想将她打包回东陵国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忽然。 宁澈大手一扬,指尖一道幽幽雷电凌空急窜游走而去。 隔了好一会儿,一道传音符飞来,落在云凌霄的掌心。 云凌霄素手捏爆,传出云三的声音,“大小姐,颐园的二小姐求见!” 云三的声音里带着低沉的咳嗽声,从咳嗽声中能听出新受了伤。 云凌霄怒气腾腾地瞪了宁澈一眼,直接从宁澈的怀里出来。 这东陵国来的大小流氓都一个样,下收没个轻重的。 云三从花风雪的手里受了伤,好了才多久,这又让他宁澈给伤了。 刚起身,她的身上就飘落了一件新的披风,臂弯上又飘落了一套衣裙,是秋月做的嫣红色的水纱裙。 云凌霄瞟了宁澈一眼,细细地将衣裙穿好,摸处两张清风符,卷风往云梦楼去。 云梦楼的三楼。 端坐着还是一身裹着的云润霖。 “这般热的天气,穿得这么严实,可真是辛苦我们二小姐了.......”云凌霄进门,笑笑地说道。 三两步到桌旁,捡起一个青果子扔到云润霖的手里,又捡了一个送到唇边吃了起来。 云润霖听了打趣她的话,并未生气,接了果子,并没有吃,而是将果子放在桌上,点开手指上一枚蜜黄戒指,瞬间一个空间裂开口子,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捧了东西出来。 青铜炼血宝鼎。 云凌霄目光一凛,却是没想到,不过几日,云润敏就将宝鼎送来了。 云润霖恭敬地将宝鼎放在桌面上。 “你是怎么说动李啸的?”云凌霄不着急地去接过宝鼎,嘴角扬起一抹高看云润霖一眼的笑容。 “大姐姐昨晚不是见过李府楼家的表妹吗?楼月眉。舅母有意想与楼家亲上加亲。大姐姐不是说,李府的儿媳,必定是我云家女儿吗?我便去找舅父谈了一笔交易。”云润霖淡淡地说道。 楼月眉?李府楼家的表妹? 云凌霄在脑海里翻了一圈,楼里家的表妹有好几个!楼月眉是哪个? 昨晚见过? 云凌霄脑子一转,大概明白了几分。 “噢?”云凌霄扬眉笑问。 “我与舅父说,颐园与李府结亲,云家可一妻两妾入李府,为李府延续绵子嗣!”云润霖声音淡得没有一丝波纹。 “一妻两妾.......”云凌霄让云润霖说笑了。 李啸还真是贪心,竟然想一举收了云家所有女儿。 云润霖也还真敢提,一妻两妾....... 也是,如今图李家宝鼎的云家的女儿,若来是终究是要入李家的,又何必在乎此刻宝鼎出了李府的门呢! 何况,宝鼎在李家几百年,不也是明珠暗投,高阁蒙尘罢了,若能钓了云家三个女儿,再一同入府,是再划算不过的生意了。 毕竟,青云城在李家手里几百年了,云家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一脉罢了。 李啸的算盘,还是打得十分的响亮的。 囊尽其中。 延绵子嗣。 不得不说,李啸比他的先祖聪明许多。 “不知,你要从哪里再找一个云家女儿凑成你的一妻两妾?”云凌霄笑问。 “大姐姐不是愿意入李府么?姐姐既然敢要了李府的这块地,又请了如夙法阵给大哥哥,如今又要这鼎。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云润霖浅笑道。 “你果然伶俐!” 云凌霄这才伸手揽过青铜炼血宝鼎,又从广袖里的空间摸处一个白色瓷瓶,直接扔给云润霖。 云润霖接住瓷瓶,明白这是斑毒的解药,心中颤颤,却又不明所以? “不用宝鼎淬炼吗?”云润霖颤音问道。 “你说呢?”云凌霄笑笑的瞟了她一眼。 云润霖立刻明白了过来,所谓借宝鼎淬炼,不过是一场抛砖引玉的戏,引的是李长空,引的是她云润霖,引的还是李啸。 李长空引不成,有她云润霖。 她云润霖,再不成,那便是李啸。 一计三环套。 若非她果断借李氏意图与舅父谈判,只怕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就再无图解药的可能了。 云润霖手中捏着白色瓷瓶,心中却是颤颤的后怕。 “药用之法,你母亲见过,定然与你说过。若是你受不住奇痒,自己伤了新皮,那是与我无关的。”云凌霄悠悠地说道。 宝鼎在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谢大姐姐赐药!” 云润霖起身欲恭敬地给云凌霄打个感激的万福,却让云凌霄一只食指扶住了。 “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担不起你谢礼!”云凌霄浅笑道。 “妹妹便告辞了。”云润霖也不客气道。 “云三,送二小姐回颐园。”云凌霄对着门口高喊了一声。 云三忽然出现在门口,向着云润霖做了个请的手势。 云润霖随云三穿过东来园的园子,到了大门口,一辆挂着“东来园”旗帜的马车赫然出现在眼前。 云润霖先怔了一下,又很快回过神来。 云凌霄,果然不同凡响。 云三恭敬地撩起车厢的帘子,云润霖款款地钻入车厢内。 刚入车厢坐稳,云润霖的耳边就传来了,云三惯来冷漠的高呼声,“送二小姐回颐园。” 云三的声音一落下,就听到昌海甩了下马鞭喊了一声“驾~” 东来园的马车骨碌骨碌地转了起来。。 云润霖手紧紧地攥着白瓷瓶,后面的路,要谨慎走。 217 醋宁(1) 云润霖前脚一走,云梦楼窗边就闪过一抹光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云凌霄撅了撅嘴皮子,瞟了窗外一眼。 没睡的时候,管东管西的。 睡了后,管得更宽了。 麻烦。 云凌霄将青铜炼血宝鼎收了起来,换了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卷风跃窗而出。 不是去流云里。 而是来了聆语阁。 丽盈引着云凌霄往兰媚儿的闺阁走,留下云凌霄便自行退去。 没过多久,兰媚儿便回到闺阁之内,脸色悄无声息地掠过郁郁之色。 见到云凌霄的瞬间,神色亮了起来,浅笑道:“银公子来访,可是青铜炼血宝鼎有了消息?” 云凌霄素手一挥,乌木圆桌上赫然出现一座雕刻着如云似羽的青铜宝鼎。 宝鼎虽小,却自带威仪。 这样的宝物,兰媚儿也是只听母亲提起,不曾见过。 这一见,光是从宝鼎无法掩饰的威压之中,便知道此物定是真品不假。 兰媚儿忍不住轻笑道:“果然是银公子,这才多少时日,便将这宝鼎送来了!” 云凌霄浅笑:“只管练着淬体方汤药,若还有什么缺的,可随时告诉我!” 说完,云凌霄广袖一挥,方几上又出现了一大叠的银票,十万面额的。 兰媚儿看着白花花的银票,脑海里浮现云凌霄的那句话“最近有点穷”,忍不住拉着衣袖掩嘴偷笑。 云凌霄并未在意,悠悠起身,往门口走,只是走了几步又停了脚步,回头向着兰媚儿问道:“你最近,可是有什么事?” 兰媚儿的笑靥迅速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暗晦,转瞬即逝,浅笑道:“谁家没个烦心琐碎事,不入心怀,便也就没那么回事。” 云凌霄摇了摇手,道了一句,“有事,招呼一声”,一转身,身法如魅,消失中兰媚儿的闺房中。 云凌霄一走,丽盈走了进来,面色凝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何不让银公子帮着.......” 丽盈话未说完,就遇见兰媚儿冰冷的眼神。 “小姐,奴婢失言了!”丽盈垂下娇小的脑袋,面带几分愧色。 “此事,不必让银公子知道半分。”兰媚儿转身往妆台而去。 “是。”丽盈领命,转身将桌面上的银票收了起来,打了个万福,才退出兰媚儿的闺阁。 云凌霄离开了聆语阁,卷风回东来园,往流云里而去。 刚落入流云里的院子,就看偏屋的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一个在沐浴,一个伺候着侧。 浴桶里躺着的人,姿态有些闲散,闲散之中透着一股矜贵。 “五哥,我要加药了,这药劲有点厉害,忍着点!”花倾落说着,提起一只木桶往木桶里哗啦啦地添水。 不知道添的是什么,原本闲散的人,整个人线条绷紧了,唇线抿成一条线。 “五哥,好好的修复御龙阵,你怎么就跑去东荒了?去也就去了,怎么闷不吭声的,就一个人去了? 那地有多危险,我可听家里的老头子说,早年花府在那地可是折了三头白狼王兽和一支精锐部队的。 我多怕你回不来呢?” 花倾落边放下桶边说道,说完又连连地呸了好几下,“呸,呸,呸,不说那晦气的话,回来就好。” “回来了就在紫华林养着不行吗?还到处乱跑?你可是不把人吓死,不甘心啊!我听锦儿说,皇后姑姑可是整天整天的提心吊胆的担心着你呢!” 花倾落细细碎碎地说念叨着,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要我给皇后姑姑送个信去,好让她放心?” 一直只听不说话的宁澈,忽然斜了半个脑袋,狠狠地剜了花倾落一眼,“你没送过信吗?” 花倾落心虚地笑了两声,“保平安,是一定要的。如果连平安都没报,你说,我还有小命在这儿给你削吗?” “我保证,只是报平安,其他的,一个字都没说。我爹向来都跟你一个鼻孔出气的,更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花倾落面对宁澈的死亡凝视,赶紧地竖起三根手指指天发誓道。 宁澈懒得跟花倾落废话,咬牙喊了一句:“继续加药!” 花倾落吓了一条,结结巴巴地说道:“还.......加药?五哥,你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行事这么激进?急功近利可不好........” 花倾落唠叨的话,还没说完,宁澈一个拳头砸落水面,浴桶里的水花四溅,吓得花倾落连连往后跳了几个步,才避开。 这浴桶里的药,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无恙才不会自己找罪受! “我......我......我,这就去再煎些药来.......” 宁澈的脾气出奇的暴戾,据说,一回到东陵国没多久,东陵国的消息网就被他扫了一遍,被打落的士族可不少,未免池鱼之殃,花倾落赶紧的,一道灵力勾了浴桶旁的木桶,退出偏屋,合上门。 花倾落刚出偏屋就看见云凌霄一身夜行衣立在院子里,一动不动的。 “五嫂,还是要出去啊?你这是刚回来呢?”花倾落一双秀气的眉毛一挑一挑的,向着云凌霄示意着。 这要是刚回来,他今夜的日子,还算是好过,可要是刚出去,只怕漫漫药浴之夜,就宁澈今夜的脾气,只怕只有更坏,没有最坏。 花倾落眼尾瞧瞧地扫着偏屋里的映在窗纸上的影子,果然是竖起耳朵听着。 花倾落赶紧地又挤了挤眉,弄了弄眼,望她能说点好听的,让他好过一些。 哪料。 云凌霄扬起弯弯的长眉,用惯有的风轻云淡地口气只道了一句,“出去!” 瞬间。 落倾落就石化了。 他就是嘴欠。 云凌霄哪有云泽英会看人眼色! 这位大佬,向来都是习惯了别人看她眼色的。 他就该装没看见,指不定他家大佬让药浴药昏了头,没发现呢! 就他事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花倾落扭头扫了一眼偏屋里的人影。 是错觉吗? 他怎么听到磨牙的声音了? 刚让耳朵里的磨牙声惊了一下,眼角又扫见云凌霄卷风而死。 这位大佬,扔下个火霹雳,就想走人,不带这么坑人的。 花倾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云凌霄衣角,问道:“你去哪儿?” 云凌霄冷瞟了花倾落一看。 花倾落生生迎上她的死亡眼神,拿出最强具杀伤力的武器,“这么晚了,我怕明曲姑姑担心你,还是别去了!”。 云凌霄淡淡地瞟了瞟偏屋里的人,才对着花倾落不咸不淡地问道:“云梦楼也不能去吗?” 218 醋宁(2) 云凌霄本来还想去李府逛一圈的。 可瞟了下偏屋内的身影,终究还是打消了念头。 男人,麻烦! 睡过觉的男人,更麻烦! 花倾落听了云凌霄话,这才松了她的衣角让她离去。 云凌霄回到云梦楼,换了一身宽松寝衣,又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古书,半躺在窗户旁的太师椅上,慢慢地看了起来。 安可瞧见屋里的烛光,往屋里送来了一盅炖汤汤水。 这是墨君羡留下的习惯,他离开后,安可便记下了。 凡是大小姐懒动盏碗筷子或未到饭桌旁又懒得传膳时,她都会炖上一盅汤水送来。 安可退下的时候,瞧见云凌霄放下手中的书册。 书册上的文字比较古怪,和前阵子大少爷逼着二少爷看的书册,文字如出一脉。 安可脑子一灵光,忽然记起来了,颐园万灵堂里许多古老的排位,都是这种文字的。 二少爷看的书册上画的是一个圆环五星内嵌如云似羽的阵型。 大小姐看的书册上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鼎,鼎上也是描写如云似羽的形状,好看得很。 安可看不懂是什么,只觉得东来园的小姐少爷,都那么厉害,什么稀奇古怪的书,都看得懂! 安可退去,云凌霄把汤水喝了,漱了口,把剩下的几页书翻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就往榻上去睡觉。 睡得好好的,忽然,鼻尖闻到一股草药味道。 与平时的气味不太一样,有些凛冽。 云凌霄鼻梁的皮肤皱了皱,翻了身,继续睡。 原本就凛冽的草药味道瞬间,更加得清冽了。 身边的白锦缎褥子仿佛陷了一道长长的凹痕,瞬间被填满。 一道肉墙坚硬地堵在榻边。 云凌霄困得很,扯开里面的被子,往里面挪了挪,面向墙,踏踏实实地睡大觉。 忽然一只僵硬的大腿沉沉地压在她的腿上。 云凌霄一脚踢开,继续睡。 被踢开的腿沉沉地砸在木榻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云凌霄顿时心头浮起一阵不快。 夜深人静,不宜吵闹。 忍。 云凌霄继续闭眸,正准备继续睡。 一只沉重的大手又重重地压在她的腰身上,重得简直让人无法呼吸。 这注定是个不安生的夜。 那就谁也别安生了。 云凌霄倏地一下弹起来,一拳砸下,落入一个大大的掌心中。 银色月光下,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挑出一个迷惑人心的暧昧弧度,低啞着声线,问道:“怎么不坐上来了?” 宁澈眼前一张雪白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爬上一层艳红色,犹若暗夜里娇艳欲滴的野玫瑰。 娇艳若滴血的带刺的玫瑰,狂野的美丽,越发地让人想要采摘。 宁澈几分迷离的脑袋不自觉的往宽松的衣领下高高扬起的傲人弧度而去。 一张漂亮的小脸,恼羞成怒,玉拳化作刀手迅速破出包裹的掌心,又化作鹰爪直接抓起宁澈的衣领,半跪榻上,将人拎在肩背上,眼看就是一记狠辣的过肩摔,直接要摔出窗户的气势。 忽然,暖暖的气息带着蛊惑人心的低哑声线一字一字地敲击着云凌霄的耳膜,“你确定,要在云梦楼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媳妇!” 宁澈的笑声颤颤,有恃无恐。 云凌霄闪了一下眼皮。 她不确定,十分的不确定。 这是云梦楼,不是流云里。 她可不想为了这个流氓惊扰了姑姑,惊扰了整个东来园。 云凌霄不由地松了手。 松手的瞬间,肩背上的人灵活地一个翻转,直接欺压上背。 一股霸道的力量瞬间闯入。 “你......”云凌霄顿时无语,咬着牙,整个人软绵绵地趴下,偏偏腰间被一双大手紧紧地捞着提起。 原本好闻的草药味,爆发出邪戾的气息,霸道地很。 东陵国的流氓俯身贴在她的柔软的腰背上,探过英俊的脑袋,咬着她的耳垂子一字一字地说道: “你以为,爷咬牙,泡那么烈的药浴,是为了什么?还有胆子想出去浪?爷让你起不来榻!” “呵~”云凌霄轻笑一声。 今夜月色如此美丽,不宜过早入眠啊! 云凌霄眯起一双漂亮的眼睛,半斜着个脑袋,弯弯的嘴角娇俏地撅起一个美丽的弧度,迷离地轻吟了两声,有点痴醉的地斜望着窗外,问道: “哥哥,我们去流云里,好吗?” 哥哥,去流云里,好吗? 怎么会不好? 明明,在云梦楼,借着她姑姑,可以更好地拿捏她。 明明,知道此情此景,这女子如此迷离婉约地要跟他去流云里,定然心有藏了满满的坏心思。 可他还是愿意和她去流云里。 妖女有毒,他中毒已深,药石无医。 “好不好嘛?” 眼前的女子柔若无骨,柔声细语,一双妩媚的眼睛微微地翘着,长长的眼睫毛,卷了一个很大的弧度,一根根的,十分的分明。 只是轻轻地眨了一下,犹如漂亮的蝶翼,仿佛一不留心,就会飞走了去。 好不容易,到了手心里,怎么舍得让她飞了去! “好。”宁澈让眼前的女子迷了眼,喉结轻轻滑动了下,轻声应道。 温柔退出。 细细地为女子抚好衣裙,俯身在她鸦青的云鬓上温柔的印下香吻,方轻柔地横抱起娇柔的人儿。 卷风而起,跃出云梦楼的窗口,消失在夜空之中。 夜已深,人早静。 唯有丘林深处别有动静。 盛夏之夜,忽然起了狂风,扫过树梢,吹弯了树腰,吹乱倚着廊柱交缠不休的衣袍和裙裳。 吹开了屋门,吹乱了两对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交叠的脚步。 撞翻了花架,扯落了白幔,零落了衣裳,晃动了木榻....... 痴绵了鸳鸯,胡乱了气息....... 说不清是外面的狂风扰了屋里的人,还是屋里的暴雨惊了屋外的狂风....... 明月的流光射过圆形的窗户,将乳白的光华洒在白墙上。 一抹曼妙的身影,挺起傲人的弧度,犹如跨身上马,策马奔腾。 尽显狂野的本色....... 忽而,平地起风云,一抹风影卷起,风起云涌,不分上下,难分难解....... ........ 风停雨息。 “出来吧!”云凌霄一脸地乏困之意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宁澈一只修长的手指落在云凌霄香汗淋漓的额上,将她已经汗湿的一缕长发轻轻地别到她的耳后。 眼下,没有了压抑不住的怒火,有的是饕餮之后的心满意足。 他轻声的笑了笑,得寸进尺地说道:“不想出来了。” 云凌霄雪白的肌肤上挂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汗珠,喘了好一会儿,尚未平息气息,便先咳嗽了两声。 娇柔的身子颤了颤。 她身边的人,原本有些松乏来的肌肉,顿时绷紧了起来。。 ........ 219 爱恋 瞬间,顶得紧紧的。 被锁在怀里,逃都逃不开。 一瞬间,一股晕眩冲上脑子,让人不想逃开。 玲珑的线条瞬间崩得紧紧的,像一条绷紧的琴弦,要断了一般。 曼妙的曲线越收越紧......... 俊美的丹凤眼,迷离得一塌糊涂....... ........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呼吸都舍不得了。 ......... 云凌霄的手紧紧地攥着宁澈扣在一起的两手手腕,攥出了两圈的虐白。 宁澈痴迷地感受着云凌霄手里的劲....... 她大一分力气,他进一分分寸...... 他知道,他的手腕有多虐白,此刻的她,就有多快乐....... “宁澈.......” “澈.......哥哥.......” “撤不了了,霄儿,只能进........” ........ 暴风骤雨再歇时,宁澈沉沉地睡去。 云凌霄伸出青葱白的食指轻轻地摩挲着枕边人手腕上的虐痕。 八年前,她也去了东荒,遇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林生钱,在冰封森林里。 刚开始,云凌霄只是东荒里出了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吸引了目光。 当时的林生钱几乎要冻成了一根冰桩。 他的手里死死地抓着玄冰露珠,只剩两个眼珠子微微地动了动。 只要当他是个冰桩,一拳打爆了,她就能取走他手里的玄冰露珠。 可她却迟迟下不去手,她满脑子都是眼前的人跪在昏暗的茅草屋里哄着他那脾气不怎么好、满身病气的妻子。 他说:潆儿,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我心疼....... 那时候,她的母亲凌氏也病了,为了云氏家族,差点赔了一条命,醒来的时候,总是眼巴巴地望着门口,仿佛在等什么。 等了大半年,也未曾等来什么。 所以,她才只身前往青云城的云府。 她,没有想,到了青云城的云府,找到的是,冷言冷语和一顿鞭子。 那时候的她,疯魔了一般,从李氏母女迁怒到官贵后宅,搅得整个青云城不得安宁。 八岁的小姑娘,偏执地要让所有的贵眷,为她母亲希冀的眼神赎罪,直到烟花馆子附近里遇到了林生钱被姜氏揪着耳朵拉走。 那晚,林生钱跪了一夜。 那晚,云凌霄在茅草屋外站了一夜。 相濡以沫。 人世间卑微的人,却有着最珍贵的东西。 鬼使神差的,云凌霄没有打爆林生钱那个冰桩人,而是拎着他出了东荒的冰封森林。 她还记得,林生钱缓过劲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玄冰露珠交给她,跪求她带将这个药带给他的妻子姜潆。 那时候的林生钱从来没有想过,云凌霄也是去找玄冰露珠的。 这玄冰露珠,是姜潆救命的药,也是她母亲凌宛菡的续命药。 云凌霄当时收下了玄冰露珠。 这么宝贵的东西,她不知道林生钱是如何得到的,但她知道,林生钱自己绝对无法将它带出东荒大陆。 云凌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费那么大的劲,九死一生,将林生钱拎回神武大陆,直到看到姜氏痴痴地望着门口的模样。 云凌霄永远记得,林生钱脚着神武大陆的一刻,他激动地说:“潆儿,潆儿,我要去见我的潆儿.......” 玄冰露珠只有一颗,云凌霄自认不是圣人,她还是奉给了她的母亲,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母亲离去。 她记得,林生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货,拎了一把普普通通的菜刀,就杀到她家门口来,身后追着一个哭哭啼啼、半生不死的姜潆...... 姜潆颇有姿色,却算不上绝美。 她的母亲凌宛菡,不论是容颜还是气质,说是惊为天人不为过。 她永远记得,她的母亲,睁着一双圆圆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哭哭啼啼边咳血边扯着林生钱的姜潆。 眼露无限羡色。 凌宛菡守了小半辈子、求了小半辈子的东西,姜潆都有,即使那时候的姜潆贫贱、卑微、半只脚迈入黄土里了,可她还是一分不剩地虏获了凌宛菡全部的希羡。 云凌霄不会忘记,她母亲死的时候,还在痴痴地望着门口...... 咽气的时候,她说:来世,她愿有姜潆的气运....... 时隔八年,有人从东荒回来,对她云凌霄说:“快死的时候,想你了。没死成,就来见你了!” 原以为只能在梦里见着的人,拖着一身的内伤,来找她了。 原以为多梦一次,她就会加大扼杀他在她心里生根发芽的情种。 没死成,撒下东陵国泼天大的事,不顾重伤,千里迢迢来找她了。 瞬间,情根深深,泛滥成野火烧不尽的荒草,淹没她企图扼杀的心。 她,缴械投降。 他,来得匆匆忙忙,撞得她晕头转向。 尝尽了人间酸涩苦辣,舍不得拒绝他给她的甜。 如果,他不是东陵国的五皇子,不是东陵国的降龙大将军,不是有泼天大的事,她真想留下这个人,留不下,便囚下。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就像当年私心昧下林生钱的玄冰露珠一样,昧下眼前的流氓。 月光下,熟睡的人,没有来时的长眉紧锁,而是心满意足地松乏开。 俊气的丹凤眼,眼角漾着浓浓的笑意。 知道他好看,却没想到这么好看,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 云凌霄微微一哂笑,凑近漂亮的脑袋,樱唇落在俊气的丹凤眼上,印下一个暖暖的香吻。 睡梦中的人,在梦里笑着意动了,随手一捞,扣住漂亮的脑袋,献上饱满的朱唇。 淡淡的草药味霸道的袭入的瞬间。 云凌霄的粉舌卷着一颗散着平平淡淡幽香的碧魂珠,携着爱恋的热情,迎上。 舌尖上的。 草药气味席卷了平平淡淡的幽香,仿佛要吞噬入腹一般。 腹下的那里。 坚硬的气息在徘徊,像个贪恋糖果,舍不得离去的稚子。 “睡吧!”云凌霄安别开脑袋,在俊气的耳朵旁,轻声说道,安抚着睡梦中依然躁动的人。 她不知道,她温柔的安抚是最骚动人的因子。 云凌霄明明听见一声迷迷糊糊的“嗯”,却让突如其来力量涌入。 不自觉的,躬身一颤。 不忍拒绝,亦不舍得拒绝。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既然不能朝朝暮暮,那便珍惜在一起的时时刻刻。 一双漂亮的狐眼娇俏地半眯着,享受着跃动带来的欢愉....... 欢愉的轻吟,从她的嘴里流淌出来落在上面的人耳朵里,是最动听的乐曲。 魅惑人心。 勾魂摄魄。 暴风骤雨后的和风细雨,是对娇嫩的花朵,最柔情地倾心诉肠。 倾不尽的绵绵情意,诉不完的似水柔情,化作最原始的本能动作...... 斜风细雨,绵绵无绝......... 盛夏热情的花娇嫩瓣微收,收尽春雨水露的爱恋....... 220 有个哥们,想挖墙角 夏日炎炎,流云里是建在一棵古树下的院落,遮天蔽日,又在林中深处,微风习习,未曾间断,好睡得很。 云凌霄睡到下午傍晚时分,才懒懒得起身,沐浴后,闲散地半躺在太师椅子上吹风。 如瀑的三千丝,让自然风吹到半干的时候。 门,响起了指叩声。 “进!”云凌霄淡淡地说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小的缝,一道小心翼翼的目光往里面微微扫了一下,又将门合了起来。 “五嫂,我五哥呢?我找他说几句话。”门外的花倾落的声音响起,音量不大不小的,带着几分打扰人休憩的不好意思。 “这两天,你见不着他了,有什么话,迟两天再说。”云凌霄闲散地说道。 花倾落一听,秀气的眉毛卷了起来。 这两天,见不着了? 他可是受了重伤的,不好好药疗,有个好歹,他整个花府都不够陪葬的。 花倾落顾不上好不好意思地,急匆匆地一把推开了门,直接跨了两步进去,焦急地问道:“他去哪儿了?” “修身养性去了!”云凌霄缓缓起身,撩了下及腰的长发,也不盘发,径直越过花倾落,往外走去。 修生养性? 他家五哥最近脾气是爆了些,是该修身养性,只是去哪里修身养性,也得好好跟他打声招呼,别闷不吭声的,吓死他个大活人。 从御龙阵回来,他可是说他要静修调养,静悄悄地调养了七天,等到身边人察觉不对的时候,闯宫而入,才发觉他从东荒回来,奄奄一息...... 吓死了多少大活人。 花倾落打了个冷颤,赶紧追着云凌霄而去。 追到云梦楼旁,远远的,瞧见了昌海提着一篮子的荔枝转给了秋月。 秋月看着怔怔地接过昌海送过来的篮子,掀开竹编盖子瞧了一眼,竟然是南海国应季的荔枝,荔枝上绿叶油油的,泛着新鲜的气味。 “这是林府给大小姐送来的?”秋月习惯性地想道出手大方的林生钱。 昌海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些犹豫,“颐园的二小姐让人送来的。” 秋月顿时觉得篮子有些烫手,不大想往云梦楼里送。 昌海察觉出秋月的为难,心里猛地跳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我原不想受的,可云三大哥说,大小姐爱吃荔枝,让我收下。” “一颗荔枝三把火,凌霄儿本来就是暴脾气,易上火,不宜食用。”之南不知道什么时候闪了出来,接过秋月手上的篮子。 晃悠悠的,一个不小心,失手,松了手。 眼见一篮子的荔枝要跌落到地上,忽然一只素手一扬,稳稳地捞住了篮子,塞到秋月的手上。 云凌霄从秋月手上的篮子里捡了一颗拨开荔枝壳,将晶莹圆润的果肉送入粉唇里,才对秋月说道:“去地窖取些冰来,冰镇下,做饭后水果。” 之南半眯着眼睛瞧了瞧云凌霄,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说。 昌海见状,赶紧地往冰窖去取冰。 云凌霄才入云梦楼三楼就瞥见花倾落秀气的脑袋悬在窗外,淡淡地说了一句:“他吃了两颗碧魂珠了。” 瞬间,花倾落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两颗碧魂珠。 当年东陵国倾尽举国之力,才养出一颗碧魂珠。 宁澈这就吃了两颗碧魂珠了? 那他还担心个鬼啊! “噢~”花倾落淡淡地应了一句,这才落到树上,脚一滑,差点摔了下去。 嘶~ 他家五嫂,太豪了! 上次给了之南一颗绝世金丹。 这次,一出手,就是两颗碧魂珠。 大佬,大腿,求抱抱! 花倾落激动得差点难以自持,好不容易稳下来的时候,就听到从云梦楼传来一个风轻云淡的声音。 云凌霄趴在云梦楼的窗户上,闲散地吹着风,懒懒地说道:“花倾落,你去花厅会一会李长空吧。” “李长空?他来了?他来干什么?听说他从岐山带了个有颜色的姑娘回来,他娘喜欢得很呢!他不在李府陪那姑娘,来东来园干什么?”花倾落仰头眯着眼睛问道,眼底闪过一丝的精明。 花倾落的话,说得像是疑问,更像是陈述,陈述之中,又有委婉的温馨提醒的意思。 云凌霄轻轻地扫了花倾落一眼,广袖里飞蹿出一条白绫卷了一本古籍,闲散地躺在太师椅子上看书。 花倾落这才笑笑地往花厅而去。 花倾落的人未到花厅,就听到李长空倏的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的声音,心中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果然。 人刚路面,就看到李长空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从兴奋雀跃的表情换成了失望、落寞的样子,却还在努力地维持着僵硬的微笑,礼貌性的微笑。 “凌霄妹妹呢?她身子可还好么?”李长空隔了很久,才忍不住地问道。 安桃端着两盏茶款款入花厅,向着两位公子欠了欠身,给李长空换了一盏新茶,又给花倾落上了一盏茶,又款款地退下了。 花倾落眼尖地瞧见,安桃为李长空换下的旧茶是满满的一盏未动,却已经凉透了。 李长空,至少等了一盏茶的工夫。 花倾落听着李长空的话,脑子转了一圈。 她身子可还好么? 这话问得....... 花倾落神色微暗地说道:“她早饭和午饭都没用,躺了大半天了,也不知道她用不用晚饭.......” 李长空听了花倾落的话,顿时心里纠了一下,心疼地说道:“我看凌霄妹妹用食仔细,如今抱养在榻,只怕是越发没胃口,你看,什么东西她还喜欢的,我让人给她送来........” 李长空说得急切,半点不掩饰。 抱恙在榻? 花倾落脑子里闪过云凌霄懒懒地趴在窗口吹风,又悠闲的半躺在太师椅上看书的姿态。 花倾落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安桃。 安桃的眼角微微地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 花倾落微微吸一口气,回过俊气的脑袋,说道:“她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夏日暑气重了些,歇息调养上两日,也就好了。” “那就有劳花兄费心了!”李长空抬手抱拳敬谢。 李长空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云凌霄是他的谁呢! 瞬间,花倾落明白了他家五哥哪来的火爆戾气了。。 有个哥们,明目张胆的,想挖他墙角啊! 221 太难了 李长空从东来园告辞后,没多久就让人送了两个食盒的菜过来,全是云凌霄在青云城的酒楼子里动过筷子的。 两个食盒还未送到云梦楼,就让花倾落截了下来,送去隐华轩,叫上之南和云泽雄,当下酒菜去了。 订亲在即,花倾落调养得用心,云泽英已经能下塌了,只是不敢贸然修炼,整日在隐华轩看书,研究法阵。 苏玉颜来了东来园探了云泽英三回,都是让丫鬟陪着来的,不见古蕴容。 借着云泽英的亲事喜气,又难得不用伺候宁澈那个矜贵的爷,花倾落是敞开了心怀地吃吃喝喝,连带着之南和云泽雄都让他哄得吃酒吃得醉呼呼的。 还是云泽英滴酒未沾,传了云三和昌海把两人送回去。 云三把花倾落扶走的时候,花倾落还不住地拉着云泽英的手,喊道: “表弟,我太难了!我不过就是想拐个娘回府,我五哥,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半死不活的,不在东陵国养伤,还非得跑来这里,我多怕他死在这里啊!” “表弟啊,你帮我跟你姐姐说说,让她收着点,不然你表哥我的日子,没法过了!” 花倾落醉得一塌糊涂,拉着云泽英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云泽英一脸黑线地扯回自己的衣袖,他跟他姐说说,他这才刚下榻没几日呢,可不想回榻上躺去。 云泽英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云三面无表情地将哀戚无比的花倾落拉走,送去落樱筑。 云三刚走,花倾落就从榻上弹了起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幽怨地说道:“还真没人能管得了她了!” 也不是没人管不了云凌霄,只是花倾落舍不得她的明曲姑姑烦心受累。 明曲姑姑进来身体是好了许多,但胃口却差了不少。 他想给明曲姑姑请平安脉,可姑姑最近都不让他请脉了,他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可也没个底,只想着再过段日子,稳下来,再探一探究竟。 所以,他更是舍不得让姑姑受累了。 花倾落愁的一夜没睡好。 云凌霄倒是睡得很舒服,精神也好得很,看书看得勤奋,也不出门喝酒了,高兴得安可什么都依着她。 日头大的时候,云凌霄只说了一句:还是流云里凉快! 安可就招呼了几个丫鬟和小厮,把云凌霄的闺房从云梦楼搬去了流云里,整日的好汤好水地往流云里送。 不过两日,养得云凌霄整个人看起来越发的滋润了。 肤如凝脂,吹弹可破,明眸皓齿,笑靥浅浅。 面若桃花,甚是娇俏。 就连安桃见了,也忍不住夸安可近来伺候的用心。 安可受了夸,越发得用心,变着法子给她家大小姐炖汤水。 这不,安可奉上新炖竹节鸡汤,见云凌霄难得认真地伏案在执笔画着什么。 巴掌大的一张张画,与其说是画,倒不如说是门票。 左手执笔,画得有些慢,可一笔一笔画得及其精确,一模一样的。 安可才上了汤水,又见安桃提着两盒食盒进来。 安可一看就知道又是李府送来的食盒,往常都是让花公子截了去,今日竟然送入流云里了。 安可抿了一下唇,静静地看着,见安桃从食盒最下层取出一张请柬,奉给云凌霄。 云凌霄扫了一眼,并未停下手中的笔。 安桃将请柬放在书几上,和安可一同退了出来。 临走,安可见云凌霄未曾再看请柬一眼,这才松了松抿成线的唇。 走远了,安可才放肆地笑道:“李府的少爷倒是一片痴心,就是李府不老实,一边热乎着颐园那边的,一边又从岐山带来了个小姐,一副三妻四妾的架势。任凭他李少爷再好,也不能委屈了咱们大小姐。” 安可把话说得明明白白的,就是不喜安桃把李长空的食盒带入流云里。 安桃食指戳了下安可的眉心,“你这小蹄子,大小姐把你宠坏了,还管起大小姐的事来了!这是你该管的吗?” 安可撅起嘴皮子说道:“反正我就不喜欢李府,我见大小姐也是不喜欢的。李少爷送来的食盒,也不曾见大小姐动筷。大小姐为了避他,都不出门喝酒了。” 安可说得跟一老母亲似的,生怕自己辛辛苦苦种的大白菜让猪给拱了。 惹得安桃笑个不停。 安桃、安可刚走出小丘林。 花田的上方的虚空被人活生生地撕开一个大口子,花倾落心心念念的五哥,宁澈,用里面跃了出来。 一双狭长而矜贵的丹凤眼瞟了一眼两个丫鬟消失的方向,夏日里的气躁,仿佛降了几分。 宁澈穿过繁花盛开的花田,慢悠悠地走向流云里的主屋。 推开门的瞬间。 狐媚人心的妖女,一双漂亮的小爪子正在掀开食盒盖子,粉嫩的舌尖轻轻地扫了下丰盈的唇瓣。 宁澈一脸黑线。 不是说,李少爷送来的食盒,不见她动筷子吗? 呵呵,是没动筷子,动爪子....... “呵~”宁澈冷呵了一声,闲散地走到窗户旁的太师椅上,躺了下去,晃晃悠悠地摇了起来,眼尾冷冷的扫着云凌霄。 云凌霄心中汗了一下,送来了好几个食盒了,也就今日掀开看了一下,还没怎么着,就被抓包了。 她的运气向来不佳,可也不至于背成这样。 云凌霄撤掉掀开食盒盖子的手指,几步到书几旁,端起安可炖的汤水,走到太师椅旁,一只手捋顺裙摆,大大方方地往太师椅上搁着的大腿坐了上去。 顺手舀了一勺子汤送到生冷的朱唇旁。 朱唇的线条刚硬如石,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浅浅的笑靥。 云凌霄漂亮的眼睛咕噜转了一圈,将勺子送到自己的粉唇,粉唇微嘟,轻轻一吸,勺子里的汤水瞬间被卷入唇内,粉嫩的舌头不忘扫了一圈唇瓣,发出享受美味的声响。 宁澈的性感的喉结,没骨气地滑动了一下。 云凌霄无声轻笑,又舀了一勺子汤水送到朱唇边,朱唇唇线依然坚挺不开。 云凌霄轻笑问道:“神医,还怕我下毒?” 宁澈倒是不怕她下毒,他早就中了她的情毒。 他已经中毒,必要将他名字入她骨髓三分,让她刻骨铭心。。 宁澈傲娇地别过脸旁,大手一捞,捞住整个酥软无力倒下的女子。 222 等不到 宽大的手,一只紧紧地将酥软的女子锁在怀里,一只稳稳的接住滑落的盏碗。 宁澈看着盏碗里的汤水,嘴角扬起一抹满意的笑。 他对她身边的丫鬟十分的满意。 养得他媳妇润泽柔滑、触手生香的。 竹节鸡汤,养精润气。 宁澈将盏碗送到云凌霄的唇边,哄道:“霄儿,乖,把它喝完了!” 云凌霄酥酥软软的身子,柔若无骨地贴在坚硬的胸膛上,微微地仰起漂亮的脑袋。 一双漂亮的琉璃眼,娇媚地翘着,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唇瓣。 贝齿轻咬粉唇,花瓣一般的粉唇,微微地泛着丰盈的光泽,让人想起剥了壳的荔枝果肉。 清甜可口,又上火,让人欲罢不能。 “你喂我嘛~”宁澈怀里的女子娇绵地撒娇道,声音弯弯,仿佛带勾,勾得人神魂颠倒。 宁澈,又没骨气地滑动了下喉结。 气血涌动,血充根脉。 硬梆梆地顶着。 隔着衣裳和衣袍。 逡巡不入,亦不舍退。 媚眼弯弯,清澈的眸子飞速闪过一抹黠光,瞬间迷离氤氲,漾出一圈一圈春意。 丰润的粉唇轻启微动,“哥哥,这两日,我想你了........” 他的霄儿想他了........ 朱唇下意识地弯起一个向上的弧度,忍不住向着晶莹的粉唇而去。 即将落下的瞬间,宁澈猛地掐了自己一把,神志清明了过来。 他的霄儿是想他了,特别想,他嘴里蔽天大琅树叶的滋味。 宁澈自嘲地轻笑了两声! 妖女! 她若是尝到了蔽天大琅树叶的滋味,还是会跟他好好缠绵悱恻一场,只不过又会将他囚入她的空间里。 上次是两日,这次又是打算几日? 他的霄儿,只是想念他嘴里蔽天大琅树叶的滋味。 却一点味不妨碍他想她。 宁澈嘴角扬起一抹坏笑,扬起朱唇落在她娇媚的眼睑上。 舌尖上的蔽天大琅树叶气息温柔的抚着长长的睫毛。 抚过高高的鼻尖,尖尖的下巴。 扫过渐渐发烫的耳垂,顺着优美的颈窝曲线滑落........ 被识破如意算盘的女子,娇恼地喊道:“现在不想你了........” 软绵无力地娇怒声刚落,欢愉的嘤咛声起。 悄悄滑落的衣裙下,霸道的气息涌入,邪魅地搅动风云,翻天覆地........ 软绵的曲线,不由自主地律动起来,欢快地迎接碰撞....... ........ 云凌霄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马车车轴轱辘轱辘转动的声音。 有点颠簸,但不算难受! 睁开漂亮的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饰得十分精致的狭小空间。 马车车厢。 流云暗纹的月华白锦软褥。 东陵国的月华白锦不似南海国的冰丝柔锦清凉,却在这炎热的盛夏里竟然出奇的舒服,不冷不热。 舒服得让人不想起身了。 云凌霄不小心瞥见拱形状的车厢聚顶处,挂有一颗小小的玲珑珠子。 也是镂金芙蓉玲珑珠,只不过里面包的不是碧魂珠,而是........ 玄冰露珠。 和温碧石不一样,温碧石保温,玄冰露珠流露寒气,却非至阴至寒,只便于冰封森林,东荒的冰封森林。 云凌霄怔怔地望着那颗玄冰露珠,缓缓起身,伸手将玲珑珠子取下。 清清凉凉的冷气从珠子的镂空缝隙里流泄出来。 云凌霄双眼空洞地望着手里的珠子。 隔了八年,又遇到这么一颗玄冰露珠。 如果,她早两年遇见宁澈,是否就能早两年见到这颗珠子了? 那是否,她的母亲凌宛菡还依旧在她的身边呢? 八年前,她母亲没有服下玄冰露珠。 她用尽有所心思,也只是延了母亲六年的寿长。 母亲说,她已经赚了六年的时光了,可惜她等不到东陵国的女婿上门娶亲了....... 她东陵国的女婿明明就有玄冰露珠。 两年。 只要等两年。 她就能见到她的女婿,也能长长久久的,看着她的女儿婚嫁,看着她的女儿生子。 含饴弄孙。 这是她希冀了那么久、失望了那么久后,重新找到的盼头。 没盼到云明熠。 也没盼到宁澈。 母亲的一生,半辈子都在盼。 却是盼而不得。 差劲。 她们母女的运气,还真是差劲的要死。 忽然,云凌霄手上的玲珑珠子让一只大手夺走了。 “身子本来就没多好,别玩这种生凉的东西,便是盛夏,也不能如此贪凉!”宁澈没好气地说道。 他不过去见路上有些野果子,知道她爱吃,给她摘了几个去。 一回来,就看见她把玄冰了露珠这种寒凉的东西握在手里。 药髓经都能看的人,自己什么身子,自己都不知道吗? 就知道恣意妄为! 宁澈夺过她手中的玲珑珠子,忍不住的斥责她一句。 顿时,拐走她的好心情,没剩下多少了。 宁澈没好气地将已经洗好的果子扔给她,傲娇地别过脸去。 等哄。 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云凌霄凑过来哄他,才悄悄的用眼角扫了扫她。 不扫不知道,一扫吓一跳。 身边的女子,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果子,其余的几个果子都零落在月华白锦上。 一双漂亮的眼珠子,没有平时的恣意邪肆乖戾,也没有素来的灵动狡黠。 反而蒙上了氤氲的水雾,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倏的一下,一颗水珠子从她的眼眶里掉落下来,落在月华白锦上。 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眼见越掉越多,像一阵止不住的雨....... 瞬间,宁澈的心,让人捏了一把,止不住地疼了起来。 “别........别.......别哭呀!”宁澈没见过这样的云凌霄,慌慌张张地拉着衣袖帮她擦去泪珠子。 可衣袖仿佛犯了邪乎,越擦,她的泪珠子掉得越多。 宁澈无奈地将人揽入怀里,拉着云凌霄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室上,焦心地说道: “你别哭啊!霄儿!是我不好,我不好,你打我一掌,不解气,就打两掌,三掌,四掌,五掌,六掌,都行!你想打多少就打多少,打到你解气了,好不?” 宁澈焦心又无奈地说着,可不论他怎么说,云凌霄的泪珠子怎么也停不下来,泪湿了他胸前的衣领,惹得他的心室越发的寒凉。 忽然,宁澈举起自己的手,狠狠地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一个大耳光子。。 瞬间,白皙而俊气的脸上浮现一个红肿的巴掌印。 223 你来晚了 宁澈一个巴掌甩得脸上毒辣辣的,却一点也没抵消他心头的疼。 是他混账了,一点也没顾及她的感受,就这样将她稀里糊涂地拐走。 北冥国是生她养她她的地方,那里有她在乎的人,有她割舍不下的人。 他一心只顾着他要她,便趁着她不防他,给她下了摇铃软骨散,欺负了她,又乘势将她拐跑,惹得她如此伤心落泪。 宁澈一辈子矜贵乖张惯了,仗着皇室子弟的身份,干过的混帐事不少,却从来没有懊恼过。 这是他头一遭尝到懊恼的滋味。 一巴掌,止不住美人泪,也止不住他心头的疼。 “霄儿,我混账,我该打.......” 眼见宁澈又抬手要往自己的脸上甩上一巴掌,忽然一只香软的小手将扯住了他的大手。 宁澈的心中一柔。 他的霄儿,果然,还是心疼她的。 他委屈了她,可她还是心疼他的。 忽然,被扯下的手臂猛地一吃痛。 瞳孔一缩,赫然见到,怀里的女子狠狠地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却她一滴一滴的泪珠打湿,犹如朱砂红晕开的画。 红得惊心动魄,却又莫名地让人心疼。 宁澈将怀里的人紧紧地拥在胸口,在她的耳边不断地说着:“对不起,霄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丰盈的樱唇,让鲜血染成了绝美的红唇,才缓缓地松开健硕的手臂。 一双红肿的眼睛,泪珠子仍然止不住地落下。 “你来晚了.......” 女子哭得凄然,声线已经低哑了,握拳狠狠地在他的胸口砸了下,又整个人埋入他怀里,肆意地哭泣,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你来晚了.......” “你来晚了.......” 宁澈紧紧地地抱着哭得歇斯底里的人,不住地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云凌霄醒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车厢内的角落里放着一颗小小的夜明珠。 微亮。 脑子仿佛清空了什么一般的轻松。 就是没怎么进食,肚子已经发出微微的咕噜咕噜声了。 云凌霄缓缓地爬了起来,随手摸了一个果子送到唇边咬了一口。 清甜中带着一点点咸咸的味道,低眸一看,没咬过的果子皮上有斑驳的痕迹。 云凌霄的脑子里闪过入睡前的一番场景,忍不住地轻笑了两声。 越活越回去了。 从她懂事开始,就觉得天底下最没用的东西便是眼泪。 哭,是最没用的人才会干的事。 如今,倒是做了一回最没用的人了。 不曾想,偶尔做一回最没用的人,也没那么讨厌。 云凌霄轻笑了几声,又咬了一口果子。 忽然,车厢帘子掀开来,露出一张矜贵而英俊的脸。 “醒了!下来透透气吧!” 宁澈宠溺地说道,又伸出修长的手,扶着云凌霄下了马车。 才下马车,云凌霄的鼻尖就闻到一股汤水的香味。 顺着香味望去。 不远处的篝火上放着一个瓦罐,瓦罐上滚着泡,冒出一缕缕的白烟,鲜甜的肉汤味,勾得云凌霄咽了咽口水。 私自拐她出青云城,账未算,本没打算搭理他的,奈何汤水甚是诱人。 宁澈看着云凌霄想气又不气的模样,轻笑了两声,走到瓦罐旁,打了一盏碗的肉汤,用勺子搅拌了几下,散了汤水里的焦火之气,才递给云凌霄。 云凌霄并不接过汤水,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警告。 宁澈无奈地笑了笑,自己先吃了一勺子汤水,才又将盏碗递给她。 云凌霄这才温吞地接过盏碗,一勺一勺地将汤水送到唇边。 汤水里有煎过的鲜肉和野生菌的焦香。 鲜甜,焦香。 不比青云城里的食肆馆子差。 不知不觉,云凌霄吃完了一盏碗的汤水,自己走伸手去抓瓦罐里的大勺子,想再打一碗。 宁澈只是晃个眼,去剥柴堆里的星火,就听到哐当一声。 他媳妇原本葱白的手指,红红的捏着她自己的耳朵。 宁澈一脸的黑。 他才晃个眼,她就烫伤了手指。 这,让东来园上下宠得无法无天,连个野外生存的常识都不知! “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大的!瞧你这不安分的模样,也不像是会整天呆闺阁里的,别说你没出来野过!”宁澈没好气地说道。 又从广袖下摸出一个瓷盒子,挖了一些透明的膏体细细地抹在云凌霄发红的手指上。 “出去野,那都是随便摘了野果子吃的,哪来这么多讲究!”云凌霄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 宁澈抬眸看了云凌霄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是被宠坏了。 宁澈给云凌霄摸好了药,到溪水边洗了手,又回到篝火旁,打了一盏碗的汤水,放一旁凉着。 又拿了树枝拨了拨柴火,勾出了一个团状的东西。 云凌霄见宁澈运转灵力,双手凝了一层冷光,方徒手撕开团子。 瞬间,漂香四溢。 云凌霄凑过漂亮的脑袋过去忘了一眼,团子里有烤的金黄烧香的野鸡肉,旁边还有吸了烤鸡油的各种野生菌。 云凌霄看着烤熟的野生菌,不忍住地吸了吸口水。 怕她又烫着了,宁澈徒手撕了肉质口感最好的一片鸡腿肉,又撕了半个野生菌,用鸡腿肉包起来,放到唇边吹了吹气,才送到云凌霄的嘴边。 云凌霄瞄了一眼宁澈手里的美食,洁白小巧的牙齿灵活地避开鸡腿肉,咬了中间的野生菌,一抽,卷入唇中,慢慢地嚼了起来。 宁澈一脸的黑线。 嘴能刁成这样,没几个了! 让人惯的! 看着她喉咙一咽一咽的,吞得差不多了。 宁澈将手里的鸡腿肉一股脑儿塞云凌霄的嘴里去。 莫名地被塞了一嘴,云凌霄本想吐了,看着宁澈警告的眼神,又看了看团子里还有许多的野生菌美味,只得勉为其难地吃了起来。 这人,小气! 若是她吐了,他大约宁愿倒篝火了烧了,也不会给她一口美味了。 火烤的野生菌,云凌霄不是没吃过,但能烤成宁澈这样的,她真是头一回见。 焦香鲜甜中带着几种香料的气味,喉间回甘。。 教人吃了,还念想! 224 十个八个娃,满院子跑 看在美味的野生菌份上,云凌霄老老实实地让宁澈塞了半只烤鸡,又喝了一盏碗汤水。 整个肚子被塞得鼓鼓的,血液都跑去肠胃帮助消化去了,大脑缺血。 云凌霄整个人懒懒地躺在草地上,小手没个模样地抚着微鼓的肚子,促进消化。 已经许久没这样吃到撑了。 投喂完毕嘴刁的小媳妇,刚动手吃另外半只烤鸡的宁澈,眼尾扫见这一幕。 脑海里忽然浮现曾经在颐园的云梦楼里讨论的话题。 “如果是你,会为我生下儿子吗?” “为什么是儿子?不能是女儿吗?” 宁澈微微地叹了口气,如果她微鼓的肚子里除了食物,还能顺便揣个女娃娃,多好啊! 这样,不用他拐,东来园就会把她送上门来。 可惜啊!他摸过脉了,这女子宫寒,虽然他没少使劲,她却没那么容易带货。 果然是他年少过于乖张,连祖庙都拆,祖宗罚他呢! 宁澈苦笑了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又吃他的肉去了。 忽然,手边凑过一张小嘴,灵巧地叼了他手上的野生菌。 贪食如小兽。 宁澈轻笑了两声,又捡了一个野生菌塞云凌霄的嘴里,得意地问道:“比那食盒里的菜好吃吧!” 云凌霄脑子迟缓地转了一下。 怎么食盒的事情还没过去?! “我就没吃到食盒里的东西.......”云凌霄委屈而幽怨地扫到了宁澈一眼。 “你动了吃的念头了.......”宁澈立刻抓住云凌霄话里的语病,顿时觉得手里的烤鸡不香了。 云凌霄立刻听出宁澈话里的寒气,眼角悄悄扫了烤野生菌一眼,赶紧地扑倒宁澈的怀里,在他油腻腻的唇上,吧唧一下,狠狠地亲了一口,说道: “食盒里的菜,都是食肆酒楼子里的,银子使出去就有了,哪比得上你亲手做的!” 想吃,还得看你的脸色! 宁澈乍一听,像只背顺了毛的野兽,寒气尽数散去。 脑子地给云凌霄又塞了烤一个野生菌,叮嘱了一句“最后一个了,不能再吃了,吃撑了,待会肚子该疼了。” 说着,宁澈麻溜地捡了剩下的烤野生菌养他自己的嘴里送。 云凌霄哪里肯,她都这般柔声细语地把他当大爷哄,无非就是为了一口吃食。 猛地一扑,直接从他嘴边刁走了一个野生菌。 气得宁澈直接将人抓过来,将人押在腿上,朝她屁股上打了两下。 云凌霄不服气地掰过半个身子,龇着牙,挑衅道:“有种的,给我全解了摇铃软骨散!” “我又不傻!”宁澈冷笑了两声,双臂将云凌霄扣在怀里,双手捡起没吃完的烤鸡,继续吃。 没有了野生菌,只有油腻腻的烤鸡,云凌霄顿时觉得宁澈的怀不香了,挣扎了好久,没办法,只得又在他油腻腻的唇上亲了一口,才爬出他的怀里。 滚在一旁的草地上,按摩肚子,促进消化。 明明吃撑了,还想吃,只怪这家伙手艺太好! 宁澈吃完了肉,喝了一盏碗的汤,就收拾了盏碗器具,去河边清洗。 又很粗糙地脱了衣袍子在溪水里洗了个澡。 云凌霄懒懒地躺在草地上看着,忽然有种错觉,仿佛,他俩掉了个。 仿佛她才是皇室里千尊万贵娇养出来的公主,刁蛮娇气;而他是乡野里出来的寒门子弟,贤惠耐劳。 东陵国的五皇子,东陵国的皇室,是怎么养出这样的皇子?! 转念想想,神武大陆的第一神医,若是个在皇室安享最贵的,哪来的一身医术! 不尝山中百草,不诊人间百病,如何成就一神医名号! 云凌霄也看各种药经,只是心思从未停留在民间疾苦上。 修身,齐家,平天下。 她身未修好,家未齐全,没那么伟大的心中去平天下。 宁澈从溪水里出来,换了一身新衣袍,走到云凌霄面前,抓着云凌霄,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块白锦往她脸上脖子擦了一遍。 云凌霄本是拒绝的,可宁澈霸道地不容她拒绝。 脸蛋擦过后,清爽得舒服,就顺便举起双手给宁澈一起擦拭。 这下子,她更像个最贵的公主,他像个骄傲的侍从。 宁澈仔仔细细地为云凌霄擦拭干净,才扶着她缓缓地在夜空下散步,促进消化。 云凌霄挺着微鼓的肚子,让宁澈扶着走了一段路。 忽然,脑子里浮现了方面苗氏怀着云泽雄,云明礼也是这样扶着她饭后散步的。 瞬间,热辣辣的火烧爬上脸颊,小心温柔扶着她的手,变成了烫手的芋头。 云凌霄重重地打了宁澈的手,本想打掉的。 宁澈的手,瞬间浮现一片红肿,却没有撒手,反而将人紧紧地箍在怀里,让她逃不开。 宁澈轻笑了两声,“知道不好意思了!那就好好调身子,争点气,给我生十个八个娃娃满院子跑。” 十个八个娃娃,满院子跑........ 她的母亲最是怕寂寞,临去的半年里,仿佛是感知了大限将至,总是唠叨着交代她,往后的日子里,让她生十个八个娃,满院子跑。 云凌霄知道,她母亲是寂寞怕了,也怕女儿如她一辈子的寂寞,总是希望有很多的血肉至亲陪着她,不至于孤单凄苦。 云凌霄的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笑,“如果你早两年来娶,我定随你去东陵国,三年抱俩,为你生十个八个娃娃,满院子跑........” 如果早两年来?! 宁澈忽然想起两年前,她的母亲去世了。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她哭着说“你来迟了”,大致是什么意思了! 她的母亲临走,大约最是放心不下她,盼着他来娶亲,想亲自为她送嫁。 他来迟了,她的母亲未能如愿。 宁澈的心头立刻浮现一股懊恼。 懊恼之余又是后怕。 她母亲去世的两个月后,他让人送去了退婚书。 当时,花倾落劝阻过他,只是他为医者,见惯了生离死别,只觉得不过是一介凡尘俗子的执念,看不破罢了! 如今想来,却是后怕!退婚书若是在她母亲咽气前送到,将她母亲气死,或让她母亲愤然离世,她绝计一世都不会看他一眼的。 宁澈的心里微微地打了个颤抖。 东陵国,差点就多了一个形单影只的凄苦人,比花风雪还惨!! 花风雪,之前还有个儿子的牵绊,十五年后,还能回头勾引回人家。 225 刻入骨髓 云凌霄说,他若早两年来娶,她定随他去东陵国。 天公不作美,他来迟了两年,所以呢?! 宁澈算是听出云凌霄话里的意思了,这女子还是不愿意随他去东陵国。 这是要始乱终弃的节奏啊! 姑侄俩一个德行! 花风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入了泥沼,还要拖他入流沙。 偏偏,他自己还上套了,被套得死死的。 这世上,果然没什么好人! 宁澈一脸的无奈,扶着美人走了一个时辰,才给她找了处干爽的草地让她坐会儿。 盛夏的夜,炎热的暑气退却了许多,是不冷不热的清凉。 头顶的夜空,繁星灿烂,九天银河星辉熠熠。 如此良辰美景,美人在怀,确实是人生一大快事。 宁澈本是打定主意,将她打包回东陵国,省得她在北冥国狐媚人心。 显然,一个花倾落,起不了什么作用。 却不想让她一阵梨花泣雨乱了心思。 最是销魂美人恩,最是乱神美人泪。 怪不得,花风雪独守空房十五年。 云家的女子,厉害得很。 “云凌霄,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吗?”宁澈无奈搂紧怀里的人地问道。 “什么?”云凌霄脑子有点放空,不明所以。 一双堪比星辰的琉璃眼,晃动着无辜的光泽。 宁澈一看就来气,狠狠地在她的唇上咬了一口。 云凌霄一吃痛,不甘示弱地咬了回去,只是贝齿几乎早嵌入柔软的唇瓣的时候,眸子碰见丹凤眼里痴绵的深情,不忍咬重,磨了磨牙,就撤了回来。 她越是如此,宁澈越是割舍不下。 “我的霄儿,什么时候能好好记住我说的话,好好记住答应过我的话?” 朱唇皓齿痴迷地流连在凝脂般的一片雪白之中。 惹得云凌霄气息不匀,身子不由地晃动了几下。 滚了个圈。 身子重重地压在青青的草地上,深深地陷进了一个凹痕。 一双纤纤素手被按在头顶,身体吃紧的时候,下意识地胡乱扯了扯周围的野草。 被揉在手心里的青草,散发出大自然最原始的气味。 “宁澈.......”云凌霄忍不住的躬身微微颤抖,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我的霄儿,可以不记得我的话,但必须记得我的好........”宁澈低啞着迷人的声线在云凌霄的耳际说道。 宁澈的声音和力道格外地霸道。 瞬间,云凌霄让霸道的力道顶住,仿佛要被压陷入到土地里一般。 半解的摇铃软骨散,让这场缠绵变成了不对等的战斗。 云凌霄并不习惯这种绝对的优势力量的来袭,却莫名地,并不讨厌它带来的一阵高过一阵的晕眩。 宁澈攒了一肚子的幽怨和无奈,犹如洪水,倾泻而出。 他强势的控阻云凌霄的取悦他的回应。 执意的强势进攻,仿佛要将他对她的情、对她的爱,刻入她的骨髓一般。 他只要她快乐,极致的快乐! 让她在日日夜夜里,只记得他的好,记得他的情,记得他的爱。 他要占据她的心,她的神,她的全世界。 他要她在情念意动起的时候,只记得他宁澈,只记得他宁澈的好,分不出一丝一瑕给其他人。 云凌霄整个人像中了幻术一般陷入了迷离的痴狂,仿佛被吸入一股神秘的漩涡之中,又仿佛置身于暴风骤雨的海滩礁石之上,感受着狂风卷起巨浪,猛烈地拍击着礁石断崖。 痴狂,失控的痴狂....... 快乐,极致的快乐....... ........ 迷离得一塌糊涂的漂亮琉璃眼,满满的,都是跃动的影子....... 俊气的影子,一晃一晃,越发地迷离了琉璃眼....... 她的世界里,满满的,都是熟悉而又好闻的草药气息........ 好闻的草药气息越来越膨胀,越来越深入。 自带霸道的邪戾,非要在她的世界里镌刻下他的名字一般。 “霄儿,我要你记得我的好........” 云凌霄在迷迷糊糊之中听到深情地低呢。 她刚想开口说“好”,声音未出,就被一股蔽天大琅树叶的气息席卷而入...... 摇铃软骨散渐渐全解。 可她却已经深陷情深之中难以自拔。 酥酥软软的,彻底成了至阴至柔,迎合天地的至阳至刚之气....... 阴阳调和,生命至欢至美的律动....... 几乎要让人窒息了去的欢愉...... ....... ....... 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凌霄两只攥紧的手,终于松开了。 原本被擦拭地干干净净的额头,挂了薄薄的汗珠,在月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 眼神放空,呼吸不稳。 微微的喘息声比静夜里的虫鸣声更美妙,瞬间重然停息的意动。 宁澈随手摸了一个水囊,轻轻地扶起云凌霄漂亮的脑袋,微微倾泻水囊送至粉唇边。 清甜的水缓缓地流入云凌霄的唇里,丰润了她的唇色。 又自己粗犷地喝了几大口,又随手往草地上一扔。 大约是怕平躺的人让刚喝的水呛着,轻轻地环腰抱起地上的上换了个趴地的姿势。 肤如凝脂,柔若无骨...... 环腰提休,紧紧贴合....... ....... ....... “霄儿,你答应过给我一年时间的。一年后,我陪你浪迹天涯.......”宁澈俯贴着身子轻轻地在秀气而红热的耳际说道。 云凌霄绷紧的神经里不断地回荡着四个字:浪迹天涯。 漂亮的粉唇勾起美丽的弧度。 舍下一切,陪她浪迹天涯么? 美人不语,心未安。 朱唇再启,是浓浓的酸味,“不许对让人动不该动的念头.......”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 明明知道未必她会记于心,却是不免要多加叮嘱。 不忍她涕泪涟涟,不忍强掳她离乡,不愿她情移他人,只怨身不由己。 愿她记得他的好,他的情,他的爱,待他归来寻她。 ........ 云凌霄醒来时,只身躺在精致的马车上。 马车的轱辘轴悠悠地滚动着,丝毫不记得夜里离人的愁。 身上是干净的新衣裙,一袭惹眼的红妆,像待嫁的新娘。 及腰的三千丝柔顺地披肩,只在发尾打了一个正红色的同心结束发。 粉唇上是浓郁而湿润的蔽天大琅树叶的气息,耳边回荡着一句话“陪你浪迹天涯”。 云凌霄的嘴角悄悄地扬起一抹浅笑,像盛夏里最娇艳的话,火热得要灼烫人的眼睛。 缓缓起身,掀帘下车,稳稳落地的瞬间,收到一股灼热的眼神。 侧首抬眸,赫然见到一个痴迷的人影。。 “凌霄妹妹.......” 226 你浓我浓(1) 一大清早的,就在东来园的大门口,碰到了李长空。 云凌霄下意识的眼尾向着东方扫了扫。 有点心虚啊! 云凌霄微微地向着李长空点了点头。 李长空兴奋地笑了笑,又忽而怔住了,眼神落在云凌霄破皮的唇角,有些僵硬。 忽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探出一个英俊秀气的脑袋。 花倾落估摸着又到李长空来送食盒的时候了,赶紧地来接他的下酒菜。 还真别说,云凌霄嘴刁,李长空送来的菜,好吃得很。 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红装的云凌霄和她身后的马车。 东陵国紫华林的马车。 莫名的,在花倾落的脑海里闪过东陵国娶亲的仪式。 新郎驾着最彪悍的战马迎接红装的新娘出府,新人独行十里,寓意着余生携手同行开拓。 这东陵国紫华林的战马。 花倾落歪了个脑袋,四处张望了下,没见着宁澈,倒是见着了提着两个食盒的李长空。 花倾落俊气的脸堆上了花一样的笑容,“云凌霄,我五哥呢?” 说话间,花倾落悄悄地用眼尾扫了李长空。 李长空的脸迅速僵硬住了。 云凌霄淡然不语。 花倾落一双俊俏的眼睛瞟了瞟云凌霄身后的马车,笑道:“这是要出去呢?还是刚回来呢?” “你说呢?”云凌霄抬脚迈了两级台阶。 “刚回来啊........”花倾落意味深长的说道,忽然又笑了起来,“这马车看着眼熟,我乍一眼看着,还以为是我五哥来娶亲了呢!” 花倾落熟络地牵了缰绳,手抚摸着白马的脖子,白马舒服地甩了甩头,和他亲呢得很。 云凌霄望了花倾落一眼,风轻云淡地说道:“他回去了。” 花倾落猛地回头望着云凌霄迈入东来园的身影。 舍得回去了?! 看这架势,是想把人顺道拐回去,没拐成,又送回来了? 居然还有腹黑的五皇子没干成的事,是云凌霄太凶悍呢,还是云凌霄太凶悍呢! 花倾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没用!” 他宁澈要是把人拐回去了,他花倾落就能顺道陪着明曲姑姑去东陵国探情况。 明曲姑姑在东陵国人生地不熟的,自然是要住入花府的。 入了花府,花倾落就不给她冠上花风雪夫人的名号,那是不能让她出了花府的。 好端端的一盘棋,硬是让没用的宁澈走败了。 连他五哥都耍不上招,还真是块硬骨头。 花倾落没好气地拍了下马屁股。 白马拖着车厢,向着青云学府跑去。 花倾落收起心里的失落,回身,笑笑地向着李长空问道:“进去喝盏茶吗?” 李长空将食盒交给花倾落,不回答,反问道:“宁澈,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花倾落接过食盒,放到鼻尖处轻嗅。 食四方的早点,还是温热的。 “前几天。”花倾落笑笑说道。 李长空抿了抿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你们怎么不来惊风苑了?可是李府招呼不周?” 花倾落,笑了。 明知故问。 不过,有些话,总是要有人挑破的,丑人向来都是他来当的。 花倾落风轻云淡地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不是借着帮明曲姑姑调理身子的名义,守着我家五嫂嘛!她人长的太俊俏,招蜂引蝶,我五哥放心不下!” 李长空一本正经地望着花倾落,坦荡地说道: “凌霄妹妹和宁澈的婚事,不是已经退了吗?你这样喊她五嫂,有伤凌霄妹妹的名声,不好!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凌霄妹妹是淑女,未婚嫁,君子守礼,皆能求之。 我父亲已经与姑父提及求亲之事,姑父有心将凌霄妹妹许配于我,你莫要再玩笑什么守不守的。” 花倾落瞬间听得惊呆了。 云明熠那个老匹夫,还有脸皮把云凌霄许配给李长空! 花倾落收起笑脸,眯着眼睛,带着针芒说道: “你不知道吧,云凌霄已经过继到二叔云明礼的名下了。她现在,不是云明熠的女儿,是云明礼的女儿。 人家二叔好端端的,在呢!云明熠云大老爷就这样生生越了规矩去做主,不合适吧!” 李长空猛地怔住了,他知道云明熠没多待见云凌霄,可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将她过继了出去。 李长空猛地心揪了一下,有心疼,也有不甘。 他只要想到那晚,在食四方里,云凌霄对他颇为用心的态度,他就放不下去。 他心慕于她,一点也不想掩饰了。 “男未婚,女未嫁。云家有女,我有心求之,今日便不去坐坐了,改日再家中亲长再来拜访。” 李长空拱手道别,头也不回地往李府而去。 花倾落笑着摇了摇头。 可惜了他一片痴心。 云家有规矩,婚亲之人,只娶妻,不纳妾,不收通房,不与李氏族人通婚。 但是他姓李,这一条,就入不了东来园求亲的门槛了。 云明熠那是猪油蒙了心,只顾着阿谀奉承,都忘了哪跟哪,瞎许诺。 花倾落提着两个食盒,晃晃悠悠地往隐华阁走去。 这种食盒,不好独食,得众人同享,方得其滋味。 花倾落走才走了几步,又听见门口有人来访。 昌海开的门,来的是颐园二小姐身边的丫鬟若莱。 若莱恭敬地向昌海递过一个果篮子,又递上了一个木匣子,看着是珍品阁里出来的东西。 昌海犹豫了下,还是笑笑地都接了过来,请若莱到园子里喝茶。 若莱浅笑了下,“二小姐还有事交代,我就不入园子了,改日再来叨扰。” “这样,我就不留姑娘了,还请姑娘稍等我下。”昌海嘱咐了句,提着果篮和木匣子往里面走。 昌海将果篮和木匣子转交给安桃。 安桃入厨房挑了几样精致的点心,又去库房里取了个盒子出来,一并交给昌海。 昌海提着安桃给的两个木匣子,有礼有节地递给了若莱。 若莱怔了怔,来东来园送东西,已经有好几回了,这是头一回,东来园有回礼。 若莱高高兴兴地接过木匣子,向昌海欠了欠身,方欢欢喜喜地回颐园去。 花倾落半眯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门口的一幕。 显然,没有云凌霄的授意,东来园,谁都不愿意收颐园送来的东西。 这礼尚往来,你浓我浓的姐妹情谊,看着怎么那么起鸡皮疙瘩呢!! 就云凌霄那气度,当时火烧落兮阁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227 你浓我浓(2) 花倾落将食盒在隐华轩放下,捡了两个温热的水晶饺子扔嘴里,就往流云里跑。 花倾落一点也不担心,云凌霄让云润霖吃了去。 云润霖虽然心术不正,但毕竟是拘束于闺阁里的小姐,哪里是云凌霄那野丫头的对手。 只是,李长空刚才提了一句,他爹跟云明熠提了云凌霄的亲事。 颐园和东来园又莫名的升温了起来,自然是有云泽英传承了如夙法阵的缘由。 可云凌霄的态度,过于让人匪夷所思。 事有蹊跷,必有妖。 花倾落不怕李长空有心思,李长空心思再深,入不了东来园的眼。 可他怕云凌霄有坏心思,她若是起了什么坏心思,东来园怕是没一个能拦得住她。 他守在北冥国东来园,若是把人给守丢了。 他五哥绝对不止扒了他的皮。 花倾落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还是赶紧地往流云里去瞧瞧情况。 刚入流云里的院子,就看见安可从颐园丫鬟送来的木匣子里取出一见衣裙。 素水轻纱做的衣裙。 素水轻纱,是北冥国上等的料子。 北冥国夏季炎热,这素水轻纱,轻盈透气却不透肌,无须层层叠叠地裹了一身的衣料闷人。 安可手上的衣裙,是水青色的,犹如新出水的绿茵之色,在这夏日里,看着甚是清凉舒服。 款式简约,不失风雅,倒是很符合云凌霄一惯简约的作风。 衣裙选的,很是用心。 “大小姐,这是颐园那边送来的,我收去库房吧。”安可撇了撇嘴,说道。 “不必了,就挂屏风上吧,也不必愁明日的风雅会穿什么了。”云凌霄已经换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衣裙,躺在太师椅上看书。 南海国的冰丝白锦。 皇家御用的锦缎,寻常人家,一般是高高挂起,到了大场合才穿出来的。 还愁明日穿什么?她身上的这身,穿出去,那是要惊艳了人的眼球的! 清凉,奢华! 岂是素水轻纱能比的! 还说她低调好呢,还是说她没眼光好呢! 人家是做撑场面的衣裳,她当成闺阁衣裙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南海国皇家的公主呢! 花倾落忍不住咂了砸舌头,声音让安可听了。 安可恭恭敬敬地将花倾落请了进来,又给他上了一盏冰凉的果盏。 花倾落看着果盏,惊呆了眼。 东来园里没这东西啊,这最嘴刁的丫头,上下宠得,什么都给她弄出来。 这大概是底下哪个丫鬟为了哄她吃饭,新想出来的点子吧。 花倾落饮了一口,冰冰凉的,特别地解暑,忍不住多喝了两口,眼角瞥见安可也给云凌霄上了一盏。 云凌霄顾自闲散地翻着书,待安可退下,才摸了果盏旁边的茶盏送到唇边,饮了两口,又放回去。 花倾落见她不吃果盏,笑了笑。 看来他五哥在她心中也不是全然没个分量的。 一入夏,云凌霄就用冰,用得厉害,没一个敢劝的。 不用冰,她一口吃食都用不下,愁得上下不行,只得顺着她的意思。 如今,倒是愿意不吃着冰镇出来的果盏了。 棋局,也不是完全走败了去。 只是这果盏做得实在好吃,她不吃就浪费了去,花倾落自己去将云凌霄的果盏顺了过来吃。 端起果盏的时候,眼尖地瞧见风雅会的请柬。 这风雅会,每年都会举办一次,是俊男美女施展才艺的机会。 说得白些,就是官贵层面的一个大型相亲现场。 虽说北冥国尚武,可过日子,也不能光是打打杀杀的能耐,什么骑射、诗书、琴棋、绣艺、舞蹈之类的,能加分的,都拿出来遛遛,官贵的主母们自然在心中会评出个甲乙丙丁的,再谋亲事。 往年的风雅会都是在秋高气爽的时候。 今年的,竟是在这炎炎的盛夏,是事出有因的。 今年承办风雅会的是李府的主母楼氏。 楼氏的侄女来了李府客居,楼氏喜欢得要紧,天天地带着她出门逛。 日子久了,大家都看出来楼氏的意思。 可青云城主李啸今日回了李府,却与颐园更亲厚,虽说云润霖落了斑,见不得人,可李城主大仁大义,情深义厚,没有丝毫的嫌弃。 百姓皆赞城主有情有义。 颐园这边也是懂事的,哪能真委屈了未来的少城主,直道愿意姐妹为妻妾一同许配给李长空。 颐园把话说得巧了,姐妹为妻妾,那还是想把正妻的位置给占了。 妻妾,谁为妻谁为妾?云润霖落斑,若为妻,拿不出手,云闰敏是庶女,更拿不出手。 楼氏自家的侄女,是千挑万选的嫡女,岂能为妾? 楼氏心头堵了一口气,却又不愿意与丈夫李啸龃龉,就包揽了今年的风雅会,早早地定在这炎炎的夏日。 她是下了心思,把颐园的两位小姐拉出来在众人面前晒晒,让李啸看清楚,谁家女子更合适做李家的儿媳。 虽然是炎炎夏日,不过是城主夫人的办的,面子是要给的,再加上有定夺未来城主府主母的消息流出,众人纷纷起了兴致。 有想撞一撞运气的。 也有很多看热闹的。 年少的人,总是热情不怕炎日的,后宅的人喜欢八卦,也就不那么畏热了。 听说,回帖的人,比往年不减。 还有人在私底下组了赌局,押谁是李府未来的少夫人,由于城主夫妇各有偏帮,倒是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不过,仗着城主重情义,押云润霖这个丑女的,稍稍长了一点头。 正妻嘛,丑点无所谓,能镇宅就行,寻乐子的,多入门几个美妾不就行了。 后来,不知道谁,见李家少爷日日往东来园送食盒,又将云凌霄列了进去,不少人押了码,后来又听闻,东来园一直未回帖,又冷门了下来。 花倾落原以为云凌霄是没心思去的。 这么热的天。 这么怕热的人。 连帖子都没回,这回帖的时日,都过了。 可刚才听着云凌霄的意思,又是想去凑个热闹? 花倾落顿时觉得果盏,不清凉了。 三天两头闹,拱得李长空那个傻小子心热乎乎的。 李长空也是傻,是真看不懂,还是装看不懂? 花倾落是故意地打敲。 云凌霄也没有刻意的避讳。 傻子都看得出来,昨晚宁澈和云凌霄是在一起的,云凌霄的嘴角破了皮,别说是哪知公蚊子叮的!! 谁傻谁相信! 228 你浓我浓(3) “你去风雅会?这么热的天,还以为你不去呢!”花倾落拧着眉问道。 眉眼之间,今显他的不乐意。 云凌霄抬眸,眯着眼睛看了花倾落一眼,又传了安可进来。 安可进屋给云凌霄行了个礼,问道:“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让安桃明天一早好好给花公子装扮装扮,装扮得.......”云凌霄学着花倾落拧着眉,思考了会儿,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爷们一点!” 安可让云凌霄一句话逗得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安可拿眼角偷偷地打量了花倾落。 花家的公子长得十分的俊俏,五官比姑娘家还精致,心思细腻得比针眼还细,举止之间,轻柔似水,眉眼含笑,比俊俏的姑娘还动人。 花公子和大小姐共处一地,总是让人有种错觉,两人是不是在投胎之时,在性别上调了个。 安可偷偷地在心里嘀咕着:要将这花公子打扮成俊俏的小姐,倒是挺容易的,打扮成粗狂的爷们,比较费力! 花倾落没好气地瞟了安可一眼,安可吐了吐舌头,对着云凌霄领了命就退出去了。 “我有什么好打扮的?”花倾落对着云凌霄嗔怒道。 云凌霄瞟了花倾落一眼,默默地垂下脑袋,修长的手指翻了一页书,才缓缓说道:“云泽英都要订亲了,你一把年纪了,还没一门亲事的,可见是没爹疼!” 花倾落被云凌霄一把戳中伤口,冷不丁地抽了两口热气。 这女子,眼神过分的毒! “我一爷们,要什么爹疼?很快,我就有娘爱了!你羡慕不来!”花倾落忍不住反击,狠狠地戳了下云凌霄的心窝子。 不戳得她撕心裂肺的疼,对不起他五哥拖着重伤来找她。 丫头片子,一边和他五哥缠绵恩爱,一边拱着李长空,便是要报先祖的仇恨,也不是这么个整法。 再说了,人家李长空,品性不坏,痴心一片,就是运气不好,遇上了这么个没心没肝的腹黑女。 云凌霄愣了一下。 花倾落是实打实地戳到了她的心窝子,若是平时,平时一掌劈掉他半条命去。 可莫名的,今日,听了这话,仿佛也没那么疼。 仿佛,积压了多年的苦水在昨日夜里的眼泪倾泻了去,心里的伤口结了痂,慢慢地愈合了起来。 云凌霄淡淡地垂下眸子,风轻云淡地说道:“嗯,我有姑姑疼,也是一样的。” 嘶~ 花倾落又被戳了一下。 他想拐姑姑回东陵国,奈何姑姑放不下云凌霄。 姑姑再疼他,也不如云凌霄这般的疼。 花倾落觉得自己的胸口疼得厉害,不能再跟云凌霄对话了,他怕多说两句,他要疼死了去。 果盏也不吃了,转身就离去。 “老大不小了,明天睁大眼睛瞧瞧,看看哪家姑娘合你眼神!”云凌霄趴在窗户上,对着气呼呼离去的花倾落喊道。 花倾落一回头,就望见个天真灿漫的小姑娘对着他笑。 花倾落胸口又疼了一下,他想问云凌霄一句:这么一副天真灿漫样骗人,良心不痛吗? 花倾落咬了咬牙,忍住,默默无语,转身离去。 “不是姑娘,就是少年郎,也成!我们思想很开放的,有看中的,只管说!”云凌霄忽然冲着远去的身影喊了一声。 花倾落一听,脚让花田里的野藤曼绊了一下,直接摔落到花田里去,惊起翩跹蝴蝶一片。 流云里的窗户边上笑声银银。 花倾落艰难地从花田里爬起来,抚了抚胸口,不断地安慰自己说道,“冷静,冷静,你是要拐走人家姑姑回去当娘的人,一点恶趣而已,一点恶趣而已.......” 花倾落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快步走出小丘林。 出了林子的瞬间,花倾落歇斯底里地抖了抖身子,仿佛云凌霄的话在他身上贴了什么恶味标签,他要尽数抖落了一般。 云泽熊刚好过来给姑姑送他母亲做的酸梅汤,见到花倾落的模样,深表同情地望了他两眼。 云泽熊本来想就此别过的,走了两步,还是于心不忍地走了回来,拍了拍花倾落的肩膀,好心地提醒道: “哥,那魔头心情不好的时候,见到她避开走,更别送上门去找虐.......” “她心情不好?你没见她笑成那副德性.......”花倾落一脸黑线地说道。 刚才是谁趴在窗户上,笑得花枝乱颤的! 花倾落简直就想脏话骂出口,想想,云泽熊还是个纯朴的小男娃,还是嘴上留德,把脏话收肚子里。 云泽熊看着花倾落气急败坏、打落牙齿吞肚子里的模样,好心地提醒道: “打她一进东来园,谁看不出她心情不好?就我哥,他本来拿着一本书,想找她的,一见她神色不对,照面都不想跟她打一个,就折身回隐华轩去了。就连之南都不出来蹦哒了,也就你往她跟前凑,找虐!” 花倾落听得一愣一愣的,琼宇人称少年万花筒的他,这么没眼色? 一大早的,心情不好? 舍不得他五哥? 花倾落让这个念头猛地吓了一跳。 又不由地眯起眼睛。 倒也不是铁石心肠,还知道念着人家了。 既然念着人家,何不索性一道去了东陵国? 尽是爱折腾的人! 还连累他没了拐明曲姑姑去东陵国的由头。 见过难搞的,没见过这么难搞的! 明明动心又动情了,还得吊着人家,都不知道她在矫情些什么! 都说西寞国的女子彪悍,在花倾落看来,就没一个能抵得上云凌霄的。 明明都是云家一脉相承,怎么他的明曲姑姑就那么人美心善、慈爱温柔呢! 他是没爹爱,等他把她姑姑拐去东陵国了,他就有娘疼了! 花倾落这么一想,顿时心里平衡了,美滋滋地跟着云泽熊去云梦楼送酸梅汤。 花倾落和云泽熊刚入云梦楼二楼,远远地就看见云明曲脸色苍白地干呕了两下,仿佛是要吐酸水,看见他们二人的瞬间,强压了下去,又端了一个盏碗喝了什么两口。。 一走近,花倾落就闻到了一股陈皮的味道。 229 你浓我浓(4) 云泽雄见状,忍不住地唠叨了花倾落起来,“哥,姑姑这样厌厌不思茶饭,也有些日子了,你不是医术很好吗?怎么还没帮姑姑调理好身子?” 花倾落的眼角忍不住泛起了微微的笑意,刚要顺着云泽雄的话,给云明曲请平安脉。 云明曲缓缓地垂下手,收入广袖中,浅笑道:“不过是夏日暑气重了些,我身子初愈,你姐姐不肯让我用冰的缘故吧了,过些日子,凉快下来就好了!” 花倾落一听到“用冰”二字,眼皮子猛地跳了一下。 云凌霄不肯让明曲姑姑用冰? 算她有良心! 花倾落对云凌霄恶意整蛊的不快,顿时消解了大半。 云泽雄倒是不满意地嘀咕了起来,“我姐,就是严重的双标,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自己用冰用得厉害,还不让您用冰了。” 花倾落一听,就不乐意了。 哪能让这愣小子哄得姑姑用冰了,那还得了? “你姐也不用冰了,我刚在流云里见她不吃冰镇的果盏了。暑热,可用冰桶解,不可贪凉食冰,否则容易积疾成灶。”花倾落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完,又赶紧地,将冰桶微微地往云明曲受风的方向移了移,往远了移走。 花倾落刚移了冰桶,又见昌海带着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箱子进来。 昌海给云明曲行了礼方仔细说道:“大小姐早前画了图纸,让人去造了风轮水车,给各屋子各送了一个。” 昌海让小厮将箱子打开,抬了一个木架结构出来,看着是乡间的水车,缩小化,架在一个大水缸上。 水车轮子中间,圈养了一只白鼠妖兽。 白鼠妖兽一给逗弄了下,就跑了起来,水缸里的水让水轮上带的勺子打了起来,滚了一个圈,又哗哗地落下。 窗口的风一吹,凉凉的水汽吹了进来,倒是没有冰桶那般的寒凉。 这玩意,看得花倾落拍手称妙。 冰桶寒气霸道,吹久了,肌肤入了寒气,一走开,受了暑气,反而容易体感温差过大而落疾。 他的明曲姑姑,现在可娇贵着呢!一点病气,他都不想让她沾惹上。 还是云凌霄鬼心思多,她的脑子,不用在腹黑算计人身上,用在照顾人上,还是非常的讨喜的。 这下子,花倾落被整蛊的不快,悉数散尽了去。 花倾落也不着急着给云明曲请平安脉了,让云泽雄放下酸梅汤,就拉着他去隐华阁吃酒去。 到了隐华阁,花倾落才发现,云泽英和之南都在隐华阁一起吃酒解闷,谁也不出门,连晚饭都不去吃了。 这才知道,原来云泽雄去云梦楼,那也是让云泽英这坑弟的家伙打发出去好心提醒他的。 顿时,花倾落感动得俊眼氤氲。 果然,当家还是云泽英靠谱。 还知道顾着他这个表哥。 于是,四个难兄难弟一起在隐华轩里宅了一整天,吃酒玩乐的。 ....... 第二天,一大早的,安桃带了两个丫鬟过来,把花倾落从榻上请了起来,仔细仔细地装扮了起来。 虽说,花倾落也是世家公子,但他从小给宁澈当跟班,伺候人的时候,比被伺候的时候还多。 睡得迷迷糊糊的,让安桃给吓了一跳,满心的拒绝,结果还是让安桃指挥着两个丫鬟给请了起来。 这下,花倾落扎扎实实地感受到东来园大小姐的分量了。 因着云凌霄下了命,安桃死活不给花倾落穿明曲姑姑给他做的浅蓝色袍子,逼着他穿了一身墨绿色的冰丝柔锦。 花倾落从小到大,他大伯母都是把他往俊俏的少年郎里打扮,就从来没穿过这么沉闷的颜色。 再说了,他原原本本就是一个开朗的阳光少年,哪里受得了这么沉闷的颜色? 再过个十年,他都未必穿的颜色,让两个丫鬟套身上了。 衣袍刚上身,安可又来了,给他束发。 安可将他鬓边的两缕发丝全收拢了去,悉数挽起,在发顶扣了一个威武的玄色发冠。 又不知道从那里摸处了描眉笔,生生地将他的秀眉往粗里画,几乎要赶上云泽英的剑眉去。 经过一阵捣腾,花倾落才让安桃领去流云里复命。 云凌霄一台眸,原本俊秀的少年变成了个粗狂的男子,只是搭配上那秀气秀气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 云凌霄笑弯了腰。 花倾落抓空子赶紧地溜出了流云里。 他才不要这副鬼样子陪她去风雅会丢人呢! 花倾落走了几步,又听到窗口传来戏虐的声音,“你若不去,我让安桃给挑几个上眼的姑娘和少年郎,给你描了画像带回来。” 花倾落经过一回戏耍,已经迅速调整好心态,头也不回地扬声回道:“你随意!” 安桃忍不住笑了好一会儿,才伺候着云凌霄换装。 云凌霄穿的是云润霖送的水青色素水轻纱裙,安可想给她挽个凌云髻,让安桃给阻了。 安桃笑笑道:“咱们大小姐貌美如仙,还是云鬓千千结最为合适小姐。” 安可一转念,今年的风雅会,主要是定夺李府未来儿媳,一些闲来瞎闹腾的货,还将她家大小姐的名字放到了赌局里去了。今日若是打扮得出挑了,那些个闲人,难免要误会了去。 于是,安可给云凌霄挽了个云鬓千千结,只是在云鬓里零散的插了个圆润的珍珠,不叫旁人低看了去。 安桃看着安可的心思,只是抿嘴偷笑。 她家大小姐,便是素装而去,也没人敢小瞧了她的颜色去。别说,她惊为天人的容颜,便是七分相似如夙神这点,旁人都会让着她几分。 青云城,大多数人,是不太愿意亵渎了如夙神的。 可不,惯得大小姐前阵子日里夜里的流连酒楼子,也没人管得住她。 貌美如神,嗜酒好酿,武道惊人,吓退了不少良家公子。 宁家的公子回了东陵国,李家的少爷看不上,林家的公子配了人...... 东来园的大少爷眼看定亲在即。。 也就安可还傲娇着,底下人,哪个不是操碎了心。 230 你浓我浓(5) 安桃和安可陪着云凌霄一起前往风雅会。 今年的风雅会安排得巧,在桃花庵上。 桃花庵原是座山,不知道哪一代的人,建了一个庵堂,出家为尼的女子,在里面供奉佛祖,后人又将一些未出阁或离异的女子牌位寄放在庵里供奉。 据说,几百年前,有个男子心慕而不得的女子去世了,女子不愿葬夫家,又不愿回娘家,男子便将她葬在桃花庵的山顶,又满山地种了桃花陪伴她的芳魂。 女子的婚姻仿佛是不大如意的一段凄凉故事,但世人更愿意记住这个葬她的男子的一片痴心。 任凭谁,不论是青春年少的闺阁女子,还是相夫教子的后宅妇人,谁都想要这样一片痴情。 几百年下来,慢慢的,桃花庵成了后宅妇人们祈求情路顺利、家宅安宁的圣地。 每年春季,桃花盛开,满山粉红灼灼,吸引了不少人踏春,也成就了不少的故事。 美好的邂逅。 不论是否成就了姻缘,总归是人门心里深深的记忆。 桃花庵,成了许多人共同的记忆。 当然,不一定每个人的记忆力都是美好的场景。 比如李氏。 李氏嫁给云明熠,如此让楼氏压了一头,她自己深究了下,便是当年桃花庵踏春,凌氏忽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生生压了她一头。 向来高傲的城主家的小姐,头一次在美貌上被人压了一头。 压了她一头的,还是个产女数月的妇人。 那一份不甘心,让她下了狠心去纠缠云明熠,风魔了一般,连墨无言那样的男子的求亲都拒绝了。 一想道这里,李氏的心就在滴血。 墨无言,那样伟岸的男子。 当年,他的一片痴情,她拒了。 现在,她的一片痴情,误睡了。 一想到她误睡了个下人,连云明熠都不如的云丙,李氏的心中就泛起一阵阵的恶心。 站在李氏旁边的孙姨娘赶紧地扶了下李氏,关切地问道:“夫人,可还好?” 李氏冷漠了推开孙姨娘的手。 云闰敏近来好志气,果断地处置了红叶和张好德,断了她的臂膀王嬷嬷,几乎掌握了颐园后宅的主事权。 一个庶女,踩着她的润霖落斑,把自己往矜贵的大家小姐里抬。 今日出门,云闰敏是做足了颐园滴小姐的派头,来争李府未来儿媳的位置的。 李氏又怎么会对孙姨娘有好气呢! 孙姨娘面上悻悻的,心里看着李氏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心里得意地很。 虽说李啸中意自己的血亲的外甥女,可楼氏和李家少爷当真能接受一个丑女当家么?一个运转,若有争执不下,她的女儿云闰敏便是最好的折中人选。 花落谁家,且不一定呢! 再说了,便是让云润霖当了少夫人,丑陋无颜色,哪能挽得住男人的心?挽不住男人的心,何来的子嗣?没有子嗣,当家的位置,迟早都是要让出来的。 她的闰敏聪慧,连颐园的主事权都能为她争来,何愁拉不下一个丑女? 孙姨娘越想越得意,只是面上不敢显露出来,但嘴角的笑意还是流泻了一两分。 恰巧,李府的马车停了下来。 马车上,一个桃红色衣裙的少女,扶着楼氏缓缓地下了马车。 少女,眉眼弯弯,眸光流转,配上一袭粉色的衣裙,让人想起三月里满树的桃花。 楼氏和孙姨娘同时不痛快地抿了抿唇。 少女则温婉有理地向着她们二人行了礼,“月眉见过云夫人、孙姨娘。” 楼月眉,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只请安,旁的话,也不多说。 这样的场合,多说无益。 楼氏十分满意地抓了楼月眉过来,慈爱地为她扶好鬓边的桃花步摇。 “楼家小姐的长得好声俊俏,让人想起三月里的桃花.......” 孙姨娘的强压着心里的酸气,扯起笑容赞了楼月眉两句。 毕竟是女儿未来的婆婆,胳膊就不过大腿,再不快,也不能将关系弄僵了去。 这点,孙姨娘比李氏明白,也低得下去姿态。 只是,话音刚落。 只见旁边的一辆马车上,款款下来了一个少女。 少女穿的是一袭素色的素水轻纱,水青的,娇俏的脸,狐眼弯弯,媚而不妖,气质如仙,自带芳华贵气,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明明是水青色的纱裙,却将白里透粉的脸蛋沉得越加的娇俏。 那娇俏的小脸蛋,让人不自觉地想起三月里的桃花。 同样娇俏如桃花灼灼,却又是不一样的。 楼月眉,是一身粉衣衬得人娇俏。 兰媚儿,是娇俏的颜容之气脱尘而出。 这样的两人立在一处地,孙姨娘这样的一句赞,顿时成了一句打脸楼月眉的话。 楼月媚轻轻地抿了抿唇,眼底的笑意散得一干二净。 楼氏让眼前的少女看呆了眼。 只是一眼,楼氏便觉得此女是时间难得的佳人,芳华胜桃花,气质内敛而矜贵,举手投足间,无不流露着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贵气。 一下马车,不似旁的少女,或看景色或看俊俏的人。 少女的眼神,一下子被山门口的一块巨石上的三个字“桃花庵”给吸引住了。 眼神灼灼,流露着品鉴的意味。 旁人不大清楚,李氏是知道的。 这块巨石上“桃花庵”三字,是银柳墨山人两年前留下的。 银柳墨山人的作品,不论以何种方式呈现,一般首现都是在珍品阁的拍卖会上。 两年前,桃花庵山顶上添了一座衣冠冢,林生钱以作功德的名义,添了这块石头。 传闻,山顶的衣冠冢是银柳墨山人爱妻的。 又是一段佳偶缠绵的故事。 因着银柳墨山人名气太大,怕扰了其爱妻的清净,故而是不外漏的消息。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三个字是青云城读书人里公开的秘密,也是眼光才华的鉴石。 只是一眼,楼氏就判定,女此,腹中有墨。 如此有貌、有才、矜贵、低调的女子,简直符合了楼氏心中对儿媳妇所有的标准。。 唯有这样的女子,才是她一手培养的儿子的最佳良配。 231 你浓我浓(6) 青云城竟然有这样的少女。 年岁与她儿长空相当的匹配。 楼氏心动,松开楼月眉的手,放下城主夫人的姿态,主动向着兰媚儿招呼道:“这位姑娘,一看就是爱好字画的人,看着石上的字,都移不开眼了。” 李氏、孙姨娘、楼月眉,顿时脸僵住了。 兰媚儿回身,见是楼氏,轻轻地欠了欠身,“李夫人安好!” 一听就是认得楼氏的身份。 知道她是城主夫人,眼里没有半点谄媚高攀之意,不卑不亢,远近亲疏,行礼拿捏得当,一看就是见识过大场合的。 声线和举止,让人舒服得如沐春风。 “小姐.......”丽盈向着兰媚儿招呼了一声以示。 兰媚儿眼角瞥间另外三人尴尬而僵硬的神色,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想离去。 楼氏哪肯就此让她离去。 难得遇上心中无可挑剔的儿媳人选,哪能连哪一家的大家闺秀都不知道,就让她走了。 “小姐喜爱这石上的字,我家中有一把玉扇,扇面正是挥字之人所做的画,不知道小姐可敢兴趣?”楼氏心中一急,直接扔出玉扇做诱饵。 气吞昆仑图? 兰媚儿心中一动,停下脚步,眼光灼灼地望着楼氏。 楼氏心中大悦,果然是腹中有华的女子。 楼氏遣了身边的丫鬟去马车中取玉扇。 李长空的玉扇送去修护,又换了个月白色的千千结扇穗,近来一直放在一个乌木匣子,时不时打开出来看,并不把玩,仿佛是生怕亵渎了去。 今日出门,不见他带出门,李氏以为是他遗漏了去,就顺便帮他带了出来。 她的儿子温润尔雅,与玉扇相得益彰,手握玉扇,更显气质,所以她特意带了出来。 不想,今日,竟然得遇佳人。 天赐良缘! 楼氏心中大喜。 此时,又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一个少女倏的一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后面跟着两个焦急的丫鬟,赶紧地下了马车,帮她顺了顺衣裙。 安可刚帮云凌霄顺好了衣裙,一抬眸就看见了不远处一个仙子般的少女。 水青色的素水轻纱衣裙。 撞衫了? 还是个貌美的少女! 安可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恶气。 就知道颐园里的那个二小姐,不安好心。 平白无故地送贵重的衣裙过来,不过是要落她家大小姐的脸面。 安可撅起嘴皮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兰媚儿,仿佛要把她看扁到土里去。 赶马车的云三拴好马车,走了过来,躬身向着兰媚儿行了个礼,又向着丽盈点了点头。 安可一惊,这是认识? 果然。 那美人轻笑了两声,幽默地说道:“撞衫了,谁丑谁尴尬!” 她家大小姐朗朗地笑了两声,嘴角挂着少年一般的爽朗,帅气地说道:“我又不丑,我可不尴尬!” 那美人听了,不恼,笑地更欢了,“我也不尴尬!” 顿时,安可觉得,她家小姐被比了下去。 她家小姐,邪气太重,一看就不是良家少女的形象,更像个风流的少年郎。 对面的美人,容颜姣好、幽默风趣、举止温润,莫名的,就是让人起不来气。 就世人选媳妇的标准,她家大小姐完败,对面的美人,完胜! 安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银......”丽盈刚吐了个字,脑子一转,就换了个称呼,“云大小姐,怎么来了?” “帮花倾落看一看青云城的良家女子!”云凌霄淡淡地笑道。 云凌霄的话一出,眼尖地看到兰媚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的冷光,很快又恢复如常。 “你家小姐呢?”云凌霄笑问道。 “自然是来看俊俏的少年郎!”兰媚儿娇笑道。 话是一般小姐不会轻易说出口的话,可从兰媚儿的口中说出来,带着一股玩笑的俏皮和纯真,没有一丝的污浊之气。 听得云凌霄都忍不住笑了几声。 莫名的,云凌霄的声音里有几分宠溺的味道。 就连安桃都听得一脸的黑线。 一个女子宠溺另一个女子。 这让人难以往正常里想。 安桃使了个眼色,安可立即扯了扯她家大小姐的衣袖,示意她见好就收。 正在这时候,楼氏的丫鬟取来了装着玉扇的木匣子。 楼氏打开木匣子,亲自将玉扇送到兰媚儿面前,笑道:“宝物赠知音,还望小姐不嫌弃。” 兰媚儿看着木匣子里的玉扇,目光闪闪。 只是一眼,看到扇骨,她就知道是气吞昆仑玉扇。 兰媚儿刚要伸手去接,忽然木匣子让一只男子的手夺走了。 兰媚儿抬眸一看,夺走木匣子的是一个书香气息浓郁的美男子,正是今日风雅会的男主角。 李长空。 楼氏尴尬地对着兰媚儿笑了笑,“这是我儿,李长空。” 说完,楼氏又转身对着李长空说道:“空儿,这位小姐与我有缘,我想将这把玉扇赠给这位小姐。” 李长空握着木匣子,眼睛一转不转地望着不远处的云凌霄。 不见她回帖,他以为她不来了。 终究,她还是来了。 李长空的眼睛里泛着闪闪的光泽,眼尾悄悄地漾着笑意。 “母亲,此扇,我已经送人了,不能赠给这位小姐。她既然与母亲有善缘,来日我再寻宝物送给这位小姐。”李长空心情良好地说道。 楼氏心中一怒,却不能发于颜容之上。 眼前活脱脱的一色香味俱全的良家女子,不入他的眼,魂全然让东来园的妖女勾了去。 楼氏承认,云凌霄容颜姣好,为人聪慧,只是聪慧得过分了,不安分,非她儿子能驾驭! 更何况,她分明能看出,云凌霄于她儿无心,却屡次在轻飘游离之间,就将她儿子的魂魄勾走。 更甚的是,几次接触下来,莫名的,她觉得云凌霄居心叵测,似有所图。 这样的女子,绝非她儿子的良配。 楼氏咬了咬牙,刚要说什么,就见她儿子李长空,拿着木匣子,痴痴地走到云凌霄的面前,将木匣子呈给了云凌霄。 她儿子面带红晕地说道:“凌霄妹妹,扇穗已经换好,玉扇送你.......” 云凌霄漂亮的眼睛微微地瞟了一眼木匣子里的玉扇,果然已经换了月白色的千千结,与玉扇很是相称,与她鬓里的千千结,也很相称。 云凌霄抬眸看了一眼楼氏。 楼氏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云凌霄又看了一眼李氏和孙姨娘,她们的脸也黑地跟锅底似的。 桃色衣裙的少女,脸上挂着笑容,笑得有点僵硬。。 兰媚儿原本笑盈盈的小脸,在玉扇被抢走的瞬间,暗淡了下来,在玉扇送到她眼前的瞬间,又亮了起来。 232 你浓我浓(7) 云凌霄多望了兰媚儿一眼,又看了看匣子里的玉扇,最终还是将玉扇收了下来。 云凌霄直接将手伸到木匣子里取了玉扇出来。 玉山经过保养,越发的温润光泽,扇穗与云凌霄的云鬓千千结十分的相称。 李长空看得眼睛发亮。 她来了风雅会,她收了玉扇...... 楼氏看着自己的儿子殷勤得模样,云凌霄一接扇子,她儿子一副与有荣焉的神情,一口老血堵在心口。 楼氏听到云凌霄浅浅一声笑语,“多谢!” 楼氏心中滴血,玉扇乃银柳墨山人作品中的上品,有市无价! 云凌霄便这么浅笑地收了。 若是给她未来的儿媳,也就罢了。 给云凌霄,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儿子已经当众送出去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云凌霄一声道谢,李长空的魂飞了一半。 楼氏无奈地怒瞟了一眼李长空,眼尾无意间一扫,扫见云凌霄纤纤素手净空一甩,玉扇唰地一声打开。 气吞昆仑图,一览无遗。 忽而,持扇素手净空一扇,忽现幻境。 一瞬间,桃花庵仿佛春时满山灼灼桃花盛开。 仿佛时光倒流回了当年初遇的场景。 云凌霄幻化成年少的白衣公子哥,手持玉扇赏花。 春风略过,吹起了一阵桃花雨。 兰媚儿幻化而青衣少女,款款走到云凌霄的面前,从广袖里摸出一沓银票,浅笑问道:“这位公子,可否将你手中的玉扇卖给我?” 白衣公子云凌霄素手将玉扇一收,淡然回道:“不卖!” 兰媚儿冷不丁的一怔,气上心头。 初遇不卖,而今又不卖,刚才看云凌霄那眼神,明明就是为她收下这玉扇的,成心逗她呢! 兰媚儿怒瞟了云凌霄一眼,转身正要离去。 忽然,玉手让玉扇给抵住了。 兰媚儿嗔怒的美眸微侧。 白衣公子云凌霄笑道:“卖,是不卖的,送,还是可以送的!” 兰媚儿媚眼娇笑,接过云凌霄手中的玉扇,十分爱惜地抚了抚扇面,又玉手一合,将气吞昆仑图合了起来。 瞬间,幻境退去。 又是盛夏的桃花庵。 又是一对水青色的素水轻纱少女。 “想不到这玉扇还是带幻术的法器,果然是不同一般。”兰媚儿娇笑道。 笑声浅浅,却是打从心里发出来的欢笑声,直让人酥了去。 安桃看得越加地无语了。 不知道怎的,她的脑子里忽然浮现了当初颐园大少爷云泽英嫖妓的传闻。 安桃总以为是清丽庭的姑娘找错了地方弄错了人。 如今看着她家大小姐挑逗美人的手法,那眼神、那言语、那手势,熟练得....... 清丽庭的姑娘大约果真是找错了人,却没找错地方。 八成,招惹了那清丽庭紫苏姑娘的,是眼前的这位大小姐,而非她家沉稳的大少爷。 安桃默默垂下脑袋。 没眼看啊! 她家大小姐,倒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全然不当一回事。 云凌霄忽然转身向着身旁的李长空问道:“我将玉扇转赠知音?你可介意?” 安桃不由地替李府的少爷无奈。 这都转赠出去了,还来问介意不介意的....... 不料,李府的少爷,浑然未有一丝的不悦,笑道:“玉扇既然已经赠给了凌霄妹妹,自然是随妹妹处置了。” 安桃差点都听不下去了。 合着让她家小姐吊了几日,她家小姐今日能来,已经让李府的大少爷欢喜得什么都不成问题了。 痴情如此,又是个品行纯良的男子,若非是李府纷杂,却是个良人。 可惜了去。 云凌霄浅笑,正要往桃花庵上走,耳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尖锐的声音,“大小姐,未有回帖,今日又来参加风雅会,是否合了风雅会的规矩呢?” 云凌霄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一个丫鬟,有点眼熟,记不得名字,依稀记得是大房那边的丫鬟。 “如蜜,大姐姐向来不受拘束惯了,不过是回帖这等小事罢了,也是你能拿出来碎嘴的?”如蜜身边的云闰敏威仪地喝道,俨然一副颐园嫡出小姐的气派。 如蜜让云闰敏喝了一声,抿嘴悄然退到一旁,却没有一丝的赧色。 安可一瞧,就是让云闰敏指使出来,故意下她家大小姐的脸面的。 这颐园的两位小姐,一如既往的,一个个的爱给人使绊子。 安可瞧不过去,要出来怼两句,让安桃扯住了。 安桃给安可使了使眼色,安可这才望了望她家大小姐。 只见她家大小姐,风轻云淡地问道:“还要回帖子吗?瞧我这记性!这段子喝酒喝迷糊了,什么都没记住!” 云凌霄倒是说得坦荡,一点也不遮掩,也没必要遮掩,就她前阵子天天满青云城酒楼子喝得醉熏熏的模样,谁人不知道东来园的大小姐是个爱喝酒的醉鬼,好看得醉鬼! “规矩都是拘束旁人的,哪能拘束我们家的大小姐啊!”孙姨娘笑道。 孙姨娘的话,显然是说给楼氏听的。 哪个婆家喜欢不受约束的儿媳?! 不过是见李长空紧张云凌霄,借力打力罢了! 云凌霄倒也不在乎楼氏的态度,只是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冲着李长空无辜地问道: “如何是好?我们可还能参加风雅会?我可答应了花倾落为他挑几个好的描画像呢!” 李长空见到云凌霄一副愁态,心瞬间都化了,“不过是些虚礼罢了,妹妹的位置,我一早让人备下了。妹妹随我来!” 云凌霄一双漂亮的眼睛朝着众人眨了眨,就随着李长空入桃花庵去了。 安桃和安可,赶紧地跟了上去。 兰媚儿大方地向着楼氏行了礼,握着玉扇,也入桃花庵去了。 兰媚儿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人骂了一句,“妖女,活脱脱的,就是一个狐狸精!胡乱地勾搭,败坏门风!” 兰媚儿并未回头,也听出了,那是李氏不愤的声音,嘴角勾起了一抹的讽笑。 丽盈见了,心领神会,头也不回,对着兰媚儿说笑道: “败坏门风?若非这风雅会,我还当云大小姐勾搭了个已婚之妇了呢,才当得起她生父继室的一句败坏门风!”。 兰媚儿纯净的声线笑了两声,不语,款款离去。 233 你浓我浓(8) 丽盈的话说得轻飘飘的。 瞬间,李氏的脸色又黑又红的。 李氏旁边的孙姨娘和云闰敏嘴角悄悄地扬起微微的弧度。 楼氏则偏过脑袋不看李氏。 当年,李氏是如何当上云明熠的继室,楼氏是清楚得很,早前觉得云润霖好,觉着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不至于错到哪里去了。 自从她觉得云润霖配不上她的儿子,李氏当年所做的事,就令她格外地不齿,心里总是越不过去。 对楼氏而言,刚才的少女是最好的人选,其次便是楼月眉。 可她的夫君李啸却执意于与云家亲上亲。 亲上亲,若是由她的长乐配了那云泽英,她倒是乐见其成。 云泽英,一看就是稳重而上进的孩子,可惜让苏家的姑娘捷足先登了去。 楼氏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往桃花庵里去。 楼月眉,不动声色,悄悄地跟了上去,依旧亲昵地挽着她姑母的手。 楼氏微微地侧眸看了看她的侄女,这个侄女从小就对她的儿子死心塌地的。 楼家是礼仪之家,养得姑娘也十分的有教养,便是她临时高看了旁人一眼,也十分地识大体,不哭不闹,不拈酸吃醋的。 哪里像云家的女儿,大的乖戾邪气,二的心机深又丑陋,三的身份卑微又自以为是。 父子两,不知道是中了什么迷魂药。 楼氏和楼月眉一走,李氏和孙姨娘母女也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云闰敏已经不再是当日备受打压的庶女了。 今日,她穿得一身红装,几乎接近正室的正红色了,仿佛要压人一筹似的。 看得李氏刺眼。 她的润霖落斑,是不会来的了,只能让这个庶女嚣张了去。 李氏让丫鬟绿茵陪着入了桃花庵,走了一段路,让下人引着往水榭台走去。 水榭台建在一个湖上。 湖面上的种满了亭亭玉立的芙蓉,好看得很。 来风雅会的人很多,能上水榭台的人却是有限的。 有身份有地位,方能有一席之地。 李氏作为城主之妹,自然是有一席之地的,只是不如往年的,安排在显眼的位置。 没有云润霖的陪伴,李氏也不大想在显眼的位置,也就作罢。 李氏扫了一眼,孙姨娘和云闰敏也上了台子,位置不大显眼。 适才楼氏新看中的女子,也在台子上,却没有亲长的陪伴,让人看不明白所以然。 座位是先前就排好的,能上台子的,基本在青云城也是举足轻重的,却看不出她是哪家的小姐。 李氏对面的座位,有一个颇为显眼的位置,是空着的,扫了一眼,不见云凌霄,心下明白,那大约是李长空留给云凌霄的位子。 很快,风雅会开始了,各家的才子佳人,各展才艺,热闹得很。 水榭台子上,俊男美女,水流似的,过了几波,仍不见云凌霄入座。 李长空有些心急了,悄悄地退出了水榭台子,四处打听了云凌霄的去处。 问了好几个下人,才知道,原来,云凌霄去了桃花庵的山顶。 李长空卷风而上,飘然落在桃花庵山顶,只见一个水青色的少女手里提着一个酒壶子,对着一座衣冠冢饮酒。 “凌霄妹妹.......”李长空一眼就认出了云凌霄。 云凌霄喝得有几分醉意,回眸望着李长空微微一笑。 李长空莫名的,心里一揪,明明是美眸微笑,却让人觉得她的眉宇间锁着深深的寂寥。 人人只道她乖戾邪气,他却觉得她的身上有许多的无奈和落寞,让他想为她撑起一片无忧的晴空。 “是你啊!”云凌霄眯着醉眼,素手一扬,从一棵树底下破土飞出一瓶佳酿,落在她的手上。 云凌霄不拘小节地将酒瓶子在素水轻纱裙摆上蹭了蹭,蹭掉了酒瓶上的泥土,才将酒递向李长空,问道:“十年的桃花酿,你喝吗?” 十年的桃花酿? 她素手一扬,酒破土而出。 这是十年前她埋下的酒? 云凌霄见李长空怔怔的,几个歪歪扭扭的步伐就迈到李长空的身边,把酒瓶子塞在他的手心里,蛊惑道:“尝尝,我娘酿的,可好喝了!” 她娘酿的酒? 李长空瞬间明白了她眉宇间紧锁的愁了,忽然心里不是滋味。 云凌霄半倚着一棵大树,几口咕噜咕噜地,就将自己酒瓶子里的酒喝完了,拧着眉,摇了摇酒瓶子,确认是空了,才将就瓶子随手就扔了出去。 酒入愁肠易醉人。 云凌霄感觉脑子有点懵懵的,想睡觉,就直接卷风飞上树,卧在树上入睡了去。 李长空默默地守在树下,手里紧紧地捏着那瓶桃花酿,仿佛手握着的,是人间的珍宝。 “表哥......”一个轻软的女子声音传来。 李长空回头一望,是个头戴帷帽的女子,听着声音,便知道是云润霖。 李长空看着云润霖,不语。 近来,她频繁出入李府,他姑母李吟不知道,可他李长空知道。 “姐姐她喝醉了,我陪着她吧,若是舅母知道你在这里,她更该不高兴了。”云润霖温柔地说道。 李长空抬眸深深地望了云润霖一眼,心里犹豫了下,但还是决定把话,说明白了,“润霖,我心慕凌霄妹妹,一心只想取她为妻。” “我知道.......”云润霖的声音里柔柔弱弱的,暗淡了许多,没有了往日里的娇纵。 “姐姐本性洒脱,若只聘她为妻,怕舅父舅母都是不同意的。但若同聘两平妻,既不委屈了姐姐,也不会与家中亲长相悖。舅母家的月眉姐姐贤良淑德、知书达理,必然也是愿意为平妻的。”云润霖轻声说道。 “那你呢?”李长空问道。 帷帽下的云润霖凄然一笑,“润霖无才无德,若得表哥怜悯,愿为妾室,若表哥嫌弃,愿意守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十几岁的女子,守着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听着让人觉得残忍。 她容貌已残,他若不娶她,只怕此生也只能常伴青灯古佛了。 李长空抿了抿唇,说道:“若凌霄妹妹同意,李府可许容身之地。” 说罢,李长空回身望了望树上睡着的人,握着桃花酿转身下山,往水榭台上去。。 今日的风雅会,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定夺。 234 你浓我浓(9) 李长空回到水榭台,陪着他母亲楼氏又看了好一会儿才子佳人的表演。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长空远远地瞄到云凌霄打了个刚睡醒的呵欠。 粉唇高高得撅了起来,双手随意地打开,像极了一只刚睡醒的猫兽,一双漂亮的眼睛带着初醒的水汽,可爱要要命! 云凌霄的身后跟着两个丫鬟,还有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拾阶而上的时候,云润霖抢先两个丫鬟,扶了了一下云凌霄,“姐姐,仔细脚下。” 云凌霄并未排斥,冲着云润霖浅笑了一下。 云润霖落斑,整个青云城无人不晓,几乎要让人忘却了她去,是近来的风雅会风头将她的名字重新推了出来。 众人以为此次风雅会,她是不会出来了,没想到,竟然头戴帷帽出来了。 “那个是云润霖吧,虽然戴着帷帽,可还是听得出来是她。” “没想到啊,还以为是窝在颐园里不敢出来了,居然来了。” “从美女沦为丑女,她倒也不怕丢人。” “李城主不是力挺她吗?想做未来的少夫人,没容貌,也得要有定力才行。” “都落斑了,还想着当城主少夫人呢!做个妾室,都嫌弃!可怜了英俊潇洒的李少爷!” “李城主真是狠得下心坑儿子啊,这么丑的女子,也逼着儿子要下!” “你懂什么?这叫重情重义!官贵人家本就三妻四妾的,娶回家放着就是了,动不动,还不是李长空说了算。” “也是,娶一屋子的娇妻美妾,也不外乎给这个可怜的女子一个容身之处,好吃好喝养着就是了。” 云凌霄和云润霖一路从人群中走过。 云凌霄耳尖地听到人群中的议论声,一只素手抓了云润霖的手,亲昵地拉着云润霖往水榭台上走。 一台上,就有李府的丫鬟引着二人往预留的位置去。 李长空给云凌霄预留的位置很大,坐下两位小姐,绰绰有余,却塞不下四个人。 安桃很有眼色地拉着安可候在旁边。 云凌霄一坐下,就抓了个果子扔给云润霖,又抓了个果子,送自己的嘴里送。 云凌霄刚咬了一口果子,就看到一个粉衣少女上场显艺。 楼月眉,献的是画艺。 长几,宣纸,笔墨,玉手执笔,轻轻描起。 作画,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为了不让场子冷下来,不知道谁提议了下一个表演,拱了云闰敏出来。 不是争夺少夫人的位置吗? 云凌霄乖戾,云润霖落斑。 目测,与楼月眉,旗鼓相当的,就也一个云闰敏了。 放到一个台子上遛遛,更有趣。 云闰敏是做足了准备的,这段时间是苦炼了琴艺,原本想着云润霖不敢出来的,就想以琴艺献技。 云润霖出来了,云闰敏顿时对琴艺,没有了底气。 毕竟她在云润霖手下过了这么些年,起跑线落后,不是一步两步,是千里之远,岂是一两月能赶上的。 云闰敏果断地换了才艺,献舞。 琴艺不如云润霖,舞蹈动作幅度大,云润霖带帷帽,不敢擅动,压不住她。 云闰敏换了一身舞衣,是西寞女子服饰,没有广袖翩翩,束手袖,束脚腕,英姿煞爽,甚是新奇。 云闰敏向着楼氏欠了欠身,“小女新学了西寞国的《寞旋舞》,浅薄技艺,聊以娱情。我家姐姐,琴艺了得,只是小女面薄,还望夫人为我请我家姐姐抚琴助乐。” 楼氏看着云闰敏,心里只觉得这个庶女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请不动云润霖,借她之势。 只是,这丫头,心机深沉,也过分地不加掩饰了。 《寞旋舞》的乐曲,用的是西寞的寞琴,是立在腰间的琴,琴色与古琴大相迳庭。 用古琴奏西寞乐,这不是为难云润霖吗? 三人同台,月眉才是她心中所选,云氏姐妹同室操戈相向,楼氏倒是喜闻乐见。 最好是琴崩舞塌,一并落色了去。 楼氏转身,向着不远处的云润霖问道:“润霖,你家妹妹想邀请你同台献艺,你可敢竞技?” 楼氏问的是可敢竞技?用的是激将法。 “霖儿不善西寞乐,不如请表哥为她抚琴吧,表哥博文广识,曾学过西寞琴。”云润霖悻悻道。 云闰敏一听,心里乐滋滋的,良人抚琴美人舞,何其美妙而暧昧的景色。 楼氏可不愿意,探过脑袋向着云凌霄问道:“云家善琴,想必云家大小姐,必然能抚西寞曲,你二妹妹推辞了,大小姐可不能再推辞了。大小姐再推辞,可就让老身没脸了。” 楼氏话说得幽默,几分玩笑几分真,让人推却不得。 云闰敏心中偷乐,李长空不抚琴,让云凌霄抚琴也行。 尤记得云凌霄初到青云城,在李府抚琴,曲未起,先断弦。 先落了云凌霄的脸面,再请李长空,一石二鸟。 云凌霄笑笑地看着云闰敏,又看看楼氏,本想说什么,就让云润霖给打断了,“云家善琴,姐姐长年在外,未及我与妹妹常年相伴,心意相通。润霖技艺浅薄,也愿意为妹妹抚琴助兴。” 在旁边候着的安可和安桃面面相觑,她们家大小姐修武道,气力霸道得很,云家善琴,大少爷抚琴,二少爷练琴,却从未见大小姐弄琴过,向来是不善的。 适才见楼氏和云闰敏的态度,更笃定了大小姐不善琴的想法,正是着急的时候,没想云润霖站了出来解围。 真是转性了? 只见云润霖缓缓起身,退去手上的白袖手套,轻轻点开蜜蜡戒指,吐出一家古琴。 古琴在日光下泛着银银光泽,一看就是一把好琴。 此琴,正是云家的玉碎琴。 李府的下人抬来了一张圆凳。 云润霖款款坐下,纤纤细手扶在琴弦上。 琴声悠悠起。 云闰敏身姿舞动。 西寞的《寞旋舞》,轻盈欢快,犹如沙漠里舞动的篝火颤颤。 琴声颤颤挑起,退却一贯悠扬的弦音,化作颤扬声调。 云凌霄半斜坐着,素手时不时地拍着身前的长几,有节奏地助兴,时不时地学着西寞的汉子恰当地喝上几声。 顿时,满满地西寞腔调充满了整个水榭台子。 云闰敏不知不觉地随着琴曲,旋转了起来,越旋越快,越旋越快,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某种魔幻中去,不能自已。 飞快地旋舞,凌空扬起的绦带扬起花一般的弧度,惊艳了众人的眼。 掌声此起彼伏,激发得跳舞的人越发的不能自已。 忽然,琴声和拍几声,绝妙地同时收住,曲乐戛然而止,韵尤在耳。 跳舞的人,却未能料及一般,收不住旋转的舞步,失了乐曲的催动,猛的错乱了步伐,双脚相伴,猛地摔落在地。 曲乐妙收。。 人摔舞败 235 你浓我浓(10) 云润霖说,云凌霄长年养在外,心意不能相通。 可就姐妹三人的配合,一抚琴,一拍几唱喝,一舞蹈,抚琴与拍几唱和相辅相成,浑然成一体,配合默契,而舞蹈却不及。 临收一摔,倒是让人想起舞蹈高潮处,仿佛是受了曲乐的催动,更显乐曲高妙。 “嫡女,便是嫡女,庶女,还是庶女......”不知道哪里响起不大不小的议论声。 “可不是,嫡庶有别,自小的教养就是不一样,岂是一朝便能越过的?” “姨娘底下养出的,自然不同正室所出,上不了台面。”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娃儿会打洞......” 众人堆里的议论声越发的细碎。 云闰敏脸蛋一阵红一阵白的,强撑着让丫鬟如蜜扶了起来,退了下去。 临下场,狠狠地剜了云润霖和云凌霄一眼。 云凌霄无聊地端起茶盏喝茶。 云润霖起身,刚想收起玉碎琴,就听到一清丽的声音响起。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今日,有昆仑图,有玉碎琴,有芙蓉泣露,可巧我又姓兰,倒是叫我起了兴致。” 兰媚儿款款起身,笑道:“兰媚儿有心想舞一曲,不知道云家大小姐,可否抚琴相和?” 云凌霄一怔,换了个闲散的坐姿,望了一眼,还站在玉碎琴前的云润霖,对着兰媚儿说道: “颐园的二小姐,琴艺了得,古琴能抚西寞曲,想必东陵国的曲风也难不了她。让她为你抚琴相和,可好?” 云润霖一听,款款曲身道:“润霖愿意效劳!” 兰媚儿娇笑了两声,“云大小姐倒是知道偷懒儿,只知道使唤别人。我可不比云大小姐脸皮厚,罢了罢了!” 兰媚儿说着,兴致败落,又缓缓曲身落下。 只是落到一半,就听到云凌霄宠溺地轻笑了两身,腾身跃起,往玉碎琴走去。 “姐姐......”云润霖怔怔地看着云凌霄。 云凌霄断弦当日,有楼氏,有李氏,有孙姨娘,有云闰敏,也有她云润霖。 不善琴,成了众人脑袋里刻板的印象。 “无碍!”云凌霄对着云润霖浅笑道。 云润霖有礼地退了下来。 云凌霄犹如男子撩袍般,撩了下裙摆,双脚岔开,坐下,抬头请问,“弹什么曲?” 安桃几乎想掩面。 众目睽睽之下,她家大小姐活脱脱地就像个撩拨少女的风流公子。 为了撩拨个女子,都不顾琴艺技拙了。 “《凤凰于飞》,可能抚?”兰媚儿笑问。 云凌霄轻佻地挑了挑眉,浅笑嘀咕道:“我还以为你想《凤求凰》呢!” 众人看着云凌霄犹如男子一半地撩拨着如仙般地美丽少女,无语到了极致。 东来园的大小姐,也就剩下美貌过得去,其他的,乖张得一塌糊涂啊! 这样的女子,居然还有人押她当城主少夫人? 众人还在神思腹诽的时候。 忽见。 兰媚儿素手持扇一挥。 水榭台子瞬间幻化成烟雾飘渺的昆仑山山顶。 芙蓉盛开的天池中,忽然芙蓉花仙子,袅袅起舞,纤纤舞姿,迎风飘曳,青芙浴水而出,让人心往而不忍亵渎。 忽然,悠扬的琴声,高了一个曲调,犹如凤凰破云啼鸣。 青芙隐落池中,凤凰展翅,掠过芙池,冲破云霄,翱翔九天...... 众人沉迷在曲乐舞蹈之中难以自拔。 曲终之时,袅袅余音绕耳不绝,无关灵力,无关修为深浅,纯属一场听觉盛宴,敲动了耳膜,蛊惑了人心,是一场灵魂上美的享受。 曲终舞手,翱翔九天的娇凤缓缓飘落,幻化为人间仙子。 玉手一收,玉扇合起,幻境退去,却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挽留住。 如流沙,抓不住,挽不住的美的享受。 安桃整个人呆住了。 她家的小姐善抚琴,琴音美妙,无与伦比,便是大少爷云泽英所抚的琴,意蕴未及她的万分之一。 纵是不为法器,却也抚尽人心对美好的向往。 安桃忽然让安可推了一把才醒过神来,见安可的嘴角高高的扬起,骄傲得很。 安桃无声的浅笑了一下。 她家的大小姐,还真是宝藏小姐,总是要出其不意地惊艳人一下。 兰媚儿轻轻收起玉扇向着云凌霄屈身盈盈一福,回到自己的座位。 楼氏看得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 曲,是妙曲。 舞,是优舞。 二人对没的理解和表达,可堪称大师般的级别了。 顿时,在其后亮出的画作,吃了一个极大的哑巴亏。 楼月眉抿唇收笔,亮出画作。 她受了《凤凰于飞》的影响,一副桃花庵图画了一半,竟渐渐地走了昆仑山的形。 没有昆仑山的磅礴,也失了桃花庵的秀美。 乍一眼看去,是山景之作,却让人认不出是哪座山。 笔法线条扎实,却失了风韵,不坏,也谈不上佳品。 对楼月眉而言,是失手之作了。 “小姐画得真好!画作静态,不及舞曲骚动,让小姐吃亏了!”丫鬟豆蔻扶着楼月眉,安慰道。 楼月眉不语,看了兰媚儿一眼,又看了云凌霄,抿了抿唇,让豆蔻扶着下场了。 一场风雅会,云闰敏和楼月眉双双失蹄,倒是让云润霖亮了才色。 可惜云润霖落斑。 云凌霄琴艺惊了众人耳朵,奈何毫无德行不合后宅佳人的标准。 不得不说,兰媚儿是出其不意的黑马。 美貌,才情,举止,无不是后宅佳人的典范,惊绝了众男子的眼。 风雅会后,兰媚儿的名字传遍了青云城,不少人家都打探起她的消息来。 年龄佳人如此,有心求之者甚多,几乎要踏破了聆语阁的门槛。 竞争者甚多,不少人心里估摸着要防李府的时候。 李府上颐园递了求亲帖,求聘云润霖为平妻。 李啸携子李长空上门求的亲。 云明熠大喜,直道不能委屈了女婿,顺道将庶女一并许给李长空做侍妾。 李长空尚未反应过来,他父亲李啸笑呵呵地应了下来。 李长空刚动了唇,一想道他父亲应城他的事,又将到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已经是这样的打算了,多一个云闰敏,不多。 236 纵横(1) 当夜,李家父子留在颐园用餐,云明熠、李氏、孙姨娘和云闰敏作陪,云润霖还是独自留在闺阁之中。 高高兴兴地送走了李家父子,李氏喝了一点小酒,让绿茵扶着去紫微苑看云润霖。 云润霖听到门口的声音,随手抓起身边的帷帽戴上,方又拿起一本琴曲,细细地翻看着。 如莱见到李氏,行了礼,敲了敲门,得了小姐的允许,才推开了屋门。 李氏一入屋子,喜不自胜地说道: “润霖啊!你的亲事,定下来了,刚才你舅父和表哥,亲自上门来聘你为平妻。” 云润霖淡淡地望了她母亲一眼,又继续翻琴谱。 李氏见云润霖兴致不高,心疼地为她剖析道: “今日,你表哥聘你为平妻,是委屈了些。可今时不同往日,平妻,终究也是妻,是正室,将来子嗣是嫡脉。你舅父和表哥,终究是疼你的。毕竟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啊!” 云润霖听着李氏的话,帷帽下的眉宇深深地折起褶子。 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 云润霖沉吟了一下,看着喜不自胜的母亲,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母亲,我如今落斑,表哥为何要聘我为妻?楼家的月眉姑娘不好么?兰家的媚儿,又是哪里不好?为何舅父执意要聘我为儿媳?” “自然是因为你是他亲外甥女,一脉相承。”李氏想也不想地说道。 她家哥哥自小最是疼惜她,只要她想要的,无不成全的。 便是当年她想嫁云明熠,她哥哥拂逆着母亲的意思,也力挺她。 如今,哥哥回来了,看楼氏如何给她使脸色? 闹了一场,还不是聘她的润霖为正室妻。 “易地而处,若今日我是表哥,表哥是我。母亲可如舅父一般聘个上不来台的外甥女为妻?”云润霖淡声问道。 李氏让自己的女儿一声问懵了。 若是易地而处,她可会如兄长一般处理? 脑子倏的一下,蹿出她的答案:不会! 若为手足骨肉情,可为外甥女另谋一门不下的亲事,以城主之威,定然不敢轻易委屈了外甥女去。 自己的孩子,还是要千挑万选个宜室宜家、才貌双全、大方得体的,比如今日风雅会上的兰媚儿。 便是兰家姑娘求娶不得,那楼家的姑娘也是个不下的人选。 云润霖看着母亲脸上神情的变化,苦笑一声,“你当姐姐在风雅会上为何要显山露水?不过是借兰媚儿,让我看清事实罢了!” 李氏一听到“姐姐”二字,便想到风雅会上,云润霖对云凌霄做小伏低的模样,气上心头,狠狠骂道: “云凌霄那个贱人,她当真还以为自己能进李府压你一头么?她今日在风雅会上如此毫无大家闺秀的仪态,我就不信,你舅母会让她入李府。便是让她入李府,那也是和怡香堂里的那个庶女一般,做小妾的命!” 云润霖看母亲气糊涂了,默默地不语,只让绿茵扶了李氏回毓秀苑休息。 李氏刚走了一小会儿,云润霖未摘下帷帽,如莱便来报,“三小姐求见!” 如莱声如细蚊,偷偷地打量着自家的小姐,生怕小姐生气了。 不料,自家小姐并未生气,淡然地道了一句:“请她进来吧!” 云闰敏是让她的丫鬟如蜜扶着过来的。 到了门口,云闰敏留了如蜜守在门口。 云润霖见状,不动声色地翻了一页琴谱。 云闰敏忍不住开口,吩咐如莱道:“如蜜那丫鬟不大懂伺候主子的规矩,劳烦你去教导一番,以免失了颐园的脸面。” 如莱一怔,望了云润霖一眼。 云润霖未有任何意思。 云闰敏向着如莱使了一个威严的眼色。 如莱微微一颤,向着云润霖为难地请示道:“小姐.......” 云润霖抬眸,望了一眼如莱,道:“去吧!” 如莱如获大赦,赶紧退出屋子。 颐园现在掌权的是孙姨娘和三小姐,如莱服侍的是二小姐。 神仙打架,小民遭殃。 不想,二小姐竟然改了性子,不为难她一个小丫鬟了。 变了,很多东西都变了。 三小姐变了。 二小姐也变了。 如莱轻轻叹了叹气,她们是变了,只是颐园还是先前云府那般。 终究是秋月有福气,跟了姑小姐和大小姐去了东来园,过得舒心又体面。 去东来园送了几趟东西,撞见了秋月两面,脸蛋越发地圆润娇俏了,快赶得上半个主子的模样了。 如莱到了出了屋子,合上门,走到院子门口守着。 如蜜也跟着出去,在院子门口守着。 如莱是云润霖落斑后新提上来的丫鬟,之前也没见过多少的世面,没什么可教导如蜜的,不过是云闰敏想和云润霖说几句私房话罢了。 如莱这点见识,还是有的,也不敢托大,自己守自己的。 如蜜伺候了主事的小姐,水涨船高,也不大待见如莱,自然不会听她的教导。 两人各守各的,守得无人能近了屋子去。 屋子里的云闰敏坐了好一会儿,见云润霖淡定得很,忍不住先开了口,“恭喜姐姐得偿所愿,来日入主李府,将为李府主母。” “主母?”云润霖停下翻动琴谱的手指,“不过是平妻而已,妹妹若要认主母,恐怕还是得出颐园去,而非来紫薇苑。” 云闰敏笑了两声,才缓缓道:“姐姐虽然容貌败了,可表哥还是执意聘姐姐为妻,又何愁不成李府主母?” “楼氏月媚姑娘,岂不比我更合适为李府主母?”云润霖淡淡说道。 云闰敏眼里浮起通透的笑意,分析道: “楼月眉必定不能为李府主母。姐姐以为表哥为何执意聘你为妻?不过是在为凌氏女做打算罢了。 表哥一心记挂着云凌霄,奈何云凌霄为人乖戾,不堪李府主母重任,表哥这才起了聘平妻的念头。 之所以聘姐姐为平妻,为了的是取得舅父的支持,换云凌霄入府为平妻。 有姐姐镇府,既不能给云凌霄造成威胁,又能为云凌霄挡去众人的关注,换云凌霄恣意洒脱的日子。这才是表哥真正的打算! 从始至终,表哥只为了云凌霄打算而已,这才聘姐姐为平妻。 表哥心中的妻子,从始至终,只有云凌霄一人。。 楼月眉,再情深意切,只能为妾室罢了。” 237 纵横(2) 楼月眉,再情深意切,不过是妾室罢了! 云润霖听着,嘴角泛起了一抹讽刺的笑,笑里带着几丝的无奈。 隔着帷纱,云闰敏看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说到妾室,她云闰敏,便是李府答应要下她,也不过是妾室罢了,空有美貌,不过也与她阿娘一般,做个姨娘。 她阿娘做个姨娘,是讨得他爹几分欢心的姨娘。 她做姨娘,是李长空为讨他爹欢心应下的姨娘,却是不一样的。 李长空心挂云凌霄。 云凌霄为人乖戾,当日云泽英择主之时,云闰敏已经和她撕破了脸皮。 近来,云凌霄与云润霖走得近,在风雅会上联手打压了她,哪里不是在为入李府做纵横结盟。 与一个丑女结盟,绝对在后宅能达到利益最大化。 丑女,到头来,总是要退场的。 云凌霄如此狡猾,她云闰敏又怎会不懂。 云凌霄能纵横,她云闰敏怎么又不能呢? 论起纵横,云凌霄优势过大,让认忌惮,未必比她云闰敏能成事。 云闰敏嘴角扬起微微的笑,说道:“姐姐,凌氏女得表哥欢心,他日入府,定然会让表哥偏宠,来日她的子嗣既是嫡出,又有偏宠,只怕整个李府早晚要落入她的手中去。届时,你我,只怕要受嗟来之食。” 云闰敏的话,故意拖长了音调说道,带着幽幽的惆怅,苦笑道: “我是庶女,从小就这么个命,过惯了看人脸色的日子,换了其他人家,也不过是个姨娘,将来的子嗣,也是低人一等的庶子罢了。 可姐姐不一样,生来是高贵的嫡女,便是失了容颜,仍是为人正妻,若得子嗣,也是嫡子,可袭成家业。 只是.......” 云润霖忽然抬起头,将云闰敏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只是,我已经是容颜尽毁的丑女,便是入府为妻,怕也是无幸受宠,命中难有子嗣了。” 这样残忍的事实,由云润霖自己说出来,云闰敏无比的顺耳。 若是以前,云闰敏总要哀戚一番讨好云润霖,只是今时今日,情境意换,她云润霖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嫡女了。 颐园主事权易主,早已撕破了脸皮,不必再装模作样了,倒显得假得慌。 “姐姐有正室的身份,我为妾室,却需主母的爱护。若姐姐能爱护妹妹,与妹妹一心,来日,我若生下子嗣,愿意奉给姐姐养,为姐姐承膝下之欢,巩固正妻嫡母之荣。”云闰敏大方推出自己的牌。 云润霖听着云闰盘算,陷入了思量。 许久,云润霖才启唇,“正如你所言,表哥是为了云凌霄盘算,才想聘我为妻。我若与她交恶,表哥还会容我吗?” 云闰敏一听,云润霖心中已经动容,只是有所顾虑罢了。 “姐姐放心,我无意唆使姐姐与云凌霄交恶。相反,我赞成于姐姐与她交好。若能与她交好,来日入府顺风顺水,也是太平。”云闰敏缓声笑道。 “交好?昔日我母亲夺妻室之位,往日我盛气凌人,又怎么会真心与我交好?不过是为了压住舅母的心思,不得已为之罢了。”云润霖幽幽叹道。 云闰敏听得欢喜,强压下心头的笑意,安抚道:“便非真心的交好,只是面上的,也是好的。姐姐只得借势先入李府,才能压住她。否则,以表哥对她心意看来,只怕.......” 云闰敏故意留着残忍的预测不说出口,想云润霖好好的想一想。 大约是来之景,过于残忍,云润霖深深思量,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云闰敏亲昵地抓了抓云润霖的手,说道: “姐姐,好好想想。榫卯之扣,长短相咬,方能稳妥。云凌霄占尽长处,独挑大梁,只怕也瞧不上锦上添花。 若是到了她无阻入府之日,只怕再图便是徒劳而已。姐姐聪慧,自然是能想得明白的。 我海棠苑的门随时向姐姐敞开!” 自从掌权后,云闰敏不仅有了自己的大丫鬟如蜜,还独自搬了个院落住,便是海棠苑。 已经是嫡女的气派了。 可惜,在婚嫁上,依然越不过庶女的身份去。 所幸的是,云闰霖落斑成丑女,若能拉拢了她,断了云凌霄入李府之路,再以李啸之势打压楼月眉,不怕她没有越过丑女的一天。 只是,这样的心思,这样的话,只能深藏在心里。 云闰敏,嘴角泛起温婉的笑,“不早了,姐姐早些歇息,妹妹告退。” 云闰敏并不着急云润霖的回复。 若是她回复得急切,云闰敏倒是要疑心了。 云润霖向来心思比李氏要深,若是她一口应下了,云闰敏反而要担心其中是否有诈。 云闰敏缓缓退出屋子,让如蜜扶着回她的海棠苑去了。 是夜。 云闰敏听见了从紫薇苑传来了幽幽的琴音。 琴音里有许多的踌躇和惆怅,哀戚动人心肠。 “三小姐,二小姐的琴音扰人,要不,我派个人去紫薇苑说说。”如蜜伺候云闰敏款衣上榻,不忿地说道。 “不必了。这样的幽幽的琴声,来日只怕还要听上许多。随她去吧。”云闰敏的嘴角扬起得意的弧度。 可不是,丑女不得良人心,唯有抚琴度漫漫长夜。 这样的日子,她云润霖要过上一辈子。 这么一想,云闰敏忽然觉得被打压了十几年的气,舒畅开了。 幽怨无奈的琴音,又弹了两首,才止住了。 云闰敏斜卧在榻上,忍不住地轻笑了会儿,才心满意足地入睡了。 夜里,云闰敏醒了两回,让如蜜去紫薇苑,远远地瞧上一瞧。 如蜜心里纳闷,领命去了,远远地瞧见紫薇苑屋子里的灯,晃晃未息。 去了瞧了两回,都是如此。 云闰敏这才安稳地入睡了去。 云闰敏一觉睡到晌午去。 夏日烦躁,热醒了,云闰敏烦躁地披上衣裳,刚想骂上两句底下人不上心,就瞧见如蜜提着一冰桶入屋。 云闰敏眼尖地瞧见冰桶上打着一个“李”字的标记。 这是李府送来的冰桶,李府的冰桶用了特殊的材料,能凉爽一个屋子整日,不轻易外赠。 “这是.......”云闰敏刚开口。 如蜜赶紧地回话了,生怕她家小姐误会了,反而要发大脾气,“这是紫薇苑送来的。紫薇苑也是的,送了一个去东来园,送了一个来海棠苑,倒是想左右逢源。”。 闻言,云闰敏嘴角浮起得逞的笑。 238 妖女,休想入府 这几日,颐园是上下的欢喜。 园子里的两位小姐,都要入青云城最尊贵的城主府,将来是青云城最尊贵的人家,自然是喜庆的。 可李府,却没那么喜庆。 相反的,气氛低沉得很。 李府的主母楼氏,已经两日吃不下饭,在榻上躺了两日。 楼氏两日拒不进米水,整个人都是虚弱无力的,额上绑了一条防风的绸布,更显得病气浓重。 楼月眉捧着一碗米粥,缓缓地入了屋子,来到榻前,氤氲着眼眶,对着李氏说道:“姑母,眉儿给您熬了米汤,您看在眉儿一片孝心上,吃两口吧。” 楼氏看着自家的侄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若说楼月眉比不上兰媚儿,楼氏是服气的。 可家里的父子两,越过她,直接去颐园求亲,聘下颐园两女为妻妾,聘云润霖为平妻、纳云闰敏为妾。 楼氏忍下这口气,想着云润霖为平妻,那便是给她楼家的月眉留下一个妻室的位置。 楼氏等着父子两来给她一个说法,聘楼月眉为平妻。 何曾想,等来的,不是聘楼月眉为平妻的说法,而是再聘东来园云凌霄为平妻的请求。 她的儿子,李长空,情深意切,请他们夫妻二人一同上东来园提亲去。 何其郑重! 便是聘云润霖,也不曾双亲上门。 可见云凌霄在李长空心中的位置。 一目了然。 聘云润霖,不过是为了聘云凌霄。 楼氏心头一黑。 便是云润霖、云闰敏心思再如何,楼氏都是看得清的,入了门,也翻不出什么浪花去。 可云凌霄,不同。 那女子,乖戾不受拘束,云明熠管不住,整个东来园,无人能管束她,心思如深潭,让人看不到底,有深深的忌惮。 更甚的是,云凌霄根本于她儿子无心,却又将她儿子玩弄于掌心之上,必有所图。 不知所图是何,可楼氏心中却莫名的,有一种恐惧。 仿佛云凌霄所图会让李府倾塌于一瞬间似的,让楼氏心惊胆颤。 撇开这些心底莫名的恐惧不说。 便是先前住在李府惊风苑的药诀宫宫主宁澈,便不是个好招惹的主。 宁澈虽然回东陵国去了,却留下个花倾落住入了东来园。 怎么看,宁澈和云凌霄之间都是不清不楚的纠葛。 一想到种种,楼氏的脑袋顿时又一阵刺疼,整个人越发地苍白无力,挥了挥手,拒了楼月眉送来的米粥。 楼月眉的眼泪漱漱地往下落。 她姑母已经这样了,李家父子却仍然不为所动,执意要再聘云凌霄。 再聘云凌霄,李长空不似之前越过楼氏,而是执意要楼氏同往提亲。 楼氏早就找下人打听过了。 李长空如此执意,不过是因为云润霖探过云凌霄的口气,云凌霄只是笑笑地说了一句“你那舅母看不上我,定是不肯的,我何必自取其辱?!” 云凌霄的一句漫不经心的笑言,李长空却放到了心里去。 李长空胡闹,偏偏他父亲李啸不制止,任由他胡闹。 楼氏这才气得起不来榻。 楼氏不知道,这父子两让云家的人喂了什么迷魂药,非得要云家的女子入门为妇,两个不够,要三个全入。 若是安分守己的,也就罢了。 偏偏是乖戾邪气的,一看就是妖女,是要祸害了李家的。 楼月眉泣涕涟涟,楼氏已经气地说不出话来了。 忽然,屋子里踏入了一个人影。 李长空。 李长空缓缓走到榻边。 楼月眉的丫鬟豆蔻给李长空搬了个圆凳。 李长空并未坐下,而是深深地看着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他知道。 母亲是理智的大家闺秀,绝食不过是逼他放弃云凌霄的手腕罢了,不会真把自己饿死了去。 此刻,比的是,谁心软,谁心狠。 他的母亲,他便是一时的心狠,母亲还是他的母亲,疼他的母亲。 他心里人,他若是一时的心软,那女子便是他人妇,与他毫无瓜葛。 他继承了他母亲的理智。 所以,他软不下聘云凌霄的态度。 毕竟是养他疼他的母亲,两日不进水米,他又怎会不心疼,所以才来了这一趟。 “母亲若是喜欢表妹,待凌霄妹妹入门,可再聘表妹为平妻,让表妹服侍母亲。”李长空退了一步,说道。 聘云润霖,可以她的容貌为由,晾到一旁。 纳云闰敏为妾,可以不动,待云凌霄入门,再给一次嫁妆另行安排好人家。 可楼月眉是外祖家的嫡女千金,深受外祖宠爱,一旦入门,可没那么好打发。 只是,他母亲态度过分强硬。 若是没他母亲上门,只怕心中的人不会首肯。 不得不低头。 李长空只觉得自己已经做了极大的退步了。 哪料,他母亲楼氏随手摸了个枕头就砸向他,“我就不喜欢那云凌霄,我不同意你聘她为妻,便是妾,也不行。不关旁的,我就是不准她入门。” 李长空让枕头砸了一下,不疼,皱着眉头说道:“我心悦凌霄妹妹,不会委屈她为妾的,我只愿聘她为妻。母亲不同意,我便等着,等到母亲同意再娶亲。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我都能等。” 李长空撂下狠话,就抬脚离开了屋子。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这是一场持久战啊! 她楼氏若是熬不住,死了去,就再也没人能阻止那云家的妖女入门了。 就以她儿子的痴情,只怕迟早整个李家都要落入那妖女的手中去。 登时,楼氏身上有了劲头,从榻上半爬了起来。 楼月眉赶紧放下手中的盏碗,扶了楼氏斜靠着竖枕。 楼月眉还在帮楼氏整理衣衫,就听到她姑母强硬的声音,“眉儿,把你熬的米汤拿过来给我。” 楼月眉怔怔地听着楼氏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傻孩子,把米汤拿过来,我想明白了,我得吃东西,把自己的身子骨养得好好的,身强体健康,活到一百岁。有我在的一天,那妖女休想入李府。”楼氏催着楼月眉说道。。 楼月眉怔怔地端起盏碗递给楼氏,眼泪珠子都忘了掉了。 239 李长空的痴心 李府的气氛闹得十分的僵硬。 花倾落这个局外人都感受到了。 先前,林西羽也闹过,闹了一阵,也就过去了。 这回,李长空闹得十分的凶,一副不肯罢休的气势,还闹得十分的有手腕。 楼氏让他气得绝食卧榻,又让他气得从榻上爬起来,每餐都多添了两碗饭。 听得花倾落目瞪口呆的。 这李长空,凶悍得很呐! 细想了下,当初林西羽就为何闹不凶,是他情深不及李长空?是他手腕不如李长空? 不是! 主要是云凌霄对林西羽态度寡淡,林西羽闹了个独角戏,没意思,也就不闹了。 李长空呢! 云凌霄总是一副不清不楚,若即若离的样子,对李长空的心意,不拒不收,时不时的丢两个眼神给他,撩得李长空神魂颠倒,情难自抑。 楼氏说得对,云凌霄就是一妖女! 明明心里装着个宁澈,还要戏耍李长空。 明明云家有规矩,不与李氏族人通婚,还要丢几个眼神给人家。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阿! 当年李氏欠下云氏先人如夙的情债,云凌霄是要让李氏一次还清楚了去。 其他的债,也就算了。 情债,这东西,有这么个讨法的吗? 花倾落是使足了手腕,封锁消息,不让流入到东陵国去。 他生怕他五哥一个醋劲起,不管不顾地杀回来,耽搁在云凌霄处,误了东陵国的大事。 手腕使了,可事主若不停歇,只怕纸包不住火。 花倾落只得跑到流云里旁敲侧击地劝说一番,“云凌霄,我可是听云泽英说了,云家不与李氏族人通婚的,你这一个劲地逗着李长空,有意思吗?” “挺有意思的!”云凌霄左手执笔描着长翼宫门票,毫不避忌地说道,“终于知道,当年李氏先祖的心情了,好玩得很!” “你当真想入李府?”花倾落听得心惊胆颤的,“我五哥会杀了李长空的!” “你五哥杀了他,我再改嫁你五哥,可就能传下一段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佳话了,名垂千古!”云凌霄轻笑了两声,妖媚的模样,十足的像个妖女祸水。 “那是名臭青史。”花倾落愤愤地说道。 “都是记入世人的脑海里,有何不同?”云凌霄风轻云淡地说道,媚眼微微一翘,千娇百媚。 若非他不好这一款,他非酥了去。 若是换了宁澈或者李长空,魂早没了。 有何不同? 花倾落只剩下个无语。 此女,说不通,偏偏东来园上下,无人能管她,简直要了他的命。 她再闹,宁澈能要了他的命。 “你放心吧,有楼氏在,李府的大门,我进不去!”云凌霄看着花倾落心慌意乱的模样,笑着安抚道。 “你还真动了进李府的念头?”花倾落睁大了眼,“你云氏先祖的规矩,你都不管了?” “规矩,是人定的,又不是死的!”云凌霄停了手中的笔,狡黠的眸子转了一圈,笑笑地说道。 那模样,十足的狐兽模样! 千年的狐兽,幻化成了人形,遗祸人间呐! 花倾落无语地扶额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头来。 他五哥看上谁不行,非得看上这妖女,千年的狐妖,他道行不够,镇不住阿! 怕她翻了天去! 宁澈能拆祖庙,拆他花府,分分钟的事情,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花倾落无语地走出流云里,往李府而去。 花倾落在李府有几分颜面,很快就让人请了进去,恰逢李长空出去青云学府后山修炼去了。 楼氏一听是花倾落,心里估摸着花倾落是为了宁澈来劝李长空的,热情地将花倾落留了下来。 花倾落在惊风苑等了到了月上树梢的时候,李长空才回来。 李长空背着一竹篓的木薯,一身尘土。 花倾落看得无语了。 这哪是去修炼,分明是去挖木薯去了。 挖木薯何用? 近来暑热,云凌霄不用冰,吃不下几口饭,整日地只吃果子,汤汤水水也不喝了。 急得东来园上下不行。 后来,安可在集市上撞见山野人家卖木薯,就买了回去打成泥,又洗了粉出来,晒得半干的时候,将粉用布兜甩成细细的丸子,再晒干透了。 干透的丸子煮成汤水,凉了,再吃入嘴里,透心凉。 解了暑热,也就能吃下几口饭。 只是前两日还听安可哀怨再无山人来卖木薯了,今日安可刚求了云三去青云学府后山挖些来。 不用猜,也知道李长空挖这些木薯是为了哄谁! 果然,李长空看到花倾落就笑道:“这些东西,烦你一起带去东来园。” 花倾落半天无语。 便是宁澈,也不会这般宠溺云凌霄吧! “你自己送去呗!”花倾落看着一身尘土的李长空,忽然于心不忍了。 花倾落想看看云凌霄到底有没有良心,看到如此的痴心,还会不会继续逗弄李长空。 “我就不去了,等我娘答应了,我再去东来园。”李长龙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 “李长空,云家先祖,有一条规矩,你知道吗?”花倾落问道。 “什么规矩?”李长空笑问。 花倾落看着李长空的眼睛说道:“不与李氏族人通婚。” 李长空忽然怔住了。 花倾落的眼神真挚而坦荡,一本正色。 “怎么会?莫要开玩笑了!我姑父不是云氏族人吗?润霖和闰敏不也是云氏族人吗?”李长空强颜欢笑道。 “他们是云氏族人。云家先祖的规矩在那里,有遵从的,也有不遵从的。”花倾落说道。 “何以见得凌霄妹妹就一定会遵从?她生性洒脱,不受规矩束缚。只要她愿意嫁,我就会娶。”李长空仰望明月道。 明月弯弯,化作云凌霄的笑靥。 “我五哥想带她回东陵国。”花倾落摊开最后的底牌。 “那日,凌霄妹妹不是没随他走吗?”李长空淡淡说道,“凌霄妹妹既然留下了,只要她愿意,我就会对她好,一辈子对她好。” “你娘说云凌霄有所图,你觉得你娘的话,全然是混话吗?”花倾落问道。 “她图李家,我给她。她图我的命,我也给她。我不怕她有所图,就怕她无所图。”李长空笑道。。 若李家无她所图,他李长空便不过是另一个林西羽。 240 说得比唱的好听 听了李长空的话,花倾落半天回不过神来。 什么叫图他李家,给她,图他的命,也给她? 云凌霄那么腹黑,如此逗着李长空,必有所图。 不得不说,这一点,她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架势。 李长空情深至此,只怕宁澈也是做不到的。 让宁澈把东陵国给云凌霄,把宁澈的命给云凌霄,莫说是宁家人,便是花家人,也是没一个肯的。 花倾落第一次觉得宁澈输给了李长空,至少在情深上。 花倾落背着一竹娄的木薯出了李府,才在街口拐了个弯,就看见了一身夜行衣的身影掠过一排屋顶,几乎要消失在夜色里。 花倾落没好气得将身上的背篓向着黑色的身影甩去。 黑色影子一个漂亮的回旋劈腿,直接将竹篓劈开,木薯撒了一地。 花倾落眯着眼睛,透着野狼一般的眼神,几乎要撕咬了屋顶上潇洒半跪的身影。 见过胡闹的,就没见过这样胡闹的。 “哟,这是要吃了我呀!”黑色的身影,直接扯下面上的遮面黑绸布,露出一张乖戾邪气的容颜。 花倾落抚了抚胸口,这不是血亲的妹妹,宁澈也拐不回东陵国去。 眼不见为净。 再守几个月,等明曲姑姑的情况明朗了,就此别过。 “哪敢啊!云大小姐,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刚没听见人家说,李家给你,他的命也给你呢!”花倾落酸溜溜地说道。 屋顶上邪魅的少女,嘴角扬起一抹讽笑,渐渐起身,凌空一闪,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一句话,“说得比唱的好听!” 花倾落眼皮子一闪,忽然觉得,仿佛,他忽略了什么东西。 当晚,花倾落没有回东来园,而是去了青云学府药诀宫。 云凌霄刚回到东来园,经过小祠堂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桂花酿的味道,低声喝了一句:“出来吧!” 小祠堂里扭扭捏捏地蹿出一个人影,花白的脑袋直晃,一只略有老人斑的手使劲地晃,“小点声,老二媳妇刚经过,别吓到她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云凌霄轻呵了一声,“她只会把你当鬼,给你多上两柱香,让你安息。” 云峻景一脸黑线。 “说吧,什么事?”云凌霄没好气地说道。 “火气这么大,谁招惹你了?”云峻景小心翼翼地问道。 云凌霄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花倾落的模样。 “哪个小子吃里扒外了?告诉我,我夜里吓唬他去。”云峻景气呼呼地问道。 他家的侄孙女,一般不太容易动肝火,能让她动肝火的,大都是吃里扒外的家伙。 云泽英挺省心的,云泽熊傻乎乎的,八成是那个便宜亲戚陈之南。 “便宜货,就是不省心!”云峻景啐了一口。 听到云峻景护短的话,云凌霄脸色一沉,懒得跟他废话,“没事就回颐园万灵堂去。” “有事,有事!”云峻景赶紧拉着云凌霄的衣袖说道:“颐园里的两个小丫头居心不良,想要害你呢!” 云凌霄一听,就想抬腿走人。 云峻景一瞧,这是嫌弃他的话没营养呢! “当年的七子,在青云城集齐了六子了,只怕等第七子集成了,又是风云覆变。当年是招惹释放妖凤兽魂,这次不知道是打什么主意,可要小心!”云峻景急急忙忙冲着云凌霄的背影低声喊道。 云凌霄停下脚步,嗤笑了两声,扔下一句话,“他们集不成七子了!” “为什么?”云峻景问道。 为什么? 云凌霄的嘴角撅起邪魅的笑。 第七子,在清丽庭已经废了,骨裂寸断,声带撕裂,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十年前,是他出了强夺姑姑命魂授给云润霖的主意。 云凌霄尤记得当年,他舔着嘴角的血,残忍地说:“李啸,此女已经废了,封锁了她的记忆,留着,指不定哪日还能用上,毕竟她的体内流着云氏血脉。” 他看被夺了命魂的姑姑的眼神,就像看一只可以随意屠杀的妖兽一般。 云凌霄的嘴角浮起一抹戾气。 对他们而言,云氏族人,和豢养起来的妖兽,没有多大区别。 需要的时候,夺金丹,抢命魂,甚至是生祭。 如畜牲一般的存在。 云凌霄冷哼了两声,继续往流云里走。 云峻景只觉得她的背影,寒气森森,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卷风往颐园万灵堂飞去。 云凌霄穿过花田,来到小坡上的浴池处,退去了一身的夜行衣,趟入水里泡着。 去了李府一趟,叫她恶心得慌,劈了那篓子的木薯,脏了她的鞋。 整个人闷入水底好一会儿,才探出个脑袋斜倚着池壁,望着天上的明月,吐了一口浊气,舒展开来。 忽然,凌空起了龙卷风,在花田里卷起了漫天的花瓣,准确无误地飘落在浴池里。 霎时间,犹如缤纷的花瓣雨飘落,将池面遮得严严实实的。 云凌霄从水里伸出洁白无瑕的手,摘取鸦青的三千丝上的花瓣,至于掌心中,放在唇边,一吹,花瓣轻盈摇曳,缓缓上天,接明月。 不远处,新栽种的蔽天大琅树下,背对着浴池的身影,刚收起御风术的手,不小心碰到一瓣带着水汽的花瓣。 沉稳而舒展的身形,猛地一僵。 很快,墨君羡就听到身后的女子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她的情绪倒是倾泻得快。 “需要我帮忙吗?”墨君羡说道,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不过是几个贼奴罢了,跳梁小丑!清理门户,这种事,还是要自己来,才能解心中的恶气!”云凌霄幽幽地说道。 墨君羡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睚眦必报。 “别插手,也别伤了他们。这些人,我有用!”云凌霄龇着牙说道。 明明云凌霄的声音里冷漠如冰,一句“我有用”说得人命如药一般的冷血,墨君羡的嘴角却扬起一抹放心的浅笑,“知道了。”。 卷风而起,在半空中,墨君羡沉吟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东陵国的花府二房,最近新纳了一个贵妾。” 241 要命的傻气 东陵国的花府最近新纳了一个贵妾。 消息传到花倾落的耳朵里的时候,花倾落直接砸了手上的消息网的结界。 “他奶奶的,我在这里给他卖命,他倒是在背后给我捅刀子。”花倾落阴狠地跺了一下脚。 饶是花倾落这样斯文的世家公子哥,听到这消息,都忍不住爆出口了。 东陵国的皇后花风雨给他的小弟花风雪送了个贵妾上门。 左丞相嫡女。 丫丫呸的! 这哪是送贵妾,这简直就是逼婚! 皇后和左丞相府送得出,花府受得起这么个贵妾吗? 左丞相府的嫡长女,和他一般大小,就上杆子要给他花倾落当娘! 这群人,够不要脸的! 宁澈在东陵国干什么吃的! 皇后是他亲娘,左丞相府是他的嫡派实力。 那糟老头在颐园招惹了明曲姑姑,宁澈看得比谁都清楚。 难得花风雪守了十五年的鳏寡,碰上了这么个如花似玉的明曲姑姑,父子都喜欢得要紧,正计划着拐回花府去呢! 他宁澈守在东陵国,让人给他花府来这么一手?! 眼看花风雪撒种成功,待明曲姑姑珠胎稳当,他就把人拐回去。 这倒好,让一家世背景厉害的丫头片子先占了。 云家的规矩严着呢! 不纳妾,不收通房! 这哪是送美人?这是要他们父子的命啊! 花倾落赶紧地连发了好几个传音符出去。 花府,蓝府,中宫,紫华林,统统都发了。 在药诀宫踱步,走了几个来回,越长越不踏实。 左丞相府的嫡长女,送进了花府,哪里好打发了? 老一辈的人,一句话,一个动作,代表的都是势力,牵一发动全身,不好作态。 这事,还是得花风雪的亲儿子才能搅混了。 他出手。 事后一句“年少不更事”,伤害值可达到最小化。 想到这里,花倾落就坐不住了,赶紧收拾了下就启程回东陵国去了。 他宁澈守不住花府,凭什么要他花倾落守住东来园。 这对腹黑的狗男女,爱怎样怎样去。 他只要守住花府迎他的明曲姑姑入府才是正道。 花倾落走得很急忙,话都没说清楚。 其实是花倾落不敢说清楚,他哪敢说他爹让人新塞了一个贵妾。 他的娘,还要不要了? 花倾落走得匆忙,连跟云明曲道别的话都没说,只留了一封信。 云明曲一连几日都抓着信,朝着东方望去。 望眼欲穿,仿佛要把眼睛遗落到东陵国去了,整日厌厌的,食不下咽。 看得云泽雄这个愣小子都看不下眼了。 “之南,你说花倾落那家伙,怎么那么没良心,说走就走的?姑姑都把他当亲儿子来疼了,一个招呼都不打,就这么走了?跟只白眼狼差不多!”云泽雄用手肘推了下之南说道。 之南狡黠的眼珠子转了一圈,什么也没说,就往秋月的房里,把秋月扯线去了。 云泽雄纳闷了好一会儿,最咋呼的之南,居然不吭声了! 最近,似乎怪事特别的多! 之南进了秋月的屋子,秋月深深地看了之南好一会儿,一张小嘴,张了合,合了张,半天也没话。 之南看得都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了下秋月的圆润的脸颊,“说吧,有什么话?” 若是平时,秋月肯定要气呼呼的打落之南的手,指不定还要咬上一口。 可眼前,秋月只是默默地垂下眼眸子,任由之南捏着脸颊。 圆圆的眼睛,时不时地偷瞄之南,闪闪的,仿佛装满了话。 看得人于心不忍。 “真没话?”之南笑嘻嘻地问道。 忽然,起了个恶趣,松开捏脸的手,往秋月的秋刀斜髻上去,将里面的发夹子一拔,乌黑的发丝如瀑布泄了下来。 之南捏了秋月的一条小辫子往她漂亮的嘴角搔了搔。 秋月顿时嘴角痒了起来,心下一怒,张口就往之南的手咬去。 之南早有预料,手灵活地避开了,继续捏着辫子瘙痒秋月的耳朵。 秋月让之南痒得慌,气呼呼地扯过自己的小辫子,又扑过身子去打之南。 之南身子一歪,又没打着。 秋月索性站起来歪过身子去打。 只是气得慌,一不小心踩了裙摆,整个人往圆桌磕去。 之南眼疾手快,将秋月拦腰搂住拉倒自己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云梦楼的窗户掠过微风,微风拂过秋月散落的发丝,扬起几抹洒在之南的唇上。 之南身子忽然掠过一种异样的感觉,猛地一惊。 脸上迅速地爬上一股热烧。 莫名地,他觉得秋月身上的味道好闻地过份了。 忽然,又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怕吓了秋月,赶紧地送开手,想把秋月放回她的凳子上。 哪料,秋月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之南让她盯得心慌意乱了。 “之南,你会不会也像花公子那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秋月小声地问道。 秋月紧张着之南的回答,小脸都凑到之南的眼睛下,气息全洒在之南的唇上。 之南整个人都僵住了,半天回不了话。 秋月见之南慌张不说话,心里越发地慌了。 秋月看得出来,之南和花倾落是一样的人。 花倾落忽然之间就走了,她怕之南也忽然之间就走了。 之南极少这样慌张的,这让秋月有些害怕! 秋月下意识地晃动了身子,在之南的腿上扭了扭,撒娇地问道:“你说嘛!会不会?” 之南整个人都不好了,双手扶着秋月的腰,慌乱地喝道:“别乱晃!” 秋月的腰肢软软的,滑滑的,之南更觉得不好了! 之南猛地闭目沉心,却发现自己满脑子的混账念头! 猛地睁开眼睛,摒气,将秋月抱起,放回她的园凳上,头也不回地逃回思明所。 落荒而逃。 一回到思明所,之南立刻冲进耳房沐浴。 泡了个冷水澡,换了身衣服,看着刚退下的裤子上一团的湿润。 登时,脸上,火辣辣的烧。 这叫什么事? 他堂堂一南海小霸王,自小人堆里混,什么场面没见过? 今日,倒好!没出息成这样! 还好,秋月就是一不开窍的傻妞! 他都顶到她了,她还傻傻地晃!! 要命的傻气! 242 往东陵国 之南偷偷摸摸地自己将衣服拿到水井旁,打了一桶水,自己洗了起来。 丢脸丢大了,不敢劳烦他人。 只是刚搓了两下,就听到背后一个小心翼翼地声音,“之南.......” 之南吓一跳,赶紧地将手里的衣服扔进桶里,站了起来,心虚地笑了笑,脚跟一下一下地将桶推到角落里去。 之南:“啊?!什么事?” 秋月:“你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哪天也不理会我们了,就走了?” 秋月心里明白,之南不是孤儿,也不是叫花子,是大小姐的亲戚,也是有自己的家的。 说不定,哪天她就回去了。 “你要是哪天要走了,你别一声不吭的,我给你准备很多好吃的........”秋月小声地说着,越说越小声,越说眼睛越红,氤氲了眼眶,泪珠子都快掉下来。 之南见了心软得一塌糊涂,赶紧地哄道:“我不走,东来园有吃有喝,还有你给我解闷,我哪儿也不去。” 秋月氤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那我们一辈子都在东来园,永远也不分开,好不好?” 一辈子在东来园? 之南做不到!就算之南愿意,陈家也不愿意,陈家之字辈的就他一个男丁了,哪能让他一辈子在东来园?! 可这话不能这么说,说清楚了,说来话长,说不清楚,秋月这只小白兔又该红眼睛了。 之南想了一下,说道:“你放心,去哪儿,我都带着你,行吗?” 秋月想了一下,虽然舍不得东来园,可她更舍不得之南。 要是跟之南在一起,去哪儿,她都愿意! 东来园能伺候姑小姐和大小姐的人很多。 之南淘气,能扯着她,不让她闯祸的,不多! 她的话,之南能听进去几句。 “那我们拉勾!”秋月点了点脑袋,说道。 之南一脸不情愿,他一男子汉,不至于骗个傻丫头。 秋月几步靠近了过来,拉着之南的手,勾了勾手指,印了个百年印,“拉勾,上印,一百年,不许变!” 之南敷衍地说道:“行了,不变,不变!” 秋月心满意足地上前抱了一下之南,脑袋垂在之南的肩膀上,轻柔地说道:“之南,你真好!” 之南身子猛地一僵,隔了好一会儿,缓缓地抬了手,轻轻地搂住秋月的腰肢。 莫名地,之南又闻见秋月的身上一股好闻的味道。 悄悄的,在她散落的乌黑发丝上印下一枚轻轻地吻。 秋月的发丝里有一股清甜的味道。 之南还想再闻一闻,眼角就扫见一个四平八稳的身影。 云泽英别过脑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之南仿佛做贼被现场逮个正着般,在心里猛地骂了一声艹。 之南轻轻地松开秋月,“秋月,你先回云梦楼去,我有点事,忙完了,一会儿去找你!” 秋月乖巧地点了点头,雀跃地跳着步伐回云梦楼。 云泽英这才从树荫里走出来,又咳嗽了一声,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人家小姑娘,还小!” 之南耳根子爬上一抹红,却犟嘴道:“说得苏家的姑娘就有多大似的!” “玉颜已经及筚议亲了.......”云泽英辩了一句,很快意识到自己也是理亏了,就闷闷地收住嘴,终结了这个话题。 他姐的规矩严,之南知道的,不比他少,自然心里有数的。 “姐让你过去流云里说话。”云泽英直接传话。 “噢~”之南晃了下脑袋,酷酷地说道。 之南随着云泽英到了流云里的时候,见到云三也在。 看着整个氛围有点不太对,之南问道:“什么事?” “你陪姑姑去一趟东陵国,看看花倾落!”云凌霄坐在书几旁,左手执笔在写着什么! 之南愣了一下,“就我一个人吗?” “你会照顾人吗?”云凌霄暼了一眼之南,幽幽说道:“玉颜心细,一起去,方便照顾姑姑!” 之南一脸黑线! 知道他不会照顾人,还差遣他干活! “之南,你收拾收拾,明天启程。”云三说道。 “这么着急?”之南问道,眉毛一挑。 整个屋子静悄悄的,无人回答他的话! 顿了一会儿,之南又问道:“我想带秋月去!” 云三的眉头微微皱了下。 云凌霄漂亮的脑袋抬都不抬一下,就说道:“可以!” 事情嘱咐完了,三人退出流云里。 云三准备启程事宜去。 云泽英要去苏府,让之南一把揪住,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云泽英深深地看了一眼之南,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姐收到消息,花风雪纳妾,花倾落回到东陵国后,下落不明。” 之南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清明,说道: “东陵国的事真有那么严重,她怎么不去,让我去? 你和苏玉颜定亲在即,在这节骨眼,让她陪着去! 我怎么瞧着,像是在支开她们二人呢?!” 云泽英看着之南精明的模样,思量了会儿,才说道:“我要闯关渡劫了!” “只是渡劫?”之南挑着眉头问道。 只是渡劫,有如夙法阵,不必千里迢迢地将苏玉颜送去东陵国,随便忽悠出去踏青一天即可。 “详细的,你可以问问姐。”云泽英一句狠话说出口。 之南一脸黑线。 就云凌霄的性子,他敢问,也问不出什么来。 云泽英看着之南吃瘪的模样,深深地说道:“旁的事,姐她有主意。姑姑和玉颜就拜托你了!” 之南看了一眼云泽英,轻笑了两声! 也是,云家魔头在海京都能横着走,在她自己的地盘,哪能吃亏了去! “行了!不耽搁你和媳妇说临别的悄悄话了!”之南笑道,拍了下云泽英的肩膀,就往云梦楼走。 之南就一汉子,两套衣服收拾了就能走人。 他要带秋月走,秋月事多,去桃花庵上香都能大包小包的,出趟远门,肯定收拾一堆东西,他得帮手打包去。 到了云梦楼,二楼里安桃领着几个丫鬟已经收拾开了。 秋月在傻看着。。 之南轻轻地敲了下秋月的脑勺,笑道:“收拾东西去,凌霄儿准我带你出去玩。” 243 东来园的牌匾 前往东陵国的马车,一大早就准备好了。 苏玉颜一大早就过来东来园,在隐华轩里逗留了很久。 秋月早早扶了云明曲出来,在大门等了一小会儿,云泽英才陪着苏玉颜出来。 最后出来的,是一个白色锦衣的少年。 少年英姿飒爽,一双灵动的眼珠子,像极了天上闪闪的繁星。 秋月老呆了眼,隔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之南。 之南漆黑的发高高地束在发顶,走起路来,发尾一甩一甩的,阳光帅气得很。 “之南.......”秋月怔怔的喊了一句。 之南笑了一下,说道:“凌霄儿准我这身打扮。一行人,有个男子装束,方便些。” 苏玉颜和秋月扶着云明曲上了马车,之南跳上车头,抓起马鞭,摔在马屁股上。 马车轱辘轱辘地转动了起来。 夏日的清晨,不少人家去桃花庵或晋安寺上香祈福,也有不少的平明百姓赶集市。 云家的马车,行走在其中,像滴水汇入大海里,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一大早,忙活起来的,不止东来园,还有聆语阁。 兰媚儿,一大早,就收到了东陵国的传来的消息。 兰家,重伤! 兰媚儿捏着兰家发来的催书,半晌不言语。 丽盈半句话都不敢说。 此番回去,只怕再难出来了。 看了一会儿晨光,底下的人又送了消息进来,丽盈听了耳语,才回到兰媚儿身边,说道:“昨夜,云闰敏在李府爬了李长空的榻。” 兰媚儿眸光一敛,问道:“又是醉生散?” 丽盈轻笑,“醉生散需雷光淬炼,雷系法术极难修炼,李家哪能轻易就有醉生散!不过是两瓶陈年酒的事情。” 兰媚儿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时隔数百年,李氏又出了个如此痴情的公子哥。” 丽盈听着兰媚儿的话,如褒似贬,让人听不出所以然。 兰媚儿笑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晃着脑袋,道:“可惜,云凌霄不是当年的如夙。” 当年的如夙何其聪慧,若是一个浪荡的公子哥,又岂能让她倾尽所有? 那人,也是个痴情种,从小痴恋如夙。 那时的李家是云家的随从亲卫。 一个年少风流的痴心随从,美丽的少主,可以倾尽所有,奉献生命,理所当然地掳获了少主的爱情。 一场婚姻,收获了美人,收获了势力,李家趁势而起。 年轻的少年郎,荣负一城城主的使命,有这样的无奈,那样的无奈,纳了妾氏,收了通房。 他既是如夙的夫,是妾氏通房的主君,是众多子嗣的父亲,也是李氏的家主,更是一城的城主。 爱情慢慢地抵不上利益的权衡。 三妻四妾,都是不得已的苦衷。 然后便是后宅无休止的宅斗,磨灭了爱情,最后磨灭了亲情,连骨肉都磨灭了。 多么让人熟悉的场面! 兰媚儿笑得不能自已。 从小,兰媚儿就不喜花风雪。 可花风雪身上有一点让她敬佩的,那就是为了爱情鳏寡了十五年。 说不清谁对谁错,可他却能独守十五年。 东陵国的国舅爷,就没有这样那样的不得已吗?他身负的使命,又岂会比一小小的城主轻? 亲长安排的,主动投怀送抱的,犹如流水一般,却能坚持情念。 是何故? 不过是情志坚否罢了! 动情易,守情难! 情志不坚,总有这样那样的难处和妥协。 妥协一次,便可以妥协第二次,之后便有无数次。 世间对女子的要求总是多多,女子退着退着,便是无路可退了。 前日订平妻、收妾氏,昨日爬床恩爱,来日绵绵无休止的无可无奈,要女子去妥协的谅解。 如此的痴情,是人世间最美的食人花,引人入胜,食人不吐骨。 “银公子可知道了?”兰媚儿好不容易止住笑,问道。 “银公子昨夜从李府出来,想必是知道的。”丽盈说道。 “难为了她,没被恶心到。”兰媚儿浅笑道,“收拾一下,我们去东来园道别一下吧,可不能和姓花的一般,走得无声无息的,连个招呼都不打。” “说来,东来园修好,小姐都未曾去过呢!”丽盈浅笑道。 丽盈交代了下人收拾行囊后,才陪着兰媚儿坐车马车前往东来园。 兰媚儿性情恬静,不爱热闹,也是难得出聆语阁一趟。 兰家的马车停在东来园门前,赶车的小厮去叩门。 开门的是昌海。 丽盈扶着兰媚儿下了马车。 修东来园的时候,昌海跟着云三过来打过下手,认得丽盈,赶紧地热情地迎了上去,“丽盈姐姐,今日怎么来了?” “可是不欢迎?”丽盈俏皮地问道。 “哪能啊!欢迎着呢!” 昌海说着,就赶紧地敞开了大门,再回头,方望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媚而不妖的美人,像是遗落人间的仙子。 如此美人,昌海前两天见过,在一副画上。 此人正是最近名声正旺的美女兰媚儿。 兰媚儿一下马车,不经意间,抬眸扫了东来园上的牌匾一眼,整个人怔住了,许久回不过神来。 “东来园”三字,笔法遒劲有力,犹如苍龙游走。 虽然刻意地改变了笔锋走势,却掩不住惯有的磅礴气势和沉蕴。 丽盈见兰媚儿失神,这才往大门上悬挂的牌匾看了看,看了好一会儿,眸光沉了沉。 “这可是园子里的哪位亲长所书?”丽盈笑笑地向着昌海问道。 昌海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家大小姐写的。” 丽盈整个人愣住了。 东来园除了原有的牌匾,其他的,都是经她的手去造的,竟然不曾发觉这牌匾的不同之处。 丽盈心有歉意地喊了兰媚儿一声“小姐.......” 兰媚儿回神,看了丽盈一眼,眼中并无责怪之意,反而是十分的雀跃。 像极了一个发现了秘密花园的稚子,眼神闪闪发光。 丽盈这才心安地向着昌海说道:“我家小姐今日要回东陵国了,特来与你家大小姐辞别!”。 风雅会上的事情,在青云城早就传开了,兰媚儿与云凌霄相交,昌海略有耳闻,也就大大咧咧地说道:“不巧,我家大小姐与大少爷修炼去了,您先入园子喝盏茶,我这就让人去禀告小姐。” 244 守 兰媚儿和丽盈让昌海请进了花厅。 安桃带着两个丫鬟进来奉茶。 兰媚儿隔喝了两盏茶,大概有半个时辰。 昌海让安可从云梦楼的三楼取了几幅书画过来花厅,讪讪地对着兰媚儿说道:“我家大小姐可能让什么事耽搁了,我让人再去催一回。” 昌海说完,又让安可奉上书画,说道: “听说兰小姐喜欢书画,我们都是大老粗,都不懂,大小姐原先的屋子里挂了几幅,林老爷每回来了,看了都喜欢得很。 我们也不知道好不好的,就取来给兰小姐瞧瞧,打发打发时间。” 丽盈刚要上前去接书画,就让兰媚儿抢先接走了。 兰媚儿迫不及待地将字画一幅幅地打开,放在案几上,细细地瞧着。 一幅是羚羊舐犊情深图,一大一小的羚羊互相依偎着,相依为命。 一幅是桃花庵山顶图,桃花灿烂绽放,一座无名坟,一座衣冠冢,遗立山顶,满山的热闹中,有几分孤寂,又有几分惺惺相惜。 一幅是龙飞凤舞的字,似龙腾凤舞图,退几步看,方看出是相望相守的两个字:初心! 兰媚儿轻轻地抬手,抚了抚字画,又猛地收回了手,生怕手心生汗,于字画有伤。 兰媚儿看得兴致勃勃。 昌海见状,一颗心稍安,又对着安桃使了个眼色。 安桃方要退下,兰媚儿灿灿的眼神方离开字画,对着昌海和安桃说道:“不必去催了,你家大小姐当是有事。” 丽盈见状,在手腕间的一个镯子上轻点,瞬间,虚空撕开一条缝。 丽盈从储蓄空间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乌木盒子,递给了昌海,“这里面有你家小姐托我家小姐炼制的药,可要收好了!” 昌海恭敬地接过乌木盒子。 乌木盒子略微的沉,过手的时候,里面有瓷器和青铜器碰撞的声音。 昌海越发得接得仔细了。 “告诉你家大小姐,这三幅字画,便是酬劳了!”兰媚儿忽然俏皮地说道。 丽盈眼疾手快地将字画一幅幅地卷了起来,放入到她的空间里。 安可看呆了眼,刚要上前,就让安桃一个眼神止住了。 昌海笑道:“这,我们可做不了主,这三幅字画就暂放兰小姐处。若是大小姐首肯,便是这些字画的福气,若是大小姐领有用处的,再由我家大小姐去接回来。” 昌海的话说得大方得体,口气里带着熟络和幽默,半点不把兰媚儿和丽盈当外人,让人听着舒服得很。 安桃不由地高看了昌海一眼。 昌海年纪不大,做事说话如行云流水,很是得体,怪不得云三把他放身边带着。 兰媚儿听笑了,说道:“也好!” 丽盈扬起嘴皮子笑到:“你家小姐,就是追到东陵国来,也要不回去了。” 昌海笑道:“我还没见过我家大小姐要不回来的东西,若有,当是我大小姐诚意相赠。” 兰媚儿笑了两声,端起方几上的茶盏,抿了两口,才辞别东来园。 兰家的马车,没有回聆语阁,直接往青运城城门驶去。 出了青云城,向着东方而去。 云凌霄和云泽英回到东来园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听了昌海道了始末,云凌霄的嘴角扬起一抹宠溺的笑容。 昌海知道,丽盈姑娘说得对,那三幅字画,要不回来了。 昌海从小心翼翼地从暗阁里取出乌木盒子,呈给云凌霄。 云凌霄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揭开盖子,露出一条缝,略微地瞧了一眼,又松开手指。 盖子又落了回去。 云凌霄广袖一挥,乌木盒子纳入她的空间里。 东来园吃晚饭的时候,昌海送来了一封信。 云明礼拆开信件,仔细瞧了瞧,是苗家来的信件。 苗氏的母亲病重,相见女儿一面。 苗氏听着云明礼的话,心里有些着急,想第二天一早就去娘家看望老母亲。 云明礼深深地瞧了一眼云凌霄。 岳母病重,若是平时,云明礼是要陪着妻子去探望的。 只是在这节骨眼上,作为云家的男人,虽然没有修为,帮不上什么忙,可他仍想坐守东来园。 云明礼沉吟了会儿,对着妻子说道:“让泽雄陪你去吧!我手头上还有些事,忙完了,就随后过去。” 云明礼做事向来有他的章法,苗氏倒也不担心他是有心慢待她娘家母亲,连连称好。 不料,云凌霄开口了,“云泽雄又不是医师,又莽撞,就不去添乱了,还是让安桃挑些上好的药,陪着送过去吧!” 云泽雄一听就不乐意了,嘟囔着嘴,说道:“我哪莽撞了?怎么就添乱了?” 云泽英一个冷眼飞过去,云泽雄就立刻闭嘴,安静了下来。 云明礼看了一眼云凌霄,又看了看云泽英,满眼的欣慰! 再看云泽雄的时候,眼神沉稳了一些,轻笑道:“留下也好,是还长长见识了,不能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了。” 云泽雄一听,更不乐意了,“我哪浑浑噩噩了?我每天都在用心修炼呢!” 这回没人冷眼瞟他了,各自吃了饭,就散了。 安桃扶着苗氏去库房挑了了不少药,又去收拾了好一会儿的行囊。 入夜的时候,云凌霄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趴在窗口望着东方的星空。 那里,有一颗特别闪亮的星星,看着看着,化成了丹凤眼,幽怨地瞟了她一眼。 云凌霄忍不住的笑了两声,笑声银银,如稚子般清甜。 清甜里带着思念的味道。 远处的蔽天大琅树上离着的一抹身形,让她忽然其来的傻笑怔住了。 清甜的傻笑里带着思念,又让人猛地心脏一揪,仿佛被人捏了一把似的。 忽然,树下立着一个沉稳的身影。 云泽英仰头对着树上的墨君羡说道:“墨大哥,翩若居收拾好了,我姐让您去歇着。” 墨君羡嘴角扬起一抹不满之色,“她安排得可真细!连我也安排上了!” 云泽英默然不语。 墨君羡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把女眷都安排出去了,浑然不把自己当一个女的!” 云泽英转头看着远处流云里趴在窗口的人,望着东方的眼神,温柔如水! “我姐,心里有人了!”云泽英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树上的人,听着,心里一阵的疼。。 饶是心里早有猜测,可听到了真真切切的这么一句,手掌上的断掌痕,莫名的,有些疼。 245 遭贼 夜里。 翩若居静悄悄的,不见一丝人气。 隔着小丘林,一阵悠扬婉转的笛声传来。 悠悠的笛声里,听了,让人心生守护的念头。 苗氏第二天要赶路,早早地睡下了。 云明礼领着云泽英和云泽雄在擦拭小祠堂里的牌位。 东来园里小祠堂的牌位,不似颐园里的,都是用神武大陆的文字写的云氏先祖牌位。 云泽雄瞧了瞧,心里浮现了族谱,忽然发现,小祠堂里的先祖,无一不是如夙先祖之后的。 莫名的,云泽雄忽然想起她姐和如夙先祖英魂说的话:如果不愿意在颐园呆着,可以来东来园的小祠堂! 这些先祖都不愿意在颐园呆着? 颐园里是有什么人,这些先祖不乐意见的? 云泽雄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明白,索性就不想了。 等云泽雄把牌位擦拭完的时候,他爹已经给先祖上了香。 云泽雄有点纳闷,又不是初一十五的,怎么起了兴致给先祖上香了? 这回,他想到答案了。 母亲、姑姑和未来嫂子出远门了,祈求先祖保佑一路平安顺畅吧。 上完香,出了小祠堂,笛声未断。 父子三人停在院子里听了好久的笛声。 云家擅琴,通乐理。 云泽雄在乐理上是云家里最菜的,连云闰敏都不如。 饶是这样,云泽雄仍听得痴迷。 明明是悠扬的曲调,云泽雄却听得翻江倒海的心里澎湃,仿佛有一股强烈的意志油然而生,要对抗什么,要守护什么。 用命去守护! 眼前的宁静,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云泽雄看着宁静的夜空,忽然问道:“是不是要变天了?” 云明礼和云泽英双双地抬眼看了他一下。 云泽雄第一次觉得他爹和他哥看他的眼神不是看一胡闹的傻小子。 而是......而是...... 看一个平等的个体,一个小小的男子汉! 云泽雄心里猛地起了一阵雀跃,又猛地感受到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氛围。 云泽雄心下一沉,脑子里忽然搭对了筋。 姑姑和嫂子出门了,母亲也要出门,除了凶悍的姐姐,女眷都出门了。 未雨绸缪。 真的是山雨欲来? 丘林里的笛声在云凌霄趴在窗口沉沉睡去的时候,就不再响起。 笛声停,流云里的窗前闪现一个高大的身影。 眼前熟睡的人,嘴角弯着一个美丽的弧度,仿佛是梦到了什么人。 光洁的额上,散了一缕秀发,搭拉在俊俏的眉眼上。 墨君羡本能地伸出手,想为她将秀发挽到耳后,只是伸到一半,就停在半空中。 像他父亲一样,明明是早到的人,却失了先机。 历史,无情地又重复了一次。 他终究,还是走了他父亲的老路。 墨君羡嘴角浮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大手一扬,凌空起风卷,风卷如情人的手,温柔地卷起熟睡的女子,卷向榻上。 墨君羡痴痴地站在窗外,望着屋里安眠的女子,仿佛那是人世间最圣洁的出水芙蓉。 不容一丝的亵渎。 墨君羡第一次理解父亲墨无言为何一直孤身未娶。 心已满,容不下他人。 心上的人化作尘土,心里便是一室的尘埃,拼凑成的,依然是她的身影。 他比他父亲幸运。 至少,他还能看着她笑。 他比他父亲要狠。 他会杀尽一切掠夺她笑容的人。 便是东陵国的那位,只要他敢让她伤心,他一定剜了那人的心出来。 第二天,东方起了晨曦的时候,云凌霄揉了揉惺忪的睡晚。 睁开眼睛就看到窝在窗户上的墨君羡。 墨君羡一双淡漠的眼睛里,难得有柔柔的光泽,侧着脑袋看着她。 “有屋子不睡,睡窗户,闲得腰疼!”云凌霄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哈欠。 墨君羡灵活地从窗户上跳下来,隔着窗户,问屋里的人,“二婶一早就走了,只有安桃陪着,不安排个人跟着?” 云凌霄惺忪的眼睛忽然一凛,淡漠地说道:“不必,她不是云氏血脉,于他们无用,他们不会浪费一个眼神。” “毕竟,我云氏不过是屠戮殆尽的豢养妖兽,入不了他们的眼。”云凌霄冷笑道。 “不是妖兽,”墨君羡淡漠地说道。 云凌霄轻瞟了墨君羡一眼。 “是狐兽,狐媚人心的狐兽。”墨君羡一本正经地说道。 云凌霄一脸黑线,就知道墨君羡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刚要发难,就听到墨君羡的声音,“那你姑姑呢?一个陈之南,护得住吗?要我派人去看着吗?” “不必,只有之南护不住,他们才会动手。不怕他们动手,就怕他们不动手。”云凌霄的嘴角扬起邪魅的戾笑。 粉嫩的舌尖舔了舔唇瓣,像是一只满腹图谋,要进食的妖兽。 墨君羡见状,嘴角悄无声息地掠过一抹笑意,从袍袖里摸出一盅汤水,风卷瓷盅穿过窗户,落在屋子里的圆桌上。 “要干架,先吃饱!”墨君羡扔下一句话,就闪人了。 云凌霄说,不怕对方对手,只怕对方不出手。 若是之南听了,肯定是要跳脚骂娘的。 出了青云城,才走了一天,夜里就遇见贼人了。 之南已经足够小心了,在天黑之前,就赶进了一个小城里投宿。 云凌霄不差钱,之南这个世家公子当过一回叫花子,花钱已经没那么大手大脚了。 为了安全起见,之南也没省钱,到了最热闹的街市上找了一家挺大的客栈投宿。 贼人先在饭菜里下了迷魂药。 之南跟着云凌霄斗智斗勇的,这点小把戏,一眼看穿了。 四个人通了气,假装吃了送来的饭菜,晕倒在地。 贼人一进来,之南立刻从地上弹起来,徒手扭断了贼人的脖子。 出手之快、狠、辣,让苏玉颜瞠目结舌。 不见半点血腥,只有咔擦一声,贼人就倒地了,死相并不难看,没把秋月吓得太厉害。 “之南,我们是投了黑店了吗?我们赶紧逃吧!”秋月六神无主地拉着之南的衣袖说道。 “不是投了黑店,是让贼惦记上了。 现在不能出客栈,想必客栈外,已经布好了局子,等我们自投罗网呢! 夜黑,我们有四个人,容易走散,一散就更麻烦了。 我们先换个房间睡一个晚上。。 这么大的客栈,投宿人多,贼人不会贸然一间一间的搜房,动静大了,招惹了官府,没他们好处。” 246 分道 之南的动作果断,思路清晰,临危冷静,让苏玉颜大吃一惊。 这个少年,平时吊儿郎当的,整日让云凌霄拘在东来园里做丫鬟,都不安分。 不想,一出门,成了一行人的主心骨。 苏玉颜忽然记起林生钱,时常要夸一夸之南,说他很有云凌霄的气质,跟亲生的似的。 之前,她在心里听着,总是小小的不服气,觉得她的云泽英才是云凌霄的亲堂弟。 如今看来,果然有云凌霄的果断和判断,且出手暴戾,能用一招解决的事情,绝不用两招。 苏玉颜不由地点了点头,扶着云明曲跟在之南的身后。 之南拉着秋月的手在前面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了下来,松开秋月的手,说道:“你们在这里稍等下。” 三人点了点头。 之南袖子里闪出一把匕首,插曲一间房门缝隙里,轻轻地拨动了会儿,门开了。 之南轻手轻脚地推开门,闪了进去。 过了一小会,又打开门,迎了三人入内。 房门轻轻关上。 秋月一入屋子就偏见地上躺了个彪形大汉,五花大绑,嘴里塞了一团布。 秋月紧张地挽着之南的手,往之南身边凑。 之南轻轻地拍了拍秋月的脑袋,安抚道:“没事,他让我劈晕了,没个一天的,醒不来。” 说着,之南后轻轻地推开秋月的手,三五步走到大汉身边,一把揪着大汉的衣领,单手拖着大汉往衣橱走。 一只手打开衣橱门,直接把大汉扔进衣橱里,又把衣橱门关上,拍了拍手,眼睛望着房里的大床,说道: “今晚,你们三挤一挤,安心睡一觉,养好了精神,明天趁着人来人往的,找机会溜出去。” 北冥国的榻是比较小的,勉强可以睡两个人,图的是睡时保持机警。 客栈房里的是大床,可以挤下三个女子。 苏玉颜点了点头,扶着云明曲上床歇息去。 秋月怯怯的,也爬上了床。 之南搬了两条长凳并在一起,放在衣橱门前,也睡了起来。 云明曲是个宽心的,很快就睡着了。 苏玉颜保持机警,睡不着,耳朵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眯着眼睛看见秋月偷偷地爬下床,轻手轻脚地走到之南的身边。 秋月轻轻地拉着之南的衣袖,小声地说道:“之南,我怕!” 之南爬了起来,轻笑道:“别怕!有我在呢!” 之南看着秋月一副被惊吓的小兔子模样,张开手,向着秋月招了招手。 秋月利索地窝进之南的怀里。 之南拉起秋月的左手。 秋月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颗南海国的珠子,是之南在颐园云梦楼里送给她的。 秋月一直戴着不离身。 之南满意地笑了笑,对着秋月说道: “秋月,要是哪天我们走散了,在哪里散了,你就在哪里等我,我一定来找你。 要是一个月内,我没找到你,遇到南海国的人,就给他们看你手上的珠子,能说得出昌远候府的名号,你就跟他们走。 他们会送你去我家的。我家里人要是见到这颗珠子,就会想办法通知我。 我就回家找你。” 秋月乖巧地点了点头,双手紧紧地抱着之南的腰。 之南抱着秋月,嘴里低声地哼着什么曲,秋月渐渐地合上了眼睛。 苏玉颜识趣地翻了个身,背对着衣橱。 她忽然有些想念云泽英了。 第二天,天微亮。 秋月就听到吱呀的一声,房门开了。 一抬头看见之南灵活地闪了进来,往桌上放了三套衣服。 秋月这才发现,她竟然睡在大床上了,而云明曲和苏玉颜已经起身了。 之南随手拿了一套衣服扔给了秋月,摸着秋月的头,笑道:“给你挑了一套你喜欢的粉色衣裙。” 秋月甜甜地笑了。 ....... 夏季,天亮得早,一大早就有人进进出出的。 客栈里走出了四个人。 一对夫妇领着一个娇俏圆润的粉衣少女和一个白衣少年。 男人领着粉衣少女和白衣少年,目送穿着明黄色衣裙的妇人上了一辆马车。 分别的时候,粉衣少女娇怯地说道:“姑姑,我们找到花公子的,您放心!” 黄衣妇人点了点头,就上了马车,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又扬起鞭子,赶着马车往青云城的方向走。 黄衣妇人走远了,男子才领着少女和少年缓缓地往人流里走。 客栈的二楼上,临街的窗户旁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对着跪在他身后的几个仆人说道:“去吧!不必留了!” 仆人齐声道了一声“是!” 其中,领头的一个仆人问道:“那云明曲呢?” “她,李啸要用,我给李啸捎回去。”高高瘦瘦的男子笑了两声。 笑声高傲,像是掌握了牲畜生死的主人。 仆人领命,纷纷退了出去。 男子喝了一盏茶,才从窗口跃出,卷风往青云城的方向飞去。 飞了半了时辰左右,在落马山口瞧见赶着马车的黄衣妇人。 男子扬手,衣袖里飞出一支暗箭,嗖的一声,准确无误地射入马的心脏。 马,轰然倒下,掀翻了马车。 黄衣妇人不察,惊慌滚落马车,滚入到草丛里。 空中的男子嗤笑了两声,“还真弱!名动一时的琴宗鹤首,居然弱成这样,老七还真是残忍!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拿她生祭......” 男子落到地上,抬起高傲的脑袋,嘴角露出嗜血的狞笑,双手左转灵力,凝出两个回旋刀朝着黄衣妇女摔落的草丛飞去。 回旋刀所到之处,草木尽断。 男子发出狰狞的笑声:“云明曲,我劝你还是乖乖的出来,跟我回去,省得死在我手上,回头,老七还怪我......” 说着,说着,男子狂妄地仰天大笑。 笑着,笑着,男子的眸光一凛。 云明曲要在十年前经脉尽残,是个废人了,走不了多远。 回旋刀已经已经扫荡了千里,仍不仅人影。 忽然回旋刀仿佛碰到了什么巨大力量,反弹了回来。。 瞬间,一个巨大金钟光罩从天而降,笼罩住他,以他为中心,以肉眼可怜的速度迅速收缩,金钟光罩收缩过程中,天空地飞鸟瞬间化为灰烬。 247 海京小霸王的完虐 男子目光一凛,金丹急转,释放出全部灵力,眉心中蹿出一头金倪妖兽虚影。 金倪妖兽释放出全部的威压,将所有的攻击集中在头顶尖尖的角上,急速狂奔,冲向急剧收缩而来的金钟光罩。 轰的一声,犹如雷声震动。 九品妖兽虚影瞬间化作一道灵光淬灭,金钟光罩渐渐龟裂破碎,化作无数光点散去。 男子喘着粗犷的气息,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九品的妖兽命魂,就这么废了。 心在滴血! “云明曲,我杀了你!”男子的眼睛猩红地从死亡里逃脱出来的妖兽,歇斯底里地朝着远处明黄色的妇人吼了一声。 “就你这样的,还想杀我家姑姑,看小爷我怎么收拾你!”远处传来清朗的少年声音,声音里带着少年无畏和不羁。 一阵风吹过,吹落了远处黄衣妇人头上的挡风衣帽,露出一个稚嫩年少的脸庞。 年少的脸上嘴角轻轻地扬起,露出一抹邪肆而乖张的笑意。 “你是那个臭小子!”男子一眼认出是跟在云明曲身边的白衣少年。 男子的嘴角露出一抹阴狠的弧度,不屑地说道:“小子,万灭空间,是你亲长给你的血铭符召唤出来的吧?不知道你亲长给了你几个这样的血铭符?” 万灭空间的血铭符戾气过重,要损耗的灵力十分的大,魂法境上的修为,也怕是要十年才能凝出一个血铭符。 眼前的小子,不过是魂凝境,使不出万灭这样的高级法术,只怕他的亲长也只给了他这么一个血铭符。 差点要了他的命,如果他不是用命魂去相抵的话,只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远处邪肆乖张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之南。 万灭孔尖的血铭符,云凌霄只给了他一个,不能一举灭敌,有点被动。 不过,灭了他的命魂,只怕他已经重伤,再难使出致命的法术。 “失了命魂的魂法境高手,还是高手吗?还配得上小爷我使用万灭空间吗?”之南嗤笑了两声。 “很好,小子,你成功地激发了我的杀心!”男子向着之南呲了龇牙。 “现在才起杀心?老人家,动了有点慢啊!叫你瞧瞧小爷的杀心!” 之南轻笑了两声,运转灵力集中在眉心上,瞬间,命魂全开。 瞬间,男子的上空闪现一阵暴戾的光针雨,急泻而下。 男子目光一沉,用尽全身灵力,闪出光针暴雨的范围,避开了大范围的致命攻击,但一只手臂还是避之不及,瞬间手臂被打成了筛子,直接废掉了。 男子看着自己被废掉的手臂,忍着剧痛,咬牙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收起了原本的轻视。 南海国昌远侯府的血脉命运,对方居然是南海过陈家的少主。 “陈公子,在下眼拙,无意得罪!”男子咬牙认怂。 南海国昌远侯府,爵位不高,势力却不一般,只怕今天赢了这少年,日后怕是难逃追杀! “糟老头,你已经得罪我了!”之南喝道。 瞬间腾身跃起,一柄金光长枪在手,携着浑厚的而纷杂的灵力,刺向男子。 男子的瞳孔猛的一缩,用尽全身经脉崔动血脉命魂,形成一血色月影,挡住之南的金光枪。 之南冷笑一声,“我陈家几百条魂法境的英魂练成的金光枪,岂是你西寞见不得光的巫族妖物可挡的?别说现在是青天白日的,便是月圆之夜,照破无误。” 说话间,之南手里的金光枪直接刺破血色月影,插入男子的胸膛。 血色月影崩裂,男子全身筋脉断裂,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两只眼睛像濒临死亡的鱼眼直勾勾的望着之南。 之南一想到明曲姑姑十年病残,云凌霄为了寻药,两度孤身闯境外洞天,差点死了去,一股气上心头,手里捏着金光枪就要挑破他的心脏。 “之南,住手!此人,小姐有用!”云三忽然出现在半空中,厉声喝道。 之南闻言,抬头瞟了云三一眼,不满地问道:“都成废物了,凌霄儿还有用?” 云三卷风而落,深深地望着之南,无语得很。 这个二世祖,打架用的,直接都是祖上英魂攒下来的最强法术砸。 陈家的血脉命魂也就算了,那是可以重复循环使用的。 可他家大小姐给的万灭空间,是一次性的,给他千钧一发的时候破敌保明用的,他就这样想都不想,就砸了出来。 云三嘴角一抽,忍不住说道:“万灭空间一般是寡不敌众的时候,保命用的。” 他家大小姐也就凝出这么一个法术的血铭符,连亲生的堂弟都没舍得给,就给了这个没血缘的便宜弟弟。 他倒好,就这么干脆利落地砸了出去,还他娘的,没运用好,没一招要了对方的命。 云三忽然觉得,他家大小姐让之南当叫花子的时间,太短了。 这个二世祖,不知何为人间艰苦。 二世祖的天生的一副“爷有钱有势,任性!”样,还是没纠过来。 之南让云三看得有些不自然了。 云三的眼神,跟云凌霄当初扔他去当叫花子时候的,没差多少。 之南连忙收起血脉命魂金光枪,双手插着腰,脑袋高高地扬起,犟嘴道: “他是魂法满境,我是魂凝境,势力差别那么大,肯定得一出手得往死里砸法宝。 要是不小心,让他出手,一招结果了我,我陈家就断嗣了!” 陈家断嗣?! 云三听得眉心一跳。瞬间,他居然觉得自己被这个二世祖说服了。 这一刻,云三终于明白,海京小霸王就是海京小霸王。 仗着祖上功德,仗着自己是唯一的后嗣,底气特别的足。 他娘的,还让人觉得他的歪理,十分的有道理。 怪不得,陈家把他家大小姐当大宝贝。 除了他家大小姐,真没人能调教得了这个二世祖。 打不得,骂不得,还指望着他长出息了,继承陈家祖业,光耀门楣。 “呵呵......”云三冷笑了两声。 之南眼尾扫见了云三无奈的冷笑,脑袋扬得更高了,一副惯有的“小爷,我就这样!”的姿态。。 云三懒得多看这个二世祖一眼,直接从腰间摸处一瓷瓶,倒出一颗药塞入男子的嘴里,又给他顺了气,确保他死不了,这才拎着人卷风往青云城飞去。 248 思念 之南看着云三拎着人卷风离去,傲娇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卷风飞离开落马山口。 经过一场战斗,整个山口寸草不生,刚想走人,又忽然记得云凌霄的交代,嘴里不满地吐了一句“麻烦!”,又点了下身上的一块玉佩。 瞬间,虚空撕开一个口子。 里面飞出一只玉碗大翼蝶。 蝴蝶扑腾着翅膀,围绕着刚才的战场飞舞了起来,所到之处,磷光闪闪而下,犹如春风拂过,茵茵绿野渐渐重现。 之南瞧了一眼,果然是顺眼多了,比刚才光秃秃的烟尘滚滚,看着舒服了些。 云凌霄给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就是她为人小气,什么都只给一个。 之南叹了一口气,就卷风飞离了落马山口。 飞行了一会儿,远远地瞧见了一辆马车,马车下站着三个人影。 之南赶紧地向着马车飞去,为了不惊扰拉车的马,隔了一段距离,就落下地面,慢慢地向着马车走去。 还没走近,远远的,一抹粉红色的飘飘倩影就冲了过来,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秋月抬起了憨憨的小脑袋,目光闪闪地喊了一声,“之南~” 求月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声线里有担心、有惊喜、有敬仰、有撒娇,各种复杂味道混杂在一起,化作柔情。 之南心中一柔,摸着求月的脑袋,问道:“你们没事吧?” 秋月抱着之南的腰,抬头柔柔地笑道:“我们没事,我们三人在客栈里喝茶,喝完了茶,云三大哥就赶了趟马车来接我们了。” 苏玉颜嘴角微微的一动。 秋月说得轻巧,他们喝了茶,云三就来接她们了。 和之南分手,她们三人身后就追了十几个魂凝满境的高手,一个个的,身手修为不比云泽英差。 苏玉颜是心惊胆战的,她连一个云泽英都打不过,何况身后有十几个这样的高手,她还拖着体弱的云明曲和毫无修为的秋月。 可之南引走的是魂法满境的高手,那是以身犯险,她只得拼命地带着人往人堆里扎,架不住追杀的人多,直接被赶狗入穷巷地赶入了一家客栈。 苏玉颜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一点也不怀疑,追杀的来人,会让整个小客栈的人,为她们陪葬。 她的眼睛不断地扫视客栈里的每一个角落,在寻找一个能将云明曲和秋月藏身的隐蔽地方。 刚找到一个堪用的地方,云三就风轻云淡地进来了。 云三恭敬地请了云明曲上新备下的马车。 秋月动作笨拙,苏玉颜扶了她一把,灵敏的鼻尖嗅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淡淡的,仿佛是用了什么气味想要掩住,架不住血腥气味浓郁,还是散了些出来。 闻着是新鲜的血液,幽幽地,零散在四周的各处。 十几个人,都是魂凝满境,看着追杀的身法,一看就看出是训练有素的专业杀手。 一个云三就风轻云淡地解决了。 苏玉颜觉得有些梦幻。 云三这样的人,在东来园里当下人。 而她跟东来园的少主云泽英要订亲了? 青云城里的官贵千金多是笑话她的,挑了个云泽英,虽是俊俏上进,可也要奋斗上十几年,吃上十几年的苦,才能赶得上人家。 她几乎已经被官贵圈里的小姐边缘化了,也就是仗着苏家的家世和如夙先祖的面子,人家不敢当面的嗤笑罢了。 可她不在乎,她只要云泽英。 她算是看明白了,云泽英不会上苏家门当上门女婿的。 云泽英的身上,肩负着光复云家门楣的重任。 她早就做好了陪他奋斗的准备。 但见到今日的云三,忽然觉得她才掀开了东来园的冰山一角,却已经惊艳得她不行了。 苏玉颜第一次觉得,是她苏府高攀了东来园。 现在见到之南从一个魂法满境的职业杀手的追杀中平安归来,心中越发地笃定了自己的判断。 苏玉颜,结结实实地感受到了一种自卑。 苏玉颜的心中涌起一股气,她要勤加修炼才行,这样温软情恋里泡着,忽略了修行,哪里配得上云泽英了! 苏玉颜紧紧地攥着手,忽然一只温柔地手轻轻地抓了过来。 云明曲温柔地笑着对苏玉颜说道:“慢慢来,不着急!” 苏玉颜顿时心中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对着云明曲露出后辈真挚诚恳的笑容,轻轻地道了一声,“嗯!” 苏玉颜扶着云明曲上了马车。 之南和秋月在不远处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从马车的窗口望去。 秋月兴高采烈地抱着之南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憨憨的小嘴,没个停歇的。 之南拽拽的,活像个干了惊天大事的英雄,年少的脸蛋扬得高高的,又时不时地抓着秋月发里的小辫子玩着,嘴里发出“嘿嘿”的笑声。 笑声里,充满了青春年少的活力,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苏玉颜看着秋月一脸幸福地抱着之南的样子,修长的手指,忍不住地偷偷抚摸着广袖里的玉佩上的“英”字。 马车外的小年轻,百无禁忌,自然而自由地流露出人世间美好的感情,让人忍不住地在心里涌起一种思念的味道。 云明曲看了看窗外的风景,又看了看马车内的人儿,脑海里不由地浮起一个身影。 颐园落樱筑里的迷樱树下,薄薄的红唇埋在她修长的脖颈处,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曲儿,我想你了。” 那人,曾经也是如此的年少轻狂,有着无数少女的倾慕爱恋,却总跟在她的身后。 世间,很多的东西,总是难以兼得。 他有他的使命,她有她的责任。 温情过,爱恋过,她不后悔。 十五年,她没有想过,还能见到他,也不曾想过,那个高傲的男子,会来北冥国,毕竟是她不辞而别在先,杳无音信在后。 曾经,她不辞而别。 所以,他也不辞而别。 曾经,她杳无音信。 所以,他连同他儿子,一并杳无音信。 三个月了,除了流言,一点音信都没有。 花风雪,还是真是个睚眦必报的高傲男子! 云明曲的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浅笑,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抚摸着微鼓的腹部。 云明曲忽然记起坊间编排云凌霄的碎语。 云凌霄对如夙先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云家是有福的,子侄都长大了,不必她云明曲操心了。 249 算计(1) 云家的马车骨碌骨碌地往东陵国而去的时候,青云城闹得十分的热闹。 李长空和云闰敏一夜恩爱缠绵的事情,李府全府戒备地掩盖了下来,楼氏亲自出面,将云闰敏接去屋子里说话,好生地安抚了下来。 李长空被爬床,不是第一次。 云闰敏不比春花,春花不过是个贱籍丫鬟,高兴了收了作通房,不高兴一棍子打死,也没得外人说嘴。 云闰敏虽说不是个嫡女,可也算是良民。 在自家的宅邸,让个良民女子爬了床,说出去,谁信? 这事一传出,李长空的名誉是要受侮的。 一般的良民,凭着李府的权势地位,还好处理。 可云闰敏不是一般的良民,也算是青云城如夙神明的子侄后嗣了,若是闹大了,李府未必能讨到便宜。 楼氏一直防着云凌霄,可没想到率先出事的是云闰敏。 出了这样的事,李长空还不管不顾地犟着,还是一心挂念着去东来园提亲的事。 瞬间,楼氏头都大了。 楼氏安抚了云闰敏,给她安排了个独立的院子,又安排了几个丫鬟,按着李府姨娘的规格待遇好生地伺候着。 云闰敏,倒也算是乖巧,安心地在李府住下了。 楼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直接倒在榻上喘气。 她活了半辈子了,养老了难缠的婆母,送嫁了刁蛮任性的小姑子,之后的日子都是顺风顺水的,哪知道在娶儿媳这个门槛上,这么糟心! 楼氏刚躺下,楼月眉就让豆蔻扶着进来了。 楼月眉看着楼氏心力交瘁的模样,不忍言语,给楼氏按摩了好一会儿。 楼氏看着自己的侄女如此识得大体,不但不恼不闹,还安抚她的情绪。 这样的好女子,她的空儿,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楼氏心有歉意地摸着楼月眉的手,说道: “是空儿不好,也是姑母不好,原想全了你的心意,哪里知道让你受屈了。” 楼月眉笑了笑,说道:“不怪表哥,也不怪姑母,是我自己要来青云城的。” 又话锋一转,说道:“这是李府,颐园的小姐三更半夜的来了李府,怎么也不见人通报,只怕是有人存心好赖上表哥吧!” 楼氏一听,冷笑了出来,“自然是有人存心要赖上空儿。 在李府,能越过我去,无声无息地把人安插了进来,倒是我小瞧了她。 没想到出嫁十几年,她的在李府的手,还那么的长!” 楼月眉一听就听出来了,她家姑母嘴里的她,自然是李府的姑小姐李吟,云润霖的母亲,云闰敏的嫡母。 “都已经上门说亲了,还这么坐不住,急匆匆地要将女儿送上门来。”楼氏忍不住啐了一口。 楼氏是大家闺秀,是气极,心有恶气难出,才如此没有仪态。 楼氏向来聪慧,不过,这会她真是冤枉了李吟。 李吟在颐园,一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气地直接摔了一个碗,又抄了一把鸡毛掸子往怡香堂去。 杀到半路,遇到了云明熠,李氏直接气得倒在云明熠的怀里哭诉了一场。 李氏毕竟是李府出来的小姐,李府又聘云润霖为正妻,云明熠心里清楚着厉害关系。 抱着李氏,让她哭诉了好一会儿,温言暖语地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又抱回了毓秀院,在榻上翻云覆雨地恩爱了一番,总算是安抚下了她的情绪。 李氏一睡着,云明熠就让云丙去怡香堂通报。 怡香堂的孙姨娘赶紧地收拾了东西,往东来园去小祠堂里祭祀近祖。 因着,大房平时都是在颐园里祭祀先祖的,还没来东来园的小祠堂祭祀过近祖,孙姨娘下了大孝心,要在东来园里住下来,给每一位近祖牌位都抄写佛经,当天在小祠堂里焚化了,度化英魂。 安桃陪着苗氏出远门了。 安素禀告了云明礼,因着孙姨娘的来由是尽孝,不好回绝了,什么也没说。 安素就安排孙姨娘住在小祠堂旁边的怡然居。 怡然居很小,离着祠堂非常的近,原本是给祠堂维护的人住的,没那么气派。 本来嘛,东来园修得就低调,没颐园气派。 孙姨娘在颐园当了一阵子的家,住惯了气派的大院子大屋子的,一下子来了小屋子,还在摆着牌位的祠堂边上,脸色很是难看。 孙姨娘话没说出口,她的贴身丫鬟如好说了出来,对着安素说道: “我们姨娘是未来的城主丈母娘,家中有喜事,特来将喜事祭告先祖,这是光耀云家门楣的事,怎的,东来园如此怠慢,让人瞧见了,又少不得让人笑话了。” 安可经过,可没有安素的好脾气,直接冲上去,立在扭眉扭脸的如好面前,尖酸地说道: “又不是今日才订的亲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着我家夫人和姑小姐出远门的时候来祭祀。 知道的,说是孙姨娘有心尽孝,不知道的,都不知道在背后说些什么呢! 我家大小姐深居流云里,这东来园的院子里住的都是男丁,不是叔叔就是大侄子的,也不知道避讳。 颐园和东来园也就隔着一条街的脚程,来回不过就是几步路的事情,还偏偏要在东来园里住下。 一个长兄的姨娘如此不知避讳,让我家老爷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安可直白的话,说得孙姨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孙姨娘也不是没听过这样的话。 以前王嬷嬷在的时候,难听的话比这个厉害着呢。 只是过了一阵舒服日子,又打心眼里瞧不起东来园这群乡下来的,如此被一个丫鬟指着鼻子直白地骂,接受不了。 孙姨娘一个眼神过去,如好就动手要扯着安可的头发打她的脸。 恰巧昌海经过,如好一张刚要落在安可的脸上,就让昌海捏住了胳膊。 如好的手直接脱臼了。 昌海亲自送如好回颐园修养,顺便上颐园请罪。 云丙充着场面叱喝了昌海两句,就把如好收进颐园里。 第二日,东来园传来了消息,昨日如好进了颐园,走路不小心,摔断了腿,传了大夫看了,说是摔得太严重了,一直没人发现,耽搁了接骨的时间,双腿算是废了。 脱臼的手接好了回去,可双腿废了,自然是不能再来服侍孙姨娘的。。 瞬间,孙姨娘就安顺了下来,好好地抄经祭祀近祖,屁都不敢放一个。 250 算计(2) 李氏很生气,可李府早就脱离了她的手掌心,母亲老了,如果动气动大了,一气之下,归西去了,那李府更无人能压制楼氏了。 何况,老太太要是归西了,李长空得守孝三年。 这三年里,云闰敏还不知道要怎么作妖。 云闰敏有貌,半夜能入李府,必然是有人支持的。 李氏想来想去,把事情归在楼氏的身上。 她哥哥是疼她的,连润霖落斑了,她哥哥都给她撑腰下聘为儿媳,自然不会打她和润霖的脸。 那李府也剩下楼氏,敢打她的脸了。 有楼氏撑腰,云闰敏再去李府几回,若是身上揣了个东西,再生出个长子。 楼氏怕她哥哥架不住对后嗣的喜欢,舍了她的润霖,也是有可能的。 云闰敏让楼氏留在了李府,李氏也不能让她吃下护娇丸去。 也不知道这一夜的春恩,有没有留下个孽障。 李氏心有怒火,不敢明着发出来,只能在颐园里摔摔砸砸的,可也摔不着孙姨娘,砸不到云闰敏。 李氏只能和兄长李啸商量着越过订亲,直接将云润霖迎娶入门去。 先入门为妻,云闰敏再作妖,也是妾,顶多是宠妾,生下了孩子,也是庶子。 但若是先生下男丁,李氏怕兄长变卦,为了后嗣扶成了平妻,那可就是嫡子了。 毕竟,云润霖落斑有瑕,而李长空是娶平妻,平妻两个和三个,没什么区别。 为了后嗣,给女人一个名分,无可厚非。 没有了名分的区别,落了斑的云润霖那是要被云闰敏欺压得死死的。 一想到这里,李氏就恨,没一早在原先的云府里,一剂汤药打掉云闰敏这个孽障。 恨归恨,事情还是要抓紧处理的。 李氏亲自上门陪老母亲说话,又去书房跟自家的哥哥说了一上午的话。 第二天,李啸就上颐园和云明熠商量娶亲的事情了。 不订亲了,直接挑个好日子迎娶妻妾入门。 云明熠欢喜,撒了钱,开了粥棚施粥给叫花子,热热闹闹的。 李氏也觉得脸上有光,哥哥疼,丈夫爱,女儿要做未来的城主夫人了。 晚上,云明熠值夜去了。 李氏抓着云丙盘问了一番。 云丙才支支吾吾地说,云明熠先去东来园的小祠堂祭告近祖喜事,再去值夜。 李氏顿时摔了一个盏碗。 什么值夜,什么祭告先祖,不过都是找孙姨娘那个贱人温存去了。 她李氏貌美尚且如此,她的润霖落斑,日后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当夜,李氏痛定思痛,倒是理出了个思路,这一切,源自于她的润霖落斑。 而凌氏女有药可解斑毒,她哥哥李啸有宝鼎可淬炼! 润霖聪慧,与凌氏女亲近,可见是想得比她早,只是凌氏女过于叼钻,只享受润霖的追捧,却不给她解药。 只要能哄得凌氏女交出解药,那就是根本性地解决了问题。 只要她的润霖恢复了容貌,云闰敏就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李氏想得通透了,第二天就亲自入万灵堂,亲手擦拭了凌氏的牌位,又杀猪宰羊地高调祭祀了凌氏一番,亲自烧香叩拜。 隔了一天,又差人去东来园请云凌霄过来商议凌氏三年祭祀的礼仪。 旁的事情,是请不来云凌霄的。 祭奠凌氏的名头一出,绿茵果然请来了云凌霄。 云凌霄入了颐园,就让绿茵请去了万灵堂。 李氏正在烧香给凌氏叩拜,嘴里念念有词道:“宛菡姐姐,在天有灵,保佑云氏家宅安宁、姐妹和睦,妹妹李吟必定诚心叩拜服侍姐姐。” 李氏拜得有模有样的,云凌霄嘴角弯起了一个邪魅的弧度。 颐园的人,对这位大小姐的举止,早就见怪不怪了。 李氏有求于云凌霄,自然更是不敢怪责了。 李氏叩拜完毕,又亲自烧了三柱香递给云凌霄,慈爱地说道:“霄儿,你也许多未曾来看你母亲了,给你母亲上个香吧。” 李氏的举止,十足地大方得体,像极了个贤惠的后娘。 云凌霄无声地笑了一下,接过李氏递过来的香火,撩裙如撩袍,跪在凌氏牌位前,拜了三拜,又起身要插香炉里。 李氏赶紧地接过香火,贤惠地插入香炉,又细细地摆弄了下,将香炉里的六柱香规规整整地摆弄好了。 “霄儿如今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了,倾倒无数男子,若是姐姐见了,必定心里安慰......” 李氏惋惜地说道,浑然像是慈爱的后母、敬先的后人,浑然没有了当初的咄咄逼人。 只是李氏贤惠的形象还没表现得淋漓尽致,外头就有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在李氏的耳边耳语了一番。 李氏听完,脸色都绿了,眼神怪怪地看着云凌霄,想发作,又不敢发作,生硬地将委屈吞落到肚子里去。 李氏压下心头的不快,对着绿茵说道:“先扶大小姐去休息下,等我忙完了再与大小姐说话。” 说罢,李氏就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绿茵想过去扶云凌霄,让云凌霄瞟了一眼,顿时吓得不敢动,走在前边领着云凌霄往云梦楼的方向去。 原先的云梦楼,让李氏改了名字,改成了落兮楼。 芙蓉池,不种芙蓉了,养了许多的鲤鱼。 云凌霄到了落兮楼三楼歇息,倚在窗口吹风,底下人的议论声,随着风飘进了耳朵。 “听说早两日,闰敏小姐受了长空少爷的宠爱,已经是长空少爷的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 “今日里的市井传得沸沸扬扬的,有人说,闰敏小姐怀了长空少爷的骨血了,怕润霖小姐嫉恨,让李夫人留在了李府护着。” “哪来的胡说八道?前两日才恩爱,今日就说怀上了,哪有那么快的事情?一听就是胡说的。” “什么胡说,消息是从东来园出来的,孙姨娘不是去了东来园祭告先人了吗? 前两日恩爱,谁知道,谁知道之前还有没有恩爱过?若是没这一回事,怎的,闰敏小姐留在李府了?” ...... 风细细地吹着,闲言碎语如柳絮,纷纷的飞着。。 云凌霄的嘴角掀起一抹邪肆的笑。 251 算计(3) 李氏忙得晕头转向的,仍不忘把云凌霄留在颐园里。 云凌霄在落兮楼的三楼吃了晚饭,趴在窗口吹风看鲤鱼。 入夜,无人喂食,鲤鱼都沉到水底去了。 云凌霄看得不是池,看得是池边上的绿草如茵。 曾经,有个东陵国来的流氓,在那里吓唬了她一趟,威逼她答应,等他一年。 一年,大约过去了三个月,还有九月个。 一个秋,一个冬,还有一个春。 他说,会随她去浪迹天涯。 东陵国的降龙大将军,让她拐了去浪迹天涯...... 云凌霄,想想,都忍不住地发笑,笑声银银,差点闪了掠过汉白玉花岗岩亭顶的人影。 头发花白的云峻景闪入落兮楼,怪怪地看着云凌霄,“霄儿,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云凌霄收起灿烂的笑容。 “没什么?我看着你笑,心惊胆战的,怎么感觉你要撒手不管了似的,吓人。”云峻景扭曲着脸,夸张地说道。 云凌霄漂亮的脸蛋一横,“我又不是你云家养的犬兽,还得一辈子栓在你云家不成?” “你哪里是犬兽了?你是云家的大宝贝疙瘩! 捧在手心里怕捏坏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整个云家都依着顺着你。 我是怕你出去了,让别人委屈了去,那还不心疼死我们了?” 云峻景嘴巴跟抹了蜜似的甜,赶紧地哄道。 “所以呢?”云凌霄不买账,冷笑问道。 “东陵国的小子,看着模样还行,就是太远了。 你看曲儿,生了个大胖儿子,都不愿意留下,估计不是个好地方! 你也别去,要是受了委屈,谁来心疼你? 我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跑不过去,护着你.......” 云峻景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你护得住我吗?”云凌霄忽然打断云峻景的话,鄙夷地说道。 云峻景一脸黑线,他是护不住她,他连云泽英那小子要闯天劫都护不住。 “我会心疼你啊!你到了东陵国,我就看不到你了,你受了委屈,也没人心疼你,多可怜啊!” 云峻景脑子一转,换了个说法劝说道。 云峻景说着,从衣袖里摸处两瓶桂花酿,凑到云凌霄的面前,挤眉弄眼地说道: “这是从老大房里顺出来的,珍品阁的,你尝尝?” 云峻景嘴里的老大,指的是云明熠。 云凌霄嫌弃地看了看那两瓶酒,说道: “就两瓶酒就把你收买了去,都忘了年轻那会儿,沦落为叫花子,是谁看都不看你一眼的?” “自家的崽子,没有隔夜仇!”云峻景笑呵呵地说道。 早年的遭遇,云峻景全记在李氏的头上。 谁叫云峻景年轻的时候,不是个东西,嗜赌成性,输了了家底,差点赔了性命。 简直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只有他亲大哥,心里恨着,嘴里骂着,可又掏空了家底给他还赌债,保了他一条命。 被爱的人,更懂得如何去爱。 他被他大哥爱护了半辈子,从他大哥身上学会了如何去爱人,爱云家的人。 所以,和云泽英不同,不论云明熠早年对他做了多过分的事情,都是他眼底的崽崽,打断骨头连着筋。 云峻景深信,他这种烂人,都能浪子回头。 何况是他大哥那样宽容的血脉传承下来的后嗣。 他家的崽崽一旦回头,肯定比他出息。 不过,他家崽崽是深深地伤害了崽崽的小崽崽。 小崽崽可不像他这么心大,一点也没看顺眼她爹,早年的不公,全记在心里呢! 所以,云峻景换了个对外的话题,“今日我看到李家的小妮子拜了菡儿,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对云峻景而言,凌宛菡是自己人,属于崽崽的行列,李吟是外人,在嘴里和心里都不讨喜的行列。 云凌霄听了云峻景的口气,一张漂亮的小脸,没那么的生冷了,闲散地说道: “她安不安好心,还有意义吗?” 云峻景赶紧竖起一只大拇指,赞道:“我霄儿,霸气!” “李家的,可没安什么好心,最近动作不断的,需要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吗?”云峻景热乎地问道。 云凌霄看了云峻景一眼,冷漠地说了四个字,“守万灵堂!” 云凌霄从来对云峻景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守万灵堂,枯燥又乏味的工作。 云峻景无奈地点了点头,卷风飞出落兮楼,没过几息,又探出花白的脑袋,说道: “霄儿,东陵国那小子,真不怎样! 墨家的小子,挺不错的!” 云凌霄冷瞟了云峻景一眼。 云峻景笑道:“林家的小子也不错,你要喜欢,我去杀了郑家的小妮子!” 云凌霄的眼神更冷了。 云峻景赶紧闪人,临走留下一句话,“司马家的小子也勉强可以,跟泽英也处的来,还挺照顾泽雄的,每回见了你都爱傻笑.......” 云凌霄冷呵了一声。 对云峻景而言,只要能上门,是个男子都行! 连司马相与都行?司马相与是充她傻笑吗?他是冲着她手里的长翼宫山顶门票傻笑,好不好! 云凌霄对这个糟老头无语到了极致! 偏心偏得不遮不掩的,浑身上下的细胞,无不在向着云家的家门和男丁打算。 她姑姑是不喜欢东陵国吗?她姑姑是不喜欢花风雪吗? 当初,要不是他去传的音信,姑姑何至于如此? 现在还倒打一耙,说什么姑姑不愿意留下。 云明熠干什么混账事都留不下隔夜仇,她姑姑三活该一辈子给云明熠擦屁股,收拾烂摊子? 云凌霄冷笑了两声,抄起云峻景放在桌子上的两瓶桂花酿从窗口扔了出去。 两个酒瓶,飞出落兮楼的窗户,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咚咚两声,先后落入到楼下的池子里去。 踏在汉白玉花岗岩亭子顶的云峻景,看着美酒被扔去池子里,心中一阵肉疼。 那是上好的酒。 他都没舍得喝,旁人,他都舍不得让呢,这不是看她是个大宝贝疙瘩嘛! 他家宝贝疙瘩,脾气大得厉害! 连珍品阁上好的桂花酿都哄不好,真是气极了他家的老大了。 云峻景一咬牙,把账全部算在李家的小妮子身上。 当初,要不是那个小妮子横插一脚,他家老大,贤妻娇女的在侧,一家子和和美美的。 就菡儿对他家老大的深情,一定给他家老大生一窝的崽崽,何至于他家老大无人传承香火,垂涎着老二家的泽英?!! 云峻景越想越上火。 252 算计(4) 李氏忙到入夜,都没时间理会云凌霄。 为着破流言,李氏亲自上李府去接云闰敏,云明熠去东来园接孙姨娘。 把人接回颐园,成婚在即,这节骨眼上,丢不起人。 李氏和云明熠出门的时候,云润霖过来落兮楼看云凌霄。 颐园厨子做的饭菜,不合云凌霄的胃口,她一口未动。 云峻景从万灵堂里给她顺了今日新摆上香案的果子。 云凌霄躺在太师椅上,闲散地吃着果子,见云润霖进来,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云润霖戴着帷帽。 这次云润霖没有给云凌霄请安,直接坐在圆桌旁,自己倒了一盏茶,缓缓地送到帷帽下饮了起来。 “姐姐不打算解释下吗?” 云润霖等了许久,云凌霄仍未有一句话,忍不住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解释什么?”云凌霄漫不经心地笑问。 “东来园流出的流言,是何意?”云润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如常。 “那,是流言吗?”云凌霄扬起长长的秀眉,笑问。 云润霖默然抿唇,不语。 “这点,就受不了了?”云凌霄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舅舅的骨肉情可深长着呢!” 云润霖紧紧地攥着衣袖,衣袖不经意间微微地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云凌霄瞧见了,又嗤笑了两声,“夜,还长着呢!多吃点!” 云凌霄从窗上的果盘里取了一个果子扔给云润霖。 云润霖纤纤手一扬,稳稳地接住了果子,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云凌霄,才缓缓地起身,给云凌霄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开落兮阁。 回到紫薇苑的主屋里,门刚合上,就从窗口飞入一抹黑色的身影。 一袭黑色的夜行衣裹着一个妖冶的男子。 男子的眼睛,是一墨黑一琥珀的阴阳眼,幽深如大海,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 如果之南在,他一定会一眼认出这个男子的眼睛和他用法宝砸死的魂法满境杀手,如出一辙。 西寞国巫族的特征。 “查出了什么?”云润霖望着窗外的月色,问道。 男子一双幽深的眼睛落在云润霖的身上,深晦,浅笑,不语。 云润霖摘下帷帽,露出一张雪白无瑕的漂亮脸蛋。 她本就容貌不俗,退去旧皮,新长出来的皮肤,越发地娇嫩。 少了以往的目中无人,身上多了些沉稳的气息,越发地吸引人了。 男子轻笑了两声,依然不语。 云润霖光洁细嫩的手指轻轻拉开襦裙胸衣上的一个蝴蝶结。 风一吹,吹落了半边的衣裳,露出了一片雪白而光洁的皮肤。 男子满意地笑了,缓缓地说道: “流言是从东来园传出去的。 今日一大早,集市上的菜贩子送菜去东来园。 你爹的姨娘去东来园的厨房挑了几样新鲜的瓜果供奉先人,消息就传出去了。” 云润霖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男子大手一扬,云润霖让一股诡异的力量吸去,直接落入男子的怀里。 男子妖冶的红唇落在怀里人雪白的脖子上,轻轻地撕咬了起来。 “就这点消息?”云润霖秀眉微拧,流露出不满意的气息。 男子沉迷在不可自拔地情谷欠中,紧紧地锁着怀里的人。 “莫衍!”云润霖冷喝一声,运转灵力,指尖飞出千绕,缠饶着男子修长的脖子。 刚要收紧勒断男子脖子的瞬间,仿佛碰到尖锐的刀锋,节节寸断。 实力云润霖美眸一缩,实力过份悬殊。 修长的手指一扬,指尖剩余的千丝绕,绕了自己脖子一圈,冷冷地瞧着莫衍。 莫衍停下不安分的唇,嗤笑了两声,“爷,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云润霖目光一凛,千丝绕尽数撤去。 莫衍得意地轻笑了两声,抱起怀里的人,往榻上走去。 榻边上水青色的帷幔轻轻地落下。 帷幔上映着一个身躯微微弓起的影子,忍着疼痛,咬牙轻道: “莫衍,你要说话算话,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莫衍妖冶地轻笑了两声,跪在榻上的身躯,一曲一直地跃动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莫衍心满意足地停下了跃的动作,躺在云润霖的身边。 莫衍的手指划过云润霖微汗的脸颊,颇为惊喜地笑到: “想不到,莫某有幸陪伴云小姐从少女成为女人。” 云润霖倔强而又耻辱地别过脸去。 莫衍并不气恼,将手伸到被子里摩挲着云润霖的肚子,轻声地说道:“不许吃避子汤药!” 他的声音里有几分哄,更有几分威吓。 “为了传宗接代,想必有一大把的女子乐意为你生儿育女,你又何必纠缠于我?”云润霖冷冷问道。 莫衍轻笑了,“旁的女子,又怎么比得上你云家的血脉高贵呢? 你以为李啸为何要安排云闰敏爬李长空的榻? 李家想要的,不巧,我莫某人,也想要。” 云润霖咬了咬唇,“云家,又不是只有我这一个女子。” “云凌霄八年前在冰封森林寒气入体,此生难以受孕。 云闰敏不及你美貌。世人贪恋美貌,容易动情,情动方易繁衍子嗣。”莫衍坦然说道。 繁衍子嗣! 云润霖听到这四个字,痛苦地闭上双眸! “我莫某愿意守你云家规矩,只娶你为妻,愿只与你恩爱到白头,开枝散叶。”莫衍温情缠绵地说道。 又忽然脸色一愣,大手从云润霖的肚子上移开,紧紧地捏着云润霖的下巴,强迫云润霖睁开双眸。 一双一墨黑一琥珀的阴阳眼,冷冷地对上云润霖的双眼,阴森寒冷地说道: “但你若敢叛我,我定屠了颐园上下,再放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包括我?”云润霖淡定而冷漠地问道。 “自然是不包括你,我废了你的经脉,会找个你不喜欢的地方,把你养起来,让为我生得子孙满堂。”莫衍妖冶地笑着,像个张狂的魔鬼。 “但,包括你的母亲.......”莫衍一字一字阴森地说道。 包括她的母亲....... 云润霖冷漠的眸光,终于一点一点地摇晃了起来。 云润霖,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 她的表哥李长空,她的舅母楼氏,颐园里的孙氏母女,那个所谓疼爱她的舅父,还有她亲生的父亲,一个一个的,教会她太多的东西了。 唯有她的母亲,纵然她再刁蛮狠辣又容易受人摆布利用,对她的爱,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的。 为了她,母亲放下半辈子的高傲,向着凌氏的牌位进香叩拜....... 看着云润霖晃动的眸光,莫衍得意地笑了,扬起妖魅的脸,对着云润霖说道:。 “取悦我,爷高兴了,再告诉你个消息。” 253 算计(5) 云润霖推开莫衍的手,缓缓地爬了起来,正要准备下榻沐浴去。 莫衍手勾着云润霖的腰将她拽倒在榻上,妖冶地笑道:“错过了这个消息,你会后悔终生的,云润霖!” 云润霖一听,莫名地眉心跳了起来。 莫衍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但至今,他只有不说的话,还没有欺骗她的话。 后悔终生,这四个字,她赌不起。 云润霖一咬牙,身子往莫衍的怀里挪了挪,红唇生涩地贴上了莫衍的朱唇。 莫衍是个正常的男子,好美色的男子。 不得不说,云润霖的生涩取悦了他。 情动,心动,身动...... 最终,还是他掌握了主动权。 疯狂的痴缠后,莫衍才放开云润霖,说道:“现在,你可以去清宴庐看看了。” 清宴庐? 云润霖的眼中闪过狐疑之色。 莫衍起身,拾起地上的衣袍穿好,闪出窗户,消失在夜色中。 临走,留下一句话,“今日姑且让你休息一日,明晚,我带醉生散过来。” 醉生散? 云润霖的脸色迅速地沉了下来,双手紧紧地一团,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中去。 隔了好一会儿,才沉下心中的羞耻和傲气,下了榻,往耳房走去。 云润霖如果知道此刻的清宴庐正在发生什么事,定会片刻不停歇地赶过去。 李氏将云闰敏从李府接回来的时候,云明熠已经将孙姨娘从东来园接了回来。 云明熠和孙姨娘亲自去颐园门口候着,接李氏和云闰敏的马车。 二人从马车下来,云明熠亲厚地过去扶了云闰敏一把,盯着云闰敏的肚子,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小心点!” 李氏快气晕过去了。 可在大门口,不能发作。 本就是为了止住流言才去把这对母女接回来的。 再恨,也得忍住! 李氏咬牙,强扯出一抹笑容。 孙姨娘也赶紧过去扶着云闰敏,关切地问道:“敏儿,怎么瘦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孙姨娘又泪眼婆娑地对着云明熠说道:“老爷,可如何是好?” 云明熠安抚道:“女儿养大了,总是有这么一日的,是她的福气,你做母亲的,当高兴才是。” 李氏一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还没死呢! 嫡母还在,称呼一个小妾为母亲?! 云明熠是看她的润霖落斑,不指望了,要高抬这对母女了! 现在称呼小妾为女儿的母亲,是否改日便要休了她,抬了小妾扶正? 不得不说,李氏感受到了一种危机感。 她有点怀疑,如果云闰敏生下李府的长孙,云明熠可能会休了她,扶正孙姨娘。 孙姨娘扶正了,云闰敏便是嫡女。 云闰敏抬了身份,李府为了长孙的身份,指不定也会扶正云闰敏。 毕竟,后嗣为大。 而李长空是准备三妻四妾的,多一个平妻不多。 李氏看着云明熠、孙姨娘和云闰敏一家骨肉情亲浓厚的模样,看不下眼,自己回了毓秀院。 云明熠安抚了云闰敏和孙姨娘后,便回毓秀院安抚李氏。 李氏心里有气,不受云明熠的安抚,一把推开了云明熠,恨恨地骂道:“也不把怡香堂那贱人的气味洗干净了再来!” 云明熠被李氏骂得脸皮一红。 他确实是跟孙姨娘滚了几圈,没沐浴,就急急忙忙地过来找她了,怕怠慢了她。 李氏看着云明熠的模样,心头的气,越发的重了,摔门而出。 李氏出了毓秀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清宴庐。 墨无言曾经住过的清宴庐。 那个曾经上李府提亲被拒,在她嫁给云明熠之后,还一直守身如玉、不再娶亲的墨无言。 瞬间,李氏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她委屈地哭了很久,才推开了主屋的门,躺在了墨无言曾经睡过的榻上,渐渐地入睡了。 下人屋子里,云丙的房门传来了敲门声。 云丙开门一瞧,是云闰敏身边的丫鬟如蜜。 如蜜手里碰着上好的香烛,对着云丙笑道: “丙爷,我们小姐从李府回来,心里忐忑,让我去万灵堂添添香烛,一求家宅安和,二求添丁添嗣。 您也知道,万灵堂阴气重,我一个小丫鬟,怕得很。 丙爷,您身上阳气重,帮我去走一趟,可好?” 云丙笑了,如蜜的话,像她的名字一样,听着甜甜蜜蜜的舒心。 小丫鬟也知道他阳气重,说了声“好”,伸手去接如蜜手里的香烛。 接了香烛,顺手抓了如蜜往怀里带。 如蜜挣扎了几下。 小丫鬟的气息蹭得他一身都是。 云丙扯人就想拉去屋子里去。 如蜜赶紧地说道:“小姐想吃酸梅,让我给她送去,送晚了,怕小姐生气。” 云闰敏现在的身子,气不得。 气出了问题,云明熠会活埋了他。 云丙心里清楚,就松了手,让如蜜离开。 云丙回屋子里喝了一盏碗的水,才带着香烛去万灵堂。 路过清宴庐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梦话,“墨大人......” 清宴庐自从住过墨无言墨大人后,为了表示对墨大人的尊重,一直都是收拾得妥妥贴贴的,但不住人。 此时此刻,云丙忽然想起了之前那个想爬墨大人床、结果爬到他榻上的吟儿。 这个娇柔缱绻的声音,是她,没错! 顿时,让一盏碗冷水压下的心头火,又浮了起来。 云丙推开主屋的门。 门里漆黑一片,有一股燃烛的味道。 应该是点过烛的,可能又让风吹灭了。 这时候,榻上又传来熟悉而娇媚的声音,“墨大人.......吟儿.......吟儿.......” 娇媚的声音,忽然抽泣了起来,让人好生怜悯。 是那个吟儿没错! 那个销魂的吟儿! 云丙心头一热,扔了手上的烛火,轻手轻脚地爬上了榻。 女子娇柔的手,勾着他的脖子,还是那么销魂。 “吟儿,哥哥来了,哥哥了想死你了.......”云丙抱着女子说道。 “吟儿也想你,无时无刻都在想你.......”女子环抱着云丙,在睡梦中深情地说道。 云丙顿时心里乐来了花。 这个吟儿,天生注定跟他云丙有情缘,一次又一次地到了他的怀里。 他曾经明里暗里地找了她很多次,未果。 他还以为是二房底下的丫鬟,跟着去了东来园了。 东来园上下,都野得跟,他不敢放肆地把手伸到东来园去,这才作罢。 没想到,又转到他怀里了。 今夜东来园的大小姐留在落兮楼,这丫鬟大概是陪着过来,又趁着大小姐歇息下了,跑来清宴庐回味那夜的销魂吧。。 既然如此,云丙就不客气地再次替墨大人收下。 254 算计(6) 云丙的动作粗野,几乎把她当窑子里的女人来玩。 李氏疼醒了。 一股熟悉的粗野味道袭来,李氏立刻意识到了情况。 李氏拼命地挣扎,奈何,不是云丙的对手。 云丙在她的身体里为所欲为,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李氏伸手抓伤了他的脸。 云丙正是嫌弃她不够曾经的热情和销魂,气急了,重重地扇了她下,扇得她眼冒金星。 “云丙,你这个狗奴才,敢对主母不轨,就不怕老爷要了你的命吗?”李氏无奈而痛苦地喝道。 “呵,还敢冒充夫人,学得还挺像的......”云丙又重重地扇了身下的人一巴掌。 忽然被咬了一口。 “贱人,还敢咬我.......” 第三巴掌刚高高地抬起,尚未落下去。 忽然,云丙整个人重重地砸落在李氏身上。 一股猩热的血液漫了出来,漫了李氏一身的血。 云润霖赶来了,一剑刺穿了云丙的心脏。 云润霖一把掀开了李氏身上的死人,抓起地上的衣服胡乱地裹了李氏。 李氏整个人吓呆了,惊恐的眼睛,没了神魂。 云润霖的耳朵敏锐地听到了脚步声,赶紧地拉着李氏要走人。 刚转身,屋门就被猛地推开了。 云明熠手持火折子立在屋门口,整个脸黑沉地发寒。 云润霖第一次从自己的父亲眼里看到了杀意,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母亲护在身后。 这时候,门口又来了一个女子。 已经是深夜了,女子却是盛装而来,高高挽起的惊天分水髻上插着两只赤金的蝴蝶展翅步摇,一晃一晃的,晃人眼。 云闰敏让如蜜扶着走到云明熠的身旁。 “这是.......?母亲怎么......?和一个下人......?还是父亲身边的长随?” 云闰敏吃惊地说道,每一句话都只说了半句,流露出许多的难以启齿和鄙夷。 瞬间,云明熠眼里的杀气,更重了。 如蜜看着横死的云丙,嘴角浮起一抹阴戾的笑,叫这个老流氓不安分,老是动手动脚的。 上半夜,云闰敏刚回海棠苑不久,张家老头就叩门求见了。 张家老头是王嬷嬷的老伴,张好德的父亲。 他们母子死后,云闰敏就趁着掌事,将张老头从乡下庄子接了过来,偷偷养在园子里,平时让他去做看护万灵堂的工作。 李氏对云家先祖不屑得很,一般不会去万灵堂,也就碰不到张家老头。 白养了这老头这么些日子,终于老头子送来了一个好消息,还在这么关键的时刻。 不论真假,云闰敏果断地用了起来。 不过是脑子一转,就布下了这个局。 云闰敏的嘴角扬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得逞之笑。 “扶夫人去毓秀苑歇息吧。”云明熠冰冷地说道。 如蜜轻声道了声“是”,就要过去扶李氏。 云润霖哪里肯? 今日,若她母亲让人扶走了,她怕翌日颐园又要传出主母喜极而薨的消息了。 当初,红叶不就是这么被妥妥贴贴地处置了的吗? 已经是绝境了,如果不掀底牌,只怕她母亲难逃一死。 云润霖咬了咬牙,缓缓地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精致无瑕的漂亮脸蛋。 瞬间,云闰敏瞪大了双眼,双脚一软,赶紧地扶了强,才未摔倒。 说好的丑女呢?说好的落斑呢? 怎么全不见了?换成了个美人,肤滑嫩白更胜从前!安卓 少了恃宠生娇的蛮横气息,更多了沉稳优雅。 一袭清清淡淡的衣裙,更凸现出另一种风姿。 天然去雕饰,清丽出浮尘,这是一种天生丽质的魅力。 凌氏女是这样,脱了盛装的云润霖也是这样! 云闰敏的眼神,不自觉地晃动了下,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拔了发髻上的蝴蝶展翅步摇,却迟迟下不去手。 不得不承认,她本就颜色不如她们,若是没了盛装打扮,只怕成了她们脚底的泥。 她这辈子都无法得到的天然美颜! 云闰敏恨得压根痒痒的,恨不得冲上去划了她的容貌。 可她不能。 眼前,更重要的是一招处置了李氏,为她母亲腾出位置,再趁着局势压制住云润霖。 最好是让云明熠厌弃了这对母女,将云润霖打压在颐园里,不得出嫁。 否则,以她的容颜,她的身份,她的修为,她的城府,只怕日后没她云闰敏的好果子吃!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云闰敏稳了稳心神,对着云明熠说道: “母亲看着是吓坏了,我先扶着母亲去歇息要紧,如蜜留下,把清宴庐收拾干净了。” 云闰敏用惯有的主事口气说完,就要过去扶李氏。 只是尚未走近,云润霖手里一把冷剑横在云闰敏的脖子旁。 冷剑上挂着云丙新鲜的血液,泛着嗜血的光泽。 云润霖冷笑道:“我刚处置了一个欺主的恶奴,也不怕再处置了一个不知尊卑的小妾。” 云润霖说的,是小妾,不是庶女。 这是赤裸裸的威吓。 李府聘她云润霖为妻,纳她云闰敏为妾。 妾,本质上,还是下人。 主母不高兴了,是可以随意打杀的。 何况云润霖是个貌美的妻,是李府血亲的表小姐。 云闰敏的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云润霖冷笑了两声,又对着云明熠说道: “父亲,事已至此,我先扶了母亲去我房里休息。 父亲是想和离,还是休妻,我都替母亲接受。 他日,我嫁入李府,一并将母亲接到身边赡养便是。” 云润霖话说得冷静而果断,她知道云明熠忌讳李府。 只要他有忌讳,她母亲便有活路。 云润霖不等云明熠回答,直接扶了神志有些痴呆的李氏回了紫薇园。 回到紫薇园,云润霖亲自为李氏梳洗干净,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走到屋子外,对着静谧地夜空喝了一声“出来!” 紫薇苑的院子里倏地一下,闪现出一道黑影。 这是莫衍留在她身边的暗卫。 “姑娘,有何吩咐?”暗卫跪在地上,问道。 “把我母亲送出颐园!”云润霖咬牙说道。 “是。送去李府,还是东来园?”暗卫问道。 云润霖沉思了好一会儿,咬了咬牙,说道:“送去你主子身边。” 暗卫微微一抬头,向来冷漠无情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诧。 惊诧,转瞬即逝,很快暗卫的眼神又恢复到惯有的冷漠无情。 暗卫入屋子去领李氏,李氏受了惊吓,胡乱地挣扎,一边躲,一边摔砸东西。 暗卫一闪,一个刀手落在李氏的晕穴上,直接打晕了抱走。 云润霖默默地闭上眼睛,雪白的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 255 算计(7) 云明熠从清宴庐出来,没有去怡香堂找孙姨娘,而是去了万灵堂。 在万灵堂里,望着凌宛菡的牌位站了一夜。 凌氏美貌胜过李氏,觊觎者众多,却从未出过事。 和离后,她一直守在乡下的老家,独自抚养着女儿。 他知道,云明礼和云明曲一直尊她为长嫂,凡事和未和离前,一样的处理。 凌氏温婉貌美,便是带着个女儿,再嫁也是不难的,分分钟可以找个比他好的男子。 可她,一直孤身一人,与女为伴,相依为命。 云明熠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他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不去问。 此刻的云明熠,心像破了个大窟窿,冷冷的。 他丢了此生最宝贵的东西。 他想过得像个人,却越来越发现,他活得越来越不像个人了。 与此同时,落兮阁的三楼里。 云凌霄冷冷地坐在圆凳上,气得直接摔了一个盏碗。 云峻景吓得跳开一段距离,躬身怂怂地说道:“不是我干的,真不是我干的,是闰敏那小丫头干的!” 云凌霄简直要被这个糟老头气背过去,“不是你,那张家老头怎么知道李氏和云丙的破事?” 云峻景委屈地嘀咕道: “那张婆子本来就跟张老头子说了七七八八,就差云丙一个名字而已了。 我不过是说漏了云丙的名字而已。 本来嘛,就是那李家的小妮子不安分,一心要勾搭小墨,误睡了人。 她拆散了老大和菡儿,还不安分守己,给老大戴绿帽子,活该!” 云凌霄冷笑了一声,说道:“云明熠能给我娘戴绿帽子,怎么就不能李氏给他戴绿帽子了?” 死老头,一口一个菡儿,说到底,心还是向着云明熠。 打断骨头连着筋! 云凌霄越想越恼火! 云峻景狡猾的眼睛一闪,他当然不能接受李家的妮子给他家老大戴绿帽子了。 本来云家就不待见李家,她李吟非要不知廉耻地横插一脚,如今还敢绿他家老大! 心是这样想,话不能这样说! “霄儿,李家没一个好人,李家养出来的血脉,云家不稀罕! 云润霖那丫头片子,心思毒着呢! 她娘欺负你娘在前,她又曾起过心思要烧死你和曲儿。 你又何必与她联手!和闰敏那丫头联手也可以啊!”云峻景挑拨道。 云峻景和云家的老人一样,恨毒了李家人,连着不待见云润霖。 云凌霄若是目光短浅,心胸狭隘的,便不是今日的云凌霄了。 云凌霄厌烦地看了一眼这个鼠目寸光的糟老头,眉心浮起一阵躁,不耐烦地说道:“云闰敏,太蠢了!” 云峻景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云凌霄一记冷眼杀到,“你再敢乱来,坏我的事,恕我不奉陪。您老能耐,自己玩去!” 云峻景一听是撒手不管的话,吓一跳,拉着云凌霄的衣袖道: “霄儿,你不能不管啊! 云家就剩一点血脉了,都让你带到青云城里来了! 老大让李家的妮子误了,老二没修为,泽英未闯天劫,泽雄未开窍。 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你若走了,李家不把云家斩草除根了,才怪!” 云凌霄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怕!” 云峻景赶紧认错,“我错了,霄儿!以后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等老大走了,我去跪万灵堂!” 云凌霄气呼呼的,不想理会云峻景。 这死老头,心心念念的,全是云家的男嗣。乾坤听书网 她姑姑云明曲,论对云家的贡献,哪里少了?也不曾见他嘴里叨念一声。 云峻景不明所以,赶紧地溜出落兮楼。 临走又嘀咕了一句,“老大心里还是惦记菡儿的,刚才他看菡儿牌位,眼神让人心酸得不行!” 云凌霄朝着云峻景砸了一个盏碗。 人都死了,现在惦记,有屁用? 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死了才来摆情深,给谁看? 他云明熠知道当年她母亲凌氏是用怎样的心情让出玄冰露珠的吗? 他云明熠知道当年她母亲是在咽气时是怎样眼巴巴地望着门口的吗? 他云明熠知道,那是怎样希冀的眼神吗? 云凌霄还是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 又卷了榻上的铺盖扯落了白幔,从窗口扔进鲤鱼池里去。 该死的东陵国流氓,就知道他东陵国的大事。 她想趴在他怀里哭一会儿,他却不在。 云凌霄倔强地扯了衣袖,胡乱地擦了眼泪,卷风往东来园的流云里而去。 到了流云里,云凌霄摸了东陵国的流氓给她的玄冰露珠就朝着窗口砸了出去。 墨无言手里捏着砸中他额头的暗器——玄冰露珠,眸色深深,半天不语。 夜半时分,小丘林里又起了笛声。 笛声幽幽,充满了求索的热情和求而不得的无奈。 流云里的人睡着了,笛声依旧,仿佛还在守护着什么。 天亮后,消息出来,原本近期要嫁娶的亲事,推迟到一个月后。 原因是颐园的主母李氏生病了,要休养好了,再给两个女儿送嫁。 云凌霄心里清楚,迁就李氏生病是假,在等云闰敏肚子的消息,是真。 不同的消息,李啸会有不同的思量。 基本上李啸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有把握的。 年轻气盛,精力旺盛,两瓶陈年老酒,厉害着呢! 十几年前,李啸给了亲妹妹李吟两瓶这样的老酒。 李吟便怀上云润霖,一夜风流的事情。 推迟一个月,只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小心驶得万年船。 虽然是推迟了,不过李府每日都是流水的东西送去颐园给两位小姐,从不怠慢。 紫薇苑中的云润霖闭门谢客,静心待嫁。 莫衍说,他带醉生散过来。 夜里,他就真的带了醉生散过来紫薇园会云润霖了。 云润霖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裙,没有妆容,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泄在肩膀上。 云润霖无心装扮,却不知道,她这样的素雅,才是最招惹人心的。 莫衍从背后环抱住她,往她的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云润霖拧着眉,问道:“这是什么?” “不是毒药!”莫衍笑道。 云润霖一点也不担心是毒药,他要她为他延绵子嗣,不会毒死她的。 她未生,他舍不得她死! 莫衍,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云润霖将药丸吞咽了下去。 莫衍宠溺地摸着她的脸,笑道:“真乖!那是坐胎药。” 云润霖顿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强力压着,不吐出来。 莫衍满意地笑了,又摸出一个白色瓷瓶,塞到云润霖的手心里。 256 算计(8) “这是醉生散!”莫衍笑着说道,直截了当。 “我母亲,她怎样了?”云润霖捏着手里的瓷瓶,问道。 “她受到了惊吓,有专门的医师照顾她,不会有事的。”莫衍轻笑道。 云润霖这才缓缓地揭开了瓷瓶盖子,直接往嘴里倒。 还没倒一半,就让莫衍拉住了手,“够了!我可不想累坏了你。” 说着,莫衍就凑过脑袋去吃她嘴里的醉生散。 紫薇苑,连如莱都被打发出去了。 李氏出事,云明熠不想张扬得人尽皆知,下了令,除了三餐,任何人无命,不得擅自靠近紫薇苑。 连云闰敏都插不进手。 所以,一夜,如了莫衍的意,春风如意,绵绵无绝,无人扰。 云润霖吃了醉生散,不再是冷漠的木头美人,妖娆又销魂得很。 莫衍十分的满意,并没有涸泽而渔,做了三回,就给她服下了伊兰草香粉。 很疲乏,可云润霖睡不着,闭上眼睛,都是云明熠眼睛里的杀意。 云润霖垂着眼皮子问道:“昨夜清宴庐的事,除了云闰敏,云凌霄参与其中了吗?” 莫衍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云润霖的肚子,轻笑道: “算是参与了吧,不过,可能不是她的本意。 云凌霄还算是个有信用的生意人。 只要不踩了她的底线,还是不会暗地里下黑手的。” 云润霖侧眸问道:“累她母亲受伤送命,夺她姑姑血脉命魂致残,放火欲烧死她和她的姑姑,算不算踩了她的底线。” 瞬间,连莫衍都怔住了。 云润霖苦笑了下。 以前的她,就是这么傻逼。 “想不到,我的女人,本事不大,脾气和找死的能耐都挺大的。”莫衍忍不住地笑了。 “听哥哥一句劝,以后能不招惹她就不招惹她。”莫衍难得正色说道。 “已经招惹了那么多了,还如何是好?”云润霖嘴角扯起一抹无力的笑。 “那就紧紧地贴着哥哥,傍着哥哥,寸步不离,片刻不离.......”莫衍妖冶的脸上扬起蛊惑的浅笑,声音充满了暧昧的意味。 云润霖推开莫衍的脸,转了个身,瞧着窗外的夜色,渐渐地睡着了。 一个月的时间,紫薇苑一直闭门谢客,莫衍隔三差五的地在夜里过来。 云闰敏是否怀上了,云润霖没那么的关心。 好消息,还是传进紫薇苑。 颐园上下欢喜得很。 云闰敏让如蜜小心地扶了过来紫薇苑。 待嫁在即,紫薇苑让云明礼解了禁。 云润霖在屋子里喝着药,苦口得很,漂亮的脸蛋扭了扭。 云闰敏从广袖里摸出了一颗蜜饯,递给了云润霖,笑道: “今日,李府也给我送来了药,一日三餐地当饭吃着,也是苦口得很。 我也不想喝,了爹爹阿娘都骂我胡闹,不许我停了药!” “小姐,那是李大人亲自交代了李夫人送来的十三太保,再苦嘴,也是不能停的。”如蜜嘴里每个忌讳地直言道。 云闰敏倒也不生气,这是整个颐园公开的秘密了。 云闰敏悄悄地瞧了瞧云润霖的神色,发现她平淡得很,心里浮起一阵不快。 她今日来紫薇苑,是故意要来刺激云润霖的。 只要云润霖沉不住气,云闰敏就能整出一个妒妇的过失来。U9电子书 临过门的妒妇有了过失,看她还怎么入门? 云闰敏瞧了瞧云润霖手里的盏碗,一股陌生的药味,不大好闻,“姐姐是身子哪里不舒服?喝得是什么药?” 云润霖一听,深深地望了云闰敏一眼。 云闰敏起身,刚要去接云润霖手中盏碗,云润霖转手将盏碗递给另一侧的如莱,并不碰云闰敏一下。 云闰敏笑了笑,又向着云润霖邀约道: “听爹爹说,嫁衣已经备好了,我扶了姐姐一并去瞧一眼吧。 若有哪里不合姐姐眼缘的,也好让底下人抓紧了改一改。” 云闰敏说着就要去扶云润霖。 云润霖率先起身,云闰敏尚未碰着她,就几个步伐走到榻边上,懒懒地半斜倚在榻边上,道: “入秋了,身上泛懒。嫁衣嘛,大都是一个样。 我的嫁衣大抵不过是正红色,也不会是其他的颜色了。” 云闰敏一听,恨得牙根痒痒的。 即便是知道了她身上有好消息,但聘书不变,云润霖依然是妻,她云闰敏依然是妾。 正红色的嫁衣,是妻的权力。 云闰敏是妾,不能用正红色的嫁衣。 坐在榻上,绵绵的一句话,避开了和她接触,让她下不去手,又揭了她的伤疤。 云润霖已经避到榻上去了,云闰敏无可奈何,只能让如蜜扶了,退出紫薇苑,往海棠苑去。 如莱出去相送,顺便替她家小姐,去看看嫁衣的情况。 人都走远了,清风后走出一个妖冶的男子。 莫衍走近云润霖,将云润霖抱在怀里,双手温柔抚摸着她的腹部。 那里,孕育着一个生命。 算算日子,是用了醉生散那夜有的。 莫衍宠溺地吻着云润霖的脸颊,说道: “算她走得快,一双不干净的爪子,不安份,碰伤了我的宝贝,她赔不起。” 莫衍又从广袖下摸出一盒蜜饯,取了一颗出来,塞入云润霖的嘴里,笑道: “我的宝贝,真乖!再吃两个月的药,胎稳了,便可以不必再吃了!” 云润霖以前是爱吃甜的,现在不怎么爱吃了,将嘴里的蜜饯吐了出来,只道了一句“我不爱吃。” “那你爱吃什么?”莫衍问道。 “龙肉,你能弄来吗?”云润霖冷漠地笑了一声。 莫衍看着怀里的人,妖冶地轻笑了两声,把唇埋入了云润霖的衣领里,说道:“给你!” 云润霖冷笑问道:“你就不怕伤了你的孩子吗?” 莫衍停不下唇上的动作,低吟道:“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痴迷上你了!” “你都不怕,我又怕什么?”云润霖大方地迎了上去,露出一大片的雪白。 莫衍在雪白的肌肤上游走了一会儿后,拉着云润霖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缓缓地向着下面游走去。 云润霖本能地想抽走自己的手。 莫衍低啞着声音,在云润霖的耳边说道: “你母亲,最近安好,就是惦记着你......” 瞬间,云润霖的手放弃了挣扎,任由莫衍牵引而去。 ....... 莫衍唇不安分,莫衍的眼神迷而恍惚,低声道:“可以稍微握紧一点。” 云润霖生涩得不懂分寸。 莫衍轻笑了两声,一只大手包着她的小手,手把手地教她一点一点地握紧。 267 算计(9) “其实,我可以把如莱给你!” 云润霖抓了一天手帕,皱着眉头擦了擦黏糊糊的手心。 莫衍捏着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说道: “我越来越发现,没人,能比得上你,甚至是,你的手指。” 云润霖默然不语,长长的秀眉微拧。 莫衍为抬手抚了抚她拧起处,笑道: “莫要烦心,做了我的女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在西寞巫族里俯看众生。” 云润霖轻轻地推掉莫衍的手,起身往妆台旁的净手盆里洗手。 云润霖洗手的动作特别地仔细,每一处指缝都细细地搓着,几乎要把皮肤都搓破了。 “我不过是个生孩子的工具罢了,俯看众生?衍爷说笑了!”云润霖冷漠地说道。 莫衍目光一凛,眼睛里泛着寒光,“你不相信我?” 云润霖垂下眸子,低笑了两声,“衍爷神通广大!不是不信你,我只是不信我自己罢了!” 云润霖的声音轻飘飘的,冷漠中带着软绵无力之感,让人为之不忍。 莫衍从榻上起身,从背后环保住云润霖,在她的耳际说道:“云润霖,你为我诞下孩儿,抚育成人,我莫衍将以江山为聘,聘你为妻。” 江山为聘,聘你为妻? 云润霖怔了几息,尚未回过神来,身后的人,已经消失了。 聘她为妻?如今李府迎娶在即,不见他莫衍有安排,只怕她是要带着身子进李府,让李长空喜当爹了。 云润霖轻笑了两声。 她对李长空谈不上爱,只不过,从小到大,身边人都说他是良配,与她天生一对。 她也就理所当然地觉得长大了,就当嫁给他,成为青云城的女主人。 如今,长大了,一切,都不复从前了。 因为落斑,生活撕去了美好的面纱,让她见到赤裸裸的现实。 在这样美好的年纪,不知道算幸运,还是不幸! 幸与不幸,都已经由不得她选择了。 云润霖身上犯懒,懒懒地爬上榻,睡觉去了。 云闰敏回到海棠苑,让门槛绊了一脚,差点摔倒了,气得踢了门槛一脚,又疼了自己。 如蜜看得心惊胆颤的,这个节骨眼,摔一跤,事情可就大了。 如蜜赶紧小心地扶住云闰敏,云闰敏气呼呼地甩了她的手,顾自进屋了。 喝了一盏茶,顺了气,云闰敏才恨恨地说道:“她倒是清心寡欲,一点也破绽也不卖,一点道也不着。” 如蜜听得心颤。 道?着什么道? 适才小姐在紫薇苑是布了什么局,要让二小姐着什么道? 如蜜细想了会儿,心中闪过一阵惊悚。 李府送来的保胎药,小姐从来不喝,进了海棠苑都是她去倒了的。 适才在紫薇苑,小姐几番要去碰二小姐。 如今,她与二小姐交恶,又出言挑衅,就不怕二小姐气恼了,推她一把么? 还是她存心就想让二小姐推她一把? 以腹中骨肉为相博? 二小姐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处处避着她? 如蜜的眉心狠狠地跳了几下,难以置信地瞧了瞧云闰敏。 婚嫁在即,云闰敏满心的盘算,完全没瞧到如蜜的眼神。 李府里。零久文学网 因着云闰敏身上,诊断出了好消息。 楼氏郁郁寡欢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起真心的笑容。 虽然不是她喜欢的女子,不过,后嗣,她是喜欢的,多多益善。 楼氏怕楼月眉伤心,没敢多露出喜气。 木已成舟,她只能拿出婆母的气势来镇压。 楼氏还没高兴多久,李长空就来跟她请安了。 李长空喝了一盏茶后,从衣袖里摸出一块上好的玉佩,连同精致的小盒子一并给了李氏。 玉佩是粉紫色的,娇俏得很,一看就适合年轻的女孩儿,定然不是给她这个老母亲的。 “给闰敏的?”楼氏笑问道。 李长空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道:“给凌霄妹妹的,由母亲送给她吧。” 得咧! 都要当爹了,还记挂着那个妖女! 楼氏当场翻了个白眼。 李长空顿时着急了起来,“母亲和父亲,都已经答应了我的!” 楼氏被噎住了。 她和丈夫是答应了儿子,让云凌霄入门为妻,儿子也答应了再聘楼月眉为妻。 先迎娶云润霖,纳云闰敏,二人入府后,再同时迎娶云凌霄和楼月眉。 李府一家三口,是这么商量的。 眼看着颐园两姐妹要入门了,楼氏不曾表示与东来园的亲络。 李长空有些着急了,主动催促母亲先去东来园向云凌霄示好。 李长空时刻记得云润霖转述云凌霄的话:你那舅母瞧不上我! 他要他的凌霄妹妹安心待他去迎娶。 “知道了。”楼氏淡淡地回了儿子。 这时候,屋子外来了一个小厮,双手各提着一个食盒立着。 楼氏见了,气打一处出。 东来园的妖女,暑热吃不下饭,秋燥又吃不下饭,就不知道她哪天能吃下饭去! 她的儿子,成天变着心思给她送食盒,从夏日送到秋日里去。 那,就是个迷惑人心的妖女! 就连有了身子的云闰敏,都不见他如此细心对待。 果然,李长空眼角一瞥见了食盒,就赶紧地起身,说道:“我赶紧给东来园送去,省得菜凉了,不好吃!” 楼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心热的样子,已经无力吐槽,随手将手里的玉佩往桌子上一扔。 恰巧楼月眉进来,温婉地将桌子上的粉紫色玉佩收进精致的盒子里。 这种成色的玉佩不常见,十分的漂亮,楼月眉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楼月梅其实早就来了,一直候在廊上听着屋子里的谈话。 李长空急急忙忙地出去,她就在旁边,他却一眼也没看见,拎了小厮手上的两个食盒,就出李府去了, “还是由我代姑母将玉佩给凌霄姐姐送去吧!”楼月眉看出楼氏心中的不愿,善解人意地说道。 “眉儿!”楼氏眼神柔和地唤了她一声。 楼月眉知道姑母的意思,怕委屈了她。 “来日总是要和凌霄姐姐相处的,初到青云城,在食四方酒楼子里见过姐姐。 那会儿,姐姐吃酒吃得高兴,有些醉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去姐姐面前露个脸熟,也是好的。” 楼氏一听,眉头微蹙,她几乎要忘了那个妖女还是个喜欢流连醉楼子的酒鬼! 268 算计(10) 楼月眉坐着李家的马车停在东来园的门口。 豆蔻先下马车去叩门,是昌海开的门。 “这位小哥,我们是李府来的,拜访云凌霄云大小姐。”豆蔻指名道姓地说道。 一般客气的,便是主子,也是会说一声拜访你家大小姐,何况是一个下人。 昌海的眉闪过传瞬即逝的一拧,客客气气的笑道:“不知道是哪个李府?” 豆蔻一噎住,看马车上的“李”字,青云城谁人不认识? 可上面却是也只是一个“李”字,她只说李府,不曾道来访是何人,确实是说不过去。 豆蔻只得耐心地说道:“城主李啸大人李府的!” 昌海又笑问:“敢问姑娘,来的是男是女?” 豆蔻脸色一沉,不语。 昌海笑着说道:“姑娘总的说清楚了,我才知道去通报男主人还是女主人来接待!” 路过的安可瞧见了,露出个小脑袋,笑道:“若是不男不女的,昌海大哥,你找谁去接待阿?” 顿时,豆蔻的脸色黑了下来。 马车里的楼月眉见了,沉下眸色,对着豆蔻喊了一声,“豆蔻!” 豆蔻立刻意识到了楼月眉的意思。 原本,听说东来园里住的都是一群从乡下来的,东来园上下主子、下人的,都没什么规矩。 所以,楼月眉故意纵容豆蔻在东来园门口下东来园的脸面,不想底下人竟然是伶牙俐齿的。 此番对话,若是传出去,那是她楼家人是失礼在先。 豆蔻收到楼月眉的意思,换了个脸色,向着昌海盈盈一福,说道:“这位小哥,我们家是李府的表小姐,今日受李夫人命,特来拜访东来园大小姐,还请小哥代为通传。” 安可一听,这才是来访的正经话,也就不出声了。 昌海笑道:“还请你家小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传。” 说完,吱呀一声,东来园的大门就关了。 安可睁大了眼睛地看着昌海。 上回,兰家小姐来访,大小姐不在园内,昌海想都没想就把人请入花厅,再派人通传大小姐。 又怕兰家小姐等得闷了,让她们去云梦楼三楼去了三幅字画供兰家小姐解闷。 最后,三幅字画都让人掳了去。 这回,大小姐就在流云里,他倒是把人晾在门外,说是要去通传,也不见他去通传,也不见他派人去通传,就在廊上给蹭了漆的柱子补漆。 安可轻笑了两声,翘嘴角,说了一声,“狭促!”,就走了。 昌海听了,嘿嘿的笑了两声,又继续补气。 安可给云凌霄煲了一瓦罐的汤水,发现流云里的小厨房没盐巴了,出来前边的库房里取盐巴。 远远的,瞧见,昌海擦了擦手里的漆,慢悠悠地去开门。 安可忍不住地笑了,这门外的,得等了有半个时辰吧。 昌海恭恭敬敬地把人请了进来,引着人,特意走了廊道过去花厅。 一路上,楼月眉和豆蔻都让刷漆的气味熏得掩着鼻子。 安可看得心情很好,自己花厅奉茶,她想学学昌海招呼客人的手腕。 安可端了茶盏进花厅,昌海亲自端了茶盏奉上。 只见,楼月眉眉宇微卷,鼻翼微动,捏了帕子微微地掩了掩鼻口处。 昌海奉了茶,对着安可说道:“还请安可姑娘去看看大小姐到园子了没?”1234 安可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是。”就退了出去。 还没走远,就听到昌海的声音,“我家小姐去了学府修炼,一听说是李家的表小姐来了,就往东来园赶,让这位小姐久候了。” 安可笑了笑,赶紧往流云里去,她家大小姐还在睡懒觉呢! 安可到了流云里禀报,又将事情头尾都说了一遍,还为昌海辩解了几句:“那楼家的,实在是目中无人,昌海大哥也是想下下她们的锐气。” 云凌霄瞥了安可一眼,没说什么,穿好了外裳就往花厅走。 云凌霄不走廊道,走的是园子里露天的小路,从流云里走到花厅,也出了微汗。 “这位是.......?”云凌霄来到花厅坐在主人位置,不解地问道。 楼月眉微微一怔,她跟楼氏说,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她,纯粹就是一说而已,没想到她真记不得她了。 “长空表哥楼家的妹妹,楼月眉。月眉见过凌霄姐姐!”楼月眉起身给云凌霄问安。 “噢~是李家的小表妹啊,长得挺是俊俏的。安可,去厨房给李家小表妹上些牛乳糕点来。”云凌霄笑道。 楼月眉一听,脸色沉了沉。 这场面,她楼月眉成了个小孩子家家,云凌霄是压了她一头。 只是在东来园,不好发作。 安可上了新鲜的牛乳糕点。 楼月眉只是喝了一盏茶,并不动糕点,从广袖里摸处一个精致的盒子,对着云凌霄说道: “表哥新得了一块极好的玉佩,放到姑母处。 姑母本想亲自送来给凌霄姐姐,可奈何李府进来都忙着下聘颐园里的小姐事宜,抽不开身。 恰巧妹妹闲来无事,就请缨,为姑母将玉佩送来了。” 豆蔻接过楼月眉手里的盒子,呈给了云凌霄。 云凌霄翻开盖子,一看,是块白玉,成色是挺好的,笑问道: “李长空送我的?早晨他才来过一回,怎不顺道给了?还劳烦楼小姐跑一趟。” 云凌霄笑得风轻云淡的,随意地将盒子盖好,放在茶几上。 楼月眉静静地看了云凌霄几息。 她已经把话说得如此通透了,云凌霄还如此豁达,是没心没肺,还是蠢笨听不懂? “是我想见一见凌霄姐姐,想着日后都是要入李府的,来与凌霄姐姐跟前露个脸,熟络熟络!”楼月眉笑道。 云凌霄漂亮的眼睛眨了眨,对着昌海说道:“备车,送楼小姐去颐园。” 昌海道了一声“是!”,就让人备马车去了。 安丛经过,小声的问了句:“不是来拜访大小姐的吗?怎么又去颐园?” 安可在花厅里大声地回了安丛的话,一本正经地说道: “楼家小姐是来拜李家未来主母的。 大概是楼小姐深居闺阁,认错了人。 李家未来主母在颐园呢,错走了东来园。 赶紧地把人送过去,莫要误了楼家小姐的一片真情实意。” 楼月眉听得一脸黑沉。 安可这话,说得连消带打,一说她无知,二说她将是李府妾室,客客气气地将她贬低到泥里去了。 豆蔻还想说什么,昌海就喊了一声,“马车备好了。” 顿时花厅里涌入了安素、安丛和几个下边的丫鬟婆子,热热闹闹地拥着楼月眉和豆蔻往门口云家的马车上去。 269 算计(11) 楼月眉一走,云凌霄就向着昌海问道:“补漆补得怎样了?” “廊上的都补好了。”昌海回道。 云凌霄漂亮的眼睛转了一圈,说道:“家中女眷都外出了,颐园又有喜事,顺道把东来园里不住人的院子,都补一漆吧。” 昌海说了一声“是。” 云凌霄走远了,底下的一个小厮才凑过来问道:“大小姐怎么想起补漆了?东来园才修好多久?这不是白费银子吗?” 昌海笑笑,不语。 安可撅起嘴皮子骂道:“还嫌弃从东来园里传出去的流言少吗?还不赶紧地补漆去。” 小厮这才恍然大悟。 颐园的两位小姐在斗法,斗得如火如荼,还要拉东来园下水。 空院子刷了漆,暂时住不了人,也就没得在东来园里耍花招。 说出去,是为了颐园的喜事添彩,旁人也没得说嘴,一招堵死颐园里的人再来东来园惹事的路。 高! 小厮拍了拍掌心,脑子一转,楼家的小姐来挑衅,一并送去颐园热闹! 实在是高! 小厮赶紧地又招呼了几个人,卖力地补漆去。 话说,楼月眉被拥着去了颐园,半点由不得她。 热热闹闹地将她围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笑声掩盖了她的声音。 到了颐园,是孙氏母女来接待她的。 云闰敏见楼月眉来,高兴得很,拉着楼月眉又去紫薇苑。 云闰敏的身子,楼月眉是知道的,楼月眉不敢跟她太亲近,想着去和云润霖说几句,好过呆在云闰敏身边。 云闰敏做得出爬床的事情,跟楼家宅院里的姨娘,没什么分别。 “润霖妹妹看着气色不大好,可是身子哪里不舒服了?”楼月眉悄悄打量了云润霖问道。 楼月眉在东来园吃了被压一头的憋气,一到东来园就学乖了,仗着比云润霖大几日,就称呼云润霖“妹妹。” 若是以前的云润霖,可不会让她随便这样称呼,如今的云润霖,已经沉稳了许多,浅笑道:“贪凉了,喝着药调理调理就好了。” “妹妹喝的是什么药?我也略知医理,帮妹妹好好看看。”楼月眉亲昵地拉着云润霖的手说道。 云润霖的眉头微微拧了起来,胸口涌起一阵恶心,强压了下去。 “大夫开的药左右不过都是那样,调理女子的药,来来去去,不过是那几样,当归,辛夷,茧丝子,鹿丝草......” 楼月眉一听,就俺了掩唇,不再问了。 她虽然是未出阁的女子,可深宅子里见多了,这是调理女子暖宫之药,是一个常见的坐胎药。 这是在为入李府做准备呢! 人家是待嫁新娘子,下的是妻的聘,不算出格,问多了,是自讨没趣。 云闰敏不懂她们二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拉着楼月眉问道:“月眉姐姐,我家二姐姐吃的是什么药,怎不见她好,反倒日渐的胃口差了。” 楼月眉不屑地瞥了云闰敏一眼,淡淡说道: “不过是寻常调理身子的药,苦嘴的药吃着,胃口是会差些的,过几日就好了。” 说完,楼月眉也什么兴致地要告退了。 云闰敏瞧见了楼月眉眼中的不屑,这是嫡女惯有的高高在上的眼神。 心中一恨,悄无声息地移动了脚,踩住了桌子底下楼月眉的裙摆。 楼月眉一起身,没注意到,失了平衡,摔了下去。燃文网 云闰敏灵活地躲开了,她的身子是要栽赃云润霖的,不会白废给了这个楼月眉。 云润霖假意要去拉,顺手就是一推,将楼月眉推向云润霖,心里阴狠地笑。 便是摔得云润霖个鼻青脸肿的,新婚之夜,不能洞房花烛夜,也是好的。 云润霖赶紧一身,想躲已经是躲不过了,便生扶住楼月眉。 手臂让楼月眉的指甲刮了一下,破皮渗出血丝。 楼月眉狠狠地剜了云闰敏一眼,对着云润霖说道:“我不小仔细,都伤到妹妹了,传个大夫来看看吧。” 云润霖浅笑道:“没那么娇气,颐园里备着的药是有的,擦一擦就没事了。” 楼月眉细心问道:“不看大夫,自己处理,留疤了,可如何是好?” 云润霖笑道:“再丑的斑都留过,这点小小的伤口,留不下疤去的。” 话说到这份上,楼月眉也就不坚持了,也不敢在颐园逗留。 云闰敏仗着身子,肆意妄为,一个不小心,就得吃大亏。 楼月眉果断地辞别了颐园。 孙氏母女相送。 紫薇苑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屋子里又闪出了一道人影,从背后抱住云润霖,往她嘴里塞了一颗东西。 云润霖以为又是什么药,正是不高兴的时候,才发现是可酸梅,压下胃里的恶心。 莫衍抱着云润霖到榻上,为她退去衣裳。 云润霖眼神一冷,又来? 哪知道,莫衍捏了下她的脸蛋,宠溺地笑了两声,从广袖里掏出一盒子药膏,涂在楼月眉新抓出来的伤口上。 “你是有身子的人了,旁的药不可以随意用,只能用我给你的药,知道吗?”莫衍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温柔。 云润霖微微怔了怔,已经许久没人对她如此温情了,很快又冷了下来。 她知道,莫衍是为了她的身子。 他会对她好。 等孩子落地了,他还会对她好。 他不仅要一个孩子,他要子孙满堂。 他要结合了云家血脉的孩子,子孙满堂。 她,不过是个为他孕育子嗣的容器罢了。 一想到这里,胃里又起一阵恶心。 莫衍一瞧,又为她穿上衣裳,为她按了按几个穴位。 云润霖才好受些,躺下了。 莫衍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尖,笑道:“还说不娇气,我看你是最娇气的。” 云润霖翻了个身,背对着莫衍。 莫衍并不生气,对着云润霖说道:“你莫要烦心,对孩子不好,我会让她消停下来的。” 说完,莫言就闪出了紫薇苑。 夜里,颐园就忽然灯火亮了起来,只为海棠苑里的如蜜一声高喊:“不好了,闰敏小姐摔了!” 瞬间,各处的灯火点了起来,管事的人纷纷地往紫薇苑而去。 云明熠和孙姨娘,正在榻上翻云覆雨,听到声音,急匆匆地中断了,顾不上沐浴,直接抓了地上的衣服,穿好了就往海棠苑而去。 270 算计(12) 云闰敏起夜,让一个如鬼魅的树影吓了一条,摔了。 还好摔得不重,身子还在,就是脸上额头破皮了。 当夜,楼氏收到颐园下人的通传,就急匆匆地带着大夫赶了来。 “幸好,身子没事!”楼氏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闹了一夜,最后得知是云闰敏自己不小心摔了,叫人听了不免皱起了眉头。 楼氏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一脸的不高兴,任谁也看得出来。 楼氏离开颐园的时候,留下了身边有经验的嬷嬷,那个嬷嬷是陪楼氏产下李长空的嬷嬷,四十多岁,身壮体强的,心又细。 经过这么一遭,云明熠不敢大意,又让人挑了一个有经验的婆子和李府留下的嬷嬷一并留在海棠苑仔细照顾。 楼氏留下的,云明熠挑出来的,都是极为精明细心的婆子。 这下子,云闰敏被困得死死的,不敢再去紫薇苑惹事了。 赖不上云润霖,两个老人盯得紧,云闰敏一日三餐保胎药如餐饭地吃,吃得她整个人都不大好。 上下盯得紧张,不敢让她随意地走动,怕又摔了,她只得整日整日的在屋子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楼氏是个贪心的,瞧不上云闰敏,却又稀罕她肚子里的骨血,一个劲的让人送大补汤肉过来,让留下的嬷嬷盯着吃。 吃了几日,云闰敏胖了一圈,嫁衣穿不下,又让人改了。 云闰敏看着发肿的身子和额头上的伤痕,很是糟心。 就她这个模样,进了李府,只怕李长空也不会再碰她了。 “先保下子嗣要紧,产下孩子,后面再慢慢调养,保准又是个美人,你看你阿娘不就是?”孙姨娘笑道。 自从李氏出事,孙姨娘是独得雨露,滋润得很,每日都笑呵呵的,是越发地显年轻了。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海棠苑安静了下来,紫薇苑里的云润霖还是没有舒服多少,她迎来了孕吐。 一日要吐上几次,关起门来偷偷吐,连如莱都不让知道。 云润霖一个人抱着个桶,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越发地想念她母亲了。 正巧,莫衍闪了进来,看得无能为力,喂她吃了一颗药丸,扶她躺下,收拾起屋子里。 暗卫闪了进来,要接过莫衍的手上的活。 莫衍拒了,他知道,现在的云润霖十分的敏感,一点没收拾好,她又会吐得死去活来的。 他又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莫衍收拾好屋子,开了窗户,通风,又走了。 当天下午,颐园里新买了个丫鬟,年岁看着不小,是嫁过人,被夫家赶了出来的,实在没活路了,就卖身为婢。 孙姨娘一听,晦气,就打发到紫薇苑伺候。 丫鬟到了紫薇苑的屋子里,规规矩矩地给云润霖请安,“奴婢夜水见过主子。” 孙姨娘送来的人,云润霖本来不想收,瞧见女子的手腕微微地露出一片皮肤,皮肤上有个红色的月牙印,就留下了。 夜水手上的月牙印和暗卫手上的一样。 巫族人。 云润霖当即明白了,夜水是莫衍派来服侍她的,比如莱能伺候人,就让夜水近身伺候。 夜水一看就是生养过的人,服侍人的手法,十分的好。 做得饭菜,云润霖吃得下去。 孕吐的时候,也能帮她按摩止吐。 她想她母亲的时候,夜水还会告诉她一些她母亲的点点滴滴。 日子,没那么的难受了! 就这么过了三日,就到了李府迎亲的日子。女生 夜水将嫁衣送了进来,是一套金丝绣的嫁衣和凤凰霞帔。 夜水刚要为云润霖穿上嫁衣,屋里流闪进一抹妖冶的身影。 夜水识相地告退,守在门口。 莫衍亲自为云润霖退去身上的衣裳,又为她穿上了嫁衣。 嫁衣是交领的,在腰间系一个蝴蝶结,便好了。 云润霖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为她穿好嫁衣。 耳边依稀听到他说过的话:我愿以江山为聘,聘你为妻! 这个说要聘她为妻的男人,亲手为她穿上嫁入李府的嫁衣。 云润霖苦笑了一下。 云润霖的手想要推开他的手,忽然发现推不动,这才忘见他眼里燃烧的星火。 莫衍的手将刚系好的蝴蝶结拉开,又一件一件地退去嫁衣。 云润霖一下子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提醒道:“莫衍,今日是我出嫁的日子。” 莫衍在榻上十分的热情,总是会留下很多的痕迹。 大婚之夜,本就当留宿妻房同寝,加上云闰敏有身子。 云润霖不想命丧婚房。 春花的事,是登不了台面的小事。 她可是今天要八抬大轿太抬进李府的。 “我知道。”莫衍将云润霖报道榻上说道,“今天该行洞房之礼。” “我是有身子的人,你就不怕.......” 云润霖的话只说道一般,红唇便被堵住了。 隔了好一会,莫衍才低啞着声音,说道:“我会很温柔的!” 说话间,云润霖感觉一股气息缓缓地涌入。 云润霖缓缓地闭上眼睛,氤氲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到了这个节骨点,他还要占有她。 让她怀上他的孩子,却送她入李府。 送她入李府,却还要跟她行洞房之礼。 云润霖的脸上划过复杂的泪水。 莫衍说他会很温柔,果真就很温柔。 缓缓地进,缓缓地出。 吻遍每一处雪白,像是在行什么仪式。 虔诚的礼仪。 莫衍的虔诚和李府的花轿,放在一起,就是个莫大的讽刺。 便是烟花馆子的姑娘,也不会这么玩的。 云润霖的心中忽然起了一阵恨,猛地弓起身子,狠狠地在莫衍的胸口上咬了一口。 莫衍怔了一下,又忽然轻笑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抚着云润霖沾了鲜血的红唇,迷恋地说道: “谢谢你的新婚礼物,我很喜欢!” 忽然,莫衍垂下脑袋,在云霖的胸口也狠狠地咬了一口,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牙齿印。 云润霖疼得晃了晃脑袋。 缓下来,才知道,莫衍不知道在牙印上又涂了什么东西。 莫衍看到云润霖迷惑的眼神,笑道:“这样,我们的牙印就能永远的留在彼此的身上了。” 271 算计(13) 李府迎亲轿子在颐园大门口候着。 一顶是八抬大轿,一顶是四抬小轿。 夜水扶着云润霖出来的时候,如莱看呆了。 她家小姐身上的嫁衣并不是园子里为她准备的。 正红色的纱裙嫁衣上用金丝绣满了弯弯的月牙,说不出的金碧华贵。 这样的嫁衣款式,从未在青云城见过,却漂亮得闪了人的眼。 如莱心里想到,怪不得当初小姐不和闰敏小姐一并去看嫁衣,原来是自己另有准备! 确实,这件嫁衣比颐园准备的,要赶上许多。 如莱看得怔怔的,夜水一个眼神过去,如莱立刻醒过神来,赶紧上前与夜水扶了云润霖,缓缓地走出紫薇苑。 到正厅的时候,云闰敏穿着粉色的嫁衣,让如蜜和李府的婆子扶着。 云闰敏看到云润霖进来的瞬间瞳孔放大了。 她穿的,不是颐园准备的嫁衣。 颐园准备的嫁衣上是过了浓浓的芙蓉花粉的。 她居然没有穿上,还换了一套更为华丽夺目的。 云闰敏幽怨地忘了孙姨娘一眼。 整个颐园已经在她阿娘的手心里了,云润霖是从哪里变出来这么璀璨华丽的嫁衣的。 对比自己,最近让两个婆子几乎养成了圆柱状了。 相形见绌。 入府第一天,处处让她压了一头。 云闰敏怒火中烧,忍不住地掐了如蜜一把。 喜事场面,如蜜不敢叫,只得忍着。 自从清宴庐之事后,李氏再无出现在颐园里。 今日,孙姨娘堂而皇之地与云明熠坐在堂上等出嫁女拜别。 这是正妻才有的待遇,孙姨娘越规矩了,只是云明熠不说什么,谁都当不知道。 本应该是嫡女先拜别,再由庶女拜别。 云闰敏为了扳回一程,抢先泪盈盈地拜别了父母,仿佛是情难自禁一般。 李府的婆子觉得不妥,碍于云闰敏的身子,颐园又无人说什么,也就不开口,任由云闰敏去。 云孙姨娘母女泪别了一场,云闰敏才让人扶了下去。 轮到云润霖拜别的时候,云润霖冷冷地看着孙姨娘,半步未动。 正厅里的婆子上前去扶着云润霖,竟然不能不动。 婆子都是没有修为的人,云润霖不想动,婆子哪能扶得动! 眼看吉时到了,为了脸面,孙姨娘只得讪讪地下来。 云润霖单独地拜别了云明熠。 起身的时候,云润霖忽然说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儿以后是别人家的人了,望父亲保重。” 理,是这么个理。 可话这么说出来,却让人觉得特别地无情,仿佛十几年的亲情便要在这一刻割断了一般。 云明熠忽然怔住了,这一刻,他莫名地想起了自己当初在娶李氏的时候,父母不肯接纳,他就在门口拜别了父母。 从此,他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他们。 父母辞世,他正准备要破魂凝境,并未回去。 之后就更没回去了。 一股复杂的滋味用上云明熠的心头。 莫名地,他忽然觉得,上天不会善待了谁,也不会亏待了谁! 出来混的,总有一天,会让你还得干干净净的。 云润霖一起身,就让夜水扶着,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口去,上了大花轿。 云闰敏才让如蜜扶着上了小轿子。 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穿过大街小巷。 敲锣打鼓,鞭炮轰鸣。 今日最热闹的,当属于李府了。 城主家办喜事,宾客满堂,高朋满座。 青云城算得上名号的无一不列席的。 玄明宫宫主史高远送上贺礼的时候,调侃了李啸一句。 “李大人和长空好大的福气啊! 一下子把人家家里的两位姑娘都娶过门了。 李府是热闹了,颐园里可是寂寞冷清了!” 李啸爽朗地笑道:“瞧史记宫主说得! 李云两家本就是姻亲,如今是亲上加亲,又同在青云城,不过几条街的脚程。 不过史兄倒是提醒了我。李家向来不重虚礼。 我这就让异性兄弟上颐园和东来园请去,把一家子骨肉都请来同庆喜事。” 李府的人分了两波出去,一波往颐园,一波往东来园。 颐园的云明熠和孙姨娘,一听,觉得是脸面,就让人请了去。 东来园的云明礼见了来人沉了沉眼神,委婉拒绝道: “这样不合礼仪,且是颐园嫁女,非东来园的姻亲,不必如此客气。” 来人不由分说地上来几个强健的男子,有修为的男子,一哄而上,将云明礼强架上软轿子,东来园上下拦都拦不住。 昌海的心脏莫名地突突跳了起来,心中涌起从未有过的慌张。 不知道怎么,他就本能地嗅到一股危险的味道。 李府迎亲大喜,几乎有头有脸的人都去了李府热闹。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小姐,大少爷,二少爷和云三都不在园子中。 云三昨晚就特别地叮嘱了昌海,今日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定由他昌海抓主意处理了。 昌海敏感地捕捉到云三的意思。 不论大小事务,一律不得影响大小姐和二少爷。 隐隐约约的,昌海猜测,可能要借着李府迎亲的热闹,大少爷要静悄悄地渡劫闯魂法境。 毕竟,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风险。 云三说由他昌海抓主意了。 昌海抓出的主意就是通知大小姐。 说是请去人去喝喜酒热闹,可哪有直接来了有修为的高手,一园子的家丁拦都拦不住的,就差动手杀人了。 虽然没杀人,但在阻拦的时候,昌海已经碰到了嗜血的眼神透露出来的杀气了。 昌海连滚带爬地往云梦楼三楼而入,打开暗阁,取出里面的一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盖,对着盒子里浮着的金光说了句:“老爷让李府来人强请去了,满园家丁拦不住,来者不善。” 浮光录完昌海的话,画作一根凤羽,朝着青云学府的方向飞去。 青云学府药诀宫的练药阁内。 云凌霄捏爆昌海打开的传音符,听了昌海的话,整个人阴沉了下来。 “姐”云泽英心有忧虑地唤了云凌霄一句。 昌海猜测的不错,云凌霄为云泽英择了今日渡劫闯魂法境。 “云泽英继续准备,云三守着,云泽雄好好观摩。我去李府看看!”云凌霄说道。 临走,云凌霄扔下一句话,入夜,我仍然未归,你们直接启用如夙法阵,渡劫闯境! 272 杀(1) 夜幕降临,云凌霄还没有回药诀宫。 云三对着云泽英说道:“大少爷,我们开始吧!” 云泽英双眼盯着李府的方向,一眼不发,双手攥得紧紧的。 今日渡天劫,如果不出意外,云凌霄一定会来守的。 她不来,说明出了意外了。 云家和李家的宿怨,已经几百年了。 李家在盘算什么,云凌霄不说,云泽英知道一二。 云泽英二话不说,金丹左转手中凝出一把长剑,往门口走。 云三横在云泽英面前,冷静地说道:“大小姐让你先渡劫闯境。万事,先闯了魂法境再说。” 云泽英一脸的冷静,抬眸忘了一眼云三,说道: “现在过去,是去救人!闯境后再去,是报仇!” 云三不由地怔住了。 他向来以云凌霄的命令是从。 执行云凌霄的命令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一个少年的话,会让他放弃执行云凌霄的命令。 但真的有了这么一天。 等云三回过神来,他已经让开了路,云泽英摸着长剑卷风飞向李府而去。 他的耳边还回响着云泽英临走的话,“照顾好云泽雄!如果我们回不来了,带他去找墨大哥。” 云三忽然回到向着云泽雄问道:“知道怎么去青云郡找墨无言吗?” 云泽雄憨憨的脑袋重重地点了点头。 向来冷漠到零度表情的云三忽然露出一抹极为难得的微笑。 云三从袖子里摸出三张空间传送符塞到云泽雄的手上,对着云泽雄说道:“照顾好自己!” 云泽雄又重重地点了点头。 云三转身,瞬间,眼底浮现出肃杀的寒气,卷风而起,追随着云泽英的身影而去。 云泽雄小心翼翼地收起空间传送符,卷风离开了药诀宫。 李府里,新人已经拜过堂了,新娘送去新房去了,新郎李长空在父亲的陪同下,穿梭在宴席之间敬酒,照顾宾客。 李府内,是热热闹闹的宴席。 李府外,是重重的众兵,正严阵以待,候着来人。 云泽英一到李府门前,便有李府的府兵客气地说道: “欢迎云大少爷,还请云大少爷卸下冰甲再入席。 宾客众多,这是规矩,还望云大少爷体谅!” 云泽英冷冷地问道:“我父亲和大姐可在李府?” 府兵笑道:“自然是在的。” 府兵说着就要去收云泽英手中的长剑。 云泽英一个利落的剑招差点就斩断了府兵的手臂。 “云大公子是何意?”府兵摸着自己的右臂,心有余悸地问道。 “我就不进李府了,东来园有要事,还请兄台代为通传,让我父亲与长姐出来一趟。”云泽英冷冷说道,眼睛里泛着不容商量的光泽。 府兵浅笑道:“云大少爷,此事,在下做不了主。 不如请云大少爷卸下兵器,入府邸喝杯喜酒,再细说。 若是真有要事,与我家家主说明白了,家主必不会强留的。” 云泽英冷笑了两声,喝道:“不会强留?!又为何强请我父亲?!满园的家丁都拦不住!是欺我东来园无人吗?”137 云泽英金丹急转,释放出全部灵力集中在手中剑上。 一张浑厚的剑气携带着凌厉,倏地一下,斩向府兵。 府兵瞳孔一缩,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剑气。 剑气如虹,直接劈开了李府的大门。 被劈断的厚重门板,轰然倒下,震起一阵烟尘。 府兵心有余悸,若是闪得不够快,只怕当场分尸。 不过是魂凝满境的少年,竟然已经释放出魂法境的剑意。 怪不得李城主容不下这个少年。 比云明熠更有天赋,却骄傲得一点也不受驯服。 传承如夙神的法阵,有颠倒李府之相。 今日布下天罗地网,斩草除根。 府兵眼中浮起一阵狠辣,左手手指一招。 瞬间出现百来人,将云泽英重重包围。 府兵阴冷地笑道:“杀了他,大人重重有赏。” 百来人都是略有修为的人,各持着法器,渐渐地向着云泽英逼近。 云泽英冷笑道:“我念你们修行不易,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云泽英浑身释放出强大的杀气,威压直逼魂法境。 适才见识了他的剑意,又深知他传承了如夙法阵,不少人心中还是有惧怕之意,不知不觉地,停下了围逼的脚步。 府兵见状,大声喝道:“他就一个人,我们白来人,一人一刀都能叫他死在刀海里。” 众人受了蛊惑,有了人多势众的底气。 府兵见众人士气上来,又喝道:“李府不养退兵,若是有敢抗命不前者,当场斩杀!” 众人在李啸手下多年,自然知道李啸的规矩。 李啸位为城主之尊,便是逃过今日,也逃不过明日。 利弊权衡,再清楚不过。 “杀.......”气势汹汹的合围犹如潮水,几乎要将云泽英淹没。 云泽英冷哼一声,卷风而起,凌空一招千杀剑劈下,瞬间,一剑化作千剑剑影,带着凌厉落下。 犹如剑雨,穿身而过,化作无痕。 隔了几息,百来人陆续倒下,犹如被砍伐而过的森林树木,砰,砰,砰,一个个地直直地摔落外地,眼睛瞪的圆圆的。 来不及反应,身体已经让剑雨打成了筛子了。 渐渐地,猩红的热漫了像无数股泉水,从一个个的剑孔里冒了出来,缓缓地汇集交汇成细细地血流。 密密麻麻的血流。 府兵的脊背爬起森森的寒暄,他真真切切地闻到了死亡的气味。 原以为云泽英是鱼肉,他们将会把他剁成肉泥。 可没想到云泽英是刀俎,锋利无比的刀,遇神杀神,遇鬼灭鬼。 在修炼的世界里,绝对的实力面前,数量是没有太大的意义的。 云泽英的实力超过了他的想象。 府兵忽然脚软了,无力地退了两三步,“云......云......云大少爷,饶......饶.......饶命.......,我......我......我可以........” 可以什么,还没说完,云泽英越过他,直接跨入李府大门。 被越过的府兵,忽然脖子上翻开一道长长的剑伤,鲜血如喷泉,瞬间涌了出来。 来不及捂住伤口,就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像一根新砍下来的木桩,直直地摔在地面上。 云泽英手里的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273 杀(2) 云泽英握剑踏入李府大门,一把冷剑泛着寒光,不见半滴血迹。 门内站着一个灰色衣服的男子,对着云泽英笑道:“云家的小子,有点尿性,不若你改了姓氏,投我门下,做我义子,我保你一命,如何?” 男子的眉间有一点黑,若不仔细看,便以为是一颗小小的黑痣。 但原则英知道,他眉心的那点黑不是黑痣,而是一个符号,是一朵黑色的焰火。 东陵国黑炎教的符号。 云泽英冷笑一声,李啸果然是好大的手笔,连黑炎教的人都请了来。 云泽英的脸上扬起嗜血的冷笑,“不若,你改了我云家姓氏,投我云家门下,我饶你一条性命。” 男子脸色一变,大喝道:“狂妄的无知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要闯。” 男子一喝,瞬间,庭院里涌现一群魂凝境满境弟子。 云泽英嗤笑一声,瞬间分身化影,眨眼之间,数十个云泽英手握长剑冷笑。 男子稍稍一怔,笑道:“幻影?小子,怪不得李啸容不下你。既然你不知时务,那边纳命来吧!” 男子一声令下,乌压压的人合围而上。 一群一模一样的云泽英握着长剑呼啸而上。 李府的前院化作厮杀的现场,厮杀声淹没在后院传来的喜乐鼓乐声中。 男子看着旗鼓相当的厮杀场面,笑了一声,说道: “拖住他,他一人幻影数十,灵力坚持不了多久,拖枯竭了他的灵力,幻影一解除,直接乱刀砍死。” 男子说完,抚了下衣袖上不存在的皱褶,就往后边走去。 今夜,还有大戏要唱,他得去做准备。 云泽英厮杀了一会儿,很快就处于下风。 对方用的是拖延战术,以守为主,就是打算拖死云泽英。 正如男子所说,这样幻影与魂凝满境对手厮杀,他坚持不了多久。 这是第二重,即便不死,只怕也是要消耗大量的灵力。 后面,还有魂法境的高手。 云泽英正要释放如夙法阵,忽然眼角地瞧见屋顶上一个虎头虎脑的身影。 他右手五指间架着三张血铭符。 云泽英脑子一转,将众多魂凝满境对手逼成三堆人。 屋顶上的人一看时机刚好,释放命魂,眉心飞蹿出三头朱顶五花雄狮衔着三张血铭符冲向三堆人群。 朱顶五花雄狮扑倒人群的瞬间,虚空撕开巨大的口子,像是要饕餮的妖兽,将人群吞噬了去。 其中,一高大沉稳的影子,在虚空合上的瞬间,眼疾手快地闪了出来。 云泽雄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喊了一声:“哥,你没事吧?” 云泽英看了云泽雄一眼,从衣袖里摸出一叠血铭文递给了云泽雄,只道了一句,“小心点,看到不行了,就自己先走。” 云泽雄重重地点了点憨憨的脑袋,又闪到隐秘的角落里去。 已经搜索了半个李府的云三赶来,远远地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地眯起了眼睛。 在药诀宫他让云泽雄去找墨无言,他也是重重地点了点憨憨的脑袋。 结果,人出现在了李府,趁着他哥在明处厮杀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他偷偷地潜入了李府。 这个魂凝境二品的憨傻二少爷,血铭符用得可比看着聪灵狡黠的陈之南好多了。 陈之南一个攻击用万灭空间没弄死西寞的巫人。 云泽雄三张逃命用的空间传送符在关键时候,送走了数十名魂凝高手。乐 不得不说,二世祖和穷家养出来的小子,就是不一样。 顿时,云三有点后悔没把大小姐的血铭符都放在身上。 只要能回去,他一定都给这个憨傻的二少爷。 云三转身消失在夜空里,继续在暗中搜寻人影。 云泽英从衣袖下摸出一颗丹药塞入嘴里,吞咽了下去。 这是补充体力的丹药,她姐给他渡劫用的。 云泽英一双英俊的眼睛杀红了眼,拖着一把长剑步入后院。 宾客之中的史高远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弟子。 向来稳重的云家弟子,满眼杀气地拖着长剑到了宴席之中。 瞬间,热闹的场面安静了下来。 李长空正在敬酒,满院子的热闹忽然安静了下来,觉察到不对,顺着众人的视线,望见了云泽英。 心中浮起不好的感觉,却仍然笑着问道:“泽英,怎么来得这么晚?” 云泽英一柄长剑倏地一下朝着李长空飞刺而去。 李长空轻盈一闪,长剑擦身而过,剑身刺入廊柱子三寸深,发出肃杀的咣咣声。 “你这是何意?”李长空蹙眉问道。 “交出我父亲和我大姐!”云泽英冷冷地说道。 “凌霄妹妹不见了?”李长空瞬间就捕捉到云泽英话里的意思,焦心地问道。 “少装蒜!今日若不交出我爹和我姐,莫怪我不客气!”云泽英生冷地说道。 “亲家贤侄何曾与我李府客气了?杀我府兵百来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李啸忽然出现在李长空身边,讽刺道。 云泽英冷笑道:“你百来府兵围杀我一人,若非他们死,便是我亡了。” 瞬间,整个宴席凝滞了一般。 李府喜宴热闹,喜宴之外竟然有一场厮杀,血刃百来人? 隐坐在宴席人群当中的黑炎教男子目光一凛。 前院的魂凝满境弟子,人多势众,竟然也不能拦下他! 云家滴脉,果然强悍! “今日是我李府大喜之日,宾客众多,运大少爷不受尊请,非要携带法器入内,我府宾相阻,有何不对,非要遭你屠杀!”李啸喝问道。 云泽英冷笑,“放下法器,再喝下禁灵茶水,再做鱼肉,任你李啸宰割不成?当我是三岁小孩哄呢!” 云泽英眉心金光隐隐,“交出我爹和我姐!” 如夙法阵,呼之欲出。 众人屏息,不少人已经腿脚发软,瑟瑟发抖。 如夙法阵一旦开启,旁人难以靠近。 只怕云泽英所到之处,血影猩光,尸横遍野。 “云......云.......云泽英,有话好好说,不要冲动!” “就是,就是,我们就是来喝喜酒的,这里众人无辜,你莫要胡来!” 不知道是宴席上哪两个人说了这么两句话。 众人忽然醒悟了过来,唰唰唰地动了起来,连滚带爬地远离云泽英。 他们就是来喝喜酒了,不是来送命的。 274 杀(3) 李啸大义凛然地说道:“云泽英,如夙法阵是用来庇护众生的,不是用来制造杀孽的!” 云泽英忽然仰天长笑了两声,又冰冷地说道:“如夙法阵是云家的法阵,可以用来灭恶奴!” “恶奴”二字一出,李啸整个人变黑了。 这是整个李家人的逆鳞,数百年前,李家是云家的长护家奴,是整个李氏家族一只想磨灭掉的标签。 几百年了,青云城的百姓都已经忘却了,云家的得传承子嗣越来越单薄,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了。 记得上一次有人提起,是在十年前,那个女人被夺了血脉命魂,封锁了记忆,成了一个废人。 好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崽子,修为不及当年的云明曲,口气倒是和云明曲一样的狂妄。 “小子,我劝你放下恶念,交出如夙法阵,莫要在歧路上一路走到黑。”李啸威吓劝道。 “不愧是夺了云家几百年根基的李氏家主。 数百年前,杀妻灭子,为的是彻底将我云家如夙先祖的势力转入你李家。 断了云氏,在李家的血脉,如今要我交出如夙法阵,交给你李家的谁? 没有云氏血脉,你李家谁能传承,就不怕当场灰飞烟灭吗?” 云泽英冷冷地揭开李啸的满口大义的假脸。 “噢,我差点忘了,你李家还有云润霖,当初你求取我姑姑为妾不成,便撺掇你血亲的妹妹李吟勾引已经有妻女的云明熠,不就是为了得到云氏血脉吗? 当初你强夺了我姑姑的血脉命魂给云润霖,今天也要强夺如夙法阵给云润霖吗? 你要是有种的,倒是把她叫出来,我现在就传给她,看她体内的李氏血脉受不受得起如夙先祖的怨念!” 李啸冷笑道:“云泽英,你满心恶念,不知悔改,还敢诋毁我李家!你当我李家数百年来的基业是白来的吗?” “自然不是白来的,是从一个痴情女子手中骗来的,骗财骗色的,我见多了,就没见过你李家这样无耻的,夺权占城,杀妻灭子。 占了青云城数百年,占了我云家法器数百年,不得其用! 悟了几百年才悟出我云家法器皆以血脉传承催动,又觊觎我云家血脉,骗我姑姑不成,便骗了云明熠。 骗了云明熠和她两个女儿不够,还想骗我姐!骗我姐不成,便强掳了我爹,诱她前来! 你最好把我爹和我姐交出来,你自享你李家城主之荣,我们自安居我们平头百姓的日子,进水不犯河水! 否则......” “否则,你要屠了我李府一片精光,是吗?“李啸的眼露森森杀意。 盖了几百年的遮羞布,一夕之间,让这个小子,揭开得明明白白的。 年岁不大,却比云明熠还要精明许多。 “小子,看你小小年纪,却是满脑子的癫狂臆想,还敢污蔑我祖上!不教训教训你,如何对的上我李氏先祖!空儿!”李啸喝道。 “父亲......”李长空正沉浸在云泽英的话带来的震惊当中,不想被他父亲一声喝唤。 李长空明白父亲的意思。 父亲是城主,是魂法满境,不想留下个欺压小辈之名。 “云泽英,你父亲和凌霄妹妹确实不在李府,你还是退下吧,我这边派人去寻,寻到了,我把人送去东来园!”李长空思量了下,折中的说道。 “只怕等你寻到了只便是尸首了吧!我云泽英今日若带不了活人回去,便踏平了你贼府。” “你好大口气!”李啸一声怒喝,掌心飞出一重拳携带者魂法满境的灵力呼出。 云泽英连着退了十几步,仍然挨了重重地一拳,一口猩红的鲜血涌上喉咙间喷了出来。 尚未回过神来,李啸展开眉心命魂,飙出一头白虎虚影,白虎虚影张开利牙直接扑向云泽英。 “父亲.......”李长空惊喝了李啸一声。 魂法满境命魂出击,是逼云泽英启用如夙法阵。 法阵一旦开启,杀红了眼,只怕是要伤及无辜的。 眼看云泽英已经猩红着双眼要启动如夙法阵。 忽然,倏地一下,一旦人影挡在云泽英面前,长辫如巨蟒,游走蹿去,正面刚,对上白虎虚影。 长辫顶下白虎虚影,云明熠的嘴角流下一道血迹。 李啸冷笑一声,“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初是谁扶了你一把的?!如今倒是会来反我李家了!” 云明熠紧紧地抿着唇说道,“舅兄,泽英这孩子鲁莽了,我自带回去教训,改日再来与舅兄赔罪!” 云明熠说着就想抓起云泽英走人。 “他身上戾气如此之重,不交出如夙法阵,只怕终究会荼害百姓。”李啸喝道。 “李家还真是什么都要,青云城,青铜炼血宝鼎,云家血脉命魂,云家血脉。 可这如夙法阵,你李家要得起吗?要了给谁? 呵呵,我差点忘了,云润林有李家血脉,不能受,不是还有云闰敏吗? 可就是给了云闰敏,你李家的子嗣照样不能继承,有何用?”云泽英无情地揭开李啸心里的伤疤。 李啸当年废了那么大的劲,设计让李吟去勾引云明熠,生下云润霖,才知道云氏先人将怨念积攒在血脉传承里。 云氏所有的东西,唯有云氏的血脉方能催动。 却不容李氏血脉动用一分一毫。 不过不要紧,他已经找到了组织,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过了今日,李家要彻底的占有云家的一切,就可以彻底地斩草除根了。 “执迷不悟!今日,我便替天行道!”李啸说着运转灵力释放出滔天的杀意。 瞬间,天空乌云涌动,空气中涌现出杀意的威压。 云泽英一掌推开云明熠,大喝了一声闪开,眉心金光勃发。 众人见状,大都知道云泽英要启动如夙法阵,赶紧滚连带爬地躲得远远的。 很快,从天降落一个带着肆虐杀意的法阵,云泽英眉心飞出如夙法阵。 两个法阵在半空中相撞,迸发出强烈的火光,爆发出嗜血杀的戾气。 强大的法阵与法阵之间僵持不下。 忽然,一个贴着爆符的瓷瓶飞入如夙法阵。 如夙法阵自发射出凌厉的金色剑光飞向瓷瓶,瞬间击破爆符,引起一阵强烈的爆炸,瓷瓶里装满的血液在爆炸的威力下四溅,犹如烟花溅落在如夙法阵中。 如夙法阵瞬间龟裂,几息炸裂成光点,犹如烟尘消散。 众人屏住呼吸。 守护青云城几百年的如夙法阵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