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人传奇》 第一章 1978年的考场 啪啪!许望秋被人拍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浴室里,正躺在一张竹躺椅上。x23us.com 拍醒自己的男子二十五六岁,清清瘦瘦,衣服非常旧,打着好几个补丁,明亮的眼睛下面透着淡淡的忧郁,在忧郁的下面又藏着不动声色的机警,像一头随时会出击的豹子。 男子见许望秋用疑惑的目光看着自己,微笑道:“睡糊涂了吧?” 记忆如同按在水里的瓢,咕咚一声从空白中浮起。许望秋想起现在是1978年6月2号,这是秦川高官安市的一间浴池,叫醒自己的男子叫吴知柳。在几年后吴知柳会凭借电影《喋血黑谷》一举成名,并凭借《晚钟》在柏林电影节拿到了评委会大奖,他和张一谋、陈凯哥是同学,也是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 许望秋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是因为他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按照正常轨迹,十年后在东北出生,父母是东北电影厂的员工。十八岁那年,许望秋考进北平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后,许望秋做过副导演,拍过广告,拍过网剧,拍的小成本艺术片在柏林电影节拿过奖。 在三十四岁那年,许望秋终于有机会将打磨多年的剧本搬上银幕。那是一部战争片,成本两个亿,回本压力非常大,因此他对剧组的要求极为严苛,每个环节都会亲自过问。 在拍摄一场战争戏前,许望秋让烟火师展示效果。烟火师将烟饼捣碎,放进一个铁罐,随后点燃烟饼。正常情况下,烟饼会燃烧冒烟,营造出烟雾缭绕的效果,但这次烟饼质量有问题,发生了爆炸。轰隆一声,铁罐被炸开。一块崩飞的铁片如同残酷命运掷出的飞刀,“咔嚓”一声嵌进许望秋的胸口。烟火师和另两名助手也被现场的巨大冲击力震成重伤。许望秋他们被送往医院抢救,但最终许望秋伤势过重,没有抢救过来。 强烈的愤怒与不甘让许望秋的灵魂没有消散,带着血淋淋的胸膛穿越时空,来到1967的蓉城,占据了一个同名同姓被武斗流弹打中胸口的小孩身体。 在此后11年里,许望秋每次醒来脑子都会呈现空白状态,然后慢慢恢复记忆,整个过程像给空白电脑安装系统似的。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空白状态在逐渐缩短,刚开始要几十秒,现在只要一两秒就能恢复正常。 在这11年里,许望秋发现拥有未来记忆是好事,但如果运用不当也能带来大麻烦。现在风靡全国的手抄本《白洁》是许望秋的杰作,是被姚文元点过名的大毒草。在国家发布的追查手抄本名单上,排名第一的正是《白洁》,然后才是《归来》、《少女之心》等书。 许望秋的《白洁》跟后世的小黄书没有关系,而是一个类似《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的故事,讲一个男孩对隔壁性感女老师的迷恋,取名为《白洁》。小说写完不久,被哥哥许望川拿走,被许望川的同学传抄。跟所有手抄本类似,在随后两年多时间里《白洁》如野火般在全国蔓延,不可阻挡。 …… 许望秋年龄小,谁也不会想到他是《白洁》的作者,自然也不会查到他头上。不过还是让他很是紧张了一段日子,晚上做梦总是梦到被拖出去打靶。这件事给他提了个醒,脚步不能迈得太大,迈得太大不是容易扯着蛋,而是彻底完蛋。 1977年10月20日,国家发布通知恢复大专院校统一考试。这个新规定废除了运动中实行的“推荐入学制度”,恢复择优录取。这个消息犹如久旱大地的一声春雷,震动了整个华夏大地。对还在农村的上千万知识青年和城市中的其他应试者来说,这不仅仅是一次入学考试,而且是人生转折的一次拼搏契机。 1978年5月,北平电影学院正式恢复招生,在全国设了北平、魔都、长安三个考区。考试内容分为初试、复试,以及文化课考试,择优录取。 等了11年的许望秋说服家人,登上前往长安的火车,在火车上他遇到了吴知柳。吴知柳是嘉州人,在蓉城参加完中戏的考试后,前往长安参加北电的考试。 1978年国内没有实行身份证制度,机关和企业的干部职工到外地出差,必须持有介绍信才能在旅店或招待所住宿。许望秋父母的单位给他开了介绍信,但他在车上弄丢了。吴知柳没带介绍信和工作证,就带了个准考证。因此,他们只能睡浴室,一晚上两毛钱。 从浴池出来,许望秋和吴知柳在路边的国营小吃店各自买了个葱油烧饼,边走边吃。1978年,物价便宜得惊人,一个葱油烧饼只要8分钱和一两粮票。不过仔细想想其实也不便宜,毕竟许望秋老妈一个月工资36块,老爸工资也才42块。 考场距离许望秋他们住的浴池不远,很快便到了。1978年的北电考场不像四十年后那么拥挤,没有黑压压的人群,也没有脸上燃着焦急火焰的家长。北平电影学院对很多人来说是陌生的,甚至有考生不知道这所学校是做什么的。进入考场后,许望秋听到有个学生问旁边的人,这个学校读出来是专门放电影的吧? 对考场里的大多数年轻人来说,大学是改变命运的机会,不管是什么大学,只要能进大学校门,只要能离开农村,就改变了命运。就像很多人说的那样,能不能上大学决定着未来穿草鞋,还是穿皮鞋。 报考的学生中有不少电影厂子弟,包括秀影厂、西影厂,以及其他一些电影厂。这些人从小在电影厂长大,接触过电影,知道不少电影名词。在候场区,几个考生大谈电影理论,张口长镜头、闭口蒙太奇,说要考这些东西。 那议论声像鞭子抽在吴知柳的心尖,抽得他那有些敏感的心刺刺地疼。这些东西,他不要说接触过,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心里琢磨着,也许不该来考北电的,自己对电影真都是一窍不通,一会儿老师问起,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该怎么面对他们啊? 许望秋见到吴知柳脸上浮一层土灰色,知道他担心什么。当初他考北电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嘴里全是专业术语的人,唬得其他考生一愣一愣的。这种人好像很牛逼,实际上就是瞎咋呼。他拍了拍吴知柳的肩膀,安慰道:“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北电入学考试根本不会考这些。你想啊,要是你都懂什么叫蒙太奇、什么是长镜头了,那还进学校干什么?这些进学校之后老师会教的,考试根本不会考!” 许望秋声音不大,但周围考生都听到了,若有所思的点头。那个几个把蒙太奇挂在嘴里的考生自然不服:“你说不考蒙太奇、不考长镜头,那考什么?” 其他考生侧耳倾听,想知道许望秋是不是真能说出点什么有用信息来。 许望秋看了问话人一眼,轻笑道:“就考高中知识,以及基本的文艺常识,主要看有没有天赋,有没有潜力。” 那提问考生蔑视的目光像刀子,恶狠狠向许望秋扎过来:“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来,原来是在吹牛。这种话谁不会说啊。猪鼻子插葱装象!” 许望秋眉头一皱,心想骂人可是你不对啊!他轻慢地语气就像伸出的巴掌,啪的抽在对方的脸上:“作为导演最重要的能力是什么?是观察生活,提炼生活的能力。只有对生活有足够的观察和体验,才可能从生活中提炼出动人的细节来。拍电影是拍什么?就是拍各种细节。如果没有足够的细节支撑,故事在好看,它也是空的。我们考试会考小品,你以为是考我们演戏演得好不好?不是,是考察我们构思适合这个情境的人物及事件,以及用恰当的行为和动作表现出来的能力,其实就是观察生活,从生活中提炼素材的能力。现在你懂了吧!” 那个考生被许望秋的话抽打得哑口无言,一张脸**辣的,仿佛被许望秋抽肿了。他想要反驳,却不知道如何下口,伸长脖子,张了张嘴巴,像一只不会发声的鹅。 其他考生也都被许望秋的话惊到了,若有所思的点头。 站在不远处的王心语老师惊讶的目光像铁箍紧紧定在许望秋身上,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对导演有这般认识,是哪个电影厂的子弟吧?他咳嗽一声,喊道:“吴知柳,吴知柳有没有?” “有!”吴知柳应了声,转头对许望秋道,“我进去了。” 许望秋知道吴知柳肯定没问题,但还是提醒道:“不要编故事,说真东西。” 吴知柳跟着王心语进入导演系考场,接受几位考官的考察。正如许望秋说的那样,考官没有问蒙太奇、新浪潮之类他没有接触过的玩意儿,考的都是基本文艺常识。 在命题讲故事环节,吴知柳本来想编故事,但他想起许望秋刚才的话,就讲了一件他经历过的平凡往事,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他如何帮助和保护一位中学老师的故事。命题讲故事考试时间是7分钟,讲到第7分钟的时候,吴牛子停了下来。 主考老师赞许的目光注视着吴知柳,鼓励道:“接着讲,讲下去。” 狂喜如泛滥成灾的大河在吴知柳的心头奔涌,他知道自己有希望了,有机会读大学了!在这一刻,吴知柳特别感激许望秋,如果不是听了许望秋的建议,讲一段真实故事,可能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吴知柳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许望秋还在候场。他走到许望秋身旁,用力拍拍许望秋肩膀,感激地道:“谢谢,望秋!” 许望秋知道吴知柳应该表现不错,轻笑道:“说这话就见外了。”就在这时,他听到王心语老师喊道:“许望秋!许望秋有没有?”许望秋马上站起来,大声道:“有!” 第二章 天才少年 初试的内容跟许望秋上一世考北电的时候是一样的,朗诵、小品、以及口试。对本身是北电毕业,又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许望秋来说,这些是小儿科。不夸张的说,以他现在的水平,给这个时代的北电老师上课都绰绰有余。 朗诵环节,许望秋激情澎湃地朗诵了食指的《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平》,让在场考官连连点头;在小品环节,许望秋跟一个叫刘林的大个子男生搭档,演了一段双人小品,让考官们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三位考官感觉到了许望秋的不凡,在口试的时候把他作为重点考察对象。主考官张克凝视着许望秋,故意用冰冷地语气道:“许望秋,你才十六岁,年龄实在太小了,做导演是需要阅历,你应该等两年再考。” 许望秋心想,接下的几年里导演系都不招生,要等到85年,导演系本科班才会重新招生,就是王小帅、娄烨他们那个班,我可不想等七年再考。他作愤怒状,大声嚷道:“老师,学校没有规定十六岁不能考吧?学校招收的是优秀人才,与年龄无关。如果我不够优秀,你们淘汰我,那我无话可说。如果因为年龄而看轻我,那我一万个不服!” 张克脸上有了笑意,心想这孩子相当自信啊,做导演自信很重要,如果你连自己不相信,那如何能够驾驭一个庞大的剧组?他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学电影?” 许望秋道:“就两个字,喜欢。” 旁边的吴国英老师问道:“你对电影有什么了解吗?” 许望秋道:“我家在秀眉电影制片厂旁边,哥哥在秀影厂上班,我从小到大看过很多电影,也阅读过不少电影书籍,还在秀影厂认了个师父。我喜欢电影,真的非常喜欢。对我来说,电影是值得奋斗一生的事业。” 张克问道:“那么,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电影吗?” 许望秋想了想,轻笑道:“我喜欢《小兵张嘎》。” 三位考官都笑了,看起来挺成熟,没想到喜欢《小兵张嘎》,真是个孩子! 吴国英忍俊不禁地道:“你为什么喜欢《小兵张嘎》,是喜欢里面的嘎子吗?难道在生活中你也是一个噶小子?” 许望秋嘴角微微翘起,说喜欢《小兵张嘎》就是为了引出这个问题,轻轻摇头道:“不是,我喜欢《小兵张嘎》主要是喜欢里面的两个长镜头,觉得特别厉害。第一个长镜头,嘎子进入广场,穿过人群,来到奶奶身边,看到奶奶被东瀛鬼子杀害。这场戏用长镜头来表现令人悲愤的大场面。导演将摄像机吊在树上拉伸镜头拍摄,镜头时近时远,有特写、有大场面,通过精彩细节很好地表现中国人民抗击东瀛侵略者的悲壮一幕。 另一个是罗金保带着嘎子进入区小队驻地的长镜头,他们走到一家茶馆门前,绕过茶座,走进院里,穿过葡萄架,拐进一个小棚,移开一捆草把,走进去,上房顶,下梯子,最后进入区小队的驻地。整个镜头随人物时上时下,不停地前进,让观众发现游击队员隐蔽在深深的院落中,用精彩的细节描写反衬出抗日战争的艰苦卓绝。 这两个镜头特别厉害,我以后也要拍这样的镜头,要拍这样的电影。让观众的视线随着镜头运动,跟着我进入真实世界,去感受世界的真实、残酷、力量和美。” 三位考官被许望秋这番话惊呆了,内心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着,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心想这孩子真不简单啊,竟然对长镜头有这样的认识! 长镜头的说法源自于巴赞的镜头段落理论,60年代初国内开始出现介绍巴赞理论的文章,但没过不久运动爆发,对巴赞理论的学习也就中断了。 说到长镜头,还有个笑话,江卿对国际电影界长镜头的动向有所耳闻,,便断章取义地认为长镜头就是镜头要长,就责令国内的导演们一部片子只许分二百多个镜头。于是,影片制作者们不得不挖空心思把一个呆板的戏剧性场面用一个镜头拍下来,搞得特别崩溃。 现在国内的导演真正懂长镜头的非常少,很多人就知道个概念,没想到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对长镜头竟然有这番见识,简直不可思议啊! 后世考北电的时候经常有人说,北电老师喜欢白纸。这是对的,但并不是老师讨厌懂得多的人,更不是喜欢什么都不懂的人。老师只是讨厌不懂装懂,路走歪了的。像许望秋这种真懂电影,真正能够拿出干货的学生,老师怎么可能会讨厌,绝对是当宝的。 张克盯着许望秋看了几秒,心想这孩子真是好苗子啊,不过他并没有流露出兴奋之色,脸反而沉了下来,缓缓地道:“如果让你分析一部电影的内容,你会从哪些方面去分析?” 许望秋回道:“我会从主题、人物、环境、道具、细节,五个方面分析。” 张克又问:“让你对电影语言进行分析,你会从哪些方面进行分析?” 许望秋不紧不慢地道:“我会从景别、拍摄角度、镜头运动、光线、色彩、蒙太奇与长镜头、声音、声画关系等方面进行分析。” 张克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这孩子不简单,是真的懂电影。他的脸拉得更长了,冷冽的目光刀子般刺向许望秋:“你说的这些,不可能自己看电影就能悟出来,能做到这一点的不是人,而是怪物;国内又缺乏电影理论方面相关书籍。你怎么会懂这些,是谁教你的?” 许望秋料到张克他们会有此一问,从容作答:“苏振声是我师父,是他教我的。” 张克旁边的两个考官听到苏振声恍然大悟,原来是苏振声的徒弟,难怪如此不凡。 苏振声在电影圈是响当当的人物,在30年代就加入魔都明星电影公司任演员,活跃于魔都电影界,跟赵丹、金焰这些超级巨星是好朋友。到了60年代初,他正式转向导演工作,开始独立执导影片。 1958年,秀眉电影制片厂成立,由于是新厂,人才奇缺,国家为了调整电影生产基地布局,副总/理陆定一提出将魔都的天马电影厂迁到西川。1965年天马电影厂的第一批人员迁到了秀影厂,苏振声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在苏振声他们抵达西川后不久,运动爆发,苏振声很快被关进牛棚,再也没有作品问世。 张克定定地看着许望秋,半晌才颤声问道:“老苏,你师父,他还活着?” 许望秋感觉张克应该认识自己师父,心想怎么没听师父说过。不过仔细一想,在运动中很多人都断了消息,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活着,不提也不奇怪。既然是师父的熟人,那以后就有后门可走了。他赶忙道:“我师父活着,身体挺好的。” 张克抑制住内心的颤动,微微颔首:“既然你是苏振声的徒弟,为什么不留在秀眉电影制片厂跟他学习,反而要来考北电呢?” 在这个时代,电影厂严格遵循着师傅带徒弟的传统,入行要先当场记,当完场记当副导演,当几年副导演才能升导演。普通人要爬到导演这个位置,至少要十年以上。事实上,电影厂很多人在副导演的位置上呆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执导。北电毕业生不一样,78级学生大部分在毕业后不久就获得了执导的机会。 当然,这些话许望秋肯定不会说出来,他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师父对我说,电影技法好学,但作为导演的审美和修养却很难培养,导演做到最后靠的不是技法,而是审美,因此,他希望我多读书多学习,提高自己的审美和修养。师父还说,北平电影学院在首都,在北电学习可以接触到最新的艺术、最好的艺术,以及各种全新的艺术观念,能够开阔眼界,提高我的艺术修养,所以,师父让我考北电。” 许望秋觉得只说师父的想法,似乎会显得自己很没主见,补充道:“我本身也想到北电学习,我觉得自己对电影的认识还很浅薄,电影是一门艺术,摄影、灯光、美术这些都有很深的学问在里面,我欠缺的东西还特别多,必须努力学习来提升自己,弥补自己的不足,这样将来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好导演。” 业内人士都清楚电影作为一门艺术,如果只纠结表层技术,那永远都只能是二流,要想达到更高层次,就必须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作为支撑。 三位考官都微微点头:“这话说得好,我们北电也应该这样,不但要培养学生的技法,还要培养学生的审美能力。” 面试结束。等许望秋离开考场,张克颇为感慨地道:“这个许望秋只有十六岁,但他对电影的理解完全超出常人,是个难得的人才。老苏教了个好徒弟啊!” 另外两个考官也都点头:“我带过不少学生,但这样的学生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孩子真的是天才,也是我们真正需要发掘的。” 许望秋没听到张克他们的议论,如果听到了,一定会得意的说,你要是能够穿越,你也可以这么牛逼! 吴知柳看到许望秋出来,马上问道:“望秋,怎么样?” 许望秋懒洋洋地道:“感觉还行吧。” 吴知柳顿时笑了,自己果然是杞人忧天,许望秋怎么可能会过不了关嘛,当即拉着许望秋的胳膊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去。” 第三章 刘林和顾常卫 许望秋上一世考北电的时候,放榜现场人山人海,有人高声欢呼,有人破口大骂,有人嚎啕大哭,像一出交织着喜怒哀乐的交响曲;而眼前的放榜现场却相对安静,榜上有名者面露笑容,帮上无名者摇摇头便坦然离开。m.x23us.com 对1978年的年轻人来说,完全没有大明星、大导演的概念。这个时代也有演员,但演员跟普通人差别不大,都拿固定工资。1956年国家对工资定级,文艺圈工资定了十八个级别。最高是文艺一级,比如赵单、侯宝林,工资是322块;最低是文艺十八级,工资27块5。不过由于地区不同,工资存也在差别,比如北影厂十八级工资是29块5,而秀影厂十八级工资是27块5。电影厂大部分演员是文艺十五级到十二级之间,工资基本上在42到62块之间。比如刘晓庆调到北影厂的时候,工资就是50块。 作为电影演员,工资和普通人差别不大,自然买不起好衣服,也不可能大手大脚花钱。这个时代北影厂的当家花旦张金玲、刘晓庆出国交流,只能到北影厂的服装库借服装。由于大家收入差别不大,在普通人眼中,演员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一份普通工作。 对考生们来说,北电只是离开农村的一条路,并不是非北电不可,所以,榜上无名也非常淡定。考不上北电,还可以考其他大学,不会在北电这棵树上吊死。 许望秋站在人群中盯着红榜,目光顺着考号顺序往下移。目光移到吴知柳的考号上停了停,接着往下移,很快他看到了自己的考号。 旁边的吴知柳惊喜地道:“望秋,我看到你的考号了!30043对吧!” 许望秋很淡然:“我也看到你的考号了,30037,我就知道你没问题。” 一个粗壮的男人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像一面敲响的破锣:“许望秋,恭喜你。” 许望秋回头一看,是跟自己搭档演小品的刘林。他对刘林毫无兴趣,78级出了很多大名鼎鼎的导演,但并不存在一个叫刘林的导演。不过刘林旁边站着的男子倒是引起了他的兴趣,这个男子身形削瘦,长得尖嘴猴腮,要是改行当演员,说不定能把六老师的孙悟空抢了。作为穿越者,许望秋对这张脸太熟悉了,是顾常卫。 许望秋冲刘林笑了笑:“是你啊,恭喜你通过初试。”目光扫过去,落在顾常卫脸上:“这位是你朋友?” 刘林笑着介绍:“这是我朋友顾常卫,他也考北平电影学院,不过考的是摄影系。” 北平电影学院78级被外界评为中国的“超级班”,其中摄影系出了几个大牛,而且他们都是长安人,张一谋、顾常卫、赵飞、以及侯泳。许望秋对张一谋最感兴趣,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还见不到张一谋。因为北电摄影系要求年龄不能大于22岁,而张一谋已经28,他努力了好几次想要报名,都被招生老师拒绝。最后是文化部部长黄振觉得人才难得,让北电特招,张一谋才得以入学。 许望秋笑着向顾常卫伸出手:“来认识一下,我叫许望秋。这是我朋友吴知柳。我们是考导演系,而你考摄影系,那以后我们肯定有大把机会合作。” 顾常卫跟许望秋握手,又跟吴知柳握了握手。现在的顾常卫没有后世大师级摄影师的沉稳,青涩而又腼腆,挠挠头道:“才过初试,后面还有复试和文化课考试,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许望秋笑道:“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摄影师的气质。” 顾常卫只到许望秋在开玩笑,笑着道:“托你吉言吧。” 刘林插话道:“这太热了,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阴凉处坐着聊。” 走出学校后,刘林在路边花2毛钱买了4支奶油冰棍。1978年冰棍的种类很少,不像四十年年后随便哪个便利店的冰激凌有几十种,现在基本上就三种,普通冰棍3分,奶油冰棍5分,雪糕8分。 北电在长安的考点距离大雁塔很近,刘林带着许望秋他们来到公园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翻墙而入。公园里的游客非常少,显得异常安静,只有阳光静静流淌,诉说着千年的寂寞。 公园里的古建筑很多,曲径回廊,星罗棋布;茂盛的树木将建筑掩映在一片活泛的绿色中。正如古诗所写的那样,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许望秋他们四个找了张绿树掩映的长椅,坐在椅子上闲聊。通过交谈,许望秋对顾常卫和刘林的家庭出身有了大致的了解。 顾常卫出身在教师家庭,不过从1972年到1977年他大部分时间是在电影院度过的。他家附近有个工人文化宫,他经常在那儿帮忙。每周二、四、六、日,是文化宫放电影的日子,顾常卫的任务是在电影放映前,站在门口收票;在电影开始放映之后,他可以进去看电影。 去年国家恢复高考,做了两年临时工的顾常卫报考了长安美院油画系,但是没考上。今年,他准备再考,但就在这个时候,朋友刘林将一份北平电影学院报名表递到他的面前:“我已经填好寄出去了,你也填一份,一块儿报名算了。” 顾常卫仔细研究北电的招生简章后,感觉摄影系很适合自己,毕竟这些年自己看了很多电影,而且又学过美术,便决定报考北电摄影系,碰碰运气。 刘林跟许望秋相似,住在西影厂附近,经常溜进西影厂看电影。看普通电影,也偷看内参片。刘林对电影特别感兴趣,最大的梦想就是做导演,拍出让人叹为观止的电影来。 聊了一阵,话题回到这次艺考上。刘林和顾常卫压力挺大,因为来参加艺考的学生中,有很多世家子弟,这些人从小接触电影,看了大量的内参片,阅读了很多电影著作,和他们同场竞技完全处于劣势。顾常卫情况要好些,摄影系要求美术功底,而他在美术上拥有足够的实力;刘林是想考导演系,他掌握的导演知识没法跟世家子弟比,就比较困难了。刘林就是看许望秋对北电考试流程和内容非常熟悉,想看看是不是能从他嘴里套一些有用的信息。 许望秋记得北电78级摄影系有好几个秦川人,像张一谋,顾常卫他们;而导演系没有。导演系竞争非常大,尤其是北平的世家子弟很多都在考导演系,这些人懂电影,又有人脉关系,普通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许望秋觉得刘林人不错,又真的喜欢电影,决定拉他一把。至于能不能拉进北电,那只能看刘林的造化了。 许望秋打定主意,就道:“复试最重要的是影片分析,如果能写好影片分析,那考上北电的机会很大。影片分析不是写读后感,一定要落到实处。一部影片可分析的地方很多,比如主题思想,叙事结构,视听语言方面的特色等等,优秀的影片分析就是抓住其中一两个突出的方面进行深入论述。” 刘林找许望秋想听的就是这个,马上问道:“主题思想知道,视听语言怎么分析?” 许望秋解释道:“从景别、拍摄角度、镜头运动、光线、色彩、蒙太奇与长镜头、声音、声画关系等方面进行分析。分析作品可以把感觉和专业知识结合。就是说你的真实感受,然后用专业知识来阐述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导演是通过什么手段来促使你会这样觉得?然后可以再深入。多想想导演为什么这么拍,如果你是导演,你会怎么拍?” 刘林挠了挠头:“好像挺难的,能不能具体举个例子?” 许望秋沉吟道:“拿《小兵张嘎》来说,罗金宝带领嘎子前往区小队秘密据点的镜头是长镜头,同时又有景别的变化,这是内部蒙太奇。电影中罗金宝带着嘎子上上下下、穿墙越院,无组接的长镜头行云流水,视觉流畅。跟随被摄对象一起运动,形成一种运动的主体不变、静止的背景变化的造型效果,有利于通过人物引出环境;流畅的背后,表现了武工队对地形的熟悉,说明武工队、嘎子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也说明了抗日战争胜利的根本原因,东瀛人是侵略者,中国人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刘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再讲讲。” “干讲不好讲。”许望秋转头看向顾常卫,“这样,老顾,你不是在文化宫门口收票嘛。能不能带我们溜进去?看完电影,再结合具体内容来讲该怎么分析电影,这样更容易理解。考影片分析就是看完电影,然后再写文章。” 刘林和吴知柳的目光如同伸出的绳子牢牢捆住顾常卫,逼着他给出答案。 顾常卫也想知道影片分析怎么写,摄影系也要写影片分析:“当然可以。我收票的时候就经常放熟人进去,要是有同学或朋友来,我一挥手,他们就呼啦进去了。” 四人如同饥渴难耐的狼,一路狂奔到了文化宫电影院。 虽然时间是上午,不是看电影的高峰期,但售票窗口前依然人头攒动。 从1976年10月开始,文化部组成电影复审小组,逐步筛选建国以后被打为毒草的600多部影片,只要没有大问题就可以公开放映。从1977年元旦开始,数百部电影陆续解禁,掀起了观影狂潮;再加上大批知青陆续返城,而电影院是最主要的娱乐场所,所以,现在全国的电影院都几乎场场客满。 顾常卫跟电影院门口收票的人认识,冲对方打了个眼色。那人没多问,毕竟大家都有带熟人或者朋友进去看电影的时候,冲顾常卫点点头,示意进去吧。顾常卫冲那人笑了笑,带着许望秋他们走进了电影院。 第四章 影片分析 这个时代的电影院大多条件比较差,很多电影院的座位甚至是条凳。不过许望秋他们进的这家电影院条件不错,不但有椅子可以坐,屋顶上还吊着风扇,为观众送上阵阵凉风。不过由于气温高,而且观众多,电影院里依然热浪逼人。 如果光是热倒也罢了,偏偏脚臭味还像生化武器似的不断袭扰着鼻腔。这个时代很多人都穿胶鞋,而胶鞋不透气,营造出来的味道比杨迷的还大。偏偏还有人不自觉,进电影院后偷偷把鞋脱掉。那感觉真的只能用酸爽来形容。 许望秋对此倒是习以为常,熟练的拉起衣领,掩住口鼻,以此防止“毒气”的侵袭。 电影很快开始,等字幕出来,许望秋发现放的是《英雄儿女》。 《英雄儿女》在运动时期不属于禁片,是少数可以公开放映的电影。当然要说没禁也不对,最初是禁片。不过1970年抗美援朝20周年,总/理访问朝鲜,五部抗美援朝的片子得以解禁,包括《奇袭》、《英雄儿女》、《铁道卫士》、《打击侵略者》和中朝合拍的《战友》。 本来还打算恢复上映《渡江侦察记》和《智取华山》,但江卿等人不同意。当时兼任国/务/院文化组组长的吴德将恢复上映的报告送上去后,江卿和张春桥责问他为什么要唱对台戏?知道不知道这些电影的编剧、导演、演员有问题?张春桥还说:“我们有《红灯记》,你们就搞一个《渡江侦察记》;我们有《智取威虎山》,你们就搞一个《智取华山》……” 当电影男主角王文清出现在银幕上时,许望秋突然想起这是著名演员田方,同时也是著名导演田状状的父亲。田状状毕业于78级导演系,此时他应该也在为考北电而忙碌。 上一世,许望秋北电读书时,田状状是导演系主任,主要带研究生,但也给许望秋他们上过课。想到上一世的老师即将成为自己的同班同学,许望秋有点想笑。 再一想,院长张慧君、副院长谢小晶、摄影系主任穆德远等人都是78级的,都将成为自己的同学,许望秋就更想笑了。 《英雄儿女》是一部描写中国人民志愿军在朝鲜抗击美军的故事,主要讲一个师政委跟他失散了多年的儿女在战火中重逢的故事,这一对英雄儿女,一个叫王成,一个叫王芳。他们的故事感动了整整一代中国人。尤其在6,70这个满屏幕铁姑娘的时代,王芳这个相貌甜美、举止可爱的年轻女战士在一代人的心灵中留下了最为美丽的记忆。 许望秋对《英雄女儿》特别熟,因为这片子是东影厂拍的,王成的扮演者刘世龙,王芳的扮演者刘尚娴都是东影厂的演员。上一世许望秋跟他们一个小区,看到他们要叫叔叔阿姨的。从小到大,许望秋看《英雄儿女》不下百遍。不夸张的说,电影里的镜头他倒背如流。 从电影院出来,许望秋给刘林他们分析电影:“要写影片分析,首先就要确定写作的角度。一部影片可分析的地方很多,很多人一会说影片的主题思想,一会分析剧作结构,一会又分析视听语言方面的特色,方方面面想说,结果什么都没有说透。优秀的影片分析不会面面俱到,一定是抓住其中一两个突出的方面深入地论述。拿《英雄儿女》来说,这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向结合的电影,根据巴金小说《团圆》改编而来,小说内容简练,以家人团聚为重心,因此故事缺乏战争中戏剧化情节。然而,电影将小说发展成家人分离的故事,继而演绎为自我的迷失与找回,故事被安排在抗美援朝战争的紧张氛围里……” 刘林和顾常卫听了几句,眼睛瞪圆了,不比第一次看《白洁》给他们带来的刺激小。 影片分析课是电影学院的专业课程,刘林他们自然没有机会接触。对他们这样的普通电影爱好者来说,电影什么地方好,电影该如何进行分析,是一窍不通。 刘林、顾常卫和吴知柳如饥似渴的听许望秋讲解,在他们眼里,许望秋不是在讲怎么写影片分析,而是在将他们向金灿灿的大学里引。他们三个如同旱了二十多年的大地,疯狂吸收许望秋抛洒出的知识,恨不得将张然说的每个字都背下来。 听了一阵,刘林好似醍醐灌顶,激动地道:“原来电影要这么分析啊!” 到了一点钟,刘林带着将许望秋他们来到了附近一家面馆吃午饭。面钱是刘林掏的,但粮票还是要自己掏,一碗面要三两粮票。到不是刘林小气,这个时代都是如此。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的粮票是固定的,就那么多,没有粮票就买不到粮食。哪怕到亲戚朋友家吃饭也得交粮票,无论亲戚朋友多亲密,在粮票面前都公事公办,吃多少给多少。 吃过午饭后,许望秋他们在顾常卫的带领下,再次来到电影院。这时候电影院放映的不是国产片,而是南斯拉夫电影《桥》。 1977年南斯拉夫总统铁托应邀来华访问,**和南共两党正式恢复两党关系。为了庆祝这一事件,南斯拉夫影片开始在国内公映,包括《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桥》等影片,在国内掀起一股南斯拉夫电影热。 在运动时期,国内公开上映的外国电影只有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越南和朝鲜四国的电影,以及苏联老片子《列宁在十月》、《列宁在1918》。尽管这四个国家的电影水平并不算高,但中国从1966年到1973年根本不拍故事片,只放各种新闻和记录片,这些水准不高的外国电影在很大程度满足了中国观众娱乐的需要。 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的女主角米拉可以说是无数中国青少年的梦中情人,身边哪个女孩子长得漂亮洋气,大家都会喊她阿尔巴尼亚。罗马尼亚电影《多瑙河之波》男主角抱起妻子说的那句**话“我要把你扔进河里去”,更是成为是男孩子的流行语,很多坏小子调戏小姑娘特别爱用这一句。作家余华曾在文章中说,少年时期我每次说出这句台词时,心里就会悄悄涌上甜蜜的憧憬。可以肯定,余华这家伙少年时期没少调戏小姑娘。 有个顺口溜很好的概括了这些国家电影的特点:越南电影飞机大炮,朝鲜电影哭哭笑笑,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罗马尼亚电影搂搂抱抱,中国电影新闻简报。 从制作水准来说,南斯拉夫电影比阿尔巴尼亚等国家的电影要强很多,他们发展出了自己的类型电影,好莱坞动作片的许多桥段、套路都在学南斯拉夫电影。 电影《桥》的水准相当不错,即使放在几十年后,依然是一部出色的商业片。在这个概念化、公式化、只有阶级斗争主题的国产样板戏和故事片盛行的时代;《桥》无论是故事情节、演员表演、战争场面、思想境界都要高一大截。 看完《桥》,从电影院出来,刘林意犹未尽地道:“这部电影我看了十多遍,还是觉得好看。如果将来我做导演,一定要拍这样的电影。” 许望秋心想,在未来四十年里,中国不缺艺术片导演,缺的就算能够拍《桥》这种优秀商业片的导演,便笑道:“要是你能拍出《桥》这样的电影,吊打冯小刚肯定没问题。” 刘林问道:“冯小刚是谁?” 许望秋心想我怎么把小钢炮说出来了,这家伙应该还在文工团吧,当即打了个哈哈:“不扯其他的,我们继续分析电影,这个才是大事。” 许望秋结合电影《桥》,给刘林他们三个分析电影,告诉他们该怎么写影片分析。刘林他们都觉得《桥》好看,但除了故事精彩之外,他们并不清楚电影出色在什么地方。现在听完许望秋都分析,完全是小屁孩第一次***的感觉,我靠,原来还有这样的操作! 分析完电影,时间已经快六点,许望秋提议去吃晚饭,并表示自己请客。当然,粮票还是得自己掏。刘林当即表示:“怎么能让你请客,还是我来。”许望秋坚持:“中午你已经请了,晚上我来,听我的。”刘林见许望秋如此坚持就答应了。 按照许望秋的要求,刘林将许望秋他们带到东大街附近的一家馆子。许望秋点了一个青椒肉丝,一个爆腰花,两个素菜,以及一个排骨汤,五个菜,加起来不到两块钱,可以说是天堂的物价。 刘林见许望秋眼也不眨地点这么多菜,不由问道:“望秋,你家里是干部吧?” 许望秋摇了摇头:“我不是说过嘛,我的父亲母亲都是132厂的工人。” 刘林觉得许望秋没有说实话:“普通家庭怎么会像你这么花钱?” 许望秋敢花钱是因为他有信心挣钱,轻笑道:“你说这个啊,知道《人民电影》吗?我写了篇《大河奔流》的影评,发表在《人民电影》上,得了几十块稿费。” 作为电影爱好者,刘林当然知道《人民电影》,听到许望秋竟然在《人民电影》上发表影评,不由失声惊呼:“你在《人民电影》上发表文章了?你可真厉害!” 顾常卫眼里也堆满震惊,从1966年开始国内的电影杂志全部停刊。1976年3月下旬,文化部主办的《人民电影》在北平创刊,这也是现在国内唯一的综合性电影期刊。能在《人民电影》这本全国唯一的电影杂志上发表文章,那水平自然极高。 刘林和顾常卫心里波涛起伏,跟许望秋学影片分析怎么写,果然是找对人了! 吴知柳对电影相关知识知之甚少,见刘林和顾常卫像要进洞房的新郎官,脸上的喜气滋滋往外冒,不解地道:“怎么,那本杂志很厉害吗?” 刘林翻了翻白眼:“现在全国就只有这一本电影杂志,而且是文化部办的;多少人往这本杂志投稿啊?在《人民电影》上发表文章,就相当于作家在《人民文学》上发表小说。” 第五章 内参片 作为文学青年吴知柳非常清楚在《人民文学》上发表小说意味着什么,双眼瞬间瞪大:“相当于在《人民文学》上发表小说啊,那真的太厉害了!” 许望秋心想《人民文学》其实我也投过,只不过被退稿了,三月份又投了一次,到现在还没消息,不以为意地道:“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赶紧吃吧。吃完我们继续看电影。” 对70年代的中国老百姓来说,吃是最大的问题。许望秋家属于双职工,倒不会吃不饱,主要是没肉吃。许望秋正在长身体,对肉食充满了渴望,但由于长时间吃不到肉,肚子里缺乏油水,总是感觉饿得慌,总在琢磨去哪儿弄吃的。 作为穿越者赚钱似乎是很容易的事,但在这个“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时代很困难,农民进城卖鸡蛋都有可能被“割资本主义尾巴”,更何况其他的,再好的点子在这个时期都难以施展。不过从去年10月开始情况逐渐好转,国家恢复稿酬了,许望秋也终于等来了赚钱的机会。 在运动之前,作家属于高收入人群,著名作家的长篇小说可以拿到五六万甚至七八万稿酬;而北平一个四合院就一万多。作家赵树理进京后用一万多稿费买了一处挺大的四合院,后来他见中国文联机关用房紧张,就把大院给公家用,自己换了处小院;后来他离开北平到山西工作,索性连小院也无偿交公。 不过运动开始后,所有刊物一律不付稿费,发表文章可以获赠一本太祖的著作,或者笔记本。直到去年10月,国家出版局恢复稿酬,著作稿千字2元到7元,翻译每千字1元到5元;电影厂也恢复了故事片的稿酬,一个故事片剧本1500元。 北电导演系毕业生基本上都能写东西,写文章赚外快的不少。许望秋当然也能写,上一世他出版过小说,只是印数比较低,只有五万册。在知道国家恢复稿酬之后,许望秋就开始谋划自己的赚钱大计,首先写一个剧本寄给杂志社赚稿费;等剧本发表之后,拿着剧本去秀影厂找自己的师父,卖给秀影厂,1500块就到手了;等电影拍出来后,剧本还可以单独出版,或者改成小说出版,再赚一笔稿费。这套流程下来,混个万元户应该不成问题。 许望秋反复权衡,选了一部特别符合这个时代的电影,将张一谋的《归来》写成剧本,投给了《人民文学》。本以为几百元稿费轻松到手,没想到等了两个月,《人民文学》退稿了。 《人民文学》的编辑认为《归来》存在严重问题,比如冯婉瑜知情不报,还为陆焉识准备棉被、馒头,在火车站天桥发现追捕人员后高呼“焉识快跑”,这是严重的包庇罪,肯定会被判刑,但在剧本中她居然没事,完全不符合逻辑。 许望秋也觉得逻辑上确实有问题,而且很难修改,只能另起炉灶,重新写个剧本投给《人民文学》,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消息。《大河奔流》的影评是他看完电影后顺手写的,然后寄给了《人民电影》杂志社。五月底,他收到了56元稿费。随后,他揣着父亲给的50元,以及56元稿费踏上了前往长安的火车。 吃完晚饭,从餐馆里出来,刘林他们想去电影院,让许望秋继续教他们如何写影片分析。不过许望秋提出:“现在电影院放的都是国产老电影,视听语言落后,不如找点新片看。”他的目光落在刘林的脸上:“西影厂肯定经常放内参片,有办法溜进去吗?” 内参片是“内部参考片”的简称。在运动时期,老百姓只能看《地道战》、《南征北战》等电影,以及样《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京剧电影,而江卿和特权集团,有专门的放映厅看美国或欧洲电影。江卿不仅自己看,也要求拍电影的人看。她要求各个电影厂努力认真学习,提高业务水平。所以,内参片会在几个电影厂巡回放映,西影厂放完到秀影厂,秀影厂放完了到东影厂或珠影。 内参片很多时候是以批判性质组织观看的,比如批判赫鲁晓夫修/正主义,就组织放映放映《士兵之歌》、《雁南飞》等电影;批判东瀛军注/义回潮,就组织组织放映《军阀》、《山本五十六》等电影。人们对内参片的态度跟四十年后对小黄文差不多,嘴上说“这是毒草,要狠狠批判”,但看的时候心里却爽得不要不要的。 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有个情节,马小军和死党溜到电影院偷看内参片。那部电影叫《罗马之战》,据说**点名要看,上译厂便加班加点完成了翻译。 许望秋家离秀影厂不远,哥哥又在秀影厂上班,经常溜进秀影厂偷看内参片。 在他看来秀影厂是这样,西影厂这边应该也差不多。 刘林点头道:“有是有,但保卫科的人会守门,溜不进去。想看的话,必须提前进去,躲在天花板上,要不然只能等电影开始后从侧门的缝隙里偷看。侧门是木头的,上面被钻得到处是洞。每次放电影,都有一堆小孩在那里偷看。要是现在过去,那里肯定挤满了人。我看这样吧,我们明天下午买点干粮,溜进电影院,到天花板上看。” 许望秋心想果然一样,就道:“那就这样,我们现在还是去老顾的电影院。” 第二天下午,许望秋他们四个背上干粮,偷偷溜达进了西影厂的电影院,爬上天花板。没想到许望秋他们刚爬上去,就有人叫道:“刘林,顾常卫,你们也来偷看内参片啊!” 许望秋抬眼一看,天花板上蹲着十几号人,小的**岁,大的二十多岁。 刘林看着跟自己打招呼的年轻人,哈哈笑道:“王小列,你也在这里啊。”他向许望秋和吴知柳介绍道:“这是王小列,跟我和顾常卫是同学。今年他也考北电,跟老顾一样,报的是摄影系。”又对王小列介绍道:“小列,我来介绍下,这是许望秋,这是吴知柳。” 寒暄过后,许望秋他们和王小列坐在一起闲聊。聊电影,也聊内参片。 提前潜进电影院,等着偷看内参片,是电影厂子弟的必修课。不过经常会出现这种情况:在天花板上蹲守大半天,结果某人的弟弟或者朋友跑进去对潜伏者说,快下来吧,电影取消了。潜伏者只能失望地离开,等下一次再来。 听王小列讲他们偷看内参片的趣事,再联想到自己去秀影厂偷看内参片的种种,许望秋不禁想起意大利电影《天堂电影院》,同样是孩子,同样对电影充满渴望与好奇,中外的年轻人是一样的。他不由想道,如果将来谁能把大家偷看内参片,把对电影渴望拍出来,一定不会比《天堂电影院》差。 晚上七点半,电影开始放映,名字是《女人比男人更凶残》,一部跟风007的间谍片。电影中女间谍们用尽各种诱惑手段让猎物落入自己的圈套,有不少秀身材、露大腿的镜头,非常性感。对这个保守的年代来说,简直就是色情片。许望秋感觉自己好像呆在狼群中,身边的眼睛都唰唰闪绿光,吞口水的咕咚声不断。 银幕上白花花的大腿,让趴在许望秋身边的小男孩激动难耐,口水哗哗地流,结果流到了下面观众的脑袋上。那人伸手一摸,满手口水;紧接着抬头一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顿时大骂起来:“哪家的小孩在上面吐口水?” 电影院的灯刷的亮起,保卫科的人冲过来,将许望秋他们全都揪出来,拉到舞台上,让家长上去领人。大人们觉得丢人现眼,极不情愿地走了上去。有个家长啪啪两耳光抽在儿子的脸上,然后把哇哇大哭的小孩拖了下去。 王小列他们是西影厂的,保卫科的人认识,并没有多说什么,但许望秋他们的脸却非常陌生。保卫科的人紧紧盯着许望秋他们,准备带到保卫科审问。吴知柳显得十分紧张,他本来就出身不好,要是再摊上什么事,政审可能就更麻烦了。 许望秋也不想去保卫科,盘算着该如何应付保卫科的人。就在这时,观众席第一排的大光头让他眼前一亮。那是吴天明。但凡对中国电影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吴天明,第五代导演的领路人,是张一谋、陈凯哥等人的伯乐。西影厂原本是个小厂,在吴天明担任厂长后,西影厂迅速成长为世界名牌。 吴天明是个热心肠,当初张一谋、陈凯哥为《黄土地》采景,身上钱花光了,没有饭吃,找吴天明求助。吴天明根本不认识他们,只是听过他们的名字。在知道他们的遭遇后,直接拿出三千块钱,还把摄制组的吉普车派给他们使用。 许望秋冲着吴天明大喊:“吴天明!吴天明!” 吴天明不认识许望秋,听到他喊自己,走了过来问:“你们怎么回事?” 许望秋马上道:“我们是秀影厂的,到长安来参加北电考试。二试要考影片分析,我们就想看点电影,讨论影片分析怎么写。但电影院放的都是老片子,电影语言比较落后,我们想看点新片子,就偷偷溜了进来,没想到被抓了。” 吴天明在北电读过进修班,也算北电毕业生,听到许望秋他们想看电影备考,而且又是秀影厂这个兄弟单位的子弟,就对保卫科的人道:“把他们放了,都是一个系统的,考大学不容易,就让他们在这里看电影吧!” 吴天明是西影厂团/委/书/纪,在厂里颇有威望。保卫科的人见吴天明发话,当即把许望秋他们放了,还给他们找座位,让他们好好看。 放映厅的灯光很快熄灭,电影重新开始放映。 第六章 奋笔疾书 对许望秋这种看惯了后世商业大片的人来说,《女人比男人更凶残》这种平庸的老片子简直让人昏昏欲睡。如果不是要给刘林他们作影片分析,他估计都睡过去了。 与之相反,其他人看得格外投入,有人看得吧唧有味,有人看得面红耳赤,都觉得这部电影香艳极了。第一次看内参片的吴知柳更是有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露大腿、低胸装、比基尼,还有半透明连衣裙下的若隐若现,这些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电影放完,许望秋他们从电影院出来,坐在空地上讨论。 吴知柳大发感叹道:“资本主义国家果然堕落,竟然会拍这种电影。” 许望秋笑着调侃道:“这部电影毒性非常之大,必须马上消毒。刘林同志,电影里那个女人脱裤子的时候,你口水都流出来了,说明中毒很深,你先来消毒。” 内参片很多是以批判的名义放映的,看完电影有时候会组织批判,肃清影片对人们的毒害,这叫“消毒”。刘林故作正经,清了清嗓子道:“这部电影反应了资本主义的罪恶,里面的杀手都是女人,而且是漂亮女人,她们本来应该有幸福的家庭,正常的生活,可她们却成了杀手,这就是资本主义害的啊!但我觉得电影对资本主义的腐朽堕落展现得不够,力度也不够强。如果是我做导演,我会让女演员一丝不挂,这样才能将资本主义的丑态彻底曝光。” 许望秋他们闻言都哈哈大笑,明明是你想看女演员脱光,还给自己找这么高大上的理由。 四个人笑闹一阵后,回到了正题,许望秋开始给他们作影片分析。《女人比男人更凶残》是一部跟风007的电影,在分析电影的过程中,许望秋给刘林他们讲007电影,给他们讲好莱坞,向他们传递一个观念,牛逼的商业电影可以横扫全世界,牛逼的商业片导演也能够开风气之先,成为万人敬仰的电影大师。这算是一点私货,许望秋希望以此影响刘林他们,希望他们不要走第五代导演淡化叙事、反戏剧的老路。 两天后北电复试开始,整个复试分为上午和下午两场,其中影片分析安排在下午。 吃过中午饭,许望秋他们走进放映厅,找了个位置,等待工作人员放电影。与其他考生的凝重与紧张不同,刘林他们三个都相当轻松,甚至有点跃跃欲试。经过许望秋这两天的指导,刘林他们对影片分析有了比较深入的理解,对接下来的考试非常有信心。 放映厅的灯光很快熄灭,大银幕亮了起来。 不过等电影名字出来后,许望秋他们四个都愣住了,银幕上赫然写着英雄儿女。 刘林、吴知柳和顾常卫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们前两天才看过《英雄儿女》,而且许望秋给他们详细分析过,这部电影什么地方好,有什么不足,甚至连影片分析该怎么写都讲过;这简直是送分题,运气真的太好了! 刘林和顾常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狂喜。他们觉得这两天拉着许望秋,让他教自己怎么写影片分析简直太正确了。 刘林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看着许望秋颤声道:“望秋,谢了。” 许望秋也替刘林高兴,心想刘林本来是进不了北电的,但现在有机会了,这家伙运真是走狗屎运了!呸呸呸,这不是骂我自己嘛!他摆摆手,压低声道:“好好看电影,再想想文章具体该怎么写。” 刘林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盯着银幕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许望秋在看电影的同时,也在思考自己的文章该怎么写。《英雄儿女》在视听上遵循的是好莱坞的经典叙事法则,用的也是好莱坞经典语言:全景交代环境,特写交代人物,空镜头表示人物的心理,画面分割遵循黄金法则,体现一种平衡、对称、和谐的美感。各种象征的运用也都规规矩矩,日出代表希望、前途光明,阴霾、雷电代表困境、痛苦等…… 其实不只《英雄儿女》这样,在第五代导演横空出世前,中国电影在视听语言基本上都是如此,连谢晋、谢铁骊这些大导演的作品也都如此。这些电影虽然内容不同,但在视听语言上并没有根本区别,缺乏明显的个人风格。 运动期间的电影尤其夸张,特别模式化,正面人物怎么拍,反面人物怎么拍,如何用光,如何给角度,连普通观众都一清二楚。许望秋十分反感运动时期的影片,里面的人物拿腔拿调地说话,表情动作极其做作,甚至动不动就来个戏曲化的“亮相”,简直像是喜剧片。 张然记得正因为如此,在1979年电影界展开了一场关于电影的讨论。当时,业界的主流观点是电影应该和戏剧离婚。这些人不仅反戏剧,还反叙事,甚至反文字,让电影尽量减少对白。 这次讨论奠定了第四代导演的美学基础,催生了第五代导演,让中国电影的视听语言走出古典时期,进入了现代阶段。但同时,也带来极为严重的后果,由于理论界极端反戏剧化、反戏剧冲突,抛弃了中国电影讲故事的传统,导致第五代、第六代导演都不太会讲故事。 这种淡化叙事和反戏剧的影片赢得了精英的青睐,一个个拍手叫好,高呼这就是艺术;但普通观众却难以接受,老子就想好好看个精彩的故事,这都拍的是什么玩意儿,于是,观众纷纷远离这些自以为是的艺术家。比如田壮壮的《猎场札撒》就创作了零拷贝的记录。 这也是进入90年代后,中国电影陷入困境的原因之一。 许望秋对这股淡化叙事和反戏剧的潮流深恶痛绝,因为这股思潮把电影厂坑惨了,也把中国电影害惨了。作为电影厂子弟,电影系统在90年代的惨状至今历历在目。 许望秋记得关于电影语言的讨论是从北电开始的,1979年初《电影艺术参考资料》第一期发表了北电白景晟老师的文章《丢掉戏剧的拐杖》,引起文艺界的关注;紧张着北电的张暖忻和丈夫李陀,以及其他人纷纷发表文章响应。一场关于电影,关于电影视听语言发展的讨论就此轰轰烈烈的展开。 中国电影的视听语言陈旧,还停留在古典时期,进行革新是必须的;但视听语言革新就必须淡化叙事和反戏剧吗?显然不是,好莱坞在6,70年代的时候也遇到了革新问题。以科波拉为首的电影小子们革掉了旧好莱坞的命,开创了新好莱坞,但他们没有丢掉好莱坞讲故事的传统。正因为如此,好莱坞才能成长为庞然巨物,横扫全世界。 要不要把自己的观点抛出来?中国电影应该向好莱坞学习,在保留讲故事的基础之上,对视听语言进行革新。现在关于中国电影革新的讨论还没有开始,大家都比较迷茫。自己的文章写出来,说不定能够起引领作用,让北电老师开始关注新好莱坞运动。 反复权衡后,许望秋决心不按标准的影片分析格式来写,而是以《英雄儿女》为引,写一篇批判陈旧电影语言的文章,并抛出自己的观点,应该向新好莱坞学习。 除了许望秋外,其他考生都没有系统的学过电影,能按标准的影片分析格式写文章的也几乎没有。只要自己的文章写得好,写得有道理,不怕老师不给高分。 影片放映结束后,包括许望秋在内的一百多个考生被分别带入几间教室里,写影片分析。 稿纸发下来后,监考老师提了提眼镜,镜面寒光扫向全场:“可以答卷了!” 老师的话音刚落,考生们便奋笔疾书。考场中顿时响起笔尖在稿子上划出的沙沙声,考生们都全神贯注地进行书写。 许望秋写上文章的名字谈《英雄儿女》的视听语言;紧接着,在试卷上飞快地写着:“《英雄儿女》是1964年由东北电影制片厂制作并出品的战争片。由武兆堤执导,刘世龙、刘尚娴、田方等主演。电影改编自巴金小说《团圆》……” 刘林在看电影的时候就已经构思好文章,正式答卷后下笔如有神,写得飞快,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将文章写完。他通读一遍后,觉得非常满意,便起身交卷。在刘林交卷后不久,顾常卫也起身交卷,满脸轻松的走出了教室;很快吴知柳也走出教室,跟刘林他们汇合。 三个人蹲在树荫下,抽着劣质烟,诉说着内心的喜悦。他们都觉得复试应该过了,许望秋给他们分析过《英雄儿女》,要是这都写不好,那真的该找块豆腐撞死。他们觉得许望秋简直是福星降世,打算文化课考试的时候让许望秋押题。 许望秋对中国电影的现状很不满意,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已经压着写了,等到他的文章写完也已经一小时五十分了。许望秋将文章通读一遍,逻辑清楚,论据清晰,直指中国电影现阶段的症结所在,是一篇观点犀利的好文章。这篇文章就算不给满分,九十五分应该是有的。他拿起试卷,走上讲台,交卷了。 看到许望秋从教室出来,刘林他们起身迎了上去。刘林搂着许望秋的肩膀,神秘兮兮地道:“望秋,我们一会儿去东大街。老顾这个抠门的家伙说了,今天要请我们下馆子。” 吴知柳笑着补充道:“刚才我和刘林正商量怎么宰老顾呢!” 许望秋哈哈大笑:“你们也太狠了,就老顾这身材,宰了也没什么肉,只能做成烤排骨。” 顾常卫心情大好,对众人的调侃毫不在意,笑着道:“你们再说,这客我就不请了啊!” 第七章 榜上有名 6月14号是北电长安考场复试放榜的日子,一大早学校公示栏前就聚集了不少人。m.x23us.com 刘林站在人群中,环头四顾,想看许望秋他们是不是来了。刘林和顾常卫都考得不错,至少他们自己这么觉得,都相信自己应该榜上有名。不过考试这种事哪里说得清楚,在张榜前一切皆有变数。所以,他们跟其他考生一样,早早来到学校,等着放榜。 刘林看到许望秋和吴知柳向这边走来,举手右手冲许望秋挥了挥,扯着破锣嗓子大喊:“望秋!老吴!我们在这里!” 许望秋和吴知柳看到刘林他们,便笑着走了过来。许望秋调侃道:“你们怎么眼圈都是黑的,昨晚上不会失眠了吧?” 刘林大方承认了:“还真失眠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顾常卫轻笑道:“虽然感觉考得不错,但这种事说不清楚,心总是悬着的,根本睡不安生。” 许望秋知道顾常卫肯定能进北电,但刘林就不好说了,不过还是安慰道:“你们两个的影片分析肯定比其他人写得好,光凭这一点就大大领先了,肯定没问题的。” 突然有人大喊“放榜了,放榜了”,现场如同煮开的火锅,顿时沸腾起来。许望秋抬头一看,两位老师,一位拿着红榜,一位提着浆糊,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考生们就像回巢的蜂群似的,嗡嗡地往公示栏前挤,想第一时间看到结果。 两位老师给红榜刷上浆糊,一张接一张的往公示栏上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传出笑声和欢呼声,有人看到自己的考号了。最先贴的是美术系,接着是表演系。在表演系考生中许望秋看到了几张熟面孔,张峰毅、**,还有周里金。张峰毅没有后来的霸气,看上去又黑又瘦,比较土气;**也没有后世的猥琐劲,看上去白白净净,是典型的小白脸;周里金则让许望秋都不禁多看了两眼,这家伙太他么帅了。 很快摄影系的红榜贴出来了。许望秋他们都抬头去看,希望朋友能够榜上有名。吴知柳眼神最好,最先看到,激动地大叫:“老顾,你考上了!我看到你的考号了!” 顾常卫也看到了自己的考号,咧嘴笑道:“我也看到了!我复试过了!” 刘林哈哈大笑着,用力拍了拍顾常卫的肩膀:“老顾,恭喜!你考上北电了!” 刘林手劲特别大,顾常卫疼得龇牙咧嘴,揉着肩膀道:“只是复试过了,接下来还有体检和文化课考试呢,到底能不能考进北电还很难说。” 许望秋笑着安慰道:“北电主要看专业课成绩,对文化课成绩要求不高。如果你专业成绩足够好,学校特别看好你的话,甚至会降分录取。只要文化课不考一两百分,肯定考上了。” 就在这时,有考生大叫:“导演系的榜出来了!” 刘林听到这话,目光迅速锁定导演系红帮。整个长安考区,导演系只有五个考生帮上有名。刘林一眼看到了自己的考号,喜悦在内心激荡,翻起了滔天巨浪。他抬起头,看着碧蓝的天空,发出肆无忌惮地笑声:“哈哈哈!我考上了!我果然是注定要做导演的人!” 吴知柳看到自己的考号后,幸福感就像空气,丝丝入肺,渗进血液,流遍全身。他觉得自己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放声歌唱。他双手攥拳,用力挥了挥:“我也考上了!” 许望秋看到了吴知柳的考号,也看到了刘林的考号,很替他们高兴,尤其替刘林高兴。上一世没听说有个叫刘林的导演,也没听说78级导演系有长安人,看来自己真的改变了刘林的命运。既然自己能改变刘林的命运,那当然也可能改变其他人的命运。 这正是许望秋真正想做的,他希望改写历史,洗脱那背负了很多年的罪。 顾常卫也在看导演系的榜,总共五个考生上榜,一下就找到了许望秋的号码,高兴地叫道:“望秋!我看到你的号码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 刘林转头鄙视道:“你这不是废话嘛,我们谁都有可能考不上,但望秋不可能考不上。”他伸手在许望秋肩膀轻轻拍了拍,由衷地道:“望秋,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 复试的竞争对手有很多电影厂子弟,这些人从小受电影熏陶,看的电影,看的电影书籍都远在刘林之上,如果不是遇到许望秋,如果不是许望秋教他如何分析影片,如何写影片分析,那他通过复试的可能性很小。 顾常卫也在许望秋肩膀上拍了拍:“望秋,这次真的多亏你了。” 吴知柳也是同样的感觉,冲许望秋点了点头:“望秋,谢谢你。” 许望秋知道刘林能通过复试和自己有很大关系,但吴知柳和顾常卫就算没有自己,他们也能考进北电,不敢贪天之功,轻笑道:“就算我不教你们写影片分析,你们也能考上的。尤其是老顾,这长相一看就是搞艺术的。” 刘林贱笑着附和道:“对对,老顾一看就是艺术家的长相,你们看他长得多抽象啊。” “滚!你才长得抽象!”顾常卫给了刘林一脚。 刘林不满地道:“我这是夸你呢,怎么打人啊?真是狗咬吕洞宾。” 顾常卫马上反驳:“就你这钟馗的长相,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吕洞宾。” 刘林反击道:“我要是钟馗的长相,你就是孙悟空的长相,尖嘴猴腮雷公脸。” 许望秋对刘林和顾常卫斗嘴见怪不怪,可这是放榜的地方,你们在这里斗嘴合适吗?是不是会刺激其他没考上的同志呢?赶紧劝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既然我们都榜上有名,肯定得庆祝一下,中午找个地方大吃一顿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一致响应,都觉得应该大吃一顿以示庆祝。 转身往外走的时候,许望秋看到了初试时张口长镜头、闭口蒙太奇的几个考生,他们眼睛里漂浮着一层土灰色,脸上堆积着浓黑的失落。长安考区通过导演系复试的考生只有五个,许望秋他们占去三个,而剩下的两个名额也没有落到这个几个考生的头上。 许望秋知道北电导演系本科班下次招生要等到85年去了,这几位年纪都不小了,七年后再考北电导演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意味着他们的电影梦彻底破裂,这辈子很难有机会拿起导桶了。 许望秋目不斜视地从他们身边走过去,就像在尘世中与无数人擦肩而过那样。 这天中午,许望秋他们到东大街端履门口的老孙家羊肉泡馍吃饭。 许望秋上一世到老孙家吃过,这家餐馆名气极大,但他感觉言过其实,味道一般,而价格却颇贵。不过刘林他们都说这家味道好,许望秋只能听他们的。到了老孙家,许望秋发现1978年的老孙家价格比较良心,2毛5一份,烧饼只要5分钱外加2两粮票,味道也极好。 许望秋颇为感慨,心想等三十年后我再来的时候,一定不会再说这里名不副实,而是说我当年来的时候多良心啊,而现在呢,哎,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从老孙家出来,许望秋他们来到顾常卫家。艺考已经结束,许望秋他们都榜上有名,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一定能进入北电,接下来还有体检和文化课考试。尽管许望秋说北电对文化课成绩要求不高,但刘林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希望文化课考好一点。 顾常卫的书桌上排满了各种书籍,主要是美术书,高中课本,以及高考复习资料,看上去蔚为壮观。刘林他们是过来复习的,便各自拿起一本书,认认真真地看起来。 许望秋没有看课本,而是拿起了一本杂志,信手翻开。在许望秋穿越后的11年里,虽然逃的课比上的课多,但功课始终没有拉下,一直是年级第一名。以他的实力考重点大学没有任何问题,但他必须考北电,必须进电影系统。 许望秋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慢悠悠地浏览着里面的文章,就在这时一篇名为《艺术与双百方针》的文章引起了他的注意。作为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老鸟,许望秋敏锐的意识到这篇文章很重要,文化课考试很可能会考,便细细读起来。 在上个月召开的文联第三届全国委员会第三次扩大会议上,中央音乐学院教师李春光作了《打破禁区,发扬民主,加强团结》的发言。他在发言中提出应该恢复双百方针,并表示:“贯彻双百方针,实质上是一个在思想文化领域充分发挥社会主义民主的问题,是社会主义制度与一切旧制度的区别。” 李春光的发言在文艺界引起了很大反响,而许望秋看到的这篇文章正是对李春光发言的响应,倡导双百方针,强调艺术创作应该尊重文艺自身的特点和规律。文章比较长,有足足六页,对艺术创作和双百方针有比较深入的分析。 读完文章后,许望秋把杂志递给吴知柳:“你看看这篇文章,我感觉文化课考试很可能会考。” 吴知柳他们本来就打算让许望秋押题,现在听到许望秋这么说,不禁浑身一震,目光变得火热起来。 吴知柳刚接过杂志,刘林就“唰”的抢走了:“老吴,我先看看!” 第八章 高考结束 6月18号是北电复试合格者体检的日子。顶 点 x 23 u s长安考区体检的人不多,就三十来个。参加体检的人都跟吃了兴奋剂似的,满脸亢奋。只要通过体检和文化课考试,那就成大学生,成公家人了。不过在亢奋之下,还是有一丝阴霾。在这个饭都吃不饱的年代,谁没事去体检啊!都担心万一身体有什么问题,那失去进大学的机会了。 许望秋知道吴知柳和顾常卫本来就能进北电,体检肯定没问题;而刘林长得五大三粗,一看就是身体特好的那种,导演系又没有特殊要求,肯定没有问题。许望秋安慰道:“只要不是身体有残疾、有传染病或者严重色盲就没问题的,就算你们只有一个蛋蛋,学校也不会不要你们的!” 听到这话,男生们顿时发出欢快的笑声,绷紧的心弦也松了几分。 刘林拍拍顾常卫的肩膀,笑嘻嘻地道:“老顾,不用担心,虽然你只有一个蛋蛋,但就算一个蛋蛋学校也要你的。” 顾常卫给了刘林一脚:“滚!你才一个蛋蛋!” 男生们轰然大笑,欢乐的气息在空气中荡漾着。 就像许望秋说的那样,北电没有特殊的要求,像宁皓是色弱,都照样考进了北电。许望秋他们四个身体很好,都顺利的通过了体检。 在体检后的第二天,文化课考试正式开始。 78年艺术院校的文化课考试跟后来不同,是提前单独自主命题考试。按照规定,应届毕业生是可以免考政治和语文,不过要补交两门课的成绩单。许望秋作为应届考生可以免考政治和语文,但他还是打算参加考试,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以他的成绩根本不担心考不过。 考试第一天,上午7点半到9点半考政治,下午2点半到4点半考历史,次日考数学和地理,最后一天考语文和外语。 政治卷子发下来,刘林定睛一看,竟然只有一道论述题,双百方针的由来和意义。前两天许望秋给他们看了一篇关于双百方针的文章,里面对双百方针的由来和意义有详细的论述。当时许望秋说可能会考,没想到真的考了。 一百分的题目,不敢说稳拿九十分,但至少八十分是不成问题的! 刘林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啊”的叫出声来。 监考老师把脸一板:“吼什么吼,不想考出去,不要影响其他人。” 刘林赶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吴知柳和顾常卫在看清楚题目后也同样激动,狂喜如同滔滔黄河水在心头怒吼,如果不是在考场上,他们恐怕也会激动得大喊。 考试结束后,刘林他们拉住许望秋,问他怎么知道会考双百方针。 许望秋笑着告诉他们,运动时期国家对文艺管得特别死,文艺界很多人被打倒,甚至被关进牛棚,不但失去了创作自由,还失去了人生自由。对文艺界来说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就是国家不要管得太死,给大家创作自由,希望在创作上能够百家争鸣、百花齐放!这是整个文化界最大的期待,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一定会考的。 听完这番话,刘林他们心里极为佩服,别人觉得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东西,自己却完全没有想到,人和人的差距怎会这么太大呢? 第二天考数学和地理,许望秋同样轻松。在穿越后的11年中,许望秋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掺和运动的事,一直在读书学习,一直在努力弥补自己知识的不足。 导演这个工作下限其实很低,尤其是到了几十年后,只要你想拍电影,拿起手机就可以做导演;但同时导演的上限很高,要想成为好导演,不光要懂视听语言,还得懂编剧、懂摄影、懂美术、懂音乐等等。不一定要有多精深,但起码应该有所了解。 这样导演在与相关部门沟通时候,才能有效沟通。比如和跟灯光师沟通,起码要对光线有认识,知道光线怎么能够造出各种气氛,不然就没办法下达具体的指令。 除此之外,如果导演想在艺术上有所成就,对美学、对哲学等方面也必须有所涉猎。 十一年的学习和苦读,足以让许望秋轻松应付文化课考试。 吴知柳和顾常卫也都考得不错,但刘林数学考得不好,唯一答对的大题是用三角算法做的几何题;加上零零散散的其它分,估计只有二三十分。 许望秋安慰道:“就算数学30分,但政治7,80分应该有的,加起来就是100分看,剩下4门难道你200分都考不到吗?” 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刘林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以轻松的心态迎接后面的考试。 最后一天考语文和外语,语文考试非常简单,就一个作文写作,题目是《我站在金水桥上》,记叙文,写作时间两小时。看到这个题目许望秋知道78级为什么外地学生少,而北平本地学生多了。外地学生很多都没有到过北平,让他们写这个确实比较坑。 很多学生拿到语文试卷都傻了,金水桥是什么?金水桥就是天/安/门前的那个桥。谁没事会站在金水桥上啊?站在上面干什么啊?他们根本没去过北平,没见过金水桥,在他们脑子里金水桥就是一个模糊的概念,这可怎么写啊? 拿到试卷后,刘林忍不住问道:“老师,我是长安人,没到过北平,没见过金水桥,根本就不知道金水桥是什么样子,根本没法写啊!” 监考老师直接道:“你要是不会写,可以马上交卷。” 刘林当然不可能交白卷,满脸无奈地坐下来,在心里把出题老师的祖宗十八代不管男女通通问候了一遍,然后抱着脑袋思考文章该怎么写。 许望秋上一世从大学开始就在一直待在北平,到过金水桥无数次,写金水桥根本不是问题。他以一个中年人的身份写了四段历史,1949年这个人十岁的时候在金水桥上看到的;1959年二十岁在金水桥上看到的;1969年三十岁时在金水桥上看到的,以及1979年在金水桥上看到的。通过这个人看到环境,人们的精神面貌的变化,反映中国这四十年的变化。 许望秋下笔如有神,不到一个小时就写完文章,起身交卷了。 走出考场后,许望秋坐在树荫下,看着头顶的万里碧空,内心格外宁静。对他来说,高考已经结束。他的目标只有北电导演系,其他学校和专业根本不会考虑。 没多久,刘林他们三个也都交卷出来了。许望秋问了问他们的情况,发现他们三个都写得不错。虽然刘林他们没有到过金水桥,但想象力不错,想象自己站在金水桥上,对祖国的未来畅想了一番。 最后一门考英语,考试开始后播放的磁带口语化程度比较重,对其他考生而言难度比较大,对许望秋来说却是小儿科。许望秋英语很好,不光因为大学英语要过四级,更重要的是看电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很多外国电影没有翻译,只能看原音。 文化课考试结束后,许望秋相信自己肯定考上了,刘林他们三个也都信心十足,觉得自己进北电的把握很大。于是,四人举杯痛饮,好好庆祝了一番。 许望秋和吴知柳原本打算考完就直接回家,但刘林和顾常卫坚决不让他们走,让他们在长安好好玩几天。许望秋和吴知柳都觉得长安是个值得好好看看的城市,毕竟是十三朝古都,一说到大唐,一说到长安,中国人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望秋他们参观了华清池,兵马俑,还顺道去华山玩了几天。 许望秋和吴知柳在长安玩了十多天,身上的钱和粮票所剩不多,便决定回家了。不过出于节约的考虑,他们两个不打算买火车票,而是决定做铁道游击队,扒火车回家。 这天夜里凌晨三点,长安城郊灯火稀疏,一片宁静。偶尔有几声狗吠,在初夏的夜空中空荡荡地响着,又空荡荡地落下。在刘林和顾常卫的带领下,许望秋和吴知柳偷偷溜进火车站。车站空荡荡的,几盏昏暗的路灯亮在半空,散发凄清的光。 许望秋和吴知柳偷偷观察了一阵,将一袋干粮扔进火车中部的一节运煤车厢,随即悄悄爬上去。两人趴在车厢边上,与刘林和顾常卫挥手告别,约定北电再见。 刘林和顾常卫离开后,许望秋和吴知柳躺在煤堆中小声聊天,但没聊多久两人便越来越困,很快便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车浑厚深沉的长鸣声惊醒了沉睡中的许望秋。他探出头,看看四周。初夏的上午,阳光明媚,天幕低垂。远处是青绿色的山脉,空旷的田野,还有巨蟒一般匍匐在大地上的铁路。火车头呼哧呼哧的喷出白雾,在初夏的阳光里,宛如炊烟袅袅升起。 许望秋推了推吴知柳,指着远处青色的山脉笑道:“好像要到秦岭了。” 吴知柳站了起来,看看苍茫的群山,豪情勃发,像诗人那样大声朗诵:“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 许望秋哈哈笑道:“韩愈这诗太颓丧,跟我们的心境全不合,赶紧换一首。” 吴知柳当即换了一首:“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许望秋摆手道:“太文绉绉了,而且不够豪气,看我的。”他举着双手,扯着嗓子喊道:“************,***********!” 第九章 果然了得 振兴巷在繁华的北平闹市区,但这个巷子非常狭窄,三人并肩就无法通过。x23us.com钟惦非一家就挤住在这里的狭小平房中。钟惦非是著名电影评论家,被誉为中国电影美学的奠基人,也是小说家阿城的父亲。 钟惦非在1957年被打成右/派,今年年初才平反,回到北平。钟惦非被打为右/派,说来有点好笑,钟惦非在50年代写了本电影评论《电影的锣鼓》。1957年1月15日,《香江时报》转载了台弯大道通讯社所发的一篇名为《重重压迫束缚下,大陆电影事业惨不堪言》的通讯。这篇通讯里大量引用了《电影的锣鼓》中的材料。还在结尾处写道:“身陷大陆的全体电影工作者,被迫害压抑得太久了,现在居然敲起了反暴的锣鼓。”《电影的锣鼓》成了“反暴的锣鼓”,而且台弯还支持,这还了得,于是,钟惦非迅速被打成右/派。 张克走进院子,大声嚷嚷:“老钟!老钟!” 钟惦非看到张克笑着迎了上来:“张克,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张克呵呵笑道:“来看看你,怎么,不欢迎啊?” 钟惦非哈哈笑道:“你上门我能不欢迎嘛。来赶紧屋里坐!” 落座后张克打开包,取出一份稿子递给钟惦非:“老钟,这里有篇文章,你看看。” 钟惦非微微一怔,张克专程上门让自己看这篇文章,恐怕这篇文章很不一般,当即接过文章。文章是用北电的稿签纸写的,题目叫“谈《英雄儿女》的视听语言”。 “《英雄儿女》是多少年前的片子了,视听语言也没有特别突出的地方,有什么好谈的。”钟惦非摇了摇头,不过他相信张克把文章给自己看,这篇文章肯定有不一般的地方,便顺着标题往下看。 “《英雄儿女》是1964年由长春电影制片厂制作并出品的一部战争片。由武兆堤执导,刘世龙、刘尚娴、田方等主演。该影片改编自巴金小说《团圆》。影片讲述抗美援朝时期,志愿军战士王成阵亡后,他的妹妹王芳在政委王文清的帮助下坚持战斗,最终和养父王复标,亲生父亲王文清在朝鲜战场上团圆的故事……” 在对电影的主题简单陈述后,文章开始分析电影的视听语言。文章指出《英雄儿女》的一个特点是大量的仰拍镜头与俯拍镜头结合使用,对比非常鲜明。比如王成临危不惧,壮烈牺牲的一场戏,用了很多仰拍角度;而惊慌失措,渺小猥琐的敌人则多用俯拍角度。文章指出,不光《英雄儿女》如此,国产电影大多有这个特点。 文章以此为据,指出中国电影的视听语言主要受苏联电影和好莱坞经典叙事手法的影响,模式化非常严重:全景交代环境,特写交代人物,空镜头表示人物的心理,画面的分割遵循黄金法则,体现一种平衡、对称、和谐的美感。各种象征的运用也都规规矩矩,如日出代表希望、前途光明;阴霾、雷电代表困境、痛苦等…… 不光普通导演如此,甚至连谢晋、谢铁骊等大导演也是如此,他们的电影在内容上不同,但在电影语言上并没有根本性的区别,没有个人风格,缺乏创造性。 钟惦非被文章的观点惊到了,在中国电影界素有“南谢北谢”的说法,说的是魔影厂的谢晋和北影厂的谢铁骊,他们是这个时代中国电影的代表性人物,而这篇文章竟然说谢晋、谢铁骊他们的作品跟其他导演只是内容不同,在电影语言上没有太大区别,没有个人风格,缺乏创造性,这也太敢说了! 不过这篇文章不像其他的电影评论那样,只是指出电影的不足,发一通议论;文章以王成牺牲一场戏为例,详细阐述了文章作者的构思,如果是他来拍这场戏,会怎么拍。 在电影中王成牺牲前高喊“为了胜利向我开炮,为了胜利向我开炮”给的是特写,一个镜头完成。文章作者认为这样拍太平淡,没能很好的调动观众的情绪。如果让他来拍,在王成喊出“为了胜利”四个字后,会立刻切镜头,给反应镜头。先是切王芳的镜头,王芳好像听到哥哥在喊口号;然后切王文清的镜头,王文清似乎听到了儿子王成的喊声;再切志愿军指挥部听到王成喊口号时的反应;最后切回到阵地,拍王成牺牲。这样一来,观众的代入感会更强,整个情节会更动人。 钟惦非默默地想了想,发现这场戏按照作者的方式处理确实更加震撼,也更加动人。在王成喊出“为了胜利向我开炮”的同时,切王芳、王文清和指挥部的镜头,打破了时空界限,给人一种王成的口号传遍了大江南北的感觉。同时,在王成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大家都知道王成要牺牲了,这时候切妹妹王芳、父亲王文清和志愿军指挥部的镜头,会让大家感同身受。采用这种拍法后,带来的情感冲击确实比原版《英雄儿女》要强烈得多。 写这篇文章的人水平极高,对镜头、对电影语言有极深的研究,难怪他敢说谢晋他们在视听语言上缺乏创造性,这个人的水平果然了得! 想到这里钟惦非翻到文章开头,看了看作者的名字,许望秋,没听过这个名字,应该是年轻导演!不对,文章是张克拿来的,应该是北电的年轻老师,不然文章也不会到他手上;看来北电出了个很厉害的年轻人啊! 钟惦非继续看文章。在文章最后,作者非常明确指出今天中国电影与世界现代电影的距离大大拉开了,中国电影的表现手法落后、陈旧,并提出中国电影应该向西方学习,特别是向好莱坞学习,从而实现中国电影语言的现代化。 看完文章,钟惦非内心极为震动。这篇文章虽然不长,但像一个高明的刺客,直接刺在了中国电影的命门上,让人无法反驳,整篇文章含金量十足。 张克见钟惦非看完文章沉默不语,问道:“怎么样,看完这篇文章什么感觉?” 钟惦非回过神来,手指在稿纸上轻轻敲了敲,意犹未尽地道:“这篇文章可以说是一针见血,切中时弊。作者对电影、对电影语言有极深的研究,可惜文章太短,很多地方没有展开,没有更深入的分析和探讨。”他兴奋地道:“这是你们北电哪个老师写的?我想和他聊聊。” 张克心想不是不想深入的探讨,就两个小时,那小家伙根本没有时间深入!他嘴角露出一抹古怪地笑容:“不是北电的老师写的。今年北电恢复招生,我到长安考区监考。复试有一个考题是看电影写影片分析,这是其中一个考生写的文章。” 钟惦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紧盯着张克的眼睛,想知道他是否在开玩笑:“这是考生写的文章?你在开玩笑吧,什么样的学生对电影会有这样的认识?” 张克心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是学生所写,轻笑道:“确实是学生写的。” 钟惦非知道张克不是胡乱开玩笑的人,满目震撼:“这个学生的观察力和思考力都非同寻常,真是不可思议。”说到这里,他好奇地道:“你把这篇文章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张克神情凝重地道:“这篇文章指出了中国电影长期存在的问题,但也有问题,就是对好莱坞电影过于推崇;可能会引发大批判。而作者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能够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吗?所以,我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发表,想听听你的看法。” 钟惦非皱了皱眉道:“电影语言就是一种工具,好莱坞可以用,苏联人可以用,中国人当然也可以用。好莱坞的电影语言先进,我们学习别人先进的东西,这有什么错?” 张克叹了口气,道:“你说的这个我当然清楚,但你忘了江卿,她特别推崇好莱坞电影,比如她对《鸽子号》的赞扬与推介,就给电影人带来了很深的影响。现在江卿被打倒,你却推崇好莱坞,在有些人看来,就是别有用心啊!” 钟惦非眉头皱起来了,是啊,这确实是个问题,在政治上是很危险的。钟惦非经历过运动,还因为写文章被打成右/派,知道这事很麻烦,不过他是骨子很硬的一个人,开口道:“艺术归艺术,政治归政治,不能混为一谈,好莱坞电影在艺术上有先进的地方,我们当然可以学。电影是资本家发明的,难道我们就不拍电影了吗?这篇文章很好,指出了当前中国电影的问题所在,我觉得这样的文章应该发!” 张克叹了口气道:“你说的道理我明白,但现实是政治和艺术很难分开。我们学校的老师看完这篇文章后,不少人拍手称快,觉得切中时弊,但也有不少人说,这篇文章在政治上是反动的。北电尚且如此,要是发出来,会遭到多少非议可想而知。” 钟惦非觉得确实如此,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文章发在我们电影家协会的《电影艺术参考资料》上,这是内部刊物,不对外发售的。” 听到钟惦非这么说,张克顿时笑了。《电影艺术参考资料》是电影家协会研究部编辑的内部刊物,是今年年初创办的,不定期出刊,俗称“小白皮书”。张克看着钟惦非,笑眯眯地道:“这个主意好,就算有争议,也是我们电影圈内部的事,不会捅到社会上去。” 钟惦非顿时反应过来,大笑着骂道:“好你个张克,跟我来这一套,你本来就想让这篇文章发在《电影艺术参考资料》上吧!” 第十章 家人 蓉城黄田坝是个特别神奇的地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在蓉城的地图上找不到这个地方。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但无论寄信、发电报,甚至是国外的邮件和电报,只要写中国黄田坝,都能准确无误地送达。 因为这黄田坝有个峨眉机械厂,代号“国营132厂”,是国家“一五计划”156个重点建设项目之一。由于有保密单位,黄田坝这个地名自然不能随随便便地使用。 许望秋知道黄田坝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为外界所知,但在30多年后,这里会成为中**迷的圣地,因为歼20、骁龙无人机、国产大飞机c919机头都是在这里诞生的。 其实蓉城像132厂这样的企业不只一家,这些企业跟132厂一样,出于保密的需要都用“某某信箱”来代替,对外都称信箱号,而本地人则称工厂的代号。比如红光电子管厂,是106信箱,本地人一般都喊773厂。这些企业大部分都集中在蓉城东郊,只有132厂因为特殊性,放在了城西。 许望秋是爬运煤车回来的,满身煤灰,看上去跟非洲人似的。走在厂区里,迎面而来的人,不管男女都好奇地打量着他,甚至擦肩而过后还会回头看两眼。 路过子弟中学的时候,正赶上学生放学,学生们三三两两往外走。其中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引起了许望秋的注意,其中一个模样普通;另一个清秀可爱,是个小美女。 许望秋便冲小姑娘挥挥手:“嗨,小美女!” 在七十年代,不要说当众喊人美女,就是喊姑娘,都会被认为轻浮,在正常情况下要喊女同志。谁要是在街上喊别人美女,会被认为当众耍流氓,得到的回答肯定是“臭流氓”。那个长相普通的小姑娘脸“唰”的红了,狠狠骂了句“臭流氓”。 那个模样清秀的女孩却瞪大眼睛,盯着许望秋看,听声音像自己的二哥,而且平常二哥就老喊自己美女,没一点正形!仔细一看,果然是二哥,便小跑过来,拉着他的胳膊直摇:“二哥,你怎么乌漆嘛黑的,我差点没认出你来!”她想起哥哥是去考大学,赶紧问道:“二哥,你考得怎么样啊?” 许望秋故作骄傲地道:“哼哼,二哥我一表人才、英俊潇洒、英姿飒爽、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考个北平电影学院还不是小菜一碟啊。” 女孩是许望秋的妹妹,叫许望北,今年13岁,读中学二年级,是个活泼可爱,特别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许望秋和大哥许望川都特别宝贝这个妹妹,厂里小孩谁敢欺负许望北,那绝对会被他们两个狠揍。 许望北咯咯笑道:“二哥,太祖说,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许望秋纠正道:“二哥这不是骄傲,是自信。为考大学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许望北笑得更厉害了:“明明是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许望秋摸摸许望北的脑袋,微笑着道:“我们回家去。对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姗姗我跟我哥回去了。晚上找你玩。”许望北跟朋友说了声,跟在许望秋身边兴冲冲地道,“家里出大事了。大哥把对象带回家了。” 许望秋一听马上道:“真的假的,长什么样,好不好看?” 许望北想了想,用力点头道:“挺好看的。” 许望秋带着妹妹快步往家里走,很快便到了他们家所在的筒子楼。132厂的房子跟这个时代大部分工厂一样,大致分为三类,一种是那种一排的平房,给从大学中专分来的学生和转业军人中还没有成家的人住的,空间狭窄,而且是几个人挤在一起;另一类是领导住的干部楼,独立的单元楼,每家有厨房和厕所;第三种,是最多的一种,就是筒子楼。 不过许望秋家住的筒子楼是两居室带一个小厨房的那种;虽然比不上干部楼,但比单间的筒子楼要强不少,而且有厨房,有水龙头,可以在家里做饭。 许望秋掏出钥匙,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7、8平方米的房间,靠墙的位置摆着一张床,靠门这边放着一个立柜,一张桌子。立柜上放着一台红灯牌收音机,桌子上放着一个绿色的塑料罩子,下面放着中午的剩菜剩饭。这间房是父亲和母亲的房间,也是吃饭的饭厅;来客人的时候,这里又会变成了客厅。 许望秋和妹妹许望北住里面那间房,布置有木头的上下铺,有书桌、书架,在书桌上有台灯,方便他们学习。父亲文化水平有限,但很尊重知识,哪怕是在运动时间,哪怕知识分子被打成了臭老九,他也一直教育许望秋他们,你们必须好好读书,没文化将来是要吃亏的。 许望北是个特别勤快的小姑娘,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厨房拿脸盆接冷水,又拿起水瓶倒入热水,然后拿上毛巾和肥皂给许望秋端过来:“二哥,赶紧洗洗吧!” 许望秋洗了把热水脸,又擦了擦身子,把水倒掉,来到父母的房间。他坐在凳子上打开收音机,将声音调小,慢慢调频,先听了几分钟**,然后调到nhk。70年代电视机属于高级奢侈品,只有少数人家才有看电视的待遇,而收音机是国人重要的娱乐手段。不过收音机也不是一般人家买得起的,很多人就自己买元器件,组装半导体收音机。 在这个时代,海外电台被视为“敌台”,收听敌台是违法行为。很多偷听的人怕被发现,都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听,甚至戴上耳机,用被子把整个人蒙住,在被子里面偷偷收听。在运动初期偷听敌台比较严重,但现在基本上没人管了。 许望秋收听过的敌台很多,苏联的、美国的、东瀛的、澳大利亚的、香江的、台弯的,几乎能收到的电台都听过。许望秋听得比较多的是美国、东瀛和德国台,美国台节目比较多,东瀛nhk对中国比较友好,德国台会介绍古典音乐。有时候还能听到台弯通过专门的广播和潜伏的特务联系:“大陆的9527号同志请注意,下面是一封发给你的密电,请注意抄收,2564,8795,2356……” 听到收音机里nhk主持人讲中日即将就《中日和平友好条约》恢复谈判,许望秋知道中日的蜜月期要开始了。对这种国家层面的问题,许望秋无法评价,不过他知道中日进入蜜月期后,中日电影人之间的交流合作会变得频繁,也许自己能够从东瀛吸引资金来拍电影。 上一世那部没能拍完,名为《王玄策》的电影,这一世肯定要拍出来。许望秋非常清楚在2010年前单靠国内的资金和市场,是不可能撑起那部电影的,必须借助海外的力量。不过现在他都还没进北电,考虑这件事太早了。 许望秋正听得起劲,开门声突然响起,他赶紧把收音机调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可能是老妈回来了,老爸还行,但老妈胆子小,看到自己收听敌台就会唠叨,担心出事。 嘎吱声中,房门被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女人穿着灰色的工作服,戴着蓝色的袖套,眉宇间透着精明。果然是老妈谢春红。她看到许望秋顿时笑了:“望秋回来了。你吃饭没有?我给你热点。”听到许望秋说不饿,又问:“怎么在长安呆了那么久,考试考得怎么样?” 许望秋一脸轻松地道:“在长安考试的时候认识了几个朋友,考完后就在长安玩了几天。考试肯定没问题,要是你儿子这么聪明的人都考不上,那就没有人能考得了。” 谢春红听到许望秋这么说,整个人被一股喜气笼罩。她到厨房拿了两个饭盒,转身往外走:“我去找你爸,让他把你哥也叫回来,让他们再顺道买两个菜。” 许望秋的哥哥许望川是和父亲许著文一起回来的,他们各自提着一个饭盒,里面装着从餐馆买回来的菜。在这个时代,居民在菜市场买肉要票,但餐馆的肉不要票,有条件的家庭肉票用完,就会到饭店买一盘肉回来改善伙食。 许望川长得特别像许著文,都是典型的国字脸,而且两个人都当过兵,身上都有军人的英气。许望秋和许望北则更像母亲谢春红,是典型的鹅蛋脸,面部线条要柔和很多。 许望秋跟父亲打了个招呼,看着许望川坏笑着问道:“哥,听说你给我找了个嫂子,咋没带回来呢?哪个单位的嘛?” 许望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秀影乐团的,是拉小提琴的。” 现在的电影厂不光有自己的演员剧团,而且有自己的乐团,电影配乐演奏都是由电影厂自己的乐团完成的。许望秋拍了拍许望川的肩膀,戏谑地道:“不愧是我哥啊,秀影乐团的姑娘都心高气傲的,一个个尾巴翘到天上了,这样的碉堡竟然都拿下了!” 许望川向来说不过许望秋,赶紧转移话题:“不要说我了,你师父这几天老问我,你怎么还不回来,他挺担心你的,晚上你去看看他吧!” 许望秋点头道:“我知道,一会儿就去。” 吃过晚饭,许望秋给父母说了声,坐上了13路公交车。 132厂在蓉城西郊,而秀影厂在132厂与市区之间,从黄田坝进城的时候会从秀影厂门前经过。这个时代的明星没有豪车可坐,进城只能骑自行车或者坐公交车。132厂的工人们进城回来经常会说,我遇到谁谁谁了;谁谁谁对人很客气;谁谁谁不好,对人爱答不理的。 公交车在秀影厂前停住,许望秋刚下车,便看到了郭沫若题写的“秀眉电影制片厂”的厂牌。秀影厂的安保虽然不像132厂那样严格,但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进的,有些东西是需要保密的。比如去年上级部门选定秀影厂作为东南亚兄弟党电影人的培训基地,一些东南亚来的人被秘密安排在厂里的一片封闭区域内训练,吃住全在里面,和外界完全隔绝。 门卫知道许望秋是苏振声的徒弟,自然不会拦。许望秋走进秀影厂,顺着林荫道到走了几分钟,刚走到家属区,突然有人脆生生生地喊道:“望秋!望秋!” 第十一章 师父 许望秋回头一看,一位穿着白衬衫,绿色军裤的女孩。女孩十**岁,长得特别像电影《归来》中的丹丹,扎着麻两根花辫,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整个人因为这双大眼睛显得特别精神。他顿时笑了:“苏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白是苏振声的小女儿,当初苏振声随天马厂内迁,除了正在上大学的大儿子,剩下的三个孩子都搬了过来。 苏白比许望秋大两岁,高中毕业后到仁寿插队。去年国家恢复高考,她从仁寿跑回了秀影厂。苏白其他功课不错,就是英语偏弱;而许望秋英语特别好,作为师弟许望秋就帮苏白补了一段时间的英语,最终苏白顺利考上了北大中文系。 今年年初,苏白去北平上学的时候,还特意叮嘱许望秋,要好好考,到时候考到北平来。 “今天下午刚回来。”苏白看着许望秋笑道:“望秋,你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应该没问题。”许望秋自信地道,“我也是今天刚回来的,如果我也坐火车的话,说不定能在火车上遇到你。不过我是扒运煤车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一身漆黑,连我妹妹差点都没认出我来。” 苏白大眼睛里闪着好奇:“你怎么今天才回来啊,北电考试不是早就已经结束了嘛?” 许望秋笑道:“在长安考试的认识结了几个朋友,就在长安玩了几天,去华清池泡澡,去看兵马俑,去华山看日出,玩得简直都不想回家了。” 作为中文系女生,作为文艺女青年苏白对长安有种特别的情怀在里面,颇为羡慕地道:“其实我一直想去长安看看的,可惜没有机会,以后一定要去看看。” 许望秋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事,很容易解决:“要是我考上北电了,开学的时候我们提前走,到长安找我朋友去,让他们做导游,带我们到长安玩两天,然后一起到北平。” 苏白对许望秋考大学信心十足:“连我爸都说你是天才,考北电肯定没问题。”不过去长安玩的建议她却没法答应:“我倒是想和你一起走,可是你们新生开学时间比我们要晚半个月,没法一起走的。”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进了一栋单元楼,类似于132厂的干部楼。 来到了三楼的一扇门前,苏白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 苏振声在电影界的资历非常老,名气也很大,工资是文艺四级,一个月能拿两百多。房子自然也比许望秋家好得多,不光有专门的客厅、厨房,而且有卫生间。 在这个时代,房子带卫生间是非常奢侈的事,普通家庭根本没有这个待遇;如果谁家能用抽水马桶,那更是不可想象的事。西川人民在批判江卿生活腐化堕落时,其中有一条就是:“龟儿江卿生活太**了,竟然用抽水马桶。” 苏振声家的陈设也比许望秋家好得多,屋子中间摆着一张圆桌,铺着白色蕾丝桌布,上面摆着一个塑料果盘,里面是新鲜的橘子。桌子后面是几张藤椅,上面罩着白色靠背罩。左边墙角摆着一盏立式台灯,旁边是一个书架,上面整齐的排着各种书籍。 许望秋家和苏振声家是两个世界,许望秋能认识苏振声,完全是因为哥哥许望川。1975年,国内各个电影厂开始恢复生产,秀影厂由于缺乏足够的人才,除了又从东北电影制片厂,以及八一厂抽调一批技术骨干外,还从蓉城招了一批年轻人。许望秋的哥哥许望川,以及韩山平等人就是这个时候进厂的;他们进厂之后,在厂里的老师傅的带领下,从照明、场记这些最基层的工作做起,学习电影的相关知识;许望川的工作就是照明,也就是后来的灯光助理。 许望秋没事的时候经常往许望川所在的剧组跑,而苏振声是故事片室主任,经常会到剧组走走看看;一来二去,许望秋便认识了苏振声,并很快以师徒相称呼。许望秋拜苏振声为师,除了跟老头谈得来外,其实也是看中了他的影响和人脉。这个时代关系太重要了,有关系的人可以靠倒卖玉米赚人生第一桶金,没关系卖五金用品都是投机倒把,电影圈也不例外。 苏振声听到开门声,抬头一看,就看到了苏白,以及她身后的许望秋。他放下书,摘下眼镜,板着脸道:“臭小子,考试考完了也不过来给我说一声,是不是考得不好,不敢见人啊?” 许望秋走进客厅,到苏振声旁边坐下,嬉皮笑脸地道:“师父,我可是你徒弟,怎么可能考不好。如果我考不上北电,那不是我的损失,而是北电的损失。” 苏振声知道自己徒弟的水平,相信他肯定能考上,但对他的随意态度不满,语重心长地道:“望秋,作为导演自信是好事,但不能太过自满,要是变得刚愎自用就不好了。” 苏白替许望秋辩解:“其实望秋挺谦虚的。我刚才问,考得怎么样,他就说还可以。” 苏振声心想我教育他呢,你打什么岔,没好气的对女儿道:“你知道什么呀,不要被这小子看似天真的脸给骗了,他内心狂着呢,其实他谁都看不上的。连谢晋、谢铁骊这样的导演他都看不上,你说他看得上谁!” 作为穿越者许望秋内心确实有优越感,但还不至于看得起谢晋他们,听到师父这么说,赶紧道:“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看不起谢晋和谢铁骊导演,他们的电影将好莱坞的经典电影语言用到了极致,水平非常高,只是视听语言上不够现代。就像《三国演义》也没有现代技法,但我们能说它不好吗?” 苏振声对苏白道:“你看你看,我这个师父说他一句,他能反驳我十句。” 苏白笑道:“你冤枉望秋,人家还不能解释吗?” 许望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师父,你认识北电的张克老师吗?” 苏振声一怔,激动地道:“认识,怎么,你考试的时候遇到张克了?” 许望秋点头道:“对,口试的时候我无意中提到你,他特别激动,还问你是不是活着。” 苏振声手在椅子把上用力拍了拍,欣慰地道:“我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容易死。”随后对许望秋和苏白解释道:“我跟张克是老朋友,抗战前我们都在魔都,他是导演,我是演员;抗战爆发后我们加入了抗敌演剧队第四队,张克是队里的导演,我们一路演戏,一路宣传,那是革命的友情;他的情况怎么样,看起来还好吧?” 1938年1月,东瀛帝国主义侵占华北、魔都、南京等地。为动员全民抗战,在以国共合作为核心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推动下,成立了以郭沫若为厅长的第三厅,主管抗日宣传动员工作。8月,在武昌昙花林宣布成立10个抗敌演剧队、4个抗敌宣传队和1个孩子剧团。其中抗敌演剧队由郭沫若、田汉、洪深主持训练1个月后,分派到各战区抗日前线工作。 许望秋对这些在民族危难时刻放下优渥的生活,奔赴各个战区宣传抗战的前辈们无比崇敬:“看起来状态挺好的。不过我也没有多问,毕竟是在考场上遇到他的,也不好问他的具体情况。他也没多说什么,估计是要避嫌。” 苏振声微微点头,感叹道:“听到他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不过要说老朋友的话,北平电影学院还有一个,就是周明。1965年他从天马厂调动北平电影学院担任副院长,之后运动就爆发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 许望秋见师父记挂老朋友,便道:“师父,到时候我一定帮你打听打听。” 苏振声见许望秋这么说,沉着脸严肃地道:“我是不愿意你们去麻烦他们的,但你都进北电了,也没什么说好的。等你到了学校有事可以去找这两位伯伯,没事千万不要去麻烦他们。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能给他们丢脸。你是我徒弟,他们肯定会关照你,但你要记住,这跟你没关系,这是我们的事儿。” 许望秋马上道:“放心吧,师父。没事我绝对不会去麻烦他们的。” 苏振声脸上的严肃退去,露出温和的笑容:“行了,不说这些陈年旧事,还是说电影吧。你在发表在《人民电影》上的文章我看了,你说得很对,这部电影不管剧本,还是导演,还是其他环节都有问题,而最大的问题是不真实。我们厂里剧本和电影也都是这个毛病。” 许望秋点头道:“不只《大河奔流》,现在国内的电影都有这个毛病,甚至《人民文学》上的文学作品都有这个毛病,说话拿腔拿调,不像生活中的人,又做作又虚假。” 苏白听到许望秋有文章发表在《人民电影》上十分吃惊:“望秋,你行啊,在《人民电影》上发表文章了。”又对苏振声道:“爸,家里有《人民电影》吗?我看看望秋写得怎么样。” 《人民电影》只面向单位,不售个人,也不接纳个人订户,苏振声自然没法订,但秀影厂图书馆有两本,苏振声看到许望秋的文章后,便借了一本回家。他起身将书桌上的《人民电影》拿过来,递给苏白,笑着对许望秋道:“我觉得《大河奔流》的想法很好,通过几家人的命运来展现时代变迁,但人物没有写好,主角李麦带有明显的三突出特征,根本不像三十年代的农村妇女。主角都是虚假的,都不可信,那整个故事怎么立得起来?” 第十二章 稿酬 苏白接过《人民电影》,迫不及待地翻到许望秋的文章,认认真真地读起来。x23us.com许望秋和苏振声继续聊电影,他们先聊《大河奔流》的问题,聊中国电影的现状,但很快聊到了电影创作上。不过说到创作,说到电影剧本,苏振声就不住叹气。 苏振声在运动前开始转行做导演,拍了三部电影。在运动的十年中,他没有机会拍电影。现在运动结束,能够重新拍电影了,但他知道自己年龄大了,身体又不是很好,拍不了几部电影,就特别希望在退休前拍一两部质量过硬的电影。 只是现在厂里的电影剧本难以让苏振声满意,因为这些剧本很多都是运动时期写的,强调三突出,内容虚假做作,没有生活气,甚至很多剧本就是把批走/资/派的剧本调换立场而已。比如秀影厂去年拍的《十月的风云》就是如此。在运动结束前这部影片就准备拍,在政治形势突变后,创作者便迅速改动剧本,素材还是用原来的素材,故事还是原来的故事,只是把“同走/资/派斗争”改成同“四人帮”斗争,原来的正面人物改成反面人物。经过这样的乔装打扮后,《十月的风云》抢到了头彩,成为中国第一部揭批四人帮的影片。 这些电影剧本从本质上来说,跟样板戏没有太大区别,作为魔都电影界的老人,苏振声骨子里继承了左翼电影现实主义的传统,对这些虚假做作的剧本看不上;所以,老头一说到剧本就唉声叹气,感叹找个好剧本真难。 许望秋手里有合适的剧本,但出于某些原因,暂时不能拿出来,心想《人民文学》怎么回事,我的剧本都寄多久了,怎么还没消息?我师父他老人家想剧本都快想疯了! 就在这时,苏白将许望秋的文章读完了。她用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凝视着许望秋,由衷赞道:“望秋,你这篇文章写得真好。我看《大河奔流》的时候觉得电影一般,有些问题看出来了,有些没看出来,但看了你的文章,我全明白了。” 张然故作得意地道:“不要崇拜我,我只是一个传说。” 苏白叉着腰,拿大眼睛瞪许望秋:“谁崇拜你了,你这是跟师姐说话的态度吗?” 两天后的下午,许望秋从蓉城图书馆借书回来。路过传达室的时候,他问传达室的大爷,有没有自己的信。 厂里小孩特别多,大爷分不清谁是谁;但对许望秋印象很深,因为许望秋在二个多月前,领过一次汇款单,是杂志社寄来的稿费。在这个时代,作家是个非常受人尊敬的职业,谁能在报纸杂志上发一两篇文章,绝对可以成为明星般的人物。许望秋能发表文章,还拿到了大笔稿费,大爷自然对许望秋印象深刻。 大爷见许望秋问自己,突然激动起来,连声道:“有信,还有汇款单!”说着大爷递给许望秋一个皱巴巴的本子,以及一支笔:“签一下字。” 许望秋听到有信和汇款单笑了,知道自己的剧本发表了。那个剧本6万多字能写完,但许望秋小注了点水,有7万多字。《人民文学》千字7元,差不多就是500块钱。他踌躇满志地用圆珠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将本子和笔,还给了大爷。 大爷透过老花镜仔细确认过后,笑着将信和汇款单交到许望秋手里。 许望秋定睛一看,信封上的寄信地址是人民文学杂志社没错,汇款单上的朱红色印章也赫然印着“人民文学杂志社”的字样。再看汇款单上的金额,许望秋的笑容更加灿烂了,513.27元。 等父母下班回来,许望秋把汇款单拿出来,拍在母亲谢春红的面前,让她明天陪自己去厂办开介绍信。现在国内没有身份证,领汇款单必须到单位开介绍信。 谢春红看到汇款单上的金额,整个人都呆住了,激动得眼泪汪汪的:“我儿子成作家了!我儿子出息了!”许望北拉着许望秋的袖子高呼:“二哥,你好厉害啊!”许望川猛拍许望秋的肩膀:“老二,你可真行!”父亲许著文没说什么,但脸上的骄傲却掩饰不住。 晚饭过后,谢春红拿着许望秋的汇款单到院里跟人炫耀:“我家望秋成作家了,这是《人民文学》给他寄的稿费。”院里乘凉的大妈们闻声聚拢来,要看过究竟。对面楼的张大妈从谢春红手里夺过汇款单看了又看,羡慕得不得了,感慨道:“乖乖,513元!顶我们一年多工资呢!”汇款单就像稀罕宝贝似的在大妈大婶手里传来传去,每个人都是一脸的钦羡。 炫耀够了,谢春红才拿着汇款单春风得意地回家。她绘声绘色地向许著文描述刚才的情形,还告诉许望秋:“有好几个张罗着要给你介绍对象呢。不过我都拒绝了,我对她们说,我们家望秋才16岁,现在谈对象还太早了,他还要去北平上大学呢。”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拖着老妈和小妹到厂办开介绍信。厂办的人从许望秋手里接过汇款单的时候吓了一跳,对着谢春红不住夸许望秋:“老许的儿子出息了啊!” 从厂办出来,谢春红春满面春风地上班去了,许望秋带着许望北到邮局领稿费。 接待许望秋的工作人员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他从许望秋手里接过汇款单后就像被葵花点穴手点中了似的,看着汇款单上“人民文学杂志社”的朱红色印章怔怔出神。 许望秋见男子盯着汇款单发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男子回过神来,冲许望秋笑了笑:“没有没有!我看汇款单是人民文学杂志社寄给你的,你是在上面发表小说了吗?” 许望秋笑着纠正:“不是小说,是剧本。” 作为《人民文学》的忠实读者,男子清楚《人民文学》是以发小说为主,很少发剧本。最近半年只发了一次剧本,就是最新一期的《妈妈再爱我一次》。《人民文学》前天刚到,讲的又是蓉城的故事,他就记住了作者的名字禾火,心想禾火是蓉城作家,要是有机会见见就好了。 男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疑似禾火的人了,不禁喜出望外:“你是禾火吧?” 许望秋一怔,随即轻笑道:“我是禾火,让你见笑了。” 男子抓住许望秋的手用力摇了摇,激动地道:“你真是禾火啊,你的《妈妈再爱我一次》太动人了。我从来没读过这么动人的故事,我们单位的女同志眼睛都哭肿了。” 旁边的女工作人员听到许望秋是《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作者禾火,马上跑过来,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感受:“禾火同志,没想到你这么年轻,我还以为你是中年人呢。你的《妈妈再爱我一次》太感人了。我真的眼睛都哭肿了。” 许望北心里觉得奇怪,二哥明明叫许望秋,怎么都叫他禾火同志啊?合伙多难听啊,还是望秋好听!她拉拉许望秋的袖子,问道:“二哥,他们为什么叫你合伙啊?” “一个禾,一个火,就是秋,禾火是二哥的笔名。”许望秋摸摸许望北的脑袋,冲两位激动得手舞足蹈的工作人员笑道,“听到你们这么说,我特别开心,能感动读者是创作者最大的荣幸;不过能不能麻烦你们帮我把钱取出来。” 男子说了声“不好意思”,迅速办好汇款,将一把“大团结”递给许望秋。 许望秋数了数,513.27元没错,抽出两张给许望北,压低声音道:“望北,这二十块你拿着。九月份二哥就去北平上学了,没法管你,这个钱留着你用,有什么想要的就自己买。” 许望北是个懂事的小姑娘,把钱往许望秋手里塞:“二哥,我不要。你到北平去读书,用钱地方更多,留着自己用吧!” 许望秋拍了拍许望北的脑袋,拉着她的手,把钱把塞进手里,柔声道:“听二哥的话,把钱拿好。这点钱不算什么,要不了多久二哥会有更多的钱。二哥本来想带你去人民商场,给你买裙子和鞋子,可惜没有布票和工业券,等我弄到票,再带你去。” 许望北将钱揣进兜里,用手紧紧捂住,像花儿一般笑着:“谢谢二哥!” 许望秋微笑道:“回家后把钱放好,用的时候再拿出来,别丢了。” 许望秋把钱收好,正准备离开,那男子突然道:“那个,禾火同志,我也在写小说,而且写了好几篇,不知道能不能请你帮我看看。” 从7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文学是特别受到年轻人追捧的时尚潮流,诗人与文学家的待遇可以说不逊四十年后的流量明星,走到哪里都有一堆尖叫的粉丝。 这个时代的文学爱好者,无分南北、无分老少,都拼命往文学路上挤;再加上给杂志社投稿不用贴邮票,只需将信封剪去一角,邮资由杂志社付;文学青年们都非常乐意投稿。 对文学青年来说,《人民文学》无疑是心中的圣殿。能在《人民文学》上发表文章的作家,无疑是极牛的作家。能遇到这样的作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要好好请教一番。 许望秋见男子脸上写满期待,不忍拒绝:“我水平有限,也看不出好坏来。不过你要是不嫌弃我水平低,我可以帮你看看。你的小说带来了吗?” “我没带在身边,都在家里。”男子急不可耐地道,“我家离这里不远,我马上回去拿。” 许望秋还有事,不愿多等:“我们还有事。隔两天我要来寄稿子,到时候帮你看。” 男子见许望秋这么说,没法再挽留,满脸遗憾的看着许望秋带着妹妹离开了。 从邮电局出来,许望秋让许望北回家,自己直奔秀影厂。许望秋对许望北说,要不了多久他会有更多的钱,不是哄许望北,而是真的有把握;苏振声正为剧本头疼;自己的这个剧本正是他想要的类型;只要师父感兴趣,厂里肯定同意拍这部戏,那1500块就到手了。 第十三章 妈妈再爱我一次 许望秋走进苏振声家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烟雾缭绕,仿佛是冬天的早晨,雾蒙蒙的。x23us.com烟雾来自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也来自苏振声手中还在燃烧的香烟。 许望秋知道苏白应该是去图书馆了,她在家的话,绝对不会让师父这么抽烟。他用手在空中扇了扇,劝道:“师父,你怎么抽这么多烟?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少抽一点。” 苏振声这才注意房间里全是烟,赶紧把风扇打开,凉风吹过,烟味顿时散去一些。他拿起桌上的《边城》,看着许望秋笑道:“我在想剧本的问题,实在找不到好剧本,就干脆改编名著吧,我觉得拍《边城》应该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许望秋知道师父是真急了,散文诗风格的《边城》根本不适合他,赶紧将手里的《人民文学》拿出来:“师父,我写了个剧本,名字叫《妈妈再爱我一次》,你看看怎么样。” 苏振声知道许望秋能写东西,也懂剧本,听到他写了剧本,马上接过他递来的杂志。只是当苏振声看清楚手里的杂志是《人民文学》时,顿时愣住了,《人民文学》,难道望秋的剧本发表在《人民文学》上了? 苏振声连忙翻开《人民文学》,一看《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作者名字就知道没错,禾火就是秋,这个剧本就是许望秋写的,心想我这徒弟真不是一般人,剧本竟然在《人民文学》上发表了!不过作为师父不可能在徒弟面子显得过于激动,板着脸道:“臭小子,明知道师父为剧本犯愁,还藏着掖着的,也不早点拿出来?” 许望秋嬉皮笑脸地道:“我不知道自己写得好不好,不敢拿出来见人,就随手寄给了《人民文学》,没想到竟然发表了。师父,你看看剧本怎么样,是不是你想要的?” 苏振声简直有抽许望秋一巴掌的冲动,你不知道自己写得好不好,不敢拿出来见人,你以为我老糊涂了啊?不过他也懒得许望秋计较,低头看起剧本来。 《妈妈再爱我一次》讲了这样一个故事,1982年林卫国从医学院毕业分到精神病医院,偶然发现院中一名病人,竟是自己失踪多年的母亲秋霞。 原来当年林卫国母亲秋霞跟父亲林国荣相恋,由于秋霞出身不好,遭林母反对,但林国荣坚持与秋霞相恋。不久之后,秋霞父亲被打成右/派,林国荣为了不影响前途就让秋霞与父亲划清界限,但秋霞坚决不同意,于是,林国荣便与秋霞分手,另娶她人为妻。 已经怀孕的秋霞只能投靠姨母,并在生下卫国后独力抚养,母子二人感情极佳。数年后,林国荣之妻娟娟不能生育,林家父母为了延续香火,用尽办法要卫国离开母亲回到林家认祖归宗。秋霞为了不让儿子背着黑五类的名声过一辈子,几经挣扎,终於答应了。但年幼的卫国因思念妈妈而无法过平静生活,经常偷偷去找秋霞。 这天,卫国又去找母亲,正遇上红卫兵揪斗秋霞。卫国见红卫兵打自己的妈妈,就冲过去抱着打人的红卫兵狠狠咬了一口,结果被那人一脚飞,撞在墙角晕死过去。秋霞见儿子头破血流,昏迷不醒,以为儿子死了,疯子似的跟对方扭打起来。扭打中秋霞头部遭到重击,彻底变成了疯子。在那之后,卫国再也没见过自己的母亲。 现在卫国终於找到了心爱的妈妈,他握着秋霞枯树枝般的手,轻轻唱起童年时母亲经常唱的《世上只有妈妈好》。秋霞空洞的双眼中泛起微微光芒,眼泪顺着苍老的脸缓缓滑落。 原版的《妈妈再爱我一次》是台弯苦情剧,内容有些狗血,但许望秋修改后的版本跟时代,跟现实完美结合在了一起,通过一个孩子的回忆展现人性的扭曲和时代的荒谬,使整个故事脱胎换骨,变成了一出震撼心灵的时代悲歌。 在看剧本的过程中苏振声老泪纵横,不能自已。等到剧本看完,他拉着许望秋的手激动地道:“望秋,你这个剧本非常真实,非常动人,尤其是卫国看到秋霞被揪斗,撒心裂肺的哭喊,为什么要打我妈妈?为什么要打我妈妈?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许望秋正要说话,开门声响起,随后苏白走了进来。她见许望秋在,便问:“望秋,你今天没去图书馆啊?”她见苏振声眼睛里有泪光闪动,赶忙问道:“爸,你怎么了?” 苏振声笑呵呵地道:“我和望秋聊剧本。望秋剧本写得特别好,看得我眼泪汪汪的。” 苏白知道许望秋非常厉害,文学、音乐、美术什么都懂,什么都能聊,现在听到他写了剧本,马上道:“望秋写的剧本在哪里?我看看望秋写得怎么样。” 苏振声将手中的《人民文学》递给许望秋,笑呵呵地道:“你可是中文系的,要像望秋学习啊,什么时候你也能给我写个剧本啊?” 苏白接过来《人民文学》一看,标题是“妈妈再爱我一次”,心想这什么名字啊,太直白了。就在这时,她看到书页顶端“人民文学”四个字,微微一怔,心想我没看错吧!当即翻到杂志的封面,是《人民文学》没错。再看看作者名字,禾火,禾火就是秋,应该是望秋没错。这下她真的无法淡定了:“望秋,你的剧本竟然发表在《人民文学》上?”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苏白同学,不要崇拜我,我只是个传说。” “你就臭美吧!谁崇拜你个小屁孩!我先看看写得怎么样,要是写得不好,本师姐绝不留情,会狠狠批判!”苏白用大眼睛狠狠白了许望秋一眼,埋头阅读起来。 苏振声呵呵笑了声:“望秋,不管苏白,我们自己聊自己的。你这个剧本里面的人物都是活生生的,非常真实,就是我们身边的人。我觉得整个故事立意特别好,通过孩子纯真的眼光来看世界的荒谬。单凭这一点,就把其他的剧本远远甩在身后了。” 苏白带着挑剔的眼光看《妈妈再爱我一次》,在她看来许望秋比自己还小两岁,却什么都懂,自己是中文系的,要是许望秋写文章都比自己这个师姐强,那也太没面子了。所以,她打定主意,要挑《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毛病。 苏白开始确实在努力挑毛病,但没过多久,就被故事彻底吸引了。《妈妈再爱我一次》这个剧本不光故事动人,更重要的是特别真实,很多情节她都亲眼见过,甚至经历过。 在运动开始后不久,苏振声主演和拍摄的电影被认定为毒草,并因此揪斗。那时候苏白只有七岁,她看到别人扭着父亲的胳膊带去游街,就哭喊“爸爸!爸爸”。尤其是让苏白伤心的是,读初中的三姐不但参加了批斗父亲的活动,还在家里的墙上、门上、写字台上刷写了许多标语:“苏振声必须低头认罪”、“打倒文艺黑线人物苏振声”。因为这件事,苏白直到现在都不喜欢三姐,对她的态度特别差。 《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故事像一根钢针扎在苏白心上,将她的心扎得生生的疼,扎得血淋淋的。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先是噼里啪啦掉眼泪,紧接着呜呜大哭。 刚开始许望秋没觉得有什么,但苏白越哭越厉害,就有点受不了,对苏振声道:“师父,我们到房间里聊吧,苏白比广播还要吵。” 苏振声也觉得女儿太吵,起身道:“行,让苏白自己看,我们到房间里聊。” 许望秋和苏振声起身走进房间,继续讨论《妈妈再爱我一次》剧本的问题。 当苏白看完剧本,走进房间的时候,眼眶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细细的水珠。她将《人民文学》还给苏振声,看着许望秋由衷地道:“望秋,没想到你的剧本写得这么好,我还没看过这么感人的剧本呢!” 许望秋见苏白眼睛都哭红了,调侃道:“师父,我以前听人说女人是水做,觉得这话莫名其妙,女人怎么会是水做的?今天我突然发现这句话太有道理了。苏白这个眼泪啊,跟拧开的水龙头似的,哗哗的流。刚才我听到楼下有人在喊,发大水了,发大水了。” 苏振声被许望秋的话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 苏白的脸上咕咚浮起一片粉红色,故作凶狠的目光瞪在许望秋脸上,挥挥拳头:“望秋,你竟敢拿师姐寻开心,当心我揍你啊!”随后认真地道:“你应该考我们北大中文系,考电影学院太浪费了。我们中文系有好几个作家呢,像黄蓓佳、陈建功,可他们写的东西跟你比就差远了,你不读中文系太可惜了!” 许望秋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才不读北大中文系,中文系女生哪有电影学院女生好看,还是读电影学院好。” 苏白简直无语了,这哪像新时代的青年啊,不思考报效祖国,竟然以哪个学校的女生漂亮作为报名的标准,思想太有问题了!而且在她听来,这句话简直是在说自己不好看,虎着脸道:“许望秋同学,你读大学是为了学知识文化报效祖国,还是为了找媳妇啊?竟然哪个学校漂亮女生多就选哪个学校,简直是个登徒子!” 许望秋耸耸肩膀,一幅无所谓地样子:“报效祖国跟找媳妇矛盾吗?古人说成家立业,只有拥有了美满的婚姻,美满的家庭才能后顾无忧,干出一番事业来。” 苏白被许望秋的歪理气坏了:“爸,你看你这个徒弟,他的思想很成问题!” 苏振声知道许望秋是在逗苏白玩,许望秋虽然比苏白小两岁,但思想比苏白成熟多了,轻笑道:“行了,你就不要跟望秋争了,你肯定说不过望秋。”又对许望秋道:“望秋,别理苏白,我们继续聊我们的。” 苏白见父亲非但不帮自己,还叫许望秋别理自己,心里那叫一个郁闷,拉着苏振声的胳膊直摇:“爸,我怎么感觉望秋才像你亲生的啊?” 第十四章 一个条件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坐在房间织毛衣的谢春红下手中的活,起身开门。顶 点 x 23 u s外面站着两个中年男人,一个是许望秋的师父苏振声;另一个衬衫笔挺,手里提着公文包,一看就是干部。 谢春红热情的招呼道:“苏师傅,你们是来找望秋的吧?快请进!快请进!”说着,她转头冲屋里喊道:“望秋!你师父来了!” 许望秋听到师父来了,赶紧放下书,出来问好:“师父,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苏振声冲许望秋点点头,对身边干部模样的人道:“这是我徒弟许望秋,也是《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作者。”又向许望秋介绍道:“望秋,这位是我们秀影厂的张厂长,是专门过来跟你谈剧本的问题的。” 许望秋虽然不是秀影厂的人,但对秀影厂情况比较了解,知道这是主管创作的副厂长**。原来是东北电影厂的副厂长,是老革命,75年调到秀影厂担任主管创作的副厂长。他赶紧上前道:“张厂长好!其实剧本的事,你跟我师父谈就是了。根本不用跑一趟。” 谢春红听到苏振声带来的中年人是秀影厂厂长,是许望川的领导,哪里敢怠慢,热情地招呼道:“张厂长,别站着,赶紧坐!我给你们倒茶。” 说完,谢春红翻箱倒柜,去拿许望秋父亲平常舍不得喝的好茶。 “不用麻烦了,我们就跟望秋聊聊。”**冲谢春红摆摆手,看着许望秋道,“你是剧本的作者,你师父代表不了你,而且剧本有些地方需要修改,肯定要找你谈。” 许望秋不想在谢春红面前谈,如果老妈知道他拿到上千元稿费后,肯定会让他把钱存起来,以便以后取媳妇用,那他就没法挥霍了。许望秋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我们家窄,在这里谈不方便,还是出去谈吧。” 许望秋虽然看上去极为年轻,但他的剧本是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自然不会有丝毫轻慢,笑着点头:“这里是你的地盘,我们听你的。” 许望秋不再多说,带着两人从楼里出来,到花园边找个了个地方坐着聊。 许望秋坐花台边上,看着**缓缓地道:“对《妈妈再爱我一次》感兴趣的电影厂很多,北影厂和上影厂文学部都给我写信了,都想要这个剧本。我肯定愿意给秀影厂,毕竟我师父很喜欢这个剧本,不过我有个条件。” 苏振声知道许望秋在吹牛,《妈妈再爱我一次》才发表几天,北影厂和上影厂的信不可能这么快寄过来,心想这臭小子不先把剧本交给我,而是投给杂志社,原来是为了跟厂里谈条件啊!不过苏振声没有点破,想知道许望秋到底想干什么。 **当然也看出来了,心想老苏这徒弟真是人小鬼大,敢给厂里提条件,不过如果不是人小鬼大,也写不出这样的剧本,轻笑道:“行啊,说说你想要什么条件吧?” 许望秋最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当即将自己的要求道出:“今年我会到北平电影学院导演读书,电影学院没有生产指标,不可能让学生执导长片,只能想其他办法。我的条件就是,如果有一天我拿着剧本来找秀影厂合作,希望你们能给我执导的机会。为了保证电影的质量,可以让我师父在片场盯着,有他老人家坐镇质量肯定不会有问题。” **倒不担心电影的质量,更不担心亏钱。现在电影是统购统销,电影拍出来后由中影公司统一收购,黑白片50万,彩色片70万。只要通过了电影局的审查,不管电影质量如何,中影公司都必须收购。唯一值得担心是,秀影厂有足够多的导演,如果自己厂的导演不用,却用外面的导演,那厂里没戏可拍的导演会有意见。 经过短暂的权衡,**拿定了主意:“我答应你,只要你的剧本能够通过厂里的审查,在你师父坐镇的情况下,可以让你做导演,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许望秋一怔,问道:“什么条件?” **凝视着许望秋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你毕业后到秀影厂工作。” 许望秋一怔,没想要**的条件是这个。如果可以选择,许望秋还真愿意到秀影厂,北影、上影、以及长影条件比秀影厂好,但这些厂老革命特别多,水特别深,新人出头困难。上一世田壮壮和陈凯歌都留在了北平,以他们在电影圈的人脉都没能在北平获得拍片的机会,田壮壮第一部电影是nmg电影厂的,陈凯歌第一部电影是广西电影厂的。 除此之外,北影等老电影厂比较保守,题材稍微新一点他们就不敢拍。相反,像秀影厂这种相对年轻的电影厂,就没那么多顾虑,胆子比较大,也比较敢拍。再加上师父苏振声是厂里创作室的负责人,在秀影厂许望秋可以大展拳脚。 现在来看秀影厂是最好的选择,但三四年后有没有更好的选择就难说了。许望秋不敢把话说死:“我愿意到秀影厂,但不敢打包票,国家有可能会把我分到其他单位。” **看得出许望秋说得是真心话,满意地道:“只要你愿意来就行,到时候我去学校要人。如果你被分到其他单位,也可以不去报道,直接到秀影厂来,我们把你招进厂。”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收拾好洗漱用品,搬进了秀影厂招待所。 在90年代之前,国内编剧地位很高,电影厂对作家和编剧非常重视。电影厂买下小说或者剧本后会将作家请到电影厂,让他们住在电影厂的招待所,慢慢修改剧本,短的改两三个月,长的改二三年都有可能。有些厂甚至有专门招待作家和编剧的小洋楼,比如东北电影厂著名的小白楼,每个作家一个写字间,一切花费都由电影厂报销。 在招待所里,许望秋见到了好几个跟他一样,被秀影厂请来改稿的作家。这些人对许望非常热情,他们都读过《妈妈再爱我一次》,觉得这是极好的剧本。 在电影厂改稿是一件非常舒心的事,白天大家在楼下闲聊,交流创作心得;晚上则各自在房间里改稿。生活悠闲惬意,比四十年后做编剧舒服多了。 许望秋比其他作家要累不少,因为苏振声恨不得剧本能马上改好,电影可以马上开拍,天天拉着编辑跟许望秋聊剧本。苏白每天都会过来,帮着出出主意。她的年龄跟卫国相仿,有经历过父亲被揪斗,特别能体会卫国的感受。不过大多数时候苏白都安静地做听众,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许望秋和苏振声不光讨论剧本怎么改,还讨论电影怎么拍,以及演员的问题。在这个过程中,许望秋提出《世上只有妈妈好》这首歌是电影《苦儿流浪记》的插曲,拍的时候一定要用这首歌,最后干脆把曲子写了出来;而女主角的人选,他推荐了潘虹。 推荐潘虹倒不是因为许望秋认识潘虹,也不是因为潘虹老公米佳山跟许望川是朋友,而是相信潘虹的演技。在八十年代的中国女演员中,演技最好的不是刘晓庆,不是斯琴高娃,而是潘虹。三届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外加一届金鸡奖特别奖,潘虹的演技绝不是吹出来的。 在修改剧本期间,许望秋收到了北影厂和上影厂文学部给他写的信。两家电影厂都对《妈妈再爱我一次》感兴趣,邀请许望秋到去厂里去谈剧本,一切费用由电影厂出。 运动对电影厂破坏非常大,现在各个电影厂都在努力恢复生产,而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剧本,尤其缺好剧本。一篇小说只要稍微有点影响力,就会有几家电影厂抢。《妈妈再爱我一次》故事足够出色,北影和上影感兴趣是非常正常的事。 许望秋给两家电影厂回了信,告诉他们自己的剧本已经卖给秀影厂了。 这天下午,许望秋正坐下树荫下跟苏振声他们聊剧本,许望北拿着兴冲冲地跑了过来。许望秋到秀影厂改剧本前给许望北说过,让她每天到传达室看看,问问有没有他的信。许望北很听话,每天都会到传达室问问。今天下午,她到传达室一问,传达室的大爷就给了她一封封皮上写着“北平电影学院”的信。 许望北知道哥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马上坐公交车把信给许望秋了送来。 许望秋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录取通知书,不像后世那么精美,就是一张白纸,上面写着:“革委会转许望秋同志:经省招生委员会批准你入北平电影学院导演系学习。请于1978年9月14日至9月16日凭本通知到学校报道。” 看着“许望秋”三个字和大红的公章,许望秋脸上有了笑容,通知书终于来了,也不知道老吴他们拿到通知书没有,他把通知书放到苏振声面前:“师父,我考上北电了!” 苏振声看了眼通知书,满意地道:“你考上北电很正常,要是考不上才不正常。”不过老头还是很高兴:“我进城去买几个菜,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在这个时代,对任何家庭来说,孩子能够考上大学,都无疑是天大的喜事,这不仅意味着个人的命运就此改变,从此吃上皇粮了,做父母的脸上也极有光彩。许望秋父母自然也不例外,便大摆宴席,遍请亲朋好友。 那天晚上,平常很少喝酒的许著文喝得酩酊大醉。许望秋和许望川扶他回屋的时候,还不依不饶地叫嚷着:“别拦我,今天高兴!继续喝!” 在这个时代电影要立项,必须电影厂的两道关卡,一个是艺管会,一个是党委会。这两个会都通过了,那电影就算立项,可以正式开拍,而编剧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许望秋在秀影厂招待所改了将近一个月,《妈妈再爱我一次》终于通过了厂里的审查,他也顺利的从财务科领到了1500块稿费。 第十五章 购物 公交车从黄田坝开出来,没多久便到了营门口。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许望秋带着妹妹和苏白下了13路公交车,上了1路电车。蓉城有五条无轨电车,其中1路电车是从火车北站开到盐市口。 无轨电车跟叮叮当当的有轨电车不同,两节车厢连在一起,中间是黑色地带,头上拖着大辫子。前后有3个车门,车内共有46个座位。4分钱坐两站,6分钱坐3站,1毛2可以坐全程。电车用的是电,碰到下雨天,有时候会漏电,乘客们站在地上手碰到车身会发麻。 蓉城人赶车各有奇招,同时也起了很多好玩的绰号。翻越栏杆上车叫“越南”,车子拥挤强行上车(西川话叫估倒往里头巴)叫“古巴”,车厢里又挤又压叫“几内亚”。 不过现在不是高峰期,上车的乘客不多,车上的乘客也不多,许望秋他们既没有越南,也没有古巴,更没有几内亚。 这个时代街上汽车很少,根本不会出现塞车的情况,车辆在路上可以撒欢似的跑;因此,公交车速度比后世快很多,没多久便到了终点站盐市口。 蓉城是个很有意思的城市,地名也很有特色,很多地方一听,就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的。比“牛市口、羊市口、骡马市”是卖家禽牲口的,“锣锅巷、草市街”是卖器物的,“染坊街、浆洗街”是经营手工作坊的。盐市口之所以叫盐市口,是因为光绪五年,当局在此地开设了一家官盐店,这里地处市中心,附近的人多到这里买盐,于是便有了盐市口。 现在盐市口依然是蓉城的市中心,附近几条街不但集中了人民电影、新华书店、展览馆,还有红旗商场,人民商场和蓉城百货大楼。三座大商场齐聚周围,便形成了整个蓉城最大的商圈。日用百货、成衣古玩、五金电科、土特产品都能在这里买到。 人民商场是蓉城最大的商场,东、西、南、北有五道门。其中南边有两道门,靠近东御街;东边是商场正门;西边的门和北边的门,出去后是小巷子。许望秋此行的目的是买穿的,看到人民商场几个字就抬脚进去。 人民商场的工作人员穿着工作服,看上去很正式,但积极性不高,服务态度也不好,完全没有“顾客是上帝”的觉悟。现在全国的售货员大多如此,对顾客爱搭不理,脾气很大,和顾客吵架是常有的事。有的商店为了纠正这种态度,制定了响当当的店规:“不得打骂顾客”。40年后的年轻人看到这样的店规,内心肯定是一万头羊驼呼啸而过,售货员竟然敢打骂顾客,这是要翻天啊!但在这个时候是稀松平常的事。顺口溜说,听诊器方向盘,人事干部售货员。这四种职业在这个时代非常高大上。 许望秋敲了敲柜台,对正在嗑瓜子的售货员道:“给我拿双回力鞋,要四十二码的。” 在这个时代,回力鞋就相当于后世的阿迪和耐克的地位,是无数年轻人的梦想。 售货员抬了下眼皮,冷冰冰地道:“回力九块六。” 前些年物质匮乏,买布鞋需要布票,买胶鞋、皮鞋、塑料鞋要工业券,回力鞋差不多要十张工业券。最近几年情况好转,除了部分紧俏的皮鞋,大部分鞋不用票就能买了。 不过要票也没问题,许望秋带了布票和工业券,是从黑市买的。在离这里不远的春熙路古籍书店后面,有条街比较偏僻,运动期间很多人摆地摊卖旧书,甚至有红卫兵把抄来的图书、文物拿来卖。这两年更繁荣了,除了图书文物,粮票、布票、邮票之类的票证都能买到。 许望秋掏出十块钱,土豪气十足地拍在售货员面前。售货员见许望秋掏出一把钱和各种票证,脸上顿时有了笑容,态度也软和三分。她接过钱,写好单子,把钱和单子夹在一个夹子上,用力一划,将夹子划向收银台。 在人民商场的半空悬着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的铁丝,铁丝上挂有可以滑动的夹子,铁丝的终端都通向收银台。各个柜台的售货员将票据和钱夹在夹子上通过铁丝滑给收银台,那边结完帐又把发票和找零滑回来。 售货员将找零和单据取下来,在上面改盖上“收讫”印章,递给许望秋。 许望秋提着鞋来到了旁边的柜台看了看,柜台里摆着几双白色的女鞋。这是有名的小白鞋,就是白色帆布运动鞋,配有专门的白鞋粉。在这个时代,要是那个女生长得白,就有可能被人叫“小白鞋”或“白鞋粉”。 许望秋对售货员道:“拿一双35码,再拿一双38码的小白鞋。” 营业员拿了一双35码的鞋,一双38码的鞋放在张然面前。 张然将34码的鞋交给许望北,让她试试,然后把38码的鞋交给苏白。 苏白偏头看着许望秋笑道:“你干嘛给我鞋啊?” “这是给你的谢礼。”许望秋笑道,“在改剧本的过程中,你提了很多很好的建议,不然我现在可能还在招待所改稿呢;在国外,你这种提建议的叫剧本医生,是有钱拿的。不过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给你钱不合适,但送点东西是应该的。” 苏白觉得许望秋的话很有说服力,但又觉得女孩子随便收男生的东西会被说闲话,摇头道:“我也没提什么有用的建议,再说了,你还帮我补英语了,东西就免了吧。” 许望秋笑道:“跟我还客气上了,那就算师弟我孝敬你老人家总行了吧!” 一般而言,越是小孩越怕人家说他小,越是老人越怕说他老。十八岁的苏白,花一般的年纪,自然不会在意被称为老人家,笑眯眯地道:“既然是师弟孝敬师姐的,那我老人家就却之不恭了。” 买好运动鞋,许望秋又买了双塑料凉鞋,然后到服装柜台买衣服。这个时代物质匮乏,而蓉城又在西南地区,即使是最大的商场,服装的颜色和款式也不多,可选择余地很小。最终许望秋买了件白衬衣,以及一条深蓝色的确良裤子。接下来,许望秋又带着许望北和苏白来到卖女装的地方,给她们买衣服。 在70年代,国人在穿着上没有太大的自由。女性都穿蓝、灰、军绿色或者小碎花的上衣,穿着蓝、灰、军绿色或者黑色的裁剪肥大的裤子。夏天也有人穿裙子,但只有学龄女孩穿花裙子;成年妇女的裙子则是蓝、灰、黑色的,裙子上小心翼翼地打了褶;只有最时髦的追求美的姑娘会穿白色的“的确良”裙子。 长安电影制片厂的女演员李齐,从魔都穿了件布拉吉连衣裙回长安。团/支部/书/纪吴天明立即投来严肃的目光:“换掉它!这露脖子露胳膊的多难看!”李齐又委屈又舍不得,哭了起来。吴天明继续批评:“真是个资产阶级小姐,这么脆弱!这么脆弱还能干革命吗?”在吴支书的督促下,李齐只好把连衣裙压到箱底,还给《秦川日报》写了篇《谈奇装异服》的短文,作为“兴无灭资”的具体行动。 不过到了今年,国人在穿衣上的禁忌被打破,获得了穿戴自由。各种裙子开始出现在城市的街头,西装裙、百褶裙等款式新颖的裙子赢得了很多爱美女性的心。除了穿上漂亮的裙子,爱美的姑娘们还纷纷走进理发店,烫起了卷发。 许望秋给许望北买了条碎花连衣裙,给苏白买了件的确良白衬衣和一条米黄色的半身裙。这次苏白没有推辞,既然是师弟孝敬师姐的,要是推辞岂不是不给师弟面子。接下来,许望秋又给母亲、父亲,以及老哥买了衣服。 从人民商场出来,已经快十二点了,许望秋打算找地方吃中午饭。许望秋最疼妹妹,就问许望北想吃什么。许望北想了想,说想吃夫妻肺片。于是,许望秋他们便往提督西街走去。 夫妻肺片是蓉城名小吃,在30年代,蓉城人郭朝华和妻子以制售凉拌肺片为业,夫妻俩亲自操作,走街串巷,提篮叫卖。由于选用牛肉铺的边角料做食材,价格便宜、味道好,颇受欢迎;后来,他们在提督西街开了一家专门的夫妻肺片店。 在这个时代到餐馆吃饭流程完全相同,占座、买票、排队端。进夫妻肺片店后,苏白和许望北占座,许望秋到窗口付钱,然后等着端菜。店里客人不多,许望秋他们的菜很快端到了桌子上,饥肠辘辘的三人立即开动。 苏白家教很好,吃东西没有一丝声音,细嚼慢咽,给人一种恬静温和的感觉;许望北平时也是细嚼慢咽,但现在吃着夫妻肺片就跟下山的小老虎似的,呼噜呼噜的。 许望秋有些心疼妹妹,心想这孩子真是馋坏了,摸摸许望北的头,柔声道:“慢点吃,不要呛着了。如果没吃饱,二哥再买就是了。” 许望北“嗯”了声,依然狼吞虎咽地吃着。 吃完午饭从店里出来,三人脸上都红光满面的。夫妻肺片味道确实好,用西川话来说就是,那个味道简直不摆了。许望秋看着妹妹和苏白,轻笑道:“小时候,别人的的理想是当解放军解放台弯,我最大的理想是要把蓉城所有好吃的都吃一遍。现在有钱了,我要实现自己的理想。你们两个有没有空?要是有空,就跟我开启蓉城美食之旅。” 许望北听到要把蓉城所有的小吃都吃一遍,顿时流口水了,不过她还是提醒道:“二哥,妈妈知道了会骂,说你乱花钱。妈妈说,让你把钱存起来,以后取媳妇用。”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就我们三个,你不说,我不说,苏白肯定也不会说,妈妈怎么会知道?”他摸摸许望北的小脑袋,扳着手指头道:“夫妻肺片、龙抄手、钟水饺、赖汤圆,还有各种好吃的,你想不想跟二哥一起去吃嘛?” 许望北听到这么多小吃的名字顿时口水哗啦流,像小狗似的点头:“想!” 许望秋双手一合,轻笑道:“想就行了,我宣布蓉城美食之旅正式开启。” 第十六章 离家 许望秋他们在街上溜达了一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等父亲母亲回来后,许望秋把给他们买的衣服拿了出来。父亲从许望秋手里接过东西的时候,特别高兴,觉得儿子懂事了。谢春红把衣服拿在翻来覆去的看,然后责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乱花钱啊,有钱应该存起,将来娶媳妇用!” 许望秋听到这话笑了:“妈,你就别担心媳妇的问题了,就凭你儿子这一表人才,会娶不到媳妇吗?我给你这么说吧,到时候什么吴海燕啊、李秀明啊,都抢着给你当儿媳妇。” 谢春红瞪了许望一眼,笑骂道:“好啊,你把吴海燕、李秀明给我带回来啊!” 许望秋没有忘记老哥许望川,不但把衬衫给他,还把剩下的布票和工业券都给他了。老哥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这些票证撒出去媳妇儿可能就到手了。 第二天上午九点,许望秋带着许望北出门。公共汽车还没到秀影厂的站台,许望秋便看到了站牌下的苏白。她穿着许望秋送的白衬衫和黄裙子,在一片蓝绿中显得特别出挑。她静静的站在站牌下,清新自然,神情里有一种明朗的气息。 苏白不是那种美得让人窒息的大美女,会让很多人想到自己上学遇到的女孩,总是静静坐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你会因为看到她而开心,会因为看她而走神,会猜她在想着什么,会情不自禁的微笑;在某个瞬间,阳光透过玻璃窗轻轻的洒在她脸上,就好像笼罩在金色光芒中的天使,而你整个人也不由的痴了。 许望北从车窗探出身子,冲苏白用力招手:“苏白姐,苏白姐,我们在这里!” 苏白看到许望北和许望秋便笑了,那笑容特别美好,像初夏的午后,有阳光和微风。 公交车停住,苏白踏步上车,车厢里的男人都在看她。苏白身上的白色的确良衬衣有点透,能够隐隐看到里面的小背心,车上的几个男人眼睛都看直了。 许望秋和许望北坐在前后排,苏白上车后,没有跟许望北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许望秋的身边。她冲许望秋笑了笑,道:“望秋,谢谢。” 许望秋的目光在车厢里扫了下,见不少男人在偷瞄苏白,便叹息道:“我感觉自己办了一件大错事。可惜啊可惜,百年北大要被口水淹了。天啊,我简直是历史罪人啊!” 苏白被许望秋这莫名其妙的话说懵了:“为什么北大会被口水淹了?” 许望秋摇头叹息道:“因为你出现在北大校园中,北大的男生们一看你,肯定是口水哗哗地流,数千北大男生一起流口水,于是,北大就被口水淹没了。” 几个偷瞄苏白的男子赶紧把目光转开,这话听上去怎么像在讽刺自己啊。 苏白噗嗤笑出声来:“我们学校男生才不像你说的那样呢。”这是变相夸我好看呢,苏白心里挺开心,板着脸道:“哼哼,你说他们坏话,要是让他们听到了,非揍你不可。” 许望秋嬉皮笑脸地道:“那师姐你会保护吗?” 苏白笑着冲许望秋挥挥拳头:“我会和他们一起揍。” 许望北听到苏白也要揍哥哥,回头对许望秋道:“二哥,我保护你。” 许望秋哈哈大笑,摸摸许望北的脑袋:“师姐什么的都是假的,果然还是我妹最好。” 在接下来的日子,许望秋他们三个整天在蓉城闲逛,扫荡蓉城的美食。文化宫门口的担担面,总府路的钟水饺,春熙路南口的龙抄手,南新街南口的牛肉焦饼,人民商场对面的谭豆花等等,这些小吃价格便宜味道好,对吃货来说,蓉城真的是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除了到各个小吃店,许望秋他们还去蓉城最顶级的芙蓉餐厅奢侈了一把。芙蓉餐厅是蓉城最大最豪华的餐厅,是蓉城场面人物请客的首选。当初为了芙蓉餐厅的开业,特地从蓉城各个餐饮名店征调了几十名特级厨师,这些人都是顶尖川菜高手,可谓名厨荟萃。 进入芙蓉餐厅后苏白和许望北惊呆了,让她们震惊的不是豪华的大堂,而是大堂里的大菜单。芙蓉餐厅的菜基本都是几块钱一份,其中贵的要几十,比如“芙蓉鲤鱼”要20元。 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就只有几十元钱,一份菜就20元!这价格真的高得离谱! 许望北心想20元啊,可以买很多漂亮的橡筋,漂亮的发卡了,可以天天换着戴了。苏白心想,衣服和裙子都可以换一套了,这个价格真是太离谱了。 许望北伸手拽许望秋的衣袖:“二哥,这里的东西太贵了,我们去其他地方吃吧!” 苏白也点头:“真的太贵了,还是别在这里吃了。” 许望秋轻笑道:“只是吃一顿,又不是天天吃。没事的,我很快会有更多钱的。” 许望秋只是随口一说,没想两天之后真有人送钱上门,西川人民艺术剧院的领导找上门来,他们看中了《妈妈在爱我一次》,希望把这个故事搬上话剧舞台。 许望秋对话剧不是很了解,问了一下稿酬,得知大型话剧的稿酬是600到1000元一部,而且作为编剧还可以从话剧演出中抽成的;在演出10场以后再按比例抽成付酬,其中大型话剧为收入比例的2%。 许望秋感觉写话剧剧本比写电影剧本划算,话剧稿酬虽然低一些,但可以抽成。大型话剧演一场,门票收入差不多是五百块,张然可以提成10元,如果演一百场,那么张然就能够获得1000元的收入;而且这是一项长期收入,以后剧团演这部戏,许望秋都能得抽成。 许望秋觉得电影也应该这样才对,好莱坞编剧就能够参与分成,这样编剧才能潜心创作,力求写出好剧本来。但国内电影圈现在采取的是统购统销的政策,不要说编剧不能参与分成,就是电影厂都没资格参与分成。不仅如此,电影版权都归中影公司,电影海外卖版权的收入,或者卖给电视台的收入,都与电影厂无关。 将《妈妈再爱我一次》改成话剧能带来大笔收入,许望秋自然不可能错过,便宣布美食之旅暂时告一段落,自己要忙正事了。 许望秋用三天的时间将《妈妈再爱我一次》由电影文学剧本改成了话剧剧本,接下来,他在话剧团的文学编辑,以及导演陈福协助下,对剧本进行了修改和调整。直到进入九月,话剧《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最终剧本才彻底敲定。 这个时候,苏白已经到北平上学去了;许望北也开学了,许望秋只能独自继续美食之旅。只是一个人逛了两天,许望秋感觉很没劲,便放弃了,果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就在这时,许望秋收到了人民文学杂志社给他寄给来的包裹,里面有五千多封读者来信。 许望秋被小山似的来信惊着了,他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拍成电影后会火,上一世这部电影在国内引发了轰动,取得了一亿多的惊人票房;但他没想到电影文学剧本发表后就会如此之火,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读者给自己写信。 仔细一想,出现这样的情形并不奇怪。这个时期有很多轰动全国的文学作品,水准其实都不怎么样,刘心武的《班主任》、卢新华的《伤痕》都是如此。这些作品能够爆红,不是因为作品有多好,而人们刚从文化饥荒中走出来,精神空虚,需要文化填充,对文学作品的渴求是空前绝后的。就像一个饿了三天的人,哪怕饭菜很糟糕,在他眼里也是美味佳肴。 事实上,《妈妈再爱我一次》造成的轰动效比许望秋想象的还要大,全国已经有十来家省、市广播电台播发。新华社、中新社先后播发新闻,法新社、美联社的驻京记者甚至对外报道说:“《人民文学》刊载《妈妈再爱我一次》,说明中国出现了揭露运动罪恶的文学作品。” 许望秋用一周的时间把五千多封信都看了一遍,来信人包括知青、工人、士兵、医生、大学生、中学生等。这些信件中,有的读者向许望秋倾诉了与小说主人公林卫国相似的命运经历,感谢许望秋写出了他们的心声;有的写信与许望秋探讨《妈妈再爱我一次》在艺术上的长处和不足;有的文学爱好者把自己的习作寄给许望秋,希望许望秋指点…… 许望秋心里挺遗憾,这个时代的文学女青年太保守,都没人寄照片,或者求爱什么的。许望秋没有回信,这么多信根本回不了,而且马上要开学了,他还得去换粮票、转户口,办各种手续。 在启程去往北平的前一晚,谢春红将新织的毛衣和毛裤交给许望秋,欣慰地表示,自己紧赶慢赶,总算完成了。说是毛衣毛裤,实际上不是用毛线织的,而是用手套线织的。厂里每个月会发放一两副白线手套,女工们便把手套拆了,用手套线给家人织毛衣毛裤。 许望秋这才知道为什么老妈最近一直忙着织毛衣,原来是为自己准备的。以前读《游子吟》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感觉,这一刻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第二天早上,许望秋用军队打背包的行李带将被子打包,将衣服装进一口藤条箱子,将脸盆、毛巾等日用品用尼龙网兜装好,准备出发。现在学校不提供棉絮和被套,需要自己准备。这个时代的学生上大学,都是自己背着铺盖卷去学校。 许望北舍不得许望秋走,抱着他呜呜直哭。 许望秋擦掉妹妹脸上的眼泪,柔声道:“我们望北可是小美女啊,哭哭啼啼多丑啊!乖乖的,别哭了,二哥又不是不回来,春节回来的时候二哥给你买新衣服。” 安慰完妹妹,许望秋又安慰不住抹眼泪的谢春红:“妈,你不知道吧,北平电影学院和北影厂很近的,说不定春节我就把李秀明给你拐回来了。” 如果是平时谢春红肯定会笑,然后板着脸骂许望秋胡说八道,现在却笑不出来,絮叨道:“到了北平要学会照顾自己,有什么事给家里写信。” 许望秋嗯了一声,背上铺盖卷,对许望川道:“哥,我们走吧。” 第十七章 朱辛庄 “不愧是首都啊,这火车站也太大,太漂亮了,比我们长安火车站漂亮多了!”从火车上下来,刘林环头四顾,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声。顶 点 x 23 u s “行了,别感叹了,赶紧走吧!”许望秋背着铺盖卷,右手提着箱子,左手提着尼龙网兜,和顾长卫他们一起,顺着浩浩荡荡的人流往出站口走。 许望秋和吴知柳是一起从蓉城出发的,火车到了长安后,他们找到了刘林和顾常卫,一起上了火车,在车上他们又遇到了同是北电新生的张一谋。五人一路打牌闲聊,不知不觉间就抵达了北平城。 在火车站前的广场里,北平各所大学都设有新生接待处,北大、清华、人民大学,一个个牌子晃得人直眼晕。许望秋他们在广场的角落找到了北电的牌子。北电只有4个专业6个班,今年总共招收了160个学生。由于人丁稀少,北电接待处显得十分冷清。 在导演系的牌子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衬衫、天蓝裙子的漂亮女孩,不住向着人群张望。许望秋看清女孩的面容后微微一怔,快步走过去,问道:“苏白,你怎么跑我们北电来了?” 苏白微笑道:“我是来接你的呀,上次你们家庆祝你考上大学,你妈拉着我的手说,苏白,我们家望秋小,没有出过远门,到了北平麻烦你多关照他,你说我能不过来看看嘛?” 许望秋心里有些感慨,做妈的都这样,不管孩子多大了,在妈眼里都是孩子,生怕孩子冻着饿着,他冲苏白笑了笑,道:“谢谢,真是麻烦你了。” 刘林他们见苏白十分漂亮,对许望秋十分亲切,心里大为佩服,望秋这家伙真厉害,不但懂得多,还受女孩欢迎,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孩专门来接他! 顾常卫咳嗽一声,提醒道:“望秋,这谁呀?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许望秋闻言,郑重其事地道:“我们给你们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姐苏白同志,北大77级中文系的才女,北大校花,北大想追求她的人从后海一直排到公主坟。”苏白瞪了许望秋一眼:“又胡说了!”许望秋哈哈笑了声,继续介绍:“这是吴知柳,是嘉州的,这是刘林,这是顾常卫,这是张一谋,他们三个都是长安的。” 苏白对刘林他们嫣然一笑:“你们好。我听望秋说过,你们是他的好朋友。望秋年龄比较小,也没有一个人在外地生活过,以后麻烦你们照顾一下。” 张一谋对许望秋并不是特别了解,到没觉得有什么;刘林他们心里却觉得好笑,望秋是个比猴还精的家伙,还用得着我们照顾?不过苏白这样的漂亮姑娘相托,哪能拒绝,都受宠若惊地点头:“望秋是我们的好哥们,只要有我们在,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他的。” 许望秋无语望苍天,我需要他们照顾?是我照顾他们好不好! 苏白笑着冲刘林他们道谢:“谢谢你们。” 刘林他们被苏白的笑容感染,有种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感觉,心里既羡慕又嫉妒,心想有这样的师姐真好啊,我为什么就遇不到这样温柔又漂亮的师姐呢? 张一谋是所有人中最大的,28岁,而且已经结婚,看着苏白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心想这个女孩专门为许望秋向大家道谢,看来她真的很关心许望秋呢。 许望秋本打算跟导演系,以及其他系的同学认识认识,毕竟电影一个人是拍不了的,他希望进电影学院后能够拉起自己的队伍。不过苏白在这里,他肯定不能把苏白扔在一边,便跟苏白站在导演系的牌子后面聊天。 苏白告诉许望秋:“我无意中把你是《妈妈再爱我一次》作者的事说了,我们中文系文学社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可能会来找你。”许望秋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女生过来欢迎,男生恕不接待。”苏白知道许望秋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骂道:“登徒子!” 许望秋和苏白聊天,刘林他们不好意思当电灯泡,就跑前跑后地跟导演系,以及其他系的同学打招呼。不一会儿,刘林他们带了五个长安老乡过来,摄影系的赵飞、侯泳、智磊、王小列,以及表演系的张铁林。 刘林告诉许望秋,现在到的都是外地学生,北平本地学生没来;他还告诉了许望秋一个非常遗憾的消息,其他系学生在城郊的朱辛庄学习,而表演系在城里的小西天安营扎寨。 听到这个消息,苏白看着许望秋,幸灾乐祸地道:“是不是特别失望?”许望秋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是失望,简直是绝望。我就是为表演系来的,真是天不遂人愿啊!”苏白被许望秋的无耻打败了:“学校就是为了防你这种登徒子!” 等了约一个小时,北电的校车来了,许望秋他们一起上了车。 校车沿着北平的大街安安静静地前行,而刘林他们对着窗外大呼小叫,显得十分亢奋。许望秋也将目光投向窗外,想看看1978年的北平城是什么模样。北平的街道比蓉城要宽,汽车也比蓉城要多,除了电车之外,时不时能看到吉普、伏尔加,以及魔都牌轿车。由于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街上的车辆并不多,街道显得特别空旷,有一种宁静而朴素的美感。 汽车一路向北,德胜门、马甸、祁家豁子;再向北到北沙滩,清河、西三旗、回龙观、二拨子;然后才到朱辛庄。穿过一条长长的路,学校大门就在眼前了。 北平电影学院于1950年建立,当时在北平东城区的石老娘胡同;50年代中期,学院迁址到hd区新街口外大街小西天,也就是后来的中国电影资料馆、中国电影集团所在地。 太祖当时指出:农业大学办在城里,岂不是一件荒唐可笑的事情?于是,1969年,北平农业劳动大学全校师生下放到城郊各县务农和教学。偌大的一个校园,四壁空空,楼门上锁,只留下一个人数不多的留守组,看管这一片座落在田野上的楼群。 1970年,江卿想办一座象延安鲁迅艺术学院那样的艺术大学,为她的“样板团”输送后备力量。决定将音乐、戏曲、舞蹈、电影的教学都集中起来,既要学艺,又要劳动,名称叫“中央五七艺术大学”。在僚属们的介绍下,她驱车京郊,选中了农学院的校舍,便下令大兴土木,将原有楼房格局,改建成为舞蹈排练厅、表演教室,又在果园旁新修了十多间单人琴房,准备音乐学院把钢琴从城里搬来。还兴建了两座电影摄影棚,让电影学院学生在此实习。于是,四所艺术院校,中央音乐学院、北平舞蹈学院、北平戏曲学校和北平电影学院,奉命迁址,来到朱辛庄办学。 可惜70年代的北平不是40年代的边区延安,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庄园里,音乐、戏曲和舞蹈学校的学生们一天也耽不下去。这些孩子们,陶醉在江卿的“样板戏”甜梦里,怎么受得了在寂静的田野上苦度春秋。于是,江卿的亲信于会泳、钱浩亮、刘庆棠,纷纷诉苦,要求搬回城里。他们的请求很快得到批准,音乐、舞蹈、戏曲学院各自回到了城里的原有校址,独独留下了北平电影学院一家,在此坚守寒窑。 北平电影学院的大门,坐北向南,挂有教师用毛笔写的“北平电影学院”六个字,其中,“影”字是一个简写体,由一个“井”字和三撇组成,牌子很小,已经发黄了,挂在大门口,没有装饰效果,只有提示的意义。北电校园没有围墙,全是铁丝网,看上去跟集中营似的。铁丝网的尽头就是大门,是两扇破旧的大门。穿过大门后,窄窄小道的两旁全是草;而学校大楼也不例外,一幅年久失修的样子,简直是拍恐怖片的理想场所。 新生们大多对大学抱有美好的想象,在他们的想象中,一进大门,会有一条又宽又直的大道对着教学楼,那是特别宏伟的一幢教学楼,就像市中心的商场;校园里绿草如茵,开满鲜花。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竟是这样一个又破又旧的地方。他们对大学的美好想象在这个瞬间,如同肥皂泡那样,啪的一声破灭了。 被北电荒芜现实打了一个趔趄的刘林喃喃地道:“这也太破了吧!” 顾常卫也忍不住道:“真的有点破啊!” 吴知柳和张一谋出生不好,能上太学已是天大的恩惠,哪会嫌弃学校不好。张一谋没有说话,吴知柳则满意地道:“我觉得不错,远离城市,是个安静读书的地方。” 许望秋也很看得开:“学校破是破了点,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是来读书的,又不是来享受的;而且周围都是农田和树木,起码空气质量不错。” 一位四十来岁的女老师过来问:“有导演系的吗?” 许望秋举手道:“我们是导演系的!”许望秋他们跟顾常卫和张一谋说了声,从下车的人堆中挤出来,拎着随身行李,跟着女老师往教学楼走去。 在女老师的带领下来,许望秋他们走进了一间挂着导演系牌子的办公室。里面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老师,他笑着告诉许望秋他们,他叫司徒兆,是导演系的任课老师,也是导演系78班的班主任。司徒老师接过许望秋的通知书,递给许望秋一小叠饭票和菜票,在许望秋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报道就完成了。 许望秋和苏白站在门口,等刘林他们出来后,一起往宿舍楼走去。北电学生宿舍是一栋四层的老式教学楼,上面其实都是比较宽大的教室,一楼为部分教工单身宿舍和管理的办公室,学生都集中在宿舍楼的二、三、四层,二层全部是女生宿舍,三、四层则分别是导演、摄影、美术、录音系的男生宿舍。 许望秋他们上了三楼,沿着过道一直走下去,很快就到了303寝室。在推门宿舍门的瞬间,许望秋有些迟疑,毕竟未来四年就要生活在这里了。 第十八章 室内友们 推开寝室门的刹那,许望秋看到一个十**岁的年轻人正坐在床边聚精会神地看书。m.x23us.com许望秋心想,真够认真的,到了北平也不到处逛逛,参观一下首都。 苏白看到那男生一怔,随即叫了起来:“赵禁,你也读北电导演系啊!” 那个男生抬头看到苏白,满脸惊喜地道:“苏白!你也读北电啊,你是哪个系的?” “我是北大中文系77级的,陪师弟过来报道。”苏白嫣然一笑,给许望秋介绍道,“这位是赵禁,他爸跟我爸是多年好友。赵禁,这是许望秋,是我爸的徒弟,也是我师弟。” 许望秋没听过赵禁这个名字,应该属于78级学生中混得不怎么样的,不过赵禁父亲跟自己师父是朋友,跟苏白又这么熟,应该有些来头,便向赵禁伸手道:“你好,我是许望秋,以后大家就是同学,还请多关照。” 赵禁眉宇间带着一股傲气,跟许望秋轻轻握了下手:“既然你是苏白的师弟,那就是我的朋友,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跟我说一声就是了。” 刘林和吴知柳见状,也过来跟赵禁打招呼。没想到赵禁对他们的态度非常冷淡,只是点了下头,转头继续跟苏白说话。刘林和吴知柳对赵禁的态度有些不爽,装什么装,搞得自己像个人物似的。不过今天刚报道,他们也不想跟人起冲突,放下行李整理自己的床铺去了。 许望秋见赵禁对苏白特别热情,心想这家伙喜欢苏白呢!哼哼!他将自己的背包放在桌子上,将背包解开,将毯子取出来,准备铺床。苏白立即拿起毯子,冲许望秋道:“你不知道怎么铺床,还是让我来铺。” 许望秋觉得苏白小看自己了:“没事,你坐着休息吧,让我自己来。” 苏白坚持道:“你哪里铺得好,住秀影厂招待所的时候,你连被子都叠不好,还是我来。”说着苏白左脚踩在下铺的床板上,右手拉着栏杆,准备给许望秋铺床,却没想到把下铺踩漏了,左脚直接陷了下去。她“啊”的叫了声,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眼瞅着就要摔倒。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许望秋强有力的双手伸了过来,抱住苏白,顺势往后退了一步,稳稳停住:“苏白,你没事吧?” 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息让苏白意识到自己被许望秋抱在怀里,虽然苏白不是那种以为抱下就会怀孕的傻女子,但还是娇羞不已,红潮从脸颊泛起,一直蔓延到耳根,整张脸就跟秋天的红富士苹果似的,轻声道:“我没事,望秋,你放开我!” 怀里柔软的散发着馨香的身体让许望秋心神有些荡漾,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把手松开,关切地道:“你真的没事吗,脚没有崴着吧?” 苏白红着脸,嫣然笑道:“真的没事。” 刘林和吴知柳本想问问苏白的情况,见苏白笑容灿烂,知道她没事,就继续忙自己的。赵禁见苏白差点摔倒,而许望秋竟然趁机“搂抱”,不由皱眉道:“许望秋同学,不是我说你,你一个男生怎么能让女生帮你铺床呢?” 许望秋没开口,苏白却有些不高兴了:“我是他师姐,帮他铺床碍你什么事了?” 苏白冷淡的目光,不快的语气如同挥出的重锤,赵禁的的心上狠狠砸了一下,将他的心砸得直颤。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颓丧地坐在自己的床上。 刘林和吴知柳闻言相视一笑,他们对赵禁本来就有些不满,现在自然是幸灾乐祸,不过他们心里想的却是,苏白可真维护望秋啊,妈的,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师姐啊! 苏白掀开下铺的稻草床垫一看,下面铺的不是木板,而是稀疏的竹片,她刚才就是踩到空挡里了,不由噘嘴道:“堂堂电影学院,床板竟然不是木板,而是竹片。”她转头对许望秋道:“望秋,以后你上下床的时候小心点。” “我知道。”许望秋担心苏白再摔着,就去拿毯子,“还是我来铺吧。” “没事没事。铺床很有讲究的,你是男生不懂这些。”苏白小心翼翼的站在下铺的床沿,仔仔细细地铺起床来。 苏白动作很麻利,铺好床后,又开始在寝室做大扫除。许望秋他们肯定不能看着苏白干活,而自己在旁边坐着,打水的打水,扫地的扫地,擦窗子的擦窗子。赵禁见状也放下书,默默跟众人一起打扫。众人一起动手,将寝室彻底地打扫了一遍。他们不仅仅清理了自己的床铺和桌子,还把寝室两位没到室友的床铺也给清洗了。 房间打扫完毕,许望秋打开箱子,将一个装钱的包取出来,准备和苏白他们进城。 许望秋觉得大家要在一个寝室生活四年,搞好关系很重要,就道:“赵禁,我们准备进城吃饭,你也一起去吧。” 苏白也道:“对啊,赵禁,跟我们一起进城吧。” 赵禁抬头看看许望秋,又看看苏白,淡淡地道:“不用了,你们自己去吧。” 许望秋继续劝道:“以后咱们还要共同抗战四年呢,一起去吧,今天我请客。” 赵禁冷冷地道:“不用了。” 苏白见许望秋好心叫赵禁,而他却是这个反应,皱眉道:“他不去算了,我们自己走。” 从寝室出来,许望秋他们去摄影系寝室叫上顾常卫和张一谋。从学校出来,他们上了345路公交车。开了一阵后,许望秋压低声音道:“苏白,那个赵禁好像对你有意思呢。” 苏白瞪了许望秋一眼:“别胡说,我对他才没意思。” 许望秋心想我又没说你对他有意思,问道:“赵禁父亲是谁,应该是电影圈的吧?” 苏白压微微点头,压低声音道:“是赵单,小时候其他小孩知道赵禁是赵单的儿子就老欺负他,所以,他不喜欢别人说他是赵单的儿子。” 许望秋微微一怔,原来是赵单的儿子,难怪那么傲气,有这样的爹,没有傲气反而是不正常的,再想想田壮壮、陈凯哥等人也都是世家子弟,不由感叹道:“我们学校电影世家的子弟可真多啊,我们这届恐怕一多半都是。” 苏白微微点头道:“电影系统的人平常有电影方面的书籍看,有内参片看,而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他们考北电比普通人家的孩子优势要大得多。” 许望秋轻轻呼了口气:“平民子弟和世家子弟是两个不同的阶层,大家的见识和眼界都不同,在一起读书恐怕矛盾不少,到时候学校一定会很热闹。” 苏白对此深有同感:“我们学校也分为两个阵营,一边是77级学生,一边是75、76级工农兵学员。工农兵学员觉得自己是老人,对新生有很多看不惯的地方;而77级的学生则觉得我是自己靠本事考进来的,你们算什么。双方矛盾冲突不断,学校的宣传栏就成了交锋的沙场。”说到这里,苏白看着许望秋,信心十足地道:“不过我估计你们学校的学生要打嘴仗的话,没人能打得过你。” 许望秋轻笑道:“我一定努力,绝不让师姐你老人家失望。” 汽车进城后,许望秋他们先去了银行一趟。这个时代不像四十年后,可以异地存取。在家里办一张银行卡,到了北平用银行卡取钱就可以了。现在银行没有联网,无法异地存取,即使出门做生意也都是背着一大包现金出门。 这次许望秋过来,带了1200块现金,这么多钱背在身上、放在寝室都不安全,存在银行是最保险的。许望秋打算存1000在银行,剩下的200平时零用。 在银行存好钱后,许望秋他们在苏白的带领下来到了王府井的全聚德烤鸭店。当然,现在不叫全聚德,而是叫“北平烤鸭店”。由于是全国驰名的老字号,店里的东西颇贵,一只烤鸭要8到10块,其他菜也都要一两块钱。最终许望秋点了两只烤鸭,又点了辣子鸡和过油肉,并点了两个素菜一个汤。一顿饭吃下来,花了将近三十块钱。 从全聚德出来,许望秋他们去逛长安街。许望秋对78年的北平城是什么模样非常好奇,对逛街是兴致勃勃;刘林他们更是如此。几个大老爷们在苏白这个姑娘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逛起北平城来。 刘林他们没到过北平,惊叹声连连,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这也不能怪刘林他们,北平不愧是首都,商品比蓉城和长安要丰富得多。不过售货员的服务态度是一样的,一个个鼻孔朝天,向谁欠他们钱似的。 晚上六点,许望秋他们找了家小餐馆吃饭,这一次顿饭就便宜多了,不到三块钱。吃过晚饭,苏白回北大去了。临走的时候,苏白和许望秋他们约好,明天早上9点她在德胜门公交站等着,到时候带许望秋他们继续游北平。 许望秋他们回到男生宿舍时,同寝室的人都在。他们一进屋,两个二十来岁男生就站起来,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这两个男生都是北平人,一个叫谢小晶,一个叫夏刚。上一世许望秋读北电的时候,谢小晶是北电的副院长;而夏刚是著名导演,执导过《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遭遇激情》等电影。 许望秋跟谢小晶握手的时候特别热情:“谢院长,你好。以后请多多关照!” 谢小晶对许望秋称呼自己谢主任感到莫名其妙:“你怎么称呼我谢院长啊?” 许望秋信口胡诌道:“我们那里有家医院的院长跟你长得特别像,他也姓谢。一看到你,我就不禁脱口而出了。你在蓉城没有姓谢的亲戚吧?” 谢小晶信以为真:“我父亲是西川嘉州人,在蓉城可能有远亲,他叫什么名字?” 许望秋下巴差点掉下来,心想我靠,这也太巧了吧,我就随口那么一说,竟然真撞上了。他只能继续胡扯:“那个,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们都喊他谢院长。” 第十九章 围观老外 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后,许望秋他们五个上了进城的345路公交车,准备到北平城好好逛逛。x23us.com对刘林、吴知柳他们来说,从小到大北平这个词把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现在终于到了北平,肯定得好好看看,最起码要去天/安/门,太祖纪念堂,故宫长城看看。 谢小晶和夏刚是北平人,对逛北平毫无兴趣;而赵禁不愿意跟许望秋他们一起行动,因此,游北平的队伍依然是许望秋他们三个,外加顾常卫和张一谋。 汽车到了德胜门,还没到站,许望秋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苏白。在一片蓝色和绿色中,身穿白色长裙的苏白特别打眼,真的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与苏白汇合后,许望秋他们换了辆公交车,准备去故宫逛逛。到了故宫前的广场,一位手插在兜里,气宇轩昂的老外,吸引了许望秋他们的目光。老外笔挺的外套、乌亮皮鞋,与围观群众的蓝色中山装和绿色军便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老外正被一群兴致勃勃的群众围着,他们好奇地打量着老外,甚至对着老外指指点点,那神情简直就像欧洲人见到了大熊猫。远处还有人呼朋引伴地过来:“快看,那里有个外国人!” 在70年代末80年代初,围观外国人是经常发生的事,很多到旅游景点参观的中国游客,对景点满不在乎,对出现在景点的外国人倒是兴致勃勃,克制的会站在一旁看,不太克制的干脆围成一圈,像看宠物一样围观。有一次在魔都,一辆装满外国游客的旅游大巴被围观者围得人山人海,根本无法开动,后来调来警察,才疏散了人群让车出去。 40年后的人们可能想象不到群众围观外国人严重到了什么程度,在80年代初的小学生守则里,专门有一条,叫做“不要尾随围观外国人”。 苏白见那老外穿着打扮不凡,好奇地道:“望秋,你说那个外国人是哪个国家的?” 许望秋笑道:“听口音是法国人。”说完,他冲老外挥了挥手:“笨猪!笨猪!” 围观群众见许望秋“大骂”外国友人是笨猪,都不禁微微摇头,心想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的,人家外国人又没惹你,你围观就围观嘛,干嘛骂人家是笨猪啊!我们中国人民是友好的,你这样有损中国人民热情友好的形象嘛! 就在围观群众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之时,老外竟然也对那个年轻人挥了挥手,“回骂”了一句笨猪,然后叽里呱啦骂了一大堆。围观群众群众除了笨猪,也不知道老外骂了些什么,但他们相信肯定骂得很难听,你看那个老外激动得。 不少围观群众对“骂人”的老外也直摇头,人家小年轻就骂了句笨猪,你不理就是了,竟然叽哩哇啦骂这么一大堆,你都多大年纪了,竟然跟一个小青年对骂,至于嘛? 许望秋并不知道围观群众脑洞大开,正等着看自己跟老外是不是会打起来。他对法语的了解仅限于“笨猪”和“傻驴”等有限的几个单词,其他的听不懂,见老外满脸激动,对着自己叽里呱啦说不停,便用英语道:“抱歉,我法语单词掌握有限,你会英语吗?” 那个老外听到许望秋不会法语有些失望,但听到许望秋会英语,又有些高兴。他到中国两天了,除了翻译,其他中国人大都以看猩猩的状态看他。他试图跟其他人进行一些交流,但大部分人都是回避态度。 昨天他问翻译,家里有些什么人?结果翻译告诉他,必须向上级汇报后才能回答。他简直无法理解,家里有什么人又不是机密,为什么需要汇报?他感觉自己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现在有人主动交流,他自然不愿意错过:“是的,我会说英语。” 许望秋笑着问道:“你是到中国来旅游的吧?” 那法国人打量着许望秋,十六七的年轻人,穿得要比周围人要好些,他看自己的眼光是正常的,而且是友好的。这让老外特别高兴,终于遇到一个把自己当人,而不是大猩猩的了,用英语回道:“是的,你英语说得很棒,请你们是什么人?” 许望秋看看苏白和身边的几位同学,自我介绍道:“我们是北平电影学院的学生,学校现在还没有正式开学,我们出来逛逛。我叫许望秋,你呢,是做什么的?” “我叫皮尔-卡丹,是个服装设计师。”皮尔-卡丹笑了笑,怕许望秋不懂什么叫服装设计,解释道,“就是专门设计服装款式的。两年前,中国轻工产品博览会在巴黎举行,有一幅手工编织的挂毯《万里长城》令我心驰神往,我就买了下来。这幅挂毯勾起了我对中国的兴趣,就想亲自到中国来看看。不过中国的签证特别难申请,我申请了将近两年,再加上朋友帮忙,才终于来到中国。” 这个时代,西方称苏联为“铁幕”,称中国为“竹幕”。1978年国家开始改革,国门打开,但实际上只开启了一条缝,不是外国人想来就能来的,有名额限制和一套内控条例。在签证时,对入境的外国人卡得很严,记者就不让进。 外国人要到中国非常不容易,首先要取得国旅的指标,而国旅指标是有控制的,像发粮票一样,会在年初分配名额给法国、英国、美国等各国的旅行商。这些国家的旅行商为争取到更多的名额,经常与国旅争得面红耳赤。 1979年美国有17万人申请来华旅游,但只有2万人获准。在东瀛年轻人中,4个人就有3个想到中国旅游,报名到长安的就有120万人。各国要求来华旅游的人数都远远超过国旅定额。海外华侨来,归中国旅行社负责统筹,也有名额限制。有些华侨登记排队好多年,都始终不能获得签证。 许望秋听到老外是皮尔-卡丹吃了一惊,在8,90年代皮尔-卡丹这个牌子在中国是身份的象征,可以说是国人第一个认识的国际大牌。 不过由于皮尔-卡丹热衷赚快钱,在全世界140国家卖了900多个许可证,超过20万人为皮尔-卡丹品牌工作,“皮尔-卡丹”的品牌专营店从一线城市到偏远小城遍地皆是。在90年代末,人们对奢侈品有了进一步认识后,满街都是皮尔-卡丹自然高端不起来,品牌声誉也就完蛋了。在许望秋穿越前,皮尔-卡丹早已被一个温州老板收购。 许望秋马上伸手道:“原来是皮尔-卡丹先生,久仰久仰!” 皮尔卡丹跟许望秋握了握手,惊奇地道:“你知道我?” 许望秋微笑道:“我不光知道你,我还知道迪奥、纪梵希、伊芙-圣罗兰等法国设计师和品牌。我最喜欢纪梵希,主要是喜欢赫本,她是我心中的女神。纪梵希为赫本设计的每一套礼服都是经典,都是真正的艺术品。纪梵希和赫本的故事让我相信,男女之间是可以有纯真友谊的。” 围观群众见许望秋和老外握手,知道架肯定打不起来了。不过他们还是挺高兴,因为是许望秋主动伸手跟老外握手言和的,心想这个年轻人不错,虽然开始骂人家“笨猪”不对,但后来老外骂得那么难听,他也不生气,还笑容满面的跟对方握手,真是胸怀宽广啊! 苏白知道许望秋英语很好,但此刻见许望秋用流利的英语跟老外交流还是被惊着了。 刘林他们几个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除了膜拜还是膜拜,心想望秋真的是什么都懂,跟老外用英语对话舌头都不打结的,太厉害了! 皮尔-卡丹的翻译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第二外语是英语,她也被许望秋那流利的英语给震住了;这口语简直比她的还要好,不由心想,电影学院对英语也有要求吗? 皮尔-卡丹是法国人,但六十年代就到东瀛打拼,对东方的人际关系比较了解,而且他的朋友中也有华人,对中国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许望秋身上那份淡定从容,以及对纪梵希、伊芙-圣罗兰这些设计师的了解,让他猜测许望秋可能留过洋,或者是能够接触海外信息的高官之子。 作为一个纵横江湖多年的老油条,又听朋友讲过中国的种种,皮尔-卡丹清楚人际关系在中国非常重要,不动声色地道:“许先生,没想到你对法国服装这么了解!” 四十年后,混影视圈谁不知道几个奢侈品牌,谁没几件名牌啊!许望秋是导演,出席首映礼,参加电影节,也需要借礼服的,说几个时装品牌根本不算事。 不过这些许望秋肯定没法说出来,轻笑道:“只是略有耳闻,说不上了解。你到中国来是考察市场,准备进军中国的吧?” 皮尔-卡丹心里一动,这个年轻人的眼光真厉害啊,一下就看穿我的意图了,有这般见识的,绝对不会是普通大学生。对许望秋的问题,他没有不否认:“确实有这方面的考虑。我来之前,不少朋友嘲笑我,说中国是个文化沙漠,没有时装,只有灰黑一色的男女装,中国人不会掏给你一分钱。不过我从来不信邪,我觉得一个拥有十亿多人口的国家,就是给每个人衣服上钉十个扣子,就是一百多亿个,那是个多么大的市场啊!” 许望秋对皮尔-卡丹的勇气真的有些佩服:“拿破仑说过,中国是一只沉睡的狮子,一旦它苏醒过来,必将震撼世界。现在中国醒了,中国的服装市场也即将醒来,这是一个十亿人口的巨大市场。你能看到中国市场的潜力,这份眼光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皮尔-卡丹听到这话很开心:“你眼光也很好,在我们法国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是没有这样见识的。我很喜欢你,既然我们都是出来参观的,那我们一起参观如何?” 许望秋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出来逛的,现在皮尔-卡丹相邀,自然不会拒绝:“当然可以,我们本来是随便逛逛,既然遇上了,那就一起吧。” 第二十章 误会 许望秋他们打算去故宫,又是在故宫前面遇到皮尔-卡丹的,就问他是不是准备去故宫参观。x23us.com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许望秋就到售票窗口买票。 1978年故宫的门票价格低得让人难以置信,只要一毛钱。不过皮尔-卡丹是外国人,他的门票价格贵不少,要2块钱。想想几十年后对外国人的优待,而现在国家如此狠宰老外,许望秋心里挺爽的。 从售票窗口出来,许望秋把门票分发给众人。他见皮尔-卡丹掏钱包,摆手道:“你远来是客,今天我请你。要是哪天我到巴黎,你请到我参观卢浮宫就是了。” 皮尔-卡丹听到许望秋这么说,把钱包收了起来:“将来你到法国,一定要通知我,到时候我带你到巴黎好好参观。” 许望秋一行穿过端门,从故宫的南大门午门,进入了这片巍峨宏大的建筑群。刚一进去,他们就感受到了浑然天成般的雄浑气场,更有一股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进入故宫之后,太和殿便在眼前了。这是整个故宫最雄伟的大殿,也是最漂亮的建筑。檐下施以密集的斗,室内外梁枋上饰以和玺彩画。门窗上部嵌成菱花格纹,下部浮雕云龙图案,接榫处安有镌刻龙纹的鎏金铜叶。殿内金砖铺地,明间设宝座,宝座两侧排列6根直径一米的沥粉贴金云龙图案的巨柱,所贴金箔采用深浅两种颜色,使图案突出鲜明。 站在大殿前,许望秋给皮尔-卡丹介绍太和殿的历史:“太和殿俗称金銮殿,明永乐十八年建成,称奉天殿。清顺治二年改为太和殿。自建成后屡遭焚毁,又多次重建,今天所见为清代康熙三十四年重建后的形制……” 皮尔-卡丹被太和殿震到了,不住感叹:“太美了,实在太美了。” 皮尔-卡丹的翻译见许望秋各种典故、各种知识信手拈来,极为震惊,在苏白身边问道:“这个许望秋真的是大学生吗?他懂得也太多了吧,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苏白眼波流转,嘴角微微扬起:“你还没见到望秋真正厉害的地方呢!” 许望秋不只跟皮尔-卡丹聊,也跟苏白他们讲故宫的故事:“1959年,溥仪获得了自由,有一天他跟朋友参观故宫。在一间屋子里,他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写着光绪帝三字的照片。溥仪再三确认,这张照片根本就不是光绪帝。于是,溥仪就叫来了工作人员,告诉他们,这张照片挂错了。工作人员叫来了专家,溥仪说,同志,你们照片挂错了,这不是光绪帝,而是醇亲王载沣。专家仔细看了墙上的画,自信地说,没错啊,这就是光绪帝的照片,你这个人是谁,怎么在这儿胡言乱语。溥仪就说,我虽然不认识光绪帝,但是我爹载沣的照片我还是认识的。” 苏白他们听完哈哈大笑,觉得这个故事有趣:“望秋,这不是你瞎编的吧?” 有许望秋在,众人知道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知识,整个参观变得有趣至极。 从故宫出来,已经是傍晚。许望秋他们都有些饿了,准备找地方吃饭。 许望秋觉得有皮尔-卡丹在,肯定不能去太差的餐馆,那显得中国人民太不热情了;但他身上就剩下几块钱了,好餐厅肯定去不了,倒是有些让人头疼。许望秋正想问苏白,有没有条件不错,但价格比较实惠的餐馆。没想到皮尔-卡丹开口了:“刚才你们请我参观了故宫,晚上我请你们吃饭了。你们跟我去友谊宾馆,里面的俄罗斯西餐厅不错。” 许望秋笑着摇头道:“友谊宾馆是专供外国人居住的宾馆,我们没办法进去的。” 皮尔-卡丹笑道:“可以的,我看到有中国人在宾馆进出。” 许望秋听到这话一怔,这个时代外国人到中国,吃饭住宿都必须到指定的宾馆饭店,一个是为了便于管理,另外一个是中国缺外汇,把老外专门划定一个区域也方便下狠手宰。正因为如此,涉外酒店一般不让中国人进。他看向翻译,问道:“翻译同志,现在友谊宾馆我们能进了吗?” 翻译正在跟苏白聊天,听到这话点头道:“原来不行,但从9月份开始,要是里面有熟人的话,就可以进去,不过每次都要登记,而且要是连续来3次就会受批评。” 许望秋心想今天就让他请,改天我请回来就是了,就道:“那好吧,今天就叨扰了,改天我请你品尝北平的美食。法国美食在世界上有名,但中国美食绝不逊于法国美食。” 许望秋一行跟着皮尔-卡丹来到中关村南大街的友谊宾馆。作为最早的外宾接待机构,友谊宾馆的西餐,特别是俄餐,有着悠久的历史积淀。这里的厨师有操办国宴级别的宴会的经验,水平是最顶尖的。 在餐厅落座后,服务员把菜单送来了。苏白他们没吃过西餐,不知道怎么点,许望秋就帮他们点。这个时代吃肉比较困难,吃肉是大家最渴望的事,许望秋没有点田螺、鱼子酱之类的东西,点的都是肉,牛排和鸡肉,以及其他一些菜。 点好菜之后,许望秋先向皮尔-卡丹表示歉意,说自己的朋友没有吃过西餐,请不要见怪,然后给苏白他们讲西餐的礼仪,以及如何使用刀叉。 等菜上来后,皮尔-卡丹见许望秋十分熟练的刀叉,并为苏白他们作示范,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许望秋绝对来历不凡,忍不住道:“许先生,你应该在国外生活过吧?” 许望秋闻言一怔,心想他怎么会这么问?马上意识到对方是因为自己懂西餐礼仪,哈哈笑了声:“没有没有,以后有机会肯定会出国看看。” 皮尔-卡丹微微点头,心想既然没留过学,那肯定是高官之子,不然怎么可能知道法国时装,又怎么会懂西餐礼仪,宋怀桂说过在中国关系很重要,我得和这个年轻人搞好关系,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帮忙。 在打定主意后,皮尔-卡丹满面笑容地道:“什么时候你到法国来,一定要来找我。到时候我亲自驾车,带你游览巴黎。” 许望秋轻笑道:“好啊,到时候我一定找你。” 皮尔-卡丹见许望秋口气十分随意,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心中暗暗点头,去法国、游巴黎在他眼中好像不值一提,这份淡定从容,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 许望秋本来打算跟皮尔-卡丹换点外汇,以备不时之需的。在这个时代外汇是好东西,可以从友谊商店或者华侨商店买到很多稀罕商品。国家对外汇管制又特别严,出国人员只能兑换40美元的外汇。以后他带电影出国展映,身上没点外汇是很不方便的。 不过许望秋最终放弃了这种想法,跟皮尔-卡丹换外汇会让对方看轻自己。与其这样,还不如留待以后。等自己的计划真正展开时,也许皮尔-卡丹还能帮上忙。 吃过晚饭,许望秋他们跟皮尔-卡丹又聊了一阵,并约好明天一起去长城。 从友谊宾馆出来后,苏白好奇地问许望秋:“那个皮尔-卡丹真的是裁缝吗?” 刘林他们也都好奇都看着许望秋,他们听皮尔-卡丹的翻译说皮尔-卡丹是法国裁缝,但他们觉得他不像裁缝,跟他们想象中的裁缝差别很大。 许望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服装设计这个概念,只能道:“确实是法国裁缝,但不是普通裁缝,是做了资本家的裁缝,开有服装厂,全球各地都有他的服装店。他设计的衣服名气比较大,便宜的几百块,贵的几千块,甚至是上万块。” 苏白他们被这话惊到了,一件衣服上万块,这是什么衣服?金子打的,还是银子打的?刘林忍不住道:我的妈呀,一件衣服上万块。难怪马克思说资本家都是吸血鬼,这也太黑了,真是**裸的剥削啊,还是社会主义好!” 接下来的两天,许望秋他们几个带着皮尔卡丹游览了十三陵、长城等名胜古迹。皮尔卡丹被中国悠久的文化和灿烂的艺术所吸引,发自内心地为中国的历史文化而惊叹。皮尔-卡丹对许望秋的学识也大为佩服,这个年轻人真的是见多识广,文学、美术、音乐,什么都能谈,还不是泛泛而谈,他更加确定了对许望秋家庭的判断。 在游长城的时候,皮尔-卡丹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你觉得中国消费者如何才能接受皮尔-卡丹呢?” 许望秋记得皮尔-卡丹是最早在中国筹办时装秀的品牌,正是靠着这些活动在中国人心中塑造了高端形象,就道:“现在中国没有时装概念,想打开局面,就必须让大家懂时装,明白穿得漂漂亮亮是美。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到中国办时装秀,这样既可以向中国百姓传递时尚理念,同时也提高了皮尔卡丹这个牌子在中国百姓心中的知名度。你多办几次时装秀,到时候大家都知道有个国际品牌皮尔-卡丹了,局面自然而然就打开了。” 皮尔-卡丹眼前一亮,这个许望秋果然厉害啊!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中国政府会允许我办时装秀吗?” 许望秋十分肯定地道:“中国正在开放,而且会越来越开放。时装秀在中国是新生事物,可能开始的时候会遇到一些麻烦,但只要坚持下去的话,肯定会让你办的。” 皮尔-卡丹打蛇随棍上,马上问道:“如果我明年到中国办时装秀,你能帮我吗?” 如果能帮忙许望秋肯定帮忙,但这事他真帮不上,笑着摇头:“我不过是普通学生,也不认识相关部门的人,能帮什么忙啊?不过跑个腿啊,发个宣传单啊,我倒是可以。说真的,你要是真到中国办服装展,可要给我们票啊,我们也好欣赏一下法国来的服装表演。” 皮尔-卡丹倒也没有失望,自己跟许望秋萍水相逢,才认识几天,人家凭什么帮这样的忙啊,笑着道:“那肯定的,你们是我的朋友,到时候肯定会邀请你们。” 第二十一章 开学 1978 年 9 月 18日是北平电影学院正式开学的日子,后来《电影手册》将这一天评为20世纪电影史上100个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之一。顶 点 x 23 u s但在此时,除了许望秋清楚这一点外,在场其他学生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和普通大学生没有两样,脸上爬满了好奇和兴奋。 由于这是北电关闭十年后,重新恢复招生,不但学校重视,电影圈对此也非常重视。不光文化/部电影局副局长、及相关部门的领导到场,钟惦非、张俊祥等前辈和专家也前来捧场。 在朱辛庄校舍的大食堂里,所有新生坐在马扎上,打量台上的嘉宾,也打量周围的同学,男生们很多在偷偷打量表演系的女生。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见到表演系的同学,因为表演系和其他系不同,学习和生活都在小西天,而不是朱辛庄。 北电表演系今年招收了32个学生,其中女生只有十个,可谓是千里挑一。这些女生大多是剧团或者舞蹈团的,形象气质都非常出色。跟四十年后北电的女生有个很大的不同,这些女生长得不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很容易区分。不像四十年后一水的网红脸,看上去特别像,感觉像一个妈生的。 女生中最引入瞩目的无疑是方姝,1米72的个子,高挑的身材,漂亮而又大气的脸,水汪汪的大眼睛,实在很难让人将她与《烈火中永生》瘦瘦弱弱的小萝卜头联系在一起。许望秋听到好几个男生感叹:“我一直以为小萝卜头是男生,没想到长大了这么好看。” 另一个特别引入瞩目的女生是刘嘉,很多男生看到刘嘉就小声议论:“哎,那是1毛4呃!”、“真的是1毛4耶!”……刘嘉去年主演了红透全国的电影《黑三角》,她扮演的于秋兰不但长得水灵丰满,而且有穿着泳装在江边走的镜头,引得无数青年鼻血狂喷。观众说刘嘉是“一毛四”,意思是电影票价一毛五,有一毛四是冲着刘嘉去的。 在男生们打量表演系女生的同时,各系的女生也都在偷偷观察表演系的男生。当然,女生都很含羞和害羞,不会像男生那样明目张胆的看,都是偷偷瞄一眼,赶紧把头低下;偷偷瞄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生怕别人发觉。 最吸引女生目光的无疑是周里金,这家伙长得又酷又帅。他已经23岁,超过了表演系要求的22岁的年龄限制,但因为外形条件太好,被学校破格录取。在北电表演系几十年的历史中,只有两个学生艺考获得了形象满分,一位是周里金,另一位是《暗算》的主演柳云龙。 **也是被女生偷瞄得比较多的男生,尽管四十年后**以浮夸的表演和猥琐闻名,但此时的他真是小鲜肉一枚,鼻梁高挺、白白嫩嫩,典型的小白脸长相,就颜值来说,可以吊打四十年后很多所谓的小鲜肉。 刘林贼头贼脑地伸过头,压低声音问道:“望秋,你觉得表演系哪个女生最好看?” “那个叫邱素云的。”许望秋伸手指向表演系靠墙角的一个女孩。 那女孩长得干净清秀,眼眸清澈,气质偏冷清,但嘴唇有点厚,显得有些性感。从整体而言,她给人的感觉是清纯中带着性感。对于演员这个职业来说,她的可塑性很强,可以清纯,也可以性感。当然,在这个谈性色变的时代,没人会用性感来夸女孩,那简直不是夸而是辱骂。在这个时代夸女孩性感,就跟说女孩风骚差不多一个意思。 刘林不禁怀疑许望秋的审美,低声道:“我觉得她一般,还是方姝最好看,真的太好看了!如果世界上有仙女,我想应该就长方姝这样吧! 许望秋见刘林一幅花痴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刘林这家伙五大三粗的,竟然还是个情种。不过他并不认同刘林对邱素云的评价,在他看来邱素云长得并不比方姝差,而且气质更好。当然,这可能有情怀加成的原因,毕竟邱素云是他少年时期心中的女神。 跟很多八零后不同,许望秋心中的女神不是香江的王祖贤、邱淑贞之类的,而是一个很多八零后没有听过的演员邱素云。邱素云从北电毕业后,只演了四五年戏,在八十时代中期,跟龚雪等演员一起出国了。 许望秋知道邱素云是在2000年以后,那时候许望秋读初二。有天晚上他看电影频道的流金岁月栏目,播放的正是邱素云主演的电影。那部关于大学校园生活的电影给许望秋留下了极深的印象,看完电影他的第一反应是,哇,大学原来是这样的。邱素云扮演的女大学生不但人长得极为漂亮,身上的坚毅执着更令许望秋着迷。 那天晚上许望秋梦到了邱素云,在梦里发生很多,以至于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发现内裤是湿的。从那以后,什么王祖贤、关之琳在许望秋眼里都是渣,女神只有一个,就是邱素云。 对如今的许望秋来说,那只是青少年时期的旖旎一梦,现在想念起来只会一笑了之,泛不起任何涟漪。作为一个经历了现实种种的成年人,作为一个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女神这种生物早就不存在了,更不会想着与所谓的女神有什么纠葛。 1978年的北电开学典礼跟后世没有太大区别,主要就是学校领导讲话,到场嘉宾讲话。当然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传达中央精神,尤其是华主席和李副主席的讲话精神。比如讲话的领导和嘉宾言语非常真诚,而且充满激情,不像后来尽是官话和套话。 现在的北电没有院长副院长,只有专门的领导小组,而领导小组组长有两个,一个是文化/部副部/长王岚西,另一个是陆梦。王岚西是兼任,负责学校管理的是陆梦。陆梦讲话的时候半真半假地道:“在校期间不准谈恋爱,更不准结婚,不然毕业的时候把你们一个分到南,一个分到北,让你们孔雀南北飞。” 欢乐的笑声如同密密匝匝的雨点洒满全场,学生们谁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候,不谈恋爱显然是不可能的。 人性是压制不住的,即使是在石头缝里也能开出美丽的花来。 许望秋听见一个声音喊道:“同学们,我们有请副组长周明讲话!” 没想到师父的老友周明竟是副组长,相当于副院长呢!许望秋笑了,我这个师父真没有白认,不但认识导演系系主任,而且跟副院长还是好友,以后在北电的日子不用愁了! 作为电影学院,自然得有电影学院的特点。在开学典礼结束后,学校为全体师生播放电影,朝鲜电影《扎根大地》。这部电影的水准实在不怎么样,但学校选这部片子显然是有寓意的,希望学生们能够脚踏实地,扎根中国电影这片大地。 不过许望秋没能欣赏到这部电影,在开学典礼结束后,他就被司徒兆墩叫了出去。许望秋疑惑的问:“司徒老师,有什么事吗?”司徒兆墩没有解释,只是说:“你跟我走就是了。”许望秋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跟司徒兆墩来到了办公室。 司徒兆墩将许望秋带进办公室后,对坐在椅子上,跟张克聊天的钟惦非道:“钟老,我把许望秋叫来了。”又对许望秋道:“望秋,这位是我们中国电影理论方面的权威钟惦非钟老。” 许望秋上一世在北电上学时读过钟惦非的书和文章,对老爷子印象非常深刻。不要看中国电影号称专家的人很多,但真正懂电影的少;而钟惦非是少数真正懂电影的人。许望秋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地道:“钟老,您好!我读过您的书,没想到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 钟惦非打量着许望秋,心想如果不是张克告诉我,真的很难相信那篇文章是这个少年写的,和蔼地道:“望秋,我看了你考北电时写的影片分析,写得非常出色。但由于文章太短,很多东西没有说透,我过来找你,就是想跟你聊聊,想跟你作深入探讨。来,你先谈谈对中国当前电影的看法。” 许望秋写那篇影片分析,原本是引起学校老师的注意,没想到竟然把钟惦非招来了,这让他非常意外,便道:“世界电影从《公民凯恩》开始逐步从古典主义进入现代主义,电影不再是由古典的简单冲突构成,而是无限复杂的个体和人的内心世界;也打破了以往顺序的线性叙事方式,采用非线性的多元叙事结构。到了50年代,法国的新浪潮对电影的语言更是进行了全面的革新,让电影真正进入了现代。所以,特吕弗才说电影分为戈达尔之前和戈达尔之后。我们的电影语言大体上停留在《公民凯恩》前的古典时期……” 钟惦非安安静静地听着,心里却无比吃惊,对世界电影的格局,对世界电影的历史走向,他这个搞电影理论其实都不是特别清楚,而许望秋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却能清楚的说出来,显然他对世界电影史是有深入研究的;只是这些东西他是如何知道的,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好一阵后,钟惦非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许望秋早想好了答应,轻松应道:“主要是外文书店,运动的时候外文书店被查封,我进去偷了一些电影书籍,包括乔治-萨杜尔的《世界电影史》。76年四人帮被打倒后,外文书店恢复营业了,又引进了很多最新的资料,我又读了《电影艺术史》,以及其他一些书。” 钟惦非知道国内的很多大城市都有外文书店,这些书店里有大量盗印的外国图书和资料,有电影方面的书不奇怪。他不懂外语,没有看过许望秋说的这些书,但他觉得许望秋能把书的名字说出来,应该是真的,便道:“你继续说。” 第二十二章 约稿 许望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的电影视听语言虽然落后了,但不是没有自己的东西,甚至有领先世界的时候。m.x23us.com现在很多人喜欢把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挂在嘴上,实际上我们的现实主义电影,比如《马路天使》、《神女》比新现实主义要早。只不过我们没有理论化,电影没有走出去,没有在世界上产生影响力。如果我们国力足够强大,这些电影当初走出去了,那开创现实主义潮流的可能就是我们;那孙瑜这些前辈在世界上的影响力不会比黑泽明差。 我们的现实主义电影是如何发展起来的?是在学西方先进和理论的基础上,相结中国的现实合发展起来的。我们当初是这么做,现在也应该这么做。学习国外先进的东西,对我们的电影进行革新,从而发展出我们属于自己的电影类型来。” 接下来,许望秋用中国的左翼现实主义电影和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进行对比,分析两者的异同。许望秋狂吹中国的左翼现实主义电影,当然不是瞎吹。在80年代中国电影到意大利进行展映,著名影评家达西拉奇看后大为惊叹:“《马路天使》堪称奇迹,因为它所体现的新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比意大利要早得多。”事实上,像《马路天使》这样电影,在中国不是一部,而是有一批。 钟惦非被许望秋给惊着了,心想这小家伙电影知识之丰富简直让人叹为观止,而且有自己的想法和理念,光是这一点就把国内很多电影理论家远远甩在身后了。 紧接着,许望秋开始讲新好莱坞,讲以科波拉为首电影小子是如何革旧好莱坞的命,又是如何开创新好莱坞的。他坚定的认为,中国电影就应该像新好莱坞革旧好莱坞命那样,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发展中国的新电影。 想到中国电影在未来会遇到的困境,许望秋补充道:“中国电影不只面临电影语言落后的问题,还有个问题现在没显露出来,但几年后肯定会爆发。在50年代由于电视的普及,美国电影产业遭到了极大冲击,观众大幅度减少,票房急剧萎缩,电影业陷入了困境。美国人想尽办法,试图挽回颓势,他们将宽银幕电影、立体电影、汽车影院等一系列新技术推向市场,但并没有取得什么成效。直到最近几年,随着科波拉等年轻导演的崛起,他们革新了电影语言,并与科技结合,让美国电影逐渐走出了困境。电视对电影的冲击是世界性的问题,西方发达国家遇到了,在未来我们也一定会遇到。” 现在国内电视机非常少,还不到一百万台,而电影处在最繁荣的时候,每天的观影人次五六千万,可以说是场场爆满。电影人还没有感到电视对电影的威胁。现在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张克和司徒兆墩微微一怔,心想许望秋的这个结论是不是太武断了? 钟惦非对电视也不了解,沉吟道:“我们跟美国的国情不同,我们也会遇到这个问题吗?” 许望秋十分肯定地点头:“东瀛电影在60年代末受电视机的冲击也陷入困境,制片厂制度崩溃。现在黑泽明都找不到投资,无片可拍;大岛渚也一样;今村昌平离开电影圈,拍电视纪录片去了;铃木清顺、敕使河原宏等大导演全部沉默了。在这十年中,东瀛电影也没有一个真正有水平的新导演冒出来。不只是东瀛这样,法国、意大利、德国也都是如此。这是科技带来的,是生产发展带来变革的,任何国家都逃不掉的。” 钟惦非和张克他们对世界电影的现状认识不多,听到许望秋这番话神情有些凝重了。既然是世界性的问题,那么中国在未来肯定也会遇到,那中国又该如何应对这个问题呢? 许望秋继续道:“我们国家现在已经开始改革,相信经济会越来越好,老百姓会逐渐变富。等老百姓富起来后,就会像现在买收音机那样买电视机。到时候中国电影就会面临和美国、东瀛一样的问题,大家不再进电影院。到现在为止,其他国家的电影人都没有找到摆脱困境的办法;只有美国人找到出路了。在这种情况下,向美国学是非常有必要的。” 就在这时,学生们的喧哗声像蜂群一样扑进办公室。《扎根大地》放完,学生们从食堂出来了。钟惦非目光定在许望秋脸上:“这个问题确实值得关注。我今天过来有件事找你,你的文章在《电影艺术参考资料》发表后,在电影界引起了很大反响,我们收到了不少信,还有文章,有支持你的,也有反对你的。” 许望秋微微点头,自己的文章会引发争议并不奇怪,这在意料之中。 钟惦非继续道:“我们电影家协会的《电影艺术》本来打算明年一月复刊,因为这件事决定提前出一期特别刊,集中探讨这个问题。这关乎中国电影未来的发展,确实值得深入探讨。特别刊我们打算十月中旬出,你肯定得写一篇文章,深入地谈谈这个问题。” 许望秋知道这很重要,当即点头:“我尽快写。”又嬉皮笑脸地问:“有没有稿费啊?” “当然有。”钟惦非这才想起自己把稿费给忘了,取出一本《电影艺术参考资料》,以及六块钱,递给许望秋,“你的影片分析发在《电影艺术参考资料》上,这是样书和稿费!” 许望秋接过样书和稿费,笑着冲钟惦非鞠躬:“谢谢钟老。” 等许望秋离开后,张克笑逐颜开地道:“怎么样,这个学生还可以吧?” 钟惦非感叹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绝对不会相信一个十多岁的娃娃对电影、对电影语言能有这样的认识。就他展现出的水平,我看在北电当老师都不成问题。有时候你不得不信,这个世界真的是有天才的。” 张克微微点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绝对不会相信的。” 钟惦非又道:“这样的学生不要束缚他,要给他更多的自由和空间,如果有可能,最好让他尽早拍片子,以他对电影的理解和认识,继续在教室听课有些浪费时间。” 张克深有同感,只是北电现在一穷二白,老师都没拍戏的机会,更何况学生了,不过他还是道:“如果有机会,我肯定会让他拍,但就我们学校这条件,难啊!” 许望秋从办公室出来,盘算着周末哪里去吃,六块钱听上去不多,但在小馆子里吃两三顿也够了。走到宿舍门口,他不想上楼,就冲303寝室大喊,让刘林他们把饭盒带下来。 不一会儿,刘林和吴知柳他们从楼上里出来,将饭盒递给许望秋,问张克找他什么事。许望秋没有多解释,只是说聊了一会儿电影。 来到食堂,许望秋他们掏出菜票饭票买好饭,找了张桌子边吃边聊。北电食堂的菜非常便宜,一个菜在5分钱到1毛5之间,但基本上都是素菜,看不到肉。 许望秋吃东西的时候,不喜欢看书,就把《电影艺术参考资料》放在桌上。刘林伸手拿过去,翻开杂志,目光顺着目录一扫,谈《英雄儿女》的视听语言,作者许望秋,咦!他大叫起来:“望秋,你又发表文章了!”他转头对吴知柳他们嚷道:“兄弟几个别吃了!咱们进城吃,让望秋请客!” 刘林是个大嗓门,这么一嚷嚷,周围人都听到了,无数道目光瞬间集中到许望秋身上。赵禁坐在离许望秋他们不远的地方,和他一起吃饭的是几个魔都的学生,包括江海扬、**亚等人。赵禁他们听到刘林的话后,也不由向许望秋望过来。 许望秋瞪了刘林一眼,冷冷地道:“要不要找个喇叭,让你广播一下。”转头对吴知柳他们道:“下午学校还要放电影,现在进城下午的电影就赶不上了,星期天我们进城去吃,不过没刘林的份了。” 刘林连忙认错:“别啊,望秋,别不带我啊!我错了还不行吗?” 吴知柳从刘林手中夺过《电影艺术参考资料》,翻了一下,惊奇地道:“这是《英雄儿女》的影片分析,望秋,这不会是你考试的时候写的文章吧?” 听到吴知柳这么说,顾常卫将杂志抢过去,随即也惊叹道:“真的是《英雄儿女》的影片分析,考试写的文章也能发在《电影艺术参考资料》上,你也太厉害了!” 许望秋不以为意地道:“张克老师觉得我的影片分析写得不错,就给了钟惦非钟老,钟老觉得文章还可以,就发在《电影艺术参考资料》上了。” 周围的学生听到许望秋发表文章了,本来非常惊奇,但听到发表的是艺考时写的影片分析,惊奇之感就大大减弱了。这跟高考作文类似,去年以及今年高考之后,有一些优秀作文被挑选出来,发表在报纸或者杂志上。这些文章写得确实不错,但要说有多好也算不上,毕竟只是高考作文,许望秋的影片分析应该也是这个情况。 不过赵禁和江海扬听到许望秋的话却如同被雷劈中,陷入了呆滞状态。好一阵过后,赵禁才看向江海扬,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我没听错吧,他说钟惦非觉得他的文章不错,就发在《电影艺术参考资料》上了?” 江海扬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好像听到他是这么说的,这不可能吧?” **亚在进北电之前是上影厂的演员,对电影理论并不是太了解,不解地道:“你们怎么了,不就是发了一篇考试写的文章嘛,怎么大惊小怪的?” 赵禁翻了翻白眼,鄙视道:“钟惦非是电影理论权威,《电影艺术参考资料》是电影家协会的内部刊物,发表的往往是电影专家的文章。艺考文章发在上面,相当于高考作文刊登在《人民文学》上。” **亚他们听到这话也都傻眼了,看许望秋的目光就像看到了一条兴风作浪的妖龙。 第二十三章 班会 下午两点,北电全体学生在食堂看电影,这次播放的是法国电影《方托马斯》,一部间谍电影,也可以说是法国版的 007。在场的平民子弟都没看过内参片,是第一次看这种商业片,目光跟着导演的镜头上天入地、神出鬼没、香车美女,还有比基尼,简直看傻了。电影里不但有接吻,还有脱衣服的镜头。当然,关键地方都掐了,但有暗示的镜头,比如一只手搭在腰上,大家都知道下面开始宽衣解带了。这简直颠覆了他们的想象,竟然还有这样的电影。 不过在许望秋看来,《方托马斯》还不如《女人比男人更凶残》,很是无聊,便借着忽明忽暗的光线,暗中观察其他学生的反应。男生们都瞪大了眼睛,看得口水滴答的;女生们一个个面红耳赤,半低着头,真是“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象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电影结束后,除了表演系回小西天外,其他各系在班主任的带领下到教室开班会。学校刚刚开学,很多同学相互还不认识,这次班会就是给大家一个交流和认识的舞台。 司徒兆墩站在讲台上,看看台下的28个学生,微笑着道:“大家好!很多同学可能已经认识我了,但有些可能还不认识。在这里我再正式介绍一下,本人司徒兆墩,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表演课老师,大家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司徒兆墩指着前排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状状,从你开始,起来给大家做自我介绍。” 田状状跟许望秋印象中的糟老头子形象差别很大,白衬衫、绿军装,长得也相当帅气。这并不奇怪,田方和于蓝的儿子,形象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田状状的语调跟许望秋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味道:“大家好,我是田状状,在考进电影学院之前,我在农业电影制片厂做了三年摄影助理……” 接下来学生们一个接一个起身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胡梅,来自北平……” “大家好,我叫赵禁,来自魔都……” “大家好,我叫李少虹,在考进北电之前,我在南京军区做化验员……” “大家好,我叫彭晓莲,来自魔都。对我来说,上大学曾经是个遥不可及的梦……” 一个有着一米八几大个子,浓眉大眼,相貌俊朗的年轻人站了起来。他用宏亮的声音道:“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陈凯哥,来自北平。在考上电影学院后我写了一首诗,现在给大家朗诵一下,题目叫《朱辛庄》。”他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诵道:“北平城西朱辛庄……” 许望秋听到陈凯哥朗诵他写的诗,心里觉得好笑,凯子哥的文青病又发作了! 但凡对陈凯哥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陈凯哥有很强的文青气,这一点在他后来的电影中有特别明显的体现。很多人说,陈凯哥的电影经常前半段是神作,到了后半段开始文青,就开始喂屎了。不过说实话,陈凯哥文学素养确实高,他的《少年凯哥》是描写运动文学作品中的精品,吊打众多专业作家。 作为文学青年,陈凯哥最开始是看不上北电的,去年国家恢复高考,陈凯哥也参加了,但他的目标是北大中文系。陈凯哥自己觉得自己作文写得不错,考中文系应该有门儿。没想到考完之后,他竟然落榜了,再一打听,结果人家说,其他都科目还可以,就是作文写得特别臭。北大的人还特别奇怪,你说作文写得这么臭,干嘛还考中文系。 陈凯哥很受打击,自己认为作文写得很好,没想到人家根本看不上,于是,就死了考北大的心思,在今年报考了北电。没想到考北电也不顺利,第一轮就被刷了。不过幸运的是文化部要求北电扩大招生,陈凯哥很快又收到了一封信,让他去参加复试。这次陈凯哥把握住了机会,顺利考进了北电。 在陈凯哥朗诵之后,其他学生纷纷起来自我介绍,其中一些性格活泼的同学还进行了文艺展示。很快轮到许望秋作自我介绍了,他没有出风头的打算,起身后简单道:“司徒老师好,同学们好,我是来自蓉城的许望秋,很高兴和大家一起学习。”说完,便坐下了。 司徒兆墩对许望秋这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很不满意,笑着补充道:“许望秋是我们班年龄最小的同学,只有十六岁;但对电影有很深的研究和理解。望秋在考试时候写的影评分析,不光我们学校老师看完后拍手叫绝,就连电影理论家钟惦非钟老看完也都赞叹不已。今天上午钟惦非钟老到学校来,其实就是来找望秋的,是来跟他约稿的。” “哇!”在场学生听完这里都发出一声惊呼。他们没想到许望秋这个班上最小的学生竟然这么厉害,竟然有专家主动上门约稿。 田状状、陈凯哥等电影世家子弟听到这话简直目瞪口呆,其他人不知道钟惦非的地位,他们可是一清二楚的。钟惦非亲自上门约稿,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赵禁他们中午听到许望秋说,钟惦非觉得他的文章不错,他们有点怀疑许望秋是不是在吹牛,没想到钟惦非竟然亲自上门约稿。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后,也都惊呆了。 司徒兆墩继续道:“大家平常有什么不懂的,除了可以找老师交流,也可以找望秋交流,因为钟老说了,以望秋的水平,在我们学校当老师都是完全够格的。” “哇!”在场学生再次发出一声惊呼,司徒老师竟然说许望秋的水平在北电当老师都是完全够格的,这简直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一些没有接触过电影理论的学生开始盘算如何跟许望秋搞好关系,这样以后在学习上有困难才可以向他请教。 田状状、赵禁他们彻底惊呆了,钟老竟然说许望秋的水平在北电当老师都是完全够格的,这也太夸张了,钟老是老糊涂了吧! 没有接触过电影理论的学生盘算着跟许望秋搞好关系,而世家子弟大多对此不屑一顾,许望秋算个什么东西,我找不着请教的人还是怎么着,用得着向他请教! 赵禁目光有些黯然,心想难怪苏白愿意给他铺床叠被的,原来这家伙这么厉害! 许望秋对此蛋疼无比,心想司徒老师太年轻了,没当过班主任,不知道这是把我架到火上烤啊! 等班上的同学自我介绍完,司徒兆墩微笑道:“我不但要给你们上表演课,还要给其他系的学生上课,非常忙,没有太多时间管你们。我需要找一个班长,做班级的管理工作。”他扫了一眼班上的学生,目光落在了田状状的脸上:“班长就由田状状同学来担任,田状状是党员,是党员就得起模范带头作用。壮壮以后你要带好头,为班级同学服务!” 田状状笑了笑,起身道:“谢谢司徒老师,我尽力做好工作,争取让老师和同学都满意。” 紧接着,司徒兆墩宣布党小组组长为陈凯哥,江海扬为团支部书记,刘林被任命为体育委员,而许望秋则被任命为学习委员。最后司徒兆墩告诫班上的同学要珍惜青春,莫使青春付东流,鼓励大家把时间用在学习上。他还告诉学生们,以后你们就是摄制组的头儿,一切都得向你们看齐;做导演如果没有信誉,你怎么去要求别人;所以不允许说话不算话,不允许没有时间观念。 在讲完这番话后,司徒兆墩宣布导演系78班第一次班会结束。 从教室出来,许望秋他们回寝室,拿起饭盒到食堂吃饭。他们打好饭,找了个位置边吃边聊。吴知柳没怎么看过内参片;而张一谋更是第一次看这种片子,他们两个兴奋劲还没过,说起《方托马斯》手舞足蹈,显得特别兴奋。 张一谋和吴知柳的惊叹,引来旁边几个世家子弟无情的嘲笑:“这片算什么,少见多怪!”、“土老帽!看这种片子也大惊小怪的!”、“二机部礼堂、地质礼堂放的片子比这个刺激多了!”…… 张一谋和吴知柳被像被人淋了一桶狗血,满脸通红,巨大的悲哀像石块一样堵在心上,让他们呼吸困难,心想完了完了,自己拉下的东西太多,不知道还能不能跟得上! 许望秋知道北电这届学生中有来头的非常多,光是导演系就是一大把,赵禁是赵单的儿子;谢晓晶的父亲是电影学院的老院长章泯;夏刚的父亲夏淳被北平人艺四大导演之一,还是副院长;田状状是田方和于蓝的儿子;陈凯哥父亲是知名导演;彭晓莲的父亲是彭小莲是原魔都市委宣传部部长,也是“胡风反/革/命/集团”骨干分子;李少红、胡玫是标准的红二代……其他系也是如此,华君武的儿子,白杨、袁牧之的女儿等等。 这些学生见识多,人脉广,摆明将来会大展宏图,他们的眼睛都是长在头顶的,根本看不上张一谋他们这些平民子弟,就像叶京看不上冯小刚,蔑称其为冯裤子。为什么京圈后来不要命的黑张一谋?道理说出来很简单,张一谋这土逼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比我们哥们儿还牛逼,不黑你黑谁! 相比世家子弟受到的教育和艺术熏陶,张一谋他们这种没读过电影理论,没看过内参片,没有艺术家庭背景的平民子弟存在着明显差距,面对这些人,他们内心有些自卑。 许望秋看出了吴知柳他们内心的忧虑和不安,大声安慰道:“老吴,老谋,别在意这些人说的。还记在长安考场那几个开口蒙太奇、闭口长镜头的考生吗?最后一个没考上。电影看得多确实是优势,但说不上是多大的优势。对学电影的人来说,电影看得多不如看得精。如果会看电影,那么你看一部电影比别人看一百部电影都有用。” 第二十四章 讲讲 吴知柳见识过许望秋的厉害,许望秋对影片的分析对吴知柳来说可以说是醍醐灌顶,让他真正认识了电影和电影语言。m.x23us.com班主任司徒老师也说,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向许望秋请教。现在听到许望秋说,会看电影的一部顶一百部,吴知柳只觉眼前一亮:“望秋,你赶紧说说,我们该怎么看电影,要怎么才能看得精?” 刘林和顾常卫也急不可耐地道:“对啊,要怎么才能看得精啊?” 张一谋虽然没有亲眼见识许望秋的厉害,但听刘林他们讲过,如果没有许望秋教他们写影片分析,很难考进北电。他双眼紧紧盯着许望秋,想知道该怎么看电影。 周围很多学生听到许望秋的话,也都竖起了耳朵,想听听怎么才能把电影看精。 “很简单,你们要学会拉片。”许望秋见吴知柳他们一脸茫然,便解释道,“拉片就是将一部电影一格一格地看,深度解读电影,把每个镜头的内容、场面调度、运镜方式、景别、画面、机位等都纪录下来,最后进行总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看电影亦然。其中特别精彩,特别好的手法你可以记下来,可以用在自己的电影中。” 吴知柳他们几个似懂非懂的点头,他们知道什么是拉片了,但具体怎么拉还是比较茫然。 许望秋继续道:“我听师父说过,谢晋导演看完《偷自行车的人》后非常吃惊,说怎么可以这样拍。于是,他就买门票去魔都大世界,带着大饼坐在那里看。那个戏是循环放的,他就从第一场看到晚上回去。他天天去看,足足看一个礼拜。他看《罗马11时》也是这样看,一场一场戏做笔记。谢晋导演说,没什么窍门,就是看人家的剪辑点,看人家怎么塑造人物,怎么做细节。你们对视听语言接触比较少,拉好莱坞优秀的商业片比较好。” 刘林不解地道:“为什么要拉好莱坞电影呢?” 许望秋解释道:“好莱坞电影大多是工业化的产品,叙事目的明确,手法通俗而严谨,不过表达方式不具备太多的实验性,比如最近几年好莱坞冒了个叫斯皮尔伯格的新秀出来,他的电影就是那种非常工整,在视听语言上几乎没有瑕疵,非常厉害。对新手来说,好莱坞电影作为视听语言入门教程很好。在对视听语言比较熟悉,有了一定基础之后,再拉艺术片大师的片子。这时候才能够体会到大师手法的高明之处。” 许望秋认为学电影跟学毛笔字类似,商业片就像楷书,一笔一划都是有规矩;而艺术片则像草书,可以天马行空。学电影就应该像学写毛笔字那样,从写楷书写起;但中国电影教育从70年代末就走歪了,一来就让大家写草书。 宁皓拍完《疯狂的石头》的石头,北电有老师痛心疾首表示:“宁皓就是童工,过早地被市场剥削了!对于这些年轻导演来说,应该让他们先拍艺术片而不是商业片。” 这种教育的错位最终导致中国电影既没有培养出艺术片大师,也没有培养出优秀的商业片大导演。当艺术片导演想要向商业转型时往往非常艰难,根本讲不好故事。 迪士尼中国区的负责人曾经对中影的人说,把你的孔繁森故事给我们拍,肯定拍得比你们好。很多中国电影人说到中国电影就会说审查的问题,好像只要把审查放开,他们就能拍出牛逼电影似的。这并不是说审查没有问题,审查对电影创作肯定有影响;但很多时候审查成了导演无能的借口。说实话,就国内这帮导演导演放开审查也没戏。 爱情片、小妞电影没有审查问题吧,但新世纪以后国内有拍出优秀的爱情片或者小妞电影吗?根本没有。很多人说中国不能拍科幻片,因为中国拍科幻片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在未来时空还要不要党的领导?但郭帆用《流浪地球》把这些人的脸都打肿了。 其实中国电影的最大问题是导演问题,是导演根本不会拍。 为了避免张一谋他们走上前一世的老路,许望秋觉得打好商业片底子,让他们练好基本功很重要。练好基本功并不妨碍他们拍艺术片,就像练楷书不影响写草书,不过等到他们想拍商业的时候,由于有商业片底子,就能够成功转换,从而避免上一世拍商业时讲不好故事的毛病。 夏刚觉得许望秋的话特别有道理,但让大家拉好莱坞片子的想法实行起来比较困难,忍不住道:“可是好莱坞片子很少,内参片很少放好莱坞电影。” 许望秋沉吟道:“看谢晋导演的电影也可以,谢晋电影的视听语言基本上是承袭自好莱坞,仔细分析谢晋电影,你会发现电影的叙事、调度、场面、人物关系,戏剧冲突,都是典型的上世纪30年代好莱坞电影风格,只不过他把好莱坞……” 就在此时,有人对许望秋的话提出了质疑:“许望秋同学,我觉得你思想有问题,动不动好莱坞,还让同学向好莱坞学习,你这是教大家犯错误!好莱坞是什么,那是美国,那是资产阶级的东西!”说话的男生见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提高嗓门道:“大学生向来是资产阶级争夺的对象,各位同学可要站稳立场啊!” 许望秋他们认出说话的男生是美术系的管兵,许望秋他们出身清白,对管兵的话并不在意;但张一谋他们几个出身不大好的学生听到这话却有些紧张,担心被人说思想有问题。 在这个时代听,到这种言论并不奇怪,邓丽君的歌都被称为****、靡靡之音,有资产阶级思想;许望秋一口一个好莱坞,被指责思想有问题并不奇怪。 唯一奇怪的是,这种榆木脑袋的人竟然能考进北电。 许望秋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管兵,似笑非笑地道:“你知不知道电影是谁发明的吗?” 管兵义正辞严地道:“许望秋同学,我在跟你讲资产阶级的问题,不要顾左右言它。” 许望秋淡淡地道:“1895年,法国卢米埃尔兄弟研制成出了活动电影机。12月28日,他们在巴黎的咖啡馆里,正式向社会公映了他们摄制的《火车到站》、《水浇园丁》等12部纪实短片。史学家们认为,卢米埃尔兄弟所拍摄和放映已经脱离了实验阶段,因此,把这一天定为电影诞生之日,卢米埃尔兄弟成了电影之父。”他笑嘻嘻地看着管兵道:“卢米埃尔是资本家,电影是资本家发明,你这么怕被资本主义腐蚀,那赶紧退学吧?” 刘林他们闻言鼓掌大笑:“对啊对啊,电影是资本家发明的东西,你还是不要学了!”、“管兵,你赶紧退学吧!”、“对啊对啊,管兵我支持你退学!” 管兵脸涨得通红:“许望秋同学,你这是胡搅蛮缠,电影是一种工具,是没有思想的,而电影内容却不一样,电影内容是可要投毒的!” 许望秋满脸认真地道:“我们学好莱坞就是学好莱坞技巧,对于资本主义思想,我们坚决抵制。钱学森、钱三强这些科学家都是从西方留学,学习了西方先进技术,然后回国来建设祖国的。我们就是向他们学习,努力学习资本主义的先进技术,用来提高我们中国电影的水平,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管兵被许望秋说得哑口无言,恨恨地道:“要是将来犯了错误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们!”说完,他端着自己的搪瓷碗,怒气冲冲地走了。 刘林他们见管兵走了,对许望秋道:“望秋,别理管兵那个榆木脑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应该怎么拉片?”、“刚才不是讲到谢晋导演嘛,继续讲吧!”、“对啊对啊,继续讲吧!”…… 许望秋也不矫情,开始详细讲如何拉片。拉片的方法有很多,最简单分方法无外乎你想要了解什么就拉什么,想了解电影的叙事结构就拉叙事结构,想了解镜头语言就拉镜头语言,想了解音效设置就拉音效设置。 不过这个时代的北电不像后来,有专门的拉片室,学生也不可能像后世那样一遍又一遍的反拉。许望秋就建议,如果能够反复的看的电影就从不同的角度拉,如果不能反复看,那就把你觉得特别好、特别牛的镜头画下来,以后可以用在自己的电影中。 陈凯哥他们何等清高,自然不会留下来听许望秋教大家如何看电影;留下来的基本上是平民子弟,以及胡梅、李少虹这种不懂电影的红二代。他们听到许望秋讲的东西后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原来专业人员看电影应该这么看啊! 在场学生对许望秋都大为佩服,一些学生看许望秋的目光甚至充满敬畏,难怪司徒老师会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许望秋,果然厉害啊! 许望秋讲了将近一个小时,宣布自己该讲的都讲了。回宿舍洗完碗,许望秋和刘林他们几个直奔学校图书馆。到了图书馆,许望秋正站在书架前找书,张一谋突然压低声音道:“望秋,你能不能给我推荐点电影方面的书,开个书单,我抽空把这些书都找来看。” 听到张一谋这么说,吴知柳马上道:“也给我开个书单。”刘林他们也都跟着道:“我也要,给我也开一个。”、“给我也开一份。”、“我也想要”。…… 许望秋不知道学校图书馆电影方面的书籍有哪些,决定先看看有什么书,再给他们看书单。不然写一堆学校没有的,张一谋他们也没地方找。许望秋目光在书架上慢慢扫过,发现电影方面的书主要是苏联,以及欧洲的;主要是中文书,以及少部分英文书。 就在这时,一本名为《电影语言的语法》的书引起了许望秋的注意,他从书架上取下书翻了翻,确实是丹尼艾尔-阿里洪的《电影语言的语法》,可惜是英文版的,不过还是郑重推荐:“这是一本非常实用的书,你们可以好好看看!” 第二十五章 库里肖夫效应 导演系78班的主任教员是汪岁寒和司徒兆墩。m.x23us.com在第一堂课上,汪岁寒老师语重心长地道:“运动十年,我们被迫停止了教学,现在从你们这班开始,一切又重新开始了。教学停顿了这么久,应该怎么教,我们也不大清楚;但我们一定尽心尽力,也希望你们人人努力。有句肺腑之言想对你们说:做一个导演,肩上责任重大。一部电影投资几十万元,可以装备一座中型医院,国家现在这么穷,这真是很大一笔钱!你拍一次电影,成功还是失败,事关重大!期望各位牢记。” 司徒兆墩老师也真诚地道:“你们28个人都要立志创新。不要重复前人。如果将来毕业以后,出现28个小司徒,那就太没出息了。我相信不会是这样。” 许望秋大声道:“司徒老师,你放心吧。将来你会以我们为荣的。将来你一定会被写进电影史的,因为你教出了我们这帮优秀学生。” 听到这话司徒兆墩笑了:“有志气,我非常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北平电影学院是参照苏联教学模式建校的,导演系的三门主课是电影导演艺术(包括表演)、电影蒙太奇理论和电影剧作,就是参考了苏联的教材而设置的。运动前毕业的6届导演专业学生,都是按照这个模式来教的。现在对导演系78班学生,学校恢复了这一方法。不过由于现在世界电影格局早已经发生变化,出现了很多新理论,老师们也在思考如何将新现实主义、新浪潮这些全新的电影理论引入教学中。 表演课是大一的重点课程,导演系组成了由陈文静、司徒兆墩、许同均等五位表演教师组成的教研组,进行系统的表演教学。曹禺的《雷雨》、《日出》、《北京人》,老舍的《骆驼祥子》和《茶馆》,田汉的《名优之死》等等都是系统的教学剧目。也有外国的剧目,如易卜生、莎士比亚、契诃夫的戏剧作品也被用来作为训练的范本。 电影蒙太奇理论是导演系的主课,由精通俄文,曾经给苏联专家当过翻译的教师徐谷明担任。她是一个性子很急,说话特别快的女人。她上课提着一个很大的篮子,里面装着讲义、参考书、图片和很大的茶怀。她将篮子里的东西放在讲台上,就用连珠炮似的速度讲课。 徐老师原来是翻译,必须在中国和苏联专家一问一答之间用俄文或中文抢着把话说完,因此,她讲话就像机关枪似的,又快又短促。现在她成了电影蒙太奇专家,给学生上课,这个习惯改不过来。她讲课的时候口里的词语就像泛滥的长江水,不停地从嘴里奔涌出来。学生们追不上她敏捷的思路,更不知道怎么记笔记,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下课后大部分学生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怎么办。刘林他们有办法,拉着许望秋,让他给大家补课。其他学生这才想起,司徒老师说过,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找许望秋交流,也纷纷要求许望秋补课。许望秋是学习委员,没法推脱,只能宣布,吃了中午饭在教室给大家补。 吃过午饭,许望秋和刘林他们摇摇晃晃来到教室的时候,发现里面坐了七八个学生,都是平民子弟,以及李少虹、胡梅这种没有学过电影知识的二代。田状状、陈凯哥等世家子弟从小在电影厂长大,看了不少内参片和电影书籍,根本不需要许望秋给他们补课。 许望秋冲在场众人笑了笑,道:“怎么这么多人啊?给这么多人补课,我会很紧张的,不过你们要是喊一声许老师,我可能就不紧张了。” 众人发出一阵轻笑声,起身冲许望秋鞠躬行礼“许老师好!” 许望秋摸摸下巴,双手往下压了压,得意地道:“各位同学,大家都坐吧!”随即他开讲了:“要说蒙太奇就必须从电影诞生说起,电影诞生在1895年,当时的电影都是由一个完全不切不剪的镜头组成,比如电影《火车进站》,就是对着进站的火车拍,直到胶片拍完为止。这种电影带来了一个疑问,为什么要花钱去看日常生活就可以看到的画面,所以,电影在当时被认为是毫无前途、毫无意义的发明。直到剪辑的出现,让电影具有了讲故事的能力,电影才获得了真正的发展……” 许望秋从电影起源讲起,讲埃德温-波特是如何创造剪辑,又是如何用镜头剪辑来讲故事的;讲格里菲斯如何为电影艺术建立了完整体系,又为什么会被现代电影之父。 在结束一大段的介绍后,许望秋终于进入正题了:“格里菲斯为电影艺术建立了完整的体系,不过他是搞创作的,没有能力把这个体系诉诸笔墨,变成真正的理论。完成这一任务的是苏联人,苏联的爱森斯坦等人通过对格里菲斯电影的分析,最终建立了电影艺术的经典理论体系,而这个理论体系就是蒙太奇。 蒙太奇理论的代表就是爱森斯坦,而他的代表作是《战舰波将金号》,这部电影的诞生标志着电影艺术的成熟和蒙太奇理论的完善,其中敖德萨阶梯的一段是影史上无法逾越的经典。这部电影,学校到肯定会放,到时候你们要好好看。拉片的时候可以将敖德萨阶梯一段多拉几次,如果能把敖德萨阶梯这一段吃透,那足以成为一个不错的导演了。” 刘林他们见许望秋这么说,都将《战舰波将金号》和敖德萨阶梯默默记在心里。 许望秋继续道:“蒙太奇的另一位重要理论家库里肖夫,有两个特别重要的发现,一个是库里肖夫效应,另一个是创造性地理。我们先说库里肖夫效应,当初库里肖夫为了弄清蒙太奇的并列作用,做了一项非常有名的镜头剪接实验,他给俄国名演员莫兹尤辛拍了一个毫无表情的特写镜头,分别接在一盆汤、一个作游戏的孩子和一具老妇人的尸体镜头前面,然后让观众看。出乎意料的是,演员和汤组接在一起时,观众觉得演员的表情是饿了;当和孩子在一起时,演员的表情是喜悦;和老妇人尸体组接在一起时,演员的表情是悲伤。 特写镜头中的脸是完全相同的,但和不同的镜头组合在一起,却让观众产业了不同的联想;于是,库里肖夫得出了一个结论,有目的将不同镜头加以并列,可以获得新的含义。举个简单的例子,我先拍一个磨刀的镜头,我再拍一只猪小声哼哼的镜头;当这个两个镜头连接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想到什么?” 吴子牛反应很快,直接道:“你准备杀猪!” “不错,就是杀猪。”许望秋笑着点点头,继续道,“通过不同的镜头组接,甚至可以让我们对人物的性格产生完全不同的感受。比如我拍一个小女孩乞讨的镜头,然后接一个刘林面无表情的镜头,你们觉得刘林是什么性格?” 众人想了想,异口同声地道:“有同情心。” 许望秋笑着点头:“就是有同情心。如果换一种组合,那可能就完全不同了,比如我们拍一个女孩在河边洗澡的镜头,马上接一个刘林面无表情的镜头,那刘林是什么性格?” 刘林大叫起来:“望秋,别把我跟洗澡的女孩接一起啊,说得我跟流氓似的。” 许望秋轻笑道:“刘林已经说出来了,就是流氓。”众人闻言,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许望秋继续道:“为什么电影被称为导演的艺术,就是因为导演能够通过蒙太奇,通过镜头运动,通过光线,通过色彩、通过各种手段将观众带入电影世界。对商业电影来说,更是要想方设法让观众沉溺在你构筑的世界中。所以,电影是导演的艺术。” 就在此时,许望秋突然停住了,扭头看向窗外,去听广播里的内容。 每天中午12点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会播《长篇连播》。对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来说,除了逛书店,另一个乐趣就是听小说连播。电台广播的小说情节往往都非常精彩,播音员播讲的时候全情投入,连结束的时候也特别有技巧,就像相声里的包袱,一到关键的时候来一句,“要知后事如何,明天再说”,让人意犹未尽,盼着明天快来。 许望秋听到广播的内容是《妈妈再爱我一次》非常高兴,剧本改成广播稿播应该有稿费,中央台应该会付钱。不过对方不知道自己在北平上学,汇款单肯定寄家里去了。许望秋决定给老哥写封信,让他帮忙自己把汇款单领了。 教室里的学生都看过《妈妈再爱我一次》,无不被故事深深打动。此时听到广播里播送的是《妈妈再爱我一次》,都小声议论起来:“哎呀,《长篇连播》竟然播《妈妈再爱我一次》了!”、“我特别喜欢这个故事,特别感人。”、“对啊,我还给作者写过信,可惜他没有回。”、“我也给禾火写过。”…… 刘林听到李少虹给《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作者写过信,忍禁不禁,哈哈大笑道:“李少虹同学,你给《妈妈在爱我一次》作者写过信,他没回你是吧?我有办法让他给你回信。直接把信交给望秋就是了!” 李少虹白了刘林一眼:“我把信给望秋做什么?他又不认识禾火!” 刘林得意地笑道:“禾火者,秋也!禾火就是望秋,禾火是他的笔名!《妈妈再爱我一次》就是望秋写的!” 这话如同一颗深水炸弹,轰的一声在众人心中爆开,炸得众人神经咣当直响。什么,许望秋是《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作者?刹那间,许望秋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打在他身上,犹如聚光灯一般。 第二十六章 人尽皆知 许望秋瞪着刘林,语气透着森然:“刘林,我就没见过哪个男的嘴巴像你这么大,总有一天我会拿针把你嘴巴缝上。顶 点 x 23 u s” 刘林不怕吴知柳,不怕学校老师,却有些怕许望秋,见许望秋好像生气了,讪讪笑道:“望秋,你不会真生气吧!这没什么吧?都是班上同学,没什么不能说的嘛!” 震惊中的李少虹终于回过神来,目光像扫描仪,在许望秋身上不住扫描,她实在有些不敢相信《妈妈再爱我一次》是许望秋的手笔,他才16岁啊,又能给大家讲课,又能写剧本,这还是人吗?忍不住问道:“许望秋同学,你真是禾火,《妈妈再爱我一次》真是你写的?” 许望秋无奈地笑了笑:“我是禾火,《妈妈再爱我一次》是我写的。” 在场学生们见许望秋承认了,一个个跟脑残粉见了偶像似的,将自己对《妈妈再爱我一次》的种种感想,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倒了出来:“我看了这么多年的书,这么多的剧本,最感人的就要数《妈妈再爱我一次》了,真的是看一次哭一次。我有一个朋友,眼睛都哭肿了,跟烂桃似的。” “我也是,我从来没读过这么感人的故事,真是从头哭到尾。” “是啊,以前也读过很多感人的故事,但总觉得离自己比较远,但《妈妈再爱我一次》的故事就发生在自己身边,看的时候特别难受,简直要哭昏过去了。” 李少虹好奇地道:“我给你写过信,你有看到吗?” 许望秋轻笑着道:“我收了五千多封信,基本上都看了,不过没留意写信人是谁。”许望秋看看李少虹,又看看其他同学:“这事大家别说出去。行了,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库里肖夫效应讲了,现在讲创造性地理。什么是创造性地理呢?是这样的……” 尽管许望秋叮嘱大家不要把他是禾火的事说出去,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许望秋就是禾火,是《妈妈再爱我一次》作者的消息如同蔓延的野火,把整个北电给点着了,成为北电学生们热议的话题。 不管哪个系的学生都知道导演系出了个才子,有人说,复旦出了个卢新华,而我们北电有许望秋。还有人说,卢新华的《伤痕》一般,许望秋的《妈妈再爱我一次》要动人得多。 赵禁对此非常不爽,而比他更不爽的无疑是陈凯哥了,电影知识不如许望秋也就罢了,自诩文学青年的他竟然文学才华也被比下去了,这真的不能忍啊! 导演系办公室里,徐谷明跟其他几个年轻老师也在议论这件事。在徐谷明印象中,许望秋安安静静的,对老师特别有礼貌,是个特别讨人喜欢的孩子,完全没想到能写出这样的剧本来,感慨道:“许望秋是个特别单纯的孩子,没想到能够写出这样的剧本。你们说故事里卫东的原型不会就是他自己吧,不然怎么能写出这样的剧本来呢?” 其他几个老师觉得有道理:“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写出这么真实动人的剧本来?他爸爸因为成分问题抛弃了他妈妈,后来他妈妈为了保护他,被人给打疯了。天啊,许望秋这孩子也未免太可怜了吧!” “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学习,考级考进北电,还能把妈妈的故事写成剧本,这孩子真的太不容易了,我们应该多关心这孩子。” “对啊,我们应该向学校反应,助学金应该给许望秋评甲等。” 张克对几个老师的议论非常无语,心想这几个女人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忍不住道:“你们瞎嘀咕什么呢,人家许望秋父母都是工人,哥哥是秀影厂职工,妹妹在读初中,一家人都好好的。不要在那儿胡说八道了。” 这天上公共课,许望秋他们走进教室的时候,里面已经人头涌动。学生们交头接耳,三三两两地闲聊着。教室前面没已经有座位,许望秋他们只能到最后面找了几个座位。落座之后,刘林他们趴着偷看表演系女生,而许望秋则趴在桌子上写钟惦非约的文章。电影语言现代化是个很大的命题,需要探讨的地方很多,没几万字肯定写不完。 作为表演系最漂亮的女生,方姝是无疑是教室里男生们注目的焦点。不只刘林他们在偷看,整个教室至少有三四十个男生在或明或暗地在偷看。 当方姝起身,离开座位的时候,男生们们的目光自然是紧紧跟随,如同精确制导的导弹。他们以为方姝是要出教室外透透气,或者去上厕所之类的,却没想到她向教室后面走来。 刘林一直偷偷地注视着方姝,看着她向自己这边走来,并停在了自己的身边。在这个瞬间,刘林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方姝为什么会站在我身边,是来找我的吗?紧接着,他看到方姝对埋头写稿的许望秋微笑:“许望秋同学,你好。” 许望秋正趴在桌上写稿子,听到有人叫自己,抬头一看,心想这不是表演系的方姝嘛,微微点头道:“小萝卜头同学,有什么事吗?” 周围的人恨不得揍许望秋一顿,而刘林简直想把他掐死,方姝跟你打招呼呢,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竟然如此轻佻! “小萝卜头是我小时候演的角色,我不叫小萝卜头,我叫方姝。”方姝微笑着纠正许望秋的错误,接着道,“许望秋同学,听说《妈妈再爱我一次》你是写的,请问是真的吗?” 许望秋轻笑道:“我就随便写写,让你见笑了。” 周围的男生也有了掐死许望秋的冲动,随便写就能写出《妈妈再爱我一次》,那你要不是认真写岂不是能够拿诺贝尔文学奖?装!简直太装了! 方姝没觉得许望秋装,反而觉得他很谦虚,微笑道:“《妈妈再爱我一次》是我看过最感人的故事,暑假的时候,我和妹妹看了好几遍,看了一次哭一次,眼睛都哭肿了!不只是我和妹妹,我们班好多女生很多都是看着看着就哭了。”说到这里她扭头看了一眼:“她们都想认识你,但又不好意思过来,就把我推过来了!” 许望秋抬头向表演系女生的位置看了眼,发现女生们都在看着自己,有人羞涩的笑着,有人小声的说着什么。 许望秋摇摇头,不以为意地道:“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刘林是方姝的花痴粉,一直愁没有机会认识方姝,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机会,可没想到许望秋只顾和方姝说话,把自己给忘了,心里大骂许望秋不讲义气。刘林咳嗽一声,提醒道:“望秋,别光顾着自己聊,介绍一下我们啊!” 许望秋心想看你这急不可耐的模样,丢我们导演系的脸啊,介绍道:“方姝同学,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都是导演系的,这是刘林,这是吴知柳,这是夏刚,这是谢小晶。这两位是摄影系的顾常卫和张一谋。” 方姝看了看刘林他们,笑眯眯地道:“你们好,我是方姝,很高兴认识你们。” 刘林满脸猪哥像:“你好,我是刘林,很高兴认识你!”吴知柳他们也都受宠若惊地道“我是吴知柳,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顾常卫,很高兴认识你!”…… 许望秋好奇地道:“你们在小西天那边怎么样?我们这边的同学很多都说,我们是在地狱里磨炼;而你们表演系在小西天学习,是在天堂里驰骋。” 方姝笑着摆手道:“小西天的环境和生活条件好不到哪里去。住的地方特别潮湿,而且特别破,连操场都没有,上体育课都只能到练功房上。其实我们跟你们一样的,也是上课去教室,下课去食堂,完了事以后回宿舍,三点一线。” 顾常卫忍不住道:“可你们在城里啊,可以去逛街,可以到外面餐厅吃饭,星期天的时候,可以相约结伴去北海划船,多浪漫。我们就不行,出了学校就是农田。” 方姝看着许望秋笑道:“你们星期天也可以进城,结伴到北海划船照相啊!” 刘林拉许望秋的胳膊,示意这是约表演系女生出来的机会。许望秋很无语,心想不就一漂亮女生,至于嘛!不过他还是道:“几个男生划船多无聊啊,要不有空一起划?到时候老谋把他的相机带上,给你们拍照。你们可能不知道老谋的拍照水平很高,摄影作品上过报纸和杂志的。” 张一谋得意地笑了笑,在这摄影这一块,他是相当自信的。 教室里的男生们,尤其是表演系男生听到许望秋直接约方姝划船,心里大骂心里许望秋脸皮厚,刚认识方姝,就约人家划船,心里不住念道,拒绝!拒绝!一定要拒绝! 不想方姝竟没有丝毫犹豫,轻笑道:“当然可以!” 轰隆一声!教室里的男生们,尤其是表演系的男生们仿佛被闪电劈中,做梦都没想到方姝会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嫉妒像一条冰冷的蛇在他们心里爬过,眼睛放出噬人的光,妈的,我们跟方姝打招呼,她都不怎么理,现在许望秋约她划船,竟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这小子有什么好的?放在我们表演系中等都算不上。 许望秋感觉到了四周充满敌意的目光,庆幸自己是在教室里,不然肯定会被其他男生拖出去打一顿,不过他心里很无奈,我是帮刘林他们约的,要怪就怪刘林他们吧! 这件事让北电的男生意识到文学是真正的泡妞利器,文学青年特别受女生青睐,于是,北电男生纷纷往文学上靠,努力把自己打扮成文学青年。在北电的校园里,时不时有男生来一句“啊,春天来了”,引得周围人吐槽声一片,神经病,现在明明是秋天。 不少自诩文采不错的男生积极投身创作,写诗、写散文、写小说。整个北电掀起了一股创作热,以至于晚上寝室熄灯后,都有人在床上打着手电写稿子。 第二十七章 洗衣服 星期天一大早苏白便匆匆出门,坐上公交车,来到了朱辛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北电寝室是男生女生共住一栋楼,楼里经常有女生上下,男生都比较自觉,穿得比较整齐,不像其他大学的男宿舍,在楼道里时常能看到内裤超人到处乱晃。 苏白畅通无阻地来到303寝室门前,清清喉咙,正准备喊“查寝室”吓唬许望秋他们,门突然开了。 刘林看到站在门口的苏白微微一怔,转头冲许望秋喊道:“望秋,你姐来了!” 苏白马上纠正刘林的错误:“我是望秋的师姐!不是他姐!” 哼哼,师姐和姐可不一样,这可不能搞错了! 许望秋看到苏白,放下手中的《美学原理美学纲要》,从床上跳下来,笑容满面地道:“苏白,你怎么过来了?”他拿起一张凳子,放在苏白面前:“赶紧坐!” 吴子牛他们看到苏白进来,都笑着冲苏白打招;只有赵禁装作没看见,黑着脸继续看书。 苏白跟吴子牛他们打了招呼,扭头打量寝室一番,轻笑道:“我以为一周不来,你们寝室会变成猪窝,没想到还挺干净的。你们还挺爱干净的嘛!” 许望秋笑道:“因为我们知道你要来,肯定要跟打扫干净,不然怎么能待客呢!” 刘林纷纷附和道:“对啊对啊,知道你要来,我们一大早就起来做清洁了。” “我才不信呢!”苏白呵呵笑着,目光在许望秋床上扫了扫,没有看到脏衣服,又打量了许望秋身上一番,摇头道:“望秋,你衣服、裤子都脏了,赶紧脱下了,把脏衣服也拿出来,我帮你洗。” 许望秋连连摆手道:“不用了,还是我自己洗吧。” 苏白坚持道:“你们男孩子也洗不干净,还是我来洗!” 许望秋上一世衣服都是洗衣机洗,这一世的衣服基本上是老妈洗,他确实不太会洗衣服,也确实洗不太干净,不过他还是推辞道:“那怎么行啊,太麻烦你了。” 苏白以为许望秋是怕别人说闲话,以前在乡下插队的时候,要是女知青帮男知青洗衣服,就意味着两个人之间关系不一般。不过苏白不怕别人说,她和许望秋关系本来就不一般。我作师姐的给师弟洗衣服,有什么不可以,才不怕人家嚼舌根呢! 苏白理直气壮地道:“你跟我还客气上了,我可是你师姐。你妈妈让我照顾你,你又不会洗衣服,我帮不帮你洗谁帮你洗?” 装作看书的赵禁终于忍不住了,黑着脸摔门而去,苏白啊苏白,你太让我失望了,也不知道矜持一点,竟然主动到男生寝室给男生洗衣服,像什么样子啊! 许望秋见苏白这么说,没有再坚持:“你先出去一下,我换好衣服叫你。” 苏白走出寝室,拉上门后,许望秋拿出干净衣服换上,然后告诉门外的苏白,自己换好了。苏白推门进来,拿起许望秋的盆子和肥皂,将脏衣服放进盆里,抱着盆往外面走。许望秋不可能让苏白衣服,而自己却在寝室里呆着,紧紧跟在后面。 苏白笑道:“我去洗衣服,你跟着我干嘛?”许望秋嬉皮笑脸地道:“洗衣服虽然我帮不上忙,但在旁边给你加加油还是可以的。”苏白听到这话乐了:“你以为这是开运动会啊?” 北电宿舍每层都有一个公共卫生间和一排用来洗漱的水龙头,男生洗衣服洗碗,甚至冲凉都在这里。苏白拧开水龙头,将衣服浸湿,打上肥皂,慢慢地搓着。苏白搓得非常仔细,尤其是衬衫的衣领,更是反复搓。她的动作非常娴熟,一看就是熟手。 许望秋帮不上什么忙,在旁边陪苏白说话,给她讲北电的事。苏白也说北大的事,她告诉许望秋,这两天77级同学又跟工农兵大学生吵起来了,因为有同学写了首诗,其中有两句说,四人帮横行时,我上不了大学,因为我头上没长角,身上没有荆棘。工农兵学员听到就不干了,难道我们是头上长角、身上长刺的? 许望秋心里有些感慨,北电情况也差不多,因为阶层问题,北电学生正在形成两个不同的圈子,只不过没有像北大那样闹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时,许望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苏白,洗完衣服,我们一起进城。” 苏白伸出手将垂下的青丝捋上去,抬头问道:“有什么事吗?” 许望秋解释道:“前天我遇到师父的老友周明了,跟他说起你,他就让我跟你去他家一趟。他跟师父有十多年没见了,特别想师父,也想见见你。” 苏白跟着苏振声入川的时候,周明还没有到北平,还在魔都。当时苏白只有五岁,这么多年过去,她对周明的印象早模糊了。不过周明是父亲的好友,是苏白的长辈。长辈邀请,她不能不去:“好,等洗完衣服,我们一起去。” 苏白动作非常麻利,很快就将衣服洗好了。许望秋端着盆,和苏白回到了寝室。寝室没有阳台,不过窗户外面支着两根铁柱子,上面拉着铁丝,是专门用来晒衣服的。许望秋本来想自己晾,结果苏白嫌他笨手笨脚的,将他赶到了一边。 苏白将衣服一件件晾好,把脸盆和肥皂放好,将挽起的衣袖放下来,向许望秋宣布:“以后你的脏衣服都留着,星期天我过来帮你洗。” 许望秋心里暗自窃喜,嘴上却道:“那怎么好意思。” 苏白瞪着许望秋道:“我是师姐,我帮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其实我就是跟你客套一下,心里巴不得你给我洗呢!现在衣服洗好了,我们走吧。”他给刘林他们说了声,就和苏白往寝室外走。 刘林见许望秋要走有些急了,表演系女生可是冲着你来的,你要走了,万一她们不约了怎么办,赶紧道:“望秋,我们说好跟表演系女生去北海划船,不能言而无信啊!” 苏白听到许望秋跟表演系女生约好去划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说话。 许望秋知道刘林是担心表演系的女生不出来了,他看过北电78级的回忆录,知道其他系男生约表演系女生往往约不动,但摄影系就特别容易,因为摄影系能给女生拍照:“我真的有事去不了,你们自己去吧!有老谋这位拍照高手中,她们会出来的。” 从寝室出来,走到操场的时候,遇到了摄影系张慧君他们几个。张慧君他们不认识苏白,见许望秋跟一个漂亮女生肩并肩的走,纷纷过来打听:“望秋!这是谁啊?是你女朋友吧?哪儿拐来的?” 苏白一直对自己说我是望秋的师姐,才不怕别人嚼舌根呢,可真听到别人说她是许望秋的女朋友,还是害羞了,脸上浮起一片红云,低着头看自己的脚面。 许望秋理直气壮地道:“什么叫我拐来的?这是我师姐苏白,北大中文系的高材生,北大校花。这么跟你们说吧,要是让暗恋我师姐的人排队,能够从德胜门排到朱辛庄。” 几个男生呵呵地笑着:“原来是师姐啊!”随后挤眉弄眼的说了声“师姐,再见”,嘻嘻哈哈的远去。只是在走的过程中还不时回过头朝着这便张望,弄得苏白更不好意思了。 没走多远,许望秋他们又遇上了李少虹她们。跟男生们一样,看到许望秋身旁的苏白后,满脸惊讶地道:“望秋,这是谁啊,不会是你女朋友吧?” 许望秋只能再次解释,这是我师姐。没想到走到校门口,又遇到美术系的冯小宁他们几个,他们也大呼小叫地喊:“望秋,女朋友来看你了啊!” 上了345路公共汽车。苏白靠窗坐,许望秋坐她身边。苏白偏着头,如星的眼眸注视着许望秋,轻笑着道:“你可真行,才开学不到一周,走到哪儿都有人认识你。” 许望秋挺了挺胸口,故作得意地道:“没办法,像我这样优秀的的男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就好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 苏白噗嗤笑出声了:“你是我见过脸皮最厚的人!” 汽车开了两站路,苏白转头看着许望秋,笑着调侃道:“你不是冲着表演系女生来的嘛,今天不跟表演系女生去划船,却跟我一起去赵叔叔家,不觉得可惜吗?” 许望秋唉声叹气地道:“我觉得特别可惜,只是我先答应周明了,人不能言而无信。” 苏白噘嘴道:“对啊,方姝多漂亮啊,人家是北电校花嘛!” 许望秋微微一怔,刚才刘林只是说和表演系女生去划船,并没有提方姝啊,诧异地道:“你是怎么知道方姝的?” 苏白似笑非笑地道:“我不光知道方姝,还知道是人家主动认识你的呢。” 许望秋更惊讶了:“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苏白微微扬起了嘴角,得意洋洋地道:“我不告诉你。不过呢,你在学校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总之,你在学校要好好学习,不准乱七八糟,不然春节回家,我就告诉叔叔和阿姨。” 许望秋估计苏白应该是听其他人说的,她跟北电魔都来的电影世家的子弟很多都认识,他也不想寻根问底,用夸张的语气道:“喂喂,你可是师姐,不能出卖师弟啊!” 车子开了一会儿,苏白用随意的口气问道:“方姝真有那么好看吗?” 许望秋心里一动,捉住她的目光,非常认真地道:“她没你好看。” 苏白脸上泛起一层艳丽的粉红色,拿牙齿咬住嘴唇,含羞带俏地笑着:“是吗?” 看着苏白脸上浮起的粉红色,许望秋有些心旌摇曳,用像太祖保证的语气道:“当然是真的,不管别人怎么认为,反正在我心里,你比方姝好看多了。” 苏白咬着嘴唇轻轻地笑着,心里某种甜丝丝的情绪轻轻荡漾着。隔了几秒钟,她用那双大眼睛凝视着许望秋,目光里透着温柔:“那,下午我们也去划船吧。” 第二十八章 划船 周明家在阜成门附近的一座四合院里,这是一座一进三开间的普通四合院。顶 点 x 23 u s本来是文化部分配给他的房子,但在运动期间他被打倒关进了监狱。等他回来的时候,这里已经住了五户人家,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杂院。 周明住在原来的客厅里,窄窄的单人床紧挨着客厅西边的墙,一张吃饭用的四方桌放在屋子中间,一家三代住在一起,活动空间非常局促。周明是个瘦弱的魔都人,脑门宽阔,鼻梁高挺,头发大半都白了,由于常年伏案工作使他有点驼背,但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好。 待许望秋他们落座后,周明看着苏白,半晌说不出话。许久,周明才开口道:“小时候你们兄妹几个都像你爹,没想到长大了,倒像你娘了。你娘她好吗?” 苏白那双大眼睛里的光亮像油灯,啪的给吹灭了:“妈妈得了癌症,在72年去世了。不过在妈妈最后的日子,爸爸一直陪在她身边。妈妈走的那几天,不时朝墙上的钟看,就像在计算自己还有多少时间可以陪在爸爸身边;而爸爸一直握着妈妈的手,守在她的身边,不敢合眼。妈妈走得很安详,应该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周明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你娘人特别好,当初她跟你爹好,还是我给介绍的。没想到就这么走了,真是好人不长命啊!”又问苏白:“你爹身体还好吧!” 苏白点头:“我爸挺好的,最近正在忙着拍电影,就是望秋写的《妈妈再爱我一次》。他说要趁着还有把子力气,要拍一两部好电影。” “那就好。你爹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骨子里却硬气得很。老朋友中,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了。我跟你爹不是一般的朋友。”说到这里,周明眼泪掉了下来,“当初是你爹救了我,没有他,我活不到今天的。” 周明见苏白和许望秋眼中闪着诧异,便描述事情经过:“抗战那会,我们都是抗敌演剧队的,在一个队里。演剧队演到西川万县的时候,我染上肺结核。” 周明轻轻吸了口气,眼神泛起水光:“治疗肺结核需要盘尼西林,当时这种要国内稀缺,根本找不到。万县城郊有座山,上面有个教堂,旁边有个小医院,我在那里等死。那个冬天天上下着大雪,整整一个月,你爹每天熬一锅粥,爬几百级台阶上山来,到医院一口口喂我。” 许望秋面前白茫茫一片雪,一个个瘦瘦的身影在一片白中,顺着一条黑线难跋涉。 周明声音轻飘飘的,但里面的感伤却像秤砣,压在许望秋和苏白的心上,让他们的心沉甸甸的:“那时候你爹是我活着的希望,如果没有他,我就死在医院了。因为有他照顾,我等到了医院的盘尼西林,活下来了。” 苏白大眼睛里闪着惊愕的光:“有这样的故事?我没有听父亲说过。” 周明轻笑道:“你爹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对他的好他一辈子的记得,而他对别人的帮助,却从来不会提。从今天起,我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要常来。” 吃过中午饭,从周明家出来,苏白拉着许望秋去北海公园划船。 北海公园在古代属于皇家园林,是皇帝和妃子们游玩的地方,经过金、元、明、清几个朝代的不断开拓,才有了今天的规模,是中国古代园林艺术的集大成者。 1925年北海公园对外开放成为公园,老百姓终于有机会见识见识皇帝的花园是啥模样了。1971年2月北海公园不知何故,被神秘关闭,直至今年3月1号,才重新对社会开放。 据说当天排队的群众多得像大灾来临集体搬家的鼠群,黑压压的一大片,以至于售票员都看不见买票人的脸,看到的是密密匝匝的手。一天下来,几乎所有售票口的玻璃都被挤破了。 现在虽然没那么挤了,但游客依然不少,走不了几步就会遇到停在路边休息的人群,甚至还撞见两帮人“碴琴”。许望秋和苏白觉得“碴琴”挺好玩的,驻足倾听。两帮人弹琴和唱歌的水平都还可以,虽然比不上专业人士,但在业余人士中应该算不错的。 听了几分钟,苏白对许望秋说,我们找你们寝室同学吧,你跟人家约好,要是不去会显得言而无信。许望秋觉得什么言而无信是借口,苏白是想看看方姝长什么样,是不是真的像大家说的那么好看,虚荣啊虚荣!不过苏白都开口了,许望秋肯定不能拒绝,否则会显得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两人在公园里逛了一阵,没看到刘林他们的踪迹,于是,就去买票划船。买票当然是许望秋的任务,而苏白则坐在长椅上拿着奶油冰棍悠哉悠哉的看风景。 由于是星期天,排队的人颇多,等了将近二十分钟才轮到。许望秋他们没有选脚踏船和电动船,选的是有两只木浆的手划船,要的就是“让我们荡起双桨”的感觉。只是歌里唱的明明是“让我们荡起双桨”,可苏白没有一点摇桨的自觉,笑吟吟地看许望秋划船。 小船在湖面缓缓前行,置身在碧绿荡漾的湖水中,任由微风迎面而来,凉丝丝的,仿佛吹到人心里面了,格外的舒服。此情此景让苏白想起小时候看过的电影《祖国的花朵》,便像电影里那样唱了起来:“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 苏白唱歌水平一般,但声音很好听,水水润润的,带着甜味,唱得人心里痒痒的。 许望秋心想你哪有荡起双桨啊,明明是我在摇桨,你应该唱小妹妹我坐船头才对,嘲笑道:“我说苏白同学,你好歹也是大学生,怎么唱起小学生的歌来了?” 苏白拿演瞪许望秋,心想你才是小学生。她扭头看了眼船舷外的湖水,用双手掬了一大瓢地水泼向许望秋,浇了他一头一脸。她看到张然满脸水珠,不由笑得花枝乱颤。 许望秋见苏白使坏,拿水浇自己,拿起船浆在水里用力一拨,一网水便掀了起来,对着苏白迎头落下。那一拨水在空中化成晶晶亮亮的水珠,顺着苏白的头发、衣服滚落下来,将她胸口的“的确良”衬衫淋湿一片。 的确良在这这个时代特别受欢迎,颜色鲜艳,容易洗,不会起皱,但有个毛病,就是一遇到水,不光紧贴在身上,而且极为透明,跟没穿衣服一样。下雨天在街上经常经常会看到没带伞的女人抱胸走路,就是防止走光。 苏白的“的确良”衬衫被湖水浇湿,紧紧贴在胸口,显出白色内衣,勾勒出下面圆润饱满的形状。苏白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走光了,一张脸绯红,双手抱在胸前,瞪着许望秋,小声骂道:“登徒子。” 许望秋摊开双手,特别无辜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苏白生气地道:“你就是故意的。” 许望秋知道女孩子生气的时候往往是不讲理的,你越是辩解她就越生气,他非常干脆的承认自己的错误:“是我的错,确实是我的错。不过你是师姐啊,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了嘛!” 苏白偏着头想了想,气哼哼地道:“等会陪我去王府井新华书店,我就原谅你。” 今年八月份,刘心武发表了一篇名为《爱情的位置》的小说,其实写得不怎么样,但由于是运动后第一次描写爱情的小说,在国内引起了轰动。在小说中,男女主人公就在王府井书店排队买《毛选》时不期而遇,进而相识相恋的。 现在听到苏白想去王府井书店,许望秋似笑非笑地道:“你不会是看了刘心武的《爱情的位置》,也想在王府井新华书店来个浪漫邂逅吧?” “你以为我跟你这个登徒子一样啊,整天想着浪漫邂逅。”苏白瞪着许望秋,满脸委屈地道,“新华书店星期天会进新书,我们寝室同学一大早就去排队买书了。偏偏我过来给你洗衣服,没法买书,都是你的错,所以,你必须陪我去新华书店。” 从今年年初开始,世界文学名著开始解禁。新华书店每天一开门,读者就争先恐后地进来。因为是逐步开禁,新华书店里每天都有新书,每天都供不应求。由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书看,很多人把读书看得非常神圣,会特意包书,甚至要先洗手再看书。 许望秋听到苏白因为自己不能去买书,觉得确实应该陪她去新华书店:“我没说不去啊,你老人家都提出要求了,我能不去吗?” 苏白脸上终于有了笑意:“这还差不多。”不过她的脸马上又板了起来:“你给师姐唱首歌,要是唱得好我就原谅你!” 许望秋肯定不能唱“师姐你坐船头”啥的,否则有被推进湖里的危险,摇头晃脑地唱了起来:“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梦里梦里见过你,甜蜜,笑得多甜蜜……” 一首歌还没唱完,笑容就又回到了苏白的脸上,娇俏如花,美得不可方物。许望秋看着苏白那张笑颜如花的漂亮脸蛋,只觉蓝天绿水,佳人如玉。如果他是与魔鬼交易的浮士德,大概在这个瞬间会喊出那句:“你真美啊,请停一停!” 一个小时后,小船缓缓靠岸,许望秋将苏白从船上小心翼翼地牵下来。船划完了,该去新华书店了,两人说笑着往公园的大门走去。 路边的椅子上坐着几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嘴里叼着烟,骂骂咧咧的。坐在正中间的是一个长相颇凶的麻脸,他一眼瞧见了笑颜如花的苏白,顿时两眼放光。 第二十九章 小混混 六七十年代的北平城,泡妞称为拍婆子,而拍婆子的圣地无疑就是北海公园,尤其是到了冬天,湖面变成溜冰场,许多大院子弟拉帮结伙地来这里茬冰,男青年身着将校呢军装,头戴羊剪绒帽子,拍滑冰的姑娘;女青年围着红围巾,脚踩小高跟黑色滑冰鞋,习惯被拍。 麻脸以前经常在这儿拍姑娘,现在当知青回来,没有工作,也没有女朋友,整天无所事事,到处瞎转悠。此刻看到笑颜如花的苏白,只觉内心被一股电流击中,让他嘴干舌燥,心跳加速。 麻脸舔了舔嘴唇,激动地道:“那女的不错,老子一定要搞到手!”说完麻脸手一挥,就和几个混混朝苏白他们走来。 麻脸快步走到苏白身边,与苏白并肩而行,满脸堆笑地夸着苏白:“姐们儿,够飘的啊,瞧你怎么这么眼熟啊?前些日子你是不是去天桥剧场看过《红色娘子军》?哥们好像在那儿见过你,认识一下,交个朋友怎么样?” 苏白见几个男青年流里流气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心里有点害怕。许望秋也知道遇到小流氓了,没有搭理他们,拉着苏白自顾自地走。麻脸丝毫没有退却之意,伸手拦住苏白,嬉皮笑脸地道:“别走啊,姐们儿,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想跟你认识认识。” 旁边一个混混也嬉皮笑脸地道:“姐姐,你要是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可以批判我们,但你不要对我们不理不睬啊!” 许望秋见几个混混纠缠不休脸顿时沉了下来,伸手把苏白护到自己身后。 这些人在北平叫顽主,在蓉城被称为街(读gai)娃儿,就是一帮不务正业,拉帮结伙,整天瞎混的小流氓。这些人看上去咋咋呼呼,但实际上多是嘴炮,打架也往往是喊声大,不见血,不死人的。60年代北平大院子弟捅死个叫“小混蛋”的顽主,结果王朔他们一帮人唠唠叨叨说了几十年,不知道的还以为干掉了向华强这样的大佬呢。 这些跟许望秋在蓉城这边看到的比起来,连过家家都算不上。西川武斗是运动中闹得特别凶的省,从1967年5月初开始的,直到1970年初才真正平息。西川造反派不但抢军火库的武器,连各种重型武器都利用上了。蓉城的造反派用机枪袭击军车,将蓉城独立师师长杜灵打死了;山城的激进派和保守派更是把军舰开到长江中,打起了海战。 67年,许望秋家所在的132厂造反派和对立保守派发生冲突,引发大规模武斗。双方直接参与武斗人员达数千人之多,现场声援、助威、围观群众达10万人以上,动用步枪、机枪和手榴弹,造成死亡数十人,轻重伤者2000多人的惨剧。 许望秋就是围观武斗的时候,被流弹打中的。在那几年,蓉城经常都能听到枪声。红卫兵驱散在黑市交易的小贩都不是抓人,而是开着车对着天上开两枪,吓得交易者到处乱窜。许望秋可以说是在枪声中长大的,而且也没少跟人打架,哪会把几个混混放在眼里。 不过能不打架,肯定还是不打的好,毕竟要80年代了,靠拳头说话的时代过去了。 许望秋对着几个混混不屑地笑了笑:“我见过不开眼的,就没见过这么不开眼的。你们知道这什么地方吗,是你们耍流氓的地方吗?我看你们几个活腻味了吧!”他学着孙红雷的口气,霸气十足地道:“跟我刘华强斗,你们有这个实力吗?” 麻脸他们被许望秋的气势给唬住了:“小子,挺横啊!你哪儿的?” 许望秋伸手往西北方指了指,轻蔑地道:“什刹海武校的,我师父叫吴彬,我大师兄叫李连杰,二师兄叫甄子丹,三师兄叫吴京,都是武术冠军。我叫刘华强,学艺时间还比较短,技术比较粗糙,不过陪你们几个练练应该不成问题。”许望秋捏捏手指,骨头咔咔作响,一幅练家子的模样:“你们几个谁先上?” 经常到北海公园来玩的人都知道旁边有个什刹海武校,麻脸他们自然也知道。现在听到对方是什刹海武校的不由面面相觑,有种踢到铁板的感觉,跟这种练家子单挑肯定不行,就算一拥而上把对方干翻了,等到武术队的人来寻仇,那也别想混了。 不过作为四九城的爷们儿输仗不输阵,麻脸在开溜前虚张声势地道:“什刹海武校又怎么样,下次别让我遇到你,不然我非把你打残不可。” 等几个混混走了,苏白偏头看着许望秋嘻嘻直笑:“行了啊,许望秋同学,没看出来啊!瞎话一套一套的。你什么时候改名刘华强了,又什么时候变成什刹海武校的了?还师父是谁,大师兄、二师兄是谁,要是我不认识你,都被能被你骗了。” 许望秋难得谦虚一回:“表演是导演系三门主课之一,吓唬几个小流氓算不了什么。” 苏白笑嘻嘻地道:“你就不怕真把什刹海武校的招来?” 许望秋不以为意地道:“我为什么要怕?练武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说了,你在这里呢,他们看到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被调戏,肯定也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啊!我唯一担心的是他们把你拐跑,那我就没师姐了!” “瞎说什么呢,我才不会被拐跑呢!”苏白瞪了许望秋一眼,随即又笑了,“如果那几个流氓真要跟你打,那你怎么办呢?” 许望秋昂首挺胸,作烈士状:“那跟他们打啊,好歹我也是练过几天的。不管打不打得过,这种时候肯定要挺身而出,难道还能让他们调戏你不成?” 苏白听到这话心里暖暖的,甜甜地笑着:“望秋,谢谢你!” 两人从北海公园出来,没多久便就到了王府井新华书店。书店的新书其实都是5,60年代的出版物,以曾经广为流传的古今中外文学作品为主,例如《唐诗选》、《宋词选》、《子夜》、《大卫-科波菲尔》、《安娜-卡列尼娜》等等。 许望秋对这些书的兴趣不大,一本都没买。苏白拿了一套《悲惨世界》,价格9毛8。这个价格其实挺贵的,毕竟现在一个月工资也就3,40块,不过很多人愿意把吃饭钱省下来买书。这个时代年轻人对读书的热情超乎想象,甚至可以用狂热来形容。 从新华书店出来,两人又去不远处的外文书店逛了逛。中国还没有加入国际版权组织,可以随意翻印外版图书,非常价格便宜,书店里各种最新的外文原版词典,科技书刊、港台中文社科专著、托福应试资料应有尽有,国内读者可以随意购买,但外籍人士禁止入内。 随意盗版外国图书,给老百姓带来了很多好处,同时也让中国的国际形象遭到了极大的打击。1990年,马尔克斯访问中国的时候,市场上的盗版书让他大为光火,甚至放话死后150年小说都不授权给中国。 许望秋慢慢翻着书架上的图书,不久发现了一本企鹅版策兰诗选,译者为英籍德裔诗人、翻译家米歇尔-汉伯格。策兰是许望秋最喜欢的诗人,看到策兰诗选,便毫不犹豫拿了一本。 从书店从来,苏白把许望秋手里的书拿了过去,慢慢翻看。苏白英语马马虎虎,而策兰的诗本身又生涩难懂,完全看不明白,就问:“你能看懂?”许望秋道:“当然能看懂,要不我翻译给你听?”苏白摇头道:“算了吧,我喜欢唐诗宋词,不喜欢外国诗。” 时间已经六点,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两人便找了家面馆,解决晚饭问题。 许望秋边吃边翻书,吃得比较慢。等他们从面馆出来,暮色已经笼罩北平城。许望秋要送苏白回去北大;但苏白表自己回去就行。但许望秋坚持要送,现在大量知青回城,这些人没有工作,整天游手好闲的,又处于躁动期,以至于北平城治安都变得糟糕起来,让苏白一个人回去他不放心。苏白没有坚持,她其实也想和许望秋多走走的。 到北大门口,苏白抿嘴看着许望秋,道:“我带你到学校里转转吧!” 许望秋扭头看了看,见进进出出的男生中有不少人的目光往这边瞟,笑着摆手道:“算了吧,我怕你们学校的同学误会。” 苏白噘嘴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呀?” 许望秋夸张地道:“我怕你们学校的男生打我呀。我们就在校门口站着,我就感觉到有数道杀气向我袭来。还好我《易筋经》练到了九层,有罡气护体,不然已经重伤了。要是跟你在学校逛,等我出门的时候,肯定会被北大男生拖到小树林活埋了。” 苏白笑骂道:“整天胡说八道,不愿意逛就算了。那你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许望秋笑着冲苏白挥挥手,哼着“妹妹你走船头”走了。 苏白站在原地看许望秋远去,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粘稠的暮色中,才转身往学校里走去。欢快的情绪在她的心里流淌,嘴里轻轻哼着许望秋下午唱的那首歌:“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象花儿开在春风里……” 许望秋回到寝室的时候,刘林他们早就回来了,都在寝室看书。许望秋挺意外的,本以为刘林他们跟表演系女生游玩回来,肯定激动得跟发情的猫似的,吱哇乱叫,没想到一个个都在埋头苦读。第五代导演能取得那么大的成就,果然是有道理的。 张一谋啃《电影语言的语法》正啃得脑仁疼,看到许望秋回来,简直像看到了救星,连向许望秋求助:“望秋,这一段我没看明白,你给我讲讲。” 许望秋接过书看了看,解释道:“这是讲平行剪辑有两种类型,第一种,相互作用的线索是紧连在一起的,而且在同一个空间内;举个例子,那天我对方姝说,一起划船吧。如果拍电影,在我说完这句话后,去拍教室里不同人的反应,这就是平行剪辑的第一种……” 第三十章 不甘心 看电影是北电学生学习的重要内容,通过观摩学生能更好的理解电影理论,也能学习别人的优秀手法。 只是1978年国内的电影资源少,优秀的外国电影更少。不过学校还是尽力地找片子,每周安排四场放映,每个周二下午去小西天中国电影资料馆室看两部进口影片,每周六下午在朱辛庄礼堂看两部国产影片。 进城到中国电影资料馆观摩影片,学校会开两部大巴,里面挤满各系的学生,还加上部分教师。人挤人,人靠人,简直连喘不过气来,但是谁也没有怨言,一个人也不愿意拉下。北电学生对电影的渴望,不比中文系学生对名著的渴望少。 由于北电是艺术学院,有文艺特长的学生非常多,一路上歌声飞扬,笑声在车厢内激荡,陈凯哥也适时的朗诵了自己的新诗《在公交车上》,原本沉闷的旅途充满了欢乐气息,不知不觉间便到了电影资料馆。 从车下来后,许望秋找工作人员一打听,今天放的南斯拉夫电影《奈雷特瓦河之战》上下集。这算不什么上好电影,许望秋就给刘林他们使了个几个眼色,偷偷溜出了电影资料馆,准备进行大采购。 这个时期由于物质生活贫乏,学生经常吃不饱,尤其到了晚上总是饿得慌。北电的学生有不少人偷偷到附近的田里去偷蔬菜、偷苹果,许望秋他们寝室也偷。不过许望秋觉得自己还在长身体,还是得弄点有营养的来吃;因此,他打算进城买些面,再买些油盐酱醋,晚上做点夜宵加餐。 许望秋给大家分配任务:“夏刚你回家搬煤油炉子;我跟刘林去电影家协会交稿子,然后商店去买面、买调料;老吴你们去打煤油,然后找个餐馆买菜,买两个肉,再买两个素菜,等我们买面回来下面吃!”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给吴知柳:“这钱你拿打油买菜!” 吴知柳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和老谋有工资,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根据财政部文件规定,进入大学时工龄满五年者,学习期间由原工作单位照发工资。吴知柳和张艺谋工龄满五年了,在北电上学,原单位是要给他们发工资的。吴知柳和张一谋工资都是30多块,在学生中算是大款了。 许望秋听到吴知柳这么说,便道:“那好吧!” 与吴知柳他们分手后,许望秋和刘林坐车来到了北环西路15号的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电影家协会和旗下杂志的办公地点原本在舍饭寺,和中国电影出版社在一起。但在经历十年运动的动荡后,他们的办公地点早已被占用,于是,电影家协会就暂时租借了新影厂主楼四楼作为办公地点。 许望秋来到四楼电影家协会的办公室时,只见一张办公桌前围了不少人,正在讨论什么,领头的正是钟惦非。许望秋不知道自己来得是不是时候,还是喊道:“钟老!” 钟惦非看到许望秋顿时笑了,拨开人群,走过来道:“望秋,是不是稿子写完了?” 许望秋将自己写好的稿子取出来,交给钟惦非:“写好了,还请钟老斧正!” 钟惦非将许望秋和刘林带进办公室后,没有急着看稿子,而是看着众编辑,微笑着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谈《英雄儿女》的视听语言”的作者许望秋,他也是《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作者。” 众编辑听到许望秋是《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作者,纷纷过来跟他握手:“许望秋同志,你的《妈妈再爱我一次》太动人了,是我看过最具感染力的剧本!”、“我看好几次,看一次哭一次!”、“每天中午我都会听《妈妈在我一次》的广播!”…… “你们别光围着望秋,拿两张凳子过来,让望秋他们坐!”钟惦非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在社会上引发了巨大的反应,但他没想到办公室的这些编辑看到许望秋也这么激动。不过仔细一想也不奇怪,大家看惯了高大全似的英雄,现在突然冒出一个讲身边人、身边事的故事,都本能的感到亲切。 钟惦非对一个二十**岁的姑娘道:“小郭,给望秋和这位同学倒杯水!”又对许望秋道:“你们坐一会儿,我把稿子看完再跟你们聊!” 许望秋的文章有2万多字,钟惦非年纪又大了,没半个小时估计看不完。许望秋不想坐着傻等:“钟老,你不是说我的文章发表后,你们收到了很多反馈的文章嘛,我能不能看看这些文章?” 钟惦非转头对倒水的姑娘道:“小郭,把关于电影语言讨论的文章都拿来,让望秋看看。” 吩咐之后,钟惦非拿起许望秋的文章,仔仔细细地读起来。许望秋的文章叫《论现代电影语言的中国化》,这一次许望秋在开篇就把太祖的观点亮了出来,指出文艺应该为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服务,而电影作为文艺的一种,也应该如此。 在亮出这个观点后,许望秋提出电影作为文化产品,满足群众娱乐需要的产品应该占主流,应该占整个市场的90%以上;而追求艺术性、追求思想深度的艺术电影比例应该在10%以下。只有把比例控制在这个范围内,整个电影市场才是健康的,整个产业才能稳步发展。如果艰涩、难懂的艺术片成为市场主流,观众看不懂这些电影,那么他们就会放弃看电影,选择其他的娱乐方式。如此一来,整个电影产业就会陷入困境。 与此同时,许望秋也在看其他人的文章。钟惦非对许望秋说,他文章在《电影艺术参考资料》发表后,在电影界引起了很大反响,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但钟惦非有一点没有说,支持的非常少,绝大多数都是持反对意见的。 反对的理由各不相同,好莱坞是资本主义、江卿支持、缺乏艺术性等等。这些人都倾向于欧洲电影,认为中国电影应该向新现实主义、新浪潮学习,甚至有部分人不但反对电影公式化和套路化,而且旗帜鲜明地反对戏剧性、反对情节性和故事性。他们认为电影完全可以没有戏剧性、人物、矛盾冲突,电影本体的造型等功能足以支撑一部电影。 看着这一篇篇文章,许望秋的心沉到了谷底,历史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改变走向,反戏剧化、反故事的思潮非但没有得到压制,反而提前来了。 许望秋知道在这样的纲领指导下,电影圈将对好莱坞谈虎色变,会唾弃商业电影。一个导演票房好不但不会受到追捧,反而会被评论界唾弃,甚至连导演自己都觉得低人一等。 导演张华勋连续拍出《神秘的大佛》和《武林志》两部卖座电影,其中《武林志》观影人次高达5亿,但张华勋收到的却是大面积的骂声,最终他放弃了动作片,连金庸请他拍《书剑恩仇录》,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转向了偏文艺的片子。 导演李少虹因为北影厂让她拍商业片,委屈得直哭。田壮壮劝她说:“你拍吧,最起码你能得到机会,证明你是可以的,等得到认可就可以拍自己想要拍的。”最终李少虹哭着拍完了《银蛇谋杀案》。尽管这部电影大获成功,成为当年最卖座的电影之一,但成名后的李少虹没有坚持《银蛇谋杀案》的路线,而是迅速转向艺术片。 在这种思潮的主导下,中国电影界出现了极为奇怪的现象,反故事的艺术片票房惨败,却赞誉无数;而商业电影票房大卖,观众如潮,但主创人员却不以为荣、反以为耻。在这种思潮的主导下,有能力的导演不愿意拍商业片;而没能力的导演想拍又拍不好。 于是,整个电影市场几乎找不到合格的商业电影,而观众纷纷逃离电影院。到了90年代后期中国电影产业彻底崩盘,彻底陷入谷底。 作为东影子弟,电影系统在90年代的悲惨境遇让许望秋刻骨铭心。即使穿越了,即使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也不会忘记那个冬天,他和妹妹由于没有暖气冻得瑟瑟发抖;就在那个冬天妹妹死在了电影厂家属楼的强拆中。因为没有保护好妹妹,许望秋至今都无法原谅自己。 作为穿越者,许望秋有多选择,有很多路可以走,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电影,除了本身热爱电影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希望改写历史让妹妹活下来,让父母不再孤零零地过晚年。当然如果能让整个电影系统都过得好一些,他也是非常愿意的。 不过许望秋不敢说拯救中国电影这种话,不是他不愿意,而是这件事难如登天。中国电影在90年代陷入困境的原因非常复杂,主要有四个方面,电视和vcd的冲击;改革配套措施没有跟上;文化系统和广电系统的矛盾;以及评论界对商业电影的排斥。 电视和vcd对电影的冲击是历史潮流,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改革的配套措施没有跟上,这是政策问题,许望秋如何有能力改变;而文化系统和广电系统的矛盾是政府部门的问题,许望秋又如何能化解。唯一有可能改变的是,电影界对商业电影的排斥态度 许望秋希望用自己的言行去影响张一谋他们,让他们不要走上轻故事的老路;希望用自己的文章和作品去影响整个电影界,保住中国电影保持讲故事的传统;这也是他写这篇文章的真正目的。可万万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改变这一切,反而让灾难提前了。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在许望秋心头腾起,像一块石子卡在肺管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许望秋切实感受到了个人在潮流面前的无力,但他也清楚其实还是自己太弱,如果自己足够强大,如果自己能一呼百应,那情况可能就不同了。 许望秋右手紧紧攥住椅子把手,就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树枝,他真的不甘心,非常非常不甘心! 第三十一章 方便面 钟惦非知道许望秋的水平,相信许望秋的文章会是一篇见解独到、鞭辟入里,令人信服的好文章;不过当他真正读完这篇两万多字的长文后,依然震动不已。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整篇文章详细论述了中国电影当前存在的问题,以及接下来会面临的问题,并结合世界电影的发展趋势提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可以说是一篇前瞻性极强的好文章。 唯一的问题是许望秋的观点跟整个主流电影圈是反的,主流电影界希望向欧洲学。 不过这没什么不好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嘛,有争论才能进步。 有这样的年轻人冒出来,是中国电影之大幸啊! 与此同时,刘林发现许望秋脸色阴沉得快滴出水来,看上去十分吓人,心想望秋看到什么了,怎么气成这样,不由问道:“望秋,你没事吧?” 许望秋抬头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没事,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了。有些事情明明知道,却什么也改变不了,真的是太没用了。” 刘林正想问到底出什么事了,旁边的钟惦非放下手中的稿纸,感叹道:“望秋,你这篇文章写得好极了,中国电影现在太需要这样的文章了。” 许望秋苦笑着摇头道:“现在电影圈大多认为该向欧洲学习,我这篇文章发出来,也不会起什么作用的。” 钟惦非笑道:“这可不像我认识的望秋啊,怎么说起丧气话来了?如果写文章不行,那你就拍电影嘛,用电影来证明你的观点。你的思维和理念都是超前的;剧本也写得极好,我相信你拍出来的电影一定不凡。” 许望秋当然知道电影是自己理念的最好证明,巴赞理论能够风行一时,就是因为戈达尔等人用电影证明了他的理论。许望秋巴不得能马上拍电影,但显然不可能,哪怕**答应过许望秋,只要剧本通过秀影厂审查,就让他来拍。毕竟现在许望秋才刚进北电,秀影厂不可能让一个刚进大学的年轻人来主导一部影片。 许望秋非常无奈,叹了口气道:“电影厂不可能让我拍,而北电没有钱,也没有拍电影的指标,向银行贷款都不可能。” 这个时代拍电影是计划经济,电影局每年会给不同的电影厂发放不同的生产指标;比如北影厂20个指标,秀影厂8个指标。这个时期拍一部电影的成本大概4,50万,而电影拍完之后,只要能通过审查,中影公司会以黑白片50万,彩色片70万的价格收购。只要过审的国产影片,中影公司一定会买,不用担心卖不出去。如果电影厂资金有问题,可以拿电影局的生产指标去银行贷款。不过北电手里没有生产指标,想贷款都没办法。 钟惦非看着许望秋似笑非笑地道:“如果你想拍,我倒有个主意。” 许望秋闻言一喜:“请钟老指点!” 钟惦非压低声音道:“你先把剧本写好,然后在学校找个老师,以联合执导的名义去找学校领导,让他们找文化部借钱。等片子拍完,把钱还给文化部就是了。” 许望秋眼前一亮,猛然想起北电青年电影厂就是这么成立的。青影厂第一部电影是《樱》,上一世许望秋在北电的班主任是《樱》的副导演,他讲过《樱》是怎么诞生的。1979年导演系詹相持老师写了剧本《樱》,学校觉得剧本很好,决定拍成电影。但拍电影需要钱,根据计算如果按照普通电影拍,成本要50万,北电拿不出这笔钱。即使是按教学实习片拍,也需要20万,北电同样拿不出。 在这种情况下,北电就去找文化部借钱,表示等中影收购后马上就还。北电教学实习处的老师在文化部跑了很多趟,最终从财务司司长那里借到了十五万块。 电影拍完后,北电不想用别人的厂标,就说咱们的电影为什么要让别人出品。于是,由学院党委出面,到电影局申请,成立了自己的电影制片厂,也就是青年电影制片厂。 许望秋觉得从文化部借钱是拍电影的唯一途径了,感激地道:“谢谢钟老指点!” 从新影厂出来,许望秋和刘林到附近的商店买面和调料。在卖面的柜台,许望秋被一包新奇的玩意吸引了。透明的塑料袋里装着十二块手掌大小的方块,这些方块都是干面条,弯弯曲曲的,像一条条整齐排列的波浪线。大塑料袋上写着商品的名字“油炸方便面”,旁边的标签上写着“一袋一斤粮票”。 在这个时代见到方便面,许望秋倒没有感到奇怪。当初他读北电78级回忆录的时候,看到过78级学生吃方便面的记录。当时他非常惊讶,70年代末就有方便面了吗?上网一查,发现70年代国内还真有方便面。 国内的方便面生产始于1964年,当时北平食品总厂用手工操作曾用鸭油生产油炸方便面。到了1970年,中国第一袋油炸方便面在魔都益民四厂诞生,它采用高压蒸面油炸工艺,用自己研制的设备年生产出200万袋方便面,标志着中国方便面生产正式起步。 刘林见许望秋盯着一个塑料包怔怔出神,顺着目光看了看,好奇地道:“油炸方便面,这是什么东西?”他跟许望秋开玩笑:“是方便的时候吃的面吗?” 许望秋回过神来,笑着解释道:“不是方便的时候吃的面,是这种面吃起来非常方便。它不需要煮,直接用开水泡几分钟就可以吃了。” 刘林从来没有听说过面可以不煮,直接用开水泡几分钟就能吃的,将信将疑地道:“望秋,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啊!开水泡几分钟,那面能吃吗?” “一会儿回去,我泡给你看,让你开开洋荤!”许望秋招手将售货员叫过来,买了十斤面,又买了三包方便面。 许望秋和刘林提着面和调料,回到北电的时候,吴知柳他们正在寝室看书。寝室中央的桌子上放着四个菜,散发着淡淡的菜香。 夏刚看到许望秋他们进来,起身抱怨道:“你们两个动作也太慢了。” “慌什么慌,我们可是买了好东西回来的。”刘林刚知道方便面,想在众人面前炫耀,便趾高气昂地道,“方便面听说过吗?我们买方便面回来了!” 许望秋看到刘林那趾高气昂的模样有点想笑,这话要放在40年后肯定会被当成神经病,方便面这种垃圾食品,你也好意思显摆,不过放在1978年,这还真是新鲜玩意了! 吴知柳和张一谋他们都没听过方便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夏刚却是眼前一亮,直接走过来抢刘林手里的包:“不会吧,你们真的买方便面了?” 刘林胳膊一甩,把口袋藏在背后:“夏刚,你知道方便面啊?” 夏刚切了一声,炫耀似地道:“多新鲜啊,不就是方便面嘛,我又不是没吃过。”他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口水滴答地道:“方便面可是好东西啊,把面放进碗里,倒上开水,放上佐料,用书盖上,几分钟把书拿开就可以吃了,那味道芳香扑鼻,简直是人间美味啊!” 许望秋心里觉得好笑,方便面这玩意也能说成人间美味,真是够了。他把包放在桌子上,把方便面从袋子取出来,对刘林他们道:“哥几个把饭盒拿出来,准备泡方便面了!” 刘林、夏刚和吴知柳就像会影分身似的,唰的一下出现在柜子前,又唰的一下出现在桌子前,打开饭盒放在了桌子上,满眼激动地看着许望秋手里的方便面;而张一谋和顾常卫因为要会寝室拿饭盒,动作稍慢。 许望秋拆开方便面袋子,取出五块面饼,分别放在刘林他们的饭盒里,倒上热水,盖上饭盒的盖子,然后走到柜子前,把自己的饭盒取出来,放一块面饼,倒上热水。 吴知柳没见过方便面,颇为怀疑地道:“这开水真能把面烫熟吗?” 刘林用一幅我吃过很多方便面,是老江湖的口气道:“老吴,你这就不懂了吧,方便面就是这么吃的。不用生火,用开水一泡就能吃,非常方便,所以才叫方便面!” 不过等了两分钟,刘林就把自己给暴露了:“望秋,现在能吃了吗?” 许望秋笑道:“可以吃,方便面干吃都可以。但现在面还没有完全泡软,再多泡两分钟!” 就这样,刘林他们满是期待地盯着桌子上的饭盒,本能地不断流着口水;而许望秋则优哉游哉地翻着书。两分钟后,许望秋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放:“好了!” 随着许望秋一声令下,刘林迫不及待地把饭盒盖子揭了下来,一股香气和热气直直地冲击着刘林脸上的毛孔,那诱人的香气让他口水直流:“好香啊!” 现在的方便面不要说酱包,就连调料包都没有,调料只能自己兑。许望秋往自己的饭盒里倒了一点酱油和香油,又从吴知柳他们买回来的菜中分别挑了点做臊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很多年没吃的缘故,他觉得这方便面的味道很不错。 刘林他们都有样学样的倒上酱油和香油,挑了点菜做臊子,呼哧哧地吃起来。很快,他们把方便面给吃了个精光,连汤都喝干了,就差把饭盒舔一遍了。他们一个劲的舔着嘴巴,仿佛还在回味刚才的美味。 许望秋笑着问道:“感觉怎么样,还可以吧?” 刘林砸吧着嘴道:“好吃,就是太少了,根本没吃饱。望秋,要不再泡一块吧?” 许望秋笑道:“方便面还是留着晚上加餐吧,我们不是买挂面回来了嘛!现在炉子和煤油都有了,还是煮面比较好!” 吴知柳将夏刚的煤油炉从床下取出来,倒上煤油,将火点燃,把一只铝锅放在上面,在锅中倒入开水,将锅盖盖好,将煤油炉子的火调至最大。水烧开后,吴知柳将面倒入锅中。等水再烧开,揭开锅盖,香气像又稠又浓的雾,迅速铺满整个房间。 第三十二章 写剧本 吃过晚饭,刘林他们埋头苦读;而许望秋则开始思考拍电影的问题。就像钟惦非说的那样,许望秋要想拍电影,就必须要找人联合执导,毕竟他只有十六岁,没有拍电影的经验,学校不可能让他单独执导。 不过联合执导有个很大的问题,由于是两个导演,理念上肯定有差别,在联合执导的过程中难免会发生冲突。许望秋是学生,要是跟老师发生冲突,那剧组肯定听老师的,对方可以轻松把许望秋架空。就像陆钏拍《寻枪》的时候直接被姜纹架空,除了蹲在墙角哭,毫无办法。 所以,联合执导的老师必须胸怀宽广,必须能够容人。最好是那种本身有电影拍,不会抢许望秋项目,只是挂名的老师。 如果能请动张克联合执导,无疑是最好的,他不可能架空许望秋,更不能抢许望秋的项目。不过他是导演系主任,不可能扔下系里的工作不管,跟许望秋一起拍电影。 许望秋将学校老师逐个排除,最终把名字圈定在谢非身上。 谢非是第四代导演的代表人物,获得过柏林电影节的金熊奖,水平很高,而且致力于培养年轻导演,绝对不会像姜纹那样把许望秋架空;此外谢非是标准的红二代,父亲是延安五老之一的谢觉哉,有他压阵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没有比谢非更好的合作者了! 不过在找谢飞之前,许望秋必须把剧本写出来。如果没有一个好剧本,谢非是不可能陪许望秋“胡闹”的,于是,剧本就成了许望秋现在面临最大的问题。 许望秋希望通过电影来证明自己的理念,就不可能走新现实主义、新浪潮的路子,他必须拍商业片,但同时又不能拍爆米花电影。如果拍爆米花电影,那新浪潮的支持者们就会高呼,看吧,这种电影一点艺术价值都没有。所以,许望秋只能拍那种商业性和艺术都有,而且结合得很好的电影。 其实商业和艺术从来都不矛盾,电影本身就具有商业和艺术两种属性。很多艺术片大师的电影在后人看来很沉闷,但实际上在当时是很受欢迎的。像费里尼、伯格曼等公认的艺术片大师,他们的电影其实票房很好的。只不过很多导演拍不了观众喜闻乐见的电影,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就用艺术片遮羞,说不是自己的电影不好,而是观众不懂艺术。 说到三大电影节,很多人认为三大电影节的入围电影就是艺术电影,实际上不是这样。比如《霸王别姬》、《活着》,以及李安的电影,其实都是商业片,只不过艺术水准极高。如果从类型片的角度来划分,这些电影是通俗剧或者叫情节片。这些电影的剧作结构和叙事方式上是非常好莱坞的,它只不过在故事内容上是中国化的,带有中国强烈的个性。 不过许望秋也不打算拍通俗剧,他的这部电影必须更加商业,而且艺术性还不能差。这听起来好像难度很大,实际上没那么夸张,因为现在中国电影的视听语言太落后,只要在电影中使用新手法,那他的电影就开风气之先,就具有了极高的艺术性。就像希区柯克的电影都是标准的商业片,没有太深的内涵,但他在电影手法和视听语言上的创造力,将他推上了最伟大导演的宝座。 如果可以许望秋想拍战争片,但战争片成本太高,没有七八十万搞不定。在这个时代拍战争片往往是政治需要,对电影厂来说,实际上是亏本买卖。许望秋是借钱来拍,到时候要还的,拍战争片显然是不可能的。 权衡再三许望秋决定拍谍战题材,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就是惊险片,或者反特片。 只是该拍什么呢?拍《风声》?拍这部戏置景太复杂,成本非常高,还是算了!《听风者》?这个故事不怎么样,实在没动力拍…… 沉吟许久,许望秋发现适合这个时代,可以搬到过来用的国产片少得可怜。于是,他开始从国外寻找可以移植到国内的故事。当他想到韩国电影《暗杀》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整个人就像吊丝看到女神那样,呵呵傻笑起来。 许望秋不是想翻拍《暗杀》,而是《暗杀》让他想起了一个故事。上一世,他在电影院看《暗杀》的时候,颇为感慨的对女朋友说,这真是中国电影的耻辱,韩国人都跑到魔都拍暗杀叛徒的故事了,我们这样的故事明明很多,像特科锄奸,军统刺杀汉奸,这些故事要是拍出来,绝对比韩国人的故事精彩,可我们却没有拍出来! 在1978年拍军统刺杀汉奸显然不可能,但拍特科锄奸却是可行的。 许望秋记得长影厂在八十年代拍过类似的故事,叫《诱捕之后》,还拍过陈庚的故事。虽然这几部电影都拍得都不怎么样,但至少证明拍这种类型的电影是可行的。 在想到这一点后,许望秋很快找到自己想要拍的故事了。 1929年8月24日,中央领导人在魔都秘密开会,叛徒白鑫引军警包围了会场,逮捕了与会的政/治/局/委员彭湃、政治局候补委员杨殷、js省委军委书纪颜昌颐以及邢士珍、张际春等领导人,中央军委书纪五豪来临时因故未与会而幸免。 五豪等**领导人闻讯又惊又急,紧急部署对策,组织特科劫囚车营救,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功。1929年8月30日,彭、杨、颜、邢四人在魔都龙华警备司令部被杀害。叛徒的卑劣行径与当局的残暴激怒了革命志士们,中央决心惩处叛徒。 中央特科第二科,传说中的红队情报科科长陈庚亲自指挥了这次惩叛行动。1929年11月11日,当白鑫即将登车逃走时,红队队员们按预定计划从天而降,伏击镇压了叛徒,并乘着人们惊慌奔跑的混乱之机,悄然隐去。由于事发的霞飞路位于当时的法租界内,此次特科惩治叛徒的事件影响很大,被各大报纸纷纷冠以“东方第一大暗杀”。 许望秋决定以暗杀白鑫为原型写一个锄奸故事,名字就叫《锄奸》。当然,由于这个故事涉及到众多领导,审查时会有麻烦,因此许望秋决定将整个故事改头换面,中央领导改成省委领导,魔都改成滨海市,人物的名字也全部换掉。 许望秋没有留过学,没到好莱坞发展过,但他对好莱坞类型片有深入研究,反复研读过《救猫咪》好莱坞剧作书籍。按照好莱坞类型片模式写剧本,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他按照好莱坞类型片的标准模式,将故事分为三幕,以军警突袭会场为开端,营造出紧张气氛,整个第一幕写特科想要营救被抓走的同志,但营救失败,四位同志被敌人杀害;第二幕写特科查出叛徒是白鑫,但白鑫被秘密保护起来了,特科历经重重险阻,查到了白鑫的真实下落,并制定最终的暗杀计划。第三幕,特科伏击成功,白鑫被击毙。 按照好莱坞类型片模式,在电影进入到一半的时候会有个假高/潮,主角或者主角一方看上去马上就要胜利了,但紧接着形势会急转直下,主角一方会遭到重大挫折。许望秋也决定遵循这一模式,特科队员的刺杀行动早在敌人的意料中,其实是为了将他们引出来而设计的陷阱。整个行动小组大部分战死,只有男主角和另外两个战士逃出生天。男主角扛起了重任,带着两名逃出生天的队员经过周密布局,最终除掉了叛徒。 许望秋对自己的改编非常满意,如果按照真实故事来拍,特科队员直接把白鑫干掉,那整个故事会显得比较平淡。增加一次失败的刺杀会让整个故事跌宕起伏,也让故事更加扣人心弦;同时对主角的刻画也大有好处。主角是个年轻人,是锄奸队的普通队员,在队友们大部分战死的情况下他挺身而出,扛起了锄奸重任,人物的成长轨迹也就出来了。 时间滴滴答答的跑到十点,寂静的校园突然被喧嚣声打破,北电的学生们看完电影回来了。很快房门被嘎吱推开,谢小晶和赵禁说说笑笑地走了进来。 谢小晶是世家子弟没错,但家里管得比较严,跟许望秋他们这些普通学生同样面临吃不饱的问题,对吃非常关注。他本来想跟许望秋他们一起去买东西的,不过由于他家就是北电的,要是一溜号,家里马上就知道了。他只能按捺内心的躁动,装模作样扮好孩子。回到寝室后,谢小晶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哥几个,面买回来了吗?” 夏刚呵呵笑道:“不光买面了,还买方便面了!” 谢小晶吃过方便面,对那玩意记忆犹新,口水哗哗地流:“你们买方便面了?够奢侈的啊!我现在正好有点饿了。赶紧泡两块,大家分着吃。” 夏刚露出鄙视之色:“现在泡个屁,现在一泡,其他寝室的人闻到味道全跑过来了。等熄灯之后,我们煮着吃,方便面煮着比泡着好吃。” 谢小晶咽了咽口水:“那好吧,对了,你们没有买菜吧?” “没有,你不是说不用买菜,去学校的菜窖偷嘛。我们也找不到地方,就等你回来带路。”许望秋从床上跳了下来,“既然你回来了,那我们就行动吧!” 谢小晶摆摆手道:“不行不行,学校菜窖太深,没有梯子根本下不去,最好叫个女生当帮手。女生比较轻,让她高举双手,两个男生分别拉着她的一只手,把她放到菜窖里。她往筐里放白菜,男生用绳子拉上来,最后我们再把她拉上来。” 许望秋闻言不禁笑道:“谢院长,你果然很有偷菜的经验嘛!” 谢小晶嘿嘿直笑道:“不要说得这么难听,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夏刚嬉皮笑脸地道:“那就叫窃吧,你觉得我们找哪个女生窃菜比较合适呢?” 谢小晶想了想道:“就李少虹吧,她个子比较小。” 第三十三章 偷菜 许望秋以前在北电读书,上田状状课的时候,听田状状讲李少虹是78级导演系许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有好几个男生暗恋她。许望秋怀疑谢小晶是其中之一,呵呵笑道:“谢院长,你不会看上李少虹了吧?” “表演系那么多漂亮女生,我看上谁不行,干嘛看上李少虹?”谢小晶辩解了一句,马上转移话题,“行了行了!别废话了。偷菜要紧。到底偷不偷?” 刘林他们异口同声地道:“偷,当然偷。我们赶紧行动吧!” 许望秋看了赵禁一眼,问道:“赵禁,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偷菜,到时候一起吃。” 赵禁家很有钱,赵禁父亲赵单一个月工资300多,母亲也有将近两百,属于高收入阶层。不过他家跟这个时代的很多家庭一样,讲究艰苦朴素,一个月就给他20块;而且这个时代光有钱也没用,没有各种票证,想搞到吃的非常困难。赵禁虽然很讨厌许望秋,但人在饥饿面前是没有抵抗力的。听到许望秋他们要偷菜煮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道:“好!” 许望秋听到这话就笑了:“那行,我们一起去。” 许望秋他们把寝室门锁上,拿着一个魔都旅行包,来到二楼女生寝室,叫李少虹出来。李少虹见许望秋他们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就和胡玫一起出来了。许望秋他们把李少虹和胡梅拉到墙角,把计划小声说了出来。 饥饿是这个时代的年轻人面临的共同问题,男生总是饿得慌,女生也一样。李少虹她们听到要去偷菜煮面,马上表示只要面煮好后分她们一份,就帮忙偷菜。许望秋他们自然答应了,于是,偷菜联盟就成立了。 许望秋他们从宿舍出来,一路上东张西望、忐忑不安,生怕遇上什么人,连他们自己都觉得鬼鬼祟祟的。当众人在谢小晶的带领下来到食堂后面的菜窖时,都出了一身冷汗。 刘林和吴知柳将菜窖盖子搬开,露出黑乎乎的洞口。许望秋趴菜窖口往里看了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倒是有一股清凉的气息从里面飘出来。 许望秋知道菜窖加盖密封后空气不流通,加上蔬菜吸收氧气,排出二氧化碳,会让地窖内氧气含量大减,二氧化碳含量大增,人贸然进去有可能会因为缺氧而窒息,就用绳子拴着一根点燃的蜡烛缓缓放进去。 蜡烛在菜窖中燃得好好的,说明菜窖里不缺氧,人进去没有问题。 李少虹举起双手,刘林和吴知柳两个力气最大的男生分别拉着她的一只手,将她放进菜窖,然后把旅行包扔了进去,让她往包里装菜。李少虹是第一次做贼,显得有点紧张,对着白菜不要命的拿。许望秋就冲她喊,别只拿白菜啊,其他的也拿点! 等包里装满蔬菜后,许望秋他们把包拉出地窖;然后让李少虹伸出双手,由刘林和吴知柳把她拉上来;再将菜窖盖子盖好,提着包若无其事的回到寝室。许望秋他们将蔬菜从包里取出来,种类不多,就四样,白菜、胡萝卜、玉米和毛豆。他们拿了一个盆,将蔬菜装进盆里,藏在床底下。 晚上十一点,宿舍的灯熄了。许望秋点上蜡烛,让夏刚将煤油炉拖出来。夏刚给煤油炉倒上煤油,将火点燃,将锅放在炉子上,倒上开水,将胡萝卜切片放进锅里,又把白菜叶子放了进去。八个人围在煤油炉前等水开,他们看着不住冒起的热气,眼睛里闪着饥饿的绿光。 几分钟后,水开了,许望秋扔了五块方便面进去,盖上锅盖,继续坐着等。 橙色的胡萝卜、绿色的菜叶子,白色的面条,在水中翻滚,白色的雾气带着清香在房间里弥漫。刘林嗅着锅里散发出来的香味,舔了舔嘴唇,忍不住道:“好香啊!” 许望秋让拿起勺子,从给众人的碗里舀上热汤,然后将面和菜夹到碗里。他看了看众人,问道:“你们谁把李少虹和胡梅的面给她们端下去?” 谢小晶和夏刚对此十分积极,端着李少虹和胡玫的饭盒下去了。不过为了防止许望秋他们偷吃,他们走的时候特意叮嘱道:“不准偷吃我们的啊!” 许望秋本来没这想法,但谢小晶的话提醒了他。等谢小晶他们出门后,许望秋就在谢小晶碗里挑了一筷子。刘林见状马上在夏刚碗里挑了一筷子。吴知柳和顾常卫他们也纷纷跟上。随后众人一起大笑。 不一会儿,谢小晶和夏刚回来了。他们一看自己的饭盒里的面条少了一半,忍不住大骂:“你们这群禽兽,竟然把我的面都吃光了,人与人之间还可不可以信任了?” 宵夜吃完,许望秋他们将锅碗洗干净,躺在床上闲聊。刘林他们对今天的宵夜满意至极,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肉。刘林感叹要是每天晚上再能来点肉,那估计就进入**了。许望秋心想等三十年后你就不想吃肉,而是怀念现在的蔬菜了,这都是绿色食品。 就在此时,谢小晶从床上爬起来,压低声音道:“想吃肉我有办法。” 众人听到谢小晶有办法搞到肉,就跟鲨鱼闻到了血,浑身一震,纷纷问道:“什么办法?” 谢小晶压低声音道:“附近村子的农民家里养了鸡的,我们去偷鸡。” 许望秋担心被抓:“算了吧,要是别发现了怎么办?” 听到这话谢小晶得意地笑了:“望秋,电影知识我不如你,文学啊,诗歌啊,音乐啊,我也不如你,但要说到偷鸡摸狗,那你就不是我的对手了!” 夏刚听到这话忍禁不禁地道:“小晶啊,我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你偷鸡摸狗比望秋强,好像还挺光荣的似的!” 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这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谢小晶对此毫不在意,得意洋洋地跟许望秋他们科普起来:“偷鸡是技术活,你没有技术,很容易被发现。我教教你们怎么偷吧,丢上几颗谷子,待鸡过来啄食,一根细竹竿横扫,击中鸡的颈部,鸡立即倒地抽搐。你将迅速塞进帆布书包,溜之大吉。” 许望秋心里直乐,心想可惜没有录像机,不然把这一幕拍下来,等将来谢小晶当了北电副院长放给学生们看,那场面一定非常有趣! 由于缺肉吃,刘林他们对偷鸡都来了兴趣,开始商量偷鸡的事。不过鸡偷来后要煮,而且需要时间,其他时候都不合适。他们打算星期六晚上去偷,把鸡偷来后,夜里在寝室内煮。 第二天早上,许望秋他们到操场锻炼,见田状状和陈凯哥他们在操场打篮球。刘林就过去说,要不要来一场对抗赛。陈凯哥瞥了刘林一眼,轻蔑地说,行啊,那就来吧! 许望秋他们和陈凯哥他们其实也没什么矛盾,只是因为出身不同,阶层不同,互相看不顺眼,双方就把球场当成了较量的战场,打起球来都特别卖力。 田状状球打得不错,而陈凯哥更是专业水准。1969年陈凯哥到云南当知青,三年后的一天,一个军人过来严肃地问他,想不想当兵。陈凯哥不假思索地回答想。对方说,那你跟我走。因为身高1米85,又爱好打篮球,陈凯哥成了人人羡慕的“球兵”,专业打篮球。 可惜的是陈凯哥他们寝室剩下几个球打得很臭,属于两神带三坑,被许望秋他们打得满地爪牙。陈凯哥和田状状气坏了,整张脸都是黑的。 许望秋他们一个个神清气爽,唱着歌到食堂吃早饭。他们刚走进食堂,就遇到了李少虹和胡梅端着碗过来。两个女生笑着冲他们竖大拇指,示意方便面味道好极了。 吃过早饭,许望秋他们回寝室看了一会书,就到教室上课。这个时代北电上课,跟后来完全不同。由于学校现在的教材还是五、六十年代教材,而世界电影早就进入新时代了,老师不可能只教几十年前的东西,肯定得教新东西。但问题在于,新东西老师也刚刚接触,而且这批学生的阅历不比老师差,简直办法教。上课经常是老师一起聊电影,一起讨论。 第一二节课是《影片分析》课,由白景晟老师讲《罗马11时》。结果可没讲两分钟,许望秋跟白老师争了起来。白老师说《罗马11时》是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代表作;而望秋坚决反对这种说法,他认为新现实主义有两个重要标志,实景和非职业演员,但《罗马11时》是搭的景,而且用的是明星,这怎么能叫新现实主义呢? 陈凯哥他们这些世家子弟面露讥讽之色,等着白老师好好教训许望秋一番。让他们意外的是,白老师根本说不过许望秋。许望秋引经据典,最终把白老师说服了。 到了这个时候,不少学生们都意识到钟惦非所言非虚,许望秋的水平在北电当老师都够格了。不过陈凯哥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当然不会这么看,都非常不爽,觉得怎么能让许望秋这种土逼在课堂上耀武扬威呢? 第三四节课是电影音乐课,许望秋到没闹出什么动静来。不过他也没有认真听课,坐在最后一排,埋头改他的剧本。和他同坐最后一排的还有吴知柳他们几个。吴知柳他们坐最后一排倒是不愿意听课,而是因为他们几个是老烟枪,坐最后一排方便抽烟。 77级78级很多学生年纪都比较大,其中一些都已经成家了。这些学生中有很多是烟枪,学校也都比较理解他们,老师允许他们端着茶缸子上课,允许他们上课抽烟,但必须坐在教室后面。不只是北电这样,这个时期的很多大学都如此。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个年轻男女骑着自行车进入北电校园。当头的女生穿白衬衣、绿军裤,扎着双马尾,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不是别人,正是苏白。 第三十四章 相信未来 有人说,这个时代的青年可以分为三种类型,文学男青年,文学女青年,不上进青年。北大中文系的青年们自然是文学青年中的文学青年。在他们中有好几个发表过小说,是小有名气的作家。不过在今年暑期他们的光芒被两颗横空出世的新星掩盖,一个是写《伤痕》的卢新华;一个是写《妈妈再爱我一次》的禾火。 北大的文学青年们都对禾火充满好奇,却没有这个人的相关信息。直到有一天他们说中文系新闻专业的苏白认识禾火,而且禾火就在北电。于是,这天上午他们拉上苏白,骑着借来的自行车出发了。他们没和禾火联系,骑着自行车,浩浩荡荡,大呼小叫地上了路。 初秋的风吹拂着他们,笑声歌声沿着公路飘散。他们骑进北电的时候,北电还在上课。他们也不吵,就坐在操场边等。 快十二点的时候,北电的学生从教室里稀稀拉拉走出来,在楼梯汇聚,化为人潮往楼下涌。文艺青年们围在苏白身边,问哪个是禾火。苏白抬头向楼梯口涌出的人群张望,一眼便看到正跟吴知柳说话的许望秋,用力挥手:“望秋!望秋!” 许望秋看到苏白,看到苏白身边的男男女女一怔,随即意识到应该是北大学生,苏白讲过北大的学生会过来找自己,他们应该就是过来找自己的。他笑着苏白挥挥手,迈步走去:“苏白,你怎么过来了?” “我们北大的同学过来会会你。这些都是我们中文系的同学。”苏白将身边一位二十五六十的男年子介绍给许望秋,“这是中文系的程建功,也是有名的作家。这次过来会你的活动就是他组织的。” “你好!我听苏白说到过你。”许望秋笑着伸出右手,苏白对他讲过,北大中文系有好几个学生在进北大前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作家,其中门头沟煤矿来的作家程建功是群雄之首。 程建功梳着小平头,有几根被风霜染白的头发,眼角挂着鱼尾纹。他跟许望秋握手的时候很用力:“我今年和你们学校林洪桐老师合作了一部写和“走/资/派”作斗争的剧本,被魔影厂看中,他们把我们请到魔都,说要搞一部建国三十周年的献礼片。有一天,我在图书馆看到了你的《妈妈再爱我一次》,受到的震动特别大,感觉新时代已经到来。我就对林洪桐说,这个剧本我不会写下去了,全是伪文学!我特别想见见你,知道你跟苏白是朋友,在北电上学后,就来找你了!” 随后,苏白把其他同学介绍给许望秋。这些人都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人物,著名作家刘振云,著名的喜剧小品作家梁左,著名专栏作家扎建英,著名文学评论家黄子辰;郑小龙的老婆、著名编剧王小平;电影评论家戴景华…… 看到戴景华的时候,许望秋尤其惊了一下,这不是戴爷嘛。上一世许望秋拍了一部叫《冷》的电影,戴景华对那部电影推崇备至,还专门跟许望秋聊过那部电影。只不过那时候戴爷是老阿姨,而眼前的戴爷还是刚入学不久的小姑娘。 在许望秋看来,跟文艺界搞好关系很重要,张一谋的片子不管好坏,总是出来一部骂一部,就因为首都文艺界不待见他;与之相反,像姜文的《一步之遥》、《邪不压正》明明不怎么样,照样有文人死命吹捧。 要在电影圈混,在文艺界没有朋友,没人帮自己说话肯定是很难受的,所以,许望秋对来访的北大学生非常热情。 寒暄过后,许望秋热情地道:“是吃中午饭的时候了,你们跟我们一起去食堂吃。” 程建功拍了拍身上的书包道:“不用客气,我们都带了水和干粮的。” 许望秋坚持道:“那不行,你们到我们这边来,怎么能让你们啃馒头呢!要是传出去,人家会笑话我们北电不会待客,我们可丢不起这个人。我们这里是农村,没有馆子,只能请你们到食堂凑合一顿。” 吴知柳也是文学青年,没事喜欢写点东西。有这么多北大的文学青年找上门,他觉得不能慢待人家,就建议:“望秋,我觉得在食堂吃没劲,不如这样。我们把锅拿下来,在荷花池一边煮面,一边谈天说地,这可比在食堂吃饭有意思多了!” 许望秋闻言,不禁拍手叫好:“这个主意好,比坐在食堂干聊好多了!我们到荷花池去聊,你们北大有未名湖,我们这边也有荷花池。我们就坐在荷花池边,来个煮面论文学!” 说到北电朱辛庄的荷花池,普通人肯定不知道。不过说到大明湖畔的夏雨荷肯定都知道。《还珠格格》是在朱辛庄搭景拍摄的,大明湖的戏其实就是在荷花池边拍的。 许望秋将北大的学生带到荷花池后,北大的学生都眼前一亮,觉得风景宜人,是谈文论道的好地方。 吴知柳他们很快将煤油炉、饭盒,以及面和调料搬了下来。他们没有拿锅,而是拿了一个洗脸盆下来。寝室的锅太小,一次煮七八个人的面倒还可以,但现在有十多个人,肯定煮不了,只能用脸盆来煮。夏刚他们则从食堂打了六个菜,准备作面臊子;还从食堂借了9只公碗和筷子,分发给苏白他们使用。 炉子点着后,刘林将洗脸盆放上去,然后倒上水,将白菜和胡萝卜放进去。众人在碗里放好调料,将碗放在地上,围着炉子轻松闲聊,让人感觉好像在野炊。 闲谈中,北大的学生说起了他们创办的文学刊物《早晨》,说到了里面的诗歌。 许望秋笑道:“面一时半会吃不了,也没什么事,我看不如来朗诵诗歌吧!” 众人鼓掌叫好,这个时代文学青年聚会,诗朗诵是必备项目。 不过北大还没推人出来,刘林跳了起来:“我先来,我来朗诵!” 众人纷纷鼓掌叫好,想听听刘林会朗诵什么作品。 刘林挤眉弄眼,咳嗽两声,又清清喉咙,一本正经地朗诵道:“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众人一阵大笑,夏刚更是笑趴了,这是小学生念的诗,你一个大学生念,像话嘛! 许望秋知道这家伙是故意捣乱,笑骂道:“《咏鹅》都来了,也不怕人家北大的同学笑我们北电只有小学文化!老吴,你来一首,把我们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吴知柳觉得不能丢人,决定朗诵食指的《相信未来》。食指的诗在年轻人中影响力极大,68年的时候有上百万知青抄写背诵食指的诗,连北岛都深受他的影响。吴知柳声音很好,朗诵水平不错,更重要的是作为黑五类子女,他对这首诗有很深的体会:“当蜘蛛网无情地查封了我的炉台, 当灰烬的余烟叹息着贫困的悲哀, 我依然固执地铺平失望的灰烬, 用美丽的雪花写下:相信未来!” 吴知柳的朗诵激情澎湃,就像一团火,将在场众人内心的激情点燃,于是,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跟着他一起大声朗诵:“当我的紫葡萄化为深秋的露水 当我的鲜花依偎在别人的情怀 我依然固执地用凝霜的枯藤 在凄凉的大地上写下:相信未来! 我要用手指那涌向天边的排浪 我要用手掌那托住太阳的大海 摇曳着曙光那枝温暖漂亮的笔杆 用孩子的笔体写下:相信未来……” 众人的朗诵声带着青春、带着梦想、带着激情、带着对未来的期望,如同浩浩荡荡的黄河水,在正午明朗的校园中奔涌激荡,阳光在这些年轻人的呼喊声中瑟瑟发抖。 陈凯哥和田状状吃完饭从食堂出来,看到许望秋他们站荷花池边朗诵《相信未来》,感觉自己血管在突突的跳,心脏里有股火热的液体在咕嘟咕嘟往外冒,让他的血液沸腾。一个声音在心里回荡,这才他么才是大学啊! 陈凯哥喜欢食指的诗,考北电的时候,他朗诵的就是食指的《写在朋友结婚的时候》。眼前这一幕,是在他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大学场景。 作为文学青年,陈凯哥很想过去一起朗诵,一起对着天空呐喊,一起向着这个世界咆哮,但他实在很讨厌许望秋,实在不想跟他们搅和在一起。 田状状看到眼前这一幕,内心也颇受冲击,忍不住道:“他们可真会玩,在校园里搞野炊。不过一群人围坐着一起朗诵诗歌,倒是真的挺浪漫的!” 陈凯哥对田状状道:“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跟北岛、芒克他们是朋友。他们的水平比许望秋这帮人高多了。他们有专门的沙龙,要是你感兴趣,到时候我带你去。” 田状状笑着摇摇头:“我还是算了,我这人不喜欢读诗。” 许望秋他们激昂地声音还在奔涌:“不管人们对于我们腐烂的皮肉, 那些迷途的惆怅,失败的苦痛, 是寄予感动的热泪,深切的同情, 还是给以轻蔑的微笑,辛辣的嘲讽。 我坚信人们对于我们的脊骨, 那无数次地探索、迷途、失败和成功, 一定会给予热情、客观、公正的评定, 是的,我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的评定。 朋友,坚定地相信未来吧, 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 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相信未来、热爱生命。” 一首《相信未来》朗诵完毕,许望秋他们齐声欢呼,用力鼓掌,以至于把手都拍红了。他们觉得自己心里烧了一团火,将细细的血管成为黄河,里面是怒吼咆哮的黄河水。 《相信未来》不是食指最好的诗,《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平》才是;但《相信未来》是这个时代年轻人最喜欢的诗,因为这首诗写出了年轻人无所畏惧的精神,向苦难的现实宣战的勇气! 这是一个糟糕的时代,物质匮乏,连温饱都成问题;但这又是一个激情澎湃的时代,一个给人希望和未来的时代。年轻人相信自己可以通过努力改变一切,就像诗里写的那样,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 第三十五章 策兰 吴知柳的朗诵如此精彩,北大的学生自然不甘心落后,便把扎建英推了出来。顶 点 x 23 u s在许望秋的记忆中,扎建英是那个经常上《锵锵三人行》的中年阿姨,但眼前的扎建英是个漂亮而又腼腆的姑娘,扎着两支羊角辫,高挑身材,看上去颇为可爱。 不过扎建英看上去腼腆,朗诵起来却不含糊:“把我的幻影和梦/放在狭长的贝壳里/柳枝编成的船篷/还旋绕着夏蝉的长鸣/拉紧桅绳/风吹起晨雾的帆/我开航了/没有目的/在蓝天中荡漾/让阳光的瀑布/洗黑我的皮肤/太阳是我的纤夫……” 朗诵完毕后,现场掌声雷动,众人纷纷赞道:“好诗啊!好诗!”、“这诗很震撼!”、“让阳光的瀑布/洗黑我的皮肤/太阳是我的纤夫,太精彩了!”、“这首诗的作者是谁?” 扎建英笑着介绍道:“上学期,我们在学校图书馆的活动室与著名诗人顾工座谈。结果顾工闭口不谈自己的诗,反而推荐了他的儿子顾城,这是顾城十五岁时写的!” 吴知柳他们听到这首诗竟然是15岁的少年写的都非常吃惊,15岁能够写出这样的诗来,这个顾城怕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许望秋听到顾城,微微点头,心想顾城应该很快就要写《一代人》了,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就在此时,水烧开了。刘林抓了一大把面放到锅里,用筷子将面搅开,然后盖上了锅盖。许望秋他们纷纷拿起饭盒,往自己的里面放调料,倒上酱油,在倒一点点香油。 不一会儿,刘林快活地喊了声“面好了”,迅捷揭开锅盖。火候刚刚好,面条好似一根根白色游龙,在青绿的白菜叶和橙色的胡萝卜中欢快的跳动着。热腾腾的雾气带着菜香扑过来,把文学青年潜伏在心底的馋虫勾了出来,让他们一个个直咽口水。 刘林拿着筷子给众人轮流挑面,拿勺子给大家舀汤,而吴知柳给大家夹臊子。北大的学生则将包里的馒头取出来,分给旁边的北电学生。苏白也从包里取出一个馒头,笑吟吟地塞到许望秋手里。 许望秋说了声谢谢,拿起馒头嗷嗷咬了两口,然后呼哧喝了口面汤。一股热流混合着香油、酱油和面菜的香气在血管里流淌,让人浑身毛孔张开,无比舒服。他不由赞叹一声,呼哧呼哧地吃起来。很快,将手里的馒头全都吞下了肚。 苏白见状马上将手里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许望秋。许望秋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吃饱了,但苏白还是把半个馒头塞了他手里,说你是男生必须多吃点。 其他人也都各自吃着,挑起柔白莹润的面条送入口中,就着热腾腾的面汤吃馒头,那感觉简直好极了。最后每个人碗里的面都吃干净了,就连面汤也都喝喝光了。 许望秋看了看苏白他们几个,问道:“你们吃饱没有,我们还有面,要不再煮点?” 众人纷纷表示已经吃饱,不用再煮了。于是,大家又开始朗诵诗歌。 夏刚朗诵《将进酒》、程建功朗诵《沁园春雪》、苏白朗诵《再别康桥》…… 很快轮到许望秋了,众人满是期待地看着他,想要听他会朗诵什么。 许望秋冲众人笑了笑,道:“那我就献丑了,我朗诵诗人保罗-策兰的《花冠》。” 保罗-策兰的诗要到九十年代才会被翻译到国内,在场的文艺青年们都没听过策兰的大名。北大的学生们互相对视,用询问的口气眼神问同伴,你听说过这个诗人吗?众人都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听过。 许望秋清了清嗓子,大声朗诵道:“秋天从我手里吃它的叶子:我们是朋友。 从坚果里我们剥出时间并教它如何行走: 于是时间回到壳里。 在镜中是礼拜日, 在梦中被催眠, 嘴说出真实。 我的眼移落在我爱人的性上: 我们互看,我们交换黑暗的词, 我们互爱如罂粟和记忆, 我们睡去像酒在贝壳里 像血色月光的海。 我们在窗边拥抱,人们在街上望我们, 是时候了他们知道! 是石头决定开花的时候, 是心脏躁动不安的时候, 是时候了,它欲为时间。 是时候了。” 策兰的诗比较晦涩,句子往往难以理解,不过策兰诗的意象继承了超现实主义的冲击力;而且由于策兰的经历,诗里带有痛苦的记忆。在读策兰诗的时候,读者能够感受到诗句中潜藏着的悲伤,以及在平静中喷薄出力量。 听完许望秋的朗诵,众人纷纷鼓掌。 苏白记得星期天跟许望秋在外文书店买的策兰诗集是英文的,现在朗诵的是中文,忍不住问道:“望秋,这是你自己的翻译的吧?” 吴知柳他们几个见识过许望秋的英文,能跟皮尔-卡丹流利交谈,在他们看来,许望秋翻译点东西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扎建英他们却不这么看,他们是学中文的,知道外国诗歌很难翻译好,而这首策兰的《花冠》翻译水平极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们看着许望秋,眼里都闪着惊奇的光芒。 国内最早翻译的策兰作品的是诗人王家新,是武大78级中文系的,今年才刚刚入学。许望秋不可能说是王家新翻译的,只能笑着摆手:“翻译得不好,让大家见笑了。” 北大的学生们都“哇”的一声,随即义愤填膺的表示:“要是这都叫翻译得不好,什么叫翻译得好?”、“许望秋同志,过分谦虚等于骄傲!”、“对啊,你是故意打击我们吧!” 许望秋心中汗颜,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真的没有。” 黄子辰在考进北大前在花城出版社做编剧,读过大量的文学作品,他对于《花冠》是许望秋翻译的有些怀疑,便不动声色地道:“《花冠》最后一句,是时候了,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好像也是一首诗,不过一时想不起来了。望秋,你知道吗?” 许望秋轻笑道:“你是说里克尔的《秋日》吧,《秋日》第一句是,主啊,是时候了。策兰在《花冠》里确实借用了里克尔的‘是时候了’作为主题与基调。” 黄子辰一拍大腿:“对对,就是里克尔的《秋日》,没想到你也读过里克尔的。” 许望秋微微点头:“里克尔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德语诗人,而策兰是里尔克之后最伟大的德语诗人。不过策兰的诗跟里克尔差别很大。就拿《花冠》和《秋日》来说,里面有同一句是时候了,但在《花冠》里是没有上帝存在的,‘在镜中是礼拜日’那句特别明显,而里克尔的《秋日》一上来,就是‘主啊’。上帝的在场与缺席,是里尔克和策兰的重要区别。同为德语诗人,里尔克虽一生四海为家,但不管纠缠也罢抗争也罢,基督教情结一直伴随着他;而策兰则完全不同,策兰的遭遇让他对上帝是质疑的,在他的诗里是没有上帝的。” 听到这里黄子辰对许望秋哪里还有半分怀疑,心想这个许望秋真是厉害啊,不光能写剧本,翻译外国诗歌还能翻译到这种程度,真是没谁了! 扎建英好奇地问道:“策兰遭遇了什么?” 许望秋笑了笑,道:“德国美学家阿多诺在《文化批评与社会》有句经典名言:奥斯维辛以后写诗是野蛮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奥斯维辛是一个充满着血腥和暴戾的词语,是人性与道德脆弱至几近泯灭的标志。写诗之所以不可能,是因为诗歌失去了赖以存在的人性基础,所谓的真善美将在奥斯维辛之后被重新定义与接受质疑。于是,诗歌是假的,而苦难是真的,软弱的审美的字眼根本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言说上帝缺席时的苦难,奥斯维辛在转化成诗句时就失去了原有的分量,诗歌无法承受大屠杀之重。 不过后来阿多诺收回了他的那句话,因为他读了策兰的《死亡赋格》,他说,长期受苦更有权表达,就像被折磨者要叫喊,因此关于奥斯维辛之后不能写诗的说法或许是错的。《死亡赋格》被认为是最成功的以诗化的语言展现**集中营犹太人的悲惨命运的作品。 策兰生于一个讲德语的犹太家庭,策兰父母被**抓入集中营,父亲先死于伤寒,母亲后被枪杀。在父母被捕的时候,策兰本人不在家。后经朋友掩护,才仅仅被征劳役。策兰历尽磨难,于1948年定居巴黎。作为大屠杀的幸存者,策兰对上帝、神圣都产生了深刻的怀疑。就像我们在经历了运动之后,有不少人就产生了信仰危机。” 在场众人微微点头,就像许望秋说的那样,作为过来人,他们现在对很多以前深信不疑的东西产生了怀疑,就像北岛在诗里喊的那样“我不相信”。 作为穿越者许望秋知道,现在这个问题不严重,大家对国家、对未来极有有信心。但是等到几年后,国门真正大开,国外的先进和繁华会压垮很多人的骨头,会吓破很多人的胆,很多人从此在西方前长跪不起,认为中华文明低人一等,否定中国的一切。 这个问题在许望秋穿越前都依然存在,吴京拍完《战狼2》、《流浪地球》和《攀登者》为什么那么多人黑?上来就直接辱骂、疯狂抹黑,仿佛跟吴京有不共戴天之仇,其实就是这股思潮在作祟。在逆向民族主义者眼中,中国和中国文化低人一等,比如知乎著名大导罗某宣称,中国人根本拍不出科幻电影,因为没有那个基因。在这些人眼中,凡是说中国好的都要坚决反对和抹黑,你吴京竟然说中国行,还拍了美国人才能拍的科幻片,不黑你黑谁。 许望秋知道四十年后吴京遇到的问题,自己在这个时代也会遇到,而且面临的形式更加严峻。吴京生活在互联网时代,有万万千千的网友力挺,在这个时代,自己靠什么跟那些人较量呢? 第三十六章 剧本技巧 许望秋朗诵策兰的诗,除了本身喜欢策兰外,很重要一点是想聊这个问题:“我在想策兰一生非常不幸,诗歌里充满了痛苦的回应,但在读他的诗歌的时候,还是能感觉到希望。顶 点 x 23 u s那我们呢?昨天我们经历了苦难,今天承受着生活的艰难,在明天还会有更多的磨难;我们挺过了昨天,承受着今天,在明天会不会被压垮了呢?我在想我们这个民族是很厉害的,跟我们一样悠久的文明,比如埃及文明、印度文明,以及巴比伦文明都中断了。只有我们还延续着自己的文明,不管经历了多少苦难,我们都挺过来了。” 说到这里,许望秋的声音变得激昂起来:“我们祖先多了不起啊,我们这些后人有什么资格怨天尤人,又怎么能不振作呢!所以,我觉得不管在未来会经历什么,会有什么样的艰难,都不应该沉沦。尽管现在有人喊我不相信,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相信一些东西,至少应该相信我们这个民族,相信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 “望秋,听这话好像我们在未来会被困难打垮似的!”苏白眼睛中闪着光芒,坚定地道,“不过你是对的,不管面对多少磨难,我们都不能对自己,对国家,对未来失去信心。” 其他人深有同感,纷纷表示:“我们要相信不屈不挠的努力,相信战胜死亡的年轻!”、“我们不比先辈们差,我们会更强大。”、“只要我们努力奋斗,一定可以实现四个现代化。”…… 许望秋听到众人激昂的声音,看看苏白,又看看刘林他们几个。在正午的阳光下,在金色的阳光里,他们的眼神是那样坚定,脸上飞扬着青春的朝气。许望秋突然想起《少年中国说》里的话:“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许望秋抬头望向天空,碧空如洗,蓝得叫人心醉。他心中的那股无力感,被这片蓝色冲刷得干干净净,嘴角不禁有了笑意,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有这些年轻人在,谁说我不能扭转乾坤了! 许望秋他们继续聊诗歌,聊文学,聊艺术。开始大家一起聊,到后来就变成了许望秋讲,其他人听,或者是其他人提问,许望秋讲。在场的北大学生虽然是运动后考进北大的,但他们的文学观念还没有从“别车杜”和“革命现实主义革命浪漫主义”的框架里走出来。许望秋讲的现代派作品,像马尔克斯、卡夫卡,让他们大开眼界。在他们眼中,许望秋的知识和观念比自己高一个层次,已经进入另外一个空间了。 阳光如雨水般细细密密的落在许望秋的身上,也滴滴答答落在苏白的心上。苏白偏着头看着许望秋,黑色的眼眸中都带着笑意。在某个瞬间,她转过头看扎建英她们,见几个女生眼中有火苗在闪动,不由撇了撇嘴,心想你们几个这是什么眼神嘛? 时间很快来到1点45分,许望秋他们不得不中止交谈,下午还有课,得去上课了。 程建功没有忘记这次过来的任务:“望秋,我们中文系办了个刊物叫《早晨》,需要稿子,你能不能把你翻译的策兰的诗给我们几首,再写一篇介绍策兰的文章,让大家了解这个里克尔之后最伟大的德语诗人。” 吴知柳听到这话心里一动,问道:“你们自己办刊物,学校允许吗?” 黄子辰笑道:“当然允许,不只我们在办,很多大学都在办。像武汉大学的《珞珈山》,中山大学的《红豆》、人大的《大学生》、北师大的《初航》……大家把自己办的杂志寄给其他大学,而他们也会把自己的杂志寄给其他学校,大家互相交换,互相交流。” 吴知柳追问道:“办这样的刊物难吗?” 黄子辰道:“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主要有两个,一个是钱的问题,印刷杂志需要钱,这些必须找学校要钱。油印的话需要一个字一个字刻蜡纸,很是枯燥乏味,需要专人来做。第二个,就是稿子的问题,办杂志需要稿子,稿子从哪里来是一个问题。我们今天过来见望秋,除了想见见他,还有个目的就是跟他约稿。” 吴知柳听到这话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黄子辰看着许望秋,拜托道:“望秋,帮我们写篇关于策兰的稿子吧。” 许望秋觉得让大家早点读到策兰是好事:“可以,星期天我把稿子给你们。” 黄子辰是《早晨》的编辑,听到许望秋答应,兴奋地道:“有了策兰的诗歌和文章,我们《早晨》的诗歌专号水平就大大提高了。” 与北大学生作别后,许望秋他们把煤油炉和锅碗搬回了寝室。他们与北大学生约好,星期天大家再聚,到时候北大学生带菜带酒过来,大家狂歌痛饮,共话艺术。 吴知柳跟陈凯哥一样,是文学青年,真正想考的是北大中文系。在听到北大学生自己办文学刊物后,他非常心动,觉得其他学校可以办,北电自然也可以办;而且有许望秋压阵,北电的刊物不会比其他学校差。 整个下午吴知柳都在琢磨这件事,吃过晚饭,回到寝室后,他把这件事向许望秋说了:“望秋,我们也办个文学杂志吧。” 寝室其他人听到这话都看着许望秋,想听听他的想法。许望秋虽然年纪最小,但在寝室里却是绝对的精神领袖,大家都以他马首是瞻。 许望秋听到吴知柳想办文学刊物没感到意外,吴知柳是文学青年,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不过许望秋现在最重要的工作是完成《锄奸》的剧本,并着手筹备电影,哪有时间玩文学,他也不希望吴知柳他们浪费时间:“我这两天在写剧本,剧本写好后,我会拿剧本去找学校,会从老师中找一个合作者,和他一起把剧本拍成电影。其实我希望你们能跟我一起拍的,但你们现在还不行,必须在学校学习。我觉得你们不要在其他事上花太多心思,把精力都用在专业上。这样等到大二大三的时候,我就可以带着你们一起拍电影了。” 听到许望秋在谋划电影,刘林他们都吓了一跳,学校老师说过,要到大四才会安排大家拍电影,没想到才开学两周,许望秋就准备拍电影了。 谢小晶对北电的情况了如指掌,觉得许望秋太乐观了:“望秋,拍电影要几十万呢,我们学校穷得要命,根本不可能拿出这笔钱来的。” 许望秋轻笑道:“钟老给我出了个主意,钱的问题应该能够解决的。” 谢小晶听到有钟惦非出主意,顿时说不出话来。 吴知柳沉默了几秒钟,缓缓点头道:“望秋,你是对的。我们是电影学院的学生,电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本事,确实不应该在其他事情上牵扯太多精力,应该好好学习,把专业技能搞好,这样我们也能够尽早参与电影拍摄。” 许望秋知道关于电影语言的论战很快就会在电影圈展开,如果让主张学欧洲艺术电影那帮人主导了电影圈,那历史就将重演。许望秋知道单靠自己干不过那些人,让张一谋他们掌握类型片技巧,让他们迅速成才就非常重要了。 许望秋看着张一谋他们,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虽然没办法让你们参与拍摄,但电影筹备,以及电影剧本创作是可以让你们参与的。” 此言一出,刘林他们一个个眼睛放光:“真的,那太好了!”、“望秋,我们能干什么?”、“望秋,你赶紧给我们讲讲,我们能做什么?” 许望秋从昨天晚上开始写《锄奸》,到今天下午就已经将故事写出来了。不过剧本还不成熟,细节、人物,以及不少环节都需要打磨。许望秋把剧本取出来,让刘林他们看。 等刘林他们看完剧本,许望秋开始讲剧本知识:“好莱坞电影一般都有两个故事,a故事和b故事,a故事是表层故事,就是故事情节;而b故事是隐藏在a之下的,是人物心灵的故事,也就是人物的成长。在好莱坞b故事有一个专门的词语叫人物弧光。 好莱坞电影很多都是讲小人物如何变成英雄的,整个故事会有几次转变,最开始人物是普通人,当危险来临,他必须反抗;在与危险的对抗中人物获得了成长。不过在故事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情况会急转直下,危险会将主角逼到绝境。在这个时候,主角会运用之前学到的东西,或者某件事给他灵感,从而绝地反击,最终取得胜利。人物弧光就是人物的成长,是人物从故事开始前的状态转变为故事结束时的状态。” 在场众人微微点头,知道人物弧光是指什么了。在《锄奸》这个故事中,人物弧光就是男主角段海平的成长,由普通战士成长为最坚定的革命者。 张一谋在点头之后,马上问道:“所有的好莱坞电影都必须有人物弧光吗?” 许望秋轻笑道:“这个倒不一定,比如侦探片,比如007电影,主角前后就没有明显的变化。不过绝大多数商业片有人物弧光,因为人物有变化、内心有挣扎,会带给观众更强的共鸣。商业片最重要的是让观众产生共鸣,有人物弧光就会让我们跟着人物一起成长,会让我们走进人物的内心,从而与角色共情。对商业片来说,人物弧光非常重要。你们以后写剧本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个问题,人物尽量要有弧光。” 张一谋点了点头,其他人也都微微点头,意识到了人物弧光的重要性。 许望秋继续道:“下面我给你们讲讲《锄奸》的剧本结构,好莱坞电影结构比较严谨,基本上都是三幕;在这三幕之下有15个情节点。这15个情节点在什么时候出现,有严格规定的,这么做的好处是让整部电影保持良好的节奏……” 第三十七章 两个圈子 在接下来的两周里,许望秋带着吴知柳他们修改剧本,不断对剧中人物的性格、影片所应蕴含的内容、演员的表演、背景的设置等进行讨论;还专门向张克他们几个从魔都过来的老革命进行请教,因为他们本身就是魔都的地下党,也认识特科的人,有他们的指导让故事的细节变得真实。m.x23us.com许望秋他们改剧本改了两周,整个故事总算是让人满意了。 吴知柳和张一谋他们通过参与《锄奸》的剧本创作,对类型片结构,对类型片剧本创作都有了一定的认识,当然也仅仅是有了认识,距离创作优秀的类型片剧本还差得很远。 许望秋不只让张一谋他们参与剧本的创作,还向他们传授基本知识,每天中午会抽空给他们补课,给他们作拉片分析,不光讲视听语言,还把做导演感受和经验教给他们。在许望秋的指导下,张一谋他们就像干海绵似的,疯狂吸收着类型片知识。 在星期天的时候,北大学生会过来跟许望秋他们聚会。众人坐在荷花池边聊文学,聊艺术,慢慢成为一个沙龙,就是后来有名的“荷花读书会”。许望秋他们的“荷花读书会”不是正式组织,也没成为什么协会,就是一群人坐在荷花池边聊文学艺术,一起侃大山。 其实北平类似的沙龙有不少,电影、绘画、诗歌都有很多这样的圈子,比如陈凯哥就经常参加北影厂池小宁搞的星期五沙龙。这个时代没有电影、没有网络,年轻人除了读书,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活动。空闲的时候大家就聚在一起读书讨论,交换作品。 北电78级学生按照家庭背景,分成三个阶层。第一阶层:**。他们享受着社会特权,得到许多常人没有的机会和可能性。比如胡梅父亲是总政文工团团长。第二阶层:艺术世家子弟。他们有知识优势和电影界广泛的社会关系,艺术前途平坦顺利。像田状状父亲田方,赵禁父亲赵单都是电影界大名鼎鼎的前辈。第三阶层是平民子弟。他们二者皆无,只有刻苦用功,加倍努力,才有希望将来艺术上出人头地,有所成就,张一谋他们就是如此。 艺术世家子弟总觉得平民子弟是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而平民子弟则世家子弟是一群靠父母余荫的矫情逼。在上一世,平民子弟大多跟冯小刚类似,虽然被人看不起,但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跟着世家子弟混。不过这一世因为有许望秋,北电学生形成了两个不同的圈子。 平民子弟以许望秋为核心,聚集了吴知柳、张一谋等人。许望秋知道要改变中国电影在90年代的艰难处境,靠他一个人是不可能成功的;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努力通过自己言行,引导大家的思维,让大家明白商业电影也可以很艺术,商业电影大师的艺术成就不比艺术片导演低。 世家子弟的圈子以田状状、陈凯哥为核心,田状状父亲田方、母亲于蓝都是老延安,在圈内影响非常大,人脉极广;而陈凯哥父亲是北影厂导演,影响很大,号称北影地下厂长。他们两个都是北影厂的,从小在片场长大,对电影的拍摄制作非常清楚,知道电影不是一个人能够拍好的,都在暗中物色人才,希望毕业后能够带着自己的班底拍电影。 其实这个两个圈子并不是绝对的,像夏刚和谢小晶是世家子弟,但由于跟许望秋他们一个寝室,平常跟着许望秋蹭吃蹭喝,也属于许望秋他们这个圈子。李少虹和胡玫因为偷菜的缘故,也跟许望秋他们走得比较近。田状状和陈凯哥他们虽然看不上平民子弟,但毕竟是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之间没有爆发激烈的冲突,只是彼此暗中较劲。 许望秋他们推崇好莱坞,推崇商业电影,目标是商业与艺术并重,既要征服观众,也要征服评论界家,像希区柯克、黑泽明那样雅俗共赏。田状状他们故意对着干,宣称商业片都是垃圾,甚至通过查阅资料,找到了一些抨击好莱坞电影的话:“美国电影是由那些半受教育的人为那些半智力的笨蛋写的!”、“好莱坞,一个文化的尸骨场。”…… 田状状、陈凯哥他们都清楚许望秋的厉害,作为世家子弟,肯定不愿意被许望秋他们比下去了,在学习上都特别刻苦,甚至可以说特别拼命。许望秋他们这个圈子更是如此了,作为平民子弟能上大学非常不容易,掌握的电影知识又不如世家子弟,在这种情况下,要是不拼命根本就追不上人家。两个圈子都如饥似渴地学习,每个人都在拼命弥补自己的不足。 在北电的校园里基本上看不到闲逛的学生,要么都在图书馆,要么在教室,要么在宿舍讨论问题,没有哪个学生是半夜12点前睡觉的。张一谋是所有学生们中最拼命的,每天晚上其他人都睡了,都还在楼道里啃书。他是摄影系的,除了啃摄影系的书籍,也在啃导演系的东西。他要学的东西比其他人多,只能比其他人更拼命。 北电的老师都很喜欢这些学生,但也特别头疼,这些学生太难教了。因为这些学生很多是社会油子,经验多得很。他们对老师的态度是,你不要跟我讲马列教条,要拿干货出来。尤其是许望秋,懂得比老师都多。稍微不小心,会被他指出错误,搞得很多老师特别没面子。 最让老师头疼的是两帮学生较劲较到了课堂上,经常拿各种疑难问题“为难”老师:“我们在电影资料馆看到了法国戈达尔导演的影片《精疲力尽》,他不按规则剪接,这个该怎么来归纳它的蒙太奇类别?” “那部法国和希腊合拍的影片,加夫拉斯导演的《z》,其中有许多新颖的剪辑技巧,请老师给我们分析这部影片的蒙太奇方法。” “最近我在一本杂志上读到了法国影评家巴赞的论述,他提出,当你要表现两个物体处在同一个空间中的关系的时候,蒙太奇禁用,这个问题怎么理解,请老师给我们讲解一下。” 老师们学的都是苏联电影理论,面对这些新技巧、新理念相当非常茫然,根本就没法回答。刚开始时候,老师会跟学生在课堂上讨论,但他们很快发现许望秋对这些非常了解。到后来遇到这种问题,老师就直接喊:“望秋,你上来给大家讲一下。”老师把讲台让给许望秋,自己像学生那样坐在下面,拿着笔记本作记录。 当然老师们也不是把问题扔给许望秋就算了,为了教好这些学生,老师们都发狠了,拼命阅读各种资料,通过各种途经学习,努力提高自己的教学水平。 老师们一边埋头学习,一边感叹怎么有这么难教的学生,不过等这些学生毕业后,老师们又特别想念他们,经常在办公室里感叹:“现在课上没人跟你争,真是太没劲了!”、“现在学生真是三杠子压不出个响屁来!”、“哎,78班那样的学生怎么就没了呢!”…… 在这段时间,北电发生了一件大事,美术系绘景班“造反”了。美术系78级招了两个班,一个是美术设计班,以培养电影布景设计师为目标;另一个是绘景班,是训练布景绘制,天幕彩绘技术的。 北平电影学院原本没有绘景专业,70年代由于江卿特别重视京剧、戏曲电影的拍摄,制景工艺舞台化成为各电影厂注重的方向,在中央五七艺大电影学校里,把绘景工艺提高到和美术设计同等的地位上来对待,并且一直沿用到运动结束。1978年北电恢复招生,就按照美术设计,绘景专业并重的招生办法进行,两个班招了27个学生。 绘景班天天用喷枪和大刷子往大幕布上又喷又洒的时候,不知道学成之后去干什么行当。有一位任课老师为了提高大家的积极性,鼓励道:“你们也可以说是另一种画家,画世界上尺寸最大巨幅绘画的画家,不过最终要通过银幕表现出来而已。” 每天放学,当其他各班的学生已经进入到餐厅,端着各自的饭菜坐下时,才见到一群穿着工作服,头戴工作帽,混身喷洒着五颜六色的“外星人”鱼贯进入餐厅。有的人满脸都是蓝色,只有两个眼白和牙齿雪白,伸出两只红绿相间的爪子,简直可以把女同学手里的饭盆吓得掉在地下。 这天中午,许望秋他们在食堂吃饭,看到绘景班的学生带上着五色油彩进来。刘林就跟他们开起了玩笑:“何裙,知道将来到了电影厂你们干什么活吗?” 绘景班的学生都摇头:“不知道!” 刘林阴笑道:“就是给你们每人发两个桶,两把长杆大刷子,一个喷枪,专门招呼摄影棚里的大天片,大棚围起来有300米长,慢慢喷去吧。” 绘景班的学生全傻了:“不可能吧!” 刘林冲许望秋挤了挤眼睛:“你们不信问望秋,他是电影专家?” 许望秋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道:“刘林说得不准确,但差不多就是这样子!” 绘景班的学生气得差点没把手里的盆摔了:“这是拿咱们全班开涮玩儿啊!还当世界上尺寸最大的画幅的画家!糊弄谁呢?” 深受打击的绘景班很快组织起来,写了一封申请书,交到了文化部教育司,请求将绘景班改成美术设计专业。教育部很快进行批复,指示北电将绘景班改成美术设计班,两班按同样的教学方案上课。 事情虽然只发生在绘景班,影响却波及到全院各个系。很多学生都开始思考,这样学下去行吗?按以往的一套教材和系统念书,知识够用吗?于是,中午许望秋给刘林他们补课的时候,来听的学生变多了。在多出来的学生中,有几个熟面孔,冯晓宁、尹力,还有霍建起。 第三十八章 大字报 这天中午放学,许望秋他们回寝室拿上饭盒,到食堂打饭。m.x23us.com在食堂前,见一堆人围着食堂前的公示栏指指点点,不住议论着什么。 许望秋他们也过去看,发现公告栏上贴着一张红色的大字报,质疑北电扩招的合理性,认为这是长官意志,强压下来,不公平。矛头直指上头的领导,也就是文化部。大字报是美术系老师写的,因为落款是“北平电影学院美术系部分革命教师”。 这个大字报在许望秋他们入学之后就开始张贴,据说不仅在北电贴,还在西单民主墙以及文化部的六个直属院校,包括美院、工艺美院、音乐学院等学校张贴。 虽然运动已经结束,但是大字报的风潮还依然延续,任何人,有任何意见都可以贴大字报。贴就是为了让人看,食堂、浴室、厕所,凡是人多必去的地方,都是大字报的展示场。 许望秋他们都知道这个大字报主要是冲美术系学生何裙的。何裙是北京人,父亲是画家、雕塑家,有美术界的背景。何裙是扩招进来的,本来考试本来不合格,但后来有一封署名“何裙”的告状信,申诉北平电影学院为了照顾美术界某位官员之子,打分作弊。 这件事被捅出来后闹得纷纷扬扬,不能平息。于是,文化部下令复审电影学院美术系全部考生的绘画成绩,包括落榜的何裙。经过别的院校美术教授复查判分,何裙专业课及格,于是,文化部建议录取该生。美术系就扩招了六个学生,何裙就是其中之一。 尽管何裙表示,那封告状信不是他写的,但很多人还是把这笔账算到了他的头上,在他进入北电之后,美术系便用“大字报”来迎接他。不过今天贴出的大字报跟以往的大字报内容有些差别,这次不光点了美术系“何某某”,而且还点出了“摄影系张某某”,指责他进北电全靠长官意志。 许望秋知道“摄影系张某某”说的是张一谋,他扭头一看,只见张一谋愣愣地望着大字报出神,黑云在脸上翻滚,整个人局促不安,手脚都不在该往哪里放了。 这届北平电影学院原本计划招生116人,但实际录取158人,多出来的都是扩招的,张一谋也是其中之一,而且张一谋不是考进来的,是通过文化部部长绕过考试直接进入学院的,连扩招都不算,是硬塞进来的。 张一谋因为年龄已经28岁,超过了北电的招生年龄,连报名的机会都没有。为了上学,张一谋就将自己拍的照片做成影集,想法设法送到北平,希望能够让文化部的领导看到,给他一个上大学的机会。 当时,张一谋全家动员,觉得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张一谋母亲,她是皮肤科大夫,有同学在北平的大医院工作,经常给高级干部看病,也许能递到文化部部长黄震手中。另一条是张一谋老婆肖华的关系。肖华的姐夫王涤寰在北京,跟书画圈里的人比较熟,据说一个叫白雪石的画家认识漫画家华君武,可以通过这条线找到黄震。于是,张一谋就将影集加上一封信,一式两份,同时寄到北平。 张一谋母亲那条线石沉大海,但肖华那条线真把影集和信送到了华君武手里,而华君武在看过张一谋的影集后觉得这真的是难得人才,就写了一封信,对张艺谋的摄影作品评价是“感到实在好”,也说了张一谋的困难和意愿,请黄震看看他的作品;连带张一谋的作品和信一起送到黄震手里。 黄震在看过张一谋的作品后,当天就在华君武的信上回复,说张一谋的作品“很有水平”,认为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加紧培养;并告知电影学院领导小组,立即通知张一谋入学深造,可以进修生或者其他适当名义解决这个特殊问题。 黄震想法很简单,这个学生水平非常高,是难得的人才,年纪超一点怕什么,赶紧收进学校,至于以什么名目进学校,可以想办法嘛!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北平电影学院领导小组给他写了封回信,话说得很客气,解释了诸多现实存在的困难和该生未来发展的年龄障碍,总而言之一句话,北平电影学院不收张一谋。 北电的回复让黄震很不高兴,觉得被扫了面子,据说黄震气得拍了桌子,并说了九个字:“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最终北电迫于压力收下了张一谋。 张一谋能进入北电,是官员通过行政命令强送进来的,北电不少老师对他都很不爽。在张一谋进入北电后,用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招待他,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许望秋觉得这种贴大字报的行为是对人的公开羞辱,非常过分,而且他跟张一谋是朋友,怎么能坐视不管。他上前直接将大字报撕下来,揉成一团,转头对刘林他们几个道:“运动都过去了,为什么还贴大字报?对人进行攻击,简直太过分了!这种陋习应该取缔!” 刘林他们知道这个大字报是在批张一谋,作为哥们儿自然纷纷附和道:“对啊对啊,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贴大字报。”、“应该坚决取缔。”、“简直是瞎胡闹嘛!” 张一谋心里正难受,见许望秋他们为自己鸣不平,感动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大声质问道:“许望秋,你为什么撕要大字报?” 许望秋不认识来人,嬉皮笑脸地道:“我认为贴大字报这种行为是运动遗风,是对个人**和尊严的严重侵犯,我认为这种东西应该坚决彻底地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那人冷笑道道:“我看你是怕了吧?” 许望秋倒也不否认:“是的,我怕了。在美国波士顿的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上有一段铭文,是这么写的:当**来抓共/产/党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共/产/党人;当他们来抓犹太人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犹太人;当他们来抓工会成员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不是工会成员;当他们来抓天主教徒时,我保持沉默,因为我是新教徒;当他们来抓我时,已无人替我说话了!今天你们能无端贴大字报批判别人,明天就能瞎写大字报批判我!” 许望秋提高嗓门,对围观的学生道:“大字报谁都可以贴,内容可以随便写!对任何人不满,可以随意捏造一个罪名,贴他的大字报。今天可以贴我的大字报,明天可以贴你们的大字报,这难道不可怕,难道你们不害怕吗?” 在场不少学生的微微点头,觉得许望秋的话有道理。 那人大声道:“我站得直行得正,为什么要怕?” 许望秋淡淡地道:“你真的不怕?好,那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系?我明天就贴张大字报,说你偷看女生洗澡,强奸为成年少女!有种你报上名来!” 那个听到许望秋的话,只觉一阵恶寒袭来:“我!” 旁边的谢小晶压低声音对许望秋道:“他是美术系的范剑,他父亲是著名画家范骏!” 许望秋听到范剑这个名字不由眉头一皱,脸顿时沉了下来。作为穿越者,许望秋知道在三十多年后,范剑在国外名气颇大;而他的名气主要来自于黑中国。比如中国出了个什么事,他马上就捣鼓一个所为的作品,来蹭这个事件的热度,黑中国一把。 实际上,就是一个艺术圈的范彬彬,只不过范彬彬蹭的是红毯,而他蹭的是中国的各种事件。在国外黑中国是一种政治正确,他的作品迎合了西方对中国的政治要求,在西方颇受追捧。当然,在纯艺术圈,范剑就是笑话,没有多少人看得起。 只是那时候的范剑满脸络腮胡,跟眼前的范剑完全是两个人。许望秋极为鄙视范剑的为人,用嘲讽似的口气道:“你嘴上不怕,心头却怕了!赶紧滚吧!和你这么的垃圾说话,我怕脏了自己的嘴!” 范剑见许望秋开口就骂自己垃圾,顿时怒了:“我草你大爷,你说什么!”范剑的两个跟班也跟着咋呼道:“窝草,说什么呢!我他妈看你是活腻味了!” 刘林见对方有跟张然动手的意思,当即往前站了一步,双手叉腰,大声道:“是想动手还是怎么着,要是想动手爷们奉陪,跟你们练练!你们三个谁上?” 刘林一米八四的大个子,长大五大三粗的,往前一站,就跟铁塔似的,范剑哪里跟他动手,就道:“君子动口不手!我们堂堂大学生,怎么能跟山野痞夫似的,简直有辱斯文!” 许望秋本来就极其厌恶范剑,既然怼上了,也不会给对方留面子,当即盯着范剑冷笑道:“就你这样的垃圾也好意思提斯文,谁他妈不知道那封举报信告的就是你,谁他么不知道你是靠你爹的关系走后门进来的,装什么装大头菜!” 许望秋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被没想到点在了范剑的命门上。他就像一头被捅了菊花的狮子,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大喊一声“窝草你妈”,就举拳向许望秋扑了过来。许望秋见范剑想动手打人,侧身一让,右脚踢在范剑的肚子上。范剑嗷的一声,趴在了地上。 许望秋冲范剑“呸”了一口,对刘林他们几个道:“我现在心情好,我们进城去吃饭,我请客!”他走了几步,见张一谋还在发愣,回头喊道:“老谋,你傻站着干嘛呢!” “来了!来了!”张一谋快步追上许望秋他们,感激地道,“哥几个,真谢谢你们了!” 第三十九章 摄影师 北平城的一家小餐馆里,许望秋他们边吃饭,边讨论《锄奸》。x23us.com剧本已经写好,现在大家讨论是如何拍摄的问题。许望秋野心很大,他对《锄奸》的构想是采用战地纪录片风格,整部电影都是运动镜头,有大量手持摄影。这种风格在后世很常见,比如《拯救大兵瑞恩》、《集结号》都是这种风格;但在这个时代却是闻所未闻。 刘林他们对此非常吃惊,同时也非常兴奋。他们意识到如果能拍出来,那将是划时代的电影。他们都恨自己本事不够,不能参与拍摄。不过这并不能阻止他们的热情,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众人热烈的讨论着《锄奸》的拍摄,讨论纪录片风格,讨论手持摄影,一个个激动得手舞足蹈。只有谢小晶沉默不语,像有什么心事,跟他平时的活跃完全不同。 许望秋注意到了谢小晶的异常,不由问道:“谢院长,怎么了?” 谢小晶微微叹了口气,担忧地道:“望秋,你不知道,范剑舅舅是文化部副部长,跟咱们学校领导小组的唐自清是好友。你动手打范剑,说他是靠关系进北电的,恐怕会有麻烦。” 许望秋顿时明白范剑为什么阻止自己撕大字报了,也明白范剑为什么冲自己动手了。何裙的举报信上说,美术系招生有人作弊,照顾美术界某位官员之子,说的恐怕就是范剑。范剑阻止自己撕海报,是因为海报就是他贴的,是在报复何裙。也正因为如此,当自己说“谁他么不知道你是靠着你爹的关系走后门进来的”,范剑反应才会那么大。 许望秋还想起一件事来,78级毕业的时候,何裙本来是北平人,按道理应该留在北平,但他却和张一谋他们分配到了最偏远的广西电影制片厂,这恐怕也是范剑舅舅的手笔。 张一谋他们不甘心沉沦,到了广西电影厂后奋发图强,很快拍出了惊世骇俗的《一个和八个》,这部电影被视为“第五代电影“的开山之作,采用完全颠覆传统电影的题材和手法,拍出了前所未有的独特风格。在内部试片时博得一片赞誉,然而在送审时却引起很大争议,不断删剪修改,折腾了一年多,最后连结局都做了完全违反原意的改动方才得以通过。影片被改掉面目全非,公映后反应冷淡,现在看来范剑舅舅恐怕难逃脱干系。 许望秋意识自己可能惹麻烦了,等到自己毕业,等自己拍电影的时候,范剑和他的家人有可能会找自己麻烦!不过许望秋并不在意,洒然一笑:“没事,他能把我怎么着,难道开除我?就算开除我也不怕,我真要被开除了,就天天写小说编排他们一家,什么偷鸡摸狗、强奸杀人的勾当全是一家干的,我不信气不死他们。” 众人听许望秋这么说,不禁哈哈大笑:“果然得罪什么人也不能得罪文人呐!” 许望秋端起杯子道:“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我们来干一杯!” 众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第二天中午,许望秋刚从教学楼出来,就被张克叫到了办公室。 “望秋,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克脸上堆满愤怒的黑云,将桌子拍得啪啪直响,“你觉得自己很能耐是不是?才开学几天,就敢在公共场合动手打人了?” 在这个时代,学生打架斗殴根本不算事。面对批评,许望秋振振有词地道:“克老,我们都经历过贴大字报,见识过对人肆意抹黑。我们家那栋楼有个比我大几岁的小姐姐,人特别好,特别漂亮。但有几个女生嫉妒她人缘好,嫉妒她长得漂亮,就悄悄贴了她的大字报,说她乱搞男女关系,是破鞋。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哪能承受这些?直接就跳楼了。好好的一个姑娘就这么没了。今天他们可以贴何裙、张一谋的大字报,明天可能贴我的大字报,后天就可以贴克老您的大字报。我觉得真的不应该这样!” 在运动中张克作为“文艺黑路线”人物被贴过大字报,也被揪斗过,知道许望秋这话是对的,不过作为老师,作为长辈他希望许望秋在学校好好读书,不要惹事,把脸一板,呵斥道:“贴大字报是不对,难道打人就对了?你是学生,不是流氓,为什么要动手打人?你知不知道,今天学校有领导说要严肃处理!” 许望秋知道自己不会有事,毕竟张克和周明是师父的老友,不可能不帮自己,他作出害怕的样子:“克老,您不要吓我,我胆子很小的,没那么严重吧?” 张克严肃地道:“事情是没那么严重,但有人就想把事情往大里弄,你懂不懂?” 许望秋知道是肯定唐自清,应该是自己的话刺激到他了,如果是普通学生,这事说不定真的就搞大了,但自己有张克、周明两位长辈罩着,自然没事。他冲张克鞠躬:“我懂了,谢谢克老!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回去我就写检查,5000字,一个字都不少!” 张克听许望秋这么说,知道他听懂自己的话了,语重心长地道:“你不用谢我,你是我们导演系的学生,该为学生出头的时候我们肯定会出头。但该批评的,我们也绝对不会包庇!”他摆了摆手道:“去吧去吧,检查一定要深刻。回头写好了,交到我这里来!” 第二天中午,许望秋的处理通知下来了,贴在食堂门口的公示栏上。 “前日上午,我校导演系学生许望秋与美术系范剑因小事发生口角,继而爆发肢体冲突。冲突中,范剑被打倒在地。影响极其恶劣。为严肃纪律、教育本人及全体学生,经学校研究,给予许望秋全校通报处分。望广大师生以此为鉴,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严肃校风校纪,遵守学校的各项规章制度。” 许望秋对此满不在乎,通报批评而已,没什么大不得了的。不过刘林他们有点愤愤不平,说等到放假,要找机会把范剑拉出来打一顿。许望秋阻止了他们,自己打范剑有人保,但刘林他们打了人,要是被学校知道,那就麻烦了。 张一谋觉得许望秋的处分是为自己出头背的,内心的感觉溢于言表,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抓住许望秋的手用力握了握,以至于把许望秋的手都捏红了。 许望秋没把范剑的事放在心上,心思都在《锄奸》的筹备上。《锄奸》的剧本已经成熟,接下来就该分解剧本,以及勘景了。这两道工序都需要摄影师参与其中,没有摄影师肯定不行的。对许望秋来说,眼前最重要工作就是为电影找到合格的摄影师。 如果把拍电影比作建造大楼,那导演就是大楼的总设计师,为大楼进行规划,大楼外形是什么样、什么风格、大楼的房间如何布局等等,都由导演设计;而摄像师是大楼的总工程师,通过推拉摇移等手法,通过特、近、中、全等景别的变化,通过快慢虚实等镜头语言的组合,将导演的构想变成鲜活的图像,完成“大楼”的建设。 在这个时代摄影师尤其重要,可以说是剧组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因为现在没有监视器。要在八十年代中期监视器才开始流行,国内更是要等到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去了。张一谋、陈凯哥他们早期拍电影的时候都没有监视器可看,都是靠眼睛看,直到90年代才用上。 没有监视器,导演就看不到画面,只有摄影师才知道画面效果。可以说整个电影是由摄影师掌控的,要摄影师说可以,那镜头才能过;如果摄影师说不行,就必须重拍。 《锄奸》这部戏全部是运动镜头,有大量的手持摄影,这种拍摄方式对摄影师要求极高,没有一个好的摄影师肯定拍不出理想的效果。 要是时间往后推四五年,许望秋根本不会为摄影师犯愁,张一谋和顾常卫都是大神级的摄影师,此外摄影系78班还有赵飞、吕乐等大神级摄影师。拿顾常卫来说,不但获得了奥斯卡提名,跟罗伯特-奥特曼这种大神级导演合作过,而且他可以裸眼布光。一般摄影师布光需要用测光表反复测,但顾常卫不用,直接用眼睛看就行。 像顾常卫这种牛逼到爆的摄影师,对任何导演来说都是梦寐以求的。许望秋在长安考场遇到顾常卫的时候就打定主意,要把顾常卫收归账下,让他成为自己的御用摄影。 不过顾常卫他们现在都是菜鸟,连基本功都还没练好,正在练曝光控制和构图处理。这东西要练两年,学校才会让他们接触摄影机。现在顾常卫他们能力还不够,而《锄奸》对摄影要求又极高,许望秋不可能用他们,只能从学校老师中找。 年纪大的老师肯定不行,一个是年纪大的老师,许望秋指挥起来比较困难;另外一个,《锄奸》全部是运动镜头,有大量手持摄影,对体力要求很高。 许望秋将摄影系老师在心头捋了一遍,将目标定在了曾练平的身上。曾练平76年在北电摄影系学习,毕业后在摄影系任教;在未来他会担任《血色清晨》、《红粉》、《恋爱中的宝贝》等影片的摄影师,是李少虹的御用摄影师,也是李少虹的老公。他的摄影风格在早期的时候比较写实,后期追求拍出有“灵性”的东西。许望秋对《锄奸》的要求就是写实,画面是越写实越好,用曾练平做《锄奸》的摄影师无疑是合适的。 许望秋下楼去找曾练平的时候,在楼梯口遇到了李少虹,便对李少虹嘿嘿直笑,心里促狭地想,少虹同学,借你未来老公一用! 李少虹被许望秋的怪笑吓了一跳,心想望秋这什么毛病,难不成受了什么刺激? 许望秋来到宿舍一楼,敲开了曾练平的房门。北电大部分老师住在城里,每天坐班车到学校上课。像曾练平这样的青年教师没有成家,没有房子,就住学校宿舍的一楼。 第四十章 摄影风格 许望秋敲开曾练平房门的时候,他正在里面看书。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曾练平非常年轻,甚至比许望秋他们班不少男生都要小。谁也没把他当老师,在他面前相当随便。许望秋给曾练平说了句,曾老师我有点事找你,说完拉着曾练平就往楼上走。 到了303寝室,刘林和张一谋他们都对着曾练平嘿嘿直笑,完全是老狼看到羊羔的笑,透着阴险的味道。曾练平吓了一跳,你们想干什么,想搞什么阴谋?我可是学校老师啊! 许望秋见曾练平一脸警惕,心里觉得好笑,直接道:“曾老师,最近我们准备拍一部电影,需要一个摄影师,我觉得你特别合适,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曾练平听到这话非常吃惊:“你们拍电影,你们哪儿来钱拍电影?” 许望秋也不解释,反问道:“钱的事你别担心,我们肯定有办法,不然也不会找你。我现在就问你,如果让你来做摄影师,你愿不愿意?” 这个时代电影圈按资排辈特别严重,摄影系学生毕业都是从做机械员抬机器开始,做三助理、二助理、大助理,到副摄影、摄影,一个环节都不会少。像曾练平这样的年轻人,要想坐到摄影师的位置上至少要熬十年以上。有些人甚至熬一辈子都只是摄影助理。在片场看到满头白发的摄影助理根本就不是新鲜事。 现在有人主动找自己做摄影师,曾练平自然求之不得:“当然愿意。” 许望秋笑着点头:“那我们进行下一个话题,我们这部电影可以算战争片,也可以说是动作片,但我们这部电影的拍法跟以前的战争片不同。我们是这么想的,这部电影绝大部分镜头都采用手持镜头拍摄,需要你一直扛着拍;而且有大量奔跑和追逐的镜头。这种拍法对任何摄影师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你敢不敢接受这个挑战?” “全部用肩扛,还有奔跑和追逐戏?”曾练平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轻轻摇头道,“你们这样拍肯定不行,这样拍出来画面很抖的,拍出来的画面就根本不能看!” 许望秋跟刘林他们几个对视一眼,轻笑道:“怎么不能看了?纪录片就是这样拍的啊,难道纪录片不能看吗?我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在真正的战场上,摄影师在炮火连天的战壕里不顾个人安危,无限接近士兵和炮火,摄影效果自然不会是四平八稳的,他们选择的都是便于携带的手持摄影机,虽然最后的成片有模糊和晃动,但这种与战火的无限接近会带来无与伦比的真实感。我们国家拍了很多战争片,但我觉得都不够真实,我们就希望拍一部接近真实战争的战争片。” 战争片采用手持摄影是斯皮尔伯格在《拯救大兵瑞恩》中开启的,这种手法是在模仿约翰-福特的16毫米纪录片《中途岛战役》的感觉,营造出了极为真实,极为惨烈的战争场面。 曾练平对此有些难以接受:“那是纪录片,故事片没有这么拍的!” 许望秋轻轻摇头:“手持摄影用于电影拍摄在40年代就出现了,到了50年代随着法国新浪潮的开展,手持和肩扛拍摄电影已经很普遍了。导演们拿着纪录片的摄影机到大街上,到咖啡馆里,甚至进入了《四百击》中的摩天轮中。手持摄影在国外已经很普遍了,比如特吕弗的《朱尔与吉姆》中,三位演员在桥上相互追跑,就是非常经典的手持摄影镜头。” 曾练平没想到许望秋把新浪潮扯出来了,心想你不是抵制新浪潮,号召向好莱坞学习吗,不过新浪潮电影确实有大量手持摄影,就道:“我用肩扛拍摄没有问题,但你们还有追逐和奔跑镜头。这个难度就很大,因为摄影师在奔跑的时候要对焦是非常困难的。如果镜头对焦不准,那拍出来的画面就是虚的。” 许望秋微微点头:“这个你不用担心,如果要稳定的画面,我们会使用斯坦尼康,但画面抖动,甚至有一点虚焦恰好是我们要的,这更接近于真实。在战场那种剧烈的运动画面里焦点是不可能十分清晰,这样反而能让观众更真切地感受到战场的紧张气氛。” 曾练平微微一怔:“斯坦尼康是什么?” 许望秋解释道:“就是摄影机稳定器。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直接扛着摄影机拍运动镜头,画面会非常抖。在几年前一位名叫盖瑞特-布朗的美国人设计了一种便于携带,而且能够减少振动和摇晃的装置,就是斯坦尼康。这东西原理其实是很简单的,自己都可以动手做的。我们这部电影也会用,到时候你看到就明白了。” 曾练平按耐住心头的好奇:“你继续讲。” 接下来涉及到电影的具体拍摄问题,曾练平还没有看剧本,不知道电影的具体内容。如果只是干讲,那曾练平很多东西就无法理解,也没办法进行有效的沟通。 许望秋将剧本递给曾练平:“你先看看剧本,看完剧本我再给你具体讲。” 曾练平不再说话,接过剧本认认真真地看起来。《锄奸》的剧本采用的是好莱坞惯用的套路,一上来出现重大危机。省委领导被叛徒出卖,被抓进监狱,主角段海平和其他人在队长张汉亭的带领下准备劫囚车救人。这个时代的国产电影还处在古典时期,节奏慢悠悠的。曾练平第一次看到节奏这么快的剧本,很快陷在了故事中。 曾练平的内心随着故事上下起伏,为烈士的牺牲难过,为锄奸小分队的命运而担忧,为敌人的阴险而咬牙。等剧本看完,他不禁长长出了口气,激动地道:“这个故事真是精彩极了,可以说是跌宕起伏,好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故事了。” 许望秋冲曾练平笑了笑,开始讲自己的具体想法:“这部电影的两场战争戏是整部电影的重头戏。为了表现战场的真实感,满足运动的灵活性,必须采用肩扛运动的方式拍摄。” 说到这里,许望秋把剧本翻开,指了指其中几个地方道:“这几个地方我打算跟用拍,你必须抱着摄影机拍。另外为了营造真实感,在打枪时必须抖动镜头,画面抖动能比静静地打枪带来更强烈的震撼感。一旦开枪或者炸弹爆炸,你就必须抖动摄影机来营造出画面抖动的效果。” 曾练平忍不住道:“这个很难啊,必须配合好,抖早了抖晚了都不行。” 许望秋记得自己以前拍战争戏的时候,摄影师用一种带长把的按摩器来模仿这种效果,那东西体积很小,方便使用;但现在没有这玩意:“配合确实是个问题,到时候大家再想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刚才说了战争戏,其他戏也是运动镜头,但这些镜头运动相对平稳,这部分会采用斯坦尼康。到时候我会找人去做,这个问题很好解决。这就是我对摄影的总体要求,主要就是这两个部分。说说你的想法吧。” 曾练平笑着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你的这些想法挺疯狂的,失败的可能性很大;但我又不得不说,这些想法很诱人。如果真的能够实现,那这部电影会是全所未有的电影,所以,明明觉得你疯了,但我还是想跟你一起拍。” 许望秋哈哈大笑道:“你的选择是对的,这片子确实难拍,但也没想象的那么难拍。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这部电影拍出来不敢说轰动世界,但轰动中国绝对是没问题。到时候不管观众,还是学术界都会目瞪口呆,会说原来电影还可以这么拍。” 曾练平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对光线有什么要求?” 许望秋这才想起自己把光线事忘了,一拍脑门:“整部电影能用自然光的就用自然光,用自然光会让电影更真实,我们这部电影最重要的就是真实感。其中战斗场面的光线必须用自然光,以阳光为主;光线角度我觉得用逆光和侧逆光。逆光会使人物的造型感更为强烈,使画面更凝重,从而产生出一种力量感。” 自然光是最难控制的光线,完全是靠天吃饭。摄影师根本不知道太阳光能持续多久,可能拍着拍着,突然来一朵乌云就把太阳遮住了。有些光可能就只有这么一个小时,甚至只有半小时。完全采用自然光对任何摄影师来说,都是巨大的挑战。 曾练平苦笑着摇头道:“我感觉你真是疯了。” 在曾练平加入《锄奸》创作团队后,许望秋他们开始分解剧本。分解剧本就是给电影拍摄绘制路线图,是电影前期筹备中最重要的一步,是后面所有工作的基础。 分解剧本就是把剧本按场景、演员、道具、特效等基本元素进行拆解,制作成详细的分解表。在完成分解后,导演对制作细节了如指掌,能轻松制定初步拍摄计划和预算。 按照电影筹备的正常流程,在分解剧本后应该去勘景,在勘景之后再写分镜头剧本。因为先写分镜头剧本,再勘景可能会有问题。比如会发现有些地方的机位压根取不到,有些的场景存在严重噪音……于是,分镜头剧本成了废纸,只能从头再来。 不过许望秋没有遵循这个规则,没有勘景就开始写分镜头剧本和画故事板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许望秋才刚刚入学,光拿剧本很难说服学校。有了分镜头剧本和故事板就不同了,学校能够了解许望秋的意图,知道《锄奸》拍出来会是什么样;那他就有可能获得执导的机会。 这天下午没课,许望秋、曾练平和刘林他们几个正在寝室讨论分镜头剧本和故事板。顾常卫是学美术出身的,画得一手好画,画故事板的任务就落到了他身上。许望秋他们讨论好一组镜头,就让顾常卫画。 众人正热火朝天的讨论着,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好热闹啊!” 第四十一章 文章发表 “钟老,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过来了?快请进!”许望秋扭头一看,竟然是钟惦非,赶紧上前把老人往房间里请,并对刘林他们喊道,“还傻楞着干嘛?赶紧给钟老搬凳子啊!” 顾常卫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钟老,您坐这里。” “我到你们学校有事,顺道来看看你。”钟惦落座后,取出一本杂志递给许望秋,白色封面,正中间有个印章似的图案,里面写着“电影艺术”;紧接着,又取出一叠钱,“你的文章发表了,这是样刊和稿费,一共132块5毛6。” 许望秋没想到老爷子竟然是给自己送样刊和稿费的,心里非常感动:“钟老,怎么能麻烦您把这些送过来呢?您带个信,我自己去编辑部取就是了。” 刘林他们见许望秋又拿到稿费了,都兴奋地嚷道:“望秋,你真行啊,又有稿费了!”、“又是一百多块啊!”、“这么多钱肯定得请客。”…… 许望秋冲他们挥挥手:“去去去,我跟钟老说话呢,别捣乱!” 钟惦非抬眼间看到了桌子上的故事板。故事板是美国人发明的玩意,现在还没有传到国内来,国内的导演只写分镜头剧本,没有画故事板的。钟惦非没有见过,觉得这东西像连环画,但又不是连环画,不由问道:“你们这是在画什么?” 刘林见钟惦非这样的大专家都不知道故事板,不由得意地道:“这叫故事板,美国人拍电影会先画故事板。”说完他吧啦吧啦的给钟惦非科普什么是故事板,有什么作用。 钟惦非听后觉得故事板是个好东西,不由点头道:“这是个好东西啊,有了这个东西电影厂对电影拍出来会是什么效果就非常清楚了,拍摄的时候大家也能按照故事板的标注进行拍摄,能省很多事。让我看看你们的剧本和故事板。” 许望秋赶紧把剧本和故事板交给钟惦非,等老人家看,想听听他的意见。 钟惦非看得很认真,也看得特别仔细,拿着剧本和故事板仔细对照着看。《锄奸》无疑是个好故事,但真正让他心惊的是电影的拍摄手法,全部是运动的,国内还从来没有电影这么拍过。这是全新的拍摄手法,这小家伙真是敢想敢干啊! 故事板只画了前面十多分钟的内容,但钟惦非能够想到后面是什么模样。当他看完剧本,抬头微笑道:“你们的想法非常好,我很期待这部电影!”他看着许望秋笑道:“现在大家都在讨论中国电影的未来在哪里,有人支持向美国学习,有人支持向欧洲学习;有人支持蒙太奇,有人支持长镜头;双方争得越来越厉害了,整个电影圈恐怕都会卷入。” 许望秋知道《电影艺术》这期特别号面世后,关于电影语言的论战就会全面展开,整个电影圈都会卷入,呼了口气道:“其实不管是好莱坞和新浪潮,还是蒙太奇和长镜头本身并不矛盾,是可以共存的,只是很多人一吵起来可能就会走极端,恨不得把对方掐死。” 钟惦听到这话心里暗暗点头,我担心的就是这个,看着许望秋缓缓地道:“我也这么想,有问题大家可以讨论,但应该保持理性,不应该走极端。我到你们学校来,就是打算组织一场座谈会,邀请电影方面的专家和教授理性讨论。你们电影学院是中国电影的未来,我希望你们能听听双方的观点,好好思考自己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许望秋笑着道:“我们学校学生也分成两派,我们属于好莱坞和蒙太奇的支持者,不过我们不反对新浪潮和长镜头,我们认为技术和理论都是为电影服务的,什么效果好就用什么。” 钟惦赞许地点头道:“你们能这么想是最好的,保持理性真的非常重要。不过你也要做准备,到时候肯定要发言。” 许望秋记得上一世关于电影语言的争论长达数年,并涉及电影本体等诸多问题;甚至进入新世纪后周传基还因为这个问题与北大的沈语冰和尹鸿等人大打嘴仗。 许望秋相信尽管钟惦非想让大家理性讨论,但到时候交锋一定特别激烈,郑重点头道:“我会认真准备,不知道座谈会什么时候开?” 钟惦道:“下个月月初!” 许望秋嬉皮笑脸地道:“没问题。到时候我来个舌战群儒,驳得其他人无话可说。” 正如许望秋所料,在《电影艺术》特别号面世后,在整个电影圈掀起了惊天巨澜,几乎所有电影人都在讨论中国电影未来该怎么走。其中许望秋的《论电影语言的中国化》和张暖忻、李陀的《论电影语言的现代化》两篇长文观点针锋相对,更是成为讨论的焦点。 北平南小街南竹竿胡同的一栋四合院里,中国左翼电影运动的开拓者夏演正坐在院子里看书。夏演已经七十多岁,身躯枯瘦,有严重的白内障,看书必须用高倍眼镜加上放大镜。 “夏公!夏公!”一个年轻人跑进院子,将手里的《电影艺术》递给夏演,“你看看这篇文章,《论电影语言的中国化》。” “什么文章啊,怎么让你激动成这样?”夏演笑呵呵地道。 “是一篇关于中国电影未来该如何发展的文章,里面讲到了左翼电影,说左翼电影领先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还认为应该我们应该恢复左翼电影的传统。” “哦,那我要看看了。”夏演听到这话微微一怔。 左翼电影运动是30年代中国的进步电影运动,对中国电影语言的探索,对中国电影的发展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不过解放后这场运动并没有得到正确的评价。运动开始后很多左翼电影人更是遭到了批判,电影被说成毒草。运动结束后,夏演以及很多左翼老电影人开始发表文章,为遭到不公正批判的左翼电影申诉,为左翼电影的历史地位寻求合法性。 眼前这篇文章跟所有为左翼电影叫屈的文章都不同,没有提任何政治的东西,而是从世界电影史的角度分析左翼电影的价值和历史地位,将左翼电影提到了非常高的高度。 夏演慢吞吞地将文章看完,干枯的脸上有了笑容:“后生可畏啊,有这样的年轻电影人在,中国电影的未来不用担心了!” 那人好奇地道:“夏公,你怎么知道这篇文章是年轻人写的?” 夏演轻笑道:“像我们这样的老人暮气沉沉,写不出这样有锐气的文章,而且我们写文章着眼的是中国电影史,这篇文章却将左翼电影放在了世界电影史去讲;还有向好莱坞学习这种说法很大胆,只有年轻人才这么不怕事,才这么敢说。” 魔都上影厂家属区一间房子里,第二代导演的代表人物吴永刚坐在书桌前,拿着一本《电影艺术》慢慢翻看。1934年,吴永刚自编自导个人首部无声电影《神女》,一举成名。《神女》之后,吴永刚尝试了儿童片、侦探片、古典戏曲片等题材样式的影片,但除了“国防电影”《壮志凌云》外,其它电影反响一般。运动开始后,吴永刚作为“三十年代黑干将”被关进牛棚,1975年被迫退休。运动结束后他重新复出,开始拍电影。 眼前这篇叫《论现代电影语言的中国化》文章讲到了吴永刚的《神女》,认为《神女》把德国表现主义以及法国的先锋派与中国的现实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是中国无声电影的扛鼎之作,是中国艺术家对世界电影史所贡献的最优秀的作品之一。 看到这个评价,吴永刚笑了,但紧接着眼泪出来了,微微叹息道:“我拍不出《神女》那样的电影了;但你们这些年轻人可以,你们要比我们强才行啊!” 秀眉电影厂的办公室里,副厂长**拿着一本《电影艺术》对苏振声道:“别人讲左翼电影,讲中国电影,都是讲中国电影本身;望秋这小子却把中国电影放到世界中去讲。这是大眼光,大格局啊!人才难得,到时候你一定要帮忙,把他留在我们厂!” 徒弟如此厉害,做师父的自然也脸上有光。苏振声骄傲地道:“要是他没两把刷子,我会收他做徒弟吗?至于回秀影厂,这是他自己的事,我这个做师父的不好插手。” 伴随着《电影艺术》特别号面世,关于电影语言,关于中国电影未来走向的大争论真正开始了。电影厂在争论,学术圈在争论,北电也在争论。整个电影圈都卷入了这场争论中,所有人都在思考中国电影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从中国电影资料馆看完安东尼奥尼的《放大》出来,头昏脑涨的刘林摇头道:“安东尼奥尼的电影太没劲了,能把人闷死,还是好莱坞电影好,希区柯克比他牛多了。” 旁边的陈凯哥听到这话嗤笑道:“希区柯克的电影毫无思想内涵,根本没法和安东尼奥尼比。当然了,安东尼奥尼的电影是艺术,没文化的人是看不懂的。” 不等刘林开口,赵禁抢先反击道:“特吕弗说安东尼奥尼的电影让我觉得无聊,他是如此严肃和缺乏幽默感。难道特吕弗没文化?安东尼奥尼的电影就是难看,如果一个导演的电影没有人看,思想再高,形式再新又有何用?” 田壮壮不屑地道:“难道电影一定要市井黎民都看得懂的才叫好电影吗?难道只有下里巴人才是好的,阳春白雪就是错的?” 刘林毫不客气地道:“对我们下里巴人来说看不懂的电影就是没有多大价值。” 陈凯哥冷笑道:“没文化真可怕。如果没有安东尼奥尼、费里尼这些先锋派导演艰难探索,电影永远不会进步,永远是几十年前的样子。” 吴子牛反驳道:“说到好像只有先锋派导演才会探索似的,希区柯克、黑泽明他们难道没有探索吗?希区柯克的悬念,黑泽明的多机位拍摄,难道不是艺术探索吗?” 许望秋觉得跟陈凯哥他们争不会有什么结果的,纯粹浪费时间,冲刘林他们道:“行了。别跟阳春白雪们吵了,我们下里巴人去吃饭,今天我请客!” 第四十二章 女生楼下 北大女生宿舍的某间寝室里,苏白跟寝室女生正讨论刘心武的新小说《醒来吧,弟弟》。顶 点 x 23 u s刘心武在1977年发表的《班主任》是伤痕文学的发轫之作,在《班主任》之后,他又发表了小说《爱情的位置》,同样在社会上引起巨大的反响。《醒来吧,弟弟》是刘心武的最新小说,不过苏白她们都觉得这篇小说写得不是很好,有点主题先行,空发议论。 苏白她们讨论得正起劲,寝室的刘灿灿兴冲冲地走进寝室,把《电影艺术》往苏白面前一拍,笑吟吟地道:“苏白同学,请客吧!” 苏白一怔,不解地道:“为什么我要请客啊?” 刘灿灿笑道:“你的宝贝师弟又发表文章了,难道不该请客吗?” 苏白听到许望秋发表文章了,也顾不上刘灿灿对自己的调侃,拿起《电影艺术》猛翻:“真的假的?嗯。是真的。”苏白将文章快速浏览一遍,看着标题上的“许望秋”三个字,轻叹道:“望秋这家伙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看完许望秋的文章,苏白又翻了翻书里的其他文章,愉快的心情被书中暗藏的激流打碎。苏白是电影厂长大的,知道电影不单是娱乐产品,很多时候被当成意识形态工具。《电影艺术》中的争论让她有些担心,支持新浪潮路线的文章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其中一些文章更是明显针对许望秋,夹枪带棒地说向好莱坞学习是接受文化殖民,甚至有人往江卿身上扯。 苏白有些担心,害怕这场争论从学术问题演变成政治问题。 咚咚咚!有人敲门。苏白抬头一看,发现是扎建英。她刚想问扎建英有什么事,却听扎建英道:“苏白,望秋在楼下等你,快下去吧。”苏白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的?”扎建英道:“我刚刚在宿舍门口遇到他了,我又正好上楼,就帮他过来喊你。” 苏白不知道许望秋找自己什么事,但许望秋从来没有找过自己,现在过来肯定是有事,冲扎建英道:“谢谢建英,我马上下去。”扎建英冲苏白笑了笑,便离开了。苏白没有急着下楼,而是转身从枕头下面,掏出了一块小方镜,对着镜子照,仔细整理有点乱的头发。 刘灿灿见状笑道:“苏白,看你这梳妆打扮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会情郎呢!” 苏白脸上浮起一片红云,瞪了刘灿灿一眼,辩解道:“我是师姐,要是我不收拾干净,邋里邋遢的,那像什么样子。”说着她又从枕头下摸出百雀羚,用指尖抹了一点,往脸上擦。 刘灿灿没有纠缠这个问题,笑嘻嘻地道:“我们一直说去北电看看你师弟什么样,你老不让我们去,现在你师弟到我们北大来了,这回你总不能拦着我们了吧?”其他几个女生也道:“对啊对啊,让我们见见你的师弟嘛!”、“就是嘛,这次不要推脱了。”、“我一直想见见传说中的禾火是什么样子呢!”…… 苏白知道不带她们下去是不行了,就道:“你们想见就见啊,有什么不能见的。” 许望秋的文章发表在《电影艺术》上,拿到了一百多块的稿酬,刘林他们都吵着让许望秋请客。许望秋自然不会推脱,打算利用进城看电影的机会请他们吃。 既然进城请客,自然不能忘了苏白。从电影资料馆出来,许望秋就让谢小晶他们先去餐馆,自己则直奔北大。到了女生楼,许望秋正准备找宿管大妈帮自己叫人,没想到遇到了扎建英,她表示她上楼帮许望秋叫苏白。 扎建英上楼后,许望秋赶紧离开宿舍门,宿管大妈那对待阶级敌人的目光让他压力很大。他站在女生宿舍外的报刊栏看报纸,同时用余光往旁边扫了扫,发现宿舍门周围蹲着好几个男生。许望秋在心里很是鄙视了一番,学着苏白的样子批判道,堕落啊堕落,简直太堕落了,堂堂北大学生不好好学习,思考报效祖国,却蹲在女生寝室门口,简直太堕落了! 许望秋在楼下等了许久,报纸都看完了,终于听到了苏白的声音:“望秋!让你久等了!”许望秋心里说苏白啊苏白,你说你挺爽利一姑娘,怎么下个楼也要这么久!不过嘴里却说:“没有没有!我也才刚到!” 许望秋注意到苏白身后跟着几个女生,准确的说是女生和阿姨。他听苏白说过,她是寝室最小的,最大的都三十岁了。此时一见,他不禁心想,北大女生和我们北电比果然差远了! 刘灿灿用胳膊碰碰苏白,压低声音道:“难怪不让我们见你师弟,长得挺不错啊,是担心被我们拐跑了吧!” 苏白瞪了刘灿灿一眼,大大方方地向室友介绍:“这是我师弟许望秋,你们不老是说要见见他嘛,现在见到了!不过你们不准欺负他!”又对许望秋道:“望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个是我的室友,这位是刘灿灿,这位是李玉玲,这位是黄莹,这位是张璐……” 许望秋摆出一幅好少年的模样,乖巧地道:“几位姐姐好,我听苏白说过你们,她说你们人都可好了,对她跟亲姐妹似的。” 苏白心想望秋这家伙真会说话呢,笑着问道:“望秋,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没事就不能过来找你吗?” 苏白作出生气的样子:“没事你有过来找过我吗?” 许望秋摇头叹息道:“我倒是想来,可我不敢来啊,我要是三天两头往你们学校跑,让你们学校男生误会了怎么办?你看嘛,我就站在这里跟你说几句话,就感觉到杀气了。”他的眼神往旁边瞟了瞟:“你看那几个男生看我的眼神,要是我天天来,还能活着离开北大吗?” 哈哈哈!苏白的室友都笑了,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的女生对苏白道:“苏白,你师弟真好玩!”刘灿灿冲许望秋挤挤眼睛:“你师姐在我们学校很受欢迎,很多人给她写情书哦!” 许望秋痛心疾首地道:“要是我是北大校长非把他们开除了不可,竟然给我师姐写情书,不对,是不好好学习,整天给女生写情书。这还是新时代的大学生吗?不想着好好学习,不想着为四个现代化出力,不想着报效祖国,整天想着谈恋爱,简直太让人失望了。” 几个女生爆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刘灿灿一幅了然的样子:“怎么,你不愿意你师姐谈恋爱啊?” 许望秋毫不犹豫地点头,振振有词地表示:“那当然了。要是我师姐有对象,就会整天跟对象在一起,就不管我了,那就没人给我洗衣服了。” 几个女生笑得花枝乱颤:“苏白,你师弟太好玩了。” 苏白先是轻笑,然后拿眼睛瞪许望秋:“我这个师姐在你眼中就是个洗衣服的啊?” “当然不是。”许望秋看着苏白一脸诚恳地道。苏白听到这话笑了,心想这还差不多。不过许望秋接下来的话差点没让她气死,“师姐你当然不是洗衣服的,你还要帮我洗袜子呢!” 苏白毫不犹豫的在许望秋的脚背上踩了一下:“你真是越来越欠打了!” “我开玩笑的。真的是开玩笑!”眼看苏白处在暴走边缘,许望秋马上转移话题,“我是来请你吃饭的。最近写了篇文章,拿到了稿费,肯定要请寝室的几头牲口吃饭。今天进城来看电影,晚上是朝鲜电影,没什么好看的,就顺道请客。都进城请客了,肯定得请师姐你啊!” 苏白哼了一声,板着脸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许望秋对刘灿灿她们道:“几位姐姐,你们也一起吧,人多热闹点;而且我师姐年纪小,平时也多亏你们照顾,一直想请你们吃饭表示感谢的!” 几个女生噗嗤笑了,我师姐年纪小,请你们多照顾,这是师弟该说的话吗?不过对许望秋请大家吃饭这件事,女生们自然不会拒绝。刘灿灿笑着问道:“去哪儿吃啊?” 许望秋就道:“老莫,我们寝室的同学正在老莫等我们,赶紧走吧!” 一群人便带着欢笑声出了校门,坐上公交车向老莫挺进。 坐在公交车上,苏白室友在前排叽叽喳喳地说话;苏白则跟许望秋谈《电影艺术》特别号的问题,将自己内心的不安和担忧说了出来。 许望秋知道苏白为什么担心,毕竟运动才刚刚结束,而电影系统在运动中被整得特别惨。作为重生者,他知道这场关于电影语言的争论只是学术之争,不会变成政治斗争,更不会涉及到人生安全。不过这些话他没办法向苏白解释,只能说:“不会有事的,电影没那么重要,而且随着电视,以及其他娱乐活动的兴起,电影的重要性会越来越低,所以,电影领域的争论只会是电影人的争论,不会像从前那样了。” 就在这时,许望秋看到公路边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留着披肩长发,穿着喇叭裤,骑着自行车,得意洋洋的吹着口哨,脸上写着“我很酷,快赞美我吧”的表情。 运动结束后,越来越多的外国游客到中国参观,外国人走在街上总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年轻人看着装光鲜亮丽的外国人,心中不免会觉得羡慕。于是,很多人学外国人的打扮,模仿猫王的样子,大鬓角、喇叭裤,扛着录音机招摇过市,喇叭裤开始风靡全国。 许望秋正感慨时代变了,没想到几个戴着红袖章的纠察突然从斜刺里杀出,把长发青年拖下车,死死按住,拿起大剪刀剪他的长发和喇叭裤。男青年挣扎着,大声辩解:“你们连自己祖宗原来的样子都忘了,中国人自古都是留长发,穿大管裤的……” 看着纠察队手里的剪刀和男青年身上的喇叭裤,许望秋不由心想,现在处在大变革时代,各个领域都冲突不断,斗争激烈呐! 第四十四章 心理测试 莫斯科餐厅位于北平城西的展览馆一侧,五六十年代特别红火。那时候的北平城的大院子弟将去“老莫”吃西餐视若充满荣耀感的活动,仿佛这不是一次饭局,而接近于礼仪式的朝拜。没去过“老莫”,就像外地人来北平没晋见天/安/门,别提多遗憾了。 那个时候,到老莫的都是有背景的上层人物、归国华侨和大院子弟,苏联驻华使馆几乎每周末必来。不过北平城现在有了更高档的北平饭店、和平饭店和新侨饭店,达官贵人来得少了,老莫成了小知识分子装逼的地方,类似于后世的星巴克。 许望秋和苏白他们来到老莫的时候,刘林他们正在餐厅里晃荡。许望秋给苏白她们寝室作了个介绍,大家简单认识一下,就落座点菜。男生的菜都是许望秋点的,而女生的菜是刘灿灿点的。等菜上来后,众人边吃边聊。 这个时代的青年聚在一起,除了谈理想,基本上就是谈文学和艺术,许望秋他们也不例外。最近这一年多,文学界出现了大批描写运动期间人间悲剧、表现伤痛的文学作品。其中最引人瞩目的是刘心武,接连发表了几篇小说,每一篇都能引起轰动。苏白寝室的女生刚刚看了刘心武的新作《醒来吧,弟弟》,就聊到了这篇小说。 许望秋不太喜欢伤痕小说,主要是觉得这些作品大多写得不怎么样,刘心武的小说尤其如此:“刘心武的小说一篇比一篇差,《班主任》一般,后面的《爱情的位置》和《醒来吧,弟弟》更差。他的小说都是主题先行,都是为了概念而设计的故事,为概念而设计的人物。没有深入人物内心,没有深入到角色灵魂,于是,整个故事流于表面,显得特别虚假。” 刘灿灿微微点头道:“我也不大喜欢这些小说,运动的时候有人揪斗过老师,有人跟父母决裂,但现在每个人都在喊,我是受害者,我过得好惨,却没有人提自己的错误。” 赵禁忍不住道:“很多人喜欢《伤痕》,但我就不喜欢。小说里王晓华和妈妈的感情很好,母女情深;但在妈妈被打成叛徒后,她立刻和妈妈断绝关系。小说最后她竟然在母亲的遗体前说,女儿永远也不会忘记您和我心上的伤痕谁戳下的。难道你妈妈心上最深的伤痕不是你戳下的吗?还有什么能比女儿跟自己决裂更伤母亲心的呢?” 苏白重重地点了点头,外人背叛是皮外伤,亲人的背叛却是在心口捅刀子。她永远无法忘记三姐高喊“打倒苏振声”,并动手去推父亲时,父亲和母亲悲伤的眼神。如果外人这么做,她可以理解,也可能会原谅,但自己的姐姐这么做,她真的无法原谅。 谢小晶补充道:“望秋的《妈妈再爱我一次》和这些人的小说相比就强多,至少故事是真实的!” 许望秋赶紧摆手道:“我写那个是为了挣钱,那并不是我想写的,也不是我想拍的。” 刘灿灿问道:“那什么是你想写的,又什么是你想拍的?” 许望秋轻轻笑了笑:“我想拍的很多,动作片啊,战争片啊,科幻片啊,各种类型都想拍。我特别想拍各种英雄,小英雄、大英雄,比如《锄奸》里的革命者,再比如班超、耿恭,王玄策等等。”说到这里,许望秋目光看到虚空里,仿佛看向了遥远的未来:“我们知道温泉关,知道三百勇士,可外国有多少人知道三十六人定西域,有多少人知道十三勇士归玉门,有多少人知道一人灭一国?我有个想法,将来找一群导演,每人拍一个故事,把我们的英雄拍出来,拍成系列电影,叫《英烈传》,让他们的名字在世界传扬!”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梦,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英雄。 刘林听到这话顿时激动了:“望秋,到时候一定要叫上我啊,我从小到大都特别喜欢冠军侯,如果可能的话,我要把冠军侯的故事拍成电影!” 吴知柳他们也都激动了:“我想拍郑成功!”、“这事算我一个。”、“我从小看《说岳传》长大的,特别喜欢岳飞,把岳飞的故事拍成电影是我的梦想!”…… 张一谋也大声道:“也算我一个,如果可以,我想将秦始皇拍成电影。” 谢小晶马上纠正道:“秦始皇不是英雄,是暴君。” 作为秦川人张一谋对秦始皇有特别的感情在里面,在他心中秦始皇是大大的英雄,对谢小晶的说法很不以为然:“秦始皇统一六国,统一文字、货币、度量衡,促进了社会的发展,凭什么不是英雄?太祖在《沁园春雪》里说,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太祖都说秦始皇是英雄,秦始皇为什么不能是英雄?” 谢小晶被张一谋这番话砸得晕头转向,心想平常没见你这么能说啊,不过他也不愿意认输:“可是秦始皇焚书坑儒,而且特别残暴,这样的人怎么能是英雄呢?” 张一谋反驳道:“人都有多面性的,都会有优点和缺点,秦始皇当然也是。你不能只盯着他的过,秦始皇对我们这个民族来说是有大功的,当然是英雄!” “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吵了。”许望秋见谢小晶和张一谋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怕他们伤了和气,赶紧转移话题,“我们来玩个游戏吧,来做个心理测试,这是我从一本外文杂志上看来的,据说非常准,可以测出你的真实性格。” 在四十年后心理测试游戏连初中生都会,网络上更是一把一把的;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新玩意儿,张一谋他们听都没听说过。他们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好奇心顿时被吊了起来,等着许望秋继续往下讲。 许望秋见话题转移成功,不紧不慢地道:“这个测试很简单,是这样的。有一天,一只大肥猪和一只小瘦猪在森林里遇到了一只大灰狼,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往下讲是最合理的。这里有五个答案供你们选择,第一,大肥猪吓唬小瘦猪说,大灰狼要吃掉你啦!第二,小瘦猪害怕地对大灰狼说,别吃我,我又瘦又小,大肥猪才可以做出更多的肉肠。第三,大肥猪对小瘦猪说,别怕,我可以保护你,我又大又壮。第四,大肥猪和小瘦猪都被大灰狼吃了!第五,它们三个其实是好朋友。这五个答案,你们想清楚后作出选择,我再告诉你们每个选项代表的意义。” 在场众人纷纷给出答案:“我选择二。”、“我选择第三个。”、“我选择四。”…… 许望秋看了看众人,笑嘻嘻地道:“选一的请举手,大肥猪吓唬小瘦猪说,大灰狼要吃掉你啦!选择这个的举手。” 只有刘灿灿举手:“我选一,选一是什么性格?” 许望秋到没觉得奇怪,从刘灿灿的言谈举止就看得出家庭条件比较好,而且刀叉使得非常娴熟,估计有些来头。不过这跟他没有关系,也懒得关心:“选一的人性格比较自信,有优越感。无论平时给别人的感觉是多么温顺,但内心其实是充满优越感的,在某些方面甚至觉得比别人优越很多,就算帮别人其实也是想展现自己的优越感。” 刘灿灿当然不会承认了:“胡说八道,我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这本来就是一个游戏,权当一乐。”许望秋笑了笑道,“二是小瘦猪害怕地对大灰狼说,别吃我,我又瘦又小,大肥猪才可以做出更多的肉肠。选二的举手。” 在场众人中有两个举手,其中包括赵禁。 许望秋不由看了赵禁一眼:“选二的人缺乏安全感,经不起任何突发状况,一旦发生异常状态就会忧郁不安很长时间。为了保护自己,思想和行为容易因为害怕而变得具有攻击性。” 许望秋本以为赵禁会反驳自己的话,没想到他竟若有所思地点头。 许望秋继续道:“第三是,大肥猪对小瘦猪说,别怕,我可以保护你,我又大又壮。” 选三的人特别多,苏白、刘林、夏刚等人都是。 许望秋看了苏白一眼,心想确实特别符合苏白的性格,微笑道:“选三的人性格乐观,为人比较有正义感。希望这世界是公平的,承认世界美好和邪恶并存,但相信通过自己和大家的努力,邪恶能被克服。因此,在日常生活中,总是积极努力去争取,不容易放弃!” 许望秋话音刚落,刘林迫不及待地嚷嚷起来:“好准,太正确了,我就是这样的。” 苏白偏着头想了想,随即笑着点点头,自己还真是这样的人。 许望秋继续道:“第四,大肥猪和小瘦猪都被大灰狼吃了。选四的举手。” 选四的人也颇多,顾常卫、吴知柳等人都在其中。 许望秋公布答案:“选择四的人老成持重。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有自己的一套惯性思维来看待进行中的事物。有时候会因为悲观的预测,而放弃努力的机会;有时候遇到喜欢的东西,也会把它当作是无理要求而压抑自己的感情。” 听到许望秋给出的结果,选四的人大多点头,当然也有摇头的。 选择五的只有张一谋。 许望秋有些意外,本以为没人选五,没想到张一谋会选。不过仔细一想,张一谋还真是这样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先是被张纬平吃得死死的:“选五的人性格比较天真,有时候就像天真无邪的小孩,对这个世界充满乐观和积极,希望所有邪恶的事物都被美好所感化,所以,对他人是真诚的,没有任何防备之心。” 张一谋觉得这评价不怎么好,听起来很幼稚,不由问道:“我是这样的性格吗?” 张然看着满脸疑问的张一谋,心想老谋啊,你还真的是这样的性格,你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被人坑的,以后你就乖乖跟老夫混吧,老夫肯定不会坑你的!他没有回答张一谋的疑问,而是笑嘻嘻地道:“这就是个游戏,老谋你不用当真。” 苏白见大家都测试了,就许望秋没有测,问道:“望秋,那你选第几个呢?” 第四十四章 斗殴 很多年前,许望秋在北电读书的时候女朋友让他选,当时他选得的是第二个。x23us.com不过人是会变的,在经历人世间的风风雨雨后,他早就不是当初的他了。如果现在真的要选,他应该会选四。不过许望秋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内心,冲苏白咧嘴轻笑:“我跟你一样,选择第三。 苏白凝视许望秋黑色的眼眸,缓缓摇头道:“你没有说实话,你肯定不会选三的,你选的应该是一。” 作为穿越者许望秋心里确实有优越感,但他肯定不会承认,摊开双手,作无辜状:“怎么会啊,难道你觉得我像那种优越感特别强的人吗?” 苏白还没有回答,谢小晶抢先道:“你不是像,你本来就是。”其他人也纷纷道:“对啊,你不是像,你本来就是!”、“你连谢晋、谢铁骊的电影都看不上,还不优越啊?”…… 许望秋也懒得辩解:“好吧好吧,既然你们这么认为,那我就选一。” 夏刚马上补刀道:“你看你看,这句话就充满了优越感。这句话表面上看没什么,但潜台词就是我不跟你们这群笨蛋一般见识,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吧!简直充满了优越感!” 许望秋对夏刚怒目而视:“夏刚,以前没看出来啊,你这扣帽子的水平达到了世界一流水平啊!简直冲出亚洲,走向世界了!我就随便说一说,你就解读出这么多东西来。你心思太复杂、太阴暗了,我决定以后离你远点,免得被你陷害。” 夏刚反驳道:“我明明是实话实说,怎么就心理阴暗了?” 许望秋瞪着夏刚道:“那我们来做个简单的测试,如果你答对了就说明你心思单纯,如果你答错了,那就说明你这个人心里乌七八糟的,怎么样敢试试吗?” 夏刚当即道:“有什么不敢的,你说吧!” 许望秋抑制住笑意,一脸严肃地道:“你听好了。有个女人在河边洗枣,有个男人看到了,觉得女人洗枣太辛苦,就过去帮她洗。”听到这里,女生们掩口轻笑,苏白更是笑着“呸”了声。男生们就像一群公鸡,发出呵呵的笑声。许望秋不管他们,继续往下讲:“洗完枣之后,女人送了男人一个红色的东西,请问夏刚同志,这红色的东西是什么?” 夏刚心里暗暗鄙视许望秋,心想你当着这么多女生说男人女人一起洗澡,还好意思说我心思复杂,下流啊下流!不过许望秋的问题已经提出来了,肯定不能不答,他便认真思考,一个女人在河边洗澡,一个男人过去帮他洗,洗完后女人送给他红色的东西,到底会送什么呢?都一起洗澡了,应该是定情信物。手绢?香包?他想了好一阵,终于想到了合理的答案:“是红色肚兜。” 许望秋顿时笑喷了:“夏刚啊夏刚,我说你思想复杂,整天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不承认。这下暴露了吧!一个女人在河边洗枣子,一个男的见了过去帮她洗,洗完之后送的东西肯定是红枣啊!明明是洗枣,你却想到洗澡上去了,最后更是扯出红色肚兜来。这个思想啊,简直太邪恶,太龌蹉了!” 女生们听到这个答案哄堂大笑,男生们更是边笑边补刀:“明明是洗红枣,夏刚却往洗澡上联想,思想太复杂了!”、“其实仔细一想就能想到是大枣,望秋说的是一个女人在河边洗枣,注意是河边;如果洗澡的话应该是河里才对嘛!”、“对啊,我就猜到是红枣了,不然怎么会让一个男的帮忙洗嘛!” 夏刚对刘林他们无语了:“你们几个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们没有想歪?” 谢小晶当即把手按在胸口:“我摸着自己的良心说,绝对没有想歪。”刘林他们纷纷跟进,手按在胸口道:“我绝对没有想歪。” 夏刚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来:“你们竟然摸着良心说谎。真是无耻啊!无耻啊!你们你们这些人的无耻,恰好是我夏刚的光荣!” 苏白他们几个女生笑疯了,觉得许望秋他们寝室这群人太好玩了。 许望秋憋着坏笑,看着夏刚道:“夏刚,我再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不听我不听!”看到许望秋脸上的坏笑,夏刚知道他肯定又是想捉弄自己,上一回当,学一回乖;我才不上第二次呢!他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许望秋看看其他人:“那我给你们讲吧!故事是这样的,从前有个龙王要给自己选女婿,但他选女婿有个标准,就是体重必须达到90斤!一只大海龟知道这事后,就跑去参加。结果一称重量,大海龟只有89斤,没有达到标准,于是,大海龟非常遗憾地离开了。” 在场众人都被许望秋讲述的故事吸引,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就连宣称不听的夏刚也竖起了耳朵。 许望秋的故事在继续:“大海龟垂头丧气的往前游,一只龙虾见了,就问大海龟,你怎么垂头丧气的?大海龟沮丧的把事情说了一遍。龙虾听到后,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它告诉大海龟,它刚好一斤重,要是它让躲在大海龟的耳朵里,不就正好90斤了嘛!不过龙虾有个条件,如果大海龟做了龙王的女婿,将来要想办法让他当龙宫的宰相。大海龟一听,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立马就同意了。 大海龟回到龙宫重新称重,果然是90斤。但就在这个时候龙王把大海龟认出来了,刚才来称的时候明明是89斤,怎么这么一会儿就变成90斤了?当即发出一声断喝,老实交代,不然就推出去砍了!龙王的吼声把大海龟吓得一抖,耳朵里的龙虾就掉出来了。龙王一看龙虾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把脸一板,问龙虾,你在大海龟耳朵里做什么?” 说到这里,许望秋露出坏笑:“你们猜猜龙虾是怎么回答的。” 刘林反应最快,抢先道:“实话实说,为了帮海龟成为龙王女婿。”谢小晶想了想道:“我在给海龟掏耳朵。”其他人也都纷纷给出自己的答案。 夏刚见大家都在给答案,感觉这个问题似乎是正常的,没有陷阱。不过看到许望秋脸上的坏笑,他还是确定有鬼,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我不是龙虾,我怎么知道它怎么回答。”哼哼,我不给你答案,这下你就不可能捉弄我了吧! 许望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龙虾回答说,我在给王八讲故事!” 众人微微一怔,这算什么答应,我在给王八讲故事? 苏白反应比较快,微微一怔,随后在许望秋身上轻捶一下,笑骂道:“望秋,你真是坏死了,竟然变着方的骂我们是王八,真是坏死了!” 在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被许望秋捉弄了,先是大笑,然后跟苏白一起骂许望秋。夏刚边笑边摇头,本以为说不知道能够逃脱,没想到还是被捉弄了。 这顿饭吃得很久,从餐厅里快九点了。大晚上的,让苏白她们几个女生自己回去,许望秋不放心,决定先送她们回北大。苏白她们表示不用,但许望秋坚持先送她们回去,现在北平城治安不怎么好,让几个女生在外面走,实在不放心。 许望秋他们从餐厅出来,顺着大街走了不到一百米,从街角突然窜出手**个拎着砖头的混混来。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许望秋和苏白在北海公园遇到的麻脸。 许望秋微微一怔,心想这些混混怎么在这里,还手里拎着砖,不会是专门等我们的吧,如果是这样,那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许望秋也没有细想,知道今天这事靠嘴巴估计是解决不了的,伸手把几个女生拦在身后,盯着几个混混冷冷地道:“你们想干什么?” “小子,我们等你好久了!”麻脸指着许望秋大骂道,“我草你大爷的,上次竟然骗爷爷说你是什刹海武校的!你们电影学院的,挺会演的啊!” 另外一个混混扬了扬手中的砖头,嘿嘿冷笑道:“你不是说你是什刹海武校的嘛,练武的都会劈砖,我们专门给你们准备了砖头,今天让你劈个够。” 刘林听到这话不住冷笑:“就你们手里的几块砖根本不够我们劈的。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动手,真要动起手来,说不定连你们都劈了!” 许望秋听到对方是专门来找麻烦的,转头对刘林他们道:“上次我在北海公园遇到了这几个小流氓,我就骗他们说我是什刹海武校的,没想到他们智商低,竟然真的信了。” 麻脸听到这话顿时大怒,咆哮着冲向许望秋,板砖向他的脑袋拍来。许望秋侧身让开,当即跟麻脸打了起来。其他人混混毫不示弱,纷纷上前想要拍人。刘林他们自然也不可能站着,当即和混混们打了起来。 这个时代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也缺乏娱乐生活,对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来说,打架斗殴简直是家常便饭。只要是男孩子,几乎就没有不打架的。苏白她们这些女生也是见怪不怪,现在看到许望秋他们跟人打架没有特别慌张,迅速退到了一边。 刘林长得跟张飞似的,一看就很会打架,事实也是如此。不过让女生们惊讶的是许望秋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打架也十分厉害,而且特别狡猾,他挨得挨得少,打别人打得多。同样让人吃惊的还有赵禁,他给人的印象比较安静,甚至有点傲慢,似乎是循规蹈矩的好青年,没想到打起架来却是最狠的。 赵禁在打翻一个混混后,捡起混混的砖头对着混混连拍几下,将混混拍得满头是血。他捏着砖头正准备拍另外的混混,没想到那个被他拍得满脸是血的混混急了,从身上唰的拔出一把刀来。 “窝草你大爷!”那混混尖叫着如同恶狼般扑向赵禁,刀子对着赵禁猛然捅去。 第四十五章 急救 赵禁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看到那是一把军用匕首,看到了匕首上渗人的寒光。顶 点 x 23 u s他心在这个瞬间抽紧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尾部直冲天灵盖,手中砖头一松,双手死死箍住对方手腕。对手动作微微一顿,但也仅仅顿了一下。就在砖头落地的瞬间,匕首刺进了赵禁腹部。 赵禁并没有感到疼痛,只有一股冰凉涌进腹部;紧接着腹部又是一凉。他张了张嘴想要大喊,却根本发不出声来,他发现自己的力气似乎已经被抽干了。 刘林他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他们平常没少跟人打架,但动刀杀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苏白她们嘴唇颤抖,双脚不住晃动,就像打摆子似的,想要大声尖叫,却发现自己嗓子像哑了似的,根本喊不出声。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个瞬间定格,没有声音,也没有颜色,干涩得像一副炭画的草稿。 许望秋最先反应过来,在那小子还要捅第三刀的时候冲了过去,一脚蹬在那小子的肚子上,将其蹬得飞了出去。不过那小子简直跟疯了似的,从地上趴起来,咆哮着还要扑过来,但其他几个混混拉住了他。麻脸他们都被吓到了,他们是来打人的,不是来杀人的,高呼一声“快跑啊”,拖着捅人的小子作鸟兽散。 到了这个时候,苏白她们的嗓子终于恢复正常了,扯着嗓子大声尖叫。 刘林他们顾不上追那几个混混,迅速围在赵禁身边,七嘴八舌的问情况:“赵禁,你怎么样?”、“赵禁你没事吧?”赵禁微微颤抖,根本说不出话,鲜血不住往外流。吴知柳牛性格比较沉稳,大声喊道:“别废话了,赶紧送医院。”刘林他们这才反应过来,准备动手抬人。 许望秋一把将刘林拉开:“别乱动!千万不要乱动,乱动容易造成大出血!”说着,他将自己的衬衫脱下来,揉成一团,用力按住伤口:“赵禁,不要担心,没事的!” 几年前,许望秋哥哥许望川跟其他厂的小青年发生冲突,双方约在城西的破城墙边打架。打斗中许望川的朋友被捅,许望川他们抬着受伤得同伴就往医院跑,一路颠簸,造成了大出血,等抬到医院的时候血都快流干了。事后医生告诉许望川他们,如果当时找个板车把人推到医院,情况不会这种严重。在那件事后许望川老实多了,不久就报名参军了。当他从部队回来更是彻底变了个人。 许望秋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尽量不要移动受伤者,最好压迫受伤部位,防止短时间内大量失血,同时让人找医生,等待救援,大声喊道:“刘林、谢小晶,你们马上去餐厅里问问有没有电话,要是要电话马上给急救站打电话,让他们派救护车来,然后打电话报警。老吴、夏刚,你们两个赶紧去路边拦车。如果找不到救护车,就只能拦车送医院!快点!” 刘林和谢小晶撒腿就往莫斯科餐厅跑,而吴知柳和夏刚也迅速跑到路边拦车。 刘灿灿见状,对许望秋道:“我去老莫看看,如果急救站点话打不通,我打电话找车。” 许望秋冲刘灿灿点头:“那麻烦你了。” 刘灿灿没有多说,转身追刘林他们去了。 许望秋见赵禁脸色发白,眉头皱得跟打了几个结似的,嘴皮微微颤抖着,不住安慰安慰道:“没事的,我刚才看了一下,没有捅在要害上,你不会有事的!” 苏白眼泪不住掉,哽咽着道:“阿禁,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赵禁想对苏白说自己没事,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来。鲜血不住从他腹部涌出来,淌到地上,将地面染红了一片。 没过多久,刘林他们跑了过来。许望秋抬头问道:“情况怎么样,电话打没有?” 刘灿灿气喘吁吁地道:“我们已经给急救站打电话了,他们很快会派救护车过来。” 现在北平城没有急救中心,也没有开通120。要到1983年中国政府才与意大利政府合作兴建了北平急救中心,1988年3月25日正式投入运转,到这个时候120才正式启动。在此之前北平城只有南池子大街的急救站,急救电话是55局5678,后来改成了65255678。这个号码四十年后依然在使用,如果120打不通,还可以打这个号码。 许望秋听到急救站答应派救护车顿时松了口气,冲赵禁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我们已经给急救站打电话了,他们很快会派救护车过来,你再坚持一下。” 苏白也泪眼朦胧地安慰道:“阿禁,医生很快就要来了。” 老莫西餐厅离南池子大街不远,不到十分钟救护车就到了。一辆仿苏联嘎斯的救护车,这款救护车相当大,里面可以放好几幅担架,可以放置氧气瓶和抢救药品的柜子。唐山大地震的时候,ts市民就是开这种救护车进京报告消息的。 对现在的许望秋他们来说,救护车的警报声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一身雪白的医生和护士更是上帝派到人间的天使,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医生检查了一下赵禁的情况,见他嘴唇发青,意识已经有些恍惚了,知道情况非常严重,马上让护士给赵禁输液,随后让许望秋他们将赵禁抬上担架,送进了救护车。 医生让许望秋他们派两个人跟着去医院,在车上跟赵禁说话,让他保持意识。许望秋便和苏白上了救护车。上车的时候许望秋特意叮嘱吴知柳他们:“等警察来了,把事情经过说清楚,一定要把凶手揪出来。做完笔录,先把刘灿灿她们送回学校,然后到医院来。” 这个时代车辆非常少,又是晚上,路上根本就没车。救护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便将人送到了同仁医院。护士将担架从救护车上放到推车上,推着赵禁往手术室跑。许望秋和苏白一边跑一边大声和赵禁说话,让他不要失去意识。 赵禁很快被送进手术室,门重重地关上,门上的红灯亮了起来。 苏白坐在门前的椅子上,先是双手捧着脸哭;然后趴在许望秋的肩膀上哭。 许望秋轻轻拍了拍苏白的后背,柔声说着安慰的话,双眼地盯着手术室的门。那几个混混是冲着自己来的,但现在自己好好的坐着,赵禁却躺在手术室中,他心里有些愧疚。 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许望秋抬头一看,是夏刚和张一谋他们;不过刘林他们不在,应该是送刘灿灿她们回学校了。夏刚他们看到许望秋,快步跑过来问道:“赵禁情况怎么样?”许望秋神情凝重地摇头:“还在抢救。”夏刚他们脸色都变了,不住地道:“赵禁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肯定不会有事的!” 无形的压力压在众人心头,就像一块石板压在胸口,以至于呼吸不畅。 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 苏白慢慢越来紧张,简直快崩溃了,不敢去想手术门打开时,会发生什么。她用发红的双眼盯着许望秋,严肃地道:“望秋,你以后不准跟人打架。要是你以后跟人打架,我就不理你了。”她见许望秋沉默不语,大声吼道:“你听到没有!” 夏刚他们被吓了一跳,在他们的印象中苏白特别温和,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火。 许望秋知道苏白是担心自己,有团暖意在心中涌动,柔声安慰道:“放心吧,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打架,我一直相信能用脑子解决的问题就不用手。” 就在这时,长廊尽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许望秋扭头看去,只见一对三十多岁的男女正小跑着往这边而来。女人长得非常漂亮,形象气质俱佳,眉眼与赵禁特别像,一看就知道她与赵禁有血脉上的联系。 许望秋知道赵禁大姐是著名舞蹈家赵卿,一看女人的形象气质,就知道应该是赵禁的姐姐赵卿来了。果然,苏白看到那女人马上迎了上去,带着哭腔喊道:“赵卿姐。” “苏白,别哭。”赵卿焦急地道,“先告诉我,赵禁情况怎么样?” 苏白呜咽着道:“已经送进手术室了,还在抢救。” 赵卿瞬间泪崩,带着哭腔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给人捅了呢?” 苏白抹着眼泪道:“我们几个到莫斯科西餐厅吃饭,出来的时候遇到几个流氓。阿禁他们就跟那几个流氓打起来了。在打斗中,有个流氓掏出刀子捅了阿禁两刀。” 赵卿捂着脸呜呜地哭:“阿禁从小就不省心,总跟人打架;说他还总不听,这下好了吧!” 苏白一边抹眼泪,一边安慰赵卿:“阿禁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一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红灯突然熄灭了。 许望秋当即站了起来,其他人也将目光投向了手术室。 门“刷”的打开,医生走出来,一边走一边摘口罩。 赵卿上前拉住医生的袖子,带着哭腔问道:“医生,情况怎么样,我弟弟没事吧?” 许望秋他们也不约而同的围了上去,紧张地盯着医生,希望从医生嘴里听到好消息。 医生冲赵卿点点头:“病人伤口很深,伤到了脾脏;不过手术非常成功,情况稳住了。不过还需要观察,如果没有感染出现,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赵卿听到这话紧绷的心弦顿时松了,不住冲医生道谢:“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许望秋他们几个也都长长出了口气,纷纷冲医生鞠躬:“谢谢医生。” “现在病人处在昏迷中,需要好好休息。”医生看了许望秋他们一眼,叮嘱道,“你们就别打扰他了。” 第四十六章 男二号 许望秋他们都担心赵禁的情况,整个上午都有些心神不宁。m.x23us.com中午放学,他们就坐车进城,直奔同仁医院。不过到了医院门口,他们突然觉得空着手探望病人似乎不太好,便到附近的商店买东西。 这个时代物质匮乏,没有太多的营养品可以买。许望秋他们就买了瓶麦乳精,又买了一点苹果。麦乳精跟奶粉类似,用开水冲着喝;在普通百姓中属于奢侈的饮品,大人们往往舍不得喝,用来作为孩子们长身体阶段的营养补品,是探望病人的上佳礼品。 许望秋他们提着苹果和麦乳精走进医院,刚到赵禁病房的门口,就看到苏白和赵卿坐在椅子上说话。两人表情都比较轻松,赵禁情况应该比较好。在来医院的途中,许望秋他们内心都崩着一根弦,现在那根弦终于松了。 许望秋提着礼物走进去,轻声问道:“赵禁醒了吧?” 苏白看到许望秋,叫了声“望秋”,冲他笑了笑:“已经醒了。” 赵卿也冲许望秋他们点头:“早上醒了,不过现在又睡着了。” 许望秋他们听到赵禁醒了彻底放心了,纷纷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们就知道赵禁不会有事的。”、“醒了,我们就放心了。” 许望秋将买来的麦乳精和苹果放到床头柜上:“这是我们给赵禁买的一点营养品和水果,等他能吃东西了,给他吃吧。” “你们都是学生,过来就行,买什么东西啊。”赵卿是歌舞舞剧院的台柱子,收入比较高,哪里能要许望秋他们的东西,提起礼品往许望秋手里塞,“你们拿回去自己吃。” 许望秋摆手不接:“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赵卿还要往许望秋手里推,突然听到一个干涩的声音道:“大姐,东西就留下吧。” 许望秋扭头一看,赵禁正看着自己,顿时笑了:“赵禁,你醒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不过说真的,我们几个都吓得够呛,一直是提心吊胆的。” 赵禁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有气无力地道:“谢谢你们。” 两天后的下午,许望秋再次走进病房的时候,赵禁看起来精神多了。 许望秋坐在床边,跟赵禁聊天。说起那天晚上的情形,许望秋颇为感慨地道:“你这家伙看起来安安静静的,没想到打起来架来这么狠。要不是亲眼看到,我肯定不会信。” 赵禁无奈地道:“我从小打架打到大,明白一个道理,在打架的时候,你如果对敌人不狠,那敌人就会对你特别狠。” 许望秋有些诧异:“你老爸可是赵单,怎么会从小跟人打架呢?” 赵禁微微叹了口气:“也许在别人看来,做赵单的儿子很幸运,但他们不知道做赵单的儿子真的很苦。在四、五岁的时候,我就被要求每天都得保持衣服干净。一旦大人提问,我必须回答得体,同时还得表现出非常的温文尔雅。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些要求非常苛刻,但我必须做到,因为我是赵单的儿子。经常我玩得正高兴,幼儿园阿姨会把我叫出去,然后对门外的人介绍,这是赵单的儿子。最令我受不了的是,那些阿姨经常会问我,你的爸爸妈妈在家是怎么亲热的?早晨出来前,你爸爸有没有亲你妈妈的嘴?这些问题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但我还是明白,这种问题绝对不是什么很友善的话。” 许望秋听得目瞪口呆:“这些女人真他么无聊啊!” 赵禁轻轻叹了口气:“运动开始后情况就更惨了,赵单成了‘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的混世魔王’,‘反革命修正主义文艺黑线的黑干将’,任何人只要知道我是赵单的儿子,就可以围攻我。自从赵单被打倒,我每天在学校,除上课之外,其余时间都在打架,有时候是被迫应战,有时候则是为了捍卫赵单和我自己的名誉。那些和我打架的人很多都比我大,而且人也多,要是不狠一点,我根本就打不过。打了这么多年的架,我已经彻底明白,不下狠手把对方打趴,那被打趴下的就只能是自己。” 许望秋突然想起那天玩心理测试,赵禁缺乏安全感,当时他不太明白,现场彻底理解了:“时代不同了,以后靠拳头解决问题的时候会越来越少,靠脑子的时代到来了。不过以后还有人要跟你打,你不会孤军作战,我们也会陪你一起打。” 在这个时代大学生是国家的宝贝,是人们口中的天之骄子。1982年,医学院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张华为了救一个掏粪的老人献出生命,这件事甚至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大讨论,大学生为救掏粪老人而死究竟值得不值得? 大学生被混混捅成重伤无疑是非常严重的事件,更何况被捅的还是赵单的儿子,不光学校有施压,连上面的大人物都发话了,要求严惩伤害大学生的凶手。 在这种情况下,公安机关哪里敢有半点懈怠,出动精兵强将,全力侦破。 不到两天时间,事情就彻底查清楚了;这件事的幕后黑手竟然是范剑。 上次与许望秋冲突后,范剑一直怀恨在心,想要报复。那天许望秋他们在电影资料馆嚷嚷着要去老莫,范剑听到后,就偷偷溜出学校找到以前认识的麻脸等人,让他们打许望秋一顿。可没想到许望秋他们几个比较能打,把几个混混打急了,最后动了刀子。 动刀的小子自然进去了,估计不啃几年窝头是出不来的。也幸亏现在是1978年,要是在1983年,绝对会枪毙。范剑尽管上面有人,但这事闹得太大,影响极其恶劣,连中央领导都发话了,没人敢保他,也根本保不住。 在范剑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许望秋看到范剑眼中燃烧着的黑红色火焰,那简直是从地狱深渊冒出来的复仇之火,仿佛要将许望秋烧成灰。 许望秋冲范剑笑了笑,似乎没有把范剑这个失败者放在眼中,不过他内心并不轻松。范剑前途完了,范剑家人不会放过自己,一定会报复,等到毕业的时候自己恐怕会像何群那样被发配边疆,将来自己的电影也有可能被刁难。 其实发配边疆不可怕,凭许望秋的能力,哪怕分到很小的电影厂,也可以拍出牛逼的电影来。就像张一谋他们被分配到广西电影厂,依然混出来了。真正让人担心的是审查上的刁难,就算你的片子再好,只要手里掌握着大剪刀,神片也可以剪成狗屎。 要不考取公费奖学金出国留学,在国外混几年,等到九十年代在回国办影视公司? 许望秋的老师曾经对他们说过,北电78级有好几个学生没毕业就公派出国留学了。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还是想拍电影的,而华人想在美国电影圈混实在太难了。李安拿着剧本在美国奔波了六年,结果一事无成,最终回台弯才获得了执导的机会。许望秋到美国电影圈混,情况不会好到哪里去。 作为穿越者许望秋脑子里有大把欧美电影没错,但问题在于许望秋没有能力用英语把剧本写出来。许望秋英语不错,但英语不错和英语写作完全是两回事。李安编剧能力很强,但李安拍的欧美片有他自己编剧的吗?根本没有。 可不出国,又面临审查上的刁难,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 许望秋想了许久,也想到没什么好的应对方案,只能到时候见招拆招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锄奸》拍出来,他倒不怕范剑家人找《锄奸》的麻烦,北电可不是吃素的。 北电虽然看起来破破烂烂,但在电影圈的实力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小觑的。北电领导小组组长王岚西是文化部副部长,导演系班主任司徒兆墩的父亲也是文化部副部长,再加上谢非这样的红二代;想欺负北电学生,想动北电的片子,没那么容易的! 两天后的下午,许望秋到医院看赵禁。从学校到医院来回要八毛,就是坐校车进城也要五毛。刘林他们是穷学生,掏一两次可以,但反复掏就承受不起了,探病的任务自然就落到大款许望秋身上了。 刚到走病房门口,许望秋就看见赵卿正跟一个五六十岁,斯文儒雅的中年男子交谈。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赵禁父亲赵单。赵单是这个时代的超级巨星,也是中国最伟大的演员之一,他扮演的聂耳、林则徐、许云峰等角色是观众心中永恒的经典。 赵卿看到许望秋进来,冲许望秋点了一下头,向赵单介绍道:“爸,这是阿禁的同学,也是苏振声叔叔的徒弟许望秋。” 听到许望秋是苏振声的徒弟,赵单眼睛一亮:“你是阿声的徒弟啊,你师父他好吗?” 许望秋知道师父跟赵单是铁哥们,是多年挚友,赶紧叫了声赵叔叔,笑着道:“师父挺好的,前几天还收到了他的信,最近他正在忙电影,12月份就要开机。十多年没拍戏,师父心里憋着一口气,要拍一部让所有人都拍手叫好的作品来!” 赵单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阿声都开始拍戏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戏拍呢!” 许望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吧,赵单竟然没戏可拍?这可是大神级的演员啊!他要是没戏拍,那我岂不是可以找他拍戏?我靠!这可是赵单啊! 一股狂喜涌上许望秋心头,《锄奸》的男二号,锄奸队队长周汉庭的人选有了! 第四十七章 这他么是神器啊 萧瑟的秋风吹秃了树木,吹得无数黄叶纷纷扬扬飘落尘埃,吹得世界满目萧瑟。 303寝室却没有受半分影响,依然像盛夏一般火热。许望秋、曾练平和刘林他们围在桌子前热火朝天的讨论《锄奸》的景别、机位,以及摄影机的运动;顾常卫不怎么说话,只是安静的听着,努力将众人的讨论结果画出来 众人正讨论得热烈,摄影系78班班长张慧君敲了敲门,冲许望秋喊道:“望秋,克老让你去办公室一趟。”许望秋问道:“克老找我做什么?”张慧君道:“不知道,他就是让你去一趟。”许望秋只能放下手中的活,去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许望秋发现张克一张脸拉得老长,像谁在他家吃了饭不给粮票似的。许望秋心里有些打鼓,心想我最近一直在忙剧本,没有惹事啊,小心翼翼地问道:“克老,出什么事了?哪个小王八蛋惹您老人家不高兴了,我去把他捶一顿,给您老出气?” 张克端起茶杯,吹了吹表面的浮沫,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少跟我贫嘴,我们班最能惹事的不就是你们几个吗?我给你找了点事做,我们学校最近进了套录像设备,要检测各项技术性能。学校打算拍一部电视短片,这个任务交给我们系了。我觉得你是合适的人选,打算把这个任务交给你。由你召集剧组成员,你有什么意见吗?” 北电非常穷,学生根本没有实践的机会。要等到大四学生才有联合作业,这个任务要是落在其他学生的头上,肯定会觉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对许望秋来说却是个鸡肋,他现在正在谋划自己的电影,让他拍电视短片,实在缺乏干劲。 不过许望秋还是打算接这个任务,并不是打算拍电视短片,而是打算让曾练平拿电视摄像机练手,为《锄奸》拍摄作准备。 这个时代电影胶片非常珍贵,尤其是进口胶片更是能省则省,电影厂拍电影的耗片比基本上控制在1比3,也就是说平均一个镜头只能ng两次。《锄奸》有大量运动镜头,以及手持摄影,对摄影师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考验。曾练平没有手持摄影的经验,必须花时间拿时间让他练习;而摄像机用的是录像带,可以反复拍,是曾练平练手的最佳工具。 许望秋肯定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张克,笑嘻嘻地道:“谢谢克老,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从张克手中接过拍摄电视短片的任务后,许望秋将摄像机交给曾练平,让他上手练习。当然光让曾练平练斯坦尼康还不够。在《锄奸》中有大量运动镜头,许望秋要求这些镜头画面稳定,和手持摄影部分形成对比,这就必须使用斯坦尼康。 在5,60年代,随着新浪潮运动开展,摄影师们开始扛着摄影机到街上拍电影,拍了很多类似纪录片的电影。不过这些电影拍出来的画面比较抖,对观影造成了一定的障碍。在70年代初,一位名叫盖瑞特-布朗的商务总监兼制片商打算设计一种高度便携装置,将摄影机与摄影师分离开来,同时还可以提高摄影机的平衡性,以减少振动和摇晃。1973年,布朗发明了一台十分简单却具有革新意义的机器,实现了这一目标,这就是斯坦尼康。 史泰龙的《洛奇》是首部使用斯坦尼康的故事片,在《洛奇》中史泰龙跑上图书馆台阶的镜头成为了影史经典。斯坦尼康的发明不仅简化了拍摄,更是创造了一种全新的视觉体验。库布里克和斯科塞斯等导演都看到了电影语言的新可能,开始在自己的电影中使用斯坦尼康。 现在斯坦尼康在美国也还是新鲜玩意,在中国不要说没有这玩意,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难不倒许望秋,当初在北电读书的时候,拍作业需要斯坦尼康,而斯坦尼康一台要几千块,于是,他就自己动手做斯坦尼康。手工斯坦尼康肯定比不上专业斯坦尼康,但手工斯坦尼康只需要几十块钱就能做好,能节约不少钱。 许望秋手艺不怎么样,做出来的手工斯坦尼康比较粗糙,稳定性不是太好,拍出来画面还是会轻微晃动。这次他不打算自己动手,毕竟这次拍的是真正的电影。他知道美术系的袁卫红是中国电影器材公司的,就是后来研发中国巨幕的那家公司。专业工作让专业人士来做比较好,斯坦尼康还是让袁卫红帮忙做比较好。 许望秋来到袁卫红寝室,跟他寒暄了几句,便进入正题。 袁卫红听许望秋介绍完情况,便迫不及待的让许望秋将设计图拿出来。 许望秋展开图纸,解释道:“这东西叫斯坦尼康,也叫稳定器,是美国人搞出来的玩意,主要是为了减轻摄影机的抖动。这个东西原理其实很简单,其实就是一个减震装置,主要是通过里面的……” 袁卫红听完许望秋的讲解,认真地看着图纸,道:“这东西倒不是特别难做。” 许望秋知道这东西不难做,但要做好并不容易:“我手艺不行,做出来的稳定性差,用来拍电影达不到理想效果,所以,还是需要你这样的专家来做。” 袁卫红听到许望秋说自己是专家,心里格外舒坦,看着许望秋缓缓地道:“这个东西我肯定能做,但我技术也不怎么样,而你又是用来拍电影的,我觉得最好还是做精致一点。这样吧,我去找我师父来做,我师父是八级工,做出来的东西肯定没问题。” 八级技工是技工中的王者,对任何一个工厂来说,八级技工都是镇厂之宝,是那种可以指着厂长鼻子大骂,而厂长只能陪不是的存在。这种大神级技师做出来的斯坦尼,应该不会比机器生产的斯坦尼康差。 许望秋闻言大喜:“老袁,如果真的能请你师父帮我们做斯坦尼康,到时候我一定请你吃饭,到时候请你去全聚德!” 听到去全聚德,袁卫红跟狼似的,眼睛里唰唰闪绿光,将胸口拍得拍拍作响:“放心吧,我跟我师父关系那个叫一个铁,这事绝对没问题。你等着吧,一周之后我就把东西交给你!” 一周之后,袁卫红果然把做好的斯坦尼康拿到了许望秋寝室;而许望秋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请袁卫红到全聚德吃了一顿。从全聚德出来的时候,袁卫红搂着许望秋的肩膀道:“以后要做什么,尽管来找哥们儿!” 拿到手工斯坦尼康后,许望秋带着曾练平他们到教学楼下试拍,想看看八级技工做的斯坦尼康性能怎么样。他将斯坦尼康装在摄像机上面,把摄像机交给曾练平,并告诉他如何使用。 曾练平最近这些日子听许望秋讲斯坦尼康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一直以为斯坦尼康是那种高大上的神器,没想到竟然就是一个手持的把手,外加一根垂直的铁管子,不禁有些失望:“望秋,这就是你说的斯坦尼康?” 许望秋见曾练平满脸疑惑,知道他对此比较怀疑,也不多解释:“重要的不是外形,而是效果如何。我们马上拍一段,相信等你看到拍出来的效果,肯定会喜欢这玩意的。” 曾练平也想看效果到底如何,亟不可待地道:“那我们赶紧拍吧。” 许望秋招手将刘林叫到跟前,指着教学楼道:“等会你往楼里跑,顺着楼道往上跑,跑到三楼之后停下来。等会儿我喊‘预备’,你就作好准备,我喊‘开始’,你就往楼里跑,但不要跑得太快了,免得摄影机跟不上。听明白了吗?” 刘林拍了拍胸口:“放心吧,交给我了。” 许望秋给曾练平简单说了下斯坦尼康拍摄的注意事项,尤其是焦点的问题,然后让曾练平和刘林作拍摄准备。等两人准备好后,他轻轻吸了口气,用力喊道:“预备!”刘林和曾练平全神贯注,准备拍摄。许望秋大喊:“开始!” 在口令响起后,刘林撒腿往教学楼跑,而曾练平扛着摄影机追着拍。刘林叮叮咚咚的跑上三楼,曾练平也扛着摄像机跑上了三楼。当刘林停下来后,曾练平也关掉了摄影机。 等他们两个从楼上下来,许望秋带着众人来到学校的录像室,看拍摄效果。 录像机打开后,刘林出现在画面中。由于是跟拍,看不到刘林的脸,只能看到刘林的后背。当许望秋喊出“开始”,刘林撒腿往教学楼跑去。与此同时,摄影机紧紧跟了上去,跟着刘林往教学楼里狂奔而去。在正常情况下,这样的画面一定非常抖,晃动得特别厉害;但现在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画面几乎没有抖动,非常稳定。 曾练平相信斯坦尼康能让画面保持稳定,但做梦也没想到会这么稳。整个人像弹簧似的,直接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抓住许望秋的胳膊直摇:“望秋,这东西太神奇了!我真是没想到拍出来画面会这么稳!真的太神奇了!” 这个时代没有神器这种说法,否则曾练平一定会惊呼,这他么是神器啊! 刘林他们几个都大呼小叫的感叹着:“画面真的不抖啊!”、“不可思议啊,这个斯坦尼康太神奇!”、“这东西看不上去不怎么样,没想到这么厉害!”…… 许望秋也有些吃惊,不愧是八级技工做出的斯坦尼康,真的不比机器生产的斯坦尼康差。 曾练平对斯坦尼康简直爱不释手,视若珍宝。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能看到曾练平手持装有斯坦尼康的摄像机在校园里跑来跑去,到处乱拍。斯坦尼康能够保持画面稳定,但也有弱点,比如在拍快速运动镜头时,反应比较慢,必须反复练习,把性能摸透,在拍摄的时候才能拍出理想的画面来。 《锄奸》八字还没一撇,但曾练平已经确信这会是一部划时代的电影。因为他通过摄像机,通过斯坦尼康镜头,通过手持摄影镜头,知道电影拍出来会是什么效果了。曾练平下定决心要在开机前将自己的技术练到最好,这样才不会辜负这部电影。 第四十八章 东瀛电影周(感谢潇湘夜雨声烦) 就在许望秋为《锄奸》忙碌时,就在电影界为中国电影未来该怎么走大打嘴仗之时,电影界又发生了一件引人瞩目的大事,第一届东瀛电影展在北平举办。 1978年10月26日,北平等城市上映了已被德间书店收购的大映公司佐藤纯弥导演的《追捕》、东宝公司熊井启导演的《望乡》和松竹公司藏原惟缮导演的《狐狸的故事》。三部电影上映后引发了巨大的关注,掀起了观影狂潮。 《望乡》也译为《山打根8番妓院》,娱乐性并不高,是一部揭露50年前,东瀛少女被贩卖到南洋为娼的辛酸史的电影。不过对封闭的国人而言,这就是一部带颜色的电影。 尽管《望乡》只是在北平和魔都等几个大城市上映,却引起了激烈的争论,有人公开反对,说“上映这样的影片,社会上流氓不是更多了?”有人批判说这是一部“黄色电影”;甚至有人在大街上贴出大幅标语,要求禁止这部“黄色电影”。不过由于支持放映《望乡》的人不少,报刊等舆论导向也大多偏向正面,所以,《望乡》最终还是跟中国观众见面了,只不过是减掉了一部分暴露镜头。 《人民日报》专门发表文章《谈rb影片<望乡>》,表示:“绝大多数观众看了电影后,更加痛恨阿崎婆所处的那个黑暗残酷的社会。从二十世纪初到三十年代,东瀛不择手段积累资本,包括用贩卖妇女到南洋的血腥办法,以获得大批外汇,使它有条件挤进近代资本主义强国的行列。影片激起了观众对于被侮辱、被损害的劳动妇女的深切同情。多少人为阿崎婆不幸的一生落泪。就连阿崎那些被迫主动拉客的举动,观众也不会责备她轻薄,而只觉得她不幸和可怜。” 作家巴金也为《望乡》辩护,批判那些要求禁映《望乡》的死脑筋:“要说他们只能看删剪后的《望乡》,否则听到“卖淫”、“五块钱”这类字眼,就会,这真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这是极其可悲的民族虚无主义!” 与偏文艺的《望乡》相比,《追捕》则是纯商业片。电影1976年在东瀛上映后没有获得什么特殊的反响,评价相当一般,甚至有不少评论家批评这部电影情节破绽百出、人物形象不合情理。不过这次在中国上映后却引发了巨大的轰动,引发了观影狂潮。 运动期间电影厂搞斗争没有生产故事片,直到1973年才恢复拍故事片,四部电影《艳阳天》《青松岭》、《战洪图》、《火红的年代》非常轰动。在整个运动期间国内上映的电影主要有三类,一类是新闻简报,由北影厂隔壁的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拍摄,有点像后世的新闻联播,基本上都是太祖等会见外国领导人。 另一类是样板戏电影,包括《红灯记》、《智取威虎山》在内的八大现代京剧样板戏。样板戏拍了很多版,最开始是舞台录象的黑白片,观众并不喜欢;后来拍了彩色版,还运用了电影镜头的处理手法,倒是受欢迎了不少。 还有就是纪录片,除了国庆典礼、党代会一类的外,比较多的是表现革命群众战天斗地的伟大精神,比如《红旗渠》;还有就是西哈努克亲王在中国各地参观游览的纪录片。不夸张的说,在运动时期西哈努克亲王是中国银幕上的绝对男一号,带领观众游览了中国的大好河山。女一号则是西哈努克亲王的老婆莫尼克公主。运动时期中国银幕流行铁姑娘,看上去比较土,而莫尼克是美人,又带有异域风情,自然成为无数男人的梦中情人。 对大部分中国人来,运动十多年来没看过什么好电影,文化生活极度匮乏。当兵三年,老母猪赛貂蝉。在文化上饥渴了十年的观众看到《追捕》这样的娱乐片,引发的轰动可想而知。警匪、追逐、爱情、脱逃、阴谋等商业元素融合在一起,让中国观众大开眼界,一个个就跟见了羊羔的狼,被刺激得嗷嗷直叫。 《追捕》颠覆了东瀛人在中国观众心中的形象,过去大家对东瀛人的印象主要来自于《地道战》《地雷战》之类电影,万万想不到银幕上那些被武工队玩得团团转的、蠢笨的东瀛鬼子摇身一变,竟成了追求正义和真相的化身。奶油小生迅速被抛弃,面容刚毅的高仓健成为年轻姑娘心中的偶像;而留外表清纯,内心如火的真由美则成为无数男性的梦中情人。 《追捕》红遍大江南北,对中国青年的爱情观、审美观都产生了很大的撞击,成为街谈巷议的焦点。以至于甚至多年以后,很多人开玩笑都还带有《追捕》台词的痕迹,什么不要朝两边看、多么蓝的天呀,什么神经病跟横路径二似的。 许望秋对《望乡》和《追捕》兴趣不大,也没觉得有多好;不过他对《追捕》的出品公司大映株式会倒是很感兴趣,主要是对大映公司的老板德间康快感兴趣。 作为东影厂子弟,许望秋对战争片有特别的偏好。哪怕他因此死过一回,最想拍的电影还是战争片,想拍各种战争片,古代的、现代的、未来的。没办法,许望秋从小烟火中长大,对战争片的热爱刻进骨头里,烙印在灵魂中。 战争片是一种特别花钱的类型电影,成本比其他很多类型的电影要贵。因为拍战争片需要做大量的服装,需要消耗大量的枪支弹药。如果是古装题材的战争片,需要搭建外景,需要制作武器盔甲,成本就更高了。 在正常情况下,电影成本高,只要票房好,根本不是问题。然而这最简单的逻辑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却行不通,因为在1993年前中国电影是统购统销,由中影公司统一收购。最开始是中影公司以70万的价格买断,后来涨到90万,最后变成按拷贝结算。 拿秀影厂92年的电影《***》来说,票房高达1.3亿,刷新了中国电影的票房记录;但秀影厂却只分到了500多万,去掉成本最终赚了400万。 一部成本130万的电影,票房1.3亿,但制片方只赚了400万,这是何等的不公平,然而这就是现实。假设《***》成本是600万,那么秀影厂不但赚不到,还会亏几十万。一部电影票房1亿多,成本600万就会亏损,这就是中国电影的现实。 正因为分账方式极度不合理,再加上电影成本逐年上升,导致电影回本越来越困难,到了80年代后期国内几家电影厂都陷入了困境。拿1990年来说,中国电影观影人次162亿,票房22.2亿元,如果按照正常的方式分账,电影厂日子会过得很舒服,但由于分账方式极度不合理,电影厂全部亏损,北影厂甚至连供暖费都交不上。 很多人提到国企总说国企是垃圾,国企只会吸血,许望秋不知道其他国企的情况,对此不好评价,但电影厂肯定不是,电影厂是被吸血的对象。 许望秋想拍战争片,想拍大片,但这些电影成本高,回本非常困难,电影厂不敢投,也不可能投。在这种情况下,许望秋的唯一出路是搞合拍片,打通海外环节,把电影卖到海外,从而确保电影回本。 在许望秋看来,德间康快无疑是很好的合作者。德间康快是日共成员,是东瀛大阪《读卖新闻》社记者。战后因为“清共运动”,被报社开除。1954年德间康快创办德间书店,在他的努力经营下,德间书店发展迅速,很快成为东瀛最大的出版社之一。 新中国成立后,德间康快积极奔走于中日之间,受到总/理亲切接见,为两国邦交正常化做出不懈努力。他跟中国电影人关系良好,是80年代将中国电影推向国际的三位国际友人之一,还投资拍摄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敦煌》,以及《菊豆》等著名影片。 和德间康快合作还有个好处,作为对华友好人士,德间康快和中央领导关系很好;他投资的电影国家比较重视,跟他合作的话,范剑一家想找许望秋电影的麻烦也会有所顾忌,至少不敢明目张胆的找麻烦。 许望秋记得德间康快与中国合作的第一部电影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是改革开放后中国的第一部合拍片。这部电影是由德间与北影厂联合拍摄,发行于1982年。该片以围棋为纽带,讲述了两个围棋世家三十年的沧桑变故,是一部反东瀛****题材的影片。 许望秋记得《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79年年中的时候发表在《电影文学》上,年底赵单访日的时候将剧本带到东瀛,并倡议由双方合拍,得到东瀛同行的积极响应。经过中日双方多位编剧修改,又经过夏演润笔,最终在1982年年初开机。 许望秋本来就打算邀请赵单演《锄奸》,那么在拍摄间隙,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交给赵单,等到赵单去东瀛访问,就可以顺利搭上德间康快这条线了。 其实许望秋自己写剧本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决定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他用三天的时间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写好,寄给了人民文学杂志社。 时间很快进入11月,《电影艺术》编辑部座谈会的日子到来。 在这个时代,开座谈会是特别普遍的现象。不管是小说、戏剧,还是电影,又或者其他的,只要有争议,那么就会有人邀请双方,让大家坐下谈一谈,相互进行沟通。 现在中国电影圈划分为特别明显的两个阵营,一派支持蒙太奇,一派支持长镜头;一派坚决反对戏剧化;而一派认为电影和戏剧不应该分家;一派认为电影应该满足观众的需求;一派认为电影应该追求作者性;双方为此争得不可开交,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北电的座谈会在这种氛围下应运而生的,目的就是让双方有效沟通,为中国电影的发展指明方向,为中国电影找到出路。 第四十九章 座谈会 要是在四十年后,这样的座谈会一般都是在宽敞明亮的大会议室进行,外面会挂上彩球,挂上红色的条幅,会场外会停满各种豪车。x23us.com但在1978年却什么都没有,连会场都是北电的大食堂。现场极其简陋,就是在食堂正前方,分成左右两拨,放了两排桌子和椅子。 北电学生对这次座谈会非常关注,一个是可以亲眼见见很多大名鼎鼎的专家;另一个是对中国电影未来的发展非常关注。毕竟大家是电影学院的学生,中国电影未来如何发展跟每个人休戚相关。 许望秋和寝室同学一大早就端着马扎到食堂安营扎寨,东拉西扯地闲聊。没过多久表演系来了,刘林他们便凑了过去,跟方姝她们嘻嘻哈哈地说笑。 当时间来到九点十五分的时候,参加座谈会的嘉宾纷纷登场。他们都穿着蓝色中山装,胸口插着一支钢笔,典型的专家派头。许望秋看到了钟惦非,他是跟张克一起进来的。许望秋本想过去打个在乎,但看到钟惦非落座后,跟旁边一个四五十谁的男子在聊天,便放弃了打招呼的想法。 钟惦非目光在现场扫了扫,见许望秋跟寝室同学坐在下面说笑,心想这小子怎么躲在下面,便冲许望秋招手道:“望秋!望秋!你在下面坐着干什么?赶紧过来!” 许望秋听到钟惦非叫自己,快步走过去,笑嘻嘻地道:“钟老,您叫我有什么事吗?”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论现代电影语言中国化》的作者许望秋!”钟惦非向旁边的中年人介绍许望秋,又向许望秋介绍道,“望秋,这位是电影理论家邵牧君。” 许望秋知道邵牧君,知道邵牧君是中国最早认识到电影是一门工业的理论家。1995年,邵牧君在《世界电影》上发表观点“电影首先是一门工业,其次才是一门艺术”,引发了激烈的讨论和批判,不过后来发生的一切证明邵牧君的观点是正确的。 对这位前辈,许望秋无疑是非常尊敬的,赶紧冲邵牧君鞠躬行礼:“邵前辈您好!早就听闻邵前辈大名,今天能够认识您,是晚辈的荣幸。” 邵牧君见许望秋如此谦虚,对自己如此恭敬,心里十分受用,微笑着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能写出如此犀利的文章来,真是了不起啊!我看了你写的《论现代电影语言中国化》,这篇文章观点犀利,论据充分,对中国电影未来的发展有深入思考。看完这篇文章,我是大受启发啊!” 许望秋谦虚地道:“邵前辈您太客气了,我的这点东西在你前算得了什么呢。” 在介绍邵牧君后,钟惦非又给许望秋介绍其他到场专家,包括张骏祥和郑雪莱、李少白等人,都是电影圈大名鼎鼎的人物,都是电影理论方面的权威。 这些专家听到许望秋是《论现代电影语言中国化》的作者后都非常吃惊,没想到这样的雄文竟然出自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之手。尽管不少专家并不认同许望秋的观点,甚至坚决反对,但他们都几十岁到人了,不可能跟一个半大孩子摆脸色,对许望秋都十分客气。 当时间指向九点半,座谈会主持人让北电学生不要说话,座谈会马上要开始了。 许望秋对钟惦非道:“钟老,我先下去了,一会儿再找你聊。” 钟惦非顿时笑了:“下去?你下哪儿去?等会你要发言,坐在下面发言像话吗?” 许望秋向下面看了一眼,学校老师和领导都在下面坐着呢,就道:“我一个学生跟你们这些专家坐在一起不好吧?” 钟惦非故意板着脸道:“我们是座谈会,是讨论电影理论,是讨论中国电影在未来的发展,这是学术讨论,又不是水泊梁山排座次。你们学校白景晟和张暖新不都在上面坐着嘛,你怕个什么劲?你就坐我旁边!”说着,他把旁边的椅子拉了过来,让许望秋坐下。 许望秋在钟惦非旁边坐下的瞬间,正跟田壮壮聊天的陈凯哥看到这一幕,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挨了一记重拳,瞬间停止跳动,愤愤不平地对田壮壮道:“我就不知道许望秋有什么好的,文章总离不开好莱坞和商业,充满铜臭气,钟惦非怎么那么欣赏他?” 田壮壮轻轻摇头:“我也不明白,不过那么多人都欣赏他,肯定有过人之处。” 陈凯哥轻“哼”一声:“我看他是拍马屁拍得好!一定是这样!” 话是这么说,但在心里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 不只陈凯哥他们注意到许望秋坐在嘉宾席,在场的北电学生也都注意了,他们都被这一幕惊到了。许望秋竟然和前面的专家坐在一起,还坐在钟惦非旁边,这是什么情况? 刘林见满场惊讶,又见许望秋镇定自若,不怀好意地道:“方姝,你知道望秋在《电影艺术》上发表了篇文章,他的观点遭到了很多专家的批判。今天这些专家肯定会批判望秋,那我们来打个赌,赌望秋和这些专家辩论是赢是输。”方姝轻笑道:“我赌望秋赢,你说赌什么吧。”吴知柳也他们纷纷道:“我也赌望秋赢!”、“我也是。”、“算我一个!”刘林无语的看着吴子牛他们:“我跟方姝打赌,你们捣什么乱!” 主持人见嘉宾们都到齐了,简短说了几句热情洋溢的话,然后开始介绍今天到场的嘉宾。在介绍嘉宾的过程中,主持人没有忘记介绍许望秋,还特意提到了《论现代电影语言的中国化》在电影圈引起的巨大反响。 陈凯哥心里郁闷无比,不就写了一篇狗屁不通的文章,至于这样大张旗鼓的介绍嘛! 在介绍完到场嘉宾后,主持人请钟惦非讲话。钟惦非简单说了下举办这次座谈会的目的,又发表了一段对电影事业勉励和支持的讲话,座谈会就正式开始了。 到场的专家和北电师生在“电影语言需要革新,电影语言需要现代化”这点上是一致的,但在电影语言该如何革新这个问题上存在巨大差异,其中争议最大的是电影与戏剧的关系,以及蒙太奇和长镜头的问题。 北电的白景晟老师在《电影艺术》特别号上发表了名为《丢掉戏剧的拐棍》的文章,号召电影和戏剧彻底割裂,非常激进。在座谈会上,他第一个起来发言:“世界电影艺术在现代发展的一个趋势,是电影语言越来越摆脱戏剧的影响,中国电影要发展必须摆脱戏剧电影的观念,中国电影语言要现代化就必须要去戏剧化。” 白景晟发言刚结束,邵牧君马上反驳道:“中国电影重视文学性和戏剧化是特点,而不是缺陷,戏剧化电影长盛不衰说明它适合中国观众的欣赏习惯和审美需求。观众看电影就是要看好故事的,如果电影没有戏剧冲突,没有好故事,那观众就不会看了。” 白景晟和邵牧君的交锋彻底拉开了座谈会的辩论大幕,双方的支持者都纷纷起来发言,阐述自己的观点,抨击对手的观点。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现场的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火药气息。双方先是为电影和戏剧的关系展开激战,但很快又将战火烧到了蒙太奇和长镜头上。 作为长镜头的坚定支持者,张暖新认为电影的镜头越长越好,一部电影镜头数量越少越好,她认为这就是艺术创新,就是电影语言的现代化;同时她还对蒙太奇提出了批评,认为蒙太奇理论比起长镜头理论对镜头的内部结构对单个镜头的表现力注意得不够,蒙太奇理论已经过时,因此应该抑制蒙太奇,发扬长镜头美学。 中国电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学苏联,学苏联蒙太奇电影理论。很多人听到张暖新把蒙太奇说成过时理论,还要抑制蒙太奇,自然无法接受,马上进行反驳:“蒙太奇没有过时,相反倒是长镜头存在致命缺陷,长镜头沉闷乏味,滥用长镜头必然导致电影对观众的吸引力大大降低,观众就不会进电影院看电影了。” 台下的北电学生们也分成两派,小声议论着。以田壮壮、陈凯哥为代表的学生支持白景晟、张暖忻认为电影应该与戏剧划清界限,追求写实性;而刘林他们则倾向与邵牧君他们,认为电影不能不讲故事,要是电影不讲故事谁还看啊? 钟惦见许望秋坐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地听着,心想望秋啊,你小子不是挺能说,怎么今天哑巴了?便点许望秋的名:“望秋,来谈谈你的看法。你的文章《论现代电影语言的中国化》发表后引起了很大争议,对于你的观点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我们都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来说说。” 钟惦非一开口,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许望秋身上。北电学生自然不必说,在场专家也都看过许望秋的文章,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许望秋的观点,但都认为许望秋对中国电影未来的发展,以及对世界电影发展趋势有深入研究和思考。他们都想听听许望秋会说些什么,是不是还会像他的文章那样尖锐大胆。 许望秋迎着众人的目光站了起来,轻笑道“钟老让我说说,那我就说说。要是我说得不对,还请各位前辈多多原谅。中国电影需要现代化,也必须现代化,这是我们的共识。那问题来了,既然是现代化,那么我们必须明确一点,现代化一定是工业,不会是手工作坊,电影也是如此。电影要现代化我们就必须认识到电影是工业,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手工作坊是一定打不过的工业化大生产的。欧洲电影就是手工作坊,打造出了很多精美的手工艺品,艺术性很高;而好莱坞电影则是工业化大生产,产品横扫全世界。我们国家一直强调要实现四个现代化,那我们为什么不学好莱坞搞电影工业,而要去学欧洲的手工作坊呢?” 第五十章 舌战群儒 不只在场的北电师生,专家们也都目瞪口呆,我们明明是在讨论电影语言现代化嘛,怎么跟四个现代化都联系上了,这也太能联系了吧? 李沱反应特别快,当即反驳道:“你这是在偷换概念,我们是在讲电影语言的现代化,不是电影的现代化;而且电影是艺术,不是工业产品!” 许望秋轻笑道:“电影语言需要现代化没错,难道电影本身就不需要现代了吗?你说电影不是工业,这我不能认同。m.x23us.com电影在美国早就已经成为工业,形成了一条围绕影视作品所进行的生产、营销、发行、衍生品等一系列产业链环节,厂商,及相关服务所构成的工业体系。 电影受电视机冲击是世界性的问题,到现在只有美国人找到出路了。去年美国导演乔治-卢卡斯拍摄的电影《星球大战》,在全球取得了7.7亿美元的惊人票房;再加上同样大获成功的《大白鲨》,美国电影人意识到,科技与电影结合所营造出惊人的视觉效果是对抗电视的最佳法宝。现在美国人正在往这条路上走。如果说以前的美国电影是工业,那么现在美国电影正在往重工业的路上走,正在将影视产业打造成航空母舰。欧洲电影只是小舢板,在航空母舰面前将不堪一击,美国电影将横扫世界!到时候我们拿什么反击美国,拿什么反抗美国人的文化霸权?只有发展工业,将我们中国电影也打造成航空母舰,以航空母舰对航空母舰!” 就在此时,北电的周传基老师说话了:“好莱坞电影确实是工业产品没错,但它没有艺术性。好莱坞一个大老板说过,我知道我们制做的都是垃圾,可是倒垃圾也应该倒得漂亮些啊。说句不好听的话,好莱坞自己都说自己是垃圾,可你为什么非要说,不,好莱坞不是垃圾,是好东西,这真是见鬼了。” 许望秋轻笑道:“戈达尔和特吕弗是法国新浪潮的主将,也是你们推崇的对象,当初他们伙同侯麦、雅克-里维特和夏布洛尔形成小集团,篡了《电影手册》的权,掀起了电影新浪潮。不过他们有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崇拜好莱坞电影,尤其崇拜希区柯克和霍克斯,巴赞说他们是希区柯克霍克斯派。特吕弗将他和希区柯克的对话写成了书,那本书就叫《希区柯克与特吕弗对话录》。如果你们要说好莱坞是文化垃圾,一无是处的话,那我觉得你们应该先把戈达尔他们这些吹捧好莱坞的家伙乱棍打死!” 在场的北电师生都目瞪口呆,专家们中也有些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中国电影圈吹捧新浪潮,把好莱坞视为文化垃圾,没想到新浪潮的主将们竟然是好莱坞的粉丝。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好莱坞是垃圾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周传基坚持道:“好莱坞电影就是三镜头法,完全没有任何艺术可言。” 许望秋反驳道:“如果说好莱坞只是三镜头法,那长镜头就是对《火车进站》的复刻,早就过时了。好莱坞确实比较喜欢用三镜头法,但不等于好莱坞只有三镜头法,更不代表三镜头法没有艺术性。希区柯克的电影没有艺术性?库布里克的电影没有艺术性?卓别林的电影没有艺术性?科波拉的《教父》没有艺术性? 我用希区柯克的《辣手摧花》举个例子,这片子电影资料馆前些日子放过。故事是讲小查莉本来很崇拜舅舅,但后来她发现舅舅是一个连环杀手,专门骗富婆,然后将她们杀死,从她们身上获取钱财。在小查莉发现舅舅是凶手后,非常痛苦,为了让小查莉这个角色成长,希区柯克专门安排了一场晚餐戏。 在舅舅说那些被杀死的女人“肥胖、人老珠黄、充满贪欲”的时候,希区柯克给的是特写镜头,让舅舅像是在喃喃自自语,而不是与别人说话。 听到舅舅这么恶毒的说那些女人,小查莉脱口而出:“但她们还活着!她们也是人!”如果按照三镜头法,在小查莉说话的时候镜头会离开舅舅,切给小查莉。但希区柯克没有给小查莉镜头,镜头一直对着舅舅。在小查莉说完后,希区柯克更是将镜头迅速向前推,推成了舅舅的大特写。就在这时,舅舅转头看着镜头回答:“她们是吗?查莉?” 电影在正常情况下一般禁止演员直视镜头,演员直视镜头意味着演员和观众在进行交流。舅舅说“她们是吗?查莉?”,然后盯着镜头,我们就被放到了小查莉的位置上,也真正被带到了故事中,感受到了小查莉内心的恐惧。” 北电师生前不久刚刚看了《辣手摧花》,对许望秋说的这个镜头都记忆犹新。很多人当时就感受到了这个镜头的独特,但不知道好在什么地方,现在听许望秋一讲都恍然大悟。 许望秋淡淡地道:“类似不遵守三镜头法的镜头,在好莱坞电影中数不胜数。三镜头法是好莱坞电影的惯常套路没错,但如果说好莱坞就只是三镜头法,并以此认定好莱坞没有艺术性,那就有些偏颇了。 紧接着,许望秋抛了一个更令人震惊的事实:“巴赞曾高度称赞好莱坞电影工业,他说美国电影是一门经典艺术,那么为什么不去钦佩它那最值得钦佩的,亦即不仅是这个或那个电影制作者的才能,而是那个系统的天才,它那始终充满活力的传统的丰富多彩,以及当它遇到新因素时的那种能产性。连新浪潮祖师爷巴赞都说好莱坞是艺术,你们又凭什么说好莱坞没有艺术性呢?” 在场专家们算是真正见识到许望秋的厉害了,一个个惊疑不定的看着许望秋,心想这小子哪儿看这么多书,哪儿查阅的这么多外国资料啊! 陈凯哥推崇新浪潮,鄙视好莱坞,现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巴赞怎么会说好莱坞是艺术? 刘林压低声音道:“这些专家将巴赞视为精神导师,批评好莱坞,说好莱坞是垃圾,没想到他们的精神导师竟然也推崇好莱坞。”吴知柳笑道:“望秋把巴赞的话搬出来,他们就已经输了。”张一谋也不由点头道:“是啊,这些抨击向好莱坞学习的专家现在全傻了!” 对方当然不会轻易认输,理论家李志清开口了:“可你在自己的文章中都说了,最近几年好莱坞年轻一代的电影人在向欧洲学习,革掉了旧好莱坞的命,开创了新好莱坞时代。好莱坞都在学欧洲的先进理念,我们为什么要学好莱坞,而不直接向欧洲学呢?” 许望秋非常认真地道:“我没让大家不学新浪潮,我不反对新浪潮,也不反对长镜头,我喜欢的新浪潮电影不少,长镜头也肯定会用。但从整个国家,从电影产业的角度来说,不宜大力推行新浪潮那一套。我们做个简单的对比,电影《***》相信大家都看过,我们就拿***炸碉堡这场戏来作例子,支持长镜头理论的人,你们来说,如果按欧洲艺术电影的拍法来拍,该怎么拍。等你们说完了,我来说按照好莱坞的方式该如何拍。你们谁来?” 张暖新是长镜头的坚定支持者,当即站了起来:“我来试试吧,如果是我的话,会这样拍,先拍一个大全景的长镜头,拍***是如何冲到桥下的。紧接着将摄影机摆在桥下,但离***有一定距离位置,拍***放在炸药包。本来是远景,但由于炸药包放不上,***迎着镜头跑过来,抬头向桥上看了眼,敌人的机枪还在轰鸣;***又跑回去,用自己的枪托在石壁上砸,想要砸出一个放炸药包的吭来……” 支持长镜头的专家都微微点头,张暖新的构思很符合她的理念,镜头非常少,大部分是中远景,基本上都是长镜头。 等张暖新讲完,许望秋开口道:“张老师的构思特别好,接下来该我了。***如何冲到桥下,我就不说了。***正在用枪托砸石壁,部队冲锋了,很多战士倒在了敌人的碉堡前。***意识到如果不马上炸掉碉堡,部队会遭受重大损失。中景镜头,***来到桥底中央,左手拖起炸药包,顶住桥底,右手猛地一拉导火索。特写镜头,导火索“哧哧”地冒着白烟,闪着火花。紧接着给大全景,***昂首挺胸,站在桥底中央,左手拖着炸药包。从特写跳到大全景,这种景别的急速变化,会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紧接着,镜头又由大全景切成***的近景镜头,同时高喊:‘同志们,为了新中国,前进!’在***喊出‘同志们’三个字的时候,给反应镜头,切给***好友,他含着热泪大喊:‘四虎子!’紧接着镜头切给连长,连长大喊:‘***!’再切给***的战友们,他们眼喊热泪大喊:‘***!’马上接炸药包的特写;紧接着是***的面部大特写,神情坚毅,无所畏惧;最后是炸药包爆炸,把碉堡炸毁的镜头。 接下来是全景镜头,连长从战壕中站起来,举着手枪高喊:‘为了新中国,前进!’***好友冲出战壕高喊:‘为了新中国,前进!’***战友们从战壕中冲出来高喊:‘为了新中国,前进!’最后是战场的大全景,解放军战士端着枪,在一面红旗的带领下,向着镜头,如潮水一般涌来。到这里这场戏彻底结束。” 虽然许望秋只是用语言描述,但在场的北电学生都听得心潮起伏。 许望秋看看在场专家,又看看北电师生,自信地道:“相信大家体会到这两种拍法的差别了,欧洲艺术电影追求写实,镜头偏少;而好莱坞电影为了调动观众情绪,让观众与电影共情,镜头切换特别多。现在由你们来评判,哪种拍法更好。觉得张老师拍法更好的请举手。” 陈凯哥和田壮壮第一时间将手举起,紧接着,又有二十多个学生将手举起。 许望秋笑了:“觉得我的拍法更好的请举手。” 唰的一声,一百多学生将手臂高高举起,远远看去像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 第五十一章 血色记忆 这个结果在许望秋的意料中:“长镜头优点很明显,非常写实,但缺陷也非常明显,不能把一些无谓的动作和过程剪掉,会导致电影节奏缓慢,会导致电影缺乏代入感。对绝大部分观众来说,是不愿意看节奏缓慢,缺乏代入感的电影的。” 许望秋看了眼李沱他们:“事实上,法国新浪潮的几个代表人物,比如特吕弗和雷乃都已经回归传统,开始拍商业电影了。因为他们非常清楚,继续按照电影继续按照新浪潮的路往下走,那就是死路一条。” 李沱皱了皱眉,终于将自己的真正想法说了出来:“可依然很多人在按照新浪潮的路继续往下走,我认为电影行业很重要,但自由更重要,难道有什么比自由更重要的吗?” 许望秋没想到李沱会这么说,当即反驳道:“当然有,活着比自由更重要。对于人类来说,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可能。如果连活人都没有,自由还有意义吗?电影同样如此,如果观众都不进电影院看电影,整个电影产业都崩塌了,甚至连电影都没有了,所谓电影的创作自由还有意义吗?” 李沱冷笑道:“你这是危言耸听,搞得好像学欧洲艺术电影,以长镜头理论为主导,中国电影就会死似的。” 许望秋心想90年代后期的中国电影虽然没死,但只剩下一口气了,对电影系统的职工来说更是如此,你们这些专家教授哪里能体会到普通人生活的艰辛,不由叹了口气道:“美国电影产业在60年代受电视的冲击陷入困境,东瀛电影在60年代末陷入困境,法国、意大利也都是如此。电视对电影的冲击是历史趋势,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我们国家比较穷,但国家也在大力引进电视生产线。在几年后电视机会涌进千家万户,会对电影造成极大的冲击。艺术电影没有拯救东瀛、法国和意大利电影,真正走出电视阴影的只有美国。” 许望秋顿了顿,沉重地道:“我在这里不想说什么深奥的理论,也不想说什么深邃的思想,我想说的是电影系统几十万人,在未来的生死存亡!” 北电学生很多都是电影系统的子弟,听到这句话内心一震。关系到电影系统的生死存亡,这个问题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李沱盯着许望秋缓缓摇头:“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明说了。蒙太奇也罢,长镜头也罢,其实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创作自由。什么能够保证我们的创作自由,什么就是好的。” 现场专家教授中有少人在微微点头,这也是他们的心声。 许望秋只觉心里一寒:“只要能够保证创作自由,就是好的?那别的就不管了,就算把电影产业推向深渊也无所谓是吗?就算把电影系统几十万人的饭碗都砸了也无所谓是吗?” 李沱不屑地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旁边的舒晓鸣补充道:“这是一场关于艺术审美的革命,是对四人帮对中国电影毒害的一次革命。太祖说过,革命不是请客吃饭。既然是革命,肯定有牺牲,作出一些牺牲也是必要的。不过我们要相信只要有了创作自由,中国电影的未来是美好的。” 了解中国电影史的人都知道,80年代初电影界对巴赞理论存在严重误读。许望秋一直以为这是由于巴赞理论没有系统的翻译到中国,大家能够获得和掌握的信息有限,才导致的;现在他才意识到这不是误读,是理论界故意在曲解巴赞理论。 这些人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借助长镜头、借助纪实美学来排除极“左”政策对于电影创作的强行干预。在他们看来,巴赞提倡的长镜头理论能够最大限度地保留现实原貌,把选择意义和阐释意义的权利交给观众,这等于变相支持创作自由。在他们看来,纪实美学强调客观真实,注重眼见为实,这样能把政治排除在电影之外,从而保持电影的独立地位。 其实这种想法可以理解,毕竟运动刚刚结束,不希望电影创作再受干扰是正常的。可他们明知道这样做会将中国电影推向深渊,却毫不在意,这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许望秋想起自己的老师曾经说过,陈凯哥的《霸王别姬》在戛纳拿到金棕榈后,国内评论圈很多人对此十分不屑,说不就拍了部情节片嘛。张一谋的《活着》拍出来后,圈内一片骂声,几乎没有说好的。这两部电影之所以挨骂,就因为它们是类型片,属于商业电影。到了新世纪后,这种情况依然没有改变,只要是商业电影就没有不挨骂的。 以前许望秋不懂为什么明明中国电影市场都垮掉了,中国电影都快死绝了,明明需要优秀的商业片才能撑起中国电影市场,这些人还敌视商业片,还不断攻击商业电影。 现在许望秋彻底明白了,这些人根本不在意中国电影的死活,在乎的只有他们自己。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所谓的创作自由,也是为了真正掌握中国电影的话语权。 商业电影是票房说了算,是观众说了算,一切与他们无关;所以,他们宁愿看到中国电影在泥淖中挣扎,也不愿意商业电影成为市场的主流。 李沱他们的话让许望秋想起黄泓在99年春晚上喊出的那句“我不下岗谁下岗”,许望秋还记得那天,好脾气的父亲对着电视大骂:“黄泓,我草你十八代祖宗!” 一股怒气夹着寒意直冲天灵盖,一只无形的手将许望秋心头的伤疤被撕开,鲜血淋漓。记忆的书页瞬间翻到到2003年1月23号,那个让许望秋永远背上罪孽的日子。 在80年代初,中国电影红火过一段时间,但在80年代后期电影厂逐渐陷入困境,而1993年的电影改革由于配套政策没有跟上,不光没有让中国电影摆脱困境,反而将中国电影推向了深渊;再加上电视和vcd的冲击,文化系统和广电系统的矛盾,以及缺乏优秀商业片。到了1999年,中国电影全年票房仅8.5亿,其中国产电影只有1.5亿,观影人次仅750万。 东影厂在90年代后期发不出工资,下岗职工每人每月只拿200块钱。不只东影厂如此,国内几大电影厂的情况都差不多。比如魔都电影厂发不出全额工资,大批的职工下岗待业,职工的收入由原来的一两千元,降到只发200多元生活费。以至于著名演员达式常在政协会上大吐苦水,说工作了一辈子,现在每月只拿200多块钱工资,真不知今后怎么办。 企业陷入困境对职工来说是灾难,对某些人来说,却是捞钱的好机会,可以通过各种手段变卖国有资产。2002年10月,许望秋和妹妹许望月去交采暖费时,被告知这个冬天会对他们所在的楼停止供暖。供暖公司的工作人员表示,许望秋他们家所在小区属于拆迁范围,由于接到政府部门的拆迁通知,供暖的主管道阀门已被关闭。 许望秋和小区所有人都知道,供暖公司和地产商其实是一家。由于拆迁公司开出的拆迁价格太低,和居民一直没有谈拢,他们便明的暗的使用各种手段,想要把住户赶走,断暖气肯定是他们为赶走大家想出的新招。 东影厂地处东北,冬天气温会低至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由于被断暖气,很多人被迫离开,但还是有不少居民坚守。许望秋和妹妹许望月是其中之一。许望秋父亲和母亲在南边拍戏,他们知道家里被断暖气后给许望秋和许望月寄了一笔钱,让他们暂时在外面租房子住。许望秋和许望月没有搬,他们知道父母在外面挣钱不容易,很多剧组又拖欠工资,觉得能省一点是一点,等爸爸妈妈回来再说。 1月22号那天气温格外低,是许望秋生命中最冷的一天。许望秋和许望月冷得直哆嗦,在屋里走来走去,以此取暖。许望秋实在有些受不了,对许望月说,要不我们去同学家呆两天吧,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了,等他们回来我们就可以搬家了。许望月说,哥,你去同学家吧!我留下看家!许望秋说,那怎么行,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呆在家里。许望月笑着说,家里不能没人啊,要不今天你去同学家,明天我去,我们轮换。许望秋同意了,晚上去了同学家。 当天夜里11点,拆迁公司切断了许望秋家小区的电源,整个小区陷入黑暗之中。居民们惊慌失措,手电筒的白光在不少房屋内亮起。拆迁人员趁乱清场,踹门排查,将住户们赶出大楼,但排查人员不幸漏掉了许望秋家。 正在横店工作的父亲接到了许望月的电话,说拆迁开始了。父亲让许望月赶紧出来。许望月哭着说,已经出不去了,楼梯已经被破坏和堵碍,打110也没人接。父亲当时就急了,马上给东影的朋友打电话,让他们救人。 父亲的朋友找到找到拆迁人员,让他们赶紧停下,说楼里还有人。但对方根本不听,坚持说里面没有人。挖掘机接着工作,单元楼轰然倒地,许望月就这样埋在了楼里。 一年之后,这次拆迁被认定为违法强拆,很多人因此被判了刑,但这有什么用呢?妹妹永远回不来了。许望秋一直相信,如果那天自己没有去同学家,如果自己在家,妹妹一定不会死。妹妹的死在许望秋的心上烙下永生不灭的印记,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此时此刻,被撕开的印记开始往外面淌血。那血从心里淌出来,漫到眼睛里,将许望秋的眼睛染成赤红色。他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用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阴冷声音道:“做一点牺牲是必要的?你们说得好轻松啊,刀子不是捅在你们身上,当然不会觉得疼。就算电影行业崩塌了,你们依然可以高谈阔论,甚至屁股一拍就出国了,但电影系统呢?电影系统几十万人怎么办?你们真是一群没有心肺的王八蛋!” 第五十二章 嘲讽全场 北电师生惊呆了,没想到许望秋会指着专家们大骂,说他们是没有心肺的王八蛋。 专家们也都惊呆了,这个小屁孩非凡对在场专家教授毫无敬意,还敢破口大骂,这简直是要翻天啊! 现场一片寂静,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许望秋粗重的喘息声在空中回响。 导演系78班,以及跟许望秋熟悉的男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从许望秋那双赤红的双眼中读出了浓郁的悲哀,从许望秋的声音中读出了无尽的悲凉。 女生们看着许望秋那有些狰狞的面孔,看着那泛红的眼眶竟然有些心疼,不由心想许望秋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刘林他们有点被吓到了,不知道许望秋为什么会这么愤怒。刘林问吴知柳:“望秋这是怎么了?”、吴知柳轻轻摇头:“不知道,不过你不要看望秋看起来整天乐呵呵的,喜欢跟人说笑,但我总感觉他内心隐藏着很重的悲伤。”张一谋低声道:“望秋是我朋友,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他!”…… 陈凯哥也觉得许望秋的状态很奇怪:“这家伙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反应?” 田壮壮轻轻摇头道:“不知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 李沱终于回过神来,盯着许望秋冷冷地道:“知识分子应该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巴赞的长镜头理论能够让我们在创作上摆脱干扰,那自然是好的。我相信,只要给电影工作者创作自由,让大家尽情通过电影阐述历史与现实及其中人性的复杂与深刻,优秀作品的出现是顺理成章的事。只要有好作品,中国电影就不会垮。” 许望秋满目悲哀,心想我他么看着中国电影跌到谷底的,你跟我说不会,大声冷笑道:“你们要自由、要精神独立,你们自己玩就是了,但凭什么否定别的,凭什么唯你们支持的独尊,凭什么把别人往火坑推?你们喜欢讲长镜头,喜欢讲巴赞是吧!那我就跟你们讲讲什么是巴赞,什么是长镜头。事实上,巴赞根本就没他么说过狗屁长镜头,也没他么讲过什么的狗屁长镜头理论。”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骚动,这怎么可能,巴赞怎么可能会没讲过长镜头?就连刘林他们都觉得许望秋是不是气糊涂了,怎么口不择言啊?田壮壮不屑地笑了笑;陈凯哥则得意地笑了:“当着这么多权威专家,竟然信口胡说,这下有好戏看了。” 李沱听到这话也笑了:“哦,如果巴赞没有说长镜头,那他的理论是什么?” 支持巴赞和长镜头理论的专家都发出愉快的笑声,这小子看上去能言善辩,还以为他有真才实学呢,没想到这下彻底暴露自己的无知了,竟然说巴赞没有说过长镜头,这真的是最好笑的笑话,简直太好笑了! 许望秋看着在场的专家,脸上堆满了嘲讽似的笑容:“巴赞推崇的东西有两个,一个是镜头段落,一个是景深镜头。只不过美国人在翻译巴赞理论的时候,误将镜头段落翻译成了长镜头,实际上这两者有明显的区别。镜头段落的意思是,一场戏只用一个镜头,而长镜头是以长度来计算的,并没有要求一场戏只能一个镜头。在场诸位一口一个巴赞,一口一个长镜头,我就想问问,你们真的看过巴赞的《电影是什么》,你们真的系统的读过巴赞的著作么?有一个算一个,真正看过巴赞《电影是什么》的请举手?” 现场专家和权威们大部分都傻眼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们是读了一点关于巴赞的文章,这些文章主要是邵牧君和郑雪莱翻译的,而且数量很少。他们确实没有系统读过巴赞的著作,也没有读过巴赞的《电影是什么》。 北电学生全都目瞪口呆,巴赞竟然真的没有说过长镜头;更让他们震惊的是许望秋让看过巴赞著作的人举手,现场专家教授竟没有一个举手。 连巴赞的书都没有读过,竟然大言炎炎的谈巴赞理论,这他么不是瞎扯淡嘛? 陈凯哥在短暂的愣神后,压低声音对身边的田壮壮道:“怎么都不举手啊,要是我,就算没看过也举手,反正不会让许望秋猖狂下去,你看他那小人得志的样。” 田壮壮轻轻摇头:“要是你没看过《电影是什么》,把手举起来,到时候许望秋问你书里的具体内容,你怎么回答,那才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许望秋知道自己算是把在场的专家们得罪死了,可他根本不在乎,仰头大笑:“有意思啊有意思!连巴赞的书都没有看过,连巴赞真正说的是什么都不清楚,却张口巴赞闭口巴赞,张口长镜头闭口长镜头,这真他么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专家啊专家,这就是我们的专家!” 在场众多专家教授一个个面红耳赤,却无人能驳,也无人敢驳。 他们没系统的读过巴赞理论,也没看过《电影是什么》拿什么来驳? 许望秋不打算给在场专家留面子,继续往下讲:“长镜头也罢,镜头段落也罢,都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国外最早的电影《火车进站》,我们中国最早的电影《定军山》都是长镜头,都是镜头段落。但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电影是没有未来的,直到埃德温-鲍特在《一个美国消防队员的生活》中发明了剪辑,让电影能够讲故事了,电影才有了未来。 长镜头理论在五十年代风靡一时,当时许多国家的导演都热衷于运用长镜头。在一段时期内,有很多导演将长镜头和蒙太奇对立起来,主张用长镜头代替蒙太奇。就像你们现在一样。不过这种想法破产了,因为长镜头的弊端显而易见,因为在3到5秒的镜头画面后,观众的视觉兴趣会下降。从人的视觉生理和心理来分析,除了画面内容和画面形式以外的吸引,无论什么景别的画面,3到5秒之后,人的视觉注意力都会逐步下降。对观众来说,看长镜头会觉得冗长,会觉得拖沓,会觉得累。对绝大部分观众来说,是不愿意看这样的电影的。所以,用长镜头代替蒙太奇的想法遭到了全面失败。 到了六十年代,巴赞的电影理论成为一种过时的理论,让-米特里和汉德逊为代表的一批人将蒙太奇和长镜头融合,创造了内部蒙太奇。事实上,让-米特里他们的理论也过时了,现在流行的是符号学、精神分析、女性主义,以及文化研究和后殖民理论。现在法国电影已经陷入困境,巴赞理论和新浪潮遭到了法国电影界的双重批判。法国人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过于推崇新浪潮是一条邪路,会把整个电影行业玩死。 巴赞理论当然有好的地方,也非常伟大。恰当运用长镜头能为电影增色,但长镜头缺陷显而易见,将长镜头奉为圭臬,将长镜头理论视为真理,纯粹是神经病。说句难听的话,今天这场讨论纯粹是诸位读书少、见识少造成的。其实读书少、见识少不是什么大错,但偏偏还要出来误导中国电影,那就真的不好了!” 北电学生怔怔看着许望秋,做梦都没想到许望秋会这么说,也没想到他敢这么说。 如果许望秋刚出指出专家们没有读过巴赞是剥掉外衣,那现在的话则将他们的底裤都剥掉了。当着这么多专家的面说他们读书少、见识少,简直比拿巴掌抽还要狠啊! 陈凯哥他们几个非常不爽,在心里质问在场专家,你们不都是中国电影的权威吗,你们不都是专家吗,你们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怎么能让许望秋这么猖狂呢? 许望秋的话就像挥出的巴掌,将在场专家抽得晕头转向。确实如许望秋说的那样,他们都没有读过巴赞的著作,对巴赞是一知半解。至于许望秋说的符号学、精神分析、女性主义等理论,更是听都没有听过。他们几乎都是一个反应,这小鬼从哪儿知道这些的? 钟惦轻笑着摇摇头,这小家伙真狂啊,不过确实有狂的资本,符号学、精神分析、女性主义这些玩意儿,我也没有接触过呢! 不是所有专家都有钟惦的胸怀,陈立就怒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屁孩竟然敢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读书少、见识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真的怒了,起身呵斥道:“你不断说欧洲电影是坏的,不断要大家向好莱坞学,而江卿就特别推崇好莱坞电影,我看你是想替江卿招魂,我看你是四人帮余孽!” 许望秋知道对方黔驴技穷,只能扣帽子了,但扣帽子谁怕谁,冷笑道:“我听说陈先生在运动时期写过举报信,揭发过电影圈不少同仁,这给人扣帽子的水平确实高。如果现在是运动时期,我恐怕就因为被你扣帽子而被投入监狱,甚至被乱棍打死了!” 陈立见许望秋如此污蔑自己,不由勃然大怒:“你个黄口小儿竟然血口喷人!” 许望秋不再理他,扬起头看着李沱等人,大声冷笑:“这样的讨论没有多大意义,用电影来证明吧!我会用电影来证明我说的是正确的,会电影来粉碎你们的图谋。我决定不允许让你们这些人为一己之私把中国电影拖入深渊,就算拼什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我会将你们的图谋碾得粉碎!我会做到的!” 说完这话,许望秋对着李沱他们鞠躬,又对邵牧君他们鞠躬,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现场的专家教授们目送着许望秋离开,有不少人微微松了口气,这小怪物终于走了,要是还不走,自己的脸真的要丢光了。他们中有不少人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到北电来了,尤其是北电的座谈会坚决不能参加。 现场大多数男生目光充满了崇敬、崇拜、甚至膜拜,觉得许望秋远去的身影像山一样高大;女生们眼中闪着星星,觉得此时的许望秋帅呆了,什么唐国强、高仓健统统弱爆了,一个人驳得满场专家哑口无言,然后从容离去,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啊! 第五十三章 搏一回 从食堂出来,许望秋抬头看向天空,灰蒙蒙的,如同他此时的心情。x23us.com许望秋知道自己算是把电影圈,以及评论界的专家得罪死了。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自己会像“雅各布事件”后的张一谋那样,成为评论界、文化圈、甚至是知识分子的敌人,他们会像攻击谢晋、攻击张一谋、以及攻击吴京那样,从各个角度攻击自己。 不过许望秋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人活一口气,要是刚才不把这些话说出来,他会憋死的。 鲁迅说过:“穷人绝无开交易所折本的懊恼,煤油大王哪会知道北京捡煤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现实就是如此,专家教授们领着国家提供的薪水,可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但哪里能够体会普通职工下岗的心酸。 专家教授们说出那种话来很正常,作为精英阶层,他们在捍卫自己的利益。就像印度高种姓不也说嘛,印度人民生活很幸福的!什么平民窟里的哪些人?不不不,那些只是两足牲口而已!不过许望秋无法接受,因为他生活在底层,属于专家口中可以作出牺牲的群体。 作为穿越者许望秋在未来肯定会爬到精英阶层,但至少现在他活还在底层,至少现在还没有忘记大冬天没有暖气瑟瑟发抖的滋味,还没有忘记妹妹的死,还没有忘记电影系统在90年代的苦难岁月。 许望秋记得曾经有人说很多公知精英是现代东林党,现在他觉得这个描述太准确了。明末的东林党将大明朝推向了深渊,而眼前这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将中国电影推向深渊。 在过去的很年多中,许望秋一直对妹妹的死心怀愧疚,不能原谅自己。在穿越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改变历史,让妹妹活下来,他所有的谋划都是为了阻止那场悲剧的发生。他一直相信自己穿越就是为了阻止那场悲剧;但今天发生的一切让他意识到,也许阻止这些专家教授掌握中国电影的话语权,阻止他们将中国电影推向深渊才是。 如果许望秋不知道这一切,那自然不必说,可现在他知道了。作为电影厂子弟,他不可能坐视这一切的发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将中国电影推进深渊! 许望秋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微微恍惚中,他看到了妹妹在寒冷中哆嗦的身影;看到了每逢过年父亲母亲抱着妹妹照片哭泣的脸;看到了电影系统老老小小绝望的目光,铁饭碗没了,生活来源没了,国家原来管一切,现在等待他们的是买断、分流、下岗,就连土地都被收走了,落下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现在所有一切重合在一起,化为一副担子落在许望秋的肩膀上。 许望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知道要改变这一切有多难,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将摊开的右手高高举起,对着乌云密布的天空,缓缓握紧,就像把命运握在手中。 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 从今天起,就让我为电影系统几十万人搏一回吧!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有人喊:“望秋!望秋!” 许望秋转过身,看见刘林他们从后面追赶过来,关切地看着自己,便故作轻松地道:“你们几个不好好听专家讨论中国电影的未来,跑出来做什么?” 刘林不以为意地摆手:“那些专家连巴赞的书都没有读过,就整天巴赞、长镜头的,这不是瞎几吧扯淡嘛!我们可不想听他们扯淡!” 吴知柳关切地道:“我们都不放心你,望秋,你没事吧?” 许望秋故作轻松地道:“我没事,只是受不了那些人,嘴里说的是家国情怀,民主自由,人民群众,但实际上他们心里只有自己,就是一群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夏刚拍了拍许望秋的肩膀,兴奋地道:“望秋,你真的太厉害了,刚才将那些专家和权威说得哑口无言。读书少不是错误,但读书少还出来现拿就不好了。你说这话的时候,那些专家的脸五颜六色的,简直太精彩了。” 其他人也都满脸激动地道:“对啊对啊,还有符号学、精神分析什么的,我估计那些专家听都没听过。”、“望秋,你读了多少书啊?”、“那些专家们肯定恨死你了。” 谢小晶有些担心:“望秋,我估计那些专家以后会找你麻烦的。” 刘林毫无畏惧地道:“怕什么,难道他们还敢跟望秋再次辩论不成?他们绝对不敢自取其辱的。如果他们要耍阴谋诡计,还有我们呢!”其他人都纷纷道:“对啊,望秋是我们好兄弟,我们肯定会帮望秋的。”、“如果他们敢欺负望秋,那我们就跟他们干!” 许望秋笑着摆摆手:“他们肯定不会跟我辩论,不过等到以后我的电影拍出来,肯定会遭到他们猛烈的抨击,会从各个角度攻击我的电影,把我的电影说得一无是处。如果你们跟我搅在一起,恐怕会遭鱼池之殃,你们的电影会遭到同样的攻击。” 刘林他们才进北电不到两个月,拍电影还是非常非常遥远的事,哪会担心专家的批评意:“骂就骂,我从小被骂大的!”、“他们可以写文章骂我们,那我们也可以写文章骂他们!”、“不管怎么样,我肯定是支持你的!” 听到刘林他们这么说,许望秋心里淤积的寒气化开,微寒的身体也有了暖意,心想我一个人要干赢那些专家很难,但有你们在,我能打得他们满地找牙!他搂着刘林的肩膀,笑道:“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 许望秋和刘林他们来到荷花池边,来到周末跟北大学生们聚会的地方。等到众人坐在地上,许望秋呼出一口浊气,缓缓地道:“可能你们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跟那些专家吵成那样。” 刘林他们知道许望秋为什么和和专家吵,但不明白他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许望秋苦笑着道:“我们都知道在运动时期电影创作受到了极大干扰,现在运动结束,电影界就希望以后在创作上要尽量避免干扰,这无疑是对的,我也希望这样。但问题在于有些人走到了另外一个极端,现在他们想彻底掌握电影的话语权,电影好坏从此就由他们说了算。所以,他们坚决反对蒙太奇,反对商业电影。如果一切由江卿四人帮说了算是文化**,难道由专家们说了算就不是文化**吗?” 许望秋见刘林他们一脸疑惑,解释道:“商业电影是观众说了算,观众电影喜欢的电影,那就是好商业片。但艺术电影不一样,艺术没有标准,谁的嗓门大,谁能够发出更多的声音,那谁就是标准。普通观众在报纸和杂志上发文章很难,想发出声音很困难;而对专家们来说却非常容易,于是,他们可以轻易掌握话语权,可以轻易把观众不喜欢的电影吹捧成艺术精品,也可以把群众喜闻乐见的好电影说成一钱不值的垃圾。” 在场众人有些明白了,但还是不明白许望秋的反应为什么那么大。 只听许望秋继续道:“专家推崇的新浪潮电影你们看过,相信你们也很难看懂。如果这种电影成为市场主流,那电影就没人看,电影行业就完蛋了。如果专家们是无意的,那我可以理解,但他们明明知道会造成这种后果,却说什么作出一点牺牲是必要的,这就让人齿冷了!如果要牺牲的话,为什么自己不牺牲,而要别人去牺牲?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当然不会觉得疼。对那些专家来说,中国电影就算完蛋了也没什么,他们是从国家领工资的,甚至可以屁股一拍出国去。可我们毕业后要分到电影厂的。如果中国电影完蛋了,电影厂都垮了,那我们靠什么生存,电影系统几十万人靠什么生存?” 听完许望秋的话,刘林他们终于明白许望秋为什么那么愤怒了,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尤其是刘林他们几个平民子弟,他们没有关系、没有强大的人脉,电影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技能。如果中国电影真的完蛋了,那他们的出路在哪里? 刘林他们都愤怒了:“不能让他们恣意妄为!”、“我们是学电影的,如果电影被搞垮了,那我们干什么?”、“我对新浪潮不感兴趣,我想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电影。”…… 吴知柳看着许望秋,问道:“望秋,你打算怎么做,又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许望秋轻笑道:“接下来我会修改剧本,修改分镜头,我要让《锄奸》的故事更好看,我会全力以赴把这部电影拍出来,会用事实证明他们是错的,用电影粉碎他们的说辞。你们跟我一起改剧本吧,不过你们最重要的还是要多读书、多拉片子。等毕业以后咱们一起干,到时候把中国电影的格局,不!我们要把世界电影的格局搅个天翻地覆!” 刘林他们听到这话,只觉心头燃起一团火焰,将浑身血液都点燃了。他们感觉心头涌起一股豪气,一股“破坏一个旧世界,建设一个新世界”的豪气。 刘林想起许望秋讲过以科波拉为首的电影小子们是如何革掉旧好莱坞命,又是如何建立起新好莱坞的,当即将手伸出来,搁在半空中:“好!让我们一起努力,把世界电影格局搅个天翻地覆!” 吴知柳、顾常卫、张一谋、夏刚、谢小晶他们都将手伸出来,与刘林的手握在一起;许望秋也将手伸出来,跟众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让我们一起努力,把世界电影格局搅个天翻地覆!”七个年轻人的声音,带着自信、坚定、以及一往无前的勇气,回荡在北电上空,久久不散。 天空的乌云散开,金色的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将万道光芒撒向大地,将七个年轻人坚定的身影紧紧包裹,仿佛给他们披上一件金色的战衣。 第五十四章 合作 关于这场座谈会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电影界;人们纷纷传说这件奇事,一个十多岁的少年,将众多电影界的专家和权威驳得哑口无言。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那个少年甚至放言,读书少不是你们的错,但还要出来现就是你们的错了。 一开始传言还是正常的,但越传越离谱,先是有人说现场有老专家气得口吐白沫;很快就变成了有老专家气得心脏病发作,送医院急救了;到最后变成了有七个老专家被气得送进医院进行抢救。许望秋简直成了让人生畏的老头杀手。 不过这一切都与许望秋无关,座谈会结束后,许望秋全力扑在《锄奸》上,先是对《锄奸》的故事进行调整,然后对《锄奸》的镜头语言进行调整,修改分镜头和故事板。 三周之后,许望秋抱着剧本、分镜头剧本,以及故事板找到了谢非。 作为第四代导演的代表人物谢非以纪实美学而闻名,推崇巴赞那一套,不过他跟那些专家不同,并没有因为自己追求纪实美学就否定其他类型。谢非对很多年轻导演说过,不论拍文艺片,还是拍商业片,我都不反对,你适合什么你就拍什么。 谢非1965年从北平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后留校任教,1974年至1975年,在北影厂电做影片《杜鹃山》的场记和《海霞》的副导演,谢铁骊、陈怀皑、钱江是他专业实践课程的老师。 今年年初,谢非完成了自己的导演处/女作《火娃》。这部电影是由北影厂出钱,北电出人,共同拍摄的。这是一部非常平庸的片子,没有创新,没有个人特色,电影上映后也没有引起任何反响。 在拍《火娃》的过程,谢非犯了个大错,等到电影拍完,停机粗剪,才发现电影情节不够,剪下来影片长度不到70分钟,需要大幅度的补拍。北影厂审看样片时,谢铁骊导演摇头道:“看来,用胶片写剧本是不行的。”这让谢非十分羞愧。 现在谢非看着许望秋拿来的《锄奸》故事板,看着这连环画似的画面,看着旁边的各种标注,非常吃惊,心想如果拍《火娃》的时候,我要是能这样画下来,要是把每个镜头的长度都算出来,一定不会犯电影长度不够的错误。 谢非将故事板慢慢翻完,内心极为震撼,整部电影的镜头设计极其超前,也极其成熟,根本不像一个没拍过电影的新手。电影的拍摄方式极其特别,竟然要求摄影师全部采用肩扛的方式拍摄,刻意追求镜头的模糊和晃动,从而营造出置身战场的真实感。 什么是天才?这就是天才啊!这真是天才般的构想! 谢非不知道该怎么评价《锄奸》,看着许望秋怔怔说不出话来。他突然想起座谈会的时候,许望秋说会用电影证明,心想这小子真的不是随便说说,《锄奸》在保留讲故事传统的同时,在手法上有大量创新;如果能够拍出来,真的有可能做到娱乐性和艺术性双丰收。 许望秋见谢非盯着自己不说话,笑嘻嘻地道:“谢非老师,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这样我很紧张的,你到底觉得《锄奸》怎么样嘛?” 谢非回过神来,赞赏道:“很有想法,只是真的能拍出你描述的效果吗?” 许望秋十分肯定地点头:“当然可以,我可以保证。” 谢非想看看许望秋的构想能不能实现,也想看看他如何实现,便道:“既然你这么有把握,那我跟你一起拍。我知道你是想自己拍,找我就是想找个挡箭牌,这个挡箭牌我做了。” 许望秋连忙谢非鞠躬:“谢谢谢非老师!有谢非老师坐镇,《锄奸》一定能够成功。” 谢非笑着摆摆手:“行了,就别拍我的马屁了。你的这些镜头设计比我《火娃》的镜头高明多了。说你的具体想法吧,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开口。” 许望秋也不客气,直接道:“现在最大的困难是资金问题,如果没有钱,电影就没法拍。前些日子,钟惦非钟老给我出了个主意,就是让学校以教学实习的名义向文化部借;这个钱我们肯定是会还的,等电影拍完,等中影收购后,我们把钱还给文化部就行了。所以,我想我们一起去找学校领导,以联合执导的名义拍这部电影。” 谢非一拍大腿:“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啊,现在来找我有点晚了!你可能不知道,就在上周学校专门成立了献礼片筹备小组,为国庆三十周年创作一部献礼片,其实就是以拍献礼片的名义向文化部借钱,让学校老师有机会拍片。学校专门成立了创作小组,让韩小磊、詹相持和林洪桐三位老师各写一个剧本,从中选择最优秀的剧本,拍成献礼片。这事都已经定了,学校肯定不会再帮你这部电影借钱的。” 许望秋眉头微微一皱,马上道:“他们可以找文化部借钱,我们也可以找文化部借钱啊,借一部的钱是借,借两部的钱也是借,这不冲突吧?” 赵非苦笑着摇头:“文化部是有名的穷部,经费非常紧张。知道文化部批给我们学校的教学实习经费是多少吗?只有4万块!这么多老师、这么多学生需要教学实践,经费只有4万块啊!学校最近不是买一套录像设备嘛,你知道是怎么来的吗?是王岚西组长亲自跑,跑了大半年才跑下来的。” 许望秋皱了皱眉,如果不能从文化部借钱,那事情就比较麻烦了,沉吟道:“我们这部电影讲的是我党锄奸,我觉得作为献礼片应该没问题。我们去找学校,让学校把《锄奸》作为献礼片来拍。” 谢非有点没底,《锄奸》故事很好,而且镜头语言极有新意,在正常情况下学校应该支持才对;但学校老师很多年都没拍过电影了,都盯着这次机会;而且上次座谈会许望秋把话说得太难听,得罪了不少老师,他们恐怕很难支持许望秋。 不过谢非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试试:“这样吧,我们一起去找克老。他主抓这件事,我听听他的意见,如果不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许望秋和谢非抱着剧本、分镜头剧本,以及故事板来到办公室,找到了张克。他们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然后剧本、分镜头镜头,以及故事板一股脑的堆到了张克面前。 张克先看剧本,觉得《锄奸》的故事写得很精彩,扣人心弦,惊心动魄,但完全是惊险片,缺乏思想和艺术深度;不过等到他看到分镜头剧本的后,意识到这部电影的拍摄手法是国产的电影一大突破,是对视听语言的一次颠覆;等到他看完故事板,更是彻底震撼了。 张克做过导演,这些年也一直在研究电影,觉得《锄奸》真要拍出来可能会是划时代的电影。他看着自己的得意门生,故意板着脸道:“你小子怎么这么能折腾呢?” 许望秋嬉皮笑脸地道:“不折腾那还叫年轻人吗?那是老头子!克老,你剧本看完了,对我们这部电影应该比较清楚了。不是我们夸口,我们这部电影拍出来,绝对比其他老师拍得要好。你就帮我们向学校申请吧,让《锄奸》作为献礼片,让我们来拍。” 张克觉得《锄奸》故事是顶尖,而且视听语言上极有新意,有很大的开创性,学校应该支持这样的电影才对,便道:“你们把东西留下,我去跟学校谈。” 许望秋冲张克连连鞠躬:“谢谢克老!谢谢克老!” 张克摆手道:“你们先别急着谢,我只是答应去跟学校谈,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两天后的中午,张克把许望秋叫到了学校的操场,告诉他这事让学校给否了。这事不光有副组长唐自清从中作梗,而且大部分老师都坚决反对,他们说我们这些做老师的都没机会拍电影,凭什么让许望秋这个学生做导演。 许望秋知道《锄奸》想拍成电影,学校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另外想办法。 现在国内是计划经济,拍电影也是如此,国家每年对不同的电影厂下达不同的生产任务。在运动结束后,按照惯例文化部在1977年1月向各制片厂下达了年产36部故事片的生产计划,结果7家制片厂马力全开也只完成了21部。 这些电影厂完不成任务不是没有导演,也不是缺技术人员。拿北影厂来说,知名导演非常多,崔嵬、凌子风、张水华、成荫,被称为北影导演四大帅,还有四中帅、四小帅,这就是十六个了,再加上黄健中等年轻导演,那就更多。也不是钱的问题,国家每年拨款450万,让北影厂拍电影;如果钱不够,北影厂还可以去银行贷款。 各个电影厂面料的最大问题是缺剧本,面临严重的剧本荒。现在国内的文学期刊大部分还没有复刊,电影厂就是想买故事都找不到地方。只要发现有好故事,会引来几家电影厂争抢。今年北影厂的情况应该比去年好,但肯定还是完不成任务。 许望秋相信自己和谢非带着剧本找上门,北影厂应该求之不得,便捧着资料找到谢非,把被学校否决的消息告诉了他。 谢非对此并不意外,学校老师很多都十多年没拍过电影了,眼巴巴盯着献礼片的机会,怎么可能让给许望秋;再加上座谈会许望秋把话说得太难听,他们肯定会反对;而自己今年上半年才拍了《火娃》,学校不可能马上把第二次机会给自己。 谢非拍拍许望秋肩膀,安慰道:“这事找学校是没用了。我看这样吧,我跟北影厂合作过,跟厂里上上下下都熟,我去北影厂找王洋厂长,让北影厂出钱来拍。” 许望秋本来就在打北影厂的主意,现在听到谢非这么说,赶紧把怀里的资料递给谢非:“谢老师,那就麻烦你了!” 第五十五章 移动变焦(感谢ROMATOTTI支持) 星期四上午前两节是电影剧作,也是导演系三门主课之一。电影剧作要从大一学到大三,一共608个学时。黑泽明曾经说过,你想拍电影,那就去写剧本。写剧本对年轻导演来说非常重要,只有通过写剧本,才能知悉电影结构上的细节和电影的本质。 由于还没有到上课时间,许望秋就坐在教室后面吹牛,给刘林他们讲梅里美,给他们讲《教父》,给他们讲西西里人涉及血亲的复仇传统。 刘林他们正听得入神,谢非走进教室,冲许望秋招手:“望秋,你过来!” 谢非不是电影剧作的老师,而是艺术概论老师。许望秋知道谢非这时候找自己肯定不会是别的事,只能是《锄奸》有消息了,快步走了出去。 谢非将许望秋拉到楼道里,郁闷地道:“昨天晚上北影厂的人来找我,他们告诉我《锄奸》的剧本被艺管会给否了,他们说电影就没有这么拍的,我们的想法完全是在瞎胡闹!” 许望秋简直有撞墙的冲动,要是说题材敏感,或者不看好之类的都能接受,没想到对方竟然说手持摄影是瞎胡闹,这也太扯淡了,无语地道:“北影厂真的太保守了,手持摄影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啊,国外早就有这种风格的电影了。” 谢非忍不住道:“是啊,我也跟他们这么说,国外有电影这么拍。可他们一句,国外是国外,中国是中国,就把我顶回来了。艺管会已经说了,这是瞎胡闹,我再说也没用的。” 许望秋知道北影厂向来以保守著称,他们无法接受《锄奸》这种太新潮的拍法很正常,呼了口气道:“北影厂不拍算了,与这样的电影失之交臂不是我们的损失,而是他们的损失,我们再找其他厂就是了。我们去找魔影厂吧,《锄奸》的故事本身就发生在魔都,跟魔都电影厂合作其实是最好的,设备、演员、道具,魔影厂都有,都是现成的,可以省很多事。” 谢非皱眉道:“我们这种电影风格别人没见过,魔影厂要是也认为我们是瞎胡闹呢?” 许望秋微微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他记得上一世张一谋他们拍《一个和八个》,采用不规则构图,结果广西电影厂领导看完样片后大为不满,说这种古古怪怪的构图是搞什么明堂?画面又这么黑,到底会不会拍?连演员都不放在画面当中,将来接起来怎么看?赶快通知他们,老老实实按规矩来,不然就给我停下来。最后是郭宝昌顶着压力将片子保了下来,这才有了第五代导演横空出世。后来郭宝昌拍《大宅门》,张一谋他们都去客串,就是为了报恩。 《锄奸》的风格比《一个和八个》还要强烈,魔影厂的领导还真有可能接受不了。 许望秋沉吟了几秒钟,开口道:“这样吧,我们不是有台摄像机嘛!我们就用摄像机拍几场戏,包括拍战争戏,然后剪在一起。我们拿拍好的片段去找学校,然后由学校出面去和电影厂联系。这样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这倒是个好办法!”谢非眼前一亮,但马上意识到这种做法操作性很差,“拍战争戏需要烟火师,需要枪支、炸药,这些我们学校都没有啊。” 许望秋笑道:“我们又不是实拍,拿玩具枪,甚至是拿根木棍当枪都行。主要是让他们看看我们的镜头是怎么回事,看我们的镜头是怎么运动的。魔影厂高人很多,只要他们看到我们的镜头,就会知道我们不是瞎胡闹。” 谢非点了点头道:“也只能这么办了!” 其实国外很多年轻导演就是靠类似的办法出头的,比如把电影拍成短片到电影节参赛,或者通过其他办法让电影公司的人看到。电影公司在看到导演拍摄的短片后,如果觉得电影的构思可以,而导演本身也很有水平,可能就会投资,让导演将短片拍成长片。 好莱坞很多年轻导演就是通过这种方法冒出来的,比如温子仁就是先将《电锯惊魂》拍成了短片,在获得狮门青睐后,顺利将电影拍成了长片。《爆裂鼓手》也同样如此,先是短片在电影节上获得肯定,然后获得了电影公司的投资,最终才有了大获成功的《爆裂鼓手》。 不过要获得电影公司投资并不容易,不但要故事好,导演也必须要有足够的水平才行。电影的视听语言是骗不了人的,导演有没有水平一看镜头就知道。就像《这个男人来自地球》是很多人口中的神片,但为什么没有电影公司去捧这个导演呢?因为这片子被称赞主要是故事好,而导演水平实际上并不怎样。 许望秋非常清楚这个道理,既然自己的片段是拿给行家看,那最重要的就是视听语言,以及对演员的调度,这是最能展现导演水平的。 经过反复权衡,许望秋从《锄奸》中挑了两场戏;一场是战争戏,一场是劫囚车的戏。战争戏主要是展示手持摄影的可行性;而劫囚车这场戏则主要展现一个移动变焦镜头。 移动变焦是希区柯克的伟大发明,最早出现在1958年的电影《**记》中。在电影中,希区柯克通过移动变焦把楼梯塑造成了迷离魔幻的异度空间,通过男主角的视角,让观众直观体验到了对高度的恐惧和眩晕感。 移动变焦的拍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将摄影机放在导轨上,在拍摄的时候将轨道车往后拉,与此同时摄影机的镜头向前推;或者轨道车往前推,而镜头往后缩。 只要执行得当,主体在画面中的大小可以维持不变,而背景透视却会剧烈改变,似乎不断向主体靠近或飞远,效果极为强烈且迷离,所以只适用于剧情的重要关头,移动变焦常用于镜头中的人惊异于所见所知,或者处于迷晕状态,另外也用于表现强烈的情绪,比如愤怒、执迷、热恋、偏执、恐惧,以及用药之后的情况。 这种手法不仅成为希区柯克此后作品的得意技法,也被许多知名导演学习和采用,比如斯皮尔伯格导演的《大白鲨》就采用了移动变焦的方式表现人物心理的极度恐慌;比如斯科塞斯在《好家伙》中通过移动变焦暗示着这个世界正在改变。 许望秋采用移动变焦也是这个目的,锄奸小队化装成拍电影摄影队,部署在囚车经过的道路上,准备劫囚车,但由于枪支没有到位,锄奸小分队不敢动手,只能看着车队开车。采用移动变焦就是为了突出周汉庭内心的强烈不安,因为他知道错过这个机会再想救几位战友就不可能了,但他又不可能在没有足够武器的情况下去救人,这样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把整个锄奸小队搭进去。他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和不甘,看着战友远去。 不过许望秋采用的移动变焦与希区柯克和斯皮尔伯格的移动变焦不同,他们的移动变焦是摄影机前后移动,是作纵向移动;而许望秋的这个移动变焦是横向的。 之所以采用横向移动,是因为周汉庭看着囚车,而囚车是在他的面前横着开过去的,他的目光在随着囚车的移动而移动。在这种情况,采用移动变焦就只能用横移,而不能用推拉。 许望秋他们虽然是试拍,但电影拍摄的流程还是必须遵守。许望秋站在铺好的轨道后面,看着刘林他们几个扮演锄奸小队的演员,像一个真正的导演那样喊道:“各组准备。下面我们实拍了。摄影机开机!”“已经开机!”“打板!”张一谋对着摄影机合上场记板。许望秋大喊:“开始!” 随着“开始”的口令响起,吴知柳推着轨道车,向左缓缓移动。轨道车上的曾练平扛着摄影机,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焦距,确保焦点始终停留在刘林的脸上。 等吴知柳将推到了最左边,许望秋大喊一声“停”,然后跑过去问摄影师曾练平:“老曾,情况怎么样?” 这个时代拍电影都是如此,由于导演看不到画面,只有摄影师知道画面效果如何。所以,每拍完一个镜头,导演第一件事就是去问摄影师:“可以吗?”摄影师说可以,那镜头就可以过。如果摄影师说不行,那就必须再来一条。 对用惯了监视器,看惯了监视器的许望秋来说,这种拍法极其难受。这种拍法要求导演必须有很强的想象力,在拍摄的时候必须全神贯注,要用眼睛要记录下画面中发生的任何事情,因为没有回放的可能性。整个人必须像一部录像机,看完后需要在脑海中回放。否则整个拍摄就由摄影师主宰,而导演将成为摆设。 此时此刻,许望秋特别想念2022年,想念数字摄影机,想念监视器,想念dit技术。 曾练平摇头道:“刚才焦点没控制好,有一段应该是拍虚了。” 既然摄影师说不行,许望秋自然不可能说过,当即喊道:“我们再来一次。” 好在许望秋他们用的是摄像机,用的是磁带,不用考虑ng的问题,可以反复拍。采用摄像机还有一个好处,不像用摄影机那样,要等两三天才能看到拍摄效果到底怎么样。 两个小时后,许望秋他们便坐在设备室里看曾练平拍摄的效果如何了。 尽管刘林他们全程参与了拍摄,尽管许望秋给他们讲过移动变焦拍出来是什么效果,但当他们真的在电视机中看到横向移动的变焦镜头时,还是被镜头中的神奇效果震惊了。他们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简直可以塞进一个鹅蛋。 整个镜头看起来非常不可思议,镜头中的刘林站在原地没动,而他身后的背景却像活了似的,竟然快速移动起来。 第五十六章 领导震惊 上午九点,许望秋、谢非和曾练平走进学校会议室。x23us.com他们三个都有点紧张,如果能够说服学校领导,由学校出面跟魔影厂联系,那《锄奸》获得投资可能性会大很多。如果是许望秋他们自己去电影厂,有可能再次被拒绝。 过了十多几分钟,学校领导和一些资历老资格的老师陆陆续续到了。许望秋他们三个跑前跑后的跟领导和老师们问安打招呼,又安排他们坐下。老师们对许望秋大多比较和蔼,也有因为座谈会的缘故,态度比较冷淡的。 学校领导和老师是张克找来的。许望秋他们将电影片段拍好后,找到张克,把他们找魔影厂合作的想法说了。张克看完短片后非常吃惊,当即表示,由他去说服学校领导,让学校出面和魔影厂联系。于是,张克便组织了一场看片会。 等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坐下后,许望秋站到会议室最前面,介绍《锄奸》的剧情,以及自己对电影的构思。学校不少人都看过《锄奸》的剧本和故事板,所以,许望秋没有细说,只是简单地介绍。 在介绍完毕后,许望秋直接道:“为了让大家更好的理解我们这部戏,以及我们的想法。我们从电影中截取了两段戏,一场是锄奸小队准备劫囚车,营救战友的戏;另外一场则是锄奸小队与敌人战斗的戏。我们用学校的摄像机将这两场戏拍了出来,但由于缺专业设备,没有灯光设备,也没有服装和武器,拍得非常粗糙,希望大家不要见怪。主要是想让大家看看我们的构思,看看我们的视听语言,看看我们的想法是否可行。下面就给大家播放。” 曾练平当即将录像带放进录像机里,并按下了播放键。 特写镜头,一双快速跑动的腿。镜头快速切换,摄影机始终跟着这双奔跑的腿。通过这双腿快速迈动的步伐,大家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腿主人的焦急。当脚步停住后,摄影机拉起来,变成了过肩镜头,刘林出现在摄影机的镜头中。只听那双腿的主人道:“周先生,枪送来了,但枪里面涂着黄油,根本不能使用啊,现在怎么办?” 在场老师都不禁暗暗叫绝,这几个镜头用的漂亮极了。许望秋根本不去拍双腿的主人,也不拍他的脸,通过脚步的快速移动,就将人物内心的焦急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刘林拍拍腿主人的肩膀:“先别着急,让他们赶紧黄油擦掉,再把枪送过来。”就在此时,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有人喊:“队长!队长!”镜头切换,谢小晶快步跑过来:“队长,囚车来了,现在怎么办?”镜头切给刘林,只见他当机立断地道:“大家各就各位,把拦截的车准备好。”与此同时,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而近,刘林向公路看去。 特写镜头,汽车轮子快速转动。大全景,一辆汽车顺着公路向着镜头高速开来。不过在场领导和老师们看到这个镜头都哈哈大笑起来,因为开来的不是囚车,而是北电的校车。本来前来几个镜头把紧张气氛都营造出来了,大家知道囚车要开过来了,都等着看劫囚车的戏。没想到开过来的是学校的校车,紧张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许望秋无奈地解释道:“我们找不到别的车,只能拜托校车师傅,让校车代替囚车。” 全景镜头,“囚车”顺着公路开过来,刘林他们放下了手中的活,向前走了几步,看着开来的“囚车”。特写镜头,“囚车”内的夏刚看着窗外。中景镜头,刘林神情凝重着的看着“囚车”上的夏刚。就在此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刘林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身后的背景却仿佛活了一般,快速移动起来。 在这个时代,移动变焦在国外都比较少见,国内更是闻所未闻。在场领导和老师都没有见过移动变焦,没有见过这样的镜头,都被移动变焦的神奇效果惊呆了。 “天啊,这个镜头是怎么拍出来的?背景好像活了一样!” “这个镜头简直不可思议,演员没有动,但背景却在动,这是怎么拍出来的?” “这个镜头不但视觉效果特别神,而且将周汉庭内心的情绪完美的展现出来了!这个镜头真的太巧妙,太神奇了!” 摄影系郑国恩老师看到这个镜头后也大吃一惊,不过作为摄影方面的专家,在震惊之后他马上想到了其中的原理,问道:“望秋,这个镜头应该是在移动摄影机的时候变焦,让焦点始终保持在演员脸上,对吧?” 许望秋猛拍老头的马屁:“郑老师不愧是摄影专家,这个镜头确实是在移动的时候变焦。摄影师站在轨道车,对着演员拍,工作人员推动轨道车。在这个过程中摄影师控制好摄影机,镜头始终对着演员,控制好焦距,拍出来就是这个效果。镜头中的人物看起来没有动,但背景在动。这个镜头很难拍,我们拍了十多遍,才拍出一条满意的效果。” 郑国恩兴奋地道:“不要说拍十几遍,就是拍一百遍也值得啊,这个镜头太出色了。不光视觉效果很神奇,而且将人物的内心,将人物内心的波动完美的展现了出来。”老头看着许望秋笑道:“望秋,你们这部戏的摄影师定没有啊?要是没定,我来给你们掌机!” 曾练平是郑国恩的学生,听到老师想抢自己的位置顿时急了:“郑老师,这部戏的摄影师早就定了,就是我啊!我为这部戏练习很久了!而且这部戏全部是运动镜头,有大量的手持摄影,您老身体吃不消的。” 郑国恩本来是开玩笑,见曾练平这个反应,不禁大笑起来:“你这个小曾啊!生怕我把摄影师的位置给抢了!我不跟你抢,我不跟你抢就是了!” 移动变焦的神奇效果让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大为惊奇;而接下来的战争戏部分则真的让在场老师们看傻了。上一世,1998年《拯救大兵瑞恩》在国内上映,引发了轰动。让内地观众感慨,原来战争片还能这么拍。现在许望秋将《拯救大兵瑞恩》的战地摄影风格提前了二十年,对北电老师造成的冲击自然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 许望秋悄悄观察在场老师的反应,尽管《锄奸》片段画面粗糙,而且连真正的枪都没有,刘林他们拿着玩具枪、纸叠的枪,甚至是拿木棍当枪,但在场老师还是被深深吸引了。由于镜头切得特别快,而且画面比较晃,老师们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的。 老师们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视机屏幕,生怕错过一个镜头。手持摄影带来的强烈临场感,将老师们拉到了故事中,让他们仿佛真的置身战场。其中有些老师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七分钟的片段放完,在场老师都站了起来,迅速将许望秋围在中间。他们满脸激动,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感受,说着电影中那些不可思议的镜头。 周传基特别推崇画外空间,而在《锄奸》片段里许望秋多次使用画外空间。周传基看完后特别兴奋,手舞足蹈地表示:“你在电影里的几个画外空间用得特别好,展现了无限空间的概念。我们很多导演就没有这种概念,拍出来的镜头是死的,而你的镜头是活的!” 张暖新也忍不住道:“望秋啊,虽然我不认同你对好莱坞的推崇,也不认为中国电影学好莱坞是正确的,但从你拍的这几分钟片段来看,是真有水平啊!尤其最后那几分钟战争戏,大量采用手持摄影,没想到战争片可以这么拍。”说到这里张暖新笑了起来:“这种手法明明是新浪潮的手法,你学着新浪潮的手法,却又坚决反对新浪潮,这恐怕不好吧?”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张老师,我没有反对新浪潮,我认为应该有导演从事艺术上的探索,就像新浪潮那样,但进行探索的应该是少数。整个电影行业的主流必须是娱乐性比较高的电影,这样电影行业才能健康稳定的发展。” 学校领导也是懂电影的,也都被《锄奸》新奇的视听语言震到了。陆梦笑着道:“前些日子,这小子把参加座谈会的专家骂得狗血淋头,很多专家都说以后不到我们北电来了。这真的把我气坏了,我们北电谦虚了几十年,怎么突然冒出个这么狂妄的小子!今天一看,我就明白了。难怪这小子这么狂,这是真有本事啊!” 在场领导除了唐自清沉默不语外,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这小子狂是狂了一点,但真的有本事。”、“不只有本事,而且本事还很大!”、“就这几分钟的镜头而言,我看国内比他强的导演不超过五个!” 笑过之后,陆梦看着许望秋,神情凝重地道:“作为学校领导,我觉得对不起你们!你们写出了这么好的剧本,而且有这么好的构思和技术,可我们却拿不出钱来支持你们!” 许望秋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这不是学校的错,主要还是我们国家太穷,部里面没给学校拨经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陆梦听到许望秋这么说非常欣慰,转头看看周明,又看看其他几位领导:“学校搞献礼片本来就是想让学校师生有机会进行实践,《锄奸》水平的你们都看到了。这么好的片子要是不拍出来,我觉得愧对电影人三个字。我觉得献礼片应该让许望秋他们来拍,你们的意见呢?” 周明点头道:“我同意,如果这都不支持的话,那是对中国电影犯罪。” 学校领导都支持《锄奸》,就连唐自清都投了赞成票。《锄奸》故事极佳,视听语言又极具创造性,根本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第五十七章 徐厂长 北电从50年代成立开始,始终面临一个严重问题,学校缺教学实习经费,教师实践少与学生实习条件差。x23us.com现在这个问题比以前更严重,很多年轻教师甚至没有拍过电影。作为老师,你没有实践过,没有真正拍过电影,怎么去教学生? 为解决这个问题,学校一直在想办法,与各制片厂联系,由学院派出各系专业课教师去厂里参与摄制故事影片,那些在创作人员很少的小电影制片厂,如天山电影制片厂与nmg电影制片厂,都欢迎北电派专业教师去。最近几个月,北电又想到了新主意,让学校老师写献礼片剧本,以献礼片的名义找文化部借钱拍电影。 学校领导将《锄奸》定为献礼片后,一做预算发现《锄奸》成本太高,至少要六十万;而文化部是有名的穷部,借一二十万都非常困难,借六十万根本不可能。学校让许望秋压缩预算,但许望秋压到五十万就没法往下压了。从文化部借钱,拍成献礼片这条路走不通了。 为了解决《锄奸》的拍摄问题,学校专门成了工作小组,由张克牵头,带着许望秋、谢非、曾练平以及教学实习处的任杰老师,直奔魔都。 在这个时代,火车硬座没有限制,任何人都可以买,但软卧就只能是高级干部和六级以上的高级知识分子可以坐。许望秋他们肯定只能坐硬座,张克作为导演系主任,能够买软卧。不过为了省钱,他坚持跟许望秋他们一起坐硬座。 这个时代的火车上也有盒饭卖,不过盒饭不是那种泡沫塑料饭盒,而是铝制饭盒,吃完之后饭盒要回收。盒饭3毛钱一份,不需要粮票。不过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个价格还是太贵了,很多人出门的时候都自带干粮。 这个时代火车非常慢,许望秋他们坐的不是特快,每到一站就会停,大站停10多20分钟,小站要停5到10分钟。在停车时间比较长的大站,许望秋和曾练平两个坐不住的年轻人会趁机溜出车站看两眼,顺便拍几张照片,买点土特产品。 经过二十多个小时的漫长旅程,许望秋他们终于抵达魔都。如今的魔都完全没有四十年后“东方小孟买”的风骚,街上几乎看不到小轿车,只有黑压压的自行车群在流动。 这个时代不同系统都有自己的招待所,各个系统的人出差也习惯住自己系统的招待所。北电属于文化系统,许望秋他们从火车站出来,就直奔魔都文化局。在文化局招待所安顿下来后,他们带着《锄奸》的剧本和相关资料直奔魔影厂。 魔都是中国电影的发祥地,也是华语电影的根脉所系,在1949年前,中国最主要的电影市场也几乎都集中于魔都。在30年代到40年代初,魔都电影极为辉煌,魔都也被誉为“东方好莱坞”。 1949年11月16日,魔都电影制片厂正式成立,接下来两年中,长江电影制片厂、昆仑影业公司等8家私营电影企业联合组建为国营的魔都联合电影制片厂。到了1953年2月,魔都电影制片厂再与魔都联合电影制片厂合并,仍沿用魔都电影制片厂厂名。 从上世纪50年代中后到60年代上半期,魔影厂出现了一次创作**,拍摄了《渡江侦察记》、《南征北战》、《我这一辈子》、《红色娘子军》、《李双双》、《阿诗玛》等脍炙人口的电影。不过运动开始后一切都化为乌有,整个魔都电影系统被整得特别惨,尤其那些对江卿过往比较了解的人更是遭到各种迫害。在运动中魔都电影系统被迫害致死的达36人,魔影厂16人,其中包括郑君里、上官云珠等著名电影人。 张客到北电任教前一直在魔都工作,跟魔都电影界的头头脑脑都非常熟,跟魔都电影厂厂长徐商楚也是老朋友。两位老人十多年没见面了,此时相见,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长吁短叹,很是感慨了一番。 寒暄过后,张客开始讲此行目的:“我这次过来是寻找合作的,我们学校有个非常不错的剧本,但北电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根本拿不出这笔钱。我们就想跟你们合作,由你们魔都电影厂出钱,出设备,我们学校出人。电影拍完后打魔都电影厂厂标,收益也全归你们。不知道你怎么看?” “那太好了,我正为没有剧本发愁呢,现在好剧本特别难找!”徐商楚闻言大喜,跟其他所有电影厂一样,魔都电影厂也在为剧本的事发愁。 魔都电影厂在运动中遭到了极大破坏,但大部分导演都健在,并不缺导演。导演室的老导演,像汤晓丹、桑弧、沈浮等人都还能拍片;中年导演有谢晋、岑范、黄祖模等人;青年导演也有吴贻弓、赵焕章、杨延晋等人。 不过1977年国家对魔影厂下达的生产指标是8部,而魔影厂只完成了5部;今年国家对魔影厂下单的任务是10部,魔影厂到目前为止投拍的电影只有7部,肯定完成不任务。 徐商楚为此很头疼,要求厂里导演要大胆上,只要本子有基础,可以边拍摄、边修改、边完善;为了完成任务,魔影厂甚至将淮北梆子《两张发票》拍成电影充数。 张克见徐商楚这么急切,知道这事有门儿,转头对许望秋道:“望秋,剧本是你写的,你给徐厂子介绍下《锄奸》的故事。”他见徐商楚诧异的看着许望秋,笑着解释道:“你不要看望秋年龄不大,但本事却不小。剧本《妈妈再爱我一次》,还有电影艺术上的那篇《论现代电影语言的中国化》可都是望秋的手笔!” 徐商楚就像一个发现了猎物的猛兽,眼中闪着惊喜地光:“你那篇《论现代电影语言的中国化》反响不小啊,我们厂里很多人都说你的文章写得特别好,对中国电影的问题看得特别透彻。还有你那个《妈妈再爱我一次》可真是好本子,我们本来想买的,可惜晚了一步,被苏振声那老东西抢先了!” 许望秋咳嗽一声,抗议道:“苏振声是我师父!” 徐商楚微微一怔,哈哈大笑道:“原来你是苏振声的徒弟啊,难怪他能把《妈妈再爱我一次》抢到手。没想到苏振声教出你这么个徒弟来,你师父他身体怎么样?” 许望秋知道徐商楚跟师父是朋友,笑道:“师父挺好的,最近正在忙《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事,12月份电影就会开拍。师父憋着一股劲儿,希望拍两部能够叫得响的作品。” 闲聊几句后,许望秋开始进入正题:“徐厂长是魔都人,在魔都呆了几十年,应该听过特科锄奸的故事,我们这个故事就源自于特科铲除叛徒白鑫。故事以我党的几位重要领导人被抓为开头,紧接着周汉庭他们接到任务准备劫囚车营救,但由于准备不足,枪支武器出了问题,导致营救失败,四位领导被枪杀。省委下令要查出叛徒,用叛徒的血祭奠死去的烈士。于是周汉庭开始召集人手,准备锄奸叛徒……” 在听完许望秋对《锄奸》的描述后,徐商楚的眉头皱了起来:“隐蔽战线题材有点敏感,尤其是中央特科,就更敏感了。电影涉及到中央领导,又是惊险片,很容易触雷啊!” 许望秋马上解释:“我们这个故事的原型确实是特科铲除叛徒,但我们作了大量改编,故事发生地改在了江南省的省会滨海市,锄奸的也是锄奸队,不是特科,跟特科和总/理已经没有关系了。主要是讲段海平如何从普通的地下党成长为坚定的革命者的。” 徐商楚听到许望秋这么说放心了,光是拍地下党铲除叛徒倒没什么问题,这种题材的电影以前魔影厂也拍过。《锄奸》的故事听上去似乎不错,但到底怎么样,还得看完详细剧本才能确定:“你们带剧本来没有?你们也知道一部电影能不能拍,不是谁个人说了算,必须等厂里的艺管会讨论过后才能确定。” “有剧本!有剧本!”许望秋将自己的包打开,取出十几厘米厚的一大叠稿纸,拿起最上面几张放在徐商楚面前,“这是剧本。” 说着许望秋又拿起一份稿纸放在徐商楚面前:“这个是分镜头剧本。” 徐商楚听到分镜头剧本有些诧异:“都还没勘景,你们就写分镜头剧本了啊?” 许望秋无奈地道:“我们也是没办法,如果不写分镜头剧本,你们可能不知道《锄奸》拍出来会是什么样。我们不光写了分镜头剧本,而且把所有的镜头都画出来了。”说着,他把手里剩下的稿纸都放在了徐商楚面完。 徐商楚大为震惊,不光写了分镜头剧本,还把镜头全画出来了,这得费多少功夫啊,他低头看看面前的故事板,确实将电影镜头画出来了,一格就是一个镜头,在旁边还有各种标注,镜头号,景别,摄影机位及运动轨迹、人物调度…… 徐商楚看看张克,又看看许望秋他们几个,心里无比震动,心想他们为了这部电影竟然准备到了这种程度,这花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心血啊! 许望秋见徐商楚不说话,担心还是不能说服魔影厂,一按脑门,从包里取出一盘录像带放在徐商楚的面前:“徐厂长,为了让你们了解我们的创作意图,我们用学校的摄像机拍了两场戏,这是录像带,到时候放给艺管会的人看吧。” 徐商楚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几十年,见证过许多电影诞生,但从来还见过哪部电影的准备工作做到了这种程度。他还没有细看剧本,但他相信一部电影准备工作做到了这种程度,绝对不会差的! 第五十八章 见赵单 湖南路8号是一幢三层楼独立式,具有现代建筑风格的花园洋房。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建于1930年。房屋结构是钢筋混凝土,外墙清水泥立面,落地钢窗门,朝南阳台围着半圆形铁栏杆。整幢建筑显得简洁明快。 1962年,中日之间开辟了半官半民接触和交流的窗口。作为中国电影界的超级明星,赵单自然是东瀛人拜访的对象。为接待访华的东瀛电影界同行,魔都电影局领导考虑到赵单原来的住处有诸多不便,于是,让他搬进了湖南路8号的3楼。 赵单见过许望秋,知道他是儿子的同学,也是挚友苏振声的徒弟,所以,当他看到许望秋的时候格外热情,拉着许望秋不住说话。在听到许望秋是带着剧本来的,是来请自己演电影的,他像个孩子似的,激动得手舞足蹈:“我终于有戏可演了!演什么,角色是什么?有剧本没有?我看看剧本!给我看看剧本!” 许望秋把剧本从包里取出来,摆在茶几上,冲赵单笑了笑道:“赵叔,这是电影剧本。我们要拍的电影叫《锄奸》,主要是讲中地下党铲叛徒的故事……” 赵单挥手打断了许望秋的话,急不可耐地道:“我先看剧本,你喝水,我看完剧本再跟你聊。”说着赵单再不管许望秋,直接翻看起剧本来。 赵单妻子黄棕英见状无奈地摇摇头,满是歉意地对许望秋道:“他有十多年没演戏了,特别想演戏,却偏偏无戏可言,想演戏都想得都快魔症了。你不要笑他。” 许望秋在医院遇到赵单时就知道他无戏可演,但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此时听到黄棕英说起,忍不住问道:“赵叔这样的演员怎么会无戏可演,怎么会这样?” 黄棕英微微叹了口气,将赵单的情况讲了出来。性格天真的赵单,以为四人帮粉碎,自己什么角色都可以演了,拟定了一串演出计划《三国》《水浒》……然而,运动虽然结束,但关于赵单的谣言依然漫天飞,他并不受重用。朋友来安慰赵单,劝他不要着急,他痛苦地说:“我怎么能不着急呢?我现在是个饿煞鬼啊!哪怕是演一个没有台词的群众也好!” 1977年,北平电影制片厂厂长王洋请他在《大河奔流》里演总/理时,他非常兴奋,把自己关在屋里一个月,研究总/理的资料。赵单试装后走在厂区,见到他扮相的人都震住了。他自己看到试片照片也非常吃惊,竟然会这么像。可事与愿违,赵单被突然撤下。赵单不知道是为什么,质问北影厂厂长王洋:“是你们请我来演总/理的,为什么又不让我演了?”王洋无言以对。后来有人把真相悄悄告诉了黄棕英,上面有人说赵单在三四十年代有些个人问题还没有彻底搞清楚,不适合扮演总/理这样伟大人物。 赵单深受打击,回家后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大声哭。赵单被撤后,整天趴在地上挥毫泼墨,来客都夸他字写得好,他却吼道:“我是演员!我是演员!”为怕他太寂寞,黄棕英很快为他写了《闻一多》的剧本,本子递到魔影厂后却因中美建交,反帝题材不合时宜给否掉了。 郁闷的赵单就跟祥林嫂似的,碰上谁,都要人给他写本子,给苏叔阳、白桦、李准都说过,他还要黄棕英给他写齐白石,甚至说要不就写《红楼梦》。 许望秋听完很感慨,赵单是天才演员,但一生却是命运多舛。许望秋听师父讲过,1934年赵单跟谢小晶父亲章泯合作话剧《娜拉》。在这个过程中,他知道了斯坦尼拉夫斯基,并成为斯坦尼的信徒。1939年赵单告别妻儿,联系朋友前往薪疆,想从那里转道去苏联,去学斯坦尼表演理论,希望学成回国后建立中国自己的表演体系。 没想到标榜民主和平等的军阀盛世才转眼间投靠国民党;赵单因为与左翼组织关系密切,被铺入狱,关了整整五年。死里逃生的赵单回到魔都后,发现妻子和其他人一样,以为他被盛世才杀害,已改嫁他人,并怀孕在身。两人见面后都傻了,抱头痛哭,赵单让妻子跟他走。但妻子冷静地说,我已破坏了一个家庭,不能再破坏另一个家庭了。 解放后不久,赵单出演了孙瑜执导的《武训传》,但这部片子很快被太祖点名批判,成为了新中国第一部禁片。好在诸位朋友力保,赵单逃过一劫。等到运动开始,赵单又被打成反革命,在监狱里关了整整五年。王宏文曾在开会时说,赵单不适合公判枪毙,就让他在关押中慢慢死去。 许望秋记得赵单在运动后没有作品问世,《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本来准备让赵单演男主角的,《阿q正传》的剧本也是给他写的,但赵单在1980年因癌症去世,这两部电影最终也换成了其他演员。 许望秋心里有些感慨,《锄奸》应该是赵单最后一部电影了。 时间滴滴答答地往前走,赵单整个人都沉浸在剧本中,每一句对白都会反复斟酌,甚至会闭上眼睛思考,并不时揉着太阳穴,仿佛会在脑海中进入表演似的。 一个小时之后,赵单抬起头来,盯着许望秋的脸,兴奋地道:”段海平这个角色很有意思,人物特别真实,而且人物的成长和转变都写得特别好!” 许望秋轻笑道:“赵叔,我们不是请您演段海平,而是演周汉庭。” 赵单马上叫道:“我觉得我可以演段海平,我要演段海平。” 许望秋对赵单的演技绝对信任,但有些东西不是有演技就行。段海平是二十多的年轻人,让六十多岁的老人演,肯定不行,演技再好也不可能挡住脸上的皱纹。角色二十多岁,出现在观众眼前却是一张满脸皱纹的脸,绝对入不了戏的。 《锄奸》是许望秋第一部戏,绝对不会拿来开玩笑。即使面对赵单,他也绝对不会退让:“我们这部电影追求的是写实,不管是表演、灯光、布景,还是人物,都尽可能接近真实。对赵叔的演技,我百分百信任,也知道赵叔能演好,但您毕竟是六十多数的人了,岁月的痕迹是无法抹去的。观众不会相信您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相反您来演周汉庭就没有这个问题,我们觉得周汉庭这个角色更适合您。” 赵单郁闷地道:“周汉庭戏份不是特别多,演起来不过瘾,我好久没演过戏了。” 许望秋知道赵单不是嫌角色小,《大河奔流》里总/理那个角色也不是主角,他还是认认真真准备了,笑着忽悠道:“周汉庭是男二号,是段海平的精神导师,而且这个角色沉稳、冷静、做事果决,整个表演是内敛的,对演员的演技要求很高。我们找考虑这个角色的时候,想了很多演员,最终觉得你最合适。这个角色完全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特别适合你。” 赵单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微微点头道:“演周汉庭这种角色对我来说没有挑战性,不过你们要让我演,那我就演吧。以后有合适的角色,一定要再找我啊。” 与此同时,魔影厂会议室里,徐商楚正跟魔影厂艺管会的人,谢晋,以及其他几个导演看许望秋拍的《锄奸》片段。徐商楚很喜欢《锄奸》的剧本,而且觉得许望秋展示的拍摄手法非常新颖,心里是支持拍这部戏的。不过电影能不能拍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必须通过艺管会审查。所以,他叫上了艺管会的人,还叫上了谢晋等几个导演,对《锄奸》进行讨论。 跟北电老师一样,魔影厂的人在看到移动变焦后也都大吃一惊。他们没见过这样的镜头,都觉得这个镜头不可思议。艺管会的人小声议论着,而导演们也开始讨论这个镜头是怎么拍的。 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谢晋也忍不住道:“好久没看到这么厉害的导演了!” 艺管会的人有些诧异:“这段戏的镜头用得不错,尤其是那个背景在动的镜头特别精彩,但要说导演的水平有多厉害,还为时过早吧?” 谢晋神情凝重地摇头:“一个导演水平如何,几个镜头就能看出来。刚才那个移动镜头很厉害,不需要我多说;但我不知道你们感觉到没有,在看这场戏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不舒服,觉得特别紧张,是不是?” 众人微微点头,这段镜头是让人有点不舒服,但又说不出为什么。 谢晋继续道:“这场戏是准备劫囚车救人,需要营造紧张感,但这个导演不是通过音乐或其他手段来实现的,而是通过画面的移动来实现的。人在看电影或者看东西的时候,符合视觉习惯就会觉得舒服;如果跟习惯相反,就会觉得不适。我们平常看书、看图是从左往右看;这个导演就故意让向周汉庭报告消息的人从右往左跑,囚车也是从右往左开;这样一来,我们就会感到有点不舒服,人在不舒服的时候会本能的紧张,于是,紧张感就自而然的出来了。” 众人听完都恍然大悟,难怪大家会觉得紧张,原来是这样。 有人质疑道:“也许他是无意中这么安排的呢?” 谢晋摇头道:“像这样的导演,镜头如何安排,人物如何调度,不可能是无意的,一定是有意为之。再说剪辑,你们再看剪辑点选择,剪辑点卡得极准,连一格多余的画面都没有。如果不信,去把这些镜头拿来重剪,哪怕剪一格,镜头都会出问题。他剪的时候是卡着动作的第一格剪的。这个导演水平极高,真的非常非常厉害!” 徐商楚见谢晋对《锄奸》片段评价如此之高,不由问道:“那是你认为我们可以拍这部片子,可以让这些人来拍了?” 谢晋简直有骂人的冲动了:“有这种水平的导演在,你们犹豫什么,有什么好犹豫的?” 第五十九章 正式立项 整个下午,许望秋都在跟赵单谈剧本、聊角色、讨论周汉庭的台词。x23us.com 许望秋讲剧本的内涵和外延,讲周汉庭这个人物的种种设定,人物出身、成长经历,家庭条件等等。赵单是在艺术上特别有追求的艺术家;而且认识特科的人,对角色、对台词都有自己的想法,每句台词都会跟许望秋反复讨论。 许望秋不是那种不开通的导演,觉得剧本神圣不可侵犯,但他认为演员有什么想法应该在拍摄前进行沟通。如果我觉得你的建议有道理,那台词是可以改的。他特别反感演员在现场乱改台词,乱即兴发挥,觉得这是对导演和编剧的不尊重。 方法派斯中特拉斯伯格那派有自由意志的说法,演员可以从自己的感受出发,可以挑战剧本。不过国内并没有多少演员真正接受过方法派训练,不知道自由意志必须建立在对角色的透彻理解之上,导致很多演员觉得能改剧本就是牛逼,觉得即兴表演是自己功力高深的体现,这甚至成为某些演员给自己加戏的理由,我是方法派,我这是即兴表演! 年轻演员瞎改戏,很多所谓老戏骨问题更严重,觉得自己是大腕,仗着自己资历老在现场瞎几吧发挥。许望秋就不吃这一套,也不惯这个毛病。他曾经在片场遇到过所谓的老戏骨乱改台词,开始好言相劝,但来了两三次,就忍无可忍了,指着所谓老戏骨骂道,我每句台词都有考虑,谁他么让你瞎几吧改的! 赵单就不是这样的演员,特别谦逊,特别平易近人,没有大明星的架子。在与许望秋交流的过程中,赵单会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不过一旦许望秋坚持,他就会表示这只是自己的想法,一切以导演和编剧为准。和这样的演员合作,对导演来说是特别舒心的一件事。 晚饭过后,黄棕英洗完碗从厨房出,见许望秋和赵单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就笑了。 真是大戏疯子与到小戏疯子了,聊起来没个完。 黄棕英笑着道:“阿单,不要拉着望秋聊不停,不是给你说了嘛,晚上有香江过来的内参片,听说是在香江引起轰动的电影,说好我们带望秋去看,你怎么还不换衣服啊?” 赵单这才想起要带许望秋去看内参片,便起身道:“望秋,你等我们一会儿,我们换件衣服。” 许望秋对香江电影发展史不是太了解,不知道78年轰动香江的电影是哪部,也许是徐克、许鞍华他们的香江新浪潮电影?也许是别的。他没有细想,笑着道:“好的,赵叔。” 赵单和黄棕英是大明星,并没有因为时代变化而丢掉大明星范儿,比较注重形象。出门前,他们专门换了身衣服,就像很多年前他们出门去参加晚会那样。 许望秋在赵单和黄宗英的带领下,来到了魔影厂的标准放映厅。魔影厂标准放映厅有点像《阳光灿烂的日子》中马小军他们偷看内参片的放映厅,头顶上是水晶灯,座位都是沙发。 许望秋跟着赵单他们往里走的时候,不断有人向赵单和黄棕英打招呼,看得出他们人缘非常好。还有人问赵单,这个小伙子是谁啊?赵单告诉他们,是苏振声的徒弟。对方听到许望秋是苏振声的徒弟便纷纷问道,你师父怎么样?许望秋意识到师父在魔都电影圈人缘也极好。 许望秋他们落座后不久,放映厅灯光熄灭,电影开始放映。 当电影片名出现,许望秋微微一怔,竟然是程龙的《醉拳》。 许望秋知道《醉拳》是程龙的成名作,在《醉拳》之前的程龙,还仅仅是领月薪的签约演员,每月不到1万港币,《醉拳》之前他还在朝着月薪1万奋斗;而《醉拳》之后,程龙面对着不同电影公司开出的百万港币片酬,还要想想如何拒绝。 《醉拳》不光在香江取得了成功,在韩国、东瀛、泰国、马来西亚等国家也都大卖,程龙一跃成为李小龙之后的又一位香港功夫巨星,各国片商都开始指名要程龙之后的作品发行权,号召力与日俱增。 对许望秋这种阅片量几千部,看惯了各种写实动作片的人来说,《醉拳》这种打斗节奏缓慢,完全是套招的老式动作片,不太让人提得起精神。不过对这个时代的观众,尤其是对完全没有看过动作片的内地电影人来说却是大开眼戒,觉得简直比《追捕》还好看。 等到电影结束,放映厅灯光亮起,电影人们三五成群往下走,都兴奋地议论着电影里的情节。 就连赵单都手舞足蹈地表示:“我还年轻,我也要拍这样的片子。” 许望秋无法想象赵单拍武打片会是什么样子,轻笑道:“赵叔,拍这种片子要练家子,你这身体恐怕不行。不过没什么好羡慕的,我们这片子牛多了。等《锄奸》拍完,香江导演和演员肯定会说,这片子太精彩了,我也要拍这样的电影!” 赵单闻言哈哈大笑:“你师父谦虚谨慎,没想到教出你这么狂的徒弟。不过我喜欢,年轻人就是要狂一点才好。要像老头子一样多没劲啊!” 从魔影厂标准放映厅出来,许望秋与赵单夫妇挥手道别,转身往招待所走。许望秋和张克他们今天分头行动,许望秋找赵单谈剧本,张克带着曾练平和谢非他们勘景。回到招待所,推开房门的时候,许望秋发现张克正在房间里跟徐商楚聊天。 许望秋跟谢非住一间房,看到张克和徐商楚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知道应该是来找自己的,当即问道:“徐厂长,您怎么来了?” 徐商楚好奇地打量着许望秋,本来以为许望秋只是《锄奸》的编剧,导演是谢非,没想到刚才跟张克和谢非一聊才知道,真正做导演的是许望秋;电影的分镜头剧本、故事板,以及电影片段都是许望秋一手操办的。 如果不是张克和谢非亲口说出来,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徐桑楚绝对不会相信。他不是没见过天才型导演,比如吴永刚,比如孙瑜,但真没见过许望秋这样的。 才十六岁啊,还是个半大孩子! 许望秋见徐商楚盯着自己不说话,吓了一跳,小心问道:“徐厂长,你们魔影厂艺管会不会把《锄奸》给否了吧?” 徐商楚听到这话笑了:“你觉得我们魔影厂眼光不行,看不出《锄奸》的巧妙构思是吧?你太小看我们魔影厂了。艺管会已经通过了,接下来你们可以为拍摄作准备了。” 许望秋听到这话非常吃惊,一般电影厂对剧本审核会审核很久的,甚至会反复修改,没想到昨天才把《锄奸》的资料交给魔影厂,今天就正式立项了,忍不住道:“怎么会这么快?” 徐商楚得意地道:“只要剧本好,我们肯定快马加鞭,绝对不会拖延的。” 许望秋心中暗暗点头,徐商楚确实是个非常有魄力的厂长,正是因为有他在,才有了魔影厂在八十年代初的辉煌,拍出《芙蓉镇》、《巴山夜雨》、《庐山恋》、《高山下的花环》等一批里程碑式的影片。 现在《锄奸》的资金解决了,接下来该考虑拍摄的事了。 许望秋希望在拍摄的过程中,能够获得魔影厂尽可能多的支持,便道:“徐厂长,你知道我们学校的情况,缺乏优秀的技术人员,而《锄奸》需要专业的布景,还有需要专业的烟火特效,我们需要魔影厂技术上的全面支持。” 尽管在运动时期,魔影厂被掺了大量的“沙子”,很多人被打倒,但技术实力依然是国内领先,有许多八级技工,不但手艺好,经验也特别丰富。只要给他一副图纸,马上就能算出需要多少材工料,多少成本,很会精打细算,懂得如何为制片人节约成本。文艺六级以上的高级人才有108位,号称魔影厂“一百单八将”。 徐商楚轻笑道:“这部戏是我们投的,厂里肯定会全力支持的。只要你们有需要,不管是服装道具,还是特技美术,我们都会提供尽快能多的支持。明天我给你们派一个非常有经验的制片主任过来,具体工作由他跟你们联系,有什么需要你跟他说就是了。” 许望秋冲徐商楚连连道谢:“谢谢徐厂长,有你们的支持,我们一定能把这部电影拍好;我们一定会把《锄奸》拍成一部前所未有的电影,绝对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徐商楚看着许望秋道:“望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看了你们试拍的镜头,有个地方我有点奇怪,张汉庭他们劫囚车那场戏,报信的人是从右往左跑,而囚车也是从右往左开,这么安排,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因为这场戏是劫囚车,我希望观众处在不安和紧张的情绪中,让演报信的人从右往着跑,让汽车从右往左开,跟我们平常的习惯不同,在看的时候就会觉得别扭,会产生紧张感。这属于视觉干扰,是好莱坞电影中常用来营造气氛的一种手法。” 谢非听到这话诧异地看着许望秋,心想原来让人从右往左跑,让车充右往左,有这样的深意啊,我还以为是无意的呢,好吧,我又学到了一招! 徐商楚微微点头,心想谢晋是对的,真的是有意安排的,这小家伙看上去还是个半大小子,没想到这么厉害,看着许望秋严肃地道:“我们魔影厂在管理上非常严格,是不准乱花钱的,而《锄奸》的拍摄方式非常特别,又涉及到烟火、爆炸,必须把工作做扎实。你们剧本已经分解好,那接下来就赶紧把电影的预算做出来,把剧组的框架搭好。” 许望秋连连点头:“徐厂长,你心吧,我们很快会做好的。” 第六十章 意外的消息 魔影厂给许望秋他们派了一个叫孙旺泉的制片主任,负责剧组的管理工作。x23us.com这个时代的制片主任相当于后世的制片人,负责电影的拍摄计划和预算,剧组的人、财、物都归他们管。要是制片主任不批钱,再牛的导演也只能抓瞎。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和张克在孙旺泉带领下到魔影厂各个车间走访,与厂里的各个部门沟通,寻找合适的工作人员;而谢非、曾练平和任杰老师则继续勘景。 《锄奸》是民国戏,而拍民国戏就涉及到服装问题。本着节约的原则,许望秋他们觉得如果魔影厂服装仓库中有合适的服装,那就用现成的。如果找不到合适的,那再让剧组的服装组专门做。 电影厂都有专门的服装仓库。一部电影拍完,电影中的服装便会放进服装仓库中保存。如果以后拍类似的电影,就可以拿出来再次使用。这个时代国内女明星都买不起高档服装,出国访问的时候,也往往是在服装仓库借衣服来穿。 许望秋他们来到服装仓库,发现里面的服装有不少被虫蛀了,有些由于年代久远已经破旧不堪。许望秋看着这些服装微微叹息,这些服装是一部电影史,叙述着魔影厂的昨天和今天,每一件背后都能挖掘出精彩的故事,现在却变成了这般模样,实在太可惜了。 不过这也没办法的事,在运动时期连电影人都朝不保夕,更何况服装道具了。这些服装能保存下来都算幸运的了,很多解放前的电影胶片直接被当成四旧烧掉了。以至于改革开放后,中国电影资料馆想要找解放前的电影胶片,在国内根本找不到,只能到海外去搜罗。 《锄奸》这部戏花钱的地方非常多,必须精打细算,能省的地方就必须省。电影主演穿这些被虫蛀的服装肯定不行,但挑一些坏得不是特别明显的服装给群众演员穿还是可以的。 在厂里没转多久,时间就已经十二点了。许望秋他们到食堂吃了顿饭,然后直奔特技车间。他们找到了特技车间负责人戈咏良,商讨烟火特效的问题。 戈咏良是魔影厂特效方面的专家,与北影厂的张尔瓒齐名,在中国特效圈内有“南戈北张”的说法。其中《南征北战》、《林则徐》等电影的特效都是由他牵头完成的,并先后参与研制中国第一台光学印片机、钠光幕活动遮片摄影洗印、变焦距接景中心云台、蓝银幕活动遮片摄影等特技新工艺和新器材的开发。 如果能由戈咏良负责《锄奸》的特效,那无疑是最理想的,但他已经接了杨延晋的《苦恼人的笑》,遗憾的错过了。不过戈永良跟张克是熟人,而且《锄奸》又是魔影厂的戏,自然不会有任何保留,便将烟火师陈永泉介绍给了《锄奸》剧组。 陈永泉四十多岁,是个看上去气质颇为儒雅的中年男人。陈永泉知道张克是电影界的老前辈,对他十分客气:“张前辈,能跟你合作非常高兴。” 张克笑着和陈永泉握了握手:“这次《锄奸》的特效工作就要麻烦你了。”张然指着身边的许望秋道:“这是许望秋,《锄奸》将由他和我们学校的谢非老师联合执导。” 陈永泉听到许望秋是《锄奸》的导演不由一怔,心想这还是个毛孩子啊,让个毛孩子做导演,简直是乱弹琴嘛!他冲许望秋微微点头道:“望秋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这么年轻就做导演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陈师傅,幸会幸会。”许望秋听陈永泉的口气有不屑之意,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太年轻了,还是笑着道,“我们这部戏对烟火要求非常高,难度也比较大,没有陈师傅这样的专家支持肯定是不行的。” 电影特效不是拍好后才开始介入,而是电影分镜头就必须介入,烟火特效更是如此。烟火特效往往会使用炸药,如果事前没有沟通好,一旦出了事故是有可能死人的。这样的悲剧不是一两起,就连许望秋自己都栽在了烟火上。 简单寒暄过后,许望秋他们被带到特技车间办公室,就《锄奸》的特效问题进行探讨。戈咏良虽然不会参与《锄奸》的特效设计,但他是车间主任,又是特效专家,帮忙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所以也参与了讨论。 许望秋取出厚厚一沓资料,放在陈永泉里面前,开始讲《锄奸》里战争戏,以及自己对烟火的要求。他首先讲到了对车辆的要求,电影中有个镜头是子弹打在轿车上,将车身打出好几个洞来,所以,他提出让特效组准备两个汽车壳子,到时候做弹着点特效。 陈永泉听到许望秋的要求后,忍不住道:“你们这个要求还真高啊!” 许望秋以为陈永泉是嫌在汽车上布置弹着点比较困难,不解地道:“这个要求不高啊,这种弹着点特效明明很简单的。” 陈永泉本来就对许望秋颇不以为然,觉得怎么能让这么个小毛孩当导演,简直是胡闹,现在听到许望秋反驳自己的话,当即眉头一皱,冷冷地道:“简单?你觉得简单是吧,那你告诉我这种特效怎么做?” 许望秋知道陈永泉觉得自己年纪小,对自己不以为然。这个时代电影厂按资排辈特别严重,没有三四十岁想做导演几乎是不可能的。像自己这样的小年轻,在专业的技术人员眼中属于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类型,甚至可能是靠关系才当上导演的。陈永泉看不上自己,是相当正常的。 不过陈永泉并没有将这种不屑表现得特别明显,许望秋自然不会说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对方已经在针对自己了,许望秋不可能装作没有看见。许望秋必须维护自己作为导演的权威性,必须维持团队成员对自己指令的尊重和服从;否则根本就无法维持整个剧组的正常运转,甚至有被其他人架空的危险。 许望秋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必须进行反击:“既然你想听,那我告诉你好了。先在汽车外壳钻上眼,在里面装上电爆管,然后贴上胶纸,最后喷上油漆。等油漆干了,汽车看上去完好如新,跟普通车没有丝毫区别。在正式拍摄的时候,烟火师引爆电爆管,车壳上的油漆被炸开,露出钻好的孔,看上去就像真的是被子弹打出来的。如果需要营造子弹打在车上,火星迸发的效果,可以设置红光点,用电桥丝加钛粉就能够做出来。” 陈永泉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做梦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竟然轻描淡写的将把整个弹着点流程说出来了。 戈咏良也有些惊讶地看着许望秋,这些东西不是专业的烟火师绝对说不出来,不,现在国内还没有电影做过这种特效,即使是专业的烟火师在接到任务后都会好好思考一番,没想到这个小年轻竟然轻易就说了出来。 许望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陈师傅,我说得对吗?” 这句话实在有点儿打脸地味道,血红的液体淤积在陈永泉的脸上,他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回丢脸丢大发了,被一个小屁孩给鄙视了! 戈咏良回过神来,看向张克,满脸惊讶地道:“老张,你这个学生很厉害啊,对烟火相当了解,这种特效一般人是不知道的,没想到他竟然轻易就说出来了。” 张克知道许望秋电影知识极为丰富,没想到他还懂烟火,笑着摆手:“这小子是苏振声的徒弟,也算是电影厂的,而且外语很好,没事喜欢啃外文资料,知识面非常广。在电影这一块,可以说是行家里手,不然我们学校也不会让他做导演。” 戈咏良微微点头,他最初听到许望秋是《锄奸》的导演时心里也有些诧异,觉得怎么会让这么个小孩做导演,可能是某位领导的小孩吧,没想到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不由夸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望秋,你继续讲吧!” 许望秋轻轻一笑,心想都不需要自己解释,克老都帮我把理由找好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讲电影里战争戏的方案,以及对烟火的要求。 《锄奸》有两场枪战戏,第一场是锄奸小队被敌人伏击,这场戏特别复杂,其中涉及到房屋爆破,以及手榴弹在近距离爆炸。其中有一场戏是周汉庭准备扔手榴弹,但手臂被敌人击中,手榴弹掉在地上,发生爆炸。许望秋要求炸点和演员的距离不能超过一米,而且爆炸要和演员共存于一个镜头中。 戈咏良和陈永泉听到这个要求有些吃惊,电影里的爆炸戏用的是炸药,虽然炸药威力可以控制,没有真炸弹那么大,但依然是有杀伤力的。炸药在距离演员一米的位置爆炸,绝对是要出事! 戈咏良和陈永泉对视一眼,神情凝重地道:“这个效果我们做不出来,炸药在演员身边爆炸非常危险。如果非要做这种效果,那必须找八一厂才行,他们的射流爆破技术能做到,射流爆破用的不是火药,而是气爆,用这种技术非常安全。” 许望秋顿时愣住了,在他的印象中,国产电影最早用气爆技术的是2007年的《集结号》,而且是由韩国人做的。许望秋父亲的朋友参与了《集结号》,据那位叔叔讲,电影用了炸药,但也使用了气爆技术,能够保证20 厘米外的人不会受伤。 现在是1978年,许望秋却听到有人告诉自己,八一厂掌握了气爆技术,他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的射流爆破技术是不是用压缩气体替代炸药和火药,通过以气流的冲击力来模拟爆炸效果?” 戈咏良点头道:“就是这种技术,你知道啊!” 第六十一章 特效之殇 在许望秋的印象里国外大规模采用气爆技术的电影是《拯救大兵瑞恩》,这种技术利气体膨胀的原理,模拟爆炸,在拍摄时人可以在炸点上呆着,会感觉疼,但绝对不会受伤;而且气爆会产生尘土飞扬的效果,更接近真实的爆炸感觉。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国产电影最早采用气爆技术的是《集结号》,在此之前国产电影战争片中的烟火和爆炸大多是表演式的,炸得很漂亮;但这种爆炸戏缺乏局部和细节的刻画,没有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很多国产战争片万炮齐鸣,场面非常宏大;但爆炸的时候却经常炸的是空地,看不到人被炮弹炸飞、炸残的惨烈场面。 许望秋记得《集结号》出来的时候,冯小刚得意洋洋的宣称,电影中使用了最新的气爆技术,可以保证20厘米外的人不会受伤。《集结号》最终出来的效果也确实好,电影中的战争戏打破了过去国产战争片对死亡的回避与遮掩,有大量战士被打死打残的场面,甚至一度被观众置疑太过血腥。 许望秋一直以为中国是在《集结号》后向国外学习气爆技术,然后逐渐掌握的,万万没想到在70年代八一厂就掌握这种技术了。他第一反应是,怎么会这样?第二反应是,这不在开玩笑吧?最后脱口而出的是:“这怎么可能?” 戈咏良见许望秋如此大惊小怪,便道:“为什么不可能,1974年北影厂重拍《南征北战》的时候就大量使用了这种技术。不过射流爆破技术使用的是压缩空气模拟爆炸,成本比较高,而且爆炸之后没有火焰,看起来不够漂亮,很少有电影使用这种技术。” 许望秋彻底傻了,他做梦都没想到八一厂在70年代真的掌握了这种技术。想想冯小刚当初得意洋洋的宣布,《集结号》使用了最新的气爆技术,可以保证20厘米外的人不会受伤,许望秋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明明30多年前八一厂就掌握了这项技术;中国电影人却不知道自己掌握了这种技术,只能从国外请烟火团队,这是何等的窝草啊! 许望秋没看过74版的《南征北战》,电影出来后很多人都说拍得特别糟糕,比老版《南征北战》差远了,他就没有去看这部片子。他跟这个时代的电影厂接触也不多,真正接触的只有秀影厂,而秀影厂虽然号称建厂二十年,但实际上到现在拍了不到十部电影;技术力量非常薄弱。他一直以为其他电影厂比秀影厂好不了多少,在特效上都非常薄弱。 现在听到八一厂竟然掌握了气爆技术,许望秋意识到自己对这个时代的中国特效的认识存在严重偏差,当即向戈咏良请教中国特效的情况。 戈咏良见许望秋对特效感兴趣,便讲了起来。作为电影特效方面的大师,戈咏良对国内各家电影厂的特效技术非常了解,一讲起来就滔滔不绝。 从戈咏良的讲述中许望秋得知,原来中国电影特效在70 年代之前,在亚洲是处于领先地位的,跟美国的差距并不是特别大。 在60年代初期,北影特技部门经多年努力,完成了我国第一套国产的红外线活动遮片合成摄影系统的研制工作,并首次在影片《游园惊梦》中成功应用。北影厂特技车间甚至有专门拍海洋戏的大水池,装备有飞机头吹风和造浪器,可以做各种海洋的效果。 1963年魔影厂拍摄战争片《红日》时,影片的特技设计姜亦素特别设计制作一座高达60英尺的长臂升降机,可以把摄影机装在升降机的顶端,通过人工制控,拍摄飞机上俯冲或拉起时的镜头。在电影中还有大量模型和部队合成的镜头,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从特技车间出来,许望秋心情极其复杂,为中国电影人在特效方面的成就感到高兴,这意味着他拍电影的时候受到的限制会少很多,连拍科幻片都有可能了;但同时心情又极其沉重,他不知道当八一厂的老烟火师们听到冯小刚得意洋洋地宣布《集结号》使用了国外最新的气爆技术,会是什么感受,但他相信老烟火师一定很难受,一定会问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啊?我们的烟火团队明明在三十多年前就掌握了气爆技术,但在三十年后拍战争戏却必须请韩国团队来做,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整个下午,许望秋都在想这个问题,甚至晚上回到招待所,躺在床上都还在思考。一直想到半夜,他终于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说到底还是统购统销政策导致的。 从50年代开始国家对电影实行统购统销,彩色电影70万一部;直到79年的198号文件才把收购价提到90万。1980年北影厂厂长王洋向中央上书,要求电影发行进行改革。最终国家调整了政策,按拷贝结算,一个拷贝9000元。不过在结算的时候只算35毫米拷贝,16毫米拷贝和8毫米拷贝主要是面向农村,是免费播放,这些拷贝都不算钱。到了1989年,由于电影成本飙升,电影厂大部分亏损,中影将拷贝费用提到了每个10500元。 按拷贝结算听起来不错,毕竟电影的拷贝数越多电影厂的收入就越多,但实际上对电影厂非常不公平。拿魔影厂的电影《喜盈门》来说,观影人次超过7亿,拷贝发行了将近4000拷贝,但大部分是16毫米和8毫米拷贝,35毫米拷贝只有241个。魔影厂的实际收入只有217万,去掉成本实际收入只有100多万。 再在拿秀影厂的《焦裕录》来说,票房高达1.3亿,如果按后世的分成办法,分几千万是应该的。如果有这笔钱,够秀影厂吃几年了。但由于只发行了513个35毫米拷贝,秀影厂的收入只有538万,去掉成本130万,实际收入只有408万。 由于统购统销,电影的利润大头被中影公司拿走,而电影的35毫米拷贝数基本上在一百个以内,超过一百的就属于比较火爆的电影了。也就是说一部电影拍完,电影厂获得的收入大多在90万以内。去掉成本,利润非常微薄。为了保证盈利,电影厂会尽量把成本控制在90万以内。在这种情况下,电影厂不敢拍高投资,以及大量运用特效的电影。 随着国家经济发展,电影成本逐年上升;再加上电影行业受电视机冲击,观影人次逐年下降;电影回本越来越困难,电影厂也越来越不敢使用特效。到了80年代后期,电影厂纷纷取消特技车间,特效技术人员退休的退休,转行的转行,于是,中国电影特效彻底完蛋。 直到2002年之后中国电影市场重新崛起,中国特效才开始慢慢复苏,而这时已经是电脑特效的时代,特效公司基本以电脑特效为主。中国电影的物理特效完全断代了,自然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们曾在几十年前就掌握了气爆技术,以为那是洋人发明的新鲜玩意儿。 许望秋躺在床上,看着模糊的天花板,发出一声长长地叹息。 中国电影特效和中国电影是连在一起的,中国电影衰落,中国电影特效就完蛋了。如果中国电影能好好的活着,那么电影特效也不会死。 这一切的关键就是统购统销,如果打不破统购统销,就算天王老子来都没用。 许望秋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统购统销的问题,只是要想打破统购统销何其困难;上一世电影厂为了改变这个政策抗争了很多年,但由于牵扯的东西太多,直到1993年电影厂撑不下去了,统购统销的局面才打破。 不过许望秋没有别的选择,统购统销的政策不打破,中国电影的局面不会改变,到了九十年代中国电影还是会崩盘,历史还是会重演。所以,就算知道那是南墙他还是会撞过去。 人活着总要干点什么的,而将这堵墙撞垮就是许望秋必须干的!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许望秋在孙旺泉带领下,和魔影厂各个车间的人进行沟通。 与陈永泉的小冲突让许望秋意识到,在这个时代做导演脸太嫩不是好事。别人会觉得你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会觉得你是靠关系坐上导演位置的,甚至会觉得你什么都不懂,这无疑会威胁到导演的权威性。 为了化解这个问题,许望秋专门到大光明眼镜店配了副黑/框眼镜,让自己看上去成熟些。 就在许望秋与电影厂沟通的同时,谢非他们根据剧本分解表做的场景清单在魔都城里穿街过巷,寻找适合拍摄的外景。许望秋在清单上做了详细标注,每个场景都有具体的氛围和环境元素要求,并画有示意图,这无疑为谢非他们选景省了不少功夫。 在勘景的过程中,谢非他们买了张魔都地图,每走一个地方,就划上一个叉。在勘景的过程中,每个需要的场景,他们都会选三个备选项,并由曾练平全方位拍照。每天晚上回来,他们会让魔影厂的洗印师洗出来,让许望秋和主创团队根据场景的图片进行筛选。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月,整个魔都地图上画满叉,主要场景的方案终于确定下来。不过两场战争戏的场景没办法解决,尤其第一场战争戏,有大量的爆炸,甚至还有房屋爆炸。没有哪家单位,也没有哪个私人愿意把自己的房子拿出来拍这种戏,只能通过搭景来解决。许望秋的想法更为激进,他觉得最好修两条街来拍这两场戏。 孙旺泉和制片组根据许望秋的要求将电影的预算统计出来了,如果完全按许望秋的构想来拍,那整部电影的成本将高达95万。中影公司收购彩色故事片的价格是70万,如果电影成本95万的话,那就意味着魔影厂将亏25万。 如果《锄奸》不赚钱,魔影厂有可能接受,但绝对不可能同意亏25万的。 第六十二章 预算问题 徐商楚在听到《锄奸》剧组做出来的预算高达95万后简直气炸了,觉得许望秋他们简直是在胡闹,将许望秋和孙旺泉骂了一顿,然后召开剧组会议,讨论预算的问题。顶 点 x 23 u s 电影预算对整部电影来说至关重要,可以说是电影制作流程中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在四十年后,电影预算要是超了,有可能追加。现在是计划经济,一旦计划做好了,拨款多少就是多少,不可能追加。 徐商楚指着孙旺泉呵斥道:“你给我报预算,一项一项给我报!” 孙旺泉拿着制片组做的预算表,开始报数据:“首先是电影的前期费用,包括剧本费1500元,分镜头费500元,还有望秋他们从北平过来的旅费,住宿费,以及勘景费用,还有接下来选演员、开会、联系主创的吃住行费用,整个预算2万块。” 徐商楚不耐烦的挥挥手:“不要说这些小钱,说主要花钱的地方。” 孙旺泉看了徐商楚一眼,继续往下报:“整个电影的中期费用是75万,这笔费用主要包括三项,工作人员的酬劳、住宿和补助,总共需要15万;器材和道具等项目的制作费用为40万,制片组费用10万,剩下5万是作为机动的,是后备资金。” 徐商楚听到器材和道具费要40万大叫道:“器材和道具费怎么可能这么高,钱主要花在什么地方了?你给我说清楚!” 孙旺泉解释道:“主要花在两个方面,第一个是胶片费用,《锄奸》由于拍摄方式比较特殊,拍摄难度比一般电影要大很多,耗片比一般电影也要高很多,我们给的耗片比为1:6,而且用的是爱克发的胶片。” 徐商楚听到耗片比竟然为1:6,用的还是进口的爱克发胶片,愤怒地咆哮道:“你们的耗片太高了,必须降,最多1:4,如果是国产胶片可以给你们放到1:5。”他转头对许望秋道:“你知道我们魔影厂对耗片比的要求是多少吗?进口胶片是1:2,国产胶片是1:3,你们用爱克发胶片,竟然还敢要求1:6的耗片比,绝对不行!” 这个时代拍电影对拍摄周期并没有什么要求,可以慢悠悠的拍,但对胶片消耗却非常在意。国内电影厂的通行标准是1:3,就是拍3条选1条,即便是老资历的导演,耗片比也严格控制在1:6以内。谢晋这样的大牌,拍电影都以“多快好省”出名,片比从不超过1:6。 其实1:3这个耗片比已经非常低了,但电影局还是很不满意,说这个耗片比太高,人家朝鲜拍电影都控制在2点以内,要向朝鲜同志学习。为了减少耗片比,在拍摄现场导演和摄影师会仔细研究,让演员反复排练。像姜纹那样,一部电影烧掉几十万米胶片的行为,在这时代是不能想象,也是不被允许的。 许望秋知道1:4的进口胶片耗片比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比较算高的比例了,但对《锄奸》这样有大量运动镜头,有大量手持摄影的电影来说,这个比例还是太低。但没有办法,预算超出太多了,必须要砍。现在许望秋特别怀念数字时代,根本不用考虑耗片比的问题。 不过1:4的耗片比虽然偏低,但在拍摄前多排练几遍,做好准备工作,是可以做的,徐商楚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许望秋对孙旺泉道:“按徐厂长的要求来,耗片比按照1:4做吧!” 孙旺泉作了下记录,继续道:“另外一个特别花钱的地方是需要搭一条街。电影里有两场战争戏,第二场稍微要好一点,但第一场特别复杂,有手枪、有步枪、有机枪,还有手榴弹,要做大量的炸点和弹着点,还有炸房子的戏。在街上实拍是不可能的,人家根本不让我们做,只能通过搭景来完成,而导演要求的又是自然光,不能在摄影棚里搭景,必须在外面搭,相当于在外面修一条街。我们算了一下,修建这条街大概要24万。” 徐商楚听到许望秋他们竟然想花24万修一条街差点没晕过去,指对许望秋怒吼道:“这不是你们的钱,就不心疼啊,为了拍《锄奸》你们要修一条街,那要拍三国什么的,那你们是不是还要修一座城啊?这简直是不把钱当钱啊,我们绝对不允许你们乱来!” 许望秋听到徐商楚问自己拍三国是不是要修一座城,心想当然要修一座城了,三国城、水浒城不就是这么来的嘛!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要是把老头气坏了,一摆手说不拍了,那许望秋哭都没地方哭去,赶紧安慰道:“徐厂长,我们这部戏是战争戏,有很多爆炸戏,而且有炸房子的戏,不修外景根本没法拍啊!” 徐商楚斩钉截铁地道:“我不管,如果找不到解决办法,那我们宁可不拍。你们想修一条街,这绝对不行!不是花你们自己的钱,你们真是不知道心疼!” 两场战争戏是《锄奸》的重头戏,也是吸引人的地方。如果这两场戏不能拍出理想效果,那整部电影将大打折扣。许望秋还是想修一街来拍,就道:“徐厂长,我们在其他地方省钱就是了,这条街还是应该修的。” 徐商楚无法接受为了拍电影修建一条街,觉得纯粹是在浪费钱,根本不听许望秋的解释:“不行,我不管你其他地方省不省钱,但修建一街就是不行。” 许望秋听到徐商楚这么说,眉头皱了起来,不专门修一条街,根本拍不出理想的效果。但徐商楚态度如此坚决,要说服他无疑非常困难。许望秋沉吟了几秒钟,看着徐商楚缓缓地道:“徐厂长,你们魔影厂现在有很多待业青年,根本没法安置对吧?” 现在全国都面临待业青年安置的问题,下乡知青陆陆续续回城;由于人数太多,根本没有那么多岗位进行安置,这些人只能待业,整天无所事事,简直成为工厂和社会的不稳定因素。电影厂跟其他厂还不一样,其他厂还多多少少可以招收一点,但电影厂根本没法招人。 在运动时期,四人帮为了控制电影厂,不但将电影厂员工赶到农村插队落户,还以重新组织队伍的名义往电影厂塞了大批的退伍军人,被称为掺沙子。每家电影厂都被塞了几百人,其中魔影厂被塞了300多人。除了秀影厂本身需要招人,这个问题不明显外,像魔影厂、北影厂等老厂都变得极其臃肿,被塞进来的人都难以消化,根本不可能再招人了。 徐商楚见许望秋突然把问题扯到待业青年上去了,微微皱眉道:“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修了你们这条街,还能把我们厂的待业青年安置了不成?” 许望秋轻轻一笑,慢悠悠地道:“不敢说都安置了,但安置百十来号人还是没问题的。” 徐商楚听到这话一愣,魔影厂待业青年的问题是他非常头疼的问题,由于孩子找不到工作,很多技术人员都吵着要提前退休,让自己的孩子接班,这些技术人员、尤其是七级八级技术人员都是厂里的宝,怎么可能让他们提前退休。 徐商楚为此头疼不已,却又束手无策,现在听到许望秋说能安置百十来号人,简直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飘来的救生圈,激动地道:“你赶紧讲讲,怎么解决待业青年的问题?” 许望秋见徐商楚如此焦急,脸上有了笑容:“我举几个国外的例子来说,东瀛的电影公司经常在京都拍电影,由于电影公司扎堆搭景,慢慢形成了电影一条街,很多人到京都旅行都会到电影一条街看看。再举个例子,美国的环球电影公司他们在洛杉矶有个拍摄基地,这个基地不光用来拍电影,他们还把电影中的很多场景都保留下来,做成了主题公园,供游客参观游玩,你们知道这个主题公园每年的收入是多少吗?十多亿美元!” 在场众人听到这个数字发出一声惊呼,电影公司的拍摄基地每年竟然能挣十多亿,还是美元,这也太恐怖了吧! 许望秋继续道:“魔影厂是大电影厂,每年会拍很多电影,而且会越拍越多,其中有些电影是需要搭景的。比如拍古装戏,比如拍《三国》,比如拍秦始皇,肯定要搭景。如果在摄影棚搭景,拍完之后就拆掉了,那太可惜了。以后拍类似题材又要重搭,非常浪费。 我觉得不如这样,找市政府在郊区批一块地,把景集中搭在那里。比如我们拍《三国》,在那里搭了景,那么我们以后再拍三国或者汉朝的电影就不用重新搭景了;其他人要是拍三国戏,他们也不需要自己搭景,直接到我们这里来拍就是了;我们可以收他们场地费。这次我们修建的这条街也是如此,我们虽然现在修这条街要花不少钱,但以后拍民国魔都戏,就不用搭景,就直接可以在这里拍了。其他电影厂要拍类似的戏,也可以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可以收他们的场地费嘛!” 国内最早的影视基地是北影厂的明清风情街。1982年北影厂拍摄电影《骆驼祥子》,为了架设布景,建设了一条小小的街道,叫西四一条街,后来几经改建扩充,成为了“明清风情街”。国内最成功的影视基地无疑是横店,1997年谢晋为了拍《鸦片战争》而搞出了一片明清风格古建筑群,后来发展成为国内最大的影视制作基地。 在未来,魔影厂也会兴建自己的影视基地车墩基地,主要是以民国时期的建筑为主,保留了民国时的味道,是拍民国戏的首选影视基地。 影视基地或者影视城的想法在国外不算新鲜玩意,但此时国内却是闻所未闻,徐商楚和现场众人被许望秋的想法惊到了,目瞪口呆地卡着许望秋,所有人的反应都是,听上去好有道理啊,原来可以这样! 第六十三章 这脑袋怎么长的 徐商楚回过神来,在桌子上重重拍了下,激动地道:“望秋,你这个想法很好,我们拍电影有时候需要搭外景,比如我们明年准备拍的《傲蕾一兰》,这部电影会搭建大量外景,如果能够把这些景保留下来,以后拍类似的电影可以反复使用,能够节省不少资金!”不过他马上问道:“不过待业青年的问题呢,待业青年的问题你还没说呢!”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徐厂长,那我们修那条街的事,你看?” “你这臭小子,这是要挟我啊?”徐商楚狠狠瞪了许望秋一眼,笑着道,“如果你真能想出有效的解决办法,我同意你们修这条街;但预算不能超过70万,这是我们的底线。m.x23us.com这下满意了吧,赶紧说你的主意!” 孙旺泉也神情紧张地盯着许望秋,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主意。他儿子原来在家里待业,为了解决这件事,他找人托关系,用尽办法,才找了份翻砂的工作。收入微薄、工作辛苦倒不是什么问题,但关键是没有前途啊! 许望秋慢悠悠地道:“这个问题很好解决,魔影厂可以成立一家下属的服务公司,把厂里的待业青年都招进这家公司,专门做影视基地或者影视乐园。” 徐商楚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大失所望,觉得许望秋虽然有些见识,但终究只是个孩子,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无语地道:“你觉得把这条街修起来就会有人来参观是不是?你觉得会有多少人来看这条街?你啊,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孙旺泉也大失所望,刚才听许望秋说得头头是道,还以为能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主意,且不说这条街修起来没人来参观,就算有,又能安置多少待业青年呢? 许望秋神情淡然,看着徐商楚,不急不缓地道:“徐厂长,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我都没讲完你急什么?我既然敢出主意,那自然是有道理的。” 徐商楚听许望秋这么说,气恼地道:“好好好,你继续说,我就不信你能讲出花来!” 许望秋轻笑道:“我们这个影视基地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修拍戏用的建筑,比如民国建筑,或者秦汉建筑之类的。如果没有剧组拍戏,可以让游客参观。如果有剧组拍戏,就让剧组拍戏,不让游客进入。第二部分是专门的游乐园。我前两天到黄浦公园去,看到里面有哈哈镜,很多人排着队在那里玩。一个个哈哈镜都有这么多人玩,如果我们引进一点游乐设施呢?比如碰碰车,比如旋转木马,比如云霄飞车。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五六个项目就行,到时候来玩的人绝对是络绎不绝。门票我们收两毛钱,每个单独的项目收一毛,每天游客算两千人,一天就是1400块,一年算300天,就是42万。这个游客数我还是往少了算,只要经营得好,一年收入上百万是完全可能的。” 现在是1978年,国内没有游乐园,要到80年代中期才会出现的。徐商楚和孙旺泉听到搞游乐园光是卖门票,每年收入就有上百万,都大吃一惊! 许望秋继续往下讲:“为了吸引游客到游乐园玩,我们还可以在游乐园里修一点仿外国的建筑,比如金字塔,比如凯旋门什么的。咱们国家的老百姓没有机会出国,但大家心里肯定都想去外国看看,到我们游乐园来玩,到我们的金字塔前照个相,那也算是圆了大家的出国梦不是?如果修了这些建筑,那门票就可以适当高点,收个四五毛是完全可能的。到我们游乐园来玩,中午的时候饿了,是不是要吃个饭?拿我们可以在游乐园开餐馆,提供饭菜,我们还可以开商店,卖水卖旅游纪念品。只要我们的影视乐园做起来了,做成吃喝玩乐一条龙,不要说安置一百人,就是安置三四百人也没问题的!” 徐商楚听完许望秋的构想彻底挺傻了。别人也许不知道游乐园,但他是知道的。前些日子他到香江考察,中原影业的老总带他到启德游乐场参观过。当时他就觉得这东西很有意思,大人小孩都玩得特别开心。不过他没有多想,他是电影厂厂长,这玩意跟他没什么关系。 现在许望秋听完的构思,徐商楚意识到这东西真要搞起来了,不但解决了魔影厂上百待业青年的问题,而且魔影厂从此手里多了个金娃娃,每年可以多一大笔收入! 徐商楚简直想扑过去,扒开许望秋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能想出这样精妙的点子来!他扭头看着张克,用难以置信地语气道:“老张,望秋这小子真是你们学校教出来的吗,你们是怎么教出这么个小妖怪的?你说他这脑袋是怎么长的?” 听到学生被如此夸奖,张克脸上无疑大大有光;不过他是个谦虚的人,笑着摆摆手道:“望秋才入学两个月,我们能教他什么啊?这小子是天才,天才是不教出来的。” 徐商楚觉得许望秋是真正的人才,而且是大才,非常认真地道:“望秋,你也算是我们魔都电影系统教出来的后辈,你认为中国电影应该向好莱坞学习,而我们魔都电影就是学好莱坞起家的,我们是最适合你的。怎么样,毕业后到我们魔影厂来吧?” 许望秋笑着摆手道:“我已经答应师父,还有秀影厂的**了,毕业之后回秀影厂。我们还是说正事吧,徐厂长,现在你满意了吧?同意我们修这条街了吧?” 徐商楚见许望秋拒绝自己的邀请,知道这事不急在一时,以后有的是机会拉拢,至于许望秋修一条街的想法,他真没法拒绝了:“你们要修一条街,我不反对,但预算还是不能超70万,我们不能做亏本生意。《锄奸》必须要赚钱,哪怕赚一点都成。让你们拍《锄奸》,我们厂里有些人有意见,要是再亏本,那就没法交待了。” 许望秋盯着徐商楚道:“徐厂长,你看我们给你们出了这么好的主意,给你们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电影的器材费和工作人员的费用是不是能给我们免了?” 电影厂有自己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有自己的器材,但这些并不是免费使用的。电影厂拍电影使用厂里的员工和器材是要付钱的。比如使用魔影厂的摄影机,一天的费用是60块,变焦镜头是10块,长焦镜头是3块;再比如录音师一天是9块钱,一个月按25天半算,也就是229块5;录音助理一天6块,一个月是163块。 如果这笔钱能省下来,那预算做到70万以下并不是难事。 不过徐商楚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不可能,这个是厂里的制度,如果我对你们松了口子,那以后每部电影都会以各种理由让厂里松口,那规章制度就形同虚设了。你们再想其他办法,这个钱不可能给你们少的。” 接下来的一天里,许望秋他们就预算问题进行了各种讨论,想方设法砍预算,比如将那条街的费用从24万砍到了18万,再比如许望秋他们决定尽量少魔影厂的器材,而是用北电自己的器材,最终将预算砍到了74万。到这个时候,该砍的都砍完了,能挤的水分也都挤光了,但预算还是没有做到70万以下。 许望秋蛋疼无比,他很想对徐商楚说,等到明年8月份国家会调整电影的收购价格,从70万调到90万,《锄奸》74万拍不仅不会亏,还能赚16万,可惜这话不能说。 孙旺泉沉吟道:“实在没有省钱的地方了,我看不如这样吧,那条街的费用再省点,让美术组把费用压到14万以内,这样预算的问题就解决了。” 许望秋跟美术部门的人沟通过,最少要18万,如果再往下砍就只能牺牲简建筑的质量和安全性了。上一世他栽在了安全上,绝对不希望悲剧重演,也不希望自己的剧组出安全事故,断然拒绝:“不行!绝对不行!这个钱不能省!” 孙旺泉瞪着许望秋道:“那你说怎么办?” 许望秋记得自己的老师讲过,当初他们拍《樱》的时候最初做出来的预算要55万,但最终18万就完成了;他们的办法就是把《樱》当成教学实习片拍。如果按照正常电影拍,使用学校器材是要收费的,而且剧组工作人员住宿有相应标准,还有各种补贴;当成教学实习片这些钱都可以省略。为了拍《樱》,为了省钱,学校老师全部打上铺盖卷,到部队借营房住。部队首长看到北电的老师天天啃咸菜,都不忍心了,每天给他们发1毛7的补足,让他们吃好点。最终北电的老师们只用了17万,就把电影拍了出来。 现在实在找不到地方砍预算,只能从北电人的吃住上开刀了。 许望秋转头看看谢非,又看看张克,道:“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为了保证电影的质量,为了节约资金,只能尽量用我们北电师生,我们北电人参与这部电影都算教学实习,没有任何补贴,而且不会给大家安排旅馆,所有人自己带铺盖卷,到时候我们找部队借营房住。把住宿费和每天的餐补省下来,电影的预算应该就够了。” 谢非觉得这倒是个办法:“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张克也微微点头道:“就这样办,到时候我跟学校说。” 徐商楚听到许望秋他们宁愿自己到部队营地借住,也不愿省制作费,心里非常感动,觉得这是一群真正热爱电影,把电影当成生命的人,就道:“这样,预算就按69万做。等电影拍完,如果有剩余的钱,那就把剩余的钱当成住宿和吃饭的补贴发给大家。” 两天之后,制片组做出了最新的预算方案,整部电影的预算为69万。如果电影能够顺利拍完,并通过电影局的审查,魔影厂不会亏本,至少可以赚一万。 第六十四章 女主角 许望秋给魔影厂出主意搞影视乐园,实际上是让他们以影视乐园为借口,搞游乐场。顶 点 x 23 u s现在国内还没有游乐场,他相信只要游乐场搞起来后肯定能赚钱,只要魔影厂赚钱了,其他电影厂一定会跟进。这样一来,各家电影厂在主业外,就有了一条稳定的收入渠道。就算九十年代中国电影崩盘,靠着游乐场收入,电影厂职工也不至于饿肚子。 在许望秋出完主意后,徐桑楚就缠着他,让他写详细方案,好报到市里面去。搞这么大的摊子,又涉及到用地的问题,没有市政府批文肯定不行。许望秋对此很无语:“我要忙电影的事,哪有时间写方案。”徐桑楚振振有词地说:“如果你不写方案,这件事成功的把握就不大;而成功的把握不大,那就意味着待业青年的问题没有解决,修那条街的问题就需要重新考虑了。”许望秋还能说什么,只能帮他写方案。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为许望秋在魔影厂获得了极大的声誉。走在厂区里,魔影厂职工见到许望秋都会热情的打招呼。许望秋到各个车间寻找工作人员的时候,车间领导都会把最好的技术人员派给《锄奸》剧组。一些老专家甚至主动请缨,要到《锄奸》剧组帮忙,要助许望秋一臂之力。 魔影厂有最先进的器材、最完整的设备,有最优秀的美工师、照明师、服装师、置景、特技以及其它专业的精良队伍。直接用魔影厂职工无疑最省事,但用魔影厂职工需要花钱,许望秋他们只能忍痛割爱,能不用就不用。 到了这个时候,选角工作必须展开了。剧组为此专门召开会议,就电影的主要角色进行讨论。《锄奸》角色比较多,光是锄奸小队就有十个,一女九男。在锄奸小队中,有四个角色特别重要,男主角段海平、女主角刘文英、锄奸队队长周汉庭,以及队员白光海。除此之外,比较重要的角色还有叛徒张鑫,张鑫的老婆刘舒,以及周汉庭的领导陈新杰。 徐桑楚非常看好《锄奸》,作为魔影厂厂长当然希望肥水不流外人田,直接道:“我们魔影厂有很多优秀的演员,主要演员就不要考虑其他的,在我们魔影厂选就行,刘文英这个角色,我们厂的张瑜挺合适;段海平这个角色用郭凯敏不错。” 张瑜和郭凯敏无疑是非常出色的青年演员,形象气质都不错,很快会凭借《庐山恋》爆红,不过他们和许望秋心中的段海平和刘文英相距甚远,而且用他们要花钱,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用你们魔影厂演员要花钱,我们的原则是免费的演员才是最好的演员。北电老师和学生是我们的第一人选;如果北电实在找不到,那我们再从魔影厂找;要是魔影厂找不到,我们再到到其他单位找。” 说到这里许望秋忍不住道:“都是统购统销闹的,不然以《锄奸》的质量,魔影厂不说分上千万,分个几百万肯定是没问题的,根本就不用担心成本的问题!” 徐商楚听到这话叹了口气道:“是啊,统购统销问题很大,发行收入的利润回不到制片厂,制片厂的发展就被束缚住了,根本不敢花钱拍摄更好的电影;而且电影不管好坏不管成本都是70万,对用心拍电影的人来说也非常不公平。” 孙旺泉也忍不住道:“现在大家都在说改革,我看最应该改的就是统购统销。” 众人痛批了统购统销一番,话题很快又回到了《锄奸》的选角上。 张克虽然是导演系主任,但对学校各个系的学生都相当了解,谁谁谁有什么本事,谁能力怎么样,都非常清楚:“女主角刘文英,我看表演系方姝特别合适,这姑娘长得大气端庄,眉宇间有股英气,很适合扮演女战士,应该很适合刘文英。” 曾练平沉吟道:“方姝小时候演过戏,但长大后就没有挑过大梁,而且方姝特别瘦,刘英文这个角色是真的要扛枪打枪的,方姝娇滴滴的,能演好吗?我觉得刘嘉可能好点,刘嘉去年才演了《黑三角》,演得挺不错的,而且看起来更健康,也更像女战士些。” 对男女主角的人选许望秋从写剧本就在考虑,女主角一定要漂亮;演技也必须好。如果不考虑成本问题,用晓庆阿姨或者北影厂的张金玲应该不错。不过《锄奸》在演员这一块是能不能花钱就最好不花钱的;所以,刘晓庆啊,张金玲啊,统统不在考虑范围内。 对刘文英这个角色,许望秋更倾向方姝,方姝看起来更英气,长得也更好看,在考进北电之前她是北影厂演员剧团的,在表演上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当然,方姝到底行不行还不好说,必须测试后才能确定。 许望秋在笔记本上写方姝和刘嘉的名字,并在方姝的名字上画了个圈:“我更倾向方姝,不过还是两个都试试吧,看看效果如何。男主角段海平在我的构想中不光要长得好,而且必须硬朗,要有男人气概,有高仓健的那种感觉。我觉得周里金比较合适,你们觉得呢?” 听到周里金,在场北电的人都笑了:“就周里金吧,他可是形象满分啊。”、“周里金练过武术,长得硬朗,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了。”、“我也觉得周里金是最合适的。” 许望秋拿着手中的角色名单道:“锄奸小队队长用赵单,刘文英用方姝或者刘嘉,段海平用周里金,其他几个队员都是年轻人,在表演系选没有问题。到时候我们回去学校选。不过副队长徐柱国是三十多岁,为人比较沉稳,我们学校有三十多,演技比较好的男老师吗?” 张克微微摇头:“我们学校还真没有这样的老师。” 许望秋皱眉道:“既然我们学校没有,那只能在魔影厂选了。”他的目光落在孙旺泉的脸上,问道:“魔影厂有适合演徐柱国的演员吗?” 孙旺泉想了想道:“我觉得王清平可能比较合适。” 开完选角会议,每个角色都定了一到两个备选演员,随后选角工作就正式启动。 选角在魔影厂一间办公室进行,由于选的大多是配角,戏份并不是特别多。在选角上自然不会像选主角那样反复测试,就是演员化妆之后看形象气质是否跟角色贴合。只要演员跟角色的形象和气质接近,基本上就定了。毕竟都是魔影厂的演员,演技应该没有问题。 在魔影厂完成演员的挑选工作后,许望秋他们踏上了回程的火车。许望秋跟孙旺泉一起工作了这么久,知道他是个工作上特别认真的人,不过在离开前还是反复叮嘱,一定要把那条街盯紧。孙旺泉向许望秋保证,有自己盯着,那条街绝对万无一失。 许望秋他们回到学校后,将事情经过向学校作了汇报。学校领导听到《锄奸》的情况后,同意免费使用学校的设备,也同意学校的老师以教学实习的名义参与这部电影。之后,许望秋他们开始跟学校老师联系,邀请老师以教学实习的名义参与《锄奸》。 老师们没有因为到《锄奸》剧组没钱拿,需要自己带铺盖卷到兵营住而嫌弃,都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大部分老师已经十多年没拍过电影了,只要有电影拍,根本不在意物质条件。 在敲定参与《锄奸》拍摄的老师名单后,许望秋他们马上着手女主角刘文英的试镜工作,安排两个候选人方姝和刘嘉分别试镜。 两个候选人的试镜流程完全相同,来到学校的摄影棚后,许望秋让她们去化妆间化妆。等她们化好妆,换上换上从北影厂借来的服装后,由曾练平带到外面拍带造型的照片。照片拍完后,她们被带回摄影棚试戏。让她们和现场的工作人员对戏,看她们的气质是否符合角色。在她们试戏的同时,曾练平用学校的摄像机将她们表演的镜头拍了下来。 等照片洗出来,贴在墙上;再加上有拍摄的录像带作参照,众人都觉得方姝更合适。连最先看好刘嘉的曾练平都感叹道:“英姿飒爽就是形容方姝这样的女孩子吧?” 在确定由方姝出演刘文英后,许望秋专门将方姝约了出来,跟她谈《锄奸》的问题。许望秋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我们这部戏是战争戏,你要扮演的是女战士刘文英,你会真的拿枪,会真的开枪,而且枪里有子弹,开枪的时候枪声会特别大。对女孩子来说,演这种戏可能会是一次挑战,我不知道你敢不敢演这样的角色?” 方姝听到要扛枪打枪,抿着嘴想了想,坚定地点头:“我可以的。” 许望秋又道:“在拍摄之前,我们会安排你到部队体验生活,去打靶,去接受枪械和战术动作的训练,而且是跟男生一起训练,到时候会非常辛苦,能接受吗?” 方姝信心十足地道:“我能够接受。体验生活是演员的必须课,不体验生活怎么能演好角色呢。只要能塑造好角色,我不怕辛苦的。” 在这个时代体验生活是演员的必修课,每部电影在开拍前都会拿出专门的时间让演员去体验生活,让演员像剧中角色那样去生活。不过到了40年后,能够坚持去体验生活的演员不能说没有,但绝对是凤毛麟角。 许望秋喜欢现在的演员,笑着将手里的剧本交给方姝:“既然这样,那你就是我们这部戏的女主角了。这是电影剧本,你拿回去好好读读。”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明天上午我们会在这里选男演员,到时候你来一趟,配合我们选角!” 第六十五章 锄奸小队 锄奸小队用北电表演系78班的学生,是许望秋在写剧本就计划好了的,就算资金充裕,就算能用魔影厂的演员,许望秋还是会用北电表演系的男生。顶 点 x 23 u s不是因为这些男生将来会成大腕,更不是因为他们演技有多好;而是许望秋希望培养出内地的男明星。 在8,90年代,国内电影圈有个特别奇怪的现象,电影女主角往往都很漂亮,但男演员却是丑星当道,说丑星当道可能有点过,说演技派可能更准确一些,比如李保田,葛优、谢园等人。不是说这些演员不好,他们都是特别好的演员,许望秋也非常喜欢他们的表演。大银幕上有这样的演员肯定好事,但全是这这样的,那问题就大了。 这导致了一个现象,从80年代后期到整个90年代,内地英俊小生严重断代。内地不是没有英俊小生,像唐国强、许亚军等人都是大帅哥。许亚军在2018年出演《人民的名义》,都一把年纪了,演的还是大反派,观众依然被迷得不要不要的。但在这个时代他们就是出不了头,甚至没有机会登上大银幕。演员孙淳刚出道那段时候去试戏,导演们都很遗憾地对他讲:“孙淳啊,你长得太漂亮了”。在这个时代,男演员长得漂亮,反而成了包袱。 人是视觉动物,孔夫子说食色性也。年轻观众肯定是喜欢帅哥的,但内地银幕上丑星当道,缺乏优质大帅哥,就导致内地的年轻人都纷纷追港台日韩明星去了。好好的文化阵地拱手让给了港台日韩;导致中国文化市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港台日韩占领了。 在这一点上,第五代导演绝对是有责任的。第五代导演是以反抗传统起家的,在艺术创作上追求表达的反传统,反对之前电影里浓眉大眼的男性形象,青睐长相普通,甚至有点磕碜的演员,于是,葛优、谢园他们纷纷冒出来了。 这当然不能完全怪第五代导演,也不像很多人说的那样,他们是为了刻意讨好外国人专门拍抹黑中国人的电影。其实艺术片很多都是这个调调,喜欢写实,喜欢发掘社会和人性的黑暗面。关注三大电影节的人都知道,入围电影大多都是如此。 说到底,出现这种局面主要还是内地缺优秀的商业片导演,缺高质量的商业片。商业片通常渲染正邪搏斗、追逐真爱,喜欢帅哥美女,没有好的商业片,帅哥自然出不来。 许望秋曾经到美国参加电影节,跟一个老华人聊天。那个老人告诉了许望秋一件往事,在70年代美国华人特别受歧视,洋妞根本看不上华男。不过在李小龙火那几年,华男就比较受洋妞青睐。等到李小龙过世,这股风潮又很快过去了。所以,有自己的超级巨星是非重要的,甚至可以对国家形象,对中国人的形象都可以起到提升作用。 谢晋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九十年初就对于内地缺乏男明星的现象极为不满,说现在许多港台外国影星在大陆家喻户晓,而国内某些自称“明星”的人却不为人知。谢晋感慨地说:“中国有12亿人口,我就不信培养不出一个周润发来。”他认为电影首先要有明星,为此他专门办了一所类似香江无线电视台艺员训练班那样的明星学校,就是恒通影视学校。谢晋的学校培养出了赵微、范彬彬,可惜始终没能培养出一个周润发来。 在许望秋看来,内地影视产业要发展,没有自己的男明星,没有真正能够挑大梁的男明星是肯定不行的。北电表演系78班有不少形象出色的男演员,比如周里金、比如张丰毅,这些都是可以培养的对象。既然有机会培养自己的明星,许望秋当初会考虑他们了。 男演员试镜依然在北电摄影棚进行。表演系78班的男生来了之后,许望秋让他们站成两排,跟出早操似的。表演系男生以为谢非是导演,许望秋是打下手的,对他指手画脚颇不以为然,甚至有人小声吐槽:“不就是个跑腿的嘛,搞得自己好像是个人物似的。” 许望秋是从学生过来的,非常清楚在场学生的心理,淡淡地道:“我知道你们觉得我是个跑腿的,但我可以告诉你们,这部电影是我跟谢非导演共同执导;演员的选择主要由我负责,选谁不选谁,我说话比较管用。你们不服我,或者对我有什么看法都不重要,但最好不要说出来,否则我会让你们马上滚蛋!” 在场的男生听到许望秋是电影导演,而且负责演员的挑选,都浑身一震,刚刚吐槽许望秋的几个男生马上将嘴巴闭上了。 许望秋指了指旁边的方姝,像牛群忽悠冯巩那样忽悠道:“这是电影的女主角方姝,我们会从你们中选一个男主角,以及六个男配角,其中男主角跟女主角是有感情戏。选谁不选谁就接下来看你们的造型和表现了。现在你们去化妆间化妆,让我们看看你们的造型!” 在场男生听到有机会演男主角,还有机会跟方姝演情侣都双眼放光,尤其是对方姝有想法的男生更是双眼唰唰放光,跟看到羊羔的饿狼似的,嗷嗷往化妆间跑 许望秋对男生们的反应很满意,笑着对谢非道:“漂亮姑娘的魅力真是无穷的,你看这些男生听到能跟方姝演情侣激动得跟什么似的。” 谢非哈哈笑道:“是啊是啊!” 方姝偏着头看着许望秋,抿嘴笑道:“导演,你让我来就是激发男生士气的啊?” 许望秋摆手道:“当然不是。你这个女主角是定了,让你来主要是让你跟他们搭戏,看你跟谁搭配比较合适,看你跟哪个男生更有默契,更能擦出火花。拍电影男女主角搭不搭特别重要,你们是演情侣,要是站在一起像兄妹,这戏还怎么拍啊?” 半个小时后,化妆完毕的男生们整齐的站在许望秋他们面前。他们穿上了老式西服,都是三四十年代的老西服。这些服装是从北影厂的服装仓库借来的。跟魔影厂的服装类似,这些借来的服装也大多被虫蛀了,衣服上有不少洞。 接下来试镜正式开始,许望秋让方姝轮流跟在场的男生搭戏进行表演。在方姝与周里金搭配的时候,许望秋他们进行了重点观察。还真别说他们一个是帅哥,一个是美女,站在那里根本不用演,都有种很般配的感觉。 不过许望秋并没有因为自己倾向于周里金,就不给其他人机会,依然让方姝跟他们男生搭配进行表演,看方姝跟其他人是不是能够擦出不同的火花来。当然最主要还是观察这些男生的特点,为锄奸小队选择合适的演员。 经过将近两个小时表演,许望秋对男生们的表演都有谱了,知道锄奸小队的队员该让谁来演了。方姝和周里金无疑是最搭的,方姝和**搭配效果也可以,两人配合也不错。不过**小白脸了点,跟许望秋想象中的段海平差距有点大。 在与谢非和张克简单交流,并征询方姝意见后,许望秋起身宣布结果:“大家的表演都非常好,形象各有特色,但我们只需要七个演员,对其他人我只能说遗憾了。不过相信以后肯定会有合作机会的,毕竟我们是同学嘛,下面我来宣布最后的结果。” 男生们屏住呼吸,像兔子似的竖起耳朵,只听听许望秋缓缓念道:“周里金、张丰毅、**、谢园、颜世魁……” 许望秋他们选出来的七个演员,有周里金、**这种特别帅的,也有谢园这种长得不怎么样的。毕竟锄奸小队不是模特队,要全是大帅哥会显得有点假。放点谢园这种长得不咋的演员进去,会更加真实。 落选的男生一脸失望的走了,而入选的学生则满脸兴奋的留了下来。他们都没演过电影,现在突然能够演电影了,能跟赵单合作,而且有机会跟方姝演情侣,自然是兴奋难耐。 许望秋对每个演员出演哪个角色心里有数,但为了给演员们施加压力,让他们更专注,也为了让他们更努力,并不打算现在就告诉他们。 这一招许望秋是跟张一谋学的,张一谋在拍电影的时候,在开机前往往不会告诉新演员演哪个角色,并不断给演员施加压力。比如《归来》的演员张慧雯在试戏期间,一直有其他候选人,直到开机前,张一谋还反复告诉她:“如果你不行我们就换人。”张一谋的竞争策略很起作用,激起了张慧雯不服输的心气,最终成功的塑造了丹丹这个角色。 许望秋的目光在八位年轻人的脸上缓缓扫过,用冰冷的语气道:“这部戏是魔影厂的戏,魔影厂有很多优秀的演员,我们选择你们七个,不是因为你们有多好,而是用你们不需要花钱;所以,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如果我发现你们不够努力,或者演得不好,我随时会用魔影厂的演员换掉你们。现在你们的角色还没有定,在明年二月份,也就是电影开机一个月半月前,我们会安排你们到部队接受训练。学习如何使用枪支,学习如何使用武器。在训练之后,我们会根据你们的表现来确定你们的角色。这个训练会非常辛苦,你们有问题吗?” 七个男生听到自己有机会演男主角,都双眼放光,齐声喊道:“没问题!” “很好!你们演的是革命者,是战士!要的就是这个气势!”许望秋露出满意的笑容,扬了扬手中的剧本道,“走过来把剧本领了。回去后好好看看剧本。” 现在不像互联网时代,剧本必须藏着揶着,否则电影还没开机,剧本就传到网上,满世界都知道电影剧情了。现在根本不用担心剧本外泄,就算想泄都没地方泄去。 七个男生呼啦一个围过来,从许望秋手中接过剧本,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第六十六章 烟火大王 星期天,苏白像平常一样过来帮许望秋洗衣服。顶 点 x 23 u s苏白把许望秋的衣服搜出来,装在盆里,端到水房去洗。许望秋自然不能扔下苏白不管,就在一边陪着,东拉西扯地说着闲话。 苏白给衣服打上肥皂,慢慢搓着。几缕头发垂下来,她抬手把头发撩到耳朵后,看了许望秋一眼,见他靠在墙边,眉飞色舞地说着《锄奸》筹备的事,轻笑着问道:“听说方姝是你们这部戏的女主角?” 许望秋点头道:“对啊,试妆试戏之后大家都觉得方姝特别合适,方姝长得明媚大气,给人英姿飒爽的感觉,真的特别适合演女战士。” 苏白见许望秋夸方姝不由轻轻“哼”了声,用力搓着衣服,把衣服搓得咔嚓作响:“我看那都是你的借口,肯定是你看人家方姝长得漂亮,才选她当女主角的!肯定是这样!” 许望秋脸板了起来,严肃地道:“苏白同志,你可以怀疑我的人格,但不能侮辱我的专业精神。我绝对不会因为哪个姑娘漂亮就选她做女主角的,更不会因为对女演员有什么想法而让她做女主角的。在我看来,这是导演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苏白见许望秋好像生气了,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低声道:“望秋,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不要生气嘛!” 许望秋露出得意的笑容:“其实我没有生气,还挺高兴的,因为我知道你吃醋了。” “胡说八道!我为什么要吃醋?”苏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红着脸反驳道,“我只是希望你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不要整天胡思乱想。”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我选方姝做主角,真的是出于角色需要,一点其他想法都没有;而且方姝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对她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苏白停下搓衣服的动作,轻声问道:“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许望秋假意想了想,目光落在苏白脸上:“我喜欢那种眼睛大大的,脸圆圆的女孩子,就像《红楼梦》形容薛宝钗那样,面若银盆,目似水杏。” 苏白知道许望秋明面上在说薛宝钗,其实是在说自己,心头好似小鹿乱撞,一张脸染成了血红色,低头轻啐道:“整天胡说八道,我才不信呢!你这种登徒子的话最不可信了!” 星期一上午,许望秋和谢非在教学实习处的任杰老师的带领下前往六里桥的八一电影厂。 八一电影厂始建于1952年8月1日,前身是八路军“延安电影团”,以拍摄军事题材影视片为主,是一个具有摄制故事片、军事教育片、新闻纪录片、国防科研片、电视片和电视剧等多片种生产能力的综合性电影制片厂。 早在五六十年代,八一厂就拍摄过一系列战争题材的影片,耳熟能详的有《地雷战》《地道战》《战上海》《林海雪原》等。不过战争片并不是八一厂唯一的题材,战争背景下的爱情片《柳堡的故事》、谍战片《永不消逝的电波》、喜剧片《哥俩好》、悬疑片《秘密图纸》等作品都是八一厂的精品。 许望秋小时候特别喜欢八一厂的电影,每当电影片头前出现闪闪放光的五角星,听到《解放军进行曲》,就知道打仗的电影来了。那时候许望秋的梦想就是长大了做导演,到八一厂拍打仗的电影。不过等许望秋从北电毕业的时候,八一厂早就不行了。到了2018更是被军改撤裁,八一厂也彻底变成了历史。 八一厂属于部队编制,在门口设有岗哨,外人根本不让进。不过任杰老师在来之前已经跟八一厂联系好了,在对方带领下许望秋他们顺利走进厂区,来到了特技烟火车间。 特技车间是所有电影厂的标配。在这个没有电脑特效的时代,电影里的特效都是物理特效,诸如列火车爆炸之类的场面,都要由特技车间设计制作,并拍摄完成。特技车间有很细致的分工,诸如特技设计、特技摄影之类。还有一个重要内容是需要特技车间来完成,就是制作电影的字幕。在几十年后,只要会电脑软件都可以做字幕,但这个时代演职员表制作是非常麻烦的高科技,一般小厂根本做不了。 八一厂跟其他电影厂有个明显的不同,电影是以战争片为主,八一厂的特效也主要以烟火为主,所以,八一厂的特技车间全名是特技烟火车间。 在特技烟火车间,许望秋他们见到了八一电影制片厂著名烟火师,有“中国烟火大王”之称的于泽。因为《锄奸》需要使用射流爆破器,而八一厂能够使用这种设备的烟火师不多,于泽是其中之一。几年前重拍《南征北战》的时候,他就是电影的烟火师,使用过这种设备。 简单寒暄后,许望秋他们道出了此行目的:“于老师,我们北电和魔影厂准备联合拍摄电影《锄奸》,里面有大量爆炸戏,其中有手榴弹炸人的镜头,最近的一个镜头手榴弹在演员的脚边爆炸,会把人炸飞。魔影厂没有这种技术,他们说你们八一厂有射流爆炸技术,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们就上门求助来了。” 于泽听到手榴弹在脚边爆炸,知道这个难度比较高,其他电影厂确实做不了,就道:“我们确实有这种技术,演员甚至可以直接站在炸点上,他们会感觉疼,但不会受伤。” 许望秋当即问道:“能让我们看看这种射流爆破器?” “当然可以,我带你们到烟火库看看。”于泽是军人,身上带着军人的爽利劲,带着许望秋他们就往烟火库走,边走边给许望秋他们科普八一厂的烟火特技,以及射流爆破技术。 中国电影烟火专业起步较晚,解放前中国只有东北的“满影”设有烟火专业,1949年起,烟火专业部门相继在长影、八一、北影等制片厂成立。虽然起步较晚,但发展速迅。中国电影人在烟火药品的研制、设备更新、炸点纵深设计、烟火立体实效的质感方面完全可说是世界水平,《南征北战》、《上甘岭》、《渡江侦察记》都可说是烟火代表作。 随着科技进步,八一厂在烟火技术上也不断突破,开发出了电子遥控引爆装置,不但减少电线的布设时间,也能更准确控制爆炸方位、时间和地点;还研制出射流爆破器,实现了电影烟火的非易燃易爆化,它可以替代炸药和火药来模拟爆炸效果,从而保证演员的安全。 听完于泽的介绍许望秋不禁暗暗点头,八一厂不愧是国内烟火特效方面的扛把子,在烟火方面的积累非常深,技术也足够强大,至少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可惜由于电影成本的问题,再加上电影市场的崩盘,新千年后八一厂沉默了,烟火技术也再没有取得突破,以至于国产电影拍战争戏竟然还要跑到国外去请烟火团队。 走了十来分钟,于泽将许望秋他们带到了厂区内最为偏僻的一处角落。在这里有个水泥修建的小院子,正是八一厂的烟火库。国内的电影厂都设有专门的烟火库,专门用来存放各种爆破器材,以及火药的,普通人根本不让靠近。 于泽打开烟火库的卷帘门,带着许望秋他们走进去,并打开其中一间库房的门。库房里放着各种烟火道具,有各种大大小小的筛子,还有各种造型稀奇古怪的工具。 谢非看到地上存放着一堆四五十厘米宽,类似漏斗,但底部不漏的铁道具,压低声音问许望秋:“你知道这个是做什么的吗?” 许望秋解释道:“这个叫铁斗子,国外叫射流器。有两种作用,一种是,为了避免爆炸带起炸点周边的石块伤到演员,烟火师会将爆炸物装在专门制作的铁斗子中,在铁斗子里爆炸,威力是向上冲的,不会四下散开把炸点周围的泥土炸飞;另外个作用主要是拍城市里的爆炸戏,城市街道你没办法挖坑,要制造爆炸效果怎么办?就把炸药放在铁斗子里,然后在铁斗子里装上土,引爆之后土被炸起来,爆炸的效果自然就出来了。” 谢非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 于泽不禁看了许望秋一眼,心想这小青年看起来很年轻,没想懂得还挺多的。不过于泽也没有多想,将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搬了出来。这东西就是一个小型的氧气瓶,不过跟普通氧气瓶不同,在上面接着一个铁斗子。 许望秋看到于泽搬出来的设备,不禁微微点头,确实是气爆装置没错。上一世他拍过战争戏,在片场见过类似的气爆装置。他拍的那部戏用了七个大容量的气爆装置,拍出来的画面极具冲击力。只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许望秋以为这种技术是从国外学回来的,没想到八一厂在70年代就研究出来了。 于泽将气爆装置搬到许望秋他们面前,介绍道:“这就是射流爆破器,是我们厂开发的气爆装置。射流爆破器主要由射流起爆器、减压器、以及气瓶组成。主要是利用压缩气体在瞬间爆发出一股高压气体,将土和灰从铁斗子中推出去,形成爆炸效果。74年重拍《南征北战》是我们第一次使用这种设备,当时没有经验,最开始做效果的时候我们用的是分量比较轻的轻灰土……” 许望秋忍不住道:“应该用湿土的。” 于泽惊讶地看着许望秋,问道:“你说说为什么要用湿土?” 许望秋解释道:“灰土分量轻,炸出来在空中是一团灰,轻飘飘的,不是抛射状,不像炸弹爆炸;湿土比较重,能够避免这个问题,效果接近真实爆炸。” “就是像你说的这样,用灰土炸出来的效果轻飘飘的,不像炸弹爆炸,于是我们就用了湿土。”于泽盯着许望秋,不解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第六十七章 回家 “我在外文书店的一本杂志上看到的,是一篇采访国外烟火师的文章,里面提到了这个问题。m.x23us.com”许望秋没法解释自己对烟火特效的了解,只能信口胡诌。 于泽听到有外国烟火师的文章,追问道:“杂志叫什么名字?” 许望秋哪里能说出名字来,笑着摇头:“我忘记了。” 于泽听到许望秋这么说,也不好再问,只能暗道可惜,随后继续给众人介绍射流爆破器的相关知识,包括爆炸效果,使用手法,以及注意事项。 听完于泽的介绍后,许望秋开始讲自己的看法:“前两天我看了1974版的《南征北战》,电影里的近距离爆炸效果不错,但我觉得还够不好。我看美国烟火师在介绍射流爆破技术时说,他们除了除了在铁斗子中装土之外,还会放一些泡沫做的砖、破布条之类的东西,作为抛射物。炸弹爆炸不可能只有土被炸飞,肯定会炸起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使用一些比较安全的抛射物,爆炸效果会更好,也会更真实。” 于泽听到许望秋的话,忍不住道:“你们这个要求太高了,我们以前没有这么拍过。不过从技术上来说,我们是可以做到的,只是这个要花钱的,我们需要做专门的试验。” 许望秋知道烟火的是不能开玩笑的,而《锄奸》最重要的就是战争戏,直接道:“烟火的费用我们肯定能保证,我们准备了两万的费用,应该是够了,如果不够我们还有预备金。” 于泽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就放心了:“既然资金没问题,那肯定没问题。”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许望秋跟于泽进行了详细沟通,就《锄奸》烟火的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拍战争戏,导演跟烟火师沟通非常重要。烟火师只有了解导演的意图,了解现场情况,才能确定用何种威力的爆炸装置,并计算出爆破范围以及演员的安全距离。这其中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可能会产生危险。在国外,烟火师在电影开拍前五六个月就开始为电影拍摄做必要的准备,并制定相应的方案。 剧组其他部门出点问题,可能问题不是太大,但烟火一旦出了问题,轻则演员受伤,重则闹出人命。这样的例子太多了:2008年,《我的团长我的团》剧组发生意外,导致一死两伤;2009年,电视剧《高粱红了》剧组炸药误爆,致使两位主演烧伤;2010年,电视剧《我和春天有个约会》剧组的烟火组出现失误,主演selina和俞灏明被严重烧伤…… 就连许望秋自己都栽在了烟火上,说起来很搞笑,他拍的是古装战争片,没有使用枪炮,就是为了营造气氛,让烟火师放烟。但烟火师忽略了一个问题,当堆积在铁容器中烟饼达到一定数量,在瞬间高温的作用下可能会发生爆炸,再加上烟饼质量有问题,于是,许望秋悲剧了,被炸到了1967年。 《锄奸》对烟火要求非常高,除了有离演员很近的爆炸外,还要求爆炸有立体效果。过去国内的战争片,一般都是在演员背后炸,但《锄奸》要求演员前面也要有炸点。这样观众在看的时候,会感觉到土向镜头扑来,带入感会更强。 《锄奸》对烟火的要求高,而且难度大,因此必须给足时间,让烟火师作准备;否则稍有不慎就可能酿成大祸。许望秋在烟火上栽过一次,绝对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在与许望秋他们反复沟通后,于泽率领的烟火小组带着设备奔赴魔都,开始为电影的拍摄作相应的准备;而许望秋他们也没有闲着,继续为电影奔波着。 到了一月初,许望秋接到了徐桑楚从魔都打来的电影。徐桑楚告诉许望秋,一位当年特科的前辈听到魔影厂准备拍特科锄奸的故事后,阅读了剧本,并对剧本提了一些建议。那位前辈对《锄奸》评价很高,不过觉得里面有几句台词有点不妥,建议进行修改。许望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电影讲的是特科锄奸,如果特科的人都不认可,那就成笑话了。 其实电影有相关领导过问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初老《南征北战》在筹备的时候,曾指挥过华东战场的粟裕将军知道后,就将导演召到北平,亲自为他们讲解了华东战场上的军政态势及战斗情形。此后,**元帅对电影中陈戈师长念的台词进行了修改,陈毅元帅也改过剧本中的几段对话。 时间很快到了一月中旬,各个大学陆陆续续开始放假。许望秋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作,准备回家过年了。离家半年,许望秋还真有些想家了。家在许望秋心中是很重要,他相信不管时代如何变迁,团圆始终是中国人心中最温暖的梦想,家是中国人永恒的心灵归宿。 许望秋到家的时候,只有妹妹许望北在家。小姑娘正在屋里写作业,看到哥哥回来,简直高兴坏了。她抱着许望秋胳膊不住撒娇:“二哥!我可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啊?”又站在许望秋面前得意地比划着:“二哥,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许望秋摸摸许望北地脑袋夸奖道:“不错不错!望北从小美女变成大美女了!”他打开包,从里面取出一件红色的棉衣:“二哥说过,春节回来给你买新衣服,二哥没骗你吧?” 许望北喜滋滋地说了声“谢谢二哥”,拿着棉衣在镜子前比来比去,看上去可开心了。 父亲许著文、母亲谢春红,以及老哥许望川看到许望秋也都特别非常高兴;在许望秋把礼物拿出来后,他们就更好兴了。这些东西是许望秋找关系从友谊商店买的,市面上根本买不到,花了好几百块。不多许望秋并不在意,《锄奸》通过魔影厂的审查后,他拿到了1500块稿费;等到电影开机,他作为导演还能拿到500块分镜头费。 谢春红收下许望秋孝敬的衣服后,又板着脸将他狠狠骂了一顿。不是怪许望秋花钱给家人买东西,而是怪他写了《妈妈再爱我一次》这个剧本。 话剧《妈妈再爱我一次》自从十月份在蓉城上映以来,引发了极大的轰动,场场爆满,可以说一票难求。《西川日报》对此有个评论,《妈妈再爱我一次》让整个蓉城为之哭泣。谢春红开始挺高兴的,逢人就说,那是我儿子写的!那是我们家望秋写的! 不过很快谣言出现了,说《妈妈再爱我一次》是真实故事,许著文就是故事里的林国荣,许著文跟秋霞是一对,但嫌弃秋霞的黑五类身份,就抛弃了怀孕的秋霞,另娶了谢春红为妻。卫国就是许望川,本来跟秋霞相依为命,结果被许著文和谢春红使手段夺走了。造谣者还拿出了“证据”,许望川跟谢春红根本不像,充分说明许望川不是谢春红生的。 谢春红真的是气坏了,说许著文跟秋霞结过婚,说许著文抛弃秋霞,她都不是特别在意,但说许望川不是她亲生的,真的不能忍啊!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成别人的孩子了? 听完母亲的控诉,许望秋简直是哭笑不得,人民群众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如此精彩的情节,到晋江写小说肯定会火啊!他看看谢春红,又看看许望川,哈哈笑道:“妈,你还真别说!大哥跟你一点都不像,他到底是是不是秋霞生的?” 谢春红的巴掌招呼过来:“我打死你个臭小子!” 许望川也不乐意了:“望秋,我决定把你的广播稿费交给妈保管!” 在家长眼里,儿子出门在外肯定是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好。现在儿子回家,肯定要做到好吃的,让儿子好好补补。不过由于时间已经比较晚了,买鸡买鱼是不可能的了。谢春红就对许著文说,明天去买只老母鸡,给望秋补补。 吃过晚饭,许望秋本来想去看看师父,不过大晚上冷飕飕的,他不怎么想出门,就决定明天再去。他翻出《锄奸》资料,坐在书桌前,开始琢磨电影的事。 许望北伸头看了眼许望秋手中的资料,压低声音道:“二哥,你看没看《望乡》?” 许望秋听到许望北问《望乡》,奇道:“当然看了,难道你也看了?” 许望北“嗯”了声,小声道:“学校组织我们看的。二哥,他们说《望乡》里那个演阿崎的女演员自杀了,是不是真的啊?” 许望秋心想学校组织小姑娘看这种片子合适吗?不过仔细想想看《望乡》算好的,有朋友曾经向他吐槽,小时候学校组织看《黑太阳731》,在心里留下了极深的阴影。 许望秋不知道演阿崎的女演员叫什么,不过记得崔永元后来拍《电影传奇》的时候,还采访过演阿崎的女演员,肯定没有自杀的,就道:“人家活得好好的,你听谁说的啊?” 许望北特别认真地道:“我们班同学说的,是他当大干部的姐夫说的。他说演阿崎的女演员在演完这部影片后,自惭形秽,就自杀了!你想啊,她演了这么不要脸的角色,以后谁还要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肯定有很多人说她不要脸,然后她就自杀了。” 许望秋简直哭笑不得,不过他也明白小姑娘以前从来没有看过《望乡》这样的电影,内心受到了极大冲击,轻笑道:“电影是假的。你想啊,《红色娘子军》里的南霸天是不是特别坏,《闪闪的红星》里面的胡汉三是不是特别坏,这些演员是不是都不活了?事实上,他们不但没事,而且是特别受人尊敬的演员。演阿崎的演员也是这样。以后哥拍电影的时候,带你到片场看看,你就知道拍电影是怎么回事了。” 许望北听到这话兴奋地道:“真的!二哥,你可不要骗我哦?” 许望秋用责怪的口气道:“你这丫头真没良心,从小到大,二哥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许望北嘻嘻笑道:“没有没有。二哥对我最好了!” 第六十八章 大年三十 上午九点,许望秋坐公交车来到秀影厂,敲开了苏振声家房门。顶 点 x 23 u s苏振声到不在家,到厂里忙《妈妈再爱我一次》的后期去了。许望秋便在苏白的带领下,来到秀影厂录音车间,找苏振声。 《妈妈再爱我一次》在12月初开机,几天前刚刚杀青,正在忙着制作对白双片。所谓对白双片就是电影有台词,但还没有混录音乐和音效。自有声电影以来,中国就采用同期录音,不过在运动时期由于种种原因被改成了配音。现在运动刚刚结束不久,很多电影人弯还没转过来,现在的电影基本上都是配音,《妈妈在爱我一次》也是如此。 许望秋和苏白走进录音车间的时候,女主角潘虹和出演卫国的小孩正在录音棚里配音,潘虹抱着小孩呜呜大哭,小孩也“妈妈!妈妈”的喊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光是看潘虹和小演员的投入劲儿,许望秋就知道《妈妈再爱我一次》肯定会大火。 苏振声看到许望秋顿时笑了,拉了一张椅子,招呼许望秋坐下,然后不断说《妈妈再爱我一次》从筹备到拍摄遇到的各种问题。《妈妈再爱我一次》剧本出色,演员也极为出色,苏振声对这部戏极有信心,相信可以拍成一部深入人心的杰作。 两人漫天漫地的聊着,很快聊到了配音上,许望秋便道:“师父,你应该用同期录音,同期录音肯定比配音效果好。开年之后我也会拍一部电影,我们采用的就是同期录音。” 苏振声知道许望秋的水平,但毕竟只有16岁,才刚刚读了一学期,竟然就开始执导电影了,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你们学校胆子挺大的,才读了一学期就让你做导演了。” 许望秋谦虚地道:“这部电影不是我一个人拍,是我跟谢非老师一起拍,由我们两个共同执导。有谢非老师跟我一起拍,学校自然就放心了。” 苏振声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许望秋这么年轻,学校能让他跟别人一起执导,还是相当看重他的,提醒道:“你要好好跟谢非配合,好好跟谢非学习。” 苏白觉得父亲太小看许望秋了,忍不住道:“爸,望秋才是这部电影的真正导演,谢非老师只是挂名。只不过望秋年纪太小,又没拍过电影,要是他单独执导的话,学校肯定不放心,所以,他就找到了谢非老师,跟谢非老师联合执导。” 苏振声大吃一惊:“你这臭小子行啊!” 许望秋猛拍师父的马屁:“主要是师父你教得好,也是师父你威望高,别人一听我是你徒弟,一听我想拍电影,马上就同意了。”许望秋见苏振声要骂人了,笑着解释道:“我写了剧本之后,把电影镜头都画了出来,而且用学校的摄像机拍了一段电影片段。学校和魔影厂领导看到我画的镜头和拍摄的片段,知道电影拍出来大概是什么样子,自然就答应了。” 苏振声听到许望秋将镜头全部出来了,暗暗点头,心想这小子虽然整天嘻嘻哈哈的,但做事却极其踏实,一部电影几百个镜头,全部画出来这得花多少功夫啊,一般人绝对做不到。不过苏振声还是严肃地道:“既然你是真正的导演,就更要用心了,多少人做一辈子都是副导演,始终没有获得执导的机会,你千万要珍惜这次机会!” 许望秋自信地道:“放心吧,师父,我会让你为有这么优秀的徒弟骄傲的!” 年关越来越近,蓉城家家户户都在采购年货。由于父母没有放假,采取年货的任务就落到了许望秋和许望北身上。和许家兄妹一起采购的还有苏白,她帮忙的理由很简单,望秋不会买东西,我这个做师姐的不帮他,谁帮他啊! 三人到东大街买对联,到盐市口买腊猪头,到粮店买酒米……1979年的春节虽然很多东西还是凭票供应,但无论是在品种,还是数量上,都比前几年好多了。蓉城居民脸上都洋溢着喜气,大家对未来都充满信心,相信生活会越来越好。 在北方过春节人们习惯大年三十吃饺子,蓉城过春节习惯大年初一吃汤圆。在后世吃汤圆是特别容易的事,可以买汤圆粉子和汤圆心自己包;也可以买包好的冷冻汤圆。不过在这个时代统统没有,想吃汤圆全靠自己劳动,必须自己买酒米推磨。西川人习惯把做饭用的米叫饭米,把春节做汤圆用的米称为酒米,其实就是糯米。 酒米买回来后,淘洗干净,用清水泡上几天,当米粒像吃了催化剂,变得圆滚滚的时候,就可以架上磨盘,喜气洋洋地开始推汤圆了。蓉城这边很多人家都有那种小巧的手推石磨,用青悠悠的青石凿成。不过石磨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一栋楼往往只有几家有。 这个时代邻里关系比较好,有什么东西大家可以互相使用,石磨也是如此。在过年前两三天,拥有石磨的人家便会将石磨搬出来,洗去尘灰让邻居们先用。石磨会在各家各户接力赛般转来转去,而最后一家使用的往往是石磨主人。 许望秋家也是如此,等到其他人家用完,他们才动手推汤圆。许望秋三兄妹扛着条凳,提着泡好的酒米,端着石磨来到院子里。 许望川将条凳摆好,将石磨架在凳子中央,准备动手推汤圆。许望秋拿着勺子刚要舀酒米,许望北就眼巴巴地叫道:“二哥!让我来!我来加酒米!” 许望秋笑着把勺子递给许望北,叮嘱道:“慢慢加米,加米过多过快,磨出的粉子颗粒大,还要再磨一次,不然不好吃。” 许望北觉得许望秋小看自己了,抗议道:“二哥,我知道!我以前加过的!” 许望秋伸手摸摸许望北的脑袋,轻笑道:“好好好,我们望北小美女最聪明了!” 许望北拿勺子舀起一勺雪白的酒米,倒进磨心,欢快地叫道:“大哥,可以推了!” 许望川冲许望北笑了笑,握住磨柄,缓缓推动磨盘。在霍霍转动的磨盘声中,雪白的米浆便顺着磨沿边般汩汩流出。许望北坐在帮手的位置上,用勺子将酒米一点点灌进磨心;许望川一圈一圈地推,而许望秋在旁边跟他们说话。就这样,石磨在匀速地转动中发出霍霍的响声,雪白细腻的米浆不断流淌出来,流满磨槽,流进桶里。 推汤圆看似简单,但由于酒米有粘性,推起来很费劲的,需要使巧劲而不是蛮劲;而且要将十来斤酒米磨成粉浆,无疑是一项漫长的工程。许望川推了一阵,许望秋就让他休息,换自己上阵。许望川手确实有些酸了,便把位置让给许望秋。兄弟两轮番上阵,推了将近三个小时,终于将一桶酒米全推成了米浆。 兄妹三人提桶的提桶,扛凳子的扛凳子,端石磨的端石磨,说笑着往家里走去。许望秋觉得和哥哥妹妹一起推汤圆粉子,全家一起包汤圆,是特别享受的一件事。 回到家里,许望川将磨好的米浆用布口袋装好,吊起来挂在半空,下面放个盆子接水。等滤掉水分后,他把汤圆粉倒在簸箕上慢慢晾干。 到了大年三十,汤圆粉子彻底晒好了,雪白细腻得像姑娘雪白的肌肤。正因为如此,蓉城人便用粉子指代漂亮姑娘,说“在街上打望粉子”就是到街上看漂亮姑娘。 过年对中国人来说是阖家团圆的象征,一代代流传,已经融进了整个民族的血脉来。辛亥革命后,民国政府曾试图取消农历新年,提出以12月31日为除夕,1月1日为新年,1月15日为元宵节,要求“废历新年不许放假,亦不得假借其他名义放假。结果遭到强烈反对,被指责为摒弃中国传统文化。1934年初,当局不得不承认:“对于旧历年关,除公务机关,民间习俗不宜过于干涉。”1949年9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上,决定把农历正月初一定为“春节”,并规定放假三天,让人民愉快过年。 1967年,国内开始“破四旧”,很多习俗被取消,要求过革命化的春节,动员人们不回家,就地“抓革命,促生产”,很多工厂不得不继续上班。不过随着运动结束,新年传统又回到大众的生活中。今年1月17号,《人民日报》上发表有针对性的群众来信:《为什么春节不放假》《让农民过个“安定年”》,表明政府恢复春节休假制度的态度。 谢春红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起来,锅碗瓢盆乒乒乓乓地响。本来今天厂里还是要上班的,但谢春红直接请假了,上班哪有给孩子们做年夜饭重要。许望秋三兄妹都没闲着,给老妈打下手,许望川杀鸡杀鱼,许望秋切肉切菜,而擦桌子、理菜则是许望北的任务。到了下午,许著文提早下班了,谢春红退居二线,掌勺这种既要体力又技术的活就落到他身上了。 下午五点左右,在谢春红指挥下,许望秋他们放好碗筷,放上冷菜,然后将热菜一个个端上来。一家人围坐在圆桌周围,年夜饭就正式开始了。一家人吃着丰盛的年夜饭,说说各种趣事,欢声笑语不断,就连寒冬也因此变得的温暖起来。 一个多小时后,年夜饭告一个段落。等桌子收拾干净后,该发压岁钱了,这是小孩子们一年中最盼望的时刻。许著文给许望秋和许望北每人发了十张崭新的一毛纸币;许望川许望北发了张崭新的一元,但没有给许望秋发,理由是许望秋现在赚的钱比他还多;许望秋则掏了张崭新的十块给许望北,让她看到喜欢的东西就自己买。 许望秋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七点半了,便穿上外套和家人出了门。许著文搭着谢春红,许望川搭着许望北,许望秋自己骑了一辆车,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向着秀影厂而去。 第六十九章 想法 在很多人印象中,1983年的央视春晚是第一届,但许望秋知道在1979年就有了第一台春节联欢晚会,执导春晚的是《西游记》导演杨洁。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许望秋喜欢《西游记》,爱屋及乌的翻过一点《西游记》导演和演员的资料,便记住了杨洁是第一届春晚导演这件事。 在这个时代,电视机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享用,看得起电视的绝对属于小康之家。许望秋手里的钱给家里买台电视机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在于没有电视机票根本买不到。许望秋知道秀影厂职工活动中心有一台进口的20寸电视机,便找苏振声从工会借到了钥匙。所以,他们一家早早吃完年夜饭,全家出动,前往秀影厂看春晚。 许望秋他们一家来到职工活动中心,却发现苏白站在门口不住张望。许望秋赶紧走过去,用责怪地口气道:“你不在家好好呆着,跑这里来着什么?” 苏白听许望秋这么说,有点不乐意了:“要你管!我是来看望北,还有叔叔阿姨的!”说着她过去和谢春红他们打招呼,然后拿出一块钱递给许望北:“望北,这是给你的压岁钱。” 许望北跟苏白特别熟,在她眼里苏白就跟姐姐似的。如果是其他人给压岁钱,许望北会假意推辞,但苏白给的,她毫不犹豫地收下了:“谢谢苏白姐!苏白姐,你是来找二哥的吗?” “我才不是来找他的。”苏白瞥了许望秋一眼,挽着许望北的胳膊,笑眯眯地道,“我在家里没什么事做,想起我们望北在这里,我就过来找你玩了。” 与此同时,苏振声正和儿女们收拾桌子。苏家大儿子苏卫好奇地道:“小妹不是说出去一下嘛,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苏振声笑道:“不会有事的,她肯定是去找望秋了。那小子说今晚上电视上有联欢会,就把活动中心的钥匙借去了。苏白肯定也去看了。”说到这里老头感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苏卫恍然大悟:“我说小妹怎么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了,原来是去约会去了。” 进入职工活动中心,打开电视机没多久,晚会便开始了。1979年的春晚跟后来的春晚不同,是一场“茶座式”晚会,名为“迎新春文艺晚会”。晚会开创性地将香槟、交谊舞、斗牛舞等多个“洋气”的创意融合在一起,令人耳目一新。许望秋特别惊喜的看到了赵丽蓉老师,遗憾的是老太太没有演小品,而是唱了两段评剧。 “美酒飘香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李光曦的《祝酒歌》无疑是整个晚会的一大亮点,欢快的曲风和浓郁的时代气息,让许望秋一家都拍手叫好。 苏白激动地道:“这歌真好听,可惜现在好歌太少了。我听广播里说,人家香江台弯都有专门的演唱会,很多演唱演员轮流演唱,我们什么能组织这样的演出啊!” 这句话好似宁静午夜响起的一声炸雷,几乎将许望秋七魂六魄都震出体了。 这些日子许望秋除了考虑《锄奸》的问题,还在完善他那构思多年的计划。他原来对中国电影的想法是能拉一把就拉,如果真拉不动也办法。但在北电的座谈会后,他决定用尽自己的力量来改变这一切,所以,他对计划进行了大幅调整。 现在许望秋的新计划大致想好了,但最大的困难是启动资金的问题,要启动那个计划需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资金。对这个万元户就是富豪的时代而言,私人拿出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资金,可以说是难于上青天。 许望秋为此设想了很多赚钱的方案,但这些方案难度颇大,而且有政策上的风险。搞不好到了严打的时候,会被当成投机倒把。 苏白的话点醒了许望秋,让他找到了一条能够赚钱,却又十分安全的路径,组织走穴。 在80年代,中国演出市场最重要的一个词就是走穴,只要是明星,不管大小,基本上都会走穴。刘晓庆号称亿万富姐,而她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就是靠走穴走来的。 许望秋听自己的老师讲过,当时北电学生也走穴,尤其是85级明星班的学生,一到寒暑假会分成两队走穴,一队南下,一队北上。场面堪比今天的巨星演唱会,最火的时候一天演七场,平均每场可以拿120块钱左右,一个假期下来,班上每个人几乎都成了万元户。 如果能组织一批明星在全国走穴,一两年下来,赚几十万绝对不是难事。倒卖货物被打成投机倒把,判刑,甚至枪毙的都有,但从来听过谁因为组织走穴而坐牢。 在想到这一点后,许望秋就像被打通而任督二脉似的,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张开了,从里到外都透着舒坦。他抓住苏白的手,激动地道:“苏白,你真是我的福星!你真的帮我大忙了!” 苏白见许望秋当着家人的面握着自己的手,脸颊微红,用力挣扎了一下,但没有挣开,便任由他握着,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帮你什么大忙了?” 许望秋肯定不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只是轻笑道:“现在不能说,等以后再告诉你!不过我可告诉你的是,这件事对我来说非常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苏白也不多问,白了他一眼道:“整天神神秘秘的。” 谢春红见许望秋牵着苏白的手不放,而苏白也任由他牵着,嘴角不禁有了笑意,作为过来人,她早就看出苏白喜欢许望秋,而许望秋也喜欢苏白。她很喜欢苏白,这个姑娘家世好,脾气很好,人又漂亮,品行也没得说,绝对是最理想的儿媳妇。她笑着捅了捅许著文的胳膊,示意你儿子牵人家苏白的手呢。 许著文横了她一眼,意思是人家小年轻的事,你瞎掺和什么。 其实许望秋真不是有意牵着苏白的手不放,而是真的忘了。现在他脑子里全是自己的计划,别的事根本没怎么放在心上。 整个晚上许望秋都在想那个计划,并不断对计划的细节进行修订。一直想到凌晨三四点,整个计划彻底成形。秀影厂、许望川、音乐会、走穴……所有的线都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幅完整的拼图。这世界没有完美的计划,也没有百分百成功的计划,许望秋的计划同样如此,不过他对自己的计划极有信心,觉得成功的把握至少在九层以上。 由于睡得太晚,许望秋早上起来的时候带着明显的黑眼圈。洗漱之后,许望秋和哥哥妹妹,在谢春红的指挥下包汤圆。这个时代没有专门的汤圆心子卖,许望秋一家就用红糖做汤圆心。汤圆包好后,放进锅里煮,一家人坐在桌子前等。 很快热腾腾的汤圆端上来了,圆如珠,白如玉的汤圆漂浮在清澈的汤面上,那种诱惑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许望北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被烫得哇乱叫。其他人都哈哈大笑,只有谢春红心疼闺女:“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许望北笑着对许望北道:“望北小美女,二哥教你唱首歌。卖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要吃汤圆快来买呀,吃了汤圆好团圆呀……” 许著文和谢春红都不是蓉城人,在蓉城没有亲戚,不像很多人那样,在过年期间会走街串巷,到亲戚家拜年。不过由于他们是工厂工人,同事之间关系比较好。从大年初二开始,同事间就会互相拜年。许望秋没有跟着父母去拜年的习惯,但许望北喜欢跟着去凑热闹。 许望秋也没有闲着,和苏白一起去青羊宫看灯会。春节期间逛灯会是蓉城多年来的传统,也是春节最快乐的一件事。灯会期间,各种彩灯竞相展示,吊灯、挂灯、走马灯、鲤鱼灯、荷花灯,令人眼花缭乱;还有三大炮、夫妻腑片、担担面、龙抄手等风味小吃,对许望秋这种吃货来说,是绝对可以饱口福的圣地。 蓉城人有春节到青羊宫摸青羊的习俗,大家相信两只铜羊有神力,能求福驱灾。苏白当然不信这种事,但并不妨碍她去凑热闹,到青羊身上摸一摸。那铜羊冷冰冰的,又是大冬天,苏白摸完后不住对着手哈气,嘴里念道:“好冷啊!冷死我了!” 许望秋幸灾乐祸地道:“让你去凑热闹,活该!” 苏白瞪了许望秋一眼:“真没同情心!”她将把冰凉的手伸进许望秋的脖颈,得意地大笑:“这是对你的惩罚!” 许望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苏白以为许望秋生气了,心虚的把抽回手来。不料许望秋抓住苏白右手,紧紧握住:“你的手真的很凉。我给你捂热。” 苏白感觉到许望秋手上传来的热度,脸一下红了,周围都是人呢,她想要挣开,但许望秋握得特别紧,根本就无法挣脱,便轻声道:“你干嘛呀?” 许望秋满脸无辜地道:“你不是说我没同情心吗?我发现你手特别凉,就给你暖手啊!你不愿意啊?你不愿意那就算了!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说着,他松开了苏白的手。 苏白马上抓住许望秋的手:“谁说我不愿意了?我又不是没让你牵过!” 两人牵着手在青羊宫里闲逛,许望秋对此非常坦然,该看的看,该手的说;但苏白却有些不好意思,甚至有点慌张,生怕被熟人看到了。没一会儿苏白的手心冒汗了,许望秋便松开手,说你的手热捂热了。可没走几步,苏白又抓住了他的手,不行,还要再捂一会儿。 大年初七一过,许望秋便坐火车返回北平,为电影拍摄作最后的准备。苏白本来可以在家多呆些日子,但许望秋要回北平,她也跟着一起回北平了。苏振声对此长吁短叹,女大不中留啊,自己的宝贝闺女被望秋这小子拐走了。 在北平呆了一周,许望秋和《锄奸》剧组收拾好行囊,将电影拍摄需要的器材和道具装车,准备启程前往魔都。 第七十章 最后的准备 《锄奸》计划三月份中旬开机,等电影拍完差不多六月中旬,再加上后期,以及厂里的、市里的审查,回到北电恐怕要七月八月分了。顶 点 x 23 u s想到和许望秋几个月不能见面,苏白心里就特别不舍,就特别难过。 在火车站台上,苏白拉着许望秋的手,叮嘱道:“望秋,剧组拍戏很辛苦,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一定要按时吃饭。我不在身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多穿衣服,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要生病了。你一个人在外地,生病了也没人照顾你。” 许望秋听着苏白说的这些话,心里格外温暖,微笑道:“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现在治安不好,不要到处轮跑,尤其是晚上不要一个人出门。” 苏白取出围巾,围在许望秋的脖子上,并伸手整理衣领:“现在天气还比较冷,你们拍戏又整天在外面跑,我给你织了条围巾,你拍戏的时候就围着,免得冻着了。”苏白整理好围巾,才想起自己犯傻了:“我真糊涂!你在火车上肯定要摘下来的!” 许望秋轻笑道:“没事的,我特别怕冷,在火车上我也不摘。”他伸手摸摸围巾:“谢谢你,这围巾真的好暖和啊。” 陪苏白一起来来的刘灿灿身子抖了抖,转身往旁边走:“受不了,真是肉麻死我了!” 苏白听到许望秋这么说,笑容展开:“我知道拍电影特别忙,做导演的更忙,但你必须给我写信,至少每个星期要写一封,一定要写哦,不然等你回来我会骂你的哦!” 许望秋作烈士状:“我一定会写的,每个星期向苏白同志作一次思想汇报。” 火车就要开了,许望秋转身准备上车,苏白抓住他的手,不想让他走。苏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许望秋,眼泪却一下流了出来。许望秋也有一点感伤,伸手擦了擦苏白脸上的眼泪,柔声安慰了两句,转身走进了车厢。 在靠车窗的位置坐下,许望秋将头伸出窗外,冲苏白大喊:“苏白,我会想你的,每天都会想!”站台上泪流满面的苏白嗯了一声,对着许望秋不住挥手。 火车发出了一声呼啸,紧跟着缓缓开动了。 车轮的喀嚓声将苏白充满离愁的心碾碎了,朝着许望秋用力挥手,带着哭腔喊道:“望秋!望秋!” 许望秋的心被苏白的喊声击中,趴在窗口大喊:“苏白!我喜欢你!我不要你做我师姐!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喧闹车厢就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瞬间安静下来。车厢里的人都惊奇的看着许望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有人在公共场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白。张铁林跟周里金他们正在打扑克,听到许望秋趴在窗口表白,手里的牌都吓掉了。方姝静静地看着许望秋,眼睫毛忽闪忽闪,心里想着如果有男生这样对我说,就算刀山火海我也会答应的。 站台上的情况则完全相反,只听轰的一声,就好像大风吹到麦田,大地上麦浪翻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火车上,聚集在那个不断挥舞着手臂的年轻身影上。人们热烈的议论着,有人说年轻真好的,有说不要脸的,有说世风日下的…… 人群中的刘灿灿,双眼紧紧地盯着远去的许望秋,轻声道:“这家伙胆子真大啊,这下怕是连苏白的魂都勾走了!” 苏白又喜又羞,脸上红云翻滚,内心好似发生了海啸,波涛起伏。她喜欢许望秋,也知道许望秋喜欢自己,她知道许望秋早晚会把这话出来,也一直在等他说出来,可做梦都没想到许望秋会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候说出来。 现在苏白听到最想听的话,觉得这是自己十八岁的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刻,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心,自己的魂,自己的未来,自己的一切,都押了上去,化成两个字:“好啊!” 火车快速奔跑,许望秋和苏白看到彼此的身影在眼前消失。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因为他们知道从此不管天涯海角,无论沧海桑田,两个人的心都紧紧系在一起了。 《锄奸》剧组抵达魔都后直接住进了兵营里,男生和男老师跟男兵们住在一起;而女生和女老师跟女兵们住在一起。在兵营安顿下来后,剧组工作人员开始为电影筹备忙碌,而方姝、周里金他们,以及魔影厂的演员开始接受军事训练,并学习如何使用武器。 部队训练非常枯燥,而且非常辛苦。演员们基本上除了睡觉就是在训练,每天跑步都得跑几公里,而且还卡时间,如果你跑得最慢,那么对不起,别人休息,你还得继续跑,一直跑到在规定的时间内到达才算。 训练了两天后,有女老师偷偷找到许望秋,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晚上方姝躲在被窝里偷偷哭,部队训练太辛苦了,像她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哪里受得了。” 许望秋本来想找部队的人说说,对方姝再宽松点,但转念一想,如果这点苦都吃不了,又怎么能演得好刘文英那样的革命志士呢,就淡淡地道:“我相信方姝能坚持下来的。” 女老师盯着许望秋看了几秒钟,摇摇头走了,觉得许望秋心太狠,完全不懂怜香惜玉。 方姝他们这些演员只是身体累,而许望秋不光身体累,心也特别累。这个时代剧组工作人员少,像《锄奸》这种一百多人的剧组就算大剧组了。由于剧组工作人员少,工作特别多,所有的人有问题都找导演,许望秋几乎就没有空闲的时候。 好在这部电影是许望秋跟谢非共同执导,谢非帮他分担了一半的工作,否则没等到电影开机,他可能就忙晕了。不过即使有谢非分担压力,许望秋每天也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由于剧组驻扎在兵营中,魔都警备司令部的首长专门来探望过《锄奸》剧组。谢非代表剧组向部队首长作了汇报,告诉他们剧组工作的进展情况。部队首长在听完汇报后非常感慨,觉得《锄奸》剧组不容易,剧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是大学老师,却住在兵营里,天天吃馒头啃咸菜,太辛苦了。为了方便剧组拍摄,首长专门派了两辆吉普车供剧组使用。这两辆吉普车帮了剧组大忙,至少剧组工作人员在外出办事的时候,不用挤公交车了。 在距离正式开机二十天的时候,许望秋和谢非带着摄影师、灯光师、录音师进行最后一轮复景。这次复景属于技术复景,许望秋和电影各个部门的主创对拍摄内容进行实地的编排,确定现场使用什么样的设备,使用什么样的灯,怎么控制现场的灯具,灯光预制准备哪些,具体每个位置放什么型号的灯具、要拍摄哪些区域等等。 这一步对电影拍摄非常重要,是为了制定详细的拍摄方案。拿灯光来说,有几十种器材,而这些器材的费用是按天算的。不可能把几十种器材全运到现场,开拍的时候再慢慢选,那就太浪费钱了。做了技术复景,制定了详细的拍摄方案,大家就可以提前把器材准备好。 在为期七天的技术复景结束后,制片组确定了一份为期80天的详细拍摄计划。在拍摄计划出炉后,剧组召开了一次全体工作人员大会。许望秋结合复景情况,将拍摄流程和具体安排进行了通报。到了这个时候,整个剧组终于进入最后的拍摄准备阶段。 在距离正式开机十天的时候,演员们军训结束,转而开始进行集体排练。由于电影胶片有限,为了减少耗片,电影开拍前演员必须进行严格排演,而且是反复排练,确保演员到了表演的时候,能够顺利通过,减少ng的次数。 3月24号是《锄奸》开机前的最后一天,这天晚上剧组准备了一顿开机饭。 在后世电影杀青后有杀青宴,在电影开机之前有开机饭。开机饭有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联络感情,因为剧组演员都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很多都没有见过面,互不认识,而开机之后却要扮演朋友、扮演恋人,这无疑是有难度的,开机饭就给大家一个互相认识的过程。 在这个时代在电影开拍前都会拿一段时间给演员体验生活;演员之间,演员和剧组工作人员之间早就混熟了,根本不需要联络感情。之所以安排这场开机饭,主要是许望秋觉得大家太辛苦了,吃得又比较糟糕,就让大家改善改善生活。 这天晚上,许望秋竟然失眠了,躺在部队的营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是他穿越11年后第一次执导,从筹备到现在花了极大的心血,可以说是他有生以来花心思最多的电影,所以,一想到明天就要正式开机了,他就心潮起伏,平静不下来。 就在许望秋翻身之时,突然听到旁边的谢非轻笑道:“望秋,我还以为你小子是傻大胆,什么都不会怕呢,没想到你也睡不着啊!” 听到这话知道谢非也失眠了,许望秋笑道:“是啊,花了这么多心血,明天就要见真章了,这里是七上八下的,根本就睡不着。你都拍过一部电影的人了,也睡不着啊?” 谢非感叹道:“拍《火娃》的时候可没这折腾,从立项到筹备,再到开机一切都非常轻松。也没觉得有什么,更没想到要是拍砸了会怎么样?不像现在,心里总是想着拍摄的问题,你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要不我们把明天要拍的戏拿来再对对?” 许望秋赶忙道:“我们准备工作做得非常扎实,肯定不会出问题;而且明天的戏比较简单,只有那个拉镜头比较复杂,不要想太多。不要说话了!睡觉睡觉!” 许望秋说完用被子将自己的脑袋蒙了起来,放空自己思维,让自己什么都不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总算进入了梦乡。 第七十一章 正式开机 许望秋睡得很晚,但还是跟平常一样,早上五点就起床了。x23us.com受失眠的影响,他起来精神状态不是特别好。不过洗了把冷水脸,再想想今天电影正式开拍,许望秋整个人就精神焕发,变得龙精虎猛的了。 在食堂吃过早餐,许望秋和剧组工作人员上了租来的大客车,与装运设备的卡车一起,浩浩荡荡地开向魔都城郊的一所监狱。在电影里南江省委领导被捕后,中统对他们下达了就地枪决的命令。今天这场戏就是拍他们被押出监狱,送往刑场。 很多电影拍监狱的戏,都是在摄影棚搭个监狱内景,然后在监狱大门外,拍两个外景,再剪辑到一起。不过搭景搭出来的监狱和实地取景,效果肯定不一样。许望秋希望电影尽可能真实,能实景拍摄的,统统要求实景拍摄。 许望秋他们抵达监狱不久,魔影厂的相关工作人员和演员也来了。几十年后拍电影,往往是有通告的演员去现场,没通告的演员可以休息,可以做自己的事。现在不一样,不管有没有戏,演员都会到片场呆着,赵单这样的巨星也不例外。 剧组工作人员都忙碌起来,纷纷将设备搬到现场,为拍摄做准备。剧组工作人员都是专业人员,清楚剧组工作流程,根本需要许望秋多说。监狱的工作人员听到赵单来了,都纷纷围着赵单,七嘴八舌地诉说着内心的激动。 许望秋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皱眉,对谢非道:“以后没戏的时候不能让赵叔到现场来啊,不然群众听到赵单在拍戏,都过来围观,那戏就没法拍了。” 谢非笑道:“要说你去说,反正我觉得他不会同意的,会觉得你在给他搞特殊。” 许望秋微微点头,这倒也是,不过外景戏还是要尽量少让赵单到场,《锄奸》是同期录音,围观群众多了会影响收音。不过他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轻笑道:“谢非老师,今天正式开机,你来讲两句,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吧!” 谢非看看现场的工作人员,轻笑摇头道:“还是你来吧,这部戏真正的导演是你,而我是打下手的,还是你来讲比较好。你给大家说两句吧!” 许望秋用力拍拍手,大声喊道:“大家停一停,听我说两句!”等现场安静下来后,许望秋站在一张凳子上,激情澎湃地道:“我们这部戏从筹备到现在已经半年,今天终于要正式开机了。这些日子大家都非常辛苦,接下的拍摄会更加辛苦;但等到电影拍完,等你们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你们一定会觉得这个辛苦是值得的!因为我们要拍的是一部前所未有的电影!这部电影靠我一个人肯定完不成,靠部分人的努力也不可能拍好,需要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所以,拜托大家了!” 许望秋话音刚落,现场便响起了噼噼啪啪的掌声。 许望秋笑着道:“下面我们正式开工。演员过来,我们开始走位!” 许望秋一喊,几个演员便走过来,灯光、摄影、录音等相关人员也都过来了。电影在正式拍摄前,整个剧组的第一道流程是走位,确定演员的表演区域。只有确定了表演区域,摄影师才能确定机位、景别和运动方法,进而确定镜头的起幅、落幅,焦距和高低位置等等;同时,灯光师才能根本表演区域确定光位,布置灯光;美术也才能根据表演区域的位置布景。 许望秋没有安排演员走位,将导演的工作交给了谢非,因为今天这场戏他是演员。很多导演都有在自己的电影中客串露脸的习惯,比如希区柯克,许望秋也有这个嗜好,觉得这是一种乐趣。上一世,他拍的电影不管是大片小片,都坚持露脸,《锄奸》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许望秋把这场戏安排在今天拍,主要是为了让谢非执导。谢非是《锄奸》的联合导演,为电影出了不少力,电影开机第一场戏让他来执导,算是对谢非的尊重。 谢非将许望秋和其他几个演员叫到场地中央,安排他们走位。在他们走了两遍位之后,整个表演的区域就确定下来了。摄影助理则根据演员的走位,在地上贴上胶布,做好了记号。这个标记对演员能起提示作用,免得演员演着演着走到镜头外面去了。 紧接着,谢非将许望秋他们叫到表演区域外,给他们讲戏。谢非本来想让许望秋讲,但许望秋表示自己现在是演员,讲戏是导演的工作。谢非不再多说,开始给在场演员分析这场戏的动机、心理状态和表演要求等等。讲完戏之后,谢非让许望秋他们到表演区域排练了两遍,然后让他们去化妆。 除了许望秋他们被要求去化妆外,周里金他们也被拉去化妆。今天的戏有这样的镜头,当革命者被押出牢房,唱起《国际歌》时,监狱里的犯人拍打着牢门的栏杆,跟着唱起了《国际歌》。这些犯人不用露脸,只是露出一双双带着血迹和伤痕的手,不需要找专门的演员,直接让周里金他们化上妆,到牢房里去演就是了。 在许望秋他们化妆的同时,摄影师曾练平抱着摄影机,不断调试着机位;而灯光师也在指挥灯光助理,让他们根据要求布光。电影布光是一道极为精细的工程,需要用测光表测光的亮度,测光的色温,只有光线的各项参数都准确才能拍出最好的画面来。布光是剧组所有部门中最慢的,也是耗费时间最多的。 其他部门也没闲着,录音师指挥录音助理调试设备,并对吊杆操作员的走动位置和方向提出了要求。现在国内的电影基本上都是配音,但许望秋认为演员的形体表演和声音表演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后期配音很难进入规定情境,效果肯定不如同期录音效果好,因此,他坚持使用同期录音。由于十多年没有采用同期录音的拍法,整个剧组对此有点不习惯。不过许望秋并没有因此改变主意,他相信只要磨合一些日子就会习惯的。 许望秋他们化好妆,回到拍摄现场的时候,灯光师还在慢慢调光。其他演员们就站在现场等候,而许望秋穿着血迹斑斑的衬衫,跟谢非讨论接灯光的问题。 这场戏是革命者被押赴刑场,一般导演会要求灯光打出神圣感,凸显革命志士的伟大。许望秋的要求不同,他希望灯光是温暖从容的,整个氛围不要那么凝重。他曾经看过一些革命者被押赴刑场的照片,有些照片上的革命者是面对微笑,从容赴死。他对这场戏的要求就是拍出仰天大笑、从容赴死的感觉。 等灯光布置完毕,谢非让演员们回到表演区进行排练。《锄奸》的耗片比只有1:4,其中战争戏由于是手持摄影,耗片比肯定比较高,只能从文戏部分省。所以,《锄奸》剧组的每场戏都必须反复排练,直到演员们的表演滚瓜乱熟,才会实拍。 反复排练了好几遍,谢非见演员们彻底练熟,招手将化妆师叫来:“给演员补妆!” 化妆师补妆后,现场开始清场,与拍摄无关的人员纷纷退出拍摄区域,等待拍摄开始。 电影第一个镜头跟许望秋无关,不需要出场表演,他就跟谢非一起站在曾练平的身后。 这个时代没有监视器,拍电影的时候,导演往往都站在摄影机后面,从接近摄影机机位的地方观察演员的表演。有些导演由于早年拍电影的时候总是站在摄影机后面观察,以至于后来有监视器了,依然喜欢站在摄影机后面直接看演员的表演,吕克贝松就是如此。 副导演过来告诉谢非和许望秋,各组全部就位,可以正式拍摄了。 谢非转头看着许望秋,笑道:“望秋,你来发令吧!” 许望秋轻轻摆手:“今天我是演员,发令是导演的工作,还是你来!” 谢非也不矫情,大声喊道:“下面我们实拍了!各组准备!” 各组有序行动,摄影机开动,录音设备开动,扮演省委领导的演员卢青站到牢房里,扮演看守的演员拿着钥匙,站在牢门外;吊杆员将手里的长话筒支过去,开始收音。 场记拿着场记板走到摄影机前,将场记板对着摄影机镜头。 谢非大声喊道:“打板!” “第八场,第一镜,第一条!”场记打响打板,退出镜头。 场记板上写有摄影机机位、场次序号等具体信息,主要是方便后期剪辑,否则剪辑师不知道哪个镜头是好的,哪个镜头是ng的,需要一条条去看,非常麻烦。同时,场记合上场记板会发出“咔”的一声,这个是为了给声音定位,方便后期进行声音剪辑。 “开始!”谢非大声发出最后的口令。 随着“开始”的口令响起,演员们开始正式表演。 第一个镜头是监狱看守走到牢门前,打开牢门的镜头,非常简单,没有任何难度。这个镜头拍完,谢非转头问许望秋:“你觉得怎么样?”许望秋刚才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看得非常清楚:“没问题。”谢非又问摄影师曾练平:“摄影情况怎么样?” 曾练平点头道:“没问题。” 谢非马上喊道:“这个镜头过了。下一个镜头准备。” 许望秋见谢非忘了录音,提醒道:“还有录音!你没问录音的情况!” 谢非这才想起《锄奸》是同期录音,必须在确定声音没问题后才能过,暗道我真糊涂啊,转头看向录音师,问道:“老黄,录音情况怎么样?” 录音师回答:“录音正常。” 谢非松了口气,再次大喊:“这个镜头过。下一个镜头准备。” 第七十二章 击中观众 第一个镜头通过后,剧组马上拍了第二个镜头,牢门打开后,卢青从监狱中走出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第三个镜头轮到许望秋上场了,是他的侧身镜头,拍他走向卢青。接下来的镜头是许望秋和卢青握手的镜头,这个镜头稍微复杂一些。 经过短暂的准备后,拍摄开始。摄像机镜头中,卢青向前走了一步,与此同时许望秋从镜头外走进画框中。卢青看到许望秋伸出手,激动地道:“许望秋同志!” 许望秋用力握住卢青的手:“张然同志!” 谢非对这个镜头非常满意,不过当他转头问曾练平“怎么样”,得到的回答却是“不行,还得再来一条”。谢非无奈地摇摇头,大喊声道:“这个镜头不错。我们再来一次。” 拍摄重新开始后,谢非又很快喊停了,许望秋听到卢青喊“许望秋同志”,没能控制住情绪,直接笑场了。随后剧组又拍了一次,这次总算通过了。接下来依然是拍握手的戏,拍卢青跟其他几位同志握手。一直到拍到中午十二点,总算把握手的镜头拍完了。 上午的拍摄效率有点低,不过许望秋并不着急,电影才刚刚开始,整个剧组都处在磨合中,慢一点反而有利于磨合,没必要急吼吼地拍一堆镜头。 握手镜头拍完了,但拍出来的最终效果如何,是不是真的没有问题,依然是未知数,必须等胶片洗出来,看到真实的影像才能确定。在这个时代拍电影,如果是搭景的话,那要等洗印厂的技术师傅说没问题,剧组才能把景拆掉,做下一场的。 吃过中午饭,剧组稍事休息后便开始着手下午拍摄的准备工作。许望秋、谢非,还有曾练平坐在一起讨论下午要拍的戏。下午的拍摄有些难度,尤其马上就要拍的拉镜头。这个镜头先是卢青他们的中景,随后镜头慢慢向后拉,拉成大全景;与此同时,露出两边的监牢,以及监牢中囚犯们带血的手。 这个镜头的难度在于,摄影机是正面拍卢青他们,向后拉又拉得特别远,如果在地上铺导轨,那镜头往后拉的时候导轨就会露出来。现在没有那种专业的摄影车,只能用小推车来拉,而小推车不好控制方向,稍微拉歪一点,镜头就不能用了。 谢非让曾练平和演员们反复演练了好几次,确定没问题后,才正式开拍。 摄影机镜头中,卢青走在最前面,许望秋和其他三个演员分别站在两边。卢青距离镜头最近,而且个子比较高,看上去比许望秋他们要高大。这是典型的多人中景镜头,采用的是三角构图。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使用三角形构图方式可以给画面带来沉稳、安定的感觉。在这里使用三角形构图寓示着这群革命者意志坚定,不可战胜,哪怕他们即将被枪杀,敌人也没有战胜他们。 五个演员神情淡然,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迈着坚定地步伐向前走着。就在此时,卢青像乐队指挥那样,轻轻挥动双手,慷慨激昂地演唱起来:“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在卢青唱响《国际歌》后,许望秋和其他三个扮演革命者的演员跟着唱起来:“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与此同时,剧组工作人员缓缓往后拉着小推车。随着摄影机往后拉,镜头中的卢青、许望秋等人逐渐变小,同时两边牢房中的犯人出现在镜头中。由于犯人都站在牢房里,看不到他们的脸,只能看到他们伸出牢门带血的手。 一双双带血的手拍打着牢门栏杆,跟着唱起了《国际歌》,就像是为战友送行:“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看到这一幕,张克眼泪直接掉下来了。他在48年被国民党逮捕,投进监狱,后来被赵单他们营救,才死里逃生。看到熟悉的场景,听着到熟悉的歌声,他简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只张克如此,剧组工作人员很多都热泪盈眶,甚至有人跟着小声哼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我们要夺回劳动果实,让思想冲破牢笼!快把那炉火烧得通红,趁热打铁才能成功……” 谢非想起自己和许望秋讨论过这个情节,自己对许望秋说,这个情节有点假,囚犯们不可能集体唱《国际歌》,因为唱这首歌就有可能被认为是共/产/党。许望秋却说,我们这部电影不是历史纪录片,是商业电影,不需要绝对真实,需要让观众与角色共情;当张然他们唱起《国际歌》的时候,观众最想干的是什么?是跟他们一起唱;当囚犯们唱起《国际歌》的时候,观众心愿得到了满足,会感同身受。 那时候谢非有点不以为然,但现在他切实的感受了许望秋说的共情,就连他都忍不住在心里轻轻地哼着《国际歌》。在这一刻,他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共情。 望秋这小子真厉害啊,简直把观众揣摩透了! 一周之后,《锄奸》劫囚车的镜头全部拍完。在电影胶片冲洗出来,并由剪辑师初剪之后,许望秋带着《锄奸》剧组全体工作人员到魔影厂标准放映厅看样片。和他们一起看样片的还有魔影厂领导,以及部分导演。 这个时代,电影厂对影片拍摄管得非常严,电影拍出一部分来,就会由厂领导、甚至是市局领导审看样片,对摄制组提出建议;而剧组必须根据建议进行相应的调整。 许望秋并不担心厂领导会对样片不满,他对自己的水平有绝对信心;而且样片又是劫囚车部分,可以说是全片最精彩的段落之一。虽然锄奸小队并没有和敌人打起来,但整个气氛十分紧张,绝对扣人心弦。 大银幕上,《锄奸》片段缓缓播放着,在卢青他们唱起《国际歌》的同时,镜头缓缓向后拉,镜头中的许望秋他们迅速变小,两边牢房中的犯人出现在镜头中。由于犯人都站在牢房里,只能看到他们伸出牢门带血的手。 看到这一幕在场领导都微微一怔,这个镜头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而接下来的一幕则直接戳在了他们心灵最柔软的地方,让他们瞬间泪目。那一双双带血手将栏杆拍得啪啪作响,并高唱着《国际歌》,仿佛在为战友送行:“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许望秋见魔影厂领导都眼泪汪汪的,甚至有人不住抹眼泪,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个镜头是他精心设计的,是后世的好莱坞电影,以及很多优秀商业片经常会用的一种手法。 拿周星驰的《喜剧之王》来说,尹天仇跟柳飘飘睡了一觉,第二天柳飘飘走的时候,尹天仇试图挽留,就说我养你啊。结果柳飘飘说了句“管好你自己吧”就走了。接下来,导演先给了个车窗外的镜头,随后拍柳飘飘痛哭流涕的脸。很多观众都觉得这一幕非常经典,看到柳飘飘痛哭的时候就瞬间被击中了。 原因在于观众把自己代入了尹天仇,当柳飘飘说“管好你自己吧”,大家以为她不喜欢尹天仇,有种表白被拒绝的感觉。不过当大家看到柳飘飘痛哭,才明白她其实是喜欢尹天仇,观众带入尹天仇就会觉得,哦,她原来是喜欢我的,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如果周星驰拍张柏芝上车,再拍她慢慢流泪,那这种惊喜感就没有了。 《锄奸》这场戏也是这个原理,电影开始给的都是中近景,只给卢青他们镜头,不给其他囚犯镜头,观众不知道其他囚犯的反应,以为没人关心卢青他们,以为卢青他们是孤独。当卢青他们唱起《国际歌》的时候,镜头拉成了大全景,观众看到囚犯们拍着栏杆,看到囚犯们唱起《国际歌》,才会猛然意识到他们不是孤独的,有这么多人跟我们在一起。 许望秋对自己的设计很有信心,从现场反应来看,也确实击在了众人心灵最柔软的地方。 样片放完,标准放映厅的灯亮了,魔影厂的人和北电师生都噼噼啪啪鼓起掌来,难言的喜悦在每个人脸上涌动。领导们为厂里有了这样一部作品而兴奋;剧组工作人员为自己能够参与这部电影而激动。 “望秋这小子真是厉害,我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完全片了!” “唱《国际歌》这段真的太动人了,我眼泪都下来了!” “真的太厉害了!各方面都非常出色,但最厉害的还是镜头的设计,和现在的电影相比是一个极大的突破!怪不得徐厂长让厂里年轻导演没事就到《锄奸》片场看看!” “对啊,电影全部是运动镜头,但镜头运动又特别平稳,真不知道是怎么拍出来的!” 听到周围的人热烈地讨论着《锄奸》的样片,徐桑楚用力拍了拍满脸得意的许望秋,哈哈大笑道:“好小子!这场戏拍得好极了!要是给《锄奸》配上音乐,不知会有多动人!等到电影拍完,我们一定要去北影厂放!我们真的应该好好谢谢北影厂,他们要不是拒绝,这部戏哪里轮得到我们啊!” 徐桑楚内心深处充满了对许望秋天赋的赞叹,他不是没见过天才,但从来没见过哪个导演第一部电影能拍到这种水准。他再次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是天才中的天才,简直是五十年难遇,不,简直是百年一遇天才,这样的天才一定要挖到魔影厂! 第七十三章 排练 在劫囚车的戏拍完后,许望秋立刻着手战争戏的拍摄准备。顶 点 x 23 u s他以前拍过更复杂的战争戏,但那毕竟是在四十年后,技术条件比现在强大很多。就难度而言,《锄奸》才是他从影以来,难度最高的战争戏。 对《锄奸》的战争戏,许望秋最担心的还是安全问题。毕竟他上一世就栽在烟火上,不希望来第二次。烟火和爆破戏当然是有危险性的,但也没那么危险,并不是真的提着脑袋在干。 战争片中那种距离特别远,威力特别大的爆炸,一般是用tnt炸药;距离稍微近一些,威力又比较大的爆炸是用汽油弹;而近距离爆炸一般用炸药。 使用炸药的炸弹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土炸弹,一种是木炭弹。 土炸弹采用黑色火药,用套子包裹,放上泡沫做的砖等抛射物,在上面盖上一层土,用电源引爆,这样炸起来烟尘弥漫,浮土腾空,碎片乱飞,很有气势。 木炭弹也是用黑火药,只不过在火药上面放的不是泡沫等抛射物,而是一包木炭粉,然后在上面填好土。当炸药引爆后,碳粉在空中燃烧,会形成一个火球。国内很多剧组喜欢用木炭弹,因为爆炸后会有火球,看起来很好看。不过木炭弹危险性比土炸弹要高,比较容易伤人。陈道民拍《一个和八个》,就曾被木炭弹炸伤。 许望秋他们采用的是射流爆破器和土炸弹组合的方式,近距离用射流爆破器,稍微远一点用土炸弹。从安全角度来说,安全性是比较高的,不过许望秋依然不敢有丝毫大意。 在爆炸戏开拍前一天,许望秋带着剧组全体成员来到车墩基地,为拍摄进行专门的排练。 许望秋本以为自己写的主题乐园方案报上去后,至少要折腾一年半载才会有结果。《锄奸》的街道只能搭在魔影厂厂区里。没想到方案报上去不久,正赶上十一届三中全会,国家工作中心由阶级斗争转向经济建设,市里面很快就批准了主题乐园方案。魔影厂从十二月中底开始建设,到三月下旬就顺利完工。 虽然同样是影视基地,同样在车墩,《锄奸》搭的这条街和许望秋记忆中的车墩影视基地差得非常远。《锄奸》剧组只有18万经费,不可能搭建豪华建筑,更不可能搭建出十里洋场的梦幻感。有多少钱干多少事,剧组就搭建了一条普通的街道,大部分是平房,而且房子基本上都是空壳,除了门脸逼真,内部什么都没有。 《锄奸》的街道不够气派,但民国风情一点都不少。街道上的墙壁上贴着民国风情的画报,以及广告。墙面也都经过做旧处理,还能看见雨水冲刷浸泡留下的灰色斑痕。 《锄奸》的战争戏在跟《集结号》有些不同,《集结号》的镜头特别短;而《锄奸》更接近《拯救大兵瑞恩》,镜头平均长度在6秒以上,这样能够不间断地全程展现战争过程,使观众不知不觉融入到镜头中来,融入到影片中来;从而使观众没有被强迫接受画面的感觉。 镜头时间长有个比较麻烦的地方,就是炸点的布置时间会很长,拍一个镜头需要等很久;万一出现问题又要等两三个小时安装炸点,所以,在正式拍摄前需要反复排练。 许望秋计划明天拍摄一个长镜头,整个镜头有一分多种。锄奸小队准备伏击叛徒,没想到是敌人的陷阱。一开场副队长徐柱国就被敌人打死,紧接着,锄奸小队遭到了敌人步枪、机枪和手榴弹的猛烈袭击。这个镜头就是拍徐柱国被打死后,锄奸小队遭到敌人猛烈攻击,并开始反击的内容。 由于是长镜头,炸点特别多,安全问题就更不容忽视了。 许望秋觉得只有把每个环节都过一遍,自己才能安心。他指着身前的一个炸点,问烟火师于泽:“你们这个土有没有问题,有没有仔细筛过?” 爆炸戏用的泥土不能是普通泥土,因为普通泥土里往往有石块和泥块;而石块和泥块泥一旦被炸飞,往往是会伤人的。所以,烟火组必须会用筛子把泥土仔仔细细筛过,将石块和泥块都选出来,留下很细的泥土。国内很多剧组在拍摄的过程由于赶工期,工作做得不仔细,经常会有石块伤人的事。 于泽严肃地点头:“这些土是专门从外面运来的,我们反复筛过。” 许望秋没有说话,走到炸点前抓起一把土,在手里用力搓了搓,确实是非常细的土,没有土块,更没有石块;他又走到第二个炸点前,抓起一把土用力搓了搓;几个炸弹他都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问题,土都是仔细筛过的。 许望秋满意地道:“安全无小事,要是真出了事,我们都负不起这个责任。我们宁可拍慢点,准备时间长一点,但必须保证每个环节都万无一失,不能有任何纰漏。” 于泽信心十足地道:“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做到万无一失的。” 许望秋微微点头:“我相信你们的实力。试爆做了吧,安全距离是多少?” 爆炸戏在开拍前,正规剧组的烟火师会进行试爆,撤走所有的工作人员和演员,进行2到3次试爆,根据爆破结果,测量抛射物和泥土的散落范围,取几次试爆的平均值,从而确定演员的安全区。这样可以避免因为对爆破威力估计不足,对演员造成伤害。 于泽点头道:“我们做了五次试爆,土弹一米之外是完全的。” 许望秋听到试爆了五次顿时放心了:“那行,我们接下来开始走位,让演员们熟悉炸点。”他招手将锄奸小队的几个演员叫了过来:“大家听于师傅给你们说注意事项,然后带你们走位。大家一定要记好自己的跑动路线,千万不要跑错了。走位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于泽给演员们讲清楚场地内哪里是安全区,哪里埋了炸点,哪里是爆炸范围之内的危险区后,将烟火组的人都叫了过来,在每个炸点都安排一个烟火师,然后让演员们跑位。等赵单和锄奸小队跑到位后,站在炸点上的人便用嘴模仿爆炸的声音模拟引爆。 赵单他们一连跑了五六遍,都将炸点记熟了。这时许望秋将动作指导叫过来,让动作指导根据演员的走位,为他们设计相应的动作。这场戏是战斗戏,涉及战术动作,必须要有动作指导进行设计,不可能乱跑乱打。等演员将各自的动作记熟后,许望秋又将枪械师叫过来,让枪械师把枪发给演员,让他们拿着枪练习走位。 赵单他们练了整整一上午,一遍又一遍的走位,一遍又一遍的做动作。许望秋和烟火师,以及动作设计则反复纠正他们的动作和走位;曾练平也没有闲着,始终扛着摄影机捕捉他们的走位。赵单他们知道这事不能开玩笑,没有丝毫抱怨,一遍又一遍排练着。 吃过中午饭,赵单他们休息了一个小时,排练又开始了。许望秋将枪械师叫过来,让他把空包弹发给这场戏会开枪的演员,不会开枪的演员则不发子弹。 空包弹虽然没有弹头,但还是有杀伤力,在一两米内能对人产生伤害。枪械师将子弹发到演员手中后,反复叮嘱几个演员,枪口一律对着地面,不能对着人。 这个时代拍电影用的都是真枪,打的都是空包弹;不像后世拍电影大部分枪都不装子弹,而是在枪里面装喷火装作,扣动扳机枪口能够喷出火花;或者直接用假抢,在后期的时候通过特效给枪口添加火焰。现在拍电影做特效没那技术,也没有多余的钱做大量的道具枪,所以,用部队淘汰的真枪打空包弹是最简单快捷的选择。 赵单他们在电影开机前专门接受过枪械训练,对子弹的装填和退出、验枪、保险的使用、击发和持枪的基本动作都非常熟练。他们接过空包弹后,熟练的将子弹装好,将枪口对着地面,走到各自位置,准备按照实拍流程进行排练。 很快工作人员全部就位,烟火师撤掉插在炸点上的红旗,接通了炸点的电源。 许望秋站在表演区域外,大声发令:“下面我们进行带弹排练!各组准备!” “开机!”“打板!”“开始!” 随着“开始”口令响起,演员们立刻动了起来,而曾念平扛着摄影机,追着他们进行拍摄。赵单反应特别快,迅速隐蔽在墙边,冲锄奸小队大喊:“有埋伏!注意隐蔽!快隐蔽!” 许望秋双眼紧紧盯着演员们的走位,嘴里同时喊道:“机枪!爆!” 按照电影情节,敌人在楼上的机枪会扫射过来,子弹打在地面会冒起一道道烟柱。不过现在是排练,肯定不会引爆炸点,只有烟火师用嘴模仿机枪的效果,哒哒哒哒,看上去颇为滑稽。现场没有任何人发出笑声,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的盯着表演区域内的演员。 许望秋见**到位了,立刻大喊:“**!血包!”**身子晃了晃,假装自己中了一枪,随即咬着牙,对着敌人举起手枪,抠响了扳机。许望秋又喊道:“**!爆!”烟火师模拟炸弹爆炸,嘴里发出轰的一声。许望秋立刻转头冲谢园大喊:“谢园!血包!” 谢园“啊”的叫了声,假装中弹,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尽管许望秋和烟火师都说过,能够保障大家的安全,但在场演员都没拍过炸点这么近的战争戏,尤其是枪声砰砰响起后,不少人都变得慌乱起来,甚至忘了自己该往哪里跑。 等这个镜头试拍结束,许望秋摇了摇头,冲着在场演员大喊:“休息十分钟,十分钟后继续排练!” 整个下午片场枪声不断,许望秋吼声震天。演员们在许望秋的指挥下,在炸点间来来回回地跑,反反复复地跑。一直跑到下午五点,跑了有十多遍,许望秋总算是满意了。 看着累得跟狗似的,不住伸出舌头喘气的演员们,许望秋微笑着道:“大家今天辛苦了,现在回去吃晚饭;吃完晚饭好好休息,明天我们正式拍摄!” 第七十四章 实拍 昨天演员们已经排练了整整一天,根本不需要再多说什么。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第二天早上,剧组到达片场后,许望秋直接让演员去化妆。剧组各个部门有昨天打下的底子,也都非常轻松。由于这场戏要求自然光,连平常最忙的灯光师都可以坐在旁边悠闲地喝茶。 演员们换好衣服,回到片场后,许望秋让他们拿起枪进行排练。 排练到八点半,许望秋将枪械师叫过来,让他把空包弹发给会开枪的演员;紧接着,又让烟火组将带血包的衣服拿来,给谢园和**穿上。 在这场戏中,谢园和**会中弹牺牲。**先是肩膀中枪,随后被炸弹炸死;而谢园会被机枪打中。为了营造真实的中弹效果,必须给他们穿上带有血包的衣服。 战争片往往有演员中枪的镜头,做这种效果其实简单。服装师准备几套衣服,烟火师拿到衣服后,用小塑料袋装上少许炸药,在避孕套里灌满血浆,将炸药和避孕套用胶布贴在衣服里,通上电线,有多少个弹着点,就连几根电线。在爆炸的时候,炸药不仅会把避孕套里的血浆炸出来,还会把衣服炸破,就好像人的身体被子弹打了个洞,鲜血喷涌。 由于炸药是能伤人的,烟火师会在演员和雷管之间装一块铝板,确保演员不会被炸伤。在正式拍摄前烟火师会将精心制作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穿在演员身上,电线会轻轻地从裤脚下通出来,连到烟火师的操作台。 有些电影由于拍摄需要,不方便由烟火师控制,电线会从衣袖穿出来,将控制开关放在演员手中,由演员自己引爆。**和谢园就是如此,他们两个有跑动的镜头,没法由烟火师引爆,只能让他们自己控制。 烟火组给谢园和**穿衣服的时候非常小心,生怕动作幅度太大将血包弄破。给谢园和**穿上衣服后,烟火组告诉他们如何引爆身上的血包,以及注意事项。 紧接着,许望秋将演员叫到一起,再次强调安全问题:“等会我喊停之后,都呆在原地不要动,倒地上的演员也不要起来,等烟火师切断电源,告诉你们可以动了,你们再动,因为有可能某个炸点没有炸,而你们乱跑炸点恰好炸了。大家记住,安全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就在此时,只听“啪”的一声,谢园胸口炸了一个洞,一股鲜血飙了出来,就好像被子弹打中了一样。现场所有人都傻眼了,谢园自己也傻眼了。 这都还没开机呢,怎么血包就爆了? 谢园平常总是调皮捣蛋的,现在看到谢园身上血包炸了,许望秋第一反应是谢园按了手中的开关,当即咆哮道:“谢园,谁让你动开关的?” 谢园觉得特别委屈,辩解道:“我没动开关啊,是它自己炸的。要是我按开关的话,炸点不可能只炸一个,对不对?应该全部都炸啊!” 许望秋一想也是,估计应该碰着线了,冲烟火组招手:“赶紧给谢园换件衣服!” **跟谢园一个寝室,平时都喜欢捉弄对方,现在见谢园被训斥,顿时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用力拍了拍谢园的肩膀:“谢园啊,你看我……” 话还没说完,**肩膀上的血包“啪”的一声爆了,飙起一股鲜血。**顿时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的血包也爆了? 谢园见状哈哈大笑道:“铁林啊铁林,你不愧是我的好哥们!这个你都要陪我啊!” 许望秋觉得脑仁疼,简直有打人的冲动,衣服和血包都他么要钱的啊,冲谢园和**咆哮道:“你们两个再闹,我就安排你们去踩炸点!炸死活该!反正剧组有死亡名额!” 虽然知道许望秋是吓唬自己的,但“死亡名额”四个字还是让**和谢园感到了一阵寒意,都噤若寒蝉,再也不敢生出半点开玩笑的心思。 烟火组重新拿了两件装有有血包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给谢园和**穿上,叮嘱他们千万注意,不要再提前把炸点引爆了。 十五分钟后,演员们彻底准备好了。许望秋看看天空,没有太阳,但光线充足,很适合拍摄,便拿着扩音器喊道:“现在清场,烟火组检查炸点,其他各组做好拍摄准备!” 除了于泽带着烟火团队留在现场做最后的检查外,其他工作人纷纷退到了安全区外。两分钟后于泽告诉许望秋,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做好。许望秋轻轻呼了口气,神情凝重地盯着现场,举起扩音器对喊道:“各小组准备好!下面我们开始实拍!” 拍摄很快开始,演员、摄影、录音烟、烟火组全部就位,场记打响场记板。 许望秋双眼紧紧盯着锄奸小队,发出最后的口令:“开始!” 随着许望秋一声令下,原本安静的片场,立即变成了沸腾的战场。与此同时,于泽手握控制器,双眼紧紧盯着演员的位置,演员一到指定的位置,就立刻按下起爆器引爆炸点。现场尘土飞扬,碎片到场乱窜。 赵单迅速隐藏在墙边,不住大喊:“有埋伏!注意隐蔽!快隐蔽!”锄奸小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显得有点慌乱,除张沣毅迅速隐蔽外,其他人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跑。 演员们心脏狂跳,觉得这简直不是在演戏,自己真的在枪林烟雨中穿行。 **右手举枪,对着楼上的敌人开了一枪,同时左手按动开关,左肩立刻炸开一个洞,爆出一团血花。他身体晃了晃,几乎就要摔倒,但马上稳住了身形。他右手抬起,对着楼上敌人又开了一枪。就在此时,于泽按动了爆破开关。“轰”的一声,**左边一米的炸点爆炸了,尘土飞扬,碎片乱飞。**整个人侧飞出去,就好像真的被炸弹炸飞了一样。 方姝是锄奸小队队员,但她和周里金没有跟锄奸小队一起行动,今天没有她的戏,就在旁边看热闹。看到这一幕,方姝差点叫出声来。好在她反应快,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嘴巴。 现场不少工作人员都是第一次看到把人炸飞的镜头,觉得跟真的一样,简直被吓傻了。 谢园知道该自己牺牲了,按动了起爆开关。“啪啪”的爆炸声中,谢园胸口爆出六七个血洞,鲜血喷涌。他没有学尹天仇,来次顽皮的表演,很干脆地倒了下去。 赵单看到队员接连牺牲,心如刀绞,冲张沣毅大喊:“姜必达!把楼上的机枪打下来!” 张沣毅举起步枪对着楼上的机枪瞄准,用力扣动扳机,但步枪没有响。他拿起枪疑惑的看了眼,对着楼上再次扣动扳机,枪依然没有响。他十分无奈,嘴巴“啪啪”喊了两声,用口技代替枪声。 许望秋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晕过去,这个长镜头眼看就要完成,却偏偏最后一步掉链子了,谢园喜欢捣乱就算了,你张沣毅浓眉大眼的怎么也瞎胡闹啊!还搞起配音来了?他只觉怒火中烧,大声吼道:“停停停!”又冲张沣毅咆哮:“张沣毅,你搞什么鬼,为什么不开枪?” 张沣毅站起身来,满脸无奈地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枪卡壳了,扳机扣不动。” 剧组用的枪都是老枪,几十年了,比许望秋他爹的年龄都大。老胳膊老腿的,在使用过程中经常出问题。许望秋郁闷地挥了下手,把枪械师叫过来,让他检查是怎么回事。 枪械师过来一检查,发现是枪里面进土了。可能是刚才爆炸的时候,土炸到枪管里了,导致抢卡壳。枪械师把枪拆开,清理了一遍,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三个小时后,炸点重新布置好,演员各就位,拍摄再次开始。 这次拍摄结束,许望秋和谢非都觉得不错,摄影和录音也没问题。不过由于看不到电影画面,谁也不能保证真的没有问题,为了保险起见,许望秋决定保一条。 下午四点,炸点布置完毕,第三次拍摄正式开始。 遭到袭击的锄奸小队,乱成一团,在炸点之间乱跑;于泽双眼紧紧盯着演员跑动的位置,控制着炸点爆炸;曾练平扛着摄影机全神贯注地拍摄;许望秋和谢非都紧紧盯着在场演员,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在摄影机镜头中,楼上敌人的机枪在在猛烈射击,打得地面冒起一道道烟柱。**举起手枪,刚开了一枪,左肩就被敌人打中,暴起一团血花。他身子晃了晃,马上再次举枪,对着敌人射击。但就在此时,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发生爆炸,将他炸得侧飞出去。 紧接着,谢园被机枪扫中,胸口打出六七个血洞,极为惨烈的倒在血泊中。 赵单意识到敌人机枪的火力太猛,不把机枪干掉,锄奸小队就危险了,当即大喊:“姜必达!把楼上的机枪打下来!” 张沣毅双手握枪,瞄准楼上的机枪扣动了扳机,枪管喷出了猛烈的火焰。 在许望秋喊“停”后,工作人员焦急地看着许望秋、谢非和曾练平交流;几个演员在大口喘气的同时,也都紧张的盯着许望秋他们,想要知道这次是否能顺利通过。 谢非十分激动,手舞足蹈地道:“这个镜头比上午那个好,尽管看不到电影画面,但我能想象拍出来会是什么效果。我敢这么说,在《锄奸》上映后战争片的历史会从此改写了!” 曾练平也特别兴奋:“确实比上一个镜头好。我感觉自己像战地摄影师,扛着摄影机在战场拍摄。等到电影上映,我相信全国的观众都会有这种感谢。” 许望秋见他们觉得这个镜头没问题,又问了问录音的情况。在确定录音没有问题后,他当即宣布:“这个镜头过了!大家辛苦了!” 整个片场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整个剧组为这个镜头忙了整整两天,现在总算是完成了。 许望秋快步走到于泽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由衷地道:“于师傅,能把你请来太好了!不然这样的镜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第七十五章 东瀛剧组来访 就在许望秋他们为《锄奸》忙碌之时,魔都电影厂迎来了一支东瀛剧组,著名熊井启率领的《天平之甍》剧组。顶 点 x 23 u s去年熊井启的电影《望乡》在中国上映后,引发了巨大轰动。现在熊井启带着《天平之甍》访问魔都,自然受到魔都电影界上上下下的热情接待。 熊井启是一位功力扎实、作风严谨的艺术家,坚持以电影为武器,揭露和鞭挞社会的不公与黑暗,勇敢地直面那些给无辜者造成巨大伤害的人物和机构,其矛头直指东瀛的资本主义制度。他以大无畏的精神向日益右倾化的社会现象发起挑战,拍出了深刻批判日军二战罪行的《海和毒药》、《光藓》等作品。对于生活在不幸或贫穷中的普通民众,尤其是身世坎坷、饱经磨难却仍勇敢面对生活的女性,他毫不吝啬地奉献了真挚的情感和深深的敬意。 这不是熊井启第一次到中国,1971年秋天,应总/理邀请,时任日中文化交流协会办公室主任的白土吾夫安排了包括熊井启在内的一行访华,参加庆祝中国建国22周年的庆典活动。在人民大会堂接受总/理的亲自接见后,熊井启萌生了东瀛电影应该表达赎罪心理的思考。回国后,他开始构想拍摄大型纪录电影《中华人民共和国》,并立即着手写出了厚厚的剧本,但因为特殊的时代关系,这一夙愿最终流产。 这次熊井启过来是拍电影《天平之甍》,根据井上靖同名小说改编,主要讲唐朝开元、天宝时代高僧鉴真法师渡日传法的故事。像这样的戏在东瀛肯定是拍不出来的,特别是中国部分的内容只能到中国来拍。 熊井启在魔影厂与厂里的主要领导和部分导演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在闲谈中,熊井启听到赵单最近正在拍电影,对此非常好奇。赵单不禁在中国有名,在东瀛的名气也相当大。很多东瀛电影人到魔都访问都会拜访赵单,并与赵单交流。熊井启他们也不例外,现在听到赵单正在拍新戏,就提出剧组看看,去探一下班。 魔影厂自然不会拒绝,第二天上午十点,徐商楚,以及魔都电影局部分领导带着熊井启和《天平之甍》剧组坐上汽车,前往车墩基地探班。 车子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便到了车墩片场。谢非知道电影局和熊井启等人要来,一直在基地外面等候。等他们从车上下来,谢非就带着他们往片场走去。作为基地的主人徐商楚给熊井启他们简单介绍了一下车墩基地,告诉他们魔影厂准备将这里建设成为影视乐园。 熊井启是导演,对主题公园,对如何发展影视产业,如何赚钱都不感兴趣,其他东瀛人也大多是兴致缺缺。不过东瀛人面子活做得很好,都不住点头,似乎听得很认真。 只有《天平之甍》制片人苍井健一是例外,他对徐桑楚的构想极为震惊,忍不住道:“徐先生的想法非常了不起,非常有眼光呢!美国的大电影公司在5,60年代都遇到了困境,破产的破产,被收购的被收购,只有迪士尼完美的活了下来;而他们最大的保证就是主题公园。我听人家说,迪士尼正在谈判,准备在东京也修建一座迪士尼公园呢!没想到魔影厂也有这样的计划!真是了不起啊!” 听了苍空健一的话,徐桑楚心里非常高兴,心想原来东瀛人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啊,这个主意确实很好啊!不过中国人向来是谦虚的,尤其在客人面前,徐商楚微微一笑道:“苍井先生谬赞了,我们就是小打小闹,和外国大公司没法比的。” 沿途的工作人员看到徐商楚他们过来,都没有理,都自顾自的忙碌着。最近剧组拍的都是烟火戏,又是枪又是弹的,每个人心里都崩着一根弦,不敢掉以轻心。 熊井启和《天平之甍》剧组的人见状,都暗暗点点头,心想没想到中国剧组如此专业;要是在东瀛,剧组工作人员看到领导过来视察,一定来鞠躬问好的。 到了拍摄现场,徐商楚赶紧将赵单叫了过来,东瀛人是过来拜访赵单的,肯定得安排他跟东瀛人见面。赵单在中国是超级巨星,地位非常高,东瀛人对他非常尊敬,又是鞠躬,又是行礼的。赵单待人十分随和,对熊井启他们表示了欢迎,并说了一些客套话。 徐商楚没有忘记许望秋和谢非,将他们两个向东瀛人作了介绍。东瀛人以为谢非是导演,而许望秋是跟着混声望的,纷纷向谢非打招呼,没有把许望秋放在心上。 谢非见东瀛人都不怎么搭理许望秋,笑着介绍道:“其实这部电影真正的导演是望秋,整部电影是由他执导,而我只是做一些协助性的工作。” 东瀛人听到这话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十**岁的少年会是电影真正的导演,觉得不可思议。东瀛电影界按资排辈非常严重,新人要出头必须在片场磨炼,从底层慢慢往上爬。拿熊井启来说,他在片场磨炼了十一年,到34岁才获得执导的机会。 《天平之甍》剧组大部分人都暗暗摇头,觉得许望秋太年轻了,没有足够的沉淀,没有足够的阅历,怎么可能驾驭得住一个庞大的剧组?甚至有人揣测,这个许望秋可能是高官的孩子吧,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就做导演了? 东瀛人最善于面子功夫,心里对许望秋不以为,嘴上说的都是恭维的话:“张先生这么年轻就能够做导演真是了不起啊!在东瀛像你这样的年龄,很多人都还懵懵懂懂的。” 不过客套话说完,他们马上抛下许望秋,跟赵单聊天去了。跟许望秋这种小孩实在没什么好交流的,他真的懂电影吗? 熊井启也觉得许望秋过于年轻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导演,但他还是试图与许望秋进行交流:“我能问问你们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故事,今天拍什么内容吗?” 许望秋见熊井启对自己的电影感兴趣,自然不会隐瞒,就道:“我们这部电影叫《锄奸》,讲的是一支小分队铲除叛徒的故事,属于战争片,或者枪战片。在故事中有个情节,小分队落入了敌人的陷阱,被敌人伏击,大部分队员战死。今天是拍赵单先生扮演的小分队队长向敌人投掷手榴弹,但手臂被击中,手榴弹掉在地上,将他炸飞的镜头。” 熊井启没有拍过战争片,但对战争片还是有一些了解,笑着道:“我只在美国电影中看到过这样的镜头,大多采用的是二次曝光技术,没想到你也懂这种技术。” 熊井启说的技术,就是先拍演员腾空而起的镜头;紧接着,在原来的机位上拍炸弹爆炸,然后用二次曝光将两个镜头叠起来,效果看上去就是炸弹把人炸飞。许望秋摇头道:“二次曝光拍出来不够真实,看不到爆炸后泥土和碎石打在人身体上,我们是直接炸。” 熊井启听到这话吓了一跳:“纳尼?许先生,你不是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听上去听好像挺危险的,不过我们有技术,保证不会让演员受伤。”许望秋见熊井启一脸的怀疑,也不多解释,轻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熊井启心中好奇,但许望秋不说,也不好多问,就道:“我很期待。” 简单聊了两句,许望秋对熊井启道:“熊井先生,电影马上要拍了,我必须去工作了。你在这里坐着休息,等这个镜头拍完,我们再交流。” 熊井启点头道:“你去忙吧,我们一会儿再聊。” 许望秋转头冲赵单喊道:“赵叔,我们排练了。” 赵单对在场的东瀛人说了声抱歉,快步走到场地中间,继续排练。 拍这种演员被炸的戏,光是靠人跳,高度有限,没有那种被炸飞的腾空感。在后世一般是通过钢丝将演员拉起来,制造被炸飞的效果。如果仔细观察《拯大兵瑞恩》炸人的镜头,就会发现被炸飞的士兵是被钢丝拉起来的。 使用吊钢丝都面临这个问题,如何解决穿帮,如何才不会让观众发现钢丝。 在四十年后有专门的软件,可以轻松擦掉钢丝。现在没有这种技术,要解决钢丝穿帮,一般都采用背景遮掩法,像86版《西游记》吊钢丝,背景不是高山就是森林,反正都是颜色比较深的地方,由于钢丝比较细,背景颜色比较深,观众就不容易看出钢丝了。 《锄奸》是电影,要在大屏幕上放映,而且采用的是爱克发的胶片,画质特别好,采用背景遮掩法不是太保险,有可能会穿帮。为了保险起见,许望秋他们在赵单的脚下挖个坑,放上小蹦床。拍摄的时候,利用蹦床起跳,营造被炸飞的感觉。 拍被炸弹炸飞的戏,人在空中怎么飞,怎么倒地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需要反复排练。为了避免赵单在排练的时候受伤,剧组专门在地上铺了垫子。赵单就在蹦床上起跳,一次又一次摔倒在垫子上。许望秋和动作指导在旁边仔细观察,不断纠正他动作不规范的地方。 苍井健一知道赵单已经六十多岁,看他还一遍又一遍往地上摔,心里十分佩服,对徐商楚道:“赵先生真是了不起的演员啊!” 徐商楚微微点头:“那当然了,阿丹是堪称伟大的演员。” 熊井启的关注重点不在赵单身上,一直在观察许望秋,看他比比划划,不断纠正着赵单的动作,不禁暗暗点头,面对赵单这样的超级巨星丝毫无惧,专心致志地纠正动作细节,这个年轻导演很了不起啊! 第七十六章 太真实了 许望秋蹲在在炸点外,看着赵单一次次从蹦床起跳,又一次倒地,心里微微叹息着。x23us.com 让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爷子反复做这种动作,许望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没有别的办法,周汉庭牺牲是全片最动人的场景之一,必然让观众看清他的脸,不能使用替身,只能让赵单亲自上阵。 许望秋硬着心肠看赵单练习,直到他彻底练熟,才开口道:“赵叔,可以了!你稍微休息下,接下来我们实拍。” 赵单冲许望秋点点头,也顾不上地面的灰尘,直接在路边坐下了。 许望秋拿起扩音器喊道:“现在清场,烟火组检查炸点,其他各组做好拍摄准备!” 无关人员纷纷退出安全区,其他各组开始为拍摄作准备。烟火组对射流爆破器进行最后的执行检查,并接通了电源,然后告诉许望秋烟火组已经做好准备。 今天这场戏采用的是射流爆破技术,安全性比较高,但由于炸点距离非常近,不到50厘米,而且又有抛射物,还是存在一定的危险性。不说别的,就是那些爆出来的土打到眼睛,那也是会受伤的。 许望秋对此不敢有丝毫大意,将赵单拉到一边,叮嘱道:“赵叔,你千万注意完全,不要伤着了。还有,这次地上没有护垫,你摔的时候悠着点,千万别摔着了。” 赵单轻松地道:“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于泽也再次叮嘱道:“赵单同志,等导演喊‘开始’后,你听我的口令,到时候我会喊,1,2,3,爆!在我喊‘爆’的时候你起跳!” 不同的班底,不同的烟火师口令可能不一样,有的喜欢喊“1,2,3,爆!”,有的习惯喊“1,2,爆!”。虽然只差一个数字,听起来差别不大,但这一个数字却关系着演员的生死。 1990年拍《猎魔群英》一场爆炸戏时,烟火师和演员本来约定数一二三,看到演员从楼上跳出来后,才按起爆开关。结果配合出了问题,喊到一二时,吕良伟就跳了,李赛凤看到吕良伟跳,就跟着跳了,烟火师看到吕良伟他们两个跳了,直接按了起爆开关,提前引爆了汽油弹,结果胡慧中还在傻傻地等烟火师数三,顿时被爆炸的火焰包裹,炸成了重伤。 因此,演员和烟火师在拍摄前的沟通非常重要,必须要把口令说清楚。 等于泽与赵单沟通完毕,许望秋开始发令:“下面我们实拍了!烟火组准备!” 于泽大声回答:“烟火组准备完毕!” 许望秋冲曾练平喊道:“摄影机开机!” 曾练平大声回答:“摄影机已开机!” 许望秋又喊:“打板!” 场记走到摄影机前,将场记板对准摄影机镜头,打响了场记板。 许望秋冲赵单喊道:“赵叔,情况怎么样?” 拍这种戏一定要让演员准备好,如果演员说“好了”,那可以正式拍摄,如果演员不回答,那表明他们还在酝酿情绪,尽管胶片在转动,也必须等他们作好准备。 赵单回道:“准备好了!” 许望秋大声喊道:“开始!” 在“开始”的口令响起后,于泽开始报数:“1,2,3,爆!” 在“爆”字出口的同时,于泽猛然按下射流爆破器的启动开关。 “砰”的一声闷响,装在射流爆破器中的泥土和泡沫等抛射物瞬间喷发出来,尘土飞扬,各种碎片四处飞溅;与此同时,炸点后的赵单“啊”的一声,倒着飞了出去。 魔都电影局的人见过拍爆炸戏,但没见过这种直接把人炸飞的爆炸戏。这一幕太过真实,爆炸碎片中还带有破布条,让他们以为赵单的衣服被炸烂了,以为赵单真的被炸弹炸飞了,觉得浑身上下的血都凉了。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电影局一位四十多岁的官员最先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叫:“救人啊!快救人!”其他人也纷纷大喊:“快救人啊!”、“快叫救护车!”、“快救人啊!” 徐商楚到《锄奸》剧组来过几次,看过许望秋他们拍爆破戏,但此时此刻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不住地道,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千万不能有事啊! 东瀛电影艺术性很强,但技术比较一般,加上从60年代末开始受电视机冲击,制片厂制度崩溃,电影技术更加停滞不前。1980年黑泽明拍摄了《影武者》,这部电影场面浩大,气势雄浑,但也存在明显瑕疵,两军火枪对射的时候几乎无人倒地,完全没有中枪的效果。其实就是技术问题,东瀛的烟火技术不行,做不出理想的弹着点效果。 黑泽明尚且如此,更何况《天平之甍》剧组的人了,他们根本没见过这么拍战争戏的,都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一个个叽哩哇啦乱喊,也不知道在喊什么。 熊井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起刚才许望秋对自己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现在自己真的见识到了,可这真的没问题吗,明明赵单的衣服都被炸烂了,他真的没有受伤吗? 现场的喊叫声让许望秋有些恼火,这场戏不要求同期录音,但吵得让人心烦,冲曾练平喊道:“停停停!”又冲电影局的人嚷道:“这是拍电影!你们喊什么喊!大惊小怪的!” 电影局有个官员见许望秋用这种态度跟自己说话,顿时不高兴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旁边的人见了赶快劝道:“行了行了!你这么大年纪,跟个小青年计较什么。” 谢非赶忙道:“我们这部戏是同期录音,一旦有其他声音,镜头就能不能用了。”又解释道:“我们采用的是射流爆破技术,非常安全,赵单同志不会有事的,你们放心吧!” 电影局的人不知道什么是射流爆破技术,也根本不关心,听到赵单不会有事都微微松了口气。赵单是魔都电影界的一面旗帜,是万万不能有事的。 许望秋没有理电影局的人,快步向赵单跑去:“赵叔,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赵单从地上坐起来,摇摇头将耳朵里的泥倒出来,又呸了一口,将嘴里的泥吐出来,活动活动身体,冲许望秋哈哈笑道:“我没事,就是稍微有点疼,但也不是很疼,就像有人拿着沙子使劲往你身上扔。怎么样,刚才那个镜头过没有?” 许望秋摇头道:“你刚才起跳稍微晚了点,必须重拍。” 赵单一拍大腿:“刚才炸弹砰的一爆,我稍微有点懵,起跳就慢了!” “没事,等会儿我们再来一遍就是了。”许望秋安慰了一句,笑着道,“刚才爆炸的时候,电影局的人,还有东瀛人都以为出事了,以为你真的被炸弹给炸了,一个个吱哇乱叫,又是喊救护车,又是喊救人的。等到电影上映的时候,观众肯定也会被吓一跳!” 赵单听到这话哈哈大笑:“射流爆破器太像真的了,要是我没见过,猛然见到这样的场面,肯定也会吓一跳。” 电影局的人听到赵单爽朗的笑声彻底放心了,只要赵单人没事就好。 熊井启和《天平之甍》剧组见赵单跟没事人似的,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赵单明明被炸得飞起来了,连衣服都炸烂了,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他们用的是什么技术?难道中国的烟火技术强到这种程度了吗? 许望秋跟赵单聊了两句,将于泽叫过来,告诉他刚才的镜头需要重拍,然后和赵单向电影局的人走去。于泽也知道刚才没有配合好,赵单跳得稍微晚了一点,当即把烟火组叫到炸点前,让他们清除射流起爆器上的杂物,并开始清扫地面,为下一次爆破作准备。 电影局的领导见赵单过来,纷纷上前询问赵单有没有受伤。《天平之甍》剧组的人也紧紧盯着赵单,在他身上不住打量,看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受伤。 刚才爆炸的时候,有碎布条在飞,他们都以为赵单被炸了;现在一看,赵单浑身上下完好无损,连衣角都没有炸坏一点,不禁大为感叹,这爆炸技术简直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苍井健一没有见过这样拍爆炸戏的,也没有见过如此神奇的爆破技术,忍不住问道:“张先生,你们的爆炸技术真是出神入化,让人难以置信,请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许望秋想起上一世,父亲的一个朋友参与了《集结号》拍摄,在跟韩国人合作的时候,韩国人根本不让看,配点炸药就将他轰出来了,不告诉他配方。现在有东瀛人问自己烟火技术的问题,便决定装个逼:“这是我们国家科技人员经过潜心研究开发出来的新型技术,这种技术是保密的,不能对外泄露,所以,我没办法向你解释太多。” 苍井健一真以为是保密技术,赶紧道:“原来是这样,是我冒昧了!” 旁边的谢非差点没笑出声来,望秋这小子唬起人来真是一套套的。 一个小时后,烟火组在射流爆破器的气瓶中重新注入了压缩空气,并在铁斗子中装填了各种抛射物和泥土,拍摄也随即开始。 “砰”的一声闷响,泥土,以及泡沫做的石块、碎布片等抛射物,从铁斗子中喷射而出;与此同时,赵单借助地面的蹦床,腾空而起,向后倒去,仿佛真的被手榴弹炸飞了。 虽然已经见识过一次射流爆破技术,知道是假的,但魔都电影局的官员们还是不住惊叹,都觉得这场面太真实了,看上去赵单跟真的被炸弹被飞了一样。 几个东瀛人也是如此,虽然知道是假的,但依然觉得惊心动魄,“斯格!斯格”地叫唤着。 第七十七章 东瀛人想买 时间飞逝,到下午五点《锄奸》今天的拍摄任务全部完成。x23us.com许望秋宣布收工,然后欢天喜地的带着剧组成员到魔影厂吃晚饭。魔影厂宴请客人熊井启等人,见熊井启他们对《锄奸》剧组十分感兴趣,便让《锄奸》剧组作陪。 《锄奸》的拍摄资金捉襟见肘,为了节约成本,许望秋只能拿吃住开刀,剧组工作人员吃得非常差。现在魔影厂请客,能吃一顿好的,整个《锄奸》剧组自然都非常高兴。 本着不能在东瀛客人面前丢脸的原则,许望秋提醒大家,吃饭的时候斯文点,注意点形象。众人都觉得有道理,应该注意形象。可是等菜端上来后,尤其是各种肉端上来后,他们哪里还顾得上形象,就跟饿了三天的狼看到羊羔似的,嗷嗷叫着就往上扑。 许望秋只能告诉目瞪口呆的熊井启等人,《锄奸》是战争片,在电影开机前两个月剧组就到部队接受军事训练,现在剧组的绝大部分工作人员也都住在部队,和士兵们同吃同住,受到部队影响,大家吃饭都狼吞虎咽的,还请不要见怪。 熊井启他们听到后十分佩服,纷纷表示,这才是真正的艺术家啊! 晚饭过后,熊井启等人提出想看看《锄奸》的样片,赵单被炸弹炸飞的镜头给他们留下了极为强烈的印象,都被那个镜头深深的震撼了,都想看看《锄奸》到底拍得怎么样。 客人都提出要求了,魔影厂自然不会拒绝,就将熊井启一行和电影局的人带到了标准放映厅,为他们播放《锄奸》的样片。在正式放映前,许望秋给在场众人简单介绍了一下《锄奸》的剧情,并告诉他们现在只拍了劫囚车,以及锄奸小队与敌人激战的部分镜头。 很快放映厅的灯光熄灭,样片开始播放。 熊井启作为东瀛大导演,尽管听不懂中文,不知道电影里的人说了些什么,但这根本不重要,他看的是镜头,看的是视听语言。看了不到一分钟,他就意识到许望秋水准极高,是个极具创造力的导演。尤其那两个横向移动的变焦镜头,更是让他大为惊艳。 苍井健一和其他东瀛人不懂视听语言,也听不懂中文,完全不知道电影在讲什么,也看出许望秋水平如何,对劫囚车一场戏兴致缺缺。 不过九分钟的劫囚车部分很快过去,战争戏开始了。 首先出现在眼前的是在二楼窗口的俯拍镜头,随后镜头缓缓抬起来,一支枪伸出镜头,对准了街道。摄影机的镜头向前推了推,变成了徐柱国的中景镜头。银幕前所有人的心脏瞬间抽紧,知道敌人的枪口已经对准徐柱国。 “砰”地一声枪响,徐柱国腹部暴起一团鲜血。他“啊”的一声惨叫,向地上倒去。中枪的镜头是慢镜头,看上起既血腥又残酷,是在向库布里克的《全金属外壳》致敬。没等锄奸小队反应过来,敌人再次开枪。这一枪打在徐柱国胸口,彻底将他打死。 一挺机枪从窗口伸出来,对着地面疯狂扫射,打在地面冒起一道道烟柱。**看到了楼上的机枪,正准备举枪射击,却不想左肩中枪,暴起一团血花。他身体晃了晃,抬起右手对着敌人开了一枪。就在此时,他身旁的炸弹爆炸,将他炸飞了出去。紧接着,谢园被机枪扫中,胸口打出六七个血洞,倒在血泊中。 一下牺牲三名队友,周汉庭心如刀绞,当即大喊:“姜必达!把楼上的机枪打下来!” 张沣毅双手握枪,对着楼上的敌人扣动扳机,枪管喷出猛烈的火焰。 “砰”地一声,敌人机枪手的一只眼睛变成血洞,后脑勺爆出一股血花…… 熊井启和在场的东瀛人看得浑身发紧,浑身发冷,浑身发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战争片,做梦都没想到战争戏能够拍到这种程度,会拍得如此真实。 熊井启有一种感觉,在这部电影上映之后,战争片的历史会从此改写! 东瀛人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导演,怎么能把战争片拍到这种程度?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可能做到! 这是一部划时代的电影!这样的电影不应该出现在中国,更不应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的手笔! 十多分钟的电影片段很放完,放映厅灯光亮了。 熊井启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明明是在看电影,有些镜头还没有混录音效,但光是看镜头,就看得背脊冒汗了,《锄奸》简直不是电影,而是战地纪录片,拥有无与伦比的真实感。整部电影水准极高,视听语言完全是大师级水准,在东瀛能把商业电影拍到这种水准的,除了黑泽明,恐怕只有深作欣二了! 其他东瀛人也都被震傻了,《锄奸》战争戏之真实,代入感之强,简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在观影的过程中,他们觉得自己好像就在战场中,随时可能被飞来的子弹打死,几乎连呼吸都遗忘了。 魔都电影局官员也都看傻了,从来没有看过如此真实的战争片,也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惨烈的战争片。和《锄奸》的战斗场面一比,以前的很多战争片简直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苍井健一最先回过神来,像疯子似的,嗷的叫了一声,冲到徐商楚的身前紧紧抓他的手。徐商楚吓了一跳,心想这是什么毛病?只听苍井健一语无伦次,手舞足蹈的表示:“徐先生,我希望能够购买这部电影在东瀛的发行权。” 徐商楚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是说要买《锄奸》,然后拿到东瀛去放?” 苍井健一激动地道:“是的,我希望拿到这部电影在东瀛的发行权,你开个价吧!” 中国电影实行的是统购统销,电影拍完后直接卖给中影公司,版权完全归中影公司,电影在国内、国外的发行都是中影的事,与电影厂无关。徐商楚第一次遇到外国片商找自己买电影在国外发行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转头看向电影局的人:“陈局,这该怎么办啊?” 陈局长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便对苍井健一道:“苍井先生,电影还没拍完呢!” 苍井健一直接道:“没拍完没关系,从电影片段就可以看出电影的水平了。无论从拍摄手法,还是视觉效果,都充满了创造力。这是一部划时代的电影,就算冒一些风险我也愿意。这样吧,我出20万美元!” 电影局和魔影厂的人都吓了一跳,20万的价格不算高,相当于32万人民币,但关键人家给的是美元,而且一开口就是20万美元,要素再杀杀价,4,50万美元是完全可能的。这还只卖一个国家,如果其他国家都来买,那岂不是能赚上百万美元? 现在国家开始搞建设,需要从国外引进先进技术,但由于缺美元很多时候只能看着外国先进技术流口水。为了赚外汇,中国什么都敢卖,87年直接卖了30多枚东风导弹给沙特。对国家来说,哪个单位要是能挣美元,这个单位就是牛逼单位。 如果魔影厂能赚外汇,那在整个文化系统从此就可以抖起来了。 不过在场众人心头燃起的火焰被许望秋的一句话给浇灭了:“按照我们国家的政策,电影厂是没有出口权的。电影拍完后,必须通过电影局审查;在通过审查后由中影公司买断,电影的版权归中影公司所有。如果你们想要这部电影的版权,必须等电影拍完,等《锄奸》通过审查,卖给中影公司后,再去找中影公司买版权。” 魔影厂的领导仿佛看看绿油油的美元在向自己挥手说再见,是啊,电影必须卖给中影公司,版权也全部归中影公司所有,所以《锄奸》海外卖给谁,卖多少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不过他们觉得特别憋屈,明明是我们的电影,为什么好处都被中影公司拿走了?明明该我们赚美元,为什么变成了中影?这太他么不公平了! 由于政策的原因,苍井健一没能如愿以偿的从魔影厂手中买到版权。不过在搞清楚中国的电影政策后,苍井健一打定主意,等电影《锄奸》拍完,一定要从中影公司手中拿到电影的版权。根据他在电影市场摸爬滚打多年的经验,像这种具有开创性,场面特别激烈的电影在东瀛是很有市场的,卖几亿日元是完全有可能的,再加上录像带收入,赚几百万美元是很轻松的。对这样一部电影,不要说20万美元,就是200万美元都绝对物超所值。 从魔影厂出来,苍井健一只觉脚下生风,整个人都被一股喜气笼罩。中国之行不但获得了中国电影界的大力支持,还发现了《锄奸》这样的电影,简直是太完美了! 与此同时,其他几个东瀛人都在兴奋地议论着《锄奸》片段。 其中一个东瀛人道:“太厉害了,没想到中国有这么厉害的导演。” 旁边的东瀛人道:“没想到中国的烟火技术这么强大,下午拍战争戏的时候炸弹就在赵单脚边爆炸,我还以为发生严重事故了呢!简直把我吓坏了!” 另外一个男子听到这话哈哈笑了:“爆炸的时候龟田先生吓坏了,当场尖叫起来。” 龟田老脸一红:“不只是我,那几个中国官员也吓坏了,大呼小叫的喊救人呢!” 苍井健一见熊井启沉默不语,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道:“熊井先生,你在想什么?” 熊井启轻轻地道:“中国出了个非常了不起的导演呢!”他抬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仿佛看到了遥远的未来:“最近两年有中国电影到东瀛展映,但中国电影在视听语言上比较落后。还处在新浪潮之前的时代,但现在改变开始了。我想随着《锄奸》上映,中国电影的新浪潮运动就会全面展开!” 第七十八章 纷纷扰扰 熊井启和《天平之甍》剧组到访,如同春风吹过平静的湖面,吹活了徐商楚和魔影厂曾经活泛过的心思。顶 点 x 23 u s 在熊井启他们离开后,徐商楚有事没事就往《锄奸》剧组跑。他和魔影厂领导层都认定许望秋是极为难得的人才,这样的人才应该想方设法留在魔影厂。除此之外,徐商楚找许望秋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剧本发表在一月份的《人民文学》上,魔影厂非常看好这个剧本,希望买下版权,但许望秋一直不松口。就连魔影厂答应,让他担任这部电影的导演,依然不肯松口。徐商楚不知道许望秋的心思,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劝,希望拿下这部戏的版权。 许望秋没有因此熊井启的评价而沾沾自喜,也没有东瀛人要买《锄奸》的版权忘乎所以,对工作依然一丝不苟。作为一个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许望秋清楚电影最终得看成片效果的。现在电影才拍完五分之一,如果后面部分拍的不好,那《锄奸》就不可能是好电影。 谢晋导演曾经说过,拍电影就是掬一捧水,哪不准,就漏一滴。漏着漏着,就漏光了。对任何一个导演来说,都不可能不漏水,而真正能做的是尽力做好每个环节,尽量少漏水。 《锄奸》的拍摄在继续,每天枪声、爆炸声不断,演员们一遍遍排练,一次次演出。直到进入五月中旬,两场战争戏才彻底结束。拍这部分戏的耗片比达到了1:6,浪费了不少胶片;这意味着,后面的拍摄必须精益求精,严格控制耗片比。 此时时间已经进入五月中旬,电影界或者说文艺界发生了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大众电影》在第五期封底,刊登了英国电影《水晶鞋和玫瑰花》中王子与灰姑娘的接吻剧照。这在几十年后看来极为普通的照片,在1979年的中国却极其大胆,立刻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热议,成为街谈巷议的焦点。 这股关于接吻的讨论也吹到了《锄奸》剧组,张沣毅他们在休息的时就拿着《大众电影》,看着封底上的接吻照嘻嘻哈哈地说笑。 这天中午,许望秋在片场溜达,看到方姝看着《大众电影》封底的接吻照怔怔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颊微红,双眼迷离,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一幅怀春少女的模样。 许望秋心里觉得好笑,咳嗽一声,问道:“方姝同学,这是在看什么呢?” 方姝脸唰的一下红了,看上去像熟透了的番茄,将《大众电影》胡乱往前翻:“那个看《大众电影》啊,嗯嗯,钟惦非钟老这篇文章写得真好。” 许望秋忍不住笑了,这个时代的姑娘真是单纯到可爱啊!在四十年后,不要说看个接吻照了,就是在大街上接吻也是稀松平常的事。在公交、地铁上经常能看到高中生模样的小姑娘,跟男朋友旁若无人的接吻。你要多看两眼,人家还会鄙视你,少见多怪。 晚上回到营房,许望秋把《大众电影》接吻照在《锄奸》剧组引发的种种当成笑料,写进了寄给苏白的信中,在信的结尾他还不知道死活的写道:“要是你在身边,我会像《大众电影》封底那样,狠狠吻你。”他估摸着苏白在回信中肯定会骂自己流氓,不过流氓就流氓吧,可惜苏白不在身边,不然他还真的想做一回流氓。 几天只后,苏白回信了。她信里除了讲学校的趣事,以及《大众电影》在校园内引发的轰动外,还写着:“你要是马上出现在我身边,就让你吻,只是很可惜呢!” 许望秋盯着手里的信纸看了许久,心想苏白同学变坏了,竟然会调戏人了,真是欠收拾啊!如果是2019年,他铁定坐上飞机,直奔北平城;但现在是1979年,坐飞机显然是不可能的,打飞机还不多。许望秋只能对着信纸恨恨地放话:“苏白同学!你等着,等电影拍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虽然被苏白调戏了一把,但许望秋心情却格外舒畅,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 对整个中国来说,1979年的五月可以说都是春暖花开的,出现了很多让人欣喜的变化。 在这个月,港商刘耀柱率先引进了一批小汽车,在羊城创办了改革开放之后国内第一家中外合资的出租车公司。在谈判的过程中,刘耀柱提出,出租车要“招手即停”,中方代表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刘耀柱解释说,一个靓女,摆在家里是不会有人知道的,所以要走出门去让大家欣赏,这是参照香江的做法,也是与世界接轨。 在这个月,北海公园里,露天迪斯科舞会热火朝天,穿着中山装的青年和老外扭在一起,围观者众多,有些兴奋,又有些犯怯。大城市里时髦的青年男女热衷于这种被人贬斥为“扭屁股”的舞姿,以前只在涉外舞厅里关起门来跳,现在敢在光天化日下跳起来了。不过“迪斯科”这个名称当时还没叫响,人们都把这种形如筛糠的舞叫作摇摆舞。 在这个月,中国开始了国企改革的第一次重大试点。首都钢铁公司、天津自行车厂、魔都柴油机厂等八家大型国企率先扩大企业自主权的试验;以“放权”为主题的国有企业改革年正式拉开序幕。今后的几十年里,国企改革都是中国社会的最大问题,涉及到千千万万人的利益。 整个电影系统也都在喊改革,电影厂都希望国家能够扩大电影厂的自主权。去年中国电影观影人才高达240亿,票房达到了11亿,这个成绩让电影人欢欣鼓舞,觉得现在是中国电影最好的时候,是黄金时代,未来充满希望。没有人想到这层金是镀上去的,很快就会被残酷现实戳破,露出里面的泥巴瓤子,然后整个行业会逐渐崩塌。 电影理论界也没人思考这个问题,精英们正忙着抢话语权,哪有功夫关心中国电影在未来的死活。自从去年10月《电影艺术》特别号发表以来,中国电影理论界彻底分裂为两大阵营,两帮人为了应该不应该摒弃戏剧传统;到底学好莱坞,还是学欧洲,掐得不亦乐乎。两大阵营都不肯妥协,在报刊杂志上大打嘴仗,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吴知柳他们六个,加上从伤愈出院的赵禁,都加入到了这场论战中。许望秋笔名禾火,他们便纷纷山寨许望秋的笔名,用“禾必”、“禾少”、“禾家”等名字发表文章,与专家学者们展开论战。不过他们理论水平比较低,要跟这些专家学者打嘴仗不容易,为此他们不得不整天泡在图书馆查阅资料。 许望秋始终关注着电影界的动向,也关注着经济领域的变化,不过他没有写文章,也没有参与论战。他知道双方吵成这样,写文章已经不起任何作用。只能靠电影来证明谁的观点正确了。 在拍戏的空闲,许望秋总是在努力回忆。尽管他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完备的计划,但他还是不断从过去的记忆中寻找着未来的各种可能,寻找着改变一切的契机。对他来说,最大的依仗就是在关于未来的记忆,这件武器必须用到极致。 许望秋清楚中国电影的问题非常复杂,可以说盘根错节,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没有足够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现在的他就像刚在花果山称王的孙悟空,必须学会七十二般变化,必须拿到金箍棒,才有大闹天宫的实力。 这个世界说到底是靠实力说话的,当导演如此,想要改变世界也是如此。 这天上午,张克从北平过来了。张克是导演系主任,不可能一直在《锄奸》剧组待着,基本上是隔一个月到剧组到一次,看看剧组的情况,看看许望秋有没有瞎胡闹。 吃过中午饭,许望秋给老头泡上茶,仔细汇报这段时间的拍摄情况。 两人正聊着,制片主任孙旺泉快步跑进来,失声叫道:“望秋,今天部里的胡清明副部长到厂里检查工作,对厂里几部电影提出了批评。说到《锄奸》的时候,胡部长说了两条,一是反现实主义,情节虚假;第二是歪曲地下党形象,他还说,建议不要拍了,立即下马!” 胡清明不是别人,正是范剑的舅舅,现在范剑在牢里啃窝头,范剑一家自然恨死许望秋了。许望秋知道对方肯定会找茬,没想到会这么快,电影都没拍完,对方就找上门来了:“《锄奸》是根据特科铲除叛徒白鑫改编的,有故事原型,哪里违反现实主义了?在《锄奸》里地下党无所畏惧,英勇不屈,哪里歪曲形象地下党形象了?” 张克听到胡清明说《锄奸》反现实主义,歪曲地下党形象,也觉得对方是故意找茬,皱眉道:“望秋,稍安勿躁,先问清楚怎么回事。”转头对孙旺泉道:“你们厂里是怎么说的,不会让真的让《锄奸》下马吧?” 剧组其他人都紧张的盯着孙旺泉,如果厂里要求下马,那《锄奸》就彻底没法拍了。 孙旺泉轻轻摇头道:“那倒没有,不过徐厂长让望秋跟谢非导演参加明天晚上部局领导和全厂主创干部的对话会。他们虽然不是我们魔影厂的人,但这个片子是我们魔影厂的,作为导演应该参加晚上的会议。” 许望秋听到这话,冷冷地道:“好,能对话就好。到时候我到要问问副部长大人,《锄奸》哪里反现实主义了,哪里歪曲地下党形象了?” 张克拍拍许望秋肩膀,安慰道:“望秋,不要太担心了。这是我们北电的片子,北电不是没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第七十九章 质问 《锄奸》可能下马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剧组都变得人心惶惶。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下午拍摄的时候,整个现场处在凝重的氛围中,简直像火葬场一样。 现场凝重的气氛对演员的表演产生了影响。在拍方姝和周里金对话镜头的时候出现了问题,这个镜头需要方姝露出略带羞涩的笑容,本来是很简单的镜头,但方姝怎么演都不行,笑出来不是不自然,就是没有羞涩感。 许望秋心头冒出一股邪火,拿起扩音器重重摔在地上,指着方姝吼道:“你演的什么鬼?连个笑都演不好!你到底会不会演戏啊?你说你都演几遍了,是不是以为胶片不要钱啊?” 扩音器摔在地面发出的轰鸣,如同鼓槌重重敲在现场工作人员的心上。他们都吓到了,许望秋平常总是扯着嗓子在现场咆哮,但总体上还是比较和善的,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火。众人呆呆地看着像狮子一样咆哮的许望秋,连大气不敢出。 方姝出身很好,很小的时候就在《烈火中永生》里扮演小萝卜头,变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几乎所有人都拿她当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来没有敢这么对她说话。方姝只觉委屈万分,眼眶里泪光涌动,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张克过来拍拍许望秋的肩膀,安慰道:“望秋,放松一点!你是这部戏的导演,是整个剧组的核心,你稳得住,剧组就稳得住;你要是乱了,整个剧组也就乱了。” “谢谢克老!”许望秋骂完方姝就后悔了,知道自己担心《锄奸》会下马,以至于情绪都有些失控了。他看着蹲在地上呜呜哭泣的方姝,柔声道歉:“方姝,刚才是我不好,不该冲你发脾气。是我这个导演的工作没做好。”方姝擦了擦眼泪道:“是我不好,是我没演好。我们继续拍吧!”许望秋对方姝印象大好,冲她笑了笑,大声道:“各组准备!我们再来一条!” 现场紧绷的空气流动起来,工作人员都微微松了口气,坟场一般的片场也顿时有了生气。众人打着哈哈,故作轻松地说笑两句,专心干起活来。只是紧张的气氛并没有真正消散,下马的阴影还笼罩着《锄奸》剧组。 第二天晚上七点,许望秋、谢非和张克来到了魔影厂会议室。此时的会议室已经坐了十多个导演,正小声议论着这次对话会。运动结束,国家提倡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导演们的心思都活络起来,都想着拍几部好电影;但昨天胡副部长点名批判了魔影厂的三部电影,这像一记闷棍敲在导演们的头上,让很多人感觉“倒春寒”来了。 会议室里的导演都认识许望秋,也知道《锄奸》被点名批评了,看到许望秋他们进来,纷纷打招呼。有导演问道:“望秋,听说《锄奸》被点名批评了,到底什么情况?” 许望秋叹了口气,道:“我们的片子被说成反现实主义,歪曲地下党形象,简直是乱扣帽子。官字两张口,他怎么说都行,但我是不会认的!” 电影《405谋杀案》也被点了名,导演沈曜庭郁闷地道:“我们的片子被说成编造痕迹很大,还说有武打戏,要求做重大修改。公安与坏人战斗,没武打戏,电影能好看吗?” 有《锄奸》和《405谋杀案》两部电影的导演挑头,众人都纷纷抱怨起来。国家不是讲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嘛,结果这不能拍,那个有问题,这还让大家怎么拍电影? 随着魔影厂导演和艺管会的人陆陆到场,会议室很快坐满了人。 胡清明最后进来,他是在魔影厂领导簇拥下进来的,看上去派头十足。胡清明五十多岁,长着一张鞋拔子脸,脑袋顶部一根头发都没有,光秃秃的,四周倒是草木茂盛,一双小眼睛透着凶狠的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徐商楚落座后在现场扫视一圈,手在桌面敲了敲,制止住现场的嗡嗡声:“同志们,我们开会了!” “胡部长这两天到我们厂视察,对我们厂的生产和创作提出了很多意见;而厂里的创作人员也有不同看法。今天这次会议就是进行对话。胡部长说了,你们要是有什么意见,有什么不同看法,都可以提出来。”徐商楚讲了几句开场白,目光落在了许望秋身上,“望秋,胡部长点了《锄奸》的名,而我听说你们意见比较大,你先来谈谈吧!” 此话刚落音,许望秋便感到一道阴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就像被什么猛兽盯住了,他抬头向那道目光看去,只见胡清明正用毒蛇一般的目光盯着自己。反正对方不可能放过自己,他也不打算给对方好脸色,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许望秋说了两句客套话,盯着胡清明那双凶悍的小眼睛,平静地道:“胡副部长点了《锄奸》的名,还送了我们两顶大帽子,一顶是反现实主义;一顶是歪曲地下党形象。我年纪小不懂事,肩膀稚嫩,受不住这两顶大帽子啊!” 魔影厂的人都非常吃惊,心想许望秋真是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胡部长这么说话! 许望秋继续道:“什么是现实主义?现实主义是来自于真实生活,不是凭空捏造。《锄奸》的原型是特科铲除叛徒白鑫,故事中牺牲的队员也大多有原型。既然故事中的主要人物和事件都有真实依据,凭什么说《锄奸》反现实主义?” 说到这里,许望秋扫了一眼全场,见众人都微微点头,便继续往下讲:“再说歪曲地下党形象。请问我们什么地方歪曲地下党形象了?在《锄奸》中,锄奸小队落入敌人的圈套,大部分队员都战死了,只剩下段海平他们三个人。在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他们依然不顾牺牲,坚决铲除叛徒,最后只有段海平活下来。电影里的地下党舍生忘死,为革命前赴后继,请问我们哪里歪曲地下党形象了?再说叛徒,我们有美化叛徒吗?没有吧!我就不明白,明明是一部颂扬地下党为革命舍生忘死的电影,怎么就扯到歪曲地下党形象了呢?” 胡清明冷冷地道:“你刚才说故事原型是特科锄奸,但在《锄奸》的故事里,南江省省委机关被敌人捣毁,锄奸小队全部牺牲,只剩下段海平活了下来。我们的地下党就这么无能吗?这难道不是对特科和地下党的最大抹黑吗?”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事很多,比如北影厂重拍《南征北战》,有一次拍战斗中的战士,为了增加战斗气氛,导演成荫给两个战士脸上涂了点黑色油彩,结果被指责为“肆意歪曲我军英雄形象”。再比如中国和加拿大联合拍摄《白求恩》时,外国导演觉得八路军脸上太干净,往战士脸上抹了点土。中方导演一看,马上把土给擦了,说八路军怎么能脏兮兮的呢! 眼前这位差不多也是这个逻辑,地下党怎么能牺牲呢?《锄奸》竟然让地下党牺牲这么多人,就是在歪曲地下党形象啊! 这种创作思维主导了中国影视很多年,导致主旋律电影的主角都高大全,没有任何缺点,身上全是优点,跟圣人似的。由于人物和故事过于虚假,过于脱离实际,观众根本不爱看,以至于绝大部分观众一听主旋律就摆手。 这也让很多电影人产生了误解,以为观众不爱看主旋律。陈可欣的《投名状》跟《集结号》打擂台的时候,就觉得一部拍解放军的电影,老百姓怎么会认呢?结果巨星云集的《投名状》被《集结号》打得满地找牙。后来的《战狼》、《红海行动》等电影都证明,观众是认主旋律的,关键是你要拍得好看。 许望秋无法理解胡清明的创作思维,忍不住道:“1934年12月6日早晨,在叛徒张阿四的引领下,特科行动科负责人邝惠安被捕。几乎在同时,特科行动科的孟华庭、赵轩等人均遭到逮捕。到傍晚,30名特科队员全部被捕。1935年2月春节前夕,邝惠安、孟华庭、赵轩、陈杰明4位烈士被执行绞刑,其余的不是重刑就是叛变。再说北平特科,1934年11月, 11月7日,北平特科的20名成员全部被捕,整个北平特科完全被敌人摧毁。我们电影中锄奸小队队员大部分战死,如果这叫不真实,那请问胡部长什么叫真实?如果我们把敌人拍成傻子,拍成白痴,那前辈们牺牲的算什么?是被傻子打死的吗?” 许望秋指着头顶,大声道:“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敢对着天上的烈士说这话吗?” 魔影厂都被许望秋惊着了,心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根本不是对话,是在质问啊! 张克不可能自己的学生承受一切:“我就是地下党,蹲过国民党监狱,在监狱中看到过我们的同志被敌人带出去枪杀。我绝对不会歪曲地下党形象,更不会歪曲死去战友的形象!在我看来,如果把地下工作拍成过家家,把地下工作说得很容易,把地下党拍成打不死的金刚,那才是对地下工作的最大歪曲。” 谢非是红二代,并不怕事,又是《锄奸》的联合导演,也忍不住开口了:“把敌人拍成傻子,把地下党拍成战无不胜,我们的后辈会怎么想?他们以为敌人是傻子,革命跟玩闹似的,轻松就成功了。我们给年轻人讲国旗是烈士的鲜血染红的,那他们如何能够理解这句话?又怎么能理解前辈作出的巨大牺牲?这才是对先烈们的亵渎,对地下党形象的最大歪曲!” 魔影厂的人目瞪口呆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想北电的老师和学生很厉害啊,面对胡部长毫无惧色,还说得特别有道理。 张克毫不客气地道:“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我们的电影真有问题,那我无话可说,但要是给我们扣反现实主义、抹黑地下党形象这种帽子,我绝对不会认!这官司就是打到中央,打到最高首长那里,我也绝对不会怕!” 第八十章 决定 胡清明知道张克是在说,如果自己以这两条作理由让《锄奸》下马,会把事情往上面捅,眼睛中的寒光闪了闪,心想张克,你是在威胁我啊! 胡清明的目光与张克的目光狠狠撞在一起,其间隐隐有火花闪动。他见张克全然无惧,心便不住下沉,张克是四十年的老党员,资历非常老,只不过性格比较直,否则不可能只是区区系主任。如果他真要把事情往上捅,绝对可以捅到中央去。 这家伙性格刚直,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实在很难对付啊! 胡清明目光闪了闪,缓缓地道:“有些历史题材即使是源自于生活,但由于本身的局限性,所表现的内容不够典型,因此不能被认为具有真实性。你们说的中央特科这些人,李克农他们,我都是见过的,他们给我讲的故事比你们的故事还要生动。但有些东西现在不适合披露,因为很多人不了解当时特定的历史环境,看了之后会产生很大的副作用。” 张克哪里肯信,冷笑道:“副作用,有什么副作用?太祖一直教育我们,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我们应该相信人民群众,相信人民群众的判断力。为什么有的同志要害怕人民群众呢?为什么有的人总觉得自己最聪明,而人民群众是傻瓜呢?拍个特科锄奸,人民群众就误解了,人民群众有那么傻吗?” 许望秋心想因为这些人觉得自己是社会的精英,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总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而大众是愚蠢的,觉得整个世界应该由他们来主导! 胡清明简直被噎得说出话来:“《锄奸》的样片我看了,拍得不错,要是就这么放弃确实很可惜。你们的剧本我一直看到深夜,我也在想你们这个剧本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可想来想去,始终找不到救活的办法。如果你们能够找到办法改好,那我肯定会支持的。” 许望秋心里不住冷笑,你会支持就有鬼了,你只恨这部电影不死。 胡清明不想跟北电的人继续打嘴仗,决定釜底抽薪,转头看向徐桑楚,淡淡地道:“当然,这是我个人的看法,如果你们魔影厂有不同看法,认为这部戏有希望,那你们可以提出修改方案。毕竟是你们厂的片子,文责自负嘛。不过说实话,像这种表现特殊年代地下斗争的惊险片,要救活是很难的。” 对话会结束后,许望秋带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驻地。胡清明将皮球踢给了魔影厂,还说“像这种表现特殊年代地下斗争的惊险片,要救活是很难的”,等于给《锄奸》判了死刑;要是魔影厂顶不住压力,那《锄奸》真的会下马。 许望秋没有透露对话会的内容,张克和谢非也都没有透露;但剧组的人还是知道了。不过没有人因为《锄奸》前途未卜而松懈,所有人工作的时候比以往更卖力了。 许望秋对工作人员的态度比以前和善了不少,但剧组工作人员的压力却更大了。要是谁工作没有做好,许望秋冷着脸看对方一眼,即使是五六十岁的老师傅也会背脊冒冷汗。毕竟这是副部长都敢刚的猛人,谁敢惹他啊! 晚上徐商楚将许望秋、张克、谢非,以及《锄奸》全体主场叫到魔影厂会议室,讨论电影接下来该怎么办的问题。胡清明昨天晚上的话让他和整个魔影厂压力很大,胡清明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锄奸》是没救的,但要让徐商楚和魔影厂放弃《锄奸》,他们又不甘心。这么好的电影,谁也不甘心放弃的。 胡清明那句“如果你们能够找到办法改好,那我肯定会支持的”,让徐商楚和魔影厂看到了一线生机,如果改一改剧本,把胡清明说的问题改掉,那电影还是有可能过审的。于是,魔影厂定了个口号“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打算对《锄奸》进行修改。 至于许望秋和胡清明之间存在矛盾的传言,徐商楚和魔影厂领导也都听说了。不过他们不相信胡清明会因为外甥坐牢而找许望秋麻烦,那件事本来就是胡清明外甥不对。他们认为胡清明是真的认为《锄奸》有问题,这是观念冲突。 徐商楚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但他的语气却是风轻云淡的:“关于《锄奸》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了。厂里的看法是这样的,电影主干情节不变,适当做些调整,这样胡部长那里我们可以交代,电影也能继续拍了。望秋,谈谈你的看法。” 许望秋心想姓胡的摆明是针对我们这部电影,就算我们改剧情,难道他就会放过《锄奸》?不可能的!冷着脸摇头道:“姓胡的说我们这部戏地下党牺牲太多,这怎么改啊?正因为锄奸小队大部分阵亡,叛徒以为自己的危机解除了,段海平才获得铲除叛徒的机会。如果锄奸小队没有牺牲,故事逻辑就不通了。如果非要改,那只能把第一场战争戏拿掉,这场战争戏是电影最大的亮点。如果拿掉,那整部电影就废了。” 这场战争戏拍得有多好,拍得有多精彩,徐桑楚是看到了的。不只是他,魔都电影局的人,甚至是熊井启这些东瀛人,看过之后无不拍手叫好。删掉这场戏,等于删掉了电影的精华,他也绝对舍不得。 孙旺泉忍不住道:“为了拍这场戏我们修了一条街,花了二十万,如果把这场戏删掉,这些钱就打水漂了;而且改剧本需要时间,把修改后的剧本报上去也需要时间,摄制组怎么办?从预算的角度来说,也不可能,电影预算是69万,厂里不可能再增加预算。” 谢非也开口了:“我觉得事情没那么严重,说《锄奸》反现实主义,说《锄奸》歪曲地下党形象,只是胡部长个人的看法。这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就能算的,我看没必须要那么紧张,该怎么拍就怎么拍,要是真的不行,到时候再说嘛!” 剧组的人都觉得谢非的话有道理,说《锄奸》有问题只是胡清明个人的看法,不是电影局的看法,也不是部里的看法。大家都觉得《锄奸》没法改,也不能改,本来是一部极为优秀的电影,如果按照胡清明的要求改,那《锄奸》就废掉了。 赵单坚决支持《锄奸》按照原来的构思拍:“胡清明根本就不是搞电影的,我不明白他为啥要对电影创作指手画脚。我一直搞不懂,我们的文艺创作,从中央到地方,为什么总是要请个不懂或不大懂文艺的外行来领而导之,才放心呢?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徐商楚见张克一直沉默不语,不由问道:“老张,你的意见呢?” 张克慢悠悠地道:“今天下午,我给学校打电话,王部长说《锄奸》是个好剧本,符合现实主义,也没有歪曲地下党形象。他说等电影拍完,送到电影局审查的时候,会请中调部的同志来看,会让他们把把关。只要中调部拍板了,电影局是没有理由卡的,也不敢卡的。” 徐商楚微微一怔,这才想起《锄奸》剧本是北电审查过的,学校领导小组都点头,现在胡部长说《锄奸》反现实主义、歪曲地下党形象是打北电的脸。胡部长是副部长,而北电领导小组组长也是副部长! 难怪北电师生一点都不怕胡部长,快指着胡部长的鼻子骂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徐商楚忍不住骂道:“你这老家伙,明明有主意却不说,害我担惊受怕半天。” 张克笑着反驳道:“你这老家伙坏得很,你们魔影厂明明对姓胡的也不满,觉得他的看法是瞎胡闹。可你们不先站出来,却把望秋第一个推出来,让他给你魔影厂当炮弹。” 徐商楚听到张克这么说,老脸一红,辩解道:“望秋只有十多岁,是半大的孩子,他就算说了什么过火的话,别人也不会计较的。再说了,望秋后面不是有你们北电嘛!” 方姝是第一次听到中调部这个名字,感觉好像很有来头的样子,轻声问道:“谢非老师,中调部是干什么的,他们说话管用吗?” 谢非见好几个人都盯着自己,便压低声音解释起来。国内电影审查制度向来是涉及到哪个部门,就由哪个部门审查。拍教育题材需要教育部门认可,拍工业得工业部门批准,塑造警察必须得到公安部门允许。《锄奸》讲的是隐蔽战线,而隐蔽战线归中调部管;只要中调部通过了,电影局就没有理由卡。 孙旺泉还是有些担心“中调部会认同《锄奸》吗?” 张克十分肯定地点头:“会的。国内反应地下工作的电影拍了很多,但拍到《锄奸》这种水准的电影,一部都没有。我这个人不喜欢流眼泪,可是在看《锄奸》样片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样的电影,我不信中调部的人看了会不感动,我也不信他们会卡着不放。” 徐商楚本身也是非常有胆识的人,不然《天云山传奇》《芙蓉镇》等比较敏感的电影也不会在80年代初横空出世,现在听到张克这么讲,也下定决心了:“既然大家都觉得应该按照原样拍,那就继续往下拍。如果真的过不审,就算我们在电影探索上交的学费。再说了,等胡部长退休,我们也可以再拿出来放嘛!” 许望秋听到徐商楚这么说放心了:“徐厂长,那我们就放心大胆的拍了哦。” 徐商楚笑着道:“你们放心大胆的拍,有什么问题有我们呢。” 张克拍了拍许望秋的肩膀,鼓励道:“你放心拍就是了。我还是那句话,《锄奸》要是真有问题,我们无话可说,但要没有问题,有人打击报复,学校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第八十一章 电影杀青 时间很快进入六月,气温越来越高,姑娘们都换上了清凉的夏装,《锄奸》的拍摄也在慢慢走向尾声。 在这个时候,魔影厂出了一件大绯闻。演员潘红在出演《苦恼人的笑》的时候,与导演杨延禁闹出婚外情。杨延禁老婆洪融一怒之下将潘红写给杨延禁的情书贴到魔影厂大院里的通报栏上,闹得尽人皆知。 许望秋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潘红人特别好,也是特别好的演员;而她老公米佳山跟许望川关系特别好,发生这样的事,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本以为潘红演了《妈妈再爱我一次》,就不会再演《苦恼人的笑》,没想到她还是跟杨延禁合作,还是像上一世那样与杨延禁擦出了火花。 这天下午,许望秋正在现场忙碌,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望秋!望秋!”许望秋抬头一看,竟然是大哥许望川,赶紧迎了上去:“大哥,你怎么跑魔都来了?” 许望川哈哈笑道:“跟朋友一起过来办事的。你怎么样,电影拍得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许望秋连忙问家里的情况,“爸爸妈妈好吗,还有小妹怎么样?” 许望川笑着道:“家里挺好的,妈妈经常念叨你;小妹也是三天两天就念叨,还说我都要考高中了,二哥也不回来,真过分!”他将一个袋子递给许望秋:“小妹知道我要来魔都,你又在这边拍戏,专门给你称了一斤麻糖,说你喜欢吃这个。” 许望秋看着手里的麻糖心里暖暖的:“这才是我妹啊,真是没白心疼她。” 许望秋没跟许望川聊几句,副导演过来告诉他,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可以正式拍摄了。许望秋便对许望川道:“大哥,你坐着休息一会儿。等我拍完戏,带你到处转转。” 许望川摆手道:“我还有事,就不多呆了,老米他们还在等我呢!” 许望秋听到许望川是跟米佳山他们一起过来的,赶忙问道:“大哥,你们不会是专门过来收拾杨延禁的吧?” 许望川本来想瞒着许望秋的,没想到还是被看破了,心想老二这脑袋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什么都瞒不过他,就道:“出了这种事,哪个男人咽得下这口气啊?老米要过来收拾杨延禁,我不能不帮,你千万别给爸妈说啊!” 许望秋记得上一世,米佳山好像把杨延禁家给砸了,但并没有把杨延禁怎么样,后来杨延禁拍出了《小街》在内的多部电影,还因为跟副导演争女演员而大打出手。不过小心使得万年船,他还是叮嘱道:“大哥,你帮朋友扎场子没问题,但你最好别动手,就算真要动手,也别下死手,千万别冲动。” 许望川知道许望秋担心自己闹出人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我们就是教训他一下,让他不要破坏别人的家庭,我们都是成年人,不会像小年轻那样控住不住火气的。” 第二天中午,杨延禁挨打的消息就传到《锄奸》剧组了。大家都说米佳山带人把杨延禁家砸了,还把杨延禁打成了熊猫,以至于出门都要戴墨镜。不过没人同情杨延禁,都觉得他活该,你是有老婆的,人家也是有老公的,现在闹出这种事,挨打都是轻的。 许望秋把这件事写到了给苏白的信里,还说洪融看上去是个挺温婉的女人,没想到遇到这种事,她的反应会如此剧烈。这么一闹,她和杨延禁的婚姻完蛋;潘红和米佳山的婚姻也亮起了红灯。苏白在回信中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哪怕在软弱的人,在底线被打破的时候也有可能会变成猛虎。 许望秋没有和苏白深入探讨这个问题,在收到苏白回信的时候,《锄奸》的拍摄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六月十八号下午四点,魔都的一条巷子里,《锄奸》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忙碌着。六月底的太阳火辣无比,在天空中喷着熊熊烈焰,让整个世界变成了巨大的烤箱,几乎将剧组工作人员都烤熟了。他们头发上挂着汗珠,滴滴答答往下掉。被汗水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后背,汗津津的。 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仿佛都在享受着这一切似的。因为这是《锄奸》的最后一个镜头,只要这个镜头过了,那《锄奸》的整个拍摄工作就彻底完结了。 这场戏是段海平和刘文英第二次刺杀叛徒前的一场对话,刺杀结束后,段海平会去中央苏区,而刘文英则要去魔都,到特科工作,分别的日子即将来临。现在要拍的是两个人往前走的镜头,主要就是表现他们彼此间的不舍。 这个镜头拍到第四遍的时候,许望秋就比较满意了;摄影和录音也都没有问题,可以过了。不过许望秋没有急着喊“过”,而是将曾练平叫过来,交待了几句。曾练平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五次拍摄开始了,摄影机镜头中的周里金和方姝慢慢向着走着。周里金对方姝说,你要保重。方姝点了点头,说你也要保重。台词说完,两个人静静地往前走。但他们两个很快发现事情不对劲,导演怎么不喊停啊! 方姝扭头看了周里金一眼,把头低下了。周里金看方姝一眼,也把头低下了。隔了两秒钟,他们又抬头看对方一眼,再次把头低下了。他们心里都特别奇怪,为什么导演还不喊停啊?到底怎么回事啊?不过他们是演员,导演没喊停,就只能继续演,继续往前走。 方姝和周里京不知道,许望秋是在学《毕业生》,希望他们来一次即兴表演,希望发掘出一些不同的东西。在电影《毕业生》最后,男主角抢婚成功,和女主角欢天喜地的挤上了公交车,但随即两个年轻人的笑容逐渐消失,面无表情,甚至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只留下深深的迷惘。那场戏原本在男女主角相视一笑后便会结束,但由于导演没有喊停,演员也不知道怎么办,又不敢乱动,只能干等着,于是,才有了这个电影史上的经典镜头。 许望秋双眼紧紧盯着周里金和方姝,虽然没有监视器,看不到电影的画面,但经过几个月的段落,他已经学会脑补,可以将看到的现场画面,脑补成电影镜头。 在许望秋的脑补画面中,自己的这个镜头不是《毕业生》那样的特写,而是中景镜头。观众不会像看《毕业生》那样,看到周里金和方姝眼中的无助于迷茫,看到的是他们沉默着往前走,时不时会看对方一眼,处在一种不安的情绪中。结合两人前面的台词,在库里肖夫效应的作用下,观众会认为他们是因为要和对方分开而感到不安,一切就在不言中了。 整个镜头持续了将近五十秒钟,许望秋终于满意了,兴奋地大喊:“停!” 周里金和方姝长长出了一口气,这个镜头可算是完成了,再演下去真的要崩溃了。 整个剧组都安静下来,工作人员的目光都如同聚光灯似的,汇聚在许望秋身上,等着他给出结果。许望秋对这个镜头很满意,但这个镜头能不能过,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曾练平笑着点了点头;录音组则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 许望秋轻轻呼口气,对着满是期待的剧组成员大声宣布:“同志们呐!同志们呐!我宣布,经过将近三个月的艰苦拍摄,电影《锄奸》正式杀青!”他先是拍了拍手,然后冲着现场工作人员不住鞠躬道:“这段日子大家辛苦了!谢谢你们每个人的付出!谢谢大家!” 整个剧组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所有人又是鼓掌,又是大叫,整个片场变成欢乐的海洋。 《锄奸》从筹备到杀青经历了重重磨难,被北影厂拒绝,预算问题,部里领导的打压,几乎每一次都让这部电影有夭折的风险,但好在剧组主创顶住了压力。在经历重重磨难之后,《锄奸》终于杀青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激动,简直可以与拿到大学通知书相媲美。 电影杀青意味着拍摄工作结束,也意味着离别的日子即将来临。在后世,电影杀青的时候往往有杀青宴。在这个时代,没有这种说法,杀青宴是没法做账的。不过《锄奸》剧组还是搞了一场杀青宴,钱不是剧组掏的,而是赵单出的。 没有离开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参加了杀青宴,众人举杯共饮,庆祝《锄奸》拍摄顺利结束。一百多号人坐在酒桌前谈笑风生,场面十分热烈。觥筹交错间众人纷纷吐槽许望秋,说以后再也不加入他的剧组了,没有酬劳没有补贴,而且要求还特别高。不过在吐槽之后,很多人还是忍不住向许望秋打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赵单也不例外,专门把许望秋拉到一边,谈下一部电影的事:“望秋,《锄奸》已经拍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什么时候拍啊?故事里的况易山是中年人,特别适合我。你当初可是答应过赵叔的,有合适的角色一定找我,你可要说话算话,这个角色可不能交给别人啊!” 许望秋听到这话心里有些难过,上一世赵单本来准备出演况易山,但他在电影筹备的过程中就去世了。现在赵单应该已经是癌症晚期,时间不多了。他故作轻松地道:“那是肯定的,况易山这个角色在我心中的唯一人选就是你啊!不过赵叔,你要注意身体,我看你最近好像都瘦了。你应该去医院检查检查,让医生给你调理一下,把身体调理好了,我们才能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啊!” 赵单听到许望秋真打算让自己演况易山,笑逐颜开地道:“那我们说定了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从中年演到老年,时间跨度很大,我好久没演过这样的戏了。” 第八十二章 妈妈再爱我一次上映 电影拍摄完成后,最重要的工作无疑是剪辑。x23us.com电影创作可以说分为三个阶段,编剧是一度创作,现场拍摄是二度创作,剪辑是三度创作。好的剪辑师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把一堆烂素材剪成一个过得去的故事;而坏剪辑师,则会把一堆好素材剪成一部烂片。 在《锄奸》拍摄的过程中,拍完的胶片会立刻送到洗印厂,洗出的样片第一时间送回剪辑室,几组人马平行工作,等到关机时,电影初剪基本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是精剪,而这正是电影的第三度创作。 作为导演不可能不懂剪辑,如果导演不懂剪辑,那一定是水货,肯定拍不好电影。许望秋当然会剪片子,也习惯自己剪片子,但他会的是数字剪辑,现在是纯手工操作。尤其让许望秋头疼是,魔影厂连自动卷片机都没有,只有手摇剪辑机。用这种设备,必须用手摇出一秒24格的速度,快了慢了都不行,否则剪出来的镜头跟摇出来的镜头节奏不一样。 伯格曼曾经说过节奏,是至关重要的,永远是至关重要的。许望秋不会使手摇剪辑机,无法把握电影的节奏,只能把剪辑工作交给魔影厂的剪辑师。不过他交出的只是下剪子的权利,每个镜头具体该怎么剪,每个镜头的剪辑点该怎么选,依然牢牢掌握在手中。 这不是许望秋独断专行,更不是听不得别人的意见,而是他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剪辑风格跟现在的剪辑风格完全是两回事。现在镜头的长度是规定好的,全景7尺、中景5尺、近景3尺、特写2尺。看过七八十年电影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时代的电影节奏非常慢。对《锄奸》来说,要是按这个标准来剪,就会变得格外拖沓;所以,必须按照他的思路走。 《锄奸》有1500多个镜头,每个镜头许望秋都需要跟剪辑师沟通;而且《锄奸》采用的是同期录音,声音也需要一起剪辑,因此,整个剪辑过程非常缓慢。在这个时候,许望秋真的是特别想念数字时代,特别想念数字剪辑设备。 就在许望秋被剪辑折磨得欲仙欲死之时,电影《妈妈再爱我一次》登陆全国各大电影院,开始全国公映。身心俱疲的许望秋决定放松一下,到电影院去看场电影,看看师父拍的《妈妈再爱我一次》究竟如何。 许望秋走进魔影厂标准放映厅的时候,发现里面男女老少都有,坐满了人。《妈妈再爱我一次》在去年就已经红透全国,大家都想看电影拍出来会是什么模样。 没过多久,电影开始了。一束亮光,从高处不大的窗子里照射到对面宽大的荧幕上。几个胆大顽皮的孩子们站在高处,把小手伸向亮光。借助亮光,孩子们用手指摆出各种动物的模样,在荧幕上晃动。 苏振声版《妈妈再爱我一次》和台弯版的差别非常大,电影结构跟《美丽人生》类似,电影上半部分,不管是秋霞跟林国荣恋爱,还是与林国荣分手后独自带着卫国生活,整体氛围都是欢快和轻松的。不过从电影中段,从卫国与秋霞分离开始,观众就控制不住眼泪了。 随着故事情节推进,银幕下根本就没有一双泪腺干涸的眼睛,观众都将自己当作秋霞和卫国的邻里亲朋,为母子两的悲欢离合一次次红了眼圈,一次次落泪。尤其是当卫国被踢得晕死过去,秋霞嚎叫着扑向打人者时候,现场不少观众是嚎啕大哭。 许望秋看着四周一张张泪眼朦胧的脸,不禁露出了笑容,师父还是很有水平的,虽然在视听语言上什么创新,但整个故事讲得生动流畅,这片子绝对比上一世更受欢迎,绝对会大火。 事实也确实如许望秋所料,在上映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妈妈再爱我一次》,就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观影狂潮。自上映以来,《妈妈再爱我一次》横扫各大城市的主要影院,很多城市多日出现排长队购票、一票难求的火爆场面。 蓉城的人民电影院,早上6点就有人在门口排队买票,不到中午数千张票就卖完了。电影院门口排队的人一天比一天多,简直像春运时抢购火车票。 在魔都,不管是大电影院,还是小电影院,每一家都场场爆满,一票难求。东湖电影院并不是特别有名的电影院,但随着《妈妈再爱我一次》上映,魔都市民挤满了原本人迹稀少、幽静安宁的东湖路,甚至出现了观众通宵排队购票的火爆场面。 《妈妈再爱我一次》是许望秋写的剧本,是苏振声拍的,苏白肯定要进电影院去支持。没想到她和寝室同学,一连跑了两天,几乎将整个北平城的电影院都跑遍了,也没有买到票,一次次败兴而归。刘灿灿忍不住道:“老岳父和小女婿联手太强大了,简直天下无敌啊!”苏白红着脸骂道:“臭灿灿,你胡说什么呢!” 在国内各大城市的街头巷尾,到处都可以听到与《妈妈再爱我一次》相关的内容。小孩们在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妇女们在为秋霞的命运叹息,而男人们则在感叹,为什么我遇不到秋霞这样的女人? 不夸张的说,看《妈妈再爱我一次》已经变成了一种时尚潮流,如果你没看过这部电影,大家聊天的时候,都插不上嘴。 《妈妈再爱我一次》不但获得了观众的青睐,评论界也是赞誉声不断,好评如潮。随着电影热映,各地的报纸都纷纷发表评论,绝大部分都是好评。 钟惦非认为:“影片《妈妈再爱我一次》在同类题材的影片中显得宏大而不矫饰,深沉而不哀伤。为什么大家看了这部影片都掉了眼泪,都很激动?因为它使我们从银幕上听到了人民的声音,从秋霞的身上感到了振奋人心的力量。” 作家白桦表示:“苏振声同志在今年影片生产的某些虚假风中拍摄了《妈妈再爱我一次》这部正视严酷生活的佳作,使我们又一次为他的才华和激情赞叹不已。影片正是以现实主义的力量,使我们与主人公同悲同哭。它使我们如投激流,荡涤着自己的心灵,更加懂得应该怎样对待生活。” 电影评论家梅朵写道:“看了影片之后,确实感到很振奋。影片把人们想说的话说出来了,没有回避,没有粉饰,而是常常地触动了人们的心弦。与近几年拍摄的其他影片相比较,从题材、深度到手法,都有新的突破与新的成就。” 当然,对《妈妈再爱我一次》持批判态度的也有,有些批判十分严厉,甚至是在扣政治帽子。批判主要集中在两方面,一个认为影片格调低沉,不够阳光,不够积极向上;另外一个就是认为电影的思想倾向存在问题。 作为中国文艺理论的权威刊物《文艺报》是支持《妈妈再爱我一次》的,但在看到对电影也有不同看法的时候,就决定为《妈妈再爱我一次》开展集中讨论,弄清是非。《文艺报》从1979年7月出版的第七期开始,专门开辟“讨论会”专栏。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成千上门的信件向雪片一样飞往编辑部。参加讨论的作者中有大、中学教师、社会科学工作者、青年学生、干部、工人、农民……他们怀着极大的热情,在这场讨论中各抒己见。 在《妈妈再爱我一次》上映前,潘红原本是个没有什么名气的新演员,出演过几部没有什么影响的电影。不过随着电影上映,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红透了大江南,成为无数男性的梦中情人,成为无数婆婆心中媳妇的最佳人选。 潘红现在简直不敢出门,她和米佳山骑自行车进城,被影迷认出来了,有人高喊一声“那是秋霞”,于是,有一群人骑着车跟在后面追,嘴里高喊:“秋霞!秋霞!”潘红戴着口罩去买小笼包,等师傅一掀开笼屉盖子,一股蒸气迎面扑来,潘红只好摘下口罩。旁边的顾客瞅了她一眼,立刻大叫“哎呀!这是秋霞”,于是,围观的影迷从四面八方瞬间聚拢过来,把春熙路都堵死了,最后还得交警出动帮忙疏通。 扮演秋霞的丈夫林国荣的演员吴国松也出名了,不过出的不是美名,而是恶名。每次吴国松出门,路人的眼光不是看明星那般,而是像看怪物一样,躲得远远的。有一次走到街上,一个大妈走过来,对吴国松说“你说你啊,秋霞那么好的媳妇儿你怎么就不要呢”,更严重的是吴国松停在小区的自行车,经常被人故意扎车胎。 在民间还出现了一个谣言,说《妈妈再爱我一次》里演林国荣那个演员,非让秋霞的扮演者嫁给他不可;因为剧中的表现太坏,所以他找不到老婆;但秋霞没有答应,因为人家已经结婚了。有人就问:“那他怎么办呢?”传谣者回道:“继续打光棍呗,谁让他演那么没良心的角色!” 对这些攻击和谣言,吴国松可以忍受,真正让他感到奔溃的是,因为《妈妈再爱我一次》,他跟女朋友的感情都受影响了。女朋友的亲戚朋友纷纷劝她,让她不要跟吴国松好。他们说那小子一看就不像好人,演林国荣演得那么好,说明他们本质上是一样。 吴国松对此欲哭无泪,难道演技好,把坏人演得太好也是一种罪过吗? 《妈妈再爱我一次》能够在全国范围内掀起关于狂潮,许望秋无疑是非常开心的。不过他真的心思还是在《锄奸》上,这才是真正凝结着他全部心血的作品。在接下来的几天,许望秋一直泡在剪辑室,和剪辑师为电影的剪辑忙碌着。 一周之后,《锄奸》的成片总算出现在了许望秋他们面前。如果能够通过各级部门的审查,那么这个版本就是最终与观众见面的版本。 第八十三章 后期完成 这个时代,国家对电影管控非常严格,电影从剧本立项到最后上映,会经过多轮审查。顶 点 x 23 u s在拍摄的时候,拍出来的样片会由电影厂审查。电影的对白双片完成后,会由电影厂以及省市电影局进行双片审查。在混录效果完成后,又必须通过省市宣传部的审查。只有在这些审查通过后,才能将电影送到文化部电影局进行终极审查。 7月5号,魔影厂领导、艺管会、厂技委,以及创作室、技办及有关部门负责人、《锄奸》主创人员在厂里的标准放映厅进行双片审查。由于《锄奸》采取的是同期录音,对白双片跟样片没有太大的区别,轻松通过了魔影厂的审查。 接下来,魔影厂联系魔都电影局,邀请电影局领导进行双片审查。电影局领导看完《锄奸》的对白双片后,都是赞不绝口,认为这是一部极具新意,具有开创性意义的电影。当然,也有领导提出电影镜头太抖,看得人头晕,还有人认为电影有点过于血腥了。不过电影局并没有要求剧组对电影进行修改,也没有要求删减。 对白双片顺利通过审查后,《锄奸》开始制作片头,开始混录音效和音乐。 电影是视听艺术,如果没有声音,电影的魅力会减少一大半。小到的脚步声与煎炒烹炸的做饭声,大到烘托情绪的配乐和主题曲,这些习以为常,以至于被忽略的声音,实际上是构成电影丰富内涵的一大重要因素。这也是为什么同样一部电影,用电视看与在影院看,感觉上天壤之别的原因所在。 《锄奸》在声音上下足了功夫,电影里的枪声和爆炸声,全是真声实录。在电影开拍前,录音团队专门找来各种民国时期的枪械,白朗宁、驳壳枪等等,录制了一整套枪械的音效。 在电影的配乐上,《锄奸》邀请的是著名作曲家吕其明。他曾经为包括《铁道游击队》、《红日》在内的几十部电影作曲,其中《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谁不说俺家乡好》等歌曲,观众是耳熟能详。 在这个时代,作曲是作曲家的事,导演是不干涉的;而且国内导演大多不懂音乐,也没法跟作曲家进行有效沟通。导演王小帅就坦言,由于不太懂音乐,他的影片很少用音乐。相反国外导演在音乐上要强很多,有些导演本身就会作曲,比如大卫-林奇、克林特-伊斯特伍德。 许望秋原来略懂皮毛,在穿越后跟川音作曲系一个被打倒的教授偷偷学了几年。虽然现在他的水平不足以像伊斯特伍德那样给自己的电影作曲,但跟作曲家交流是没有问题。 不过正因为懂音乐,而且坚定的认为音乐是电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配乐的问题上,许望秋不知道跟吕其明吵了多少次架,甚至可以说是从头吵到尾。吵得最厉害的时候,吕其明拍着桌子说,我不写了,你另找高明。 吕其明从二月下旬开始为《锄奸》作曲,一直到七月上旬许望秋才点头通过。不过最终出来的效果非常好,吕其明自己也非常满意。比如锄奸小队大部分战死后,镜头在街道上慢慢扫过,用小号声来体现革命者牺牲的肃穆,给人的视觉、听觉带来极强的冲击,画面与音乐的立体感呈现出来,使观看者仿佛身临其境感受到战争过后的惨烈场面。 混录双片完成后,魔影厂在第一时间邀请了市委宣传部的领导进行审查。没想到魔影厂很多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风声,说《锄奸》这部戏肯定会火,纷纷拥进高级标放间,想一睹为快。高级标放间本来是为领导审片准备的,里全部是单人沙发,座位并不多,但厂里的人也不管,直接就坐在地毯上看。 《锄奸》是典型的商业电影,以省委领导在开会时被敌人逮捕作为开场。紧接着,敌人对他们下达了就地枪决的命令。为了营救他们,锄奸小队全员登场,准备武装解救。现场所有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拉到了故事中,心情随着故事的变化而上下起伏。 很多人都感觉到了《锄奸》的出色和新颖,都意识到这是一部跟以前国产片完全不同的电影。不过他们显然还是小看这部电影了,等到战斗真正打响的时候,他们全被震傻了,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电影,没想到电影竟然可以这么拍。 一百分钟的电影结束,现场没有一个人说话,全都怔怔望着电影银幕出神。不仅宣传部的领导,电影厂职工如此,就连魔影厂的领导也都如此。他们看过样片的,知道《锄奸》有多震撼;但在混录音效后,这种震撼感至少增加了十倍,他们还是被震到了。 沉默被一位六十多岁老者的喊声打破了:“这部电影拍得好!真的拍得好!” 老人这么一喊,现场所有人都回过神来,纷纷站起来鼓掌。 许望秋和整个《锄奸》剧组都站了起来,轻轻拍动着手掌,接受着周围人的恭贺。 许望秋去过三大电影节,参加过颁奖礼,对各种掌声早就习以为常;但方姝和周里金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第一次听到如此热烈的掌声,不禁眼含热泪,激动得快哭了。 那个大声叫好的老者快步走到许望秋身边,抓住他的手激动地道:“好小子!好小子啊!你这片子拍得好啊!拍得是真好啊!” 许望秋不认识老者是谁,知道肯定是魔都电影厂的老前辈,谦虚地道:“谢谢!谢谢!《锄奸》还有很多地方做得还不够好。” 旁边的徐商楚笑着着介绍道:“望秋,这是我们魔影厂的汤小丹导演。” 许望秋听到汤小丹这个名字大吃一惊,赶紧向老人鞠躬行礼:“汤前辈您好,我是看着您的电影长大的。《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我看了不知道多少遍,里面的台词是倒背如流。”说到这里他清清嗓子,模仿电影里的人讲话:“张军长,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军座,不是我们无能,而是共军太狡猾!” 现场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南征北战》的这几句台词非常经典,大家是耳熟能详。 汤小丹也不禁莞尔,《南征北战》是他和成荫共同执导的,其中成荫执导解放军部分,而他执导国民党部分,许望秋念的这段台词确实是他拍的。 汤小丹幼年侨居印尼,十岁回国。他自小喜欢电影,长大后便积极投身电影。1933年,身为天一影片公司布景师的汤小丹,意外得到了执导影片的机会,拍摄了处/女作《白金龙》。这部电影让邵氏公司在香港乃至东南亚地区一炮而红,其后的《糊涂外父》也十分卖座。如果没有东瀛侵华,汤小丹可能从此在香江拍片,成为香江大导演。然而,香江沦陷了。 1941年,香江沦入敌手。占领香港的日军最高统帅矶谷廉介以喝茶的名义与汤小丹约谈,表示要拍一部电影《香江攻略》,让汤小丹当导演。汤小丹假意答应,随后化装成难民,先逃至桂林,然后到了山城。 新中国成立后,汤小丹进入魔影厂,拍摄了《南征北战》《渡江侦察记》等新中国电影史上响当当的战争片,他也被人们冠以“银幕将军”的美誉。他不仅把战争戏拍得非常精彩,还擅长刻画战争环境中的人情与人性,以人的情感和人的心灵柔化了战争的残酷和坚硬。 作为一部战争片,《锄奸》能得到汤小丹肯定,不管是对许望秋,还是整个《锄奸》剧组来说,都是巨大的肯定。 越来越多的人走过来,激动地说着内心的感想,向《锄奸》剧组送上祝贺。 就连魔都宣传部部长都握住许望秋的手,不住夸奖:“小许啊,你们这部片子拍得好!看得我心惊胆战,替电影里的同志担心呐。这部电影拍出了地下党的勇气、智慧和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是一部真正做到了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统一的好电影!” 许望秋听到这话笑了。既然部长都这么说了,那《锄奸》通过审查肯定不会有问题。 果然如许望秋所料,宣传部审查意见很快下达到了魔影厂。部里对《锄奸》给予了充分肯定,一字不改,一镜不删。 按照国家规定,混录双片在通过魔都宣传部的审查后,魔影厂就可以前往北平,将电影送到文化部电影局去接受终极的审查。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魔影厂就派车将许望秋他们送到火车站。由于电影送到电影局审查,一般要二十天才会有结果。许望秋和谢非他们都是北电的,魔影厂就把电影送审的任务交给了他们。为了表示对这件事的重视,徐商楚亲自到火车站送行。 《锄奸》是被部里的主管领导判了死刑的,要摘掉死刑的帽子非常困难,靠魔影厂的力量肯定搞不定,只能寄希望于北电。徐商楚知道谢非是红二代,又是《锄奸》的联合导演,谢非肯定是会出力的,便握着他的手道:“审查这件事真的只能靠你们了。《锄奸》这么好的电影,要是不能顺利公映,真的太可惜了。” 谢非笑着安慰道:“放心吧,《锄奸》一定会顺利上映的。” 徐商楚又对许望秋道:“望秋啊,要是有什么新想法,要是有什么故事想拍,可以直接来找我们,魔影厂的大门永远是对你敞开的。” 许望秋笑着道:“魔影厂技术和实力我都见识了,以后肯定还会合作的。” 一声气笛鸣响,火车缓缓驶出魔都站,向着北方,向着北平城呼哧呼哧地开去。徐商楚站在月台上,看着火车缓缓离去,心里暗暗祈祷北电能够说服中调部,只要中调部觉得电影没问题,那事情就好办了。 第八十四章 放映 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坐下来,《锄奸》剧组的人一个个都腰酸背痛。顶 点 x 23 u s只有许望秋是例外,一路上都是生龙活虎的。火车到站后,他就更亢奋了,催促众人赶紧下车。他背上铺盖卷,提着印有“魔都”两个字的旅行包,火急火燎的往车下走。 “望秋!望秋!”许望秋刚从车厢出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许望秋的耳边响起,紧接着,一个白衣少女出现在他面前。女孩双眼含着激动的泪水,深情地凝视着他。 “苏白!”许望秋一怔,快步走上前,将手里的旅行包往地上一放,用力抱住女孩。 “望秋!你放开我!”苏白虽然想许望秋想得厉害,性格也比较大方,但当着这么多人拥抱还是太前卫,真的有点接受不了,她奋力从许望秋怀抱中挣脱,红着脸在许望秋胸口捶了两拳,“这么多人看着呢,多难为情啊!” “没办法,太久没看到你了,看到你就情不自禁想要抱抱。”许望秋笑嘻嘻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奇怪地道,“苏白,你怎么知道我坐这趟火车回来啊?” 苏白圆脸扬起,得意地道:“不告诉你,反正我就是知道。哼哼!要是你在外面干什么坏事,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许望秋估摸着应该是蒋晓真打电话给她说的,要不然就是赵禁说的。北电现在已经放假,赵禁他们都回魔都了,知道自己的行程。他懒得想这个问题,握着苏白柔软的小手,用撒娇似的口气道:“苏白,我真的好想你哦!” 苏白笑得跟花儿一样:“是吗?你有多想啊?” 许望秋假装很地认识地思考,然后严肃地道:“我一天想你一千次,上午三百次,下午三百次,晚上三百次,睡着了在梦里还要想一百次。” 苏白笑得更开心了:“为什么梦里才想一百次?在梦里也必须想三百次。” 许望秋点头道:“好,那我梦里也想你三百次,一天想你一千两百次。” 旁边的刘灿灿实在有些受不了两人的腻味,忍不住调侃道:“你们两个真是旁若无人啊,也顾忌一下其他人的感受吧!”她见许望秋和苏白都瞪着自己,笑着道:“行行行!你们继续甜言蜜语,我这个碍眼的人消失了!”说完冲他们挥挥手,转身离开了。 谢非非常体谅许望秋,知道他跟苏白有半年没见了,就让他陪苏白,自己去向学校着汇报。不过到电影局交样片和审查资料,还是得两人一起去。 主管制片工作的副局长叶志明是北电毕业生,是张克的学生,是许望秋的师兄。为了保险起见,许望秋他们先找到了叶志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 叶志明知道许望秋他们的事,对他们非常同情,安慰道:“拍一部电影花那么钱,凝结那么多人的心血,电影局不会轻易判死刑的。这事得请中调部出面,只要中调部通过,胡部长就算有意见也不能说什么。不过我还没看你们的片子,等我看完,如果真的没有问题,就去请中调部的同志来看。等他们拍板后,再请我们局长正式审查。这样一来,应该能够通过。” 许望秋和谢非闻言大喜,压在他们心头快两个多月的石头松动了不少。 审查的事交给叶志明了,但许望秋他们依然没有闲着,开始为接下来的放映作准备。 后世的电影在首映前往往会进行小规模点映,主要用来造势,通过请媒体、影评人提前观影,进行宣传;邀请观众观看电影,进行口碑发酵。这种点映优势明显,缺陷也非常明显,如果电影质量不佳,那么发酵的就不是口碑,而是恶名。 现在电影上映几乎没有宣传,什么炒绯闻啊,什么预告片啊,统统没有,唯一的宣传就是在电影院贴上电影的海报。电影到底怎么样,电影最终能取得多少票房,完全靠观众喜不喜欢,这是真正靠口碑的时代。不过很多电影在送审的时候,会在北平放几场,邀请专家观看,请专家提提意见,还可以起宣传作用。 《锄奸》当然也不例外,准备邀请专家,准备放映几场,为电影未来上映造造势。 北电条件太差,没有标准放映厅,无法展现《锄奸》的视听效果;因此电影放映的地点定在了北影厂的标准放映厅。 晚上六点半,北影放映厅已经非常热闹了。北影厂不少演员出现在观众席,包括陈佩斯、张金玲、李秀明等人;导演也来了不少,成荫、凌子风、水华,陈凯哥父亲陈怀皑,还有号称“南北两谢”的谢铁骊导演。 谢铁骊在看到谢非后不住地说,这电影可惜了,让魔影厂捡了个便宜。 当初谢非将《锄奸》的剧本和故事板送到北影厂,谢铁骊惊为天人。可惜艺管会其他人并不这么看,他们觉得电影没有这拍的,谢非是在瞎胡闹。 北电的老师们都来了,学校领导小组的几位成员也来了。《锄奸》是北电师生共同完成的作品,凝结着北电人的心血,他们肯定要过来捧场。 北电学生有一半是北平本地的,他们在听到《锄奸》要放映的消息后都赶来了。夏刚和谢小晶来了,李少虹和胡玫来了;就连陈凯哥和田壮壮也来了。当然,陈凯哥他们主要想看看许望秋真实水平如何,到底是真有水平,还是单纯的嘴把式。 电影界的专家和权威也来了不少,包括邵牧君、郑雪莱等人。这些人有支持许望秋的,但大部分都反对商业电影,对许望秋很不满;甚至有的人因为上次座谈会的事,对许望秋怀恨在心。他们的心态跟陈凯歌的差不多,主要是想看看许望秋这个狂小子拍电影的水平如何。如果许望秋的电影质量不行,那他们就能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钟惦非走进放映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观众。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扫,找到许望秋后,将许望秋和谢非叫到跟前,问道:“你们的电影拍完了,拍得怎么样啊?” 许望秋自信地道:“我不敢说世界顶级水平,但世界一流水平,还是敢说的。” 钟惦非听到这话笑道:“好小子,有志气,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让人失望的。” 旁边的谢非笑着补充道:“钟老可能不知道,在拍摄的过程中,东瀛的熊井启导演到剧组探班,他们看到《锄奸》的片段后被震到了,说原来电影还可以这么拍。有个叫苍井的东瀛制片人,直接开价20万美元,想买《锄奸》的版权,准备在东瀛放呢!”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骚动,什么熊井启都被震到了,熊井启可是东瀛的大导演啊!还有人出价20万美元要买《锄奸》,准备拿到东瀛去放?《锄奸》有那么厉害吗? 陈凯哥听到这话撇了撇嘴,心里很不服气,低声问田壮壮:“你说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田壮壮摇头道:“这是谢非老师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陈凯哥没有再说话,心里还是不服,也许人家熊井启只是说了两句客套话呢? 钟惦非忍不住道:“熊井启是很有水平的导演,能够让他都觉得震惊的电影,一定是水准极高的电影,我越来越期待这部电影了。” 北影厂的标准放映厅有一千座位,但今天到场的人实在太多,座位根本不够,很多人干脆坐在了地上。由于人太多,许望秋把自己的座位让给其他人,和苏白挤一个座位。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七点,电影正式开始放映。 放映厅的灯光熄灭,整个世界为之一暗;随后银幕亮起,最先出现的是魔影厂的厂标。这是一款工农兵形象的厂标,从左至右依次为兵、工、农。最左侧的解放军战士,肩挎步枪,挺胸抬头,目视远方;中间靠上的工人,右手怀抱《太祖语录》,左手高举伸向远方;右下的农民,双手怀抱大捆麦穗,做前进状。 国内的电影厂除了八一厂,都有这种工农兵厂标,也是大家用得最多的厂标。不过由于都是工农兵形象,不是对电影厂特别熟悉的人,一般是分不清哪个厂标是哪家电影厂的。 厂标过后,字幕在大屏幕上缓缓出现。电影出字幕的顺序,有一套严格的规定。在这个时代编剧地位比较高,最先出一般是编剧,首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编剧许望秋”,紧接着是摄影曾练平,随后美术、录音、作曲、剪辑等人的名字的在屏幕上逐一闪过。 在字幕闪过的同时,一阵沉重而缓慢的鼓声在观众的耳旁响起。随着字幕划过,鼓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高亢,观众的心都在跟着鼓声跳动着。 制片主任的名字过后,“导演许望秋”五个字出现在屏幕上。为了强调导演的重要性,“这五个字特别大,几乎将在整个屏幕占满。 许望秋压低声音对苏白道:“我觉得这几个字格外帅气呢!” 苏白抿嘴轻笑:“我没觉得帅气,只看到了一个狂妄又自恋的登徒子。” 就在“导演许望秋”五个字出现的同时,鼓声简直快到了极致,仿佛在告诉人们即将有大事发生。 “咚”的一声重击,字幕消失,画面出现在银幕上,就好像是鼓声将画面敲出来的。 钟惦非、水华、谢铁骊,还有众多电影理论家都微微点头,这个开场开得漂亮啊! 出现在大银幕中的是一个全景镜头,漆黑的夜晚,一栋小楼二楼的灯光亮着,透过小屋的灯光,可以看到小楼的窗台上摆着一盆花。就在此时,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是刹车的声音。紧接着,有人用低沉着声音喊道:“快快快!快下来!准备行动了!” 镜头缓缓摇过去,是巡捕房的车,还有一辆卡车,士兵们正一个接一个从卡车里跳下来。其中带头模样的男子挥挥手,带着士兵们缓缓向小楼靠近。 在场观众的心瞬间抽紧,都不禁替小楼里的人担心起来。 第八十五章 锄奸小队 镜头切到小屋的二楼,大全景,房间里灯火通明,几个人围坐在桌子前,讨论着什么,一个男子站在窗前,静静地注视着窗外的动静。 扮演张然的卢青从座位起身,向窗边走来。窗边的男子听到动静,转身迎向张然,开口道:“新杰同志怎么还没来?”张然看了下表道:“是啊,开会的时间就要到了。”男子伸手道:“张然同志,我们坐下来谈。”落座之后,张然严肃地道:“现在斗争形势严峻,这次会议在保密上一定要周密。” 镜头切换到一条巷子里,三个男子骑车着自行车,向着屏幕缓缓而来。在场都是电影界人士,一眼认出了正中间扮演陈新杰的是魔影厂的毛永明,右边是著名影星赵单;而北电师生则一眼认出了左边的周里金。 扮演陈新杰的毛永明对周汉庭道:“现在斗争形势非常严峻,任何时候都必须小心。” 周汉庭点头道:“对安全问题我们绝对不敢掉以轻心。” 镜头切到小楼门口,领头的警察一脚将大门踢开,警察们像回巢的蜜蜂似的,端着枪快速拥进小楼中。镜头切到房间里,有人喊了声“敌人来了”,房间里乱成一团,有人烧文件,有人找武器,张然快速走到窗台前,将花盆搬到了房间里。 北影厂有很多老延安,有很多老地下党,看到这一幕都微微点头,花盆在窗台上意味着安全,花盆搬开就意味着出事了。 镜头切到巷子里,周汉庭他们正骑着车往前,一个提着皮箱的人惊慌失措的往这边跑来。周汉庭见状,伸手在陈新杰面前一拦,压低声音道:“新杰同志,情况有点不对!你们在这里不要动,我过去看看。”又对段海平道:“海平,保护新杰同志。”说完他骑着自行车向前飞驰。 镜头切到房间里,领头的警察手里拿着一叠照片,对着许望秋他们,一个个点名:“许望秋!”、“余则成!”、“宋烟桥!”、“钱之江!”最后他拿着照片来到张然面前,得意地笑道:“张然先生,你好啊!”张然双手举起,示意警察给自己戴手铐:“既然你们知道我是谁,还费什么话。”领头的警察得意地挥手:“统统给我带回去!” 镜头切到小楼外面,周汉庭骑车来到巷子口,远远看到敌人押着张然他们出来,当即蹬着自行车飞速离去。镜头切到巷子里,陈新杰正叮嘱段海平,现在特务盯得很紧,一定要注意安全。就在这时,周汉庭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出事了,赶紧走!”于是,三人骑着自行车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张然他们是省委领导,组织上肯定要营救,但由于他们是被叛徒出卖的,身份已经暴露,采用聘请律帅辩护或向敌特机关要人行贿之类的通常营救手段已经无济于事。 敌人很快对他们进行审讯。在法庭上,法官问张然:“你明明是留学生,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有大好的前途,为什么要跟着那些泥腿子搞暴动?”张然回道:“因为现在的世界不公平,穷人已经没有活路了;所以,我们要打倒这个旧世界,建一个新的社会,这个社会穷人不会再因为饥饿去乞讨,女人不会因为金钱去卖身,孩子不会因为贫穷而辍学。” 银幕前,很多老人听到这话瞬间泪目,我们曾经都是为了这个理想经历枪林弹雨,为了这个理想舍生忘死,现在这个理想还没有真正实现,可有些活下来的同志却已经忘了! 庭审结束,周汉庭接到消息,中统对张然他们下达了就地枪决的命令。 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武装劫救。然而,可供准备的时间只剩下一天了。 接下来是好莱坞电影的惯常套路,锄奸小队全体队员登场。他们有不同的职业,有不同的身份,但现在他们因为锄奸任务聚集在一起。 周汉庭开始布置战斗方案,他决定让锄奸队化装成拍电影外景的摄影队,部署在囚车经过的道路上。周汉庭让段海平弄一辆大卡车,装满大米麻包,等到囚车开来,用卡车挡住去路。最重要的是武器,锄奸小队只有驳壳枪和白朗宁,和敌人的步枪打起来会明显吃亏。不过徐柱国保证可以通过关系搞来步枪和手榴弹,甚至能搞来一挺机关枪。 全景镜头,路边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枫林桥,一辆卡车缓缓开来。全景镜头,卡车停住,装革履的周汉庭从车上跳下来,指挥锄奸小队布置滑轨、架机器,摆弄电影器材。 监狱里,张然他们被带出牢房,押着往前走。在张然的带动下,许望秋他们唱起了《国际歌》。紧接着,镜头缓缓向后拉,露出了牢房门,露出一双双带血的手。犯人们拍打着栏杆,放声高歌:“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这场戏是电影开头部分最动人、也是最煽情的一场戏;当囚犯们拍打着栏杆,唱起《国际歌》的时候,现场观众无不为之动容,不少人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泪流满面。 钟惦非对这个镜头极为极为欣赏,在腿上轻轻一拍:“这个拉镜头真是绝了!” 不远处谢铁骊导演对旁边的成荫导演道:“这个拉镜头太漂亮了。” 成荫微微点头道:“对啊,导演开始没有给反应镜头,观众不知道其他人的反应,以为没有反应。等张然他们唱起《国际歌》,镜头往后一拉,把其他犯人的反应拉出来,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观众会本能的觉得,哦,原来是这样。” 镜头切换,昏暗的房间中,一双手拿着一块布,用力地擦着一支步枪。接下来是几个擦枪的镜头,擦步枪,也擦机枪。镜头切到门口,徐柱国快速跑进房间,焦急地问道:“老范呢?老范在哪儿?”店伙计道:“在楼上。”一个跟镜头,摄影机跟着徐柱国快速往楼上跑。摄影机晃得有些厉害,充分反应出徐柱国内心的焦急。 徐柱国跑到二楼,跑进正在擦枪的房间,问道:“老范,枪呢?枪到没有?”领头的男子道:“枪已经到了,我们正在擦枪。”徐柱国指着手表道:“都几点了,怎么还在擦枪?”老范无奈地道:“枪刚刚送到,但都是新枪,上面全是黄油,不把擦掉根本没法用啊!” 镜头切到公路上,伴随着呜呜的警报声,押解张然等人的车队缓缓开来。一连几个镜头,从不同的角度对押解车队进行了展示,前面开路的是一辆摩托车,随后是押解张然他们的囚车;后面是两辆卡车,上面是全副武装的士兵。 这组镜头是在告诉观众,敌人非常多,有足足两开车的士兵,而锄奸小队只有十多个人;力量对比悬殊。如果没有机枪和手榴弹,不可能打赢。观众清楚的感受到了许望秋传达的信息,心不禁都抽紧了,替张然他们,替锄奸小队担心起来。 枫林桥边,锄奸小队在路边忙碌着。周汉庭坐在导演椅上,静静地注视着公路的尽头,眉头紧锁,神情凝重。时间已经快到了,枪怎么还没送来? 镜头切换到公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汽车转了个弯,向着银幕左侧开来,这时观众才看清楚车里坐着的人是徐柱国。 现场观众微微松了口气,枪擦好了吗?徐柱国是给锄奸小队送枪吧?快啊!动作快点啊! 枫林桥边,周汉庭和锄奸小队还在焦急地等待着。就在此时,负责放哨的队员快速跑过来,叫道:“队长,押解的车队过来了,现在怎么办?”周汉庭眉头微微一皱,果断下令:“别着急!大家各就各位!把车准备好!” 呜呜的警报声中,敌人的押解车队正高速开过来。与此同时,徐柱国的汽车追上了押解车队,并逐渐接近囚车。徐柱国对司机道:“赶紧超过去。”汽车加速前进,迅速靠近囚车。徐柱国神情凝重地看向囚车;而张然坐在铁窗里,也静静地看着轿车中的徐柱国,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镜头在徐柱国和张然间切了两次。汽车加速超了过去,将囚车甩在了身后。 镜头切到枫林桥,徐柱国的汽车飞驰而来,停在了路边。周汉庭快速迎上去,压低声音道:“老徐,枪呢?”徐柱国叹了口气道:“老范搞来的是新枪,上面全是黄油,必须擦了才能用。时间来不及了,我就自己赶过来了。”周汉庭长叹一声:“我们会为这件事后悔终生的!” 现场观众都跟泄露气的皮球似的,他们知道敌人有两卡车士兵,如果没有足够的武器,武装劫救是不可能成功的。 段海平跑过来问:“队长,现在怎么办?”周汉庭咬着牙道:“行动取消。” 押解车队缓缓开过来了。周汉庭向前走了两步,看着开来的囚车。近景镜头,囚车内的张然平静地看着周汉庭。中景镜头,周汉庭悲伤地看着囚车上的张然。周汉庭人没有动,身后的背景却仿佛活了,快速移动起来。 现场的电影专家和权威,以及电影导演们都被这个移动变焦镜头吓傻了,他们没见过这样的镜头,都被移动变焦的神奇效果吓到了。 特写镜头,张然静静看着周汉庭,淡定而又从容。镜头切给周汉庭,近景镜头,又是一个横向移动变焦。周汉庭没有动,身后的背景在迅速移动。 周汉庭内心有悲伤,有难过,也有惭愧,可谓是五味杂陈,而这两个移动变焦将他的内心状态完美的呈现了出来。 邵牧君被这两个移动变焦镜头惊艳到了:“老钟,这两个镜头是怎么拍出来?” 钟惦非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镜头。” 成荫向谢铁骊问了相同的问题,而谢铁骊的回答也是不知道。陈怀恺问旁边凌子风,得到的回答同样是不知道。整个现场很多人都在问这个问题,而他们得到回答都是不知道。 陈凯哥简直被这两个移动变焦镜头吓傻了,眼珠子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这他么是怎么拍出来的?竟然有这种镜头。老田,你知道那两个镜头是怎么拍出来的吗?” 田壮壮苦笑着摇头:“我哪儿知道啊。这两个镜头不用台词,也不用表演,直接通过背景的移动就将人物内心起伏的波澜表现出来了。张然不是嘴把式,这家伙是真厉害啊!” 陈凯哥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承认许望秋厉害,重重“哼”了声,辩解道:“谁说这个镜头是许望秋拍的,万一是谢非老师的想法呢?” 第八十六章 埋伏与被埋伏 刑场上,张然他们五个舒容展眉,从容不迫的向前走着,仿佛不是在走向死亡,而是去赴一场盛宴。m.x23us.com张然指着前面的一块草坪道:“那个地方不错!”许望秋他们都点头说好。于是,他们走过去,盘膝而坐。 张然面对行刑的士兵,淡淡地道:“就在这里,你们开枪吧!” 砰砰的枪声响起,子弹打在了张然他们的胸口,鲜血飞溅。 “嘭”的巨响一声,陈新杰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镜头切到陈新杰的房间中。 现场观众正在为张然他们的牺牲而难过,突然这么来一下,都被吓了一跳。 中景镜头,陈新杰拿起一件带血的衬衫,愤怒地道:“敌人可以在短短几天之内枪杀我们五位同志,但我们却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培养出五位这样优秀的同志来,我们应该记住这血的教训。” 周汉庭微微点头,开口道:“烈士的血不能白流,我们必须严惩叛徒。” 陈新杰紧紧握着血衣,问道:“你们查出叛徒是谁了吗?” 周汉庭微微叹了口气,道:“是范骏!” 银幕前的北电师生听到范骏这个名字微微一怔,随即哄堂大笑。他们知道许望秋和范剑的恩怨,知道范剑的舅舅胡清明几乎让《锄奸》这个项目下马,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许望秋会用范剑父亲的名字作为叛徒的名字。 谢小晶和夏刚笑得特别厉害,简直快笑抽过去了。《锄奸》最初的剧本,反派叫蒋志清,没想到现在改成了范骏。估计是被胡清明给惹急了,用这种方式进行反击。许望秋说过,要是范剑家人惹他,就把他们一家全写成反派,没想到他真这么干了。估计从此以后,许望秋电影的反派就是范剑一家了。等到电影上映,全国人民齐声唾骂叛徒范骏,范剑一家肯定会气吐血吧!果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文人呐! 北电之外的人不知道范骏是谁,不知道许望秋和范剑家的恩怨,听到北电师生哄堂大笑,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笑什么。甚至有些人心生鄙视,这么动人一场戏,竟然哄堂大笑,简直是不可理喻! 银幕上,陈新杰走到窗前,凝视着外边阴沉沉的天空:“我们不提倡暗杀、绑票那一套做法,但对叛徒我们绝不能手软!”陈新杰转过身来,对着周汉庭一字一句地道:“我代表南江省委,宣布:处决叛徒范骏!”周汉庭向前走了两步,庄严地道:“保证完成任务!” 全景镜头,一间布置豪华的公寓中,范骏正跟一个穿着军装的人喝咖啡。范骏神情看起来十分焦虑,整个人都处在巨大的不安中。范骏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愁容满面地道:“我交出了张然,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对面的男子轻笑道:“我知道周汉庭和他的锄奸小队厉害,你要想活下来,就必须将周汉庭挖出来,将整个锄奸队一网打尽。”范骏痛苦地道:“周汉庭的地址和信息我给你了,可是你们没抓到人啊。”男子淡淡地道:“我们当时忙着抓陈新杰这条大鱼,对周汉庭动手稍微慢了点。不过我有个计划,只要这个计划能够成功,肯定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而这个计划需要你配合。” 在接到铲除叛徒范骏的任务后,周汉庭他们开始暗中打探白鑫的下落。不过由于范骏是省委机关的机要秘书,他当了叛徒,导致整个滨海市的地下组织遭到极大破坏。在这种情况下要打探到范骏的下落,极为困难。 就在这时,周汉庭从济世医院得到了范骏的消息。济世医院是党员柯达和李诚开的医院,是南江省委的重要据点。由于南江省委制定了严格的单线联络的办法,范骏不知道济世医院是地下党的秘密联络点。段海平找到柯达医生,了解当时的情况。柯达告诉段海平,范骏当时找他看病,他找了借口开下楼报信,但回来后范骏已经消失了。 周汉庭认为范骏可能还会来看病,就派段海平和刘文英带了三个人,在济世医院附近埋伏,准备铲除叛徒。然而,段海平他们在诊所附近整整埋伏了一星期,却始终不见范骏踪影。周汉庭认为范骏可能病得比较厉害,不方便上医院,有可能会请柯达医生到他家看病。于是,周汉庭撤走了段海平他们,只留下两个同志在附近监视。 一个星期后,范骏果真打电话叫柯达到他家看病,地点是清江路卢振波的公馆。柯达在卢振波公馆见到了范骏。范骏真的病了,得了严重的伤寒,打摆子打得厉害。柯达看病回来,把范骏住处的详细情况告诉了周汉庭。 周汉庭让段海平和刘文英以夫妻的名义,将清江路27号三楼租下。这栋楼在卢振波公馆的斜对面。站在窗前,居高临下,可以将公馆前后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又过了一周,柯达去卢振波公馆给范骏复诊。范骏的伤寒好得差不多了,整个人也变得精神起来。在与柯达交流的过程中,范骏透露,等到他的病彻底养好,就会去南京接受国民政府的嘉奖。接到这个消息后,周汉庭开始召集人手,制定惩处范骏的行动计划。 这下午,范骏老婆可能在公寓里呆烦了,带着女佣偷偷出门散心。段海平和刘文英这对假夫妻,偷偷跟了上去。范骏老婆兴致很好,不光在外面逛,还像阔太太的那样到百货公司大采购。在采购的过程中,她的态度十分傲慢,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 范骏老婆大采购,刘文英他们不可能傻站着,也不时让售货员把东西拿给他们看。在看到一件蝴蝶发饰的时候,段海平注意到刘英文眼睛发光,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似乎特别喜欢这件首饰。直到范骏老婆挑完首饰离开,她才恋恋不舍的将首饰还给售货员。 中景镜头,刘文英站在窗口观察范振波公馆动静。镜头慢慢向后拉,拉成大全景,段海平坐在凳子上凝视着刘文英,似乎是在想什么。中景镜头,刘文英回过头,看到段海平看着自己,脸微微一红,就问你看着我干嘛?段海平没有回答,而是说你好像很喜欢那件蝴蝶首饰。刘文英微微一怔,随即告诉段海平,她妈妈有一件首饰跟那个特别像,是妈妈的嫁妆,后来妈妈把首饰给了她;去年为了营救被捕同志,需要筹集资金,她就把首饰卖了。 接下来的几天中,范骏家人进进出出,佣人不断买水果回去;而公馆前后又增了两个巡捕。周汉庭断定,范骏前往南京的日子不远了。 这天上午,刘文英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在窗口,冷静地注视着公馆的动静,在她的身边放着一支步枪。段海平拿着一支机枪,埋伏在旁边房子的楼顶上。周汉庭带着整个锄奸小队扮作小贩、修补匠、过路人,陆陆续续潜进清江路,准备铲除叛徒。 一直等到下午,街上依旧没有动静。徐柱国有些不耐烦,漫无目的地游逛了一阵。他来到周汉庭修鞋摊前,压低声音问道:“怎么还不出来,情报不会有误吧?”周汉庭压低声音道:“情报是准确的,耐住性子。” 镜头切到三楼,静静注视着公馆的刘文英突然动了,拿起身边的步枪,轻轻拉动枪栓。她动作熟练而又帅气,看得银幕前的男观众双眼冒绿光。埋伏在楼顶的段海平也注意到了公寓的动静,将机枪端起来,对准了范公馆的大门。 两辆黑色汽车开进清江路,开到卢振波公馆门口。保镖和佣人从公馆出来,往车上搬行李。很快范骏和老婆出现了,他带着黑色的墨镜,穿着藏青色西装裤子,上面罩了件灰哔叽呢绒袍子,脚上的黑皮鞋擦得油光锃亮。他们在卢振波以及送行的人陪同下,带着六七个保镖,走出公馆大门,走向停放汽车的地方。 范骏走到汽车旁边,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 镜头切到三楼,刘文英瞄准范骏,果断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范骏胸口爆起一团血花,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 看到叛徒中枪,现场观众都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一个个喜笑颜开。 “刘文英好厉害啊!她的枪法简直神了,一枪命中啊!” “方姝瘦瘦弱弱的,没想到扛起枪,演起打仗的戏来,会这样英姿飒爽。” “可惜打中了胸口!应该一枪打爆范骏的狗头!” 镜头切到三楼,刘文英拉动枪栓,马上开了第二枪。这一枪又打在范骏的胸口,鲜血喷涌,范骏直挺挺地倒下去了。旁边的房顶上,段海平端起机枪,冲着敌人的汽车猛烈扫射。子弹打在汽车上,发出哒哒的响声,打出了一个个银白色的洞,将汽车扫成了筛子。汽车内的司机,以及躲在汽车旁边的范骏保镖,被都被打成了筛子。 与此同时,周汉庭他们都拔出武器,跟敌人对射。刘文英打中了范骏,但范骏是不是死了还很难说。几个保镖企图组织火力反击,另一些拖着中枪的范骏就往公馆里面跑。 一个房间里的俯拍镜头,仿佛有人站在窗口窥视街上的锄奸小队,窥视着他们与范骏保镖的战斗。紧接着,镜头缓缓抬起,一支步枪伸出窗口,对准了街道。摄影机镜头向前推,推成了徐柱国的中景镜头。银幕前所有人的心脏瞬间抽紧,知道枪口已经对准徐柱国。 “砰”地一声枪响,徐柱国胸口暴起一团鲜血。他发生“啊”的一声惨叫,向地上倒去。没等锄奸小队反应过来,那只步枪再次开火。这一枪又打在徐柱国胸口,将他彻底打死。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现场观众大为震惊,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大银幕。明明马上就要除掉叛徒了,怎么突然冒出一只枪,把副队长徐柱国打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也有观众反应过来,敌人对范骏说过,有办法将周汉庭他们一网打尽,这次锄奸行动很可能落入了敌人的陷阱,他们的目的就是将整个锄奸小队引出来,将锄奸小队一网打尽。 银幕前无数观众的心脏都剧烈的跳动着,都不禁担心起锄奸小队的命运来。 第八十七章 血战 一挺机枪从窗口伸出来,对着街道上锄奸小队疯狂扫射。顶 点 x 23 u s**看到了楼上的机枪,正准备举枪射击,却不想被楼上的步枪打中。他身子晃了晃,硬挺着对准敌人射击。就在此时,手榴弹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爆炸,将他炸得侧飞出去。 紧接着,谢园被机枪扫中,胸口被打出六七个血洞,极为惨烈的倒在血泊中。 “天啊!”一些女性观众看到这惨烈的一幕,吓得闭上了眼睛。 周汉庭意识到整个小队落入了敌人的圈套,不把路口的机枪干掉,锄奸小队就危险了,当即大喊:“姜必达!把楼上的机枪打下来!” 姜必达双手握枪,瞄准楼上的机枪扣动扳机,枪管喷出猛烈的火焰。 那颗子弹瞬间打中了敌人的脑袋,将他的右眼打成了一个血洞,子弹直接从后脑射出,鲜血飞溅。敌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残酷又血腥的一幕让不少女观众不敢往下看,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苏白心里想看,但又觉得害怕,就用双手捂住眼睛,从手指缝里偷偷看。 在场的导演、专家和权威们都被战斗的惨烈震撼到了,不过最让他们震撼的不是画面的惨烈,不是演员们的表演;而是整个镜头一气呵成,是个1分多钟的长镜头。 整个镜头从敌人的机枪扫射到地面开始,到姜必达向敌人开火结束。整个镜头无间断、无剪接,地面有机枪的弹着点、手榴弹炸点,有演员中枪,还有升降机俯拍,一气呵成,让人仿佛真的置身战场,处在枪林弹雨中,给人以强烈的震撼。 现场的导演、专家和权威们看到过不少长镜头,欧洲的长镜头、美国的长镜头,还有苏联的长镜头,但他们还没见过这样的长镜头。整个镜头采用手持摄影,完全是战地纪录片的风格,让人感觉自己真的处在枪林弹雨中。这个镜头真可谓是技惊四座,让人目瞪口呆。 田壮壮扭头看了陈凯哥一眼,发现陈凯哥像被吓傻了似的,一双铜钱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大屏幕,嘴巴微微张开,神情中充满了惊恐。 田壮壮轻轻摇了摇头,他讨厌许望秋,讨厌商业电影,但并没有跟许望秋较劲的心思,许望秋的电影好不好跟他没多大关系,反正他拍自己喜欢的电影就是了。可田壮壮知道陈凯哥跟自己不一样,陈凯哥认为他比许望秋更有天赋、更有才华,一直在跟许望秋暗中较劲。现在许望秋拍出了这样的作品,恐怕陈凯哥的信心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吧! 田壮壮真的很同情自己的朋友,微微叹了口气,可怜的凯哥!既生瑜何生亮啊! 电影还在放映,姜必达干掉了机枪手,暂时化解为了锄奸小队的危机。不过周汉庭明白,敌人能把机枪架在楼上,说明他们早有准备,立即大喊:“撤退!撤退!所有人立刻撤退!” 就在此时,楼上的机枪再次响起。雨点一般的子弹泼洒过来。又有两人被机枪打中,鲜血喷涌,被打中的战士像木头一样倒下了。 敌人的机枪架巷子口的三楼上,锄奸小队被困在在了巷子中,如果不把敌人的机枪彻底干掉,锄奸小队恐怕会全栽在这里。段海平提起机枪在房顶上快速奔跑,向着巷口而去。在距离敌人机枪还有几十米的时候,他把机枪架在房顶,对着敌人猛烈扫射。哒哒的枪声中,敌人的机枪哑了火,而整个房子的墙壁也成了马蜂窝。 与此同时,对面二楼的房间里,一只步枪瞄准段海平。特写镜头,敌人嘴角露出残酷的笑意,又一个**要折在自己手里了。 银幕前无数观众把头扭开了,不忍心看到这残酷的一幕。 就在敌人扣动扳机的一瞬,砰的一声枪响,敌人的脑袋开了花。镜头切换,蹲在地上举枪瞄准的刘文英站起身,提着步枪,快速向段海平跑去。 镜头切到清江路之外,一道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院子里走出来,右手用力一挥,埋伏在院子里的士兵,鱼贯而出,向着清江路奔跑。紧接着,又是一道大门打开,又一群士兵从院子里冲了出来。镜头再切,两辆满载着全副武装士兵的卡车,呼啸而来。 现场观众感觉到了透骨的寒意,果然是敌人的阴谋,这是为了将锄奸小队引出来设的局;敌人有备而来,而且人这么多,锄奸小队这下危险了。 敌人堵在巷子口,也堵住了锄奸小队的逃生之路。 枪声如同过年时的鞭炮声,接连不断,战士一个接一个中枪,流血,倒下。 周汉庭心如刀绞,肝胆俱裂,大声喊道:“突围!分散突围!能逃出去多少算多少!” 周汉庭掏出手榴弹,冲向敌人。就在他手臂高高扬起,准备将手榴弹扔出去的时候,子弹打中他的右肩。闪动的血花中,手榴弹脱手坠落。先是手榴弹落地的特写;紧接着是全景镜头,只听轰的一声,尘土漫天,碎片飞溅,周汉庭被炸得飞了出去。 “啊!”看到这一幕,不少女观众被吓得失声大叫,甚至有观众不由自主地往后躲。爆炸产生的碎片和泥土直接奔着屏幕而来,其中一些土粒直接打在了摄影机镜头上。在这一刻很多观众感觉自己是在战场上,真的会被爆炸的碎片击中。 敌众我寡,整个战斗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敌人的枪声宛如死神挥出的镰刀,不断收割着锄奸小队战士的生命。只有段海平和刘文英从房顶上寻得生机,还有姜必达通过灵活的身手蹿上房顶,逃过一劫。其他人全部壮烈牺牲;与他们一同牺牲的还有协助锄奸的八名地下党。 摄影机镜头在清江路缓缓扫过,余火还在燃烧,浓烟还在弥漫,但原本鲜活的脸,此刻却全部失去了生气。镜头从死去战士的身上、脸上缓缓扫过,就像母亲温柔的手抚慰着他们,想要抹去他们脸上、身上的血迹。 淡淡的小号声响起,是《国际歌》。悠扬的小号声与惨烈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对观众的心理造成极为强大的冲击。 几乎所有观众都在流泪,但没有哪个哭出声来,更没有人说话,仿佛担心自己出声会惊扰烈士英灵似的。 直到这一分多种的长镜头结束,陈凯哥才忍不住道:“真正的战争应该就是这样的吧,和这部电影一比,以前的战争片简直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田壮壮微微一怔,心想按你的个性不应该狠狠地批这部电影嘛?怎么突然夸起来了,难道你终于想通,不再跟许望秋较劲了?不由问道:“你是在夸许望秋吗?” 陈凯哥差点没跳起来:“谁夸他了!我是说,我是说,烟火师太厉害!对!就是烟火师太厉害了!这肯定是八一厂的烟火师啊!这烟火技术太牛逼了!” 田壮壮顿时笑了,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凯哥嘛! 电影在继续,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冲进济世医院,将柯达医生带了出来。 审讯室里,那个当初说要将锄奸小队一网打尽的军官,看着柯达医生,得意洋洋地道:“我作个自我介绍,鄙人杨立仁。很高兴见到滨海大名鼎鼎的柯医生。这次将你请来,主要是表示感谢的。我们能够全歼锄奸小队,你居功甚伟!” 柯达冷冷地看着杨立仁不说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杨立仁得意地一笑:“不明白是吧?好吧!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其实我们知道你是**,不过在摧毁共党的地下系统时,并没有抓你。我们故意留下你就是为了将周汉庭和他的锄奸小队引出来。为了让你们相信,我们故意让范骏染上疟疾,故意让他找你看病,故意把范骏的藏身处告诉你,故意把范骏要去南京的消息告诉你。你果然上当了,把消息通知了周汉庭,然后周汉庭带着他的锄奸小队埋伏在清江路,伏击范骏;而我们早就张网以待。最终周汉庭和他的锄奸小队被我们一网打尽,而你……” “王八蛋!我要杀你了!”柯达就像一直愤怒的狮子,猛然扑向杨立仁。不过在他的拳头打到杨立仁之前,便被士兵们死死按住了。 全景镜头,陈新杰和段海平面对面的坐着,忧伤像又厚又浓的雾,笼罩在两个人的肩头。近景镜头,陈新杰重重地叹了气,道:“敌人知道柯达是我们的人,但故意放过了他,目的就是把锄奸小队引出来。这次行动的十八个人,除了你、刘文英,还有姜必达,其他人全部牺牲了。” 段海平咬着牙问道:“那范骏呢?他是不是还活着?” 陈新杰微微点头:“还在卢振波公馆。你们打死的是替身。你们的行动始终在敌人的监视中,你和刘文英整天在清江路进出,身份已经暴露。你们留在滨海太危险,组织上会尽快安排你们离开。” 段海平轻轻摇头道:“不行!我们还不能走!如果我们走了,那同志们的血就白流了!而且范骏知道的东西太多,掌握的信息太多。如果不把他除掉,滨海就不会安宁。” 陈新杰叹了口气道:“你说得没错,确实有铲除范骏的必要。但锄奸队只剩下你们三个,敌人对范骏的保护又那么严密,你们怎么可能有得手的机会?” 段海平突然笑了:“连你都这么认为,敌人更不用说了。他们以为已经将我们一网打尽了,就算有人逃脱,也不可能再对付范骏;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锄奸小队已经被消灭,周汉庭和徐柱国都已经死了;但范骏内心的恐惧并没有消失,仍觉得头顶似乎悬挂着一颗炸弹,随时都会炸响。他坐卧不安,心疾交加。在这种情况下,他找到杨立仁,眼泪哗地流了出来:“杨兄,请转告蒋主席,消灭了周汉庭和锄奸队,我对**的罪状又多了一条,他们总有一天会找上我的。务望蒋主席保全我这条性命,让我到国外去定居吧!” 杨立仁冷冷地闪着灰眼珠,盯着范骏看了好几秒钟,叹了口气道:“好吧。” 第八十八 蝴蝶 全景镜头,段海平和陈新杰坐在茶几前交谈。陈新杰看着段海平,神情凝重地道:“根据我们打入敌人内部同志的消息,蒋介石批准了范骏的要求,会给他一大笔钱,让去法国避风。”段海平闻言大喜:“能查到范骏出国的具体时间吗?” 陈新杰缓缓地道:“这个我来想办法。不过你们也要做好准备,不管成功还是失败,行动结束,会马上送你们离开滨海。” 段海平微微点头道:“会送我们去哪里呢?” 陈新杰道:“会送你和姜必达去中央苏区,会送刘文英去魔都。” 段海平微微点头,那乌黑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了忧伤的涟漪。 全景镜头,段海平和刘文英走在一条幽静的街道上,两边是法国梧桐。青黄的叶子,在秋风中盘旋,好似蝴蝶在空中飞舞。两个人静静的走着,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风吹不过,水泼不进。 段海平抬起头,清澈的眸子看着刘文英,轻声道:“文英,你知道吧?任务结束后,我和姜必达就要去中央苏区了。” 刘文英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我知道,不过我要去魔都,到特科工作。” 两个人陷入了沉默,慢慢往前走着。十几秒钟后,沉默被段海平打破了:“魔都斗争形式严峻,到了那边,你千万要注意安全。” 刘文英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你到了中央苏区也要保重。” 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他们静静地往前走着。刘文英扭头看了段海平一眼,把头低下了;段海平看了刘文英一眼,目光看向了地面。隔了两秒钟,他们又抬头看对方一眼,又再次把头低下了。他们就这样静静的走着,空气中弥漫着离别的味道,还有淡淡的感伤。 银幕前,无数人在微微地叹息,尤其是年轻姑娘们的心里都酸酸的。大家知道段海平和刘文英都喜欢对方,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但现在他们不得不分离,从此天涯海角,天各一方了。 苏白轻轻叹了口气,心想多情自古伤离别,便悄悄牵住了许望秋的手。她感受着他手上的温度,心里像被冬日的阳光照射着,暖洋洋的。我可以坐在电影院,可以牵恋人的人,真的好幸福啊! 行动这天夜里,段海平他们三个埋伏在清江路前往码头的必由之路上。晚上11点,躲藏了几个月的范骏终于在公馆门口出现。范骏和老婆,带着五个保镖,从公馆里出来,走向停放汽车的地方。 范骏从公馆出来的时候依然有些紧张,不过等到汽车开出了清江路,他便放松下来,脸上也有了笑容,拉着老婆的手道:“以后我们就在法国生活,再也不回来了。” 汽车向前开了一段,突然蹿出来一辆卡车,拦在路中间。不停范骏反应过来,从房顶上跳下来两个人来,大声喊道:“范骏!你的末日到了!”范骏和老婆浑身发抖,顿时惊呆了。 段海平手中的冲锋枪对着后面一辆轿车一阵扫射,将车身扫成了筛子,将车厢里的保镖打成了马蜂窝。枪口在黑暗中喷射耀眼的火光,枪声在宁静的弄堂内震耳欲聋。 范骏保镖反应很快,掏出手枪,对着卡车就是几枪。姜必达拉开车门,想要下车就被子弹打中,一头栽在车厢里。保镖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正准备与段海平他们对射,就被刘文英一枪打爆了脑袋。范骏和老婆拉开车门,撒腿就跑。刘文英举起手枪,对着范骏老婆连开两枪。范骏老婆后背暴起两团血花,栽倒在地。段海平手中的冲锋枪对着范骏一阵扫射,范骏扑倒在地。段海平赶上去又是一阵猛扫,将范骏的身体打成了筛子。 就在此时,那辆被段海平用冲锋枪扫射的汽车里,伸出一只带血的手。一个重伤未死的保镖举着手枪,对着刘文英扣动了扳机。“砰”的一声,刘文英背后中枪,直接倒在了地上。 段海平听到枪声,回过头时正好看到刘文英倒地,举起手中的冲锋枪,对着汽车又是一阵扫射,汽车前面也扫成了筛子。段海平快步冲到刘英文身边,只见一颗子弹洞穿了她的背部,鲜血不断涌出,将衣服染红了一大片。他用颤抖的声音道:“文英,你中弹了。我到你去看医生。你等我一下!”说完,他将刘文英背在背上,快速奔跑起来。 刘文英脸上苍白,艰难地道:“你别管我,你赶紧走,巡捕很快就要来了。” 段海平坚定地道:“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丢下你不管的。” 鲜血不断从刘文英后背涌出,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流,在路上划出了一道血线。刘文英艰难地道:“放下我吧,我伤得太重,根本就没救了。” 段海平大声道:“别说傻话了!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的!”他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一件首饰来。正是刘文在商店看到的那件蝴蝶首饰。他将首饰递给刘文英,又继续跑起来:“这是你的首饰,我帮你买回来了。” 刘文英接过蝴蝶首饰,苍白的脸上有了笑容:“海平,谢谢你。” 段海平轻声道:“应该我谢你才对。你们营救的那个人就是我啊!我应该买回来的。”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你要去魔都,我要去中央苏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我也想送你一件礼物。” 眼泪从刘文英的眼眶里缓缓滚落:“妈妈把首饰给我的时候,说是留给我将来做嫁妆的,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了;要是我能活到革命胜利那一天多好啊,可惜我也看不到了。” 段海平大声喊道:“别说傻话了,你会没事的!我带你去医生!滨海有很多厉害的医生,他们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刘文英声音有些抖:“我真的不行了。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要活到,胜利,的,那……”刘文英话还没有说完,手垂了下去,手中的蝴蝶首饰往下坠落。 慢镜头,蝴蝶首饰落在地上,又蹦了起来,发出当啷的响声。 那响声如同一只榔头,将银幕前无数观众的心都敲碎了。无数男观众红了眼眶,无数女观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嚎啕大哭。最惨的是许望秋,苏白一边哭,一边拿拳头往他身上砸:“为什么要让刘文英死?为什么要让刘文英死?” 段海平的特写镜头,双眼瞪大,里面闪着惊愕的光,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没有说出来。紧接着是一个全景镜头,也是空镜头,摄影机没有拍段海平,也没有拍刘文英,而是拍段海平前面的那条巷子。 银幕前的导演、专家和权威们看到这个镜头都愣住了,不明白许望秋是怎么想的,心里觉得十分奇怪,怎么拍起巷子来了,这到底是什么用意呢? 就在此时,镜头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向着巷子里快速移动。与此同时,哒哒的脚步声响起,随后段海平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文英!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可以治好你的!文英!文英!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放映厅里的抽泣声此起彼伏的响着,一些女观众简直哭得喘不过气来。 导演、专家和权威们被这个镜头震惊了,这个镜头简直巧妙至极。这是段海平的主观镜头,镜头先不动,以此来表现段海平的极度震惊;随后通过快速移动的镜头,模拟段海平的视线,通过镜头的剧烈摇晃将段海平内心的痛苦完美的呈现了出来,给人以极强的代入感和冲击力。 谢铁骊发出一声长叹:“这简直是天才般的构思!简直是天才般的想象力!这部电影本来是北影厂的,可惜便宜魔影厂了!真的太可惜了!” 钟惦非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望秋这孩子真的是天才!比天才还要天才!” 旁边的邵牧君轻笑道:“我觉得天才不足以形容许望秋的才华,用怪物可能更合适。他真的太强了,强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陈凯哥像一滩泥似的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怔怔盯着大银幕,里面闪着绝望的光,心中一片死灰,原来主观镜头可以这么用,可以用到这种程度。天啊,许望秋怎么会这么厉害,怎么会厉害到这种程度?我怎么可能赢得了这样的人啊!我怎么可能赢啊! 空镜头,碧蓝如洗的天空,点缀着朵朵白云,一片宁静安详的景象。镜头慢慢摇下来,解放军正在入城。街道两边站满了欢迎解放军入城的学生、工人和市民。他们有的呼口号,有的手摇彩色小旗。欢迎的队伍中那些活泼热情的女学生,扭起了大秧歌,她们一边扭一边唱。音乐是数人用数只唢呐吹奏出的《jf区的天》,曲调欢快而又明亮,扭秧歌的人们,个个喜气洋洋。 镜头切到解放军队伍中,段海平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带着警卫员,默默地往前走着。政委见段海平沉默不语,完全没有衣锦还乡的喜悦,笑着调侃道:“老段啊,这滨海可是你当年战斗过的地方,现在打回来了,怎么还不高兴啊?” 段海平看着欢迎的人群,微微叹了口气:“我想起很多牺牲的同志,要是他们能看到这一天该多好啊!”段海平将手伸进口袋摸了摸。特写镜头,手掌打开,正是那枚蝴蝶首饰。段海平抬头看看四周熟悉的街道,轻轻地道:“文英,革命胜利了!你看到了吗?” 恍惚中,段海平看到刘文英向自己走来,欢喜挂满了她的眼角眉梢;然后他看到周汉庭,看到整个锄奸小队,都笑着向自己走来。他们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年那么年轻,他们脸上都挂着笑容,仿佛为革命胜利感到高兴。 特写镜头,段海平笑容灿烂,可他眼眶里却全是泪水。 字幕从大屏幕上划过,一个小女孩的歌声响起:“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第八十九章 反响热烈 整个电影院没有一点杂音,只有小女孩纯真的歌声在放映厅里静静地荡漾。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惨烈的战斗和锄奸队员牺牲带来的紧张感已经消失,浑身肌肉都放松下来,现场观众静静地倾听着小女孩的歌声。在这一刻,他们想到了很多很多。 对这部电影,不同的观众有不同的感受。有观众想到了先烈们为了革命抛头颅洒热血,有观众想到了战争的残酷,有观众想到了为什么说五星红旗是由革命先烈用鲜血染红的;有观众想到了段海平和刘文英含而不露的爱情,并为之深深感动。 导演们对《锄奸》的感受跟普通观众不同,他们从电影中看到了运动镜头,看到了手持手持摄影,看到了主观镜头的运用,看到了如何通过镜头刻画人物的内心状态。电影理论家们则看到了长镜头、看到了画外空间,看到了内部蒙太奇,看到了对人性的刻画。 现场的宁静最终还是被打破了,陈佩斯猛地站起来,大喊一声:“这部电影拍得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他将双手轻轻举起,然后狠狠拍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啪啪的掌声在千人大厅里空荡荡地响着,显得有些孤寂。不过陈佩斯的掌声很快得到了回应,旁边的陈强老爷子,张金玲、李秀明等人都站了起来,跟着他一起拍手。紧接着,钟惦非、谢铁骊、陈怀皑等大名鼎鼎的前辈纷纷站起来,奉上最热烈的掌声。 最终所有观众都集体起立,用力拍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对电影的喜爱表达出来。那掌声由从小到大,就像从一汪清泉汇聚成小溪,汇聚成小河,最后汇聚成滔滔黄河水,猛然撞在四周的墙壁上,化作经久不息的回声。 周里金,以及谢园等《锄奸》的演员都站了起来,跟现场观众一起鼓掌。这些掌声和欢呼声紧紧地包裹着他们,是如此让人激动,也是如此让人陶醉。电影开机的时候,许望秋曾经对他们说,等你们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一定会觉得这辛苦是值得的。现在听到这掌声,听着这欢呼声,他们真的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在海潮一般的掌声中,方姝站了起来,跟着现场观众用力拍着双手,她内心波澜起伏,汹涌澎湃。电影在魔都审查的时候,也是掌声如雷。不过那时候的感受,跟现在完全不同。现在的掌声来自于自己的同学,来自于自己的老师,来自于北影厂的同事和领导,听到这么多熟人,这么多领导为自己鼓掌,她真的有一种衣锦还乡的荣耀感。 方姝转过头朝许望秋所在的方向看去,许望秋笑容满面地和苏白错耳交谈。方姝幽幽叹了口气,可惜别人有女朋友,不然我会比刘文英更勇敢的! “啪”地一声脆响,电影院的灯打开了,暖黄色的灯光从房顶抛洒下来。钟惦非、邵牧君,以及北电的老师们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一窝蜂的向许望秋涌来,将他团团围住了。众人七嘴八舌的说他们对电影看法,倾诉着内心的感受。 钟惦非兴高采烈地道:“好小子!好小子!你们现在拍出来效果,比我看到的故事板还要好啊!真的太出色了!谁说我们中国电影上不去,这不是上去了吗?这部电影拿到世界任何国家,拿到任何影展,都是一流水准!” 邵牧君兴奋得像个孩子,抓住许望秋的手直摇:“望秋!你这部电影真是中国电影的一次大突破,而且是全方位的突破,从内容到形式的探索与突破简直让人耳目一新。这绝对是一部里程碑似的作品,中国电影的历史要分成两段来写了。中国电影会分为《锄奸》之前的电影,以及《锄奸》之后的电影!” 北电老师也都围着许望秋,嘴里说着夸赞的话:“臭小子,你电影都已经拍的这么好了,还让我们这些老师怎么教你啊?”、“刘文英死后,段海平背着她跑的那个长镜头太精彩了!先是静,然后是动!这种由静到动的剧烈变化,将人物内心刻画得淋漓尽致。”、“我觉得战争戏部分特别出色,代入感特别强,真的让人感觉自己在战场上。” 苏白站在人群外,看着被众多前辈包围着的许望秋,听着众人对他的各种夸奖,眼角眉梢都挂满欢喜,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她发自内心的感到骄傲,望秋是我的男朋友,而他是如此的优秀! 由于许望秋身边人太多,根本挤不进去,很多人就围住了谢非。他们拉着谢非,连珠炮似的倾诉着内心的激动。谢非显得非常谦虚,不住地说电影是许望秋拍的,自己只是打下手的。 与此同时,方姝、周里金这些演员也被北电的同学包围了,大家七嘴八舌地诉说着内心的激动:“方姝,我太喜欢你扮演的刘文英了!我决定去剪刘文英那样的发型!”、“周里金,等到电影上映,你肯定会爆红的!”、“谢园,你死得真惨啊!” 谢铁骊走到北影厂厂长王洋身边,叹了口气道:“这片子本来该是我们厂的,现在成了魔影厂的。这是一部划时代的电影,可惜我们错过了。真的太可惜了!” 王洋也后悔不已,谢非把剧本和故事板送到北影厂,他觉得谢非的想法虽然有点离经叛道,但未必不可以做些尝试。不过艺管会在讨论的时候,除了谢铁骊支持外,其他人都不看好,说战争片没有这么拍的,甚至有人说这是瞎胡闹。他看大部分人都反对,就放弃了。 王洋做梦都没想到《锄奸》会拍到这种程度,做梦也没想到能够拍出这种水准,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我有责任。这么好的片子啊,真是太可惜了。我们厂在创作上真的太保守了。这一点,我们真的应该向魔影厂学习!” 北电领导小组组长王岚西对《锄奸》也极为满意,他看过许望秋他们拍的试拍片段,知道《锄奸》拍出来会是一部杰出的作品。现在看完成片,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看许望秋了,成片比自己想象还要出色,不由向许望秋走了过去。 众人见副部长过来,知道他有话对许望秋讲,赶紧让出一条通道。 王岚西拍了拍许望秋的肩膀,笑着鼓励道:“望秋!我本来不想夸你的,但看完《锄奸》,我真是不得不夸!这部电影拍得是真好!最好的地方在于真实。不像有些电影把战争、把地下工作拍得像游戏似的。” 许望秋连连点头:“我们都觉得不能把敌人拍成白痴;要是把敌人拍成白痴,那我们的先烈们不就成了戏弄白痴的人了嘛。我们觉得把敌人拍厉害一点,而最终前辈们战胜敌人,那才能凸显前辈们的英勇。” 王岚西笑着点头道:“对,就是这样。成荫给我讲过,74年的时候,他重拍《南征北战》,明明技术比52年版的更先进,资金也更多,但反响却不好,主要就是把战争儿戏化了,没有表现出战争本身所具有的残酷性、真实性。为了突出我军的神勇,把我军拍成了金刚不坏之身,军号一吹,一个冲锋,就把敌人给解决了。这就相当于看比武,要两个高手过招,打起来才好看;要是一个高手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那还有什么看头。” 许望秋连连称是,但也没有忘记给胡清明上眼药:“我们这部电影在拍摄的时候差点下马,就是因为有人说,我们电影中锄奸小队牺牲的人太多了,说我们是在污蔑和抹黑地下党。现在电影已经送审了,不知道能不能过审呢!” 王岚西微微点头道:“《锄奸》没有污蔑和抹黑地下党,反而是拍出了革命者精气神的好作品。电影没有问题,一定会过审的。我们领导小组,还有北电在你们身后站着呢!” 田壮壮见陈凯哥像丢了魂似的,望着大屏幕出神,知道他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就像一只麻雀跟苍鹰较劲,觉得自己能够飞得更高,结果苍鹰拍拍翅膀直接飞到了一万米高空,那种打击真的是毁灭性的。田壮壮微微叹了口气劝道:“凯哥,你别想太多。” 陈凯哥转过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凝视着田壮壮,问道:“你觉得这部电影拍得怎么样?”田壮壮想了想,最终还是实话实说:“很厉害!真的非常厉害!”陈凯哥长长叹了口气:“是啊,太厉害了!没想到他会厉害到这种程度!”说完陈凯哥站起身,迈步向许望秋走去。田壮壮吓了一跳,心想凯哥不会受不了刺激,准备用拳头解决问题吧,连忙拉住他:“凯哥,你想干什么?你可别干傻事啊?”陈凯哥一怔,随即笑了:“我就是想对他说两句。” 陈凯哥拨开人群,挤到许望秋面前,大声道:“许望秋,我承认你很厉害!《锄奸》拍得很好!我现在拍不出这样的电影,但我告诉你,现在我不如你,不等于我将来不如你!我陈凯哥绝对不是吃素的!我一定会拍出你更优秀的电影来的!你等着瞧吧!” 其实许望秋跟陈凯哥并没有太大的矛盾,主要是大家属于不同的阶层,属于不同的圈子,互相看不上而已。对于陈凯哥的实力和水平,他还是相当认可的,轻笑道:“既然这样,那你就好好努力吧!只要你努力,还是有可能追上我的!我期待你的电影!” 陈凯哥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很好!我会拍出来的,你等着瞧吧!” 说完陈凯哥转身就走。他脸上挂着极为灿烂的笑容,简直就跟中了彩票似的,原来在许望秋的眼中我是很厉害的!原来他认为我是可以追上他的!很好!我一定会做到的!我会拍出比他更好的电影!让他真正见识我的厉害! 第九十章 补上 从北影厂出来,许望秋牵着苏白的手,顺着街道缓缓向前走。顶 点 x 23 u s从北影厂到北大只有几公里的路程,并不是特别远,两人便打算走回去。公路两边大树的叶子,被夏日午夜的凉风会吹落了一些,打着旋飘落到地面。在凉风吹拂下,叶子在地面轻轻翻滚,带着细碎的沙沙声,从他们脚边轻轻划过。 苏白眉飞色舞地讲着自己的感受,表达着自己对《锄奸》的喜爱。她不是因为导演是许望秋才说喜欢的,是真的喜欢《锄奸》。她跟不少观众一样,对锄奸行动、对战争戏没那么感兴趣,真正打动她,让她觉得美好的是段海平和刘文英的爱情。 说来很搞笑,四十年后国内的影视作品,不管什么题材,导演和编剧都喜欢往里面加爱情,好像没有爱情戏影视作品就不行似的。这个时代却恰好相反,爱情是文艺作品的禁区,样板戏不仅把爱情斩尽杀绝,甚至涉及夫妻,表现完整的家庭,就是不革命。 《智取威虎山》是八大样板戏之一,但小说《林海雪原》和同名电影则被打成了大毒草,因为里面描写了少剑波和护士白茹的爱情,特别是少剑波在威虎山上除夕之夜写的“万马军中一小丫”,更是严重犯忌,在那样艰苦斗争的时刻竟然还有心思谈恋爱?这不是消磨革命斗志吗?这不是**裸的资产阶级温情主义吗? 《锄奸》是苏白记事以来,第一次在国产电影中看到爱情,而且还是这样动人的爱情,让她觉得格外美好,也为之深深地感动。她轻轻摇了摇许望秋的手,笑着问道:“段海平一直把那件蝴蝶首饰带在身边,是始终没有忘记刘文英吧?” 许望秋点头道:“对,我在写剧本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我觉得吧,可能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那么一个人,不能相守,无法拥有,却永远不会忘记。刘文英就是段海平生命中的那个人,他永远不会忘记。” 苏白陷入了沉默,隔了几秒钟,轻轻地问:“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许望秋微微一怔,诧异地道:“这不像苏白说的话啊,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苏白顿时笑了:“那你觉得什么才像我说的话?” 许望秋想了想,笑嘻嘻地道:“你会说要跟望秋白头偕老,会跟望秋生一大堆孩子。” 苏白啐了一口,红着脸道:“谁要跟你白头偕老,谁要跟你生孩子啊!你这个人是个登徒子,最不可靠了,我才不会嫁给你呢!”话是这说,但心里却是甜的。 “我怎么是登徒子呢?要是我是登徒子的话!我早就把你,哼哼!”许望秋故意像流氓那样,用带刺的目光在苏白的胸口瞄了瞄,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挺大的嘛!” 苏白感到了许望秋目光里的不怀好意,还说自己胸大,明媚的脸上浮起一片红云,啐道:“瞎看什么?瞎说什么?你要是再胡说,我就,我就不理你了!” 许望秋轻轻地笑着,苏白又羞又急的模样让他心神荡漾,调笑道:“你是我女朋友,我看一下怎么了,反正早晚都会看到的。”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在信里不是说,如果我出现在你身边,就让我亲嘛!现在我就在你身边。苏白同学,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了?”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搂住了苏白的腰,一股淡淡的女人香扑面而来。 苏白身体微微一僵,心脏噗通乱跳,红着脸道:“你别乱来哦!你乱来我会喊哦!” 许望秋扭头向四周看了看,街上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调笑道:“你喊啊!你喊啊!大晚上的,哪里来的人啊!你喊破喉咙都没用的!” 许望秋本来是跟苏白闹着玩,但现在看到四周空旷无人,不由有些意动,慢慢伸过头,想要吻苏白那诱人的嘴唇。苏白知道他要做什么,俏脸红潮泛滥,心脏剧烈跳动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从来没有接吻的经验,看着许望秋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感觉到他喷出的热气,紧张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地颤抖着。 就在此时,一个仿佛炸雷般的声音响起:“干什么!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你们好大的胆子啊!”不等许望秋和苏白反应过来,几个带着红袖箍的工人纠察队员迅速从黑暗中冲出来,迅速将“流氓”许望秋从“受害人”苏白的身边拉开。 许望秋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个胳膊上的红袖箍的人,知道遇上纠察队了,心想几位大哥,你们是刺客吗?隐藏技能点满了吧?这隐藏技能也太厉害了吧!你们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在这个时代,不光缺乏谈情说爱的场所,而且在公园、街道绿荫处等情侣的幽会圣地,经常会有戴红袖套的纠察队员或联防队员巡逻,拿着装有五节一号电池的强光手电筒到处乱照,一旦看到热恋中人的有亲昵举动,就会干预,客气一点的,喊一声“文明点!文明点!”粗野一点的,则会大喝一声“干什么!”吓得鸳鸯们魂飞天外。 要是出现拥抱、接吻等过于亲密的举动,被纠察队发现,甚至会把男女带到治安办公室登记说明关系,批评教育,写保证书。如果超出男女谈恋爱的关系,会立即送往当地派出所。 许望秋知道自己刚才准备亲苏白,让这些喜欢棒打鸳鸯的纠察看到了,赶紧解释道:“几位纠察大哥!我们没做什么过分的举动,我们是在排练,美国电影《乱世佳人》你们看过吗?我们这是练习《乱世佳人》的经典动作啊!” 领头的是一个长得跟李逵似的黑大汉,他盯着许望秋冷笑道:“编!你继续编!我就不信你们能够编出花来!我看你们就是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东西看多了!” 苏白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开玩笑,今年国家刚刚出台了流氓罪,在大街上搂抱妇女有可能会被定成流氓罪的,赶紧求饶:“几位叔叔,我们在谈恋爱,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们就饶了我们吧!” 那人的目光在许望秋和苏白胸口扫了扫,看到了他们胸口别着的校徽,冷冷地道:“你们还是大学生呢,不想着好好学习,报效祖国,整天想着谈恋爱,像什么样子!你们这样做,对得起祖国,对得起人民吗?跟我们走一趟,去把问题说清楚。” 许望秋和苏白努力解释,但对方根本不听,还是把他们带回了治安办公室。院子里拷着几个或蹲或站的男人,呵呵地傻笑着。其中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看到苏白,直接吹起了口哨。那个李逵似的纠察走过去,直接就是一脚。 许望秋他们被带到治安办公室后,先是报出各自的学校,详细交代两人的关系,然后被治安管理员狠狠教育了一通,最后各写了一份保证书才顺利脱身。 从治安办公室出来,走出夏意弥漫的街上,许望秋只觉蛋疼无比,觉得这事太操蛋了。不就谈恋爱抱一下,不就亲个嘴嘛!怎么搞得像背叛了革命似的呢?至于嘛! 许望秋忍不住道:“现在谈恋爱不容易啊,稍微有点亲密动作,纠察队就冒出来了。”说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道:“要是亲上了,到治安办公室我也认了,结果还没亲上,就被抓进去训一顿,简直太可恨了!” 苏白白了许望秋一眼:“你这样的坏分子就应该让纠察盯着,谁让你乱来!” “我亲女朋友,怎么叫乱来啊?”许望秋笑嘻嘻地道,“苏白同学,这顿训不能白挨是不是?刚才没亲上,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后续流程补上啊?” 苏白委屈地道:“刚才那些人说得多难听啊,我从来没被人那么说过,你还想来啊?” 许望秋叹了口气道:“是我不好,都是因为我,你才挨了一通训。” 苏白以为许望秋生气了,赶忙牵着他的手,柔声道:“我没有怪你意思。” 没过多久,许望秋就和苏白走进北大校园,沿着绿荫遮蔽的通幽小道往女生宿舍走去。现在是暑假,留在学校的学生不多,再加上时间很晚了,校园里格外安静。一阵清风拂过,树叶沙沙的响着,透着宁静安详的气息。 两人脚步走得很慢,但还是很快走到了女生楼下。 许望秋轻轻呼了口气,冲苏白微微一笑:“你好好休息。我就走了。明天上午我来找你。” 苏白盈盈而立,黑色的眸子闪着温柔的光,轻轻地道:“你路上当心啊!” 许望秋笑着冲苏白挥手,转身往校门方向走去。 苏白看着许望秋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的样子,心想不会是因为没亲到我的原因吧,真的要给他补上吗?她心猛然跳动了几下,开口叫道:“望秋!你等一下!” 许望秋听到苏白的呼唤声,下意识转过身,就在这时,苏白已经飘然来到身前。她的头迎向了许望秋的脸,嘴唇在他的脸颊轻轻啄了一口。在这个瞬间,许望秋觉得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耳朵里只有苏白嘴唇印在自己脸上引发的轰鸣。在这个瞬间,他的心被温柔填满。 不等许望秋反应过来,苏白就像一只轻盈的燕子,轻快的飞进了宿舍楼中。又惊又喜的许望秋冲着苏白喊道:“喂!苏白同学!你怎么能调戏了我就跑啊?” 苏白站在楼梯上,回转过身来,得意地道:“我调戏你怎么了,有本事你调戏回来啊。” 许望秋见苏白站在楼梯上看着自己得意地笑,心想好你个苏白啊,真是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成病猫啊!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啊!他抬起头,用手做喇叭状对着楼上大喊:“同学们!快来看啊!良家妇男被中文系苏白调戏了!” “讨厌!我不理你了!”苏白笑着“呸”了声,踏着轻快的脚步,蹬蹬地上楼去了。 第九十一章 被篡改的文件 吃过早饭许望秋走进北大,到女生楼找苏白。顶 点 x 23 u s宿管大妈用广播喊了一嗓子,不到两分钟苏白就蹬蹬就从楼上下来了。许望秋盯着苏白轻笑道:“苏白同学,我们是不是该算算昨天晚上的账啊?”苏白板着脸道:“现在是大白天,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哦!”许望秋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了,到了晚上我再打!”苏白瞪了他一眼,抿嘴轻笑:“整天胡说八道,赶紧走吧。” 现在是八月份,正是一年最热都时候,许望秋和苏白不想顶着烈日到处乱跑,就一起到北大图书馆看书。当然除了怕热,最主要还是真的想学习。这个时代的大学生,对知识的饥饿感十分强烈,学习特别刻苦,苏白也是如此。她的英语不怎么好,为了提高英语水平,兜里始终装着英语卡,无论吃饭、等公车,只要有空闲,就会把英语卡片拿出来看。 平常图书馆8点开门,6 点多门口就挤满人,这个时间段去,根本找不到位置。不过由于现在是暑假,大部分学生离校了,到不愁找不到位置。 图书馆是读书的地方,许望秋和苏白自然不会卿卿我我,都埋头苦读。快11点的时候,谢非找来了。他带来了好消息,叶志明已经看过《锄奸》,认为电影各方面都非常优秀,没看出有什么政治问题。叶志明还告诉谢非,周末的时候会请中调部的同志看《锄奸》,请他们帮忙把把关。等他们拍板之后,再请局长霍振刚看。 听到这话,许望秋轻轻出了口气。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中调部了,只要中调部点头,那么拿到通过令就不是问题。中调部那边有张克老师,以及学校作找关系,应该问题不大。也就是说,《锄奸》拿到通过令,在全国上映应该不成问题了。 苏白是电影厂子弟,对电影系统比较熟悉,但对电影审查却了解不多。吃中午饭的时候,她将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为什么国家对电影审查卡得这么紧啊?” 许望秋苦笑道:“因为电影是惟一能进中楠海的艺术,中央领导都要看电影。正因为电影能进中楠海,所以才麻烦,你不可能把有问题的电影送进中楠海吧。很多领导也非常重视电影的问题,比如52年版的《南征北战》在筹备的时候,粟裕将军知道后,直接将导演召到北平,亲自为他们讲解了华东战场上的军政态势及战斗情形。此后,**元帅对电影中的台词进行了修改,陈毅元帅改过剧本中的几段对话。这样的电影不只一部,很多电影都有领导过问。如果领导认电影需要改,那只能改。如果领导认为电影有问题,那电影就有可能被枪毙了!” 苏白有些明白了:“我听到过很多领导过问电影的事,一直以为是好事呢,说明领导关心电影,没想到领导关心并不是好事啊!” 许望秋笑着点了点头,很多人以为电影只是娱乐产品,根本没有意识到电影的巨大影响;很多人知道运动是怎么结束的,但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其实运动结束其实跟电影有关。 在运动期间,东影厂接到四人帮的命令,拍一部叫《芒果之歌》的电影,名字取自太祖送芒果的典故,主要是批走/资/派的。长影厂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青年导演常彦,由常彦拍成电影。《芒果之歌》拍完,送审之后这部电影只放映了半个月,运动就结束了,而这部电影自然也被禁了。导演常彦没多想,继续拍自己的电影。没想到隔了一年多,中/宣/部长陆定一到东影厂视察,竟然指名要看这部片子。 这个时候常彦才知道,当初《芒果之歌》送审后,曾在中楠海放映过一次,老将军们就是借看这部电影的机会,在厕所里商定如何抓四人帮。当时,陆定一被关在秦山监狱,无缘目睹该片。现在四人帮被打倒,他就想看看这部为扳倒四人帮立了大功的电影到底什么样。在陆定一看过后,《芒果之歌》被永远的封存,要看这部片子必须经过省委宣传部批准。 电影和其他很多产业相比,体量并不算大,却蕴含着惊人的能量。好莱坞电影产业在全球扩张背后都有美国政府在背后积极推动。美国历届政府都对文化输出极端重视,从而确保了美国对外文化传播战略从政治制度和法律政策上支持美国电影占领世界市场。 正因为如此,中国对电影管得特别严。不光在审查上严,而且禁止民营和外资插手。到了90年代初,中国市场经济已如火如荼,其他领域都逐渐放开民营所有制、混合所有制,但电影这块依然谁都不敢碰。直到十五大提出文化产业的概念。直到2002年,**将大力发展文化产业写进报告中,中国电影改革才真正展开。 一周之后,许望秋接到了电影局的通知,让他和谢非到电影局陪霍振刚局长看片,听取审查意见。在审片的时候霍振刚不时向许望秋他们提问,还透露出胡清明对《锄奸》不满的话音。许望秋和谢非明白,霍振刚受到了胡清明的压力,心弦不由绷紧,不知道霍振刚会怎么处理。不过霍振刚很快表示,中调部对电影提出了三点修改意见,他已经向胡部长反应,并已经获得部长的口头允诺,电影可以通过,但必须按照中调部的意见进行修改,才能发正式的通过令。许望秋和谢非终于有了笑容,《锄奸》死刑已经取消,这片子真的活了。 看完电影,许望秋和谢非正准备离开。霍振刚叫住他们,将中调部的文件拿了出来,交给谢非:“这是中调部的同志看片后提出的意见,你们仔细看看。这个意见很重要,你们必须按照中调部的意见修改。” 许望秋伸过头,盯着谢非手里文件仔仔细细地看,只见文件开头写着:“总的来看,《锄奸》表现了我党地下工作者对敌人的英勇斗争,表现了他们的坚贞不屈、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作为一部故事片,可以演……” 看到这段话,许望秋重重地出了口气,整个文件其他的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可以演”这三个字,有了这三个字《锄奸》的死刑帽子就摘掉了。至于中调部提出的修改意见,改起来很容易,只需要重拍几个镜头而已。 谢非将文件浏览一遍后,将内容默默记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觉得有必要抄下来,就道:“局长,你看现在都已经十二点了,看一遍我们也记不住,请允许我们带回去做个笔录,下午我们就给您送回来,行不?” 霍振刚看了看表道:“好吧!你们可以拿去抄,不过要尽快送回来啊!” 谢非闻言大喜,拿着文件,拖着许望秋就往外走。 从电影局出来,谢非扬了扬手中的文件,激动地道:“我们必须把这个文件抄一遍,这可是我们的护身符,有了这个文件《锄奸》就安全了!” 许望秋和谢非一起来到北电家属区,到谢非家里把文件抄了一遍,然后把文件还给了电影局。紧接着,许望秋和谢非带着曾念平,以及电影主演前往魔都,按照中调部提出的修改意见进行补拍。 就在许望秋他们按中调部的意见修改完毕,刚刚把拷贝做出来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许望秋他们补拍的时候,胡清明将徐商楚叫到北平,说是要讨论《锄奸》的问题。本以为这事稳了,没想到徐商楚在电话中告诉许望秋,《锄奸》还是被胡清明否掉了。 徐商楚的语气听起来格外失落:“昨天刚到北平,胡清明就把我叫了过去,当时霍振刚,还电影局几个人也在。胡清明对我说,他经过反复思考,认为《锄奸》还是不能发行,因为整个故事脱胎于特科锄奸,担心上映之后会产生副作用,观众会认为我党搞暗杀,会产生不好的影响。” 许望秋听到这话非常恼火:“在电影里面,陈新杰专门说过,我们不提倡暗杀、绑票那一套做法,只是针对叛徒。我们在电影里已经解释过这个问题,观众怎么会误解啊?再说了,人家中调部都认为没有问题,电影可以放,胡清明凭什么不让放。” 徐商楚听到这话叹了口气道:“中调部的意见我已经看了,他们提出了三点意见,但没有说电影可以放。你应该是听人家说的,可能传达的人,在传达的时候会错意了。中调部只是说了电影有哪些问题,并没有说电影可以通过。” 许望秋一怔,意识到情况不对,大声叫道:“不对!不对!我不是听人家传达的!我是看的中调部文件,文件第一段就写着,总的来看,《锄奸》表现了我党地下工作者对敌人的英勇斗争,表现了他们的坚贞不屈、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作为一部故事片,可以演。接下来是,中调部提出的三点修改意见。中调部绝对说了的,他们说电影是可以放的。” 徐商楚吃惊地道:“不对啊,中调部的意见我也看了。上面没有你是的这段话,开篇就是影片有如下缺点,一二三。” 许望秋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下赫然,胡清明好大胆子啊!竟然连中央部委的文件都敢篡改!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当即道:“徐厂长,中调部的意见是在霍振刚审查完之后,交给我们看的。我和谢非老师不但看到了文件,而且还抄了一遍。我们不可能看错,中调部说电影可以放,这是千真万确的。你看到的文件很可能被修改过了。” 徐商楚沉吟道:“你们看到的应该是原件,我看到的确实是复印件,确实有被修改的可能。”他当机立断地道:“拷贝你们弄出来没有?弄出来了的话,马上带拷贝到北平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处理这件事!” 第九十二章 通过令 接到徐商楚的电话后,许望秋和谢非直接到火车站买了返回北平的火车票。顶 点 x 23 u s火车抵达北平后,他们也不休息,直奔文化局招待所。 许望秋和谢非敲开徐商楚的房门,走进房间,发现张克也在。张克跟徐商楚是老朋友,学校又是派他负责《锄奸》的工作,他应该是在跟徐商楚讨论《锄奸》不过审的问题。许望秋和谢非向张克问声后,把《锄奸》重拍的情况作了个简单的说明。 徐商楚听完许望秋的介绍,就开始讲胡清明找他谈话的经过。他在讲的时候非常淡定,并没有因为胡清明的言行而愤怒;许望秋他们在听的时候,也特别淡定,看不到丝毫紧张之意。大家都明白,《锄奸》是中调部点了头的,电影局应该让电影通过。现在胡清明他们篡改中调部的文件,错在他们身上,这官司就是打到最高首长那里,许望秋他们也不会输。 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完,徐商楚缓缓地道:“电影局作为国家机关,他们对中央部委发的文件可以不同意,可以不传达,但不能篡改,否则就是严重的违法行为。现在电影局的小辫子让我们给抓住了。如果这件事捅出来,那电影局会倒大霉。霍振刚这个局长就当到头了。我们应该考虑一下,要不要把这件事捅出来;如果要捅的话,那应该怎么捅。” 作为一个老党员,张克对胡清明等人的言行十分厌恶,觉得他们根本没有把国家放在眼里,竟然连部委下达的意见都敢篡改,简直胆大包天,忍不住道:“这事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向中调部反应,向国家反应。这些人真是狗胆包天,丧失了党性原则。连国家部委的文件都敢改篡改,还有什么不敢的?这样的人不揭发,还留着干什么?” 徐商楚摇头道:“老张啊,你还是那个脾气。如果向中调部反映,向国家反应,真的能扳倒胡清明,我二话不说,支持你揭发。问题在于,你根本扳不倒他,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张克对徐商楚怒目而视:“利益!利益!你眼里就只有利益!你的党性和原则在哪里?” 徐商楚知道自己这个老朋友的性子,也不生气,只是道:“老张,斗争也要讲究方式方法是不是?不能认死理啊!胡清明又不是傻子,会直接给霍振刚说,你们去把中调部的文件偷偷改了,不让这片子过。这事肯定是这样的,胡清明向霍振刚不断施压,霍振刚顶不住了。如果中调部没有审查,那他可以找借口,说中调部不同意放,把片子给否掉。但偏偏中调部说《锄奸》可以放,而且给出了意见,他们就没办法拿中调部当挡箭牌了。在这种情况下,霍振刚只能铤而走险。在让电影局的人复印的时候,把中调部意见最关键的地方覆盖掉。然后将没有看过文件的我叫北平,把篡改过文件让我看。想把事情糊弄过去。如果望秋和谢非不是看过文件,如果我没有跟望秋沟通,那这事还真有可能糊弄过去了。” 徐商楚顿了顿道:“这事应该是霍振刚或者电影局其他人的主意,就算上面的板子真要打下来,也打不到胡清明身上,而是打在霍振刚身上,或者电影局身上。打倒霍振刚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没有!只能增加一个敌人,甚至有可能将整个电影局都得罪了。这对望秋,对我们魔影厂来说都不是好事。” 许望秋和谢非都微微点头,县官不如现管,如果真的因此将整个都电影局得罪了,那以后电影在审查的时候会麻烦不断。 张克也觉得徐商楚的话有道理,微微叹了口气道:“那你说怎么办?” 徐商楚缓缓地道:“放霍振刚他们一马,但我们也必须让他们明白,我们抓到了他们的小辫子的,但我们没有揪辫子,反而放了他们一马。这样霍振刚和电影局就欠我们人情,以后就算不会在审查上对我们开绿灯,但至少不会故意刁难我们!”徐商楚见众人都微微点头,露出狡黠的笑容:“这事还得望秋和谢非来办。” 第二天上来,许望秋和谢非来到电影局,闯进了霍振刚的办公室。 谢非见到霍振刚,也不卖关子,直接问道:“局长,我们已经按中调部的意见修改了,什么时候给我们发通过令啊?” 霍振刚凝神看着谢非,见他目光坚毅,丝毫不露怯,微微叹了口气,道:“哎,你们不知道,胡部长的一番话搞得我好被动啊!” 许望秋知道霍振刚是在说,是胡清明强令他收回成命,他也是没有办法。许望秋相信霍振刚说的是真的,否则就不会给他和谢非看中调部的文件。 谢非压低声音道:“局长,你可能不知道,我们也很被动。我们到魔影厂重拍的时候,徐商楚厂长就批评我们,说我们谎报军情。” 霍振刚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谢非微微叹了口气道:“那天你把中调部的审查意见给我们看,我们就把文件的内容向魔影厂传达了。可厂里面却说,我们把文件篡改了。” 霍振刚目光闪了闪,追问道:“你们改什么了?你还记得原文吗?” 谢非轻笑起来:“当然记得,我们可是把文件抄下来了的,原文第一段是,总的来看,《锄奸》表现了我党地下工作者对敌人的英勇斗争,表现了他们的坚贞不屈、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作为一部故事片,可以演。” 谢非作出纷纷不平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徐厂长看到的文件没有这段,说得好像是我故意添上去似的。这事肯定要弄清楚,到时候我去找张克主任,他认识中调部的人,到时候找中调部的人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望秋知道自己必须跳出来扮愣头青了,大声嚷嚷道:“肯定是胡清明故意使坏,不想让《锄奸》通过,就把文件改了。胡清明心胸狭窄,故意报复。我觉得应该告诉中调部,还应该中央写信,说胡清明打击报复,篡改中央文件,不让中调部拍板的电影通过。” 霍振刚脸色微微一变,这事真要捅到中调部,捅到上级部门,那就出大事了,赶紧劝阻道:“你们不要着急,中调部的文件我们都看到了的,通过令肯定没有问题。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让我们电影局来查,我让艺术处查查是怎么回事。你们放心好了。” 事情果然如徐商楚所料,《锄奸》的通过令很快下来了。按照电影局的惯例,《锄奸》重新送审后至少半个月才会有结果,但仅仅过了四天,许望秋他们便收到了电影局制片处的通知,让他们去拿通过令。 第二天上午九点,许望秋和谢非来到制片处,顺利拿到了通过令。看着纸质通过令,许望秋和谢非心头的石头才真正落了地。两个人相视一笑,用力握了握受。《锄奸》从筹备开始,经历了重重波折,磨难不断,现在终于通过了最后一道关卡。接下来,就是把电影版权卖给中影公司。一两个月后,电影就会正式上映。 从制片处出来,许望秋和谢非悄悄找到师兄叶志明,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拿到通过令了。叶志明压低声音道:“这次霍振刚变聪明了。电影局审查后,他没有找胡清明当面汇报,而是送了一份申请过去,上面写着:《锄奸》修改后的拷贝电影局已经审查,该改的都已经改了。导演态度很好。请酌定。胡清明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只能画圈通过。” 三天之后,魔影厂和中影公司签订了协议,将《锄奸》的版权卖给了中影公司。徐商楚大宴宾客,请《锄奸》的北电主创,以及北电全体老师,到全聚德吃饭。 在拍摄《锄奸》的过程中北电师生分文未取,而且是自己带铺盖卷,吃着咸菜把电影拍完的。现在《锄奸》圈内好评如潮,又为魔影厂赚了21万。作为魔影厂厂长徐商楚肯定得表示一下,不然他心里过意不去。这个时代奖金是不可能乱发的,他没办法给大家发钱,只能请大家到全聚德大吃一顿,以此表达自己的心意。 酒桌上,徐商楚笑着对许望秋他们道:“我们真的应该谢谢胡部长。如果不是胡部长阻挠,《锄奸》卖给中影公司只能卖70万;但这么一耽搁,198号文件出来了,一部电影能卖90万了,我们的收入足足多了20万呐!” 许望秋和谢非闻言大笑,心里觉得特别畅快。如果胡部长知道非但没有阻止《锄奸》上映,反而为电影增加了20万收入,一定会郁闷得吃不下饭吧! 许望秋举起杯子,大声道:“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敬胡部长一杯。来来来!我们祝胡部长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众人闻言,纷纷举起酒杯,笑着道:“祝胡部长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就在这天,胡清明收到了一封寄来的信,信封上写着“胡清明亲启”。打开信封后,胡清明脸只是看了一眼,脸就黑了下来,眼里闪动着愤怒的火光,拿起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脆响声中,碎片四处逃窜。 信里面只有一句话:“如果没有胡部长,《锄奸》会在198号文件出来前卖给中影,那就只能卖70万;而现在足足多了20万。实在太感谢胡部长了。祝胡部长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落款不是别人,正是许望秋。 第九十三章 新片的问题 晚餐结束后,北电的老师们都离开了,但许望秋被徐商楚留了下来,说有事要跟他聊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许望秋估计徐商楚是要跟自己谈新戏,他跟魔影厂合作非常愉快,而且魔影厂技术水平也是顶尖的,是很好的合作者,便笑着留下了。 不过徐商楚没有直接讲合作的事,而是东拉西扯地闲聊;许望秋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到了文化局招待所。院子里夏虫在草丛里低语,桂花的香气在空气中荡漾,几个住客在树荫下,摇着蒲扇乘凉。许望秋他们觉得在院子里乘凉,比在房间里吹电风扇要舒服,就坐在花台边继续聊电影的问题。 聊了好一阵,徐商楚终于进入正题:“《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好剧本,我非常喜欢。这部戏还是交给我们厂吧,电影还是由你来拍,我们可以给你最好的条件,保证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你觉得怎么样?” 许望秋微微点头:“可以给你们,不过有个问题,《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有将近一半的戏发生在东瀛,需要到东瀛拍摄;而且有大量东瀛角色,需要东瀛演员。到东瀛拍戏,请东瀛演员,都非常花钱,这两个问题怎么解决?” 徐桑楚觉得这不是问题:“不一定真的要到东瀛拍嘛,前两天我跟张克聊天,他告诉我,你们学校拍了一部叫《樱》的电影,也涉及到东瀛场景,但他们就是在国内拍的。东瀛角色也是如此,不一定非要找东瀛人来演。我们以前的电影中有很多东瀛人,都是自己人扮演的,演得也特别好,这根本不是问题。” 许望秋轻轻摇头道:“如果真的要拍,那我希望尽可能拍到最好,否则宁愿不拍。” 徐商楚喜欢《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剧本,也清楚许望秋的导演能力,相信肯定能拍成杰出的作品,就道:“这样,我给你90万预算,我们一分钱不赚。这笔钱你怎么花都可以,选东瀛演员,到东瀛取景,只要你能够拍出来就行。这下你满意了吧?” 许望秋摇头道:“90万根本不够,东瀛取景、用东瀛演员,费用至少在150万以上。” 徐商楚听到150万这个数字非常无语:“你知道这不可能,成本150万,这就意味着电影拍出来,至少要亏60万。这都赶上我们厂去年一年的利润了。你这小子不是不想跟我们合作,故意开出这样的条件来为难我们吧?” 许望秋笑着否认道:“如果真要拒绝,我肯定会明说,绝对不会拐弯抹角。按照国内电影厂的条件要到东瀛大规模取景,要启用东瀛演员,花一百多万拍一部电影,听上去似乎不现实,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徐商楚心里一动,连忙问道:“你讲讲,到底是什么办法?” 许望秋不再卖关子,将答案和盘托出:“很简单,跟东瀛电影公司合作,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做成合拍片。假设电影成本为160万,如果是由魔影厂单独拍,就会亏70万。如果是合拍片的话,可以魔影厂出80万,东瀛电影公司出80万。电影拍完之后,中国的版权归魔影厂,东瀛的版权归东瀛公司,中日之外的版权由两家平分。这样一来,魔影厂把中国版权卖给中影公司,可以赚10万;然后把电影带到电影节走走,将中日之外的电影版权卖掉,赚几十万是有可能的。这样一来,我们用80万拍出了需要一百多万才能拍出来的电影,还能够赚几十万。” 合拍片在国内不是什么新鲜玩意,1958年,中法两国合拍儿童幻想片《风筝》。1959年中、苏两国合拍了一部以表现两国人民的友谊为主题的故事片《风从东方来》。这些合拍实践虽然在当时产生了一定的反响,但合拍策略尚未从宏观政策上加以明确,更未以一种产业运行的常态加以固化。 最近两年,随着运动结束,合拍片浪潮又开始兴起,很多外国的影视机构都希望到中国来取景和拍摄。就在前些日子,国家成立了合拍片公司,专门负责合拍片相关事宜。 今年上半年熊井启带着《天平之甍》剧组到中国拍摄,徐商楚还为他们提供过帮助,对合拍片比较了解。听完许望秋的想法后,他觉得确实是好主意,但也有问题:“合拍片都是外国公司到中国拍,跟国内的电影厂合作。还没有国内的电影厂主动跟国外合作的,我们跟东瀛电影公司没有往来,根本没法和对方联系,也不知道有没有公司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感兴趣。”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第二届东瀛电影周马上就要举行,到时候会有东瀛电影公司的负责人和制片人过来。他们肯定会来见赵单叔叔,到时候让赵叔把剧本给他们,并提议为了纪念中日恢复邦交十周年,由中日双方合作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拍成部献礼片。” 徐商楚知道许望秋见识广脑子活,但此时听完许望秋的话,还是忍不住道:“望秋啊,你说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是天才,还是说你是怪物了!” 许望秋跟徐桑楚聊了一阵,谈了许多关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想法,然后才慢悠悠回学校。一路之上,他都在考虑剧本的问题,不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而是自己新戏的剧本。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相当成熟的剧本,可以直接开拍,但国家对合拍片审查比较严格,尤其是打着献礼名义的合拍片,审查会更加严格,会反复修改,加上要与东瀛方面沟通,没一两年肯定搞不定。许望秋记得上一世《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一直折腾到1982年,才正式开机。在短期内想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许望秋不可能一直等着,肯定会拍新片。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考自己接下来拍什么,可直到现在他都没拿定主意。不是他心中没故事,更不是没有好剧本,而是各种条件限制,让这些剧本根本没法拍。比如《王玄策》剧本是现成的,但拍这部戏需要几百万,现在根本不可能拍。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许望秋一直在思考新戏的问题,可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故事。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接到了一个座谈会的邀请。这个座谈会是《文艺报》编辑部和《文学评论》编辑部联合召开的,主要是反击《河北文艺》在6月号发表的一篇题为《歌德与“缺德”》的文章。 1976年运动结束后,文化禁锢被打开,文学、戏剧、电影等艺术门类都呈现出初步繁荣景象。作家们几乎同时把目光投向刚刚过去的历史,充当了历史批判的先锋,对运动造成的社会创痛进行揭露、批判和反思。 暴露和描写运动灾难的作品大量出现,引起一些人的不安。他们忧心忡忡、顾虑重重,甚至写文章进行批判。刘心武《班主任》的发表已经引起一些非议,许望秋的《妈妈再爱我一次》和卢新华的《伤痕》发表后,这种非议来得更为猛烈。不过文艺界多数人,包括周扬、夏衍等官员为这种现象拍手称快,为“伤痕文学”辩护。 双方围绕着艺术创作应不应该“暴露”的争论越来越广泛,许多文艺理论工作者、各大学文科师生纷纷写文章展开争鸣。赞同者有之,反对者亦有之。这种争论终于由《河北文艺》6月号发表的一篇题为《歌德与“缺德”》的文章引发出一场波及全国的风波。《歌德与“缺德”》的作者把以前大家对“伤痕文学”的疑虑和婉转批评,转化成尖锐的政治批判。 《歌德与“缺德”》一经发表,立即在文艺界引发轩然大波。文艺界群起反驳,坚决捍卫来之不易的宽松和自由。7月16日,《人民日报》发表署名文章率先作出反应。文章指出,现在还是放得不够,不是放得太过头了。7月20日,《光明日报》发表文章,言词更加激愤。文章说,《歌德与“缺德”》的发表犹如春天里刮来的一股冷风。7月31日,《人民日报》第三版以整版篇幅就《歌德与“缺德”》展开讨论。随后,魔都、北平等地纷纷以召开座谈会等形式,展开了对《歌德与“缺德”》的批评。 《文艺报》编辑部和《文学评论》编辑部联合召开的座谈会规格比较高,由文化部副部长陈荒煤主持,邀请中青年作家,以及文学理论工作者出席。许望秋的《妈妈再爱我一次》被认为是伤痕文学的代表性作品,理所当然的受到了邀请。 不过许望秋没有去,正为自己的新戏头疼呢,哪里功夫去参加座谈会。当然他对苏白又是另外一套说辞,座谈会哪有陪女朋友重要啊。苏白嘴里说我才不信呢,但心里却特别开心。 这天下午,许望秋和苏白刚走出图书馆,准备到外面去吃饭,就听到有人喊“望秋!望秋”。他抬头一看,是徐商楚,便迎了上去:“徐厂长,你可真够忙的,刚回魔都没几天,怎么就又来了?” 徐商楚无奈地道:“是啊,屁股都没坐热,就接到了通知,让我来北平开会。” 许望秋笑着安慰道:“能者多劳嘛。徐厂长,我跟苏白正准备出去吃饭,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一起吧,我们知道附近有家餐馆,我们带你去尝尝。” 徐商楚哈哈笑道:“下次跟你们去,现在你们还是跟我走,今天有人请客。” 许望秋好奇地道:“谁请客啊?” “北影厂王洋。你们秀影厂的**,还有其他几个电影厂的厂长都在。我们有事商量,想让你给我们当当参谋。”徐商楚简单解释了一句,转身道,“他们还在等着呢,我们赶紧走吧!” 第九十四 厂长们 在前往北影厂的路上,徐桑楚告诉许望秋,他这次到北平参加的会议主要是讨论电影发行放映体制改革的相关问题。x23us.com在今年年初的制片厂厂长会议上,几家电影厂就发行问题同时向中影公司发难。在几家电影厂的一致抗议下,国家对发行政策作出了调整。就在前些天,国家推出了198号文件,将电影的收购价格由70万提升到了90万。 不过这次调整只是暂时性的,本质并没有改,还是统购统销,对电影厂依然极度不公。现在整个国家都在喊改革,文化部也有这方面的想法,就准备开会讨论这个问题。几个电影厂厂长准备聊合起来,在会上再次对中影公司发难,为厂里争取更多的利益。徐商楚知道许望秋对电影很有研究,就打算把他拉来作参谋,给大家出出主意。 许望秋他们三人来到北影厂,在徐商楚的带领下来到厂里的小食堂。许望秋看到秀影厂副厂长**,北影厂厂长王洋,还有东影厂厂长苏耘,另外两个他没见过,应该是西影厂田炜和珠影厂孙长城。除了八一厂厂长陈播外,国内几家大电影厂的负责人都在这里了。八一厂属于军队,确实不适合参与像体制改革这种事,八一厂缺席并不奇怪。 **看到许望秋和苏白很是惊讶:“望秋,苏白,你们怎么在这里?” 许望秋向**问了声好,笑着道:“我和苏白跟着徐厂长来蹭吃蹭喝。要是早知道你在这里,我跟苏白直接就找你蹭吃蹭喝了。” **哈哈笑道:“这话不对啊,你们小两口是地主,我才是客人,要蹭吃蹭喝,那也是我跟着你们蹭吃喝才对啊!” 苏白红着脸道:“张叔叔,你乱说什么呀!谁跟他是两口子啊!我是她师姐!” **知道苏白不好意思了,也不为难她,就道:“你们两个坐吧!” 徐商楚笑着为几位厂长介绍道:“老哥几个,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许望秋,这是苏白,他们两个就是我找来的高参,来帮我们出主意的。” 下午的时候,徐商楚对几位厂长说他认识一个电影方面的专家,对国外的电影发行,对整个电影行业都有非常深入的研究,他准备把这个专家请来给大家出出主意。几位厂长对此非常期待;没想到徐商楚叫来的竟然是个十**岁的小娃娃,一个个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徐商楚是不是在开玩笑。就连**和王洋这两个认识许望秋的厂长也不例外,他们知道许望秋能写剧本,有丰富的电影知识,但电影理论跟发行完全是两回事啊! 西影厂田炜看着许望秋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忍不住道:“老徐,你不是给我们开玩笑吧,这两个小娃娃就是你说的电影方面的专家?” 珠影厂孙长城也觉得许望秋太年轻了:“小许,你多大了,应该还在上学吧?” 许望秋淡淡一笑:“我今年十七岁,在北平电影学院读书,马上就读大二了。” 几位厂长听到这话就更无语了,才十七岁,还是电影学院学院的学生,这样的小娃娃怎么可能是电影专家嘛。听说魔影厂今年拍了好几部不错的电影,老徐这家伙应该是高兴坏了,竟然拿老哥几个开起玩笑来了。 徐商楚见王洋他们一幅大失所望的样子,知道他们是见许望秋太年轻,以为他没有真本事,心里觉得好笑,你们几个是不知道望秋这个小子的厉害,等会儿你们就知道,赶紧补充道:“你们不要看望秋年轻,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你们应该听说过他,《妈妈再爱我一次》的剧本就是他写的,《论电影语言的中国化》也是他写的,他对电影有非常深入的研究,曾经在北电的座谈会上把众多专家驳得哑口无言。” 听到许望秋是《论电影语言的中国化》的作者,东影厂苏耘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在北电座谈会上,舌战群儒,把很多专家教授气得住院的那个禾火啊!” 苏白噗嗤笑了,江湖传言许望秋在北电座谈会上,把很多专家教授气得住院。许望秋为此还抱怨过,说再传下去,自己就变成老头杀手了!没想到这个谣言连东影厂厂长都知道了! 许望秋也是哭笑不得,心想苏厂长怎么连你也相信这些谣言啊,笑着解释道:“辩论是有,与专家们舌战也算是有,但把专家教授气住院,这个是真没有。” 王洋知道许望秋能写剧本,能拍电影,也知道他跟专家们吵架的事,但现在讨论的是电影体制改革,专业性非常强,没有深入的行业经验,光是读过一些外国电影理论肯定不行,而且中国有自己的国情,外国那一套搬到中国也未必管用。 不过徐商楚跟他是老朋友,许望秋既然是徐桑楚叫来的,肯定不能扫老朋友的面子,就道:“既然你两个是老徐找来给我们作参谋的,那就给我们出出主意!” 不光王洋是这种想法,其他几个厂的厂长差不多也是类似的想法,觉得许望秋太年轻了,可能理论知识不错,但中国的情况和外国不同,没有行业经验,肯定出不了什么好主意的,都没把许望秋当一回事。 酒菜很快端上了桌,大家觥筹交错地喝了起来。几个厂长喝着酒,大谈电影改革。只有**不住和许望秋说话,询问许望秋新片的情况。**本来就很看重许望秋,现在《锄奸》又轰动了北平电影界,对许望秋就更重视了。他觉得既然许望秋能拍电影,水平又很好,而秀影厂又缺优秀导演,那为什么不让许望秋来拍呢? 众人讨论了一阵改革的问题,很快将矛盾指向了中影公司:“中国电影最大的问题是统购统销,电影利润都被中影公司拿走了。电影拍好拍坏都是90万,既不敢投入更多的资金,也不能调动厂里职工的积极性。如果这个政策不改,中国电影就好不了!” “对啊,现在是不管电影好不好,观众爱不爱看,价格都是90万,这根本就不公平,根本无法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我觉得电影拍得好,电影票房高,那就应该奖励,这样大家才会用心把电影拍好!” “很多电影的收入是几千万,但我们却只能拿90万,去掉成本,就只有3,40万的收入,这真的太不公平了!” “电影本来是很赚钱的,但我们电影厂却根本赚不了钱,大头都被中影公司拿走了。中影公司就是在剥削我们,这种分配方式必须要改,不改中国电影就没希望。” 在跟**闲聊的同时,许望秋也一直在听几位厂长对改革的想法。他发现几位厂长对于电影体制怎么改,中国电影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有不同的想法;不过都认为应该打破统购统销,电影厂应该有自主权,应该自主经营,自负盈亏。 在许望秋看来,这些厂长对电影改革的看法还是太浅了,没有意识到电影是一个产业,完全没有建设产业链的意识,仅仅是着眼于电影发行环节,以为打破统购统销,由电影厂自主发行,中国电影就能够兴盛。 许望秋知道统购统销在短期内不可能打破,不说别的,文化部就不可能同意,电影是文化部的大儿子,也是整个文化系统的重要收入来源,文化部需要电影收入来维持整个系统的运作。要是按照王洋他们的想法实施,不但在割中影公司的肉,而且是在割文化部的肉,文化部本来就穷,现在还要割他们的肉,他们怎么可能答应。 现在也不具备打破统购统销的条件,如果贸然打破,电影厂非但不会获益,日子反而会更难过。上一世,在1993年打破统购统销后,中国电影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反而被推进了深渊。1992年中国电影观影人次105亿,票房19.9亿,但到了1993年观影人次锐减到42亿,票房也跌到了13亿。随后整个电影行业开始雪崩,到了99年票房跌到了8.5亿,观影人次只有几千万。电影厂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到了破产的边缘。 许望秋认为最根本的办法还是应该想方设法拓宽渠道,增加电影系统的收入,而不是大家互相抢食;应该想方设法把饼做大,而不是一窝蜂的争抢小饼,到最后谁都吃不饱。 当然,现在的政策对电影厂确实不公平,该争的还是要争。不过争夺的目标应该瞄准中影公司,去抢中影手里的蛋糕,而不是跟部里争。否则文化部一拍惊堂木,听说你们几个要告本官?这事肯定就搞不成。 徐商楚见众人议论半天,也没人问许望秋一句,知道他们觉得许望秋太年轻,没有把许望秋当一回事,开口道:“望秋,几位厂长都说半天了,你也一直在听,现在谈谈你的想法,对电影改革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的?” 许望秋轻轻一笑:“徐厂长让我谈,那我就简单说两句,要是说得不对,大家也别笑我。我刚才听了各位厂长的想法,大家都认为应该马上打破统购统销,由电影厂自主发行,我觉得在短时间内国家是不会同意的,而且现在打破统购统销对电影厂来说也是不利的。如果现在打破统购统销,电影厂非但不会获益,情况恐怕会变得更糟。” 在场的电影厂厂长都坚定地认为统购统销是中国电影发展的最大障碍,恨不得立刻打破统购统销,由电影厂自主发行,仿佛只要打破统购统销,中国电影就能够一飞冲天。现在许望秋却说统购统销不能打破,会对电影厂不利。他们都觉得许望秋是在胡说八道。如果许望秋不是徐商楚请来的客人,他们恐怕早就拍案而起,大声呵斥了。 不过即使如此,王洋还是忍不住道:“哦,那你倒是说说,打破统购统销为什么会对电影厂不利,又会怎不利?” 第九十五章 厂长们服了 许望秋淡淡一笑:“主要有两点,第一,如果由电影厂自己发行,需要组建专门的发行队伍,而且电影厂需要跟各个省的电影公司分别谈,这个要花不少钱;而且电影宣传费、拷贝费也将由电影厂承担,电影的成本会大大增加。最重要的是,既然是自由发行,那价格就是双方讨价还价得来的。 拿我拍的《锄奸》来说,直接卖给中影公司是90万,如果自主发行,将会增加宣传和发行的费用,成本将大大增加。同时我们需要跟各个省的电影公司谈,而每个省只有一家电影公司,卖多少钱完全是他们说了算。在北平城,要是北平电影公司开价5万,那我们卖不卖?要是开价3万呢?” 作为穿越者许望秋非常清楚,在90年代中国电影崩盘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统购统销打破后配套改革措施没有跟上。电影公司拼命压价,爱卖不卖,不卖亏的是你。有人称之为“一个婆婆倒下去,30个婆婆站起来”。再加上电影厂要自己负担宣传和发行费,成本进一步增加,电影拍一部亏一部;甚至有些电影拍出来后不敢发行,因为发行亏得更多。 在场的电影厂厂长都惊到了,他们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听完许望秋的话才意识到,统购统销价格是固定的,虽然赚不了钱,但至少能赚钱;但把电影发行真的放开,价格就完全由电影公司说了算,别人就可以拼命压价。 王洋想了想,反驳道:“要是价格太低,我们不卖给他们,那电影公司就没有电影放了。” 许望秋轻笑道:“你忘了外国电影,中影公司是可以引进外国电影的。我们的电影不给中影发行,中影也要吃饭,就只能大量发行外国电影了。电影院不会没有电影放的。在国外为什么能自由发行?因为别人实行的是院线制。拿美国洛杉矶来说,洛杉矶有很多电影院,这些电影院属于不同的院线公司;整个美国大部分电影院集中在五六家院线手中。简单的说,我们的电影院掌握在中影手中,而美国的电影院掌握在五六家类似中影的公司手中。制片厂在跟这些公司谈,是谁给的价格高,谁开的条件好,片子就给谁。我们现在是一个省只有一家公司,一个城市只有一家公司,完全处于垄断状态,我们根本没有跟别人谈条件的资格。打破统购统销是对的,但在打破统购统销的同时,院线制必须出炉,否则会出大问题。” 几位厂长都听明白了,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他们原本觉得许望秋就是个小娃娃,只是看了点电影理论,不懂电影发行,没想到人家不但懂电影发行,而且对电影发行有非常深入的研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皱眉道:“可不打破统购统销,电影厂利润微薄,就没办法投入更多的资金,拍摄更出色的电影;而且拍好拍坏一个样,都是90万,对用心拍电影的人来说肯定是不公平的。如果这样,那谁还会用心拍电影呢?” 许望秋微微点头道:“统购统销的问题我们都清楚,但在短期内打破统购统销不现实,中影公司肯定不会干,国家也不会同意。我觉得与其这样,不如让中影割舍一部分利润给我们电影厂。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最好建议国家实行按拷贝计算的阶梯式票房分成。” **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不由问道:“什么是按拷贝计算的阶梯式票房分成?” 在场其他人都好奇的盯着许望秋,想听听什么叫按拷贝计算的阶梯式票房分成。 许望秋解释道:“就我看来的资料来说,在国外电影票房分账方式主要有三种,一种是直接买断,就跟我们现在是一样的;第二种是按固定比例分账,比如美国电影院50%,制片和发行拿剩下的50%;第三种就是阶梯式分账,也是最主要分账方式。阶梯式分账是这样的,在电影上映的第一周,制片商可以收取 80%的票房分成,而影院只能收取 20%。随着影片上映时间变长,制片厂分到的票房会越来越少。第二第三周在 60%左右。到了第四周可能就只有 20%。不过总的算下,制片厂能拿到60%以上。” 几位电影厂厂长听到国外的制片厂能够分到60%,羡慕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如果国内也实行这种分账方式,那每家电影厂每年能获得几千万利润,甚至更多。不过他们知道那是资本主义,跟国内的情况完全不同,只能想想而已。 许望秋继续道:“我们国家跟国外的情况不同,我们的电影上映周期特别长,一部电影会上映2,3年。不可能像国外那样,等电影下片后再分账。我觉得这样比较好,电影厂把电影拷贝卖给中影后,地方公司向中影订拷贝,根据订购的拷贝数结算,一个拷贝算一万块。如果最后的票房收入到达2000万,中影公司增付100万;票房达到3000万增付200万;以后票房每增加1000万,则增付给电影厂100万。这样公平合理,电影票房越高,电影厂的收入也就越高。” 在场厂长听得双眼发亮,都觉得许望秋的想法极佳。现在国内的电影平均在100个拷贝左右,质量好的电影能够达到200个拷贝。也就是说,电影厂的电影平均一部能拿到一百万。如果电影表现特别好,不光可以拿到更多的拷贝费,而且还可以拿到更多的钱。 王洋在腿上重重一拍,大声赞道:“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真的太好了!” 苏耘也由衷地道:“小许啊,真不敢相信,你这么年轻,对电影发行竟然有这么深的研究。像你这样水平的人,我看整个电影系统都找不出几个来。难怪能把那么多专家驳得哑口无言,把他们气得住院,果然有水平啊!” 其他几个厂长也纷纷道:“这个主意真是绝妙至极!”、“等到明天开会的时候,我们就把这个办法提出来。” 徐商楚见众人都服气了,心想你们还没见识到望秋真正厉害的地方呢,他给我们魔影厂写的影视乐园方案报上去后,很多经济专家都认为是极具前瞻性,同时又具有可行性的好方案呢,轻笑道:“望秋刚刚来的时候,你们都觉得他年轻,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苏白听到在场的厂长夸许望秋,笑得格外灿烂,简直比听别人夸自己还高兴。 不过王洋很快指出了不足:“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有个问题,如果电影公司不喜欢或者认为电影不好,订购的拷贝数就很少,甚至可能根本就不订,那我们电影厂就亏大了。” 许望秋听到这话笑了,心想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否则让那帮自诩为艺术家的家伙瞎几吧搞,会把中国电影搞死的。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他作出忧国忧民的样子:“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如果一部电影拍出来,都没有观众愿意看,只能扔在仓库里,这是在糟践国家的钱,糟践人民的血汗啊!如果导拍演的电影观众不愿意看,中影公司还付他几十万,让电影回本,那他就不会明白自己错了,电影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那他下一部还会这么拍,电影厂也会让他继续拍;这样一来,他们就会糟践更多的钱!我们国家还很穷,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怎么能让这些人胡乱糟践呢?” 几位厂长都是老革命,都是从革命年代过来的,听到这话颇为动容,心想没想到这孩子年轻轻的,竟然胸怀国家,心怀人民,真是了不得啊! 许望秋继续道:“我觉得除了要求改变发行收入的分配方式外,版权必须拿回来,电影版权必须归电影厂。最近两年很多以前的老电影复映,观众非常踊跃,电影院和中影公司赚了很多钱,可电影厂一分钱都分不到,你们觉得这公平吗?” 在场的厂长当然都觉得不公平,不过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电影我们卖给中影公司了,我们就是想分钱也找不到理由啊!” 许望秋轻笑道:“这就是我说的版权问题。在国外,电影的版权是制片厂的,只是把电影的发行权卖给发行公司,由发行公司负责发行。发行公司获得的发行期是有时间规定的,比如五年或者十年。如果过了发行期,发行公司想要重映,就必须和制片公司签订新的发行合同。我们也应该这样,如果五年或者十年后中影想放我们的电影,就必须给我们钱。” 王洋直接进入了石化的状态,难怪老徐要请这小子过来,真是个厉害角色啊! 徐商楚一拍桌子:“对啊,如果电影版权在我们手里,那中影现在放我们的老片子,就必须给我们钱;但现在钱都被中影赚走了,我们却一分都拿不到。这次会议,我们一定要好好谈谈版权的问题,一定要把版权拿回来。” 苏耘也激动万分,最近这一年多东影厂有很多电影复映,但东影厂却一分钱拿不到。现在许望秋提出的这个建议,让他看到了曙光。 许望秋看看激动的众厂长,轻轻笑了笑道:“其实把电影的版权拿到手里,好处不只如此。根据我看到的资料,在美国电影的票房收入只占到了电影收入的一半。另外的收入主要靠电视和录像带。电影公司把电影卖给电视台,给电视台规定好,这部电影你们可以放五次,五次放完后要想再放就必须给钱。录像带也是一笔重要收入,他们把录像带的版权卖给录像带公司,录像带公司也要给他们钱。 我们国家现在很穷,有电视机的家庭很少,有录像机的就更少了,但在未来电视机肯定会越来越多,录像机也肯定会越来越多。这会是很大一笔收入。如果电影版权在中影公司手中,那这个钱就归中影了,而我们一分都拿不到。” 听到许望秋这话,在场几位厂长不住点头,都意识到版权的价值了。 第九十六章 燕双鹰 “版权在手中,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还可以把电影卖给外国公司,赚取外汇。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许望秋看了看在场的厂长,缓缓地道,“在我拍《锄奸》的时候,正好东瀛有剧组来探班,其中有个东瀛的制片人看到样片后,直接出价20万美元,要买电影的东瀛版权。如果我们再谈一谈,5,60万,甚至更高都完全可能。既然东瀛人都想买,那其他国家和地方的电影公司也可能会买。如果到我们电影节,或者国外的电影交易市场走一走,完全有可能赚回更多的外汇。” 徐商楚是看着几十万美元飞走的,为这件事,他郁闷了很久。现在听到许望秋旧事重提,一拍桌子,大声道:“明明是我们的片子,明明我们可以赚外汇的,但钱却让中影拿走了,我们分不到一分一厘!他们中影公司简直比黄世仁还狠啊!” 其他电影厂都多多少少有电影出口,比如东影的《刘三姐》曾经轰动东南亚,光是香江一个地方就上映了三次。去年《刘三姐》第三次在香江上映,再次掀起观影狂潮,取得了80多万人次的好成绩。 几个厂长听到徐商楚的话,都不禁微微点头,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许望秋继续道:“《锄奸》在东瀛能卖几十万,在加上东南亚,欧洲,美国,卖一两百万是完全可能的,甚至更多。在国外有很多华人,他们愿意看中国电影;而且很多外国人对中国,对中国历史是感兴趣的。我们的电影是有可能卖出去的。只要我们的电影能卖出去,那赚回来的都是外汇啊!所以,版权真的非常重要,我们一定要抓在手里。” 几个电影厂的厂长彻底意识到版权的重要了,纷纷叫嚷:“版权必须是我们电影厂的,不能归中影公司。”、“版权这东西很重要,绝对不能给中影。”、“电影发行权给中影,版权必须归我们!” 王洋是个极为爱才之人,只要是人才,他总会费尽心思,用尽所有手段把他们挖到北影来。在看《小花》第一批样片时他看到了刘晓庆,觉得这个演员有前途,马上就对厂里的人说:“把这个演员留下来!”不过刘晓庆是蓉城军区话剧团的,单位不放。汪洋专门为刘晓庆的调动问题专门开会研究作战方案,请蓉城军区的老战友、老上级帮忙。在北影强大周密的攻势下,话剧团抵挡不住了,提出要7万元转让费。王洋马上拍板:“给他们8万,让他们没话说。” 现在看到许望秋年纪轻轻却有如此见识,而且电影又拍得极好,王洋顿时起了爱才之心:“望秋啊,等你毕业了,一定要到我们北影来,到时候我让你做创作室主任。” **一听这话就叫了起来:“我说王洋,你手也伸得太长了吧!望秋可是我们秀影厂辛辛苦苦培养的苗子,你知道我们培养他花了多少心血,多少力气吗?现在我们培养出来了,你就想伸手摘桃子,这太过分了吧?你们北影厂四大帅、四中帅、四小帅,还有谢铁骊,你们有这么多人才,竟然还想抢我们的人!” 许望秋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我明明是穿越的好不好,什么时候成你们培养的了? 王洋没想到**反应这么大,被这一通话砸得晕头转向。他是爱才之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不过嘴上却没有表示出来:“我就这么一说,看把你激动得。这是你们秀影厂的宝贝,我不动就是了。” **像护雏的母鸡似的,又瞪向其他几个厂长:“你们也不能打望秋的主意啊!” 苏耘他们听到这话笑了:“行行行,我不打他的主意。”、“你们秀影厂的宝贝我们不动。”、“我们哪敢抢你老张的人!” 不过徐商楚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望秋是苏振声的徒弟,也算我们魔都电影带出来的孩子,而且望秋的第一部也是在我们魔影厂的。我们厂上上下下,甚至连魔都电影局的领导都非常欣赏望秋。在望秋这个问题上,我们一定会争的。” **忍不住道:“老徐,你们魔影厂有多少优秀导演啊?而我们好不容易才出望秋这么一个,你们竟然来抢,你们还让不让我们活了?” 徐商楚毫不退让:“我们厂导演是多,但大部分都老了,年轻导演也有,但像望秋这样优秀的年轻导演,我们魔影厂还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我们肯定不会让的。” 苏白用胳膊碰了碰许望秋,冲他眨眨眼睛,没想到你还挺受欢迎的嘛! 许望秋得意地扬了扬眉头,没办法,长得帅就是这么受欢迎。 苏耘见**要跟徐商楚吵起来,赶紧劝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吵什么吵啊!望秋不是才大二嘛!距离毕业还早得很;你们现在吵管什么用,到时候再说嘛。明天的会议会议才是重点,这关系到我们每个厂的未来。” **和徐商楚觉得苏耘的话有道理,便停止了争吵,继续讨论电影体制改革的问题。不过他们都打定主意,要将许望秋拉到自己厂。许望秋是极为难得的人才,只要能把他拉进厂,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厂里都不愁没有好电影了。 晚餐结束,许望秋和**将苏白送回学校,然后坐在未名湖边聊合作的问题。**很看重许望秋,希望由秀影厂投拍他的新片。许望秋本身也打算毕业后回秀影厂,当然愿意跟秀影厂合作。 最近这些天,许望秋一直在想接下来拍什么。想来想去,他想到了对越自卫反击战,觉得拍一部描写对越作战的电影应该不错。电影不但可以拍得火爆好看,而且军方肯定会参与,胡清明就算想找麻烦,也没那个胆子。 70年代后期越南倒向苏联,开始疯狂排华,并在中越边境挑起武装冲突。今年2月17日,遵照中央军委命令,中国边防部队对侵犯中国领土的越南军队进行自卫还击作战。3月16日胜利完成作战任务的中国部队全部撤回国内。不过在中国部队撤回国内后,越南在老山地区构筑许多工事,并再次对我国边境百姓动手,双方展开历时十年的轮战。 许望秋记得在八十年代,国内关于中越战争的影视作品层出不穷,电视剧《凯旋在子夜》和《黑豹突击队》特别火;而电影最著名的要数《高山下的花环》,以及《闪电行动》。 《高山下的花环》对部队各种问题有非常深入的描写,许望秋又没有时间去部队采风,要是写出来会让人觉得奇怪;而《闪电行动》则要浅显很多,是一个类似《第一滴血2》的故事,写出来不会有问题。经过反复权衡,许望秋决定让《闪电行动》提前面世。 今天在图书馆,许望秋一直在想《闪电行动》的问题,他觉得《闪电行动》跟《第一滴血2》类似,既然《第一滴血》能打造成系列电影,为什么《闪动行动》不行呢?完全可以把《闪电行动》打造成80年代的《战狼》嘛! 不过《闪电行动》是许望秋小时候看的,记忆早就模糊了,根本不记得主角叫什么,他就用了燕双鹰这个后世耳熟能详的名字。既然男主角都成燕双鹰了,闪电小队自然也就改成了猎鹰小队;电影的名字也由《闪电行动》改成了《猎鹰》。 至于《猎鹰》的续集,许望秋也有了大致的想法,燕双鹰可以像冷锋那样去非洲,也可以去香江惩奸除恶,甚至可以到大使馆担任保卫工作,在异国他乡上演拯救大使的戏码。 在北影厂小食堂吃饭的时候,许望秋已经向**透露,自己正在构思新片,现在专门谈这个问题,自然不会有丝毫的隐瞒:“故事的名字叫《猎鹰》,主要讲在我军遭到越军神秘炮群的袭击,为了查出敌人神秘炮群的所在,我军猎鹰小队在队长燕双鹰的带领下潜入敌后,与敌人展开殊死较量,最终消灭敌人神秘炮群。我愿意跟秀影厂合作,不过有个问题,拍这部戏需要动用炮兵部队、装甲兵部队,需要部队全面支持。秀影厂能说动军方,调动重装部队协助我们拍摄吗?” **听到这话不由笑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去年我们厂准备拍《挺进中原》,我们厂以前没有拍过战争片,没有枪支弹药。我们就找蓉城军区,把事情说了。蓉城军区大手一挥,说在雅安仓库里有很多淘汰的武器,要什么自己去拉。我们到雅安的仓库拉了一批武器回来,步枪、机枪和大炮都有。后来军区又说,说有架报废的战斗机,你们要不要,要的话自己拖回去。我们就把战斗机拖回厂里了。《猎鹰》讲的是打越南,部队肯定会大力支持。这样,等你剧本写出来后,我们向军委和总参打报告,请求调动部队支援我们拍摄。” 许望秋听得目瞪口呆,这也太豪爽了吧!报废的飞机都可以让秀影厂拉走!既然秀影厂会军委打报告,那调动部队协助拍摄应该不成问题。不过他还是没有急着答应:“我还有一个条件。” **无语地道:“你这小子真嗦,有什么条件赶紧说。” 许望秋笑道:“把许望川派过来,让他给我做助手。” **知道许望川是许望秋的哥哥,知道他进秀影厂已经四年,开始是做照明,现在在场记,不过在正常情况下,要做三四年场记才能升副导演,许望秋应该是想许望川一把,就道:“当然可以,到时候我把他给你派过来,让他给你做副导演。” 许望秋让许望川做助手并不是想提拔大哥,而是准备开展谋划已久的计划,不过这些事情他不可能告诉**,作出兴奋的表情道:“张厂长,那我就先替我大哥感谢你了。” 第九十七章 写剧本 回到寝室后,许望秋开始拉《猎鹰》的剧本大纲,开始列剧本的情节点。m.x23us.com按照好莱坞商业片的套路,优秀商业片都存在十五个情节点。好莱坞电影情节的发展都会遵循这些情节点,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都是固定的。 由于故事从人物模式到故事套路,都如出一辙,好莱坞商业片被认为是流水线产品,甚至因为套路化严重而被批评。不过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能将故事讲得跌宕起伏,能够让电影保持良好的节奏。 按照好莱坞著名编剧书《救猫咪》的分类方法,《猎鹰》和《拯救大兵瑞恩》都属于金羊毛类型中的史诗金羊毛型。“金羊毛”这个词来源于希腊神话中伊阿宋和阿尔戈英雄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伊阿宋被派去找金羊毛,这样才能成为国王。为了成功,伊阿宋王子组建了一支队伍,其中包括当时有名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他们经历了千难万险,最后伊阿宋战胜了自己,获得了成功。 这种类型的电影有个特点,就是一个团队或者团体,为了某个目标或者某种奖励,开始寻宝探险之旅。这个团队会经历重重磨难,会经历许多困难,最后有可能获得宝物,有可能没有获得,但这些不是最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在历经艰险后主角获得了成长。 写这种类型的剧本对许望秋来说是轻车熟路,《锄奸》就是典型的史诗金羊毛型,他上一世也写过这种类型的剧本。至于看过的同类型电影就更多了,《拯救大兵瑞恩》、《十一罗汉》、《加勒比海盗》等等,都属于这种类型。 《闪电行动》是许望秋小时候看的,记忆早已模糊,情节也大多都忘了。他记得比较清楚的就是电影最后,男主角用手比划了几下,测出敌人炮群的位置,随后我军万炮齐鸣,将越军阵地打得灰飞烟灭。 这根本难不住许望秋,记不住《闪电行动》的情节不要紧,他记得很多同类型电影的情节,直接把这些电影的情节搬过来就行了。不过即使如此,光是把情节点拉出来也费了几个小时,许望秋忙到凌晨两点才沉沉睡去。 早上六点钟,许望秋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后,就趴在桌子上继续写剧本。由于《猎鹰》和《拯救大兵瑞恩》类型相同,故事相近,许望秋直接把《拯救大兵瑞恩》攻击雷达站的情节搬到了《猎鹰》中。 猎鹰小队与敌人发生交火,在战斗中报话员为救一名小女孩,倒在了敌人的机枪之下,更要命的是他身上的电台被打坏了。电台是猎鹰小队跟总部唯一的联络工具,如果没有电台,就算找到敌人的炮群,也没办法将消息传递回去。在这种情况下,猎鹰小队只能冒险攻击敌人的雷达站,从敌人手中夺取电台。 许望秋正写得高兴,一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门被推开了,苏白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看到许望秋趴在桌子前写东西,微微松了口气,但脸马上又板了起来,数落道:“我一直在寝室等你,可你始终不来。我想过来找你,又害怕跟你错过了。等到11点,我实在等不下去了,害怕你出什么事了。” 许望秋一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知道自己写得太投入,把时间给忘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能出什么事啊,顶多被女流氓劫色,肯定不会有事的。” 苏白生气地道:“不准嬉皮笑脸的,你知不知道我在担心你啊?” 许望秋赶紧拉着苏白的手,让她在床边坐下,柔声道:“不好意思,是我不好。早上起来的比较早,我就想写一会儿剧本,等到8点进城,没想到写得太投入,忘了时间。” 苏白气哼哼地道:“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许望秋拉着苏白地手,轻轻摇晃着:“是我不好,你大人有大量,不要生气嘛!” 苏白打了一下许望秋的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 许望秋凝重着苏白的大眼睛。她的目光温柔,里面写满关切。许望秋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泡在温水里,暖暖的,。他牵着苏白的手,像孩子一般地笑着:“苏白,能够遇到你真好。” 苏白本来是有些生气的,但听到这话怨气便烟消云散了:“已经十二点了,你早上起来就开始写,又没有吃东西,肯定饿了,你们寝室还有面条没有?我下面给你吃。” 听到这句话,许望秋不由咳嗽两声:“面条倒是有,还是算了吧,我们进城去吃。” 苏白轻笑道:“你继续写吧,有灵感就应该赶紧写,不然等灵感消失了,想写都写不出来了。把钥匙给我,我来下面。” 学校放假后,夏刚并没有把煤油炉和煤油带回家,都留在寝室里。许望秋从魔都回来后,买了面条和方便面,方便晚上加餐,东西是现成的。现在苏白要煮面,他就把钥匙拿个了递给了苏白。 苏白接过钥匙,发现钥匙扣上只有钥匙,一个挂件都没有,就道:“隔两天我给你编个金鱼吧,以前做知青的时候,有些女知青就给男朋友编金鱼。” 这个时代,很多人喜欢在钥匙扣挂金鱼挂件,有些是用塑料线编的,有些是用输液管编的。很多心灵手巧的女孩会亲手给男朋友编金鱼,电影《山楂树之恋》中静秋就送给了老三一个手工编织的塑料金鱼。 许望秋听到苏白要给自己编金鱼,笑道:“好啊,我早就想要一个了。” 苏白笑了笑,打开许望秋的柜子,把面条取出来。她从床下拖出煤油炉,在里面倒上煤油,然后忙活起来。许望秋则继续写剧本,不过苏白在旁边,他没法专心致志的写剧本,会时不时抬头看她一眼。看着苏白忙碌的身影,温暖从内心深处涌出,荡涤在心中,他真的觉得能够遇到这样的姑娘是特别幸福的事。 不一会儿,苏白把面煮好了,端着香喷喷的面,放在许望秋面前让他吃。许望秋接过面,道了声谢,便吃了起。他一边吃,一边夸道:“这个面真的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绝对是我吃过的味道最好的面。”苏白轻笑道:“就是素面,连菜叶子都没有,味道能好到哪里去嘛?”许望秋认真地道:“不对,这面里面有一种特别的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苏白好奇地问:“什么味道啊?”许望秋道:“有爱的味道,还有幸福的味道。”苏白笑容灿烂:“油嘴滑舌。” 嘴里是这么讲,但苏白心里特别高兴,看着许望秋吃面的样子,听到许望秋的话,她的内心也是满满地幸福。 吃完面,许望秋继续埋头写《猎鹰》的剧本。由于有后世同类型电影打底,他写得十分顺畅,几乎很少有停滞的地方。在写到越军女特工拿着一把枪对准燕双鹰,而燕双鹰说出那句“我赌你枪里没有子弹”的经典台词时,他不由想起了身穿黑皮衣、酷劲十足的燕双鹰,可惜现在燕双鹰还是解放军战士,不能让他穿皮衣,可惜啊可惜,以后写续集的时候,一定要让燕双鹰穿上皮衣。想到这里,他不禁哈哈大笑。 苏白正在看书,听到许望秋大笑,好奇地问道:“什么这么好笑啊?” 许望秋忍住笑声,道:“有个越南女特工假装边民,跟燕双鹰他们一起前往目的地。关键时刻,这个女特工抢了一把枪,对着燕双鹰,让燕双鹰放下枪。燕双鹰十分淡定地说,我赌你枪里没有子弹,如果我输了,那么我死;如果你输了,我会杀死你。因为我有一个习惯,会杀死向我开枪的人,即使她的枪里没有子弹。” 苏白不明白许望秋为什么笑:“我觉得很好啊,听上去燕双鹰很厉害。” 许望秋笑道:“当然厉害了,他就相当于中国队长嘛!等到将来拍续集的时候,我会努力把燕双鹰打造成中国的007,每一集都会接受不同的任务,接受不同的挑战。在每一集中,他都会遇到漂亮姑娘,而这些姑娘也总是会爱上他。” 苏白噘嘴道:“《猎鹰》的故事都还没写出来,就在想后面的事,而且还想着漂亮姑娘。我看是你想每拍一部电影就选一个漂亮女演员吧!” 许望秋心里有点不高兴了,我明明很认真的跟你分享我的构思,你却偏偏要胡闹,你喜欢胡闹是吧,那我就陪你瞎胡闹,哈哈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苏白也,我这个登徒子的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你啊!”说着他的目光故意落在苏白挺立的胸上,上上下下巡视,宛如鉴定师。 苏白见许望秋盯着自己的胸口看,还露出流氓似的微笑,面颊浮起两片红云,瞪了他一眼:“你瞎看什么呀?” 许望秋摸了摸下巴,然后摇头晃脑地念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真是好诗啊好诗。” 苏白红着脸啐道:“好好的诗到你这个登徒子嘴里都给念歪了。” 许望秋笑道:“你老说我是登徒子,我要是不做一回登徒子都愧对古人了。”说着许望秋整个人就欺身上前,不等苏白反应来,温热的唇就覆盖到了她柔软的嘴唇上。 苏白没想到许望秋直接就亲过来了,有些傻眼。不过在反应过来后,她也只是象征性的扭动了两下娇躯,然后热烈的回应着。许望秋的吻让苏白全身发热,脸泛潮红,明亮的大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透着一种魅惑的意味。 许望秋吻苏白有点赌气的性质,但吻着吻着,就把内心沉睡的火山点燃了,喷出熊熊火焰,那火焰中有个声音在喊,许望秋冲啊!冲啊!在这一刻,他真的特别想拥有苏白,手变得极不老实,直接伸进苏白的衬衣里,覆盖在那柔软的山丘上。 第九十八章 帮手 许望秋的手在苏白身上动的时候,她欣然接受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不过当手碰到裤子的时候,苏白就像领地受到了侵犯的猫咪,猛地推开了许望秋。她慌忙站起来,整理一下凌乱的衣服,用手扇了扇泛红的脸蛋:“你这个人真是!亲就亲嘛!为什么要乱摸?” 许望秋邪邪一笑:“谁说我乱摸了,我明明很有规律地摸。” 苏白非常无语:“你真无耻。” 许望秋张开嘴,指着自己的牙道:“我明明有齿的。” 苏白真的无语了,不过她马上展开反击,撅起嘴巴数落道:“你难道不无耻吗?我看你接吻非常熟练,不知道亲过多少女生,不然怎么会这么熟练?哼!真是恶心死了!” 许望秋知道苏白吃醋了,愉悦的笑起来:“谁家的醋坛子打翻了,怎么这么酸啊?” 苏白矢口否认:“谁吃醋了?我为什么要吃醋?我才不会吃醋呢!我只是觉得你亲了其他女孩,又来亲我,特别恶心。” 许望秋特别真诚地道:“真的没有,我是第一次和女孩接吻,这是我的初吻呢。” 苏白翻着白眼道:“骗人,你要是没跟其他女孩接过吻,怎么可能那么熟练?” 许望秋举起自己的手,对着虎口“木马!木马”亲了亲,笑嘻嘻地道:“我就是这么练出来的。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练了整整十年,十年磨一剑,技术能不好嘛!” 苏白被逗笑了:“说得你好像还很刻苦似的。”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我刻苦修炼是为了指导你啊,你的技术实在太差,我感觉跟亲木头似的,来吧,我们来练习吧!”说着他的嘴又朝苏白伸了过去。 不过这次苏白反应很快,马上用手捂住了嘴巴。许望秋袭击失败,亲在了她的手上。苏白跑到旁边,冲许望秋得意地大笑:“我什么要和你练?我才不要和你练呢。” 许望秋伸手抓住苏白,把她推到桌子上,张开胳膊把她护在身下,脸和苏白贴地特别近,眼睛直直的盯着苏白的眼睛。他用鼻子蹭着苏白的鼻子,笑嘻嘻地问:“现在你跑不掉了,好好陪我练习一会儿。” 苏白捂住嘴巴笑道:“你不是亲手练习的嘛!现在就亲我的手吧!” 这难不住许望秋,他先在苏白脸上亲,然后亲苏白的耳朵,还往里面吹气。 苏白像触电了似的,浑身发抖,叫道:“讨厌!别乱亲啊!陪你练习可以,但你不准乱摸。”她马上补充道:“有规律地摸也不行。” 许望秋笑了:“我说话算话。” 苏白把手松开,用即将上刑场的口气道:“你来吧!” 许望秋被逗笑了,不就接个吻嘛,至于这种反应嘛!他捧起着苏白的脸,深深地吻下去。苏白比上一次稍微多了些经验,笨拙地配合着。两人吻了很久,吻得苏白快窒息了才松开。苏白胸口不住起伏,嘴巴微微张开,不住喘息着。 许望秋得意洋洋地道:“小丫头,还是缺练啊!以后每天练个十次八次的就好了。” 许望秋跟苏白闹了一会儿,坐在桌子前,继续写《猎鹰》的剧本。 苏白也拿着书看,只是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一直回想着刚才接吻的事。 她记得以前看手抄本,看到书里写男女接吻会伸舌头,觉得无法理解,觉得特别恶心,简直无法想象嘴巴里是人家口水的感觉,但刚才和许望秋接吻,嘴里有他的口水,却一点都没觉得恶心,好像还特别享受。大概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不过苏白不会告诉许望秋,更不会说出来,她不想他太得意。 一直写到下午六点,许望秋终于把几个关键情节点的内容写出来了。他活动活动身体,甩了甩已经写酸的手,心想等有钱了一定要买台打字机,手写速度慢也就罢了,关键是累啊,手真是酸得不行! 许望秋翻了翻稿签纸,大致数了下,十五个情节点才写了四个,还要写三四天才能把剧本写完。不过就算写完,整个剧本也粗糙不堪,需要不断修改和打磨。没有几个月的功夫,是很难打磨成理想剧本的。 时间已经六点过了,许望秋有些饿了。他牵着苏白的手走出寝室,准备进城吃晚饭。两人刚走到宿舍,**就迎面走来。他看着许望秋,急不可耐地道:“望秋啊,赶紧跟我们走,我们找你有事商量。” 许望秋见**火急火燎的,知赶忙道:“张厂长,出什么事了?” **急不可耐地道:“你赶紧跟我走吧,王洋和徐商楚他们都在等着,我们找你有事商量,苏白也一起吧!” 许望秋听到王洋和徐商楚他们都在,知道应该是电影改革的问题,很可能是王洋他们提出的建议被否掉了,边走边问:“是不是今天的会议开得不顺,提议被否了?” **听到这话,心中暗叹,望秋这孩子真厉害,一下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就道:“今年中影公司换了个叫丁建明的总经理,这个人很厉害。在香江呆过,也在国外呆过,讲起东西一套一套的,我们几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们提出按阶梯分成后,他找了一大堆理由反驳,搞不好我们的提议会黄。我们几个都不甘心,想要商量,怎么反驳他的说法。” **带着许望秋和苏白往北影厂招待所走,边走边说。今天在开会的时候,几个厂长抛出了许望秋的建议,要求电影版权归电影厂所有,只把国内的发行权卖给中影;并将按拷贝计算的阶梯分账方式抛了出来。 丁建明同意电影厂保留电影版权,但对阶梯分账却坚决反对,他的理由非常充分。中国电影观影人次非常高,去年达240多亿人次,但这240多亿人次大部分是16毫米胶片和8毫米胶片,看这两种胶片的电影基本上是不收钱的,主要针对农村。由于电影是免费的,发行一个拷贝,中影要亏300块,每年会亏损2000万,再加上,中影要维持几万农村放映队,每年要拿2500万元至3000万元的维修费,所以,中影必须赚钱,不赚钱不行。 **他们无言以对,农民问题是中国的大问题,让几亿农民看上电影是电影系统的重要任务。没有人敢说不管农民,没人敢说不让他们看电影,没人敢说这话。 许望秋微微叹了口气,电影厂从79年开始喊改革,希望自主发行,但一直无法推行,并不是国家不想改,而是涉及到的问题太多了。比如农民看电影的问题。如果打破统购统销,让电影厂公司自主发行,那电影厂不可能贴钱给农民放电影,那农民看电影的问题怎么解决?上一世统购统销打破后,中国电影雪崩,农村电影院纷纷倒闭转产,农村放映队消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农民都告别了电影,没有电影看。 到了北影厂招待所,王洋他们正坐在院子里抽烟,一个个愁眉苦脸。他们讨论半天了,也找不到什么解决办法,面对中影的问题,他们一筹莫展。此时看到**带着许望秋过来,徐商楚赶紧招呼许望秋坐下,问他有没有招。 其他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许望秋的脸上,想知道他没有主意。 作为穿越者,许望秋只需要把后世的办法搬出来就好了:“农民问题是中国的基本问题,看电影是农民最基本的权利,必须得到保障。我觉得要解决这个问题不如这样,国家对县及县以上城市电影院电影票房收入,按5%的标准征收国家电影事业发展专项基金。去年中国电影的票房是9亿,5%就是4500万,解决农民看电影的问题应该够了。如果钱不够的话,可以征收10%。这样就有9000万。有了这笔钱可以修建农村电影院,组织好农村放映队,解决农民看电影的问题。剩余的钱可以用于城市电影院建设。” 此言一出,几位厂长都是眼前一亮,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 王洋一拍大腿:“这个主意好啊,有了这个基金,农民看电影的问题得到了解决,那中影公司就没有理由阻止我们我们推行阶梯式分账了。” 徐商楚不住点头:“这个真是个好主意!望秋的脑子就是好啊!” 苏耘忍不住道:“望秋啊,你说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呢?” 许望秋笑着摆手道:“这主意不是我想出来的,是国外的经验。在国外很多国家都在搞电影基金,不过他们是收外国电影的来,用来扶持本国的电影发展。” 众人讨论了一阵,都觉得明天把这条措施拿出来,中影公司就找不到反对推行阶梯分账的理由了。苏耘为人比较谨慎,建议道:“丁建明是个厉害角色,非常难对付,我看明天的会议最好把望秋带上,到时候他也可以帮我们出出主意。” 几位厂长都见识到了丁建明的厉害,知道这个人见识广、思维活,是个极其难对付的人物,觉得带上许望秋确实是好主意:“望秋见识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多了,有他帮忙出主意,我们和丁建明吵架也多个帮手。” “对啊,中影丁建明那帮人不好对付,把望秋叫上有把握一点。” “我觉得望秋比丁建明还要强,有望秋助阵,这次我们一定要把中影拿下!” 许望秋好奇地道:“这可是厂长会议啊,我跟着去合适嘛?” **笑道:“参加会议的不只是厂长,也有厂里的工作人员。到时候你跟我走就是了,其他人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也没事,你本来就是我们秀影厂的人嘛!” 电影体制改革不只是厂长的事,关系到电影系统每个人的切身利益。如果能帮忙,许望秋当然愿意帮忙:“既然没问题,那我跟着去凑个热闹。” 第九十九章 会议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跟着**,来到了文化部二楼会议室。会议室中间是一张圆形桌,是领导和各位厂长坐的。在旁边还有一些座位,这些座位是其他人参会人员坐的。许望秋走进会议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几十号人,十分随意地聊着天。到场人员都是电影系统的,除了中影是人民公敌外,电影厂之间属于兄弟单位,关系都不错。 许望秋目光扫了扫,看到了两个秀影厂的人,年纪大的叫杨国平;稍微年轻一些的叫廖帆。许望秋跟他们都认识,就走过去,在他们的旁边坐下。刚坐下,廖帆就问:“望秋,你怎么来了?”许望秋笑着道:“我没参加过这种会议,过来凑凑热闹。”廖帆信以为真:“这种会议其实很无聊的,估计你呆不了多久就想开溜。”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会议室大门被推开,重量级人物陆续登场。文化部副部长王岚西,文联副书记陈荒梅,电影协会主席袁文姝,电影局局长霍振刚,陆续走进会场。 王岚西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看到坐在后面的许望秋,微微一怔,不知道许望秋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他知道许望秋是有名的能折腾,但还是很喜欢这个学生的,笑着问道:“望秋,你不好好学习,怎么溜到我们这里来了?” 许望秋笑道:“听说这里在开电影发行放映改革的会议,我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就跟着张厂长进来看看。王部长,你不会赶我出去吧?” “你对电影理论,对电影未来的发展趋势都有研究,既然来了,一会儿你也要发言。”王岚西故意板着脸道,“如果说得不好,我不但要把你赶出去,还要打你的板子。”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我一定好好发言,绝不让领导失望。” 在场很多人见许望秋跟王岚西说话,而且口气十分随意,都有些好奇,纷纷测出许望秋应该是哪个领导的孩子。 杨国平和廖帆知道许望秋是132厂的,就是普通人家,看到许望秋跟王岚西很熟的样子,非常吃惊。杨国平忍不住问道:“望秋,你怎么会认识王部长啊?” 许望秋笑着道:“王部长是我们学校领导小组的组长,我当然认识了。” 杨国平他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随着王岚西落座,会议很快开始。大家继续昨天的话题,继续就中国电影发行和放映改革的问题进行探讨。 第一个站出来发言的是北影厂厂长王洋,他拿了一份数据出来:“去年全国电影院和发行的总收入为9亿元,这些收入主要是靠国产故事影片,包括舞台艺术片,约占总收人的81.4%;外国片、香江片的收人占14.9%;科教、纪录片的收入占3.7%。电影利润很大,中影公司及各省市公司的利润1亿3千万;各洗印厂的利润2006万;器材公司的利润848万元;而我们12个制片厂的利润仅有1467万元。我们北影去年拍了8部电影,但利润只有4.9万。如果是电影质量不行,我无话可说。但我们的电影质量不行吗?我们的电影市场反响明明很好。只不过我们的电影制作更精良,成本更高。结果我们的电影质量好,也受欢迎,却偏偏赚不了钱,这公平吗?电影是我们电影厂投资的,但我们的利润却是最少的,这不公平,非常不公平!” 几个电影厂厂长都叫了起来:“这真的太不公平了,这绝对是剥削!” “真的不合理啊,片子明明是我们拍的。这种不公平的分配方式应该打破!” “你们中影公司简直比黄世仁还狠啊,你们是在喝我们电影厂的血!” 丁建明听到电影厂把自己说成黄世仁,不能不开口了:“我昨天就已经说了,我们中影必须赚钱,非赚不可能,因为我们要保证几亿农民看电影的问题。” **笑了笑,道:“我们也认为中国农民很苦,他们看电影的权利应该得到保证。我们昨天回去讨论了下,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电影局对县及县以上城市电影院电影票房收入,按5%的标准征收国家电影事业发展专项基金。去年中国电影的票房是9亿,5%就是4500万。如果钱不够的话,可以征收10%。这样就有9000万。有了这笔钱可以修建农村电影院,组织好农村放映队,能够完美的解决农民看电影的问题。” 此言一出,在电影厂的人都是眼前一亮,都觉得这个主意妙极了,有了专项基金中影公司就没办法拿农民看电影的问题说事了。王岚西也暗暗叫绝,觉得这个主意极好,有了这笔基金农村电影电影放映资金就得到了得到保证。 丁建明在香江和国外呆过,知道在很多国家都在搞电影发展基金,用来扶持本国电影,没想到**他们会用这个来解决农民看电影的问题。昨天听到王洋他们抛出阶梯式分账,他就感觉背后有高人指点,现在听到电影发展基金,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不过丁建明也是见多识广之人,怎么可能轻易认输:“我们国家有12万个放映单位,其中城市4万多,农村8万多;不但数量严重不足,而且条件也十分差。城市的4万多放映单位,大部分是兼放电影的影剧院、剧场、俱乐部和工会放映队,专业电影院只有2650家。这些电影院年久失修,破烂不堪,甚至已经成为危房。很多城市人口增加了,但电影院却减少了。魔都解放初期有50家电影院,现在只有39家了。北平人口从200万增长道了450万,但电影院却从29家减少到了25家。此外,现在全国还有700多个县城没有电影院。” 把困难摆出来后,丁建明开始讲自己的理由了:“电影院改造要钱,修建新电影院要钱,我们中影和地方电影公司听上去收入很多,但花钱的地方更多。不是我们不想给电影厂分钱,是真的没有办法,我们需要钱建更多的电影院,解决群众看电影难的问题。电影分账不是不能搞,但现在不能搞,现在应该集中资金进行电影院改造和建设。等我们的电影院多了,电影院改造好了,电影票房收入也就上来了,到时候再分账完全可以。解决群众看电影难的问题,是现在的头等大事。在这件事上,我们只能请电影厂的同志发扬风格了。” 许望秋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丁建明的话是有道理的。中国专业电影院太少,大部分观众看电影都不掏钱。电影系统要想增加收入,就必须修建更多的专业电影院。中影的观点很简单,就是先不分账,集中钱修建电影院,等电影院多了,电影票房高了,再跟电影厂分账。如果电影产业能够一直持续发展,那电影厂苦几年是可以的;但问题在于,电视对电影的冲击很快就要开始了,中国电影的观影人次很快就会快速下跌。 几个电影厂厂长见丁建明把调子唱得特别高,直接扯到解决群众看电影难的问题上了,要是自己反对,那等于反对群众看电影,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对丁建明的话,**也无法反驳。不过**知道许望秋鬼主意多,便点了许望秋的名:“望秋,你来说说。”又对在场众人道:“这是我们厂的许望秋,他对国外电影发行和放映颇有研究,我们听听他的看法。”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望秋的身上,很多人见许望秋不过十七八岁,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中影公司的人暗自好笑,觉得**是实在找不到话来反驳丁建明,把这个小年轻推出来,就是想找个台阶下。 王洋他们对许望秋却极有信心,纷纷道:“望秋,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对啊,不要怕说错话,有什么就说什么。”、“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许望秋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推出来了:“给我两分钟,我整理下思路。” 王岚西原本以为许望秋是对电影改革感兴趣,是过来看热闹的,现在才知道他是**找来的援军,哈哈笑道:“望秋,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你虽然不是专家,但你不是专家胜似专家,我也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吧!” 现在响起了一片吸气声,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有听错吧?王部长竟然说这个小年轻不是专家胜似专家,还想听听他的想法,这个小年轻有那么厉害吗? 旁边的文联副书记陈荒煤见王岚西对许望秋评价颇高,就问许望秋是谁。王岚西简单说了几个字,陈荒煤顿时就笑了:“原来是舌战群儒的禾火同志啊!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听到这话,全场皆惊,没想到文联副书记也认识这个小年轻,这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王岚西见众人满脸疑惑,笑着介绍道:“说许望秋这个名字,你们可能不知道,但他的笔名禾火,相信你们应该听说过,《妈妈再爱我一次》的编剧,还有那篇《论现代电影语言的中国化》也是他的手笔,最近他拍了一部电影《锄奸》,在北平放映了几场,评论界都认为这是一部划时代的电影。” 现场众人都是电影系统的,都看过《妈妈再爱我一次》,也都读过《论现代电影语言的中国化》,都知道禾火这个名字,只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禾火竟然会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在听完王岚西的话后,众人哪敢有丝毫的轻慢,好奇地目光都集中在许望秋身上,想听听他会说什么。 丁建明打量着许望秋,心想这个禾火应该就是给**他们出主意的人,只是他这么年轻,对国外又如此了解,难道是从国外回来的? 第一百章 出口建议 许望秋整理了一下思路,站起身来,缓缓地道:“刚才丁总经理说,让电影厂发扬风格,先集中力量修建电影院,等电影院修起来了,再和电影厂分账。这个想法听上去有道理,但不具可行性。我不知道大家注意到电视机的新闻没有?去年魔都电视机厂引进了彩电生产线;今年蓉城无线电一厂,还有绵阳长虹厂引进了电视机生产线。其他省也在引进,或者在考虑引进电视机生产线。这意味着在几年内,电视机会在中国迅速发展和普及。这意味着,我们国家的电影产业会跟其他国家一样,遭到电视的严重冲击。修建电影院很重要,但有好电影吸引观众更重要;如果观众都不看电影了,那修再多的电影院有什么用呢? 电影受电视冲击是世界性的问题,现在全世界只有美国人找到了解决办法,就是走大场面、大制作,拍能够带给观众强烈视听冲击力的电影。这种电影成本很高,按照我们现在的政策,一部电影收入只有90万根本不可能搞。而且拍商业大片需要积累,尤其是电影特效,需要长时间积累。否则等到危机爆发了,就算国家打破统购统销,让我们拍大片,但由于我们缺乏积累,不可能拍出来的。我们电影厂要求改变分账方式,不是考虑自己的利益;而是为了整个电影行业的发展,是为了中国电影的未来。” 许望秋顿了顿,看着丁建明,大声道:“我们知道修电影院很有必要,我们并没有要求像国外那样,电影厂拿大头,电影院拿小头。好莱坞商业大片,制片方能够拿60%,甚至更多,我们要求的拷贝式阶梯分账,算下来还不到15%,这很过分吗?” 几个电影厂厂长都露出灿烂的微笑,望秋这小子打嘴仗果然厉害,丁建明调子唱得很高,谁要是分账谁就是反对群众看电影,但望秋的调子唱得更高,谁反对分账谁就是阻碍中国电影在未来的发展。 中影的人虽然对许望秋的话非常不爽,却找不到理由反驳。丁建明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许望秋,心想这个年轻人果然厉害啊! 许望秋咧嘴笑了笑,道:“中国电影现在的问题,归根到底还是我们太穷了。至少穷这个问题不可能在短期内解决,我觉得不管电影厂,还是电影公司都不应该只关注票房,应该拓宽渠道,想方设法增加收入。拿电影厂来说,除了国内票房,为什么不考虑电影出口呢?” 丁建明听到这话淡淡地道:“谁不想把电影卖到国外赚外汇啊,但你以为电影卖出去容易啊?我们的电影根本就没有多少人买。” 许望秋轻轻笑了笑道:“1972年香江拍了部电影叫《天下第一拳》,在香江本地表现非常一般,但电影在美国上映后却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票房大卖,跻身当年美国七大卖座电影之列,票房超过两千万美元。去年香江电影《醉拳》在东南亚引发关于狂潮,今年在东瀛上映后取得了将近20亿日元的票房,全球票房超过2200万美元。去年有一部叫《笑拳怪招》的电影全球票房也超过了1200万美元。香江能做到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到呢?” 话音方落,丁建明马上反驳道:“那是武打片,我们根本拍不了这种片子。” 许望秋轻笑一声:“为什么拍不了?难道我们没有武术高手,难道我们找不出会武术的演员?不说功夫电影,战争片总能拍吧?苏联电影《战争与和平》大家应该听说过,是一部耗时五年完成的鸿篇巨制,影片拍摄得到了苏联军方的大力协助,动用了12.5万名演员和35000匹战马,并且每位士兵都有自己的武器和军装,其制作费高达3260万卢布。电影出口之后席卷整个西方电影市场,把当年许多好莱坞巨片打得一败涂地。 前年美国拍了一部电影《星球大战》全球票房超过了7亿美元,我们拍《星球大战》很困难,现在确实没那个技术。可我们能拍我们擅长的啊!就像香江电影,武打片是他们擅长的,而美国拍不了,所以,香江武打片在美国很受欢迎。我们也有擅长的,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就是我们人多,我们拍戏可以调动部队,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掉几万人的部队来拍戏,美国人能做到吗?香江电影可以吗?不可能的。全世界拍电影,玩大场面,只有苏联人可以跟我们比。全世界只有我们和苏联能够做到,这就是我们的优势,我们为什么不用呢? 苏联人可以把他们的文学名著搬上大银幕,横扫世界,我们也可以把我们的文学名著搬上大银幕啊!我们的《三国演义》、《西游记》在东亚地区是很受欢迎的,尤其是东瀛人,他们对三国文化是非常狂热的,拍成电影肯定会大受欢迎。比如我们把赤壁大战搬上银幕,光是rb市场就足以获得几千万的收入,再加上其他市场,获得上亿美元的收入是完全可能的。现在我们国家缺外汇,而电影是能够出口创汇的,为什么我们不抓住这个机会呢?” 在场的大佬们被这话惊呆了,文化部是有名的穷部,日子过得扣扣索索的,整天都在为钱的事犯愁,而1978年我国的外汇储备仅有1.67亿美元,要是文化部能赚回上亿美元的外汇,那情形简直不敢想象。 丁建明冷笑道:“电影有赔有赚,你怎么保证电影一定能赚钱?” 许望秋淡淡地道:“我没法保证,但这个世界有一定能成功的事吗?在场诸位前辈很多都参加过革命,甚至上过战场。在上战场的时候,谁能保证自己不死,谁敢说自己一定能活下来?难道有可能会死,我们就不革命了吗?在我拍《锄奸》的时候,正好东瀛有个剧组来探班,东瀛制片人看到《锄奸》的样片后,直接出价20万美元,要买电影的东瀛版权。只是我们没有出口权,没法答应;如果我们在谈一谈,5,60美元,甚至上百万美元都有可能的。在加上东南亚,欧洲,美国,赚几百万美元是完全可能的。” 在场领导和各个电影厂的人听到这话都大吃一惊,东瀛可是电影强国,竟然有东瀛人买许望秋的电影,这也太厉害了吧! 电影局局长霍振刚忍不住道:“你不是开玩笑吧,东瀛人真的要买《锄奸》的版权?” 不等许望秋开口,徐商楚先开口了:“千真万确,当时我就在场。当时东瀛人是向我出价的,他知道我是魔影厂厂长。当时魔都电影局的领导也都在场,他们都可以作证。当时东瀛人直接就开价20万,就像望秋说的那样,如果多谈谈的话,5,60万是完全有可能的。刚才听了望秋的建议,我觉得很好,如果要搞出口试点的话,可以在我们魔影厂搞。” 其他几个厂纷纷道:“我们北影厂条件好,我们适合搞试点。” “我们长影技术扎实,我们适合搞。” “望秋是我们秀影厂培养出来的,我们秀影厂最合适。” 王岚西知道现在国家特别缺外汇,想外汇都快想疯了,如果电影系统能够出口创汇,那么国家肯定会举双手赞成,文化部这个有名的穷部也可以扬眉吐气了,当即道:“望秋,说说你的具体想法,具体该怎么做?” 许望秋缓缓地道:“我觉得可以成立一家专门的中国电影出口公司,这家公司拥有影片的对外出口权,而且独立核算、自负盈亏;最重要的是这家企业在进行票房结算的时候,与国际接轨,采用票房分账的方式结算。如电影是公司自己发行,那么电影院拿50%,电影公司也拿50%。如果电影交给中影发行,那么电影厂拿35%,剩下的由中影和电影公司分。” 丁建明当即叫了起来:“我坚决反对,如果这么搞,等于把我们中影当包袱甩开了。” 许望秋看着丁建明,微笑道:“丁总,只有一家电影厂这样,又不是全部都如此,怎么能叫把中影甩开呢?不能只考虑中影公司的利益啊,我们现在是全国一盘棋,国家需要外汇,既然我们电影系统有办法从国外挣外汇,有办法为国分忧,怎么能只考虑中影的利益,而置国家和人民的利益于不顾呢?” 丁建明没想到许望秋大帽子一顶接一顶的扣过来,简直把他说成只有个人利益,没有国家利益的官僚了,如果不是在会场,如果不是众多领导在场,他肯定破口大骂了。 王洋他们几个电影厂厂长差点笑抽了,这两年他们没少跟中影公司交手,但始终没有讨到好,现在看到丁建明吃瘪,一个个简直比吃了人生果还舒心。 哈哈,把望秋叫上果然是对的! 许望秋见丁建明不在说话,继续道:“我不是为难丁总,而是没有其他选择。电影要出口,肯定得是制作精良的影片,如果电影粗制滥造,人家肯定不会买。我们的电影要走出去,肯定都走大制作的精品路线。比如我们要拍《赤壁》,演员的盔甲、武器、道具等等都要钱,拍三国戏,肯定得修三国城啊,要拍这样一部电影没有上千万的资金是搞不定的。” 许望秋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扫,轻笑道:“电影投资这么高,回本风险很大,为了减少电影亏损的风险,在国内实行票房分账是很有必要的,能够让出口公司没有后顾之忧。这样一来,就算电影在国外卖得很一般,有国内市场保底,那电影厂就不会亏。那电影厂就可以放心大胆的拍,就可以拍更多的精品电影,为国家赚取更多的外汇。” 说完,许望秋冲在场众人躬了躬身子,坦然坐下。 韩国总统金泳三有句名言:如果迪斯尼一年的营业额跟全球计算机巨擘ibm旗鼓相当,那么,为何不全力发展影视工业呢? 许望秋是同样的看法,一部《星球大战》的票房收入比中国外汇总储备还多,那为什么我们不大力发展影视产业呢? 第101章 开学 在接下来几天,许望秋白天没有写剧本,都在参加会议。许望秋为自己的未来设计了几条路,最稳妥的是进秀影厂,走韩山平的路;而变数最大的路就是搞电影出口公司。 搞出口公司好处非常明显,能够积累电影技术,为中国电影向重工业发展打基础;而且能够打破统购统销。出口公司在国内是按票房分账的方式结算,有了这条政策,出口公司就可以和电影厂搞合拍片,让电影厂的电影以出口的名义获得分账。这样一来,统购统销就会逐渐被打破。 不过走出口公司这条路难度很大,必须说服国家成立出口公司;还需要说服国家在国内按国际标准分账,所以,在许望秋心里搞出口公司一直是备选道路。 现在有机会推动成立出口公司,许望秋肯定还是希望促成这件事的。 在会议期间,采用阶梯分账的讨论进行得很顺利,而成立出口公司的讨论却十分艰难,电影厂对此并不是特别积极,而中影公司又意识到了这会动摇自己的根基,坚决反对。 让许望秋庆幸的是,在会议结束后王岚西找许望秋谈了一次。他告诉许望秋,按阶梯分账的方案会很快上报务/院,到了明年可能就会推行。不过电影出口公司这件事暂时不能上报,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整个方案具有可行性。 许望秋清楚搞电影出口公司没有先例,国产电影以前不是不想往国外卖,而是根本卖不动。许望秋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证明搞出口公司是可行的,总不能说,我脑子里有无数好莱坞大片,把这些搬出来足以横扫世界吧? 要解决这个问题,只能靠《锄奸》,以及还没有写完的《猎鹰》。只要能把《锄奸》和《猎鹰》的海外版权卖出去,不需要卖太高,只需要卖一两百万美元,就足以说明问题。一部《锄奸》能卖一两百万,那十部岂不是能卖一两千万美元。国家想外汇快想疯了,如果成立一家公司每年能赚上千万美元的外汇,怎么可能会不答应呢? 许望秋向王岚西建议,组织电影代表团参加明年的戛纳电影节,带着《锄奸》去电影节展映,因为戛纳是欧洲最大的电影交易市场,片商云集,是卖片的最佳去处。 王岚西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如果《锄奸》在戛纳能卖出价来,那就可以将这个作为证据,向国家申请成立电影出口公司。 时间很快到8月底,各大高校就要迎来开学季。为了做好迎新工作,学生会成员陆续返校,宁静的校园逐渐变得热闹。北电79年不招生的,但北电的校园同样变得热闹起来,因为农学院今年恢复招生,老师们开始为迎接新生忙碌。 北电现在住的校舍是农学院的,而北电原来的校舍早就拆了,只能跟农学院共用一个校舍。北电与农学院商量后达成了协议,农学院78级不招生,从79年开始招生,以后每年少招一些学生;而北电1979、1980年不招新生,1981年少招一些新生。今年农学院正式恢复招生,许望秋他们将多出一群农学院的“校友”。 刘林他们很快回来了。他们跟许望秋几个月没见,看到许望秋特别高兴,拉着他不住问《锄奸》的情况。在《锄奸》筹备的时候,他们出了不少力,电影里也凝聚着他们的心血,都特别关心《锄奸》的拍摄情况。 不过这事不用许望秋开口,夏刚直接吹上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要是我说这是世界上最牛逼的电影,你们肯定会认为我是吹牛,但这绝对是我看过最牛逼的战争片。和《锄奸》一比,以前的战争片简直像小孩过家家。” 刘林吃惊地道:“难道比《南征北战》,比《桥》还要好?” 夏刚想了想道:“《锄奸》跟《南征北战》不是一个类型,没法比,跟《桥》倒是有些类似,但不管是故事的紧凑度,还是视听语言,都比《桥》强多了。” 谢小晶补充道:“你知道邵牧君看完《锄奸》是怎么评价的吗?他说,《锄奸》绝对是一部里程碑似的作品,中国电影的历史要分成两段来写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评价也太高了吧,这岂不是说《锄奸》是留名影史的作品。 坐在床上看书的赵禁淡淡地道:“《望乡》导演熊井启带着剧组到魔影厂访问,在看到《锄奸》的样片后赞口不绝,有个东瀛制片人当场出价20万美元,要买电影的版权,准备拿回东瀛去放。” 刘林他们被赵禁的话吓到了,熊井启这样的国际大导演都叫好,还有东瀛人直接要买电影,想拿回东瀛去放,这也太厉害了吧? 刘林抓住许望秋地手,狗腿十足地道:“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哥!以后我就跟着你混,你可以一定要关照小弟啊!” 许望秋笑着拍拍刘林的肩膀:“行啊,就跟哥混吧!保证你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众人一阵大笑,刘林啊刘林,你还比望秋大几岁呢,哥啊哥的叫着,也不嫌丢人。 张一谋是所有人中年龄最大的,也是最沉稳的,问道:“望秋,《锄奸》已经拍完,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新片在考虑了吗?” 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许望秋身上,想知道新片是否有眉目了。去年他们参与了《锄奸》的剧本创作,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掌握了大量的剧本知识,简直比看十本书都有用。他们都希望能参与许望秋的新片,继续跟着他学习。 许望秋笑着点头:“新片的名字叫《猎鹰》,跟《锄奸》类似,主要是讲我军阵地遭到越军神秘炮群的袭击,我军猎鹰小队奉命潜入越军阵地进行侦察,查明敌人的所在,最终引导我军炮火,摧毁越军炮群的故事。剧本刚刚写完,还十分粗糙。” 对越作战是中国当前的热点,属于街头巷尾都在热议的话题。刘林他们听到许望秋新片准备拍打越南,觉得这个选择特别好,纷纷叫道:“越南就是一群白眼狼!”、“对啊,就应该多拍点打越南的电影。”、“望秋把剧本拿出来吧!” 许望秋笑着把剧本取出来,递给张一谋。不过张一谋还没拿稳,刘林就一把抢了过去,然后一群人围在一起看。 《猎鹰》是在吸取后世众多剧本精华基础之上的产生的一个剧本,可是说是《拯救大兵瑞恩》和《第一滴血2》的合成体,就故事而言是绝对精彩的。刘林他们看完都大呼过瘾,觉得能够拍成一部牛逼到爆的电影。不过他们也感剧本细节不够完善,而且一些角色的刻画也有些问题。众人便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在讨论的过程中,许望秋发现大半年不见,刘林他们都成长了。去年在创作《锄奸》的过程中,基本上都是许望秋讲,刘林他们听,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来。但现在他们对电影,对剧本创作都有了一定的认识,也都有了自己的想法,能够提出各种不同的建议来。显然这大半年,刘林他们都没有闲着,都是下了苦功夫的。 就在许望秋他们打磨《猎鹰》剧本之时,农学院新生入学了。为了迎接“校友”,也为了感谢农学院让北电师生借住,在9月4号这天北电专门招待农学院师生看电影。放的不是别的电影,正是由北电师生共同拍摄的《锄奸》。 电影放了30多分钟,许望秋就被谢非叫了出来,和他一同被叫出来的还有方姝和周里金。来到办公室后,许望秋嬉皮笑脸地道:“克老,我没犯什么错误吧?” 如果是平常,张克肯定会训许望秋两句,但这次没有:“刚才上面来电话,说东瀛代表团提出要求,希望看赵单的新作《锄奸》。上面已经同意了,准备晚上给他们放。你们四个作为主创也要到场,现在马上去北影厂的服装仓库挑衣服,到时候好和东瀛客人交流。” 许望秋知道今天东瀛电影周开幕,还知道这次东瀛代表团规格比较高,团长是东映株式会社社长,东瀛影联的会长冈田茂;副团长则是德间康快,代表团成员有东宝、日活、东映、松竹、大映等rb5大映画株式会社社长和著名演员吉永小百合、栗原小卷、中野良子、渡边笃史等人。 对这次东瀛电影周,许望秋最大的期待是赵单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交给日方,提议由中日双方合拍这部电影。他做梦都没想到东瀛人会要求看《锄奸》。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东瀛五大电影公司的社长都在,德间康快也在,任何一家公司看上《锄奸》,那电影的东瀛版权就卖出去了。要是有几家看上,那《锄奸》就有可能卖出高价。 对这个消息,许望秋是惊喜万分,恨不得马上见到东瀛电影代表团。他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白衬衣加上黑裤子,感觉挺好的,再说了,北影厂的服装仓库也选不出什么好衣服来,就道:“我这一身挺好的,就不用去选衣服了吧!” 张克板着脸道:“你是去见外宾,代表的是国家形象,必须穿正式点。” 许望秋很无语,穿衬衫见东瀛电影代表团的人怎么就有损国家形象了,就是一起看电影,简单交流一下,又不是什么正式场合,至于那么严肃嘛! 不过仔细想想,上一世徐峥因自导自演《泰》推动泰国旅游业,受到了泰国女总理英拉的接见,结果就有人批判徐峥穿衬衣是不注重社交礼仪,有损中国人的国际形象。几十年后尚且如此,更何况这个时代了。 许望秋举手投降:“我去选就是了。不过克老,东瀛代表团怎么想起要看《锄奸》呢?” 张克瞪眼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别废话了,赶紧选衣服去。” 第102章 扬眉吐气 小西天,中影公司休息室里,许望秋和谢非坐在椅子上东拉西扯地闲聊。m.x23us.com作为《锄奸》的导演,他们对今天的放映特别期待。今天东瀛五大电影公司的社长全部到场,如果有两三个看中《锄奸》,互相抬价,那《锄奸》就有可能卖出高价。 旁边的方姝不像他们那么放松,她是第一次穿旗袍,再加上要见外宾,坐在椅子上脚不是脚,手不是手的。周里金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对西装和领带非常不适应,感觉特别不自在,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的,像痔疮发了似的。 许望秋见方姝和周里金一脸便秘的表情,忍禁不禁地道:“你们两个放松点,不就见东瀛人嘛,你们又不是没见过东瀛人,至于紧张成这样嘛!” 方姝辩解道:“我不是紧张,是不习惯穿旗袍,感觉怪怪的。” 旗袍特别能展现女性的线条美,不过在运动时间,中国女性穿着都特别中性化,会尽力掩盖身体曲线,谁要是线条毕露会被认为是浪女。现在运动才过去三年,大家的观念还没有改过来,方姝不习惯是可以理解。许望秋笑着道:“你是穿得太少,以后多穿穿,穿习惯就好了。” 方姝“嗯”了一声,道:“你真是一点都不紧张呢。” 许望秋淡淡地道:“《锄奸》拍得很好,而东瀛人是来看电影的,我有什么好紧张的?自知者胜,自信者强嘛。你这么想就不紧张了。”他咳嗽一声,学着方姝的声音道:“我方姝最漂亮,什么栗原小卷,什么中野良子,统统比不上我。” 方姝被逗笑了:“我才不会这么想,我才没那么厚脸皮呢!” 许望秋摇头晃脑地道:“这不是厚脸,是自信。你本来比栗原小卷她们好看嘛。” 方姝听到许望秋夸自己好看,有点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那个,对了,望秋,我听别人说,你正在准备新戏,不知道有没有适合我的角色?” 许望秋知道方姝是个不错的演员,但《猎鹰》确实不适合她,就道:“我们的新戏是一部战争戏,女性角色特别少,重要女角色只有个越南女特工,是个反派。你刚刚演了刘文英,马上来演这种角色,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以后有机会再合作吧。” 方姝微微点了点头,她也确实不怎么想反派。 旁边的周里金听到许望秋在准备新戏,马上问道:“我呢,有适合我的角色吗?” 许望秋笑道:“有!要么男一,要么男二!你就不要接其他戏了。在演《锄奸》之前,你们在部队训练了一个多月,这次演《猎鹰》训练的时间会更长,因为你们扮演的是真正的军人,是侦察兵,必须要练出军人的气质来。” 周里金像士兵那样敬礼道:“保证完成任务。” 就在此时,中影公司的人过来通知许望秋他们,东瀛代表团的人来了。 很快进来黑压压一群人,在一片西服中,三个身着和服的女子格外抢眼,是东瀛演员吉永小百合、栗原小卷、中野良子。去年随着《望乡》和《追捕》在中国上映,栗原小卷和中野良子在中国爆红,成为万千中国男性的梦中情人;吉永小百合1977年就来中国访问过,又是这次电影周展映的电影《龙太子》的配音。 许望秋正打量三个漂亮的东瀛阿姨,却听到东瀛代表团中有人喊“许桑!许桑”,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熊井启。他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定是熊井启说《锄奸》有多好,电影有多厉害,吊起了东瀛电影代表团的胃口,众人都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好。 事情跟许望秋猜测的差不多,赵单作为中国演员的代表,与东瀛代表团进行交流。在这交流的过程中,熊井启不住问赵单《锄奸》情况怎么样;又不住向代表团的人吹嘘《锄奸》有多厉害,让大家一定要看这部电影。熊井启在东瀛属于大导演,他对《锄奸》评价如此之高,自然引起了代表团成员的兴趣。于是,他们就向中方提出希望能够看看《锄奸》。 客人都提出要求了,主人肯定不会拒绝,更何况赵单的新片《锄奸》本身已经通过审查,是非常优秀的电影,没什么不能给人看的。于是,上面同意了东瀛电影团的请求,决定给他们作一次专场放映。考虑到东瀛代表团在看完电影后可能会进行交流,上面还专门把电影的导演许望秋和谢非,以及男女主角周里京和方姝叫上了。 许望秋冲熊井启笑着道:“熊井先生,好久不见了。《天平之甍》拍完了吗?” 熊井启高兴地道:“是的,已经拍完了。本来准备做后期,不过在接到代表团访问中国的邀请后,我决定先到中国来,回去后在忙后期的事。我对你的电影特别期待,一直想看到成片。”他向在场代表团的成员作介绍:“这位是电影导演许望秋先生,你们不要看他年纪小,但他是非常厉害的导演。” 东瀛电影代表团的人见熊井启说眼前这个十**岁的少年是电影导演不由面面相觑,都觉得不可思议。也亏得熊井启成名多年,在东瀛电影届颇有地位,否则几位社长恐怕要大发雷霆,说熊井启乱开玩笑,竟然拿大家寻开心。不过即使如此,他们对《锄奸》也没什么期待了。一个十**岁的年轻人就算有些水平,那水平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三个女演员好奇地打量着许望秋,觉得不可思议,从来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导演。吉永小百合和栗原小卷年纪偏大,性格比较沉稳,并没有什么表示。中野良子性格相对活泼,看是如此年轻的导演,直接问:“你真的是导演吗,你多大了?” 许望秋笑了笑,并不做任何的解释,而是道:“我只是看起来年纪小。”他指向谢非,向众人介绍道:“这位是谢非导演,《锄奸》是由我们两共同执导的。” 谢非谦虚地道:“不不!真正的导演是望秋,我只是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许望秋简单向东瀛代表团的介绍了《锄奸》的相关内容,以及自己的拍摄理念,并跟他们交流了几分钟。随后,众人在中影老总丁建明的带领下来,来到放映室观看《锄奸》。 《锄奸》是中国电影,字幕也是纯中文,没有英文字幕,更没有日文字幕,而东瀛代表团的人都不懂中文,自然看不懂纯中文的《锄奸》。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中影公司专门安排了同声翻译。 所谓同声翻译,就是翻译者在不打断讲话者演讲的情况下,不间断地将演讲者的讲话内容传译给听众的一种口译方式。同声翻译一般出现在外交场合,不过翻译电影也不是新鲜事,尤其在这个时代。很多内参片是从外国大使馆借的,根本没有翻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会安排同声翻译,演员说一句,翻译说一句。 为了招待好东瀛客人,中影公司专门从对外经贸大学请了个非常有经验的老师担任同声传译,他在给《锄奸》作同声传译的时候,有配音的感觉,念出来的台词是带有感情的。 不过由于所有台词都是一个在念,还是很难让人入戏。几个东瀛演员看得昏昏欲睡,只是为了不失礼,强打精神往下看,心里都暗暗埋怨熊井启,干嘛要提议看中国电影嘛! 几个社长的情况比演员要好,他们在电影圈摸爬滚打的年,跟包括黑泽明在内的大师级导演合作过,对电影、对电影的镜头有一定的认识。他们很快意识到了熊井启对为什么对这部电影如此推崇了,这种手法,这种拍摄方式,确实充满新意。 熊井启主要在看镜头,在加上有同声传译,知道人物说了些什么,他看得津津有味。对其中一些精彩精彩的镜头和段落,他更是击节叫好,不住感叹,许先生真是天才啊! 不过电影进行到五十多分钟,锄奸小队和敌人的战斗真正打响后,现场所有东瀛人都被震到了。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真实的战争戏,仿佛自己就在战场中,随时可能被子弹打死,被炸弹炸死。中野良子他们这些昏昏欲睡的演员也都来了精神,都进入了故事中,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屏幕,连眼睛都不敢眨。 一百分钟的电影放映完,放映厅的灯光亮了。 东瀛代表团的人都站来起来,面带微笑的鼓掌。这掌声是发自内心的,他们都被《锄奸》震到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十**岁的年轻人能够出这样水平的电影来,能拍把战争片拍到这种程度。 几个社长都见多识广,跟黑泽明、小津安二郎、沟口健二等天才导演都认识,但即使是这些天才导演,在20多岁的时候也没有展现出如此可怕的天赋! 这不是天才,这简直是怪物啊。这个年轻导演真的太强了! 在场的东瀛人都忍不住想,他怎么会这么强?怎么会强到这种程度? 《锄奸》这部电影真的走到了时代的前列!真正是划时代的电影! 这样的电影怎么会诞生在电影比较落后的中国?也不应该是一个十**岁年轻人拍出来的啊! 不过他们也都明白,深究这些没有意义,重要的是这个年轻人拍出来了。 在场的中国人也知道这掌声不是礼节性的,是发自内心的,从东瀛人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在电影播放前东瀛人的目光淡然,除了熊井启,其他人都没有太当一回事;而现在他们的眼睛都在闪光。演员们看许望秋的目光甚至带着敬畏,那是面对大导演时才会有的目光。 中国贫穷落后,在面对这些光鲜亮丽的东瀛人时,很多人都有点自惭形秽。现在东瀛人眼中流露出的震惊让在场的中国人都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觉得《锄奸》给大家长脸了。 第103章 搞定合作 熊井启特别兴奋,拉着许望秋激动地道:“采用同声翻译让观影效果大打折扣,但我还是想说,这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啊?你怎么能拍得如此之好呢?” 许望秋谦虚地道:“熊井先生太客气,电影还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够好。x23us.com” 东瀛代表团纷纷向《锄奸》剧组主创表示祝贺:“赵单先生!恭喜你!”“真是了不起的片子,这是我看过最真实的战争片。”“真是太出色了。” 就在这时,许望秋看到德间康快走到丁建明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丁建明听到德间的话后眼睛一亮,笑容灿烂地点头,然后轻声说着什么。许望秋估计德间康快应该是对《锄奸》感兴趣,东瀛版权这事成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公司感兴趣。 在结束与东瀛代表团的交流后,许望秋拦住丁建明,笑嘻嘻地道:“丁总,我看你刚才一直跟德间在嘀咕,他应该对《锄奸》比较感兴趣吧,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感兴趣?” 丁建明虽然在会上跟许望秋有过激烈交锋,但对许望秋还是非常欣赏的:“德间确实想要《锄奸》的版权,其他公司买《锄奸》的可能性不大,他们在这件事上有顾忌。” 许望秋微微一怔:“顾忌,什么顾忌?” 丁建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小子不是什么都知道嘛,原来也有不知道啊,压低声音道:“台弯。如果他们买《锄奸》,就必须作好跟台弯关系恶化的准备。台弯是个很大的市场,他们肯定不会愿意为了《锄奸》,而丢掉台弯市场。” 许望秋想起梁家辉因为到内地拍戏,后来台湾“文化局”让梁家辉写一份悔过书,可以免遭封杀,但梁家辉坚持认为自己没错,拒绝悔过,因此香江就再也没人找梁家辉拍片,他就失业了,甚至沦落到摆地摊。如果这些电影公司买了《锄奸》的版权,到东瀛放映,那就会得罪台弯,从而丢掉台弯市场。 许望秋轻笑道:“我本来就挺佩服德间,现在更佩服他了。” 丁建明微微点头道:“今年上半年德间过来,去拜会夏衍夏公,夏公送了他一幅字,上面只有两个字豪杰。这个人确实很了不起,对中国特别友好,而且他一直认为东瀛人在中国犯了罪,应该赎罪。不过他也有生意上的考虑,东瀛人做生意有个习惯,特别讲规矩。中国市场是你最先来,是你打开的路子,那么我们承认你的地位,我有什么片子卖到中国,那一定是通过你;我要到中国往来,我也会告诉你。” 丁建明盯着许望秋道:“你过来找我不只是关心《锄奸》,恐怕还有其他想法吧?” 许望秋肯定不会说自己是希望搭上德间康快这条船,往东瀛输出电影:“我手里有个剧本叫《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我想到东瀛取景,希望用东瀛演员来演东瀛角色,电影成本很高,要1,200万。但现在是统购统销,电影成本超过90万就会赔本。唯一的办法就是跟东瀛人搞合拍片,大家一人出一半的钱,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丁建明觉得《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个名字很熟,想了想道:“就是一个中国人和一个东瀛人下棋那个剧本吧,那个剧本倒是挺适合的。只是现在大家都在说中日友好,你却要拍一部反映东瀛人侵略中国的电影,这有点不合适吧!” 许望秋听到这话直皱眉:“难道现在强调中日友好,就可以把过去忘记了?” 丁建明生怕许望秋一定汉奸的帽子给自己扣过来,赶紧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要跟东瀛人合作,拍的却要拍反映东瀛人侵略中国的电影,这不合适吧?” 许望秋认真地道:“没什么不合适的,美国人不也和东瀛人拍《虎虎虎》了嘛!德间康快一直说东瀛军队在中国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我觉得他应该会支持的。” 丁建明想了想觉得还真有可能,就道:“明天爬长城的时候,你找机会跟他说吧。” 第二天许望秋起了个大早,和东瀛电影代表团一起前往八达岭。熊井启昨天跟许望秋没有交流够,拉着许望秋不停地聊。许望秋无比蛋疼,我找德间有事,能不能以后再聊啊! 好在到了八达岭,看到蜿蜒在崇山峻岭中的长城后,熊井启就没心思聊电影,注意力被眼前的宏伟景象夺走了。 东瀛代表团大部分成员是第一次见到长城,以前只是看过照片,但看照片和看实景完全是两个效果。他们都被震惊了,嘴里不住发出惊叹声。 德间康快到过中国很多次,也到过长城好几次,对此倒是非常淡定。 许望秋趁机来到德间康快身边,跟德间康快聊了起来:“德间先生,听说你准备买《锄奸》的东瀛版权。真是非常感谢你呢,作为导演,我一直希望自己的电影让尽快能多的观众看到。《锄奸》能和东瀛观众见面,真的特别让人兴奋。” 德间康快笑道:“《锄奸》是部好电影,而且这种风格是前所未有的,残酷又真实,我相信在东瀛会很受欢迎的。” 跟德间康快东拉西扯的聊了几句,许望秋看似随意地道:“你们这个代表团到长城参观,让我想起了去年写的剧本,最后的结局就是东瀛代表团访华,中日两个经历恩怨和磨难的棋手,最后在长城上下盲棋,完成那盘三十多年前的残局。” 德间康快听后果然很感兴趣,问道:“我能听听你的这个故事吗?” 许望秋轻轻一笑,心想德间啊德间,你还是入我彀中了。他当即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故事详详细细讲了出来。许望秋写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跟原版有些差别,而这种差别主要在况易山儿子况阿明这条线上。他感觉原版的况阿明经历跟吴清源类似,有美化吴清源之嫌,就作了一些修改。不过整个故事的总体走向没有变,通过况易山和松波两个围棋家庭三十年的沧桑变故,反应战争对普通人带来的影响。 德间康快听完许望秋的描述很是震动,整部故事格局很大,通过两个家庭三十年的变迁来描绘战争对普通人带来的伤害。不过整个故事一半发生在中国,一半发生在东瀛,要想真正拍好,光靠中国的力量是很难做到的。 德间康快意识到许望秋跟自己讲这些,可能是想跟自己合作,不动声色地道:“你考虑过由合拍吗,由日中双方的艺术家共同拍摄这部电影?” 听到德间这么说,许望秋便笑了:“其实我找德间先生正有此意,毕竟电影需要到东瀛取景,而且东瀛角色也用东瀛演员比较好。” 德间康快也笑了:“我觉得可以合作。”不过他马上收起了笑容,凝视着许望秋的眼睛,缓缓地道:“不知道你是否同意其他编剧参与剧本修改,这部电影东瀛的内容很多,而你没有在东瀛生活过,很多细节把握不住。如果合作的话,我会从东瀛邀请编剧,参与剧本创作。不知道你是否同意呢?” 许望秋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记忆比较模糊,很多内容是他凭记忆和感觉写出来。中国部分应该没问题,但rb部分很难说。中国观众不一定能看出破绽,但在东瀛上映,肯定是错漏百出。有日方编剧参与,就能够避免这个问题。他毫不犹豫地道:“当然可以。” 德间康快微微点头:“那今天晚上,我们单独聊聊。” 这天晚上,许望秋带着剧本与德间康快就合作的事进行了深入交谈。双方约定,德间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带回东瀛后,尽快找人翻译成日文,找东瀛编剧对剧本进行修改,然后找中国方面谈合拍的事。不过由于东瀛电影周不只在北平举行,在魔都等城市也有活动,德间康快很快就离开了北平,许望秋没有与他进行更多的交流。 东瀛电影周结束的时候,丁建明告诉了许望秋一个好消息,《锄奸》东瀛版权已经谈妥,被德间康快以80万美元的价格拿下。丁建明一直以为只有德间康快对《锄奸》感兴趣,没想松竹和日活都对《锄奸》很感兴趣,表示愿意引进这部电影。 东瀛人的想法很简单,许望秋电影拍得很好,他既然能拍出《锄奸》,以后肯定能拍出更的电影。只要拿下了《锄奸》,那以后就可以长期合作。像张一谋的《菊豆》在东瀛成功后,张一谋每部电影都会在东瀛上映,而且票房都不错。 有竞争对手,丁建明就获得了抬价的机会,《锄奸》最终以80万美元的价格成交。 许望秋听到这个消息大为振奋,东瀛卖出了80万,如果明年到戛纳能够卖到200来万,那电影出口公司这件事就真的有门了。在兴奋之余,许望秋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既然明年会去戛纳,那到时候是不是可以把《猎鹰》的片段带去卖片花呢?如果能卖掉几十万的片花,那电影出口公司这件事是不是更有把握了呢? 在想到这一点后,许望秋带着张一谋他们,更加卖力地修改着《猎鹰》的剧本。 时间很快进入9月下旬,国庆三十周年即将到来。各个电影厂的献礼片陆续上映,其中许望秋执导的《锄奸》最被看好,发行的35毫米拷贝数高达274个。 这个拷贝数在中国电影史上排名第二,排名第一的是《妈妈再爱我一次》,拷贝数高达347个。不过《妈妈再我我一次》刚上映的时候拷贝数只有259个,347是随着电影热映,逐步增加的。 到现在为止《妈妈再爱我一次》上映了两个月,35毫米胶片观影人次达6793万,16毫米胶片观影人次达1.4亿次,没有发行8毫米拷贝,总观影人次已经突破2亿。 许望秋不知道《锄奸》上映后能取得怎么样的成绩,但他对《锄奸》的表现非常期待。 第104章 正式上映 1979年年9月24日,《锄奸》作为国庆献礼片在全国上映。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现在电影上映没有太多的宣传途径,唯一的宣传就是电影海报。在《锄奸》上映一周前,全国各地的电影院,尤其是2650家专业电影院全都挂上了《锄奸》的大幅海报。 跟所有的电影海报一样,《锄奸》也是手绘海报,正中间是赵单的大幅头像,方姝和周里金分居两侧,旁边写着赵单主演。赵单是中国的超级巨星,影响了几代中国观众。《锄奸》这个名字加上主演赵单,对观众来说有巨大的吸引力。 9月24号一大早,全国各地电影院的售票窗口前排起了长龙。观众都想第一时间走进电影院,看看赵单的新作。北平的25家专业电影院更是人满为患。在《锄奸》上映之前,北平电影界,以及首都各大高校已经传遍,北电拍出了一部比《追捕》更好看,比《桥》更精彩的故事片,很多人都想一睹为快。 排队的人群中两个朋友正在聊天,其中一个对朋友道:“没想到《锄奸》刚上映,就有这么多人买票。都排了十多分钟了,怎么还这么多人,不会买不到票吧?” “有一千多个座位呢,我们前面也就两三百人,不会买不到票的。今天第一天上映就有这么多人,真是没有想到啊!” “可能大家都听说了吧,我同学暑假的时候看过这片子,说这片子比《追捕》和《桥》还要好看。他还说里面打仗的部分特别激烈,可以看到看到子弹把人脑袋打爆。” 由于排队时间比较长,等着买票的观众都东拉西扯的闲聊,有聊文学的,有有电影的,也有聊其他政治的。有观众发现在前面不远排着一个老外,捅了捅朋友的胳膊,嘻嘻哈哈地道:“你看有个老外在排队呢?你说《锄奸》是中国电影,一个老外能看懂嘛?” 没想到朋友还没回答,那个老外却转过身来,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道:“哥们儿,我能听懂中文,我喜欢中国电影,最喜欢谢晋的电影。” 说话的男子没想到老外会中文,顿时惊呆了。 周围的人爆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以为人家老外听不懂,没想到人家中文说得还不错。 老外叫马可-穆勒,是意大利人,马克思主义者。他一直想来社会主义中国看看,而且上世纪60年代西方很流行中国的佛教、禅宗思想。在1974年,他到辽宁大学研究群众文艺,从那时候开始看了朝鲜、阿尔巴尼亚等很多社会主义国家的电影,但并不太喜欢。 1977年春天,马可-穆勒从辽宁大学转到南京大学。他在南京的一个篮球场上看了一场露天电影,谢晋导演拍于1962年的《红色娘子军》。马可-穆勒觉得太棒了,他认为谢晋把中国电影传统与苏联电影、西方电影结合了一起来。 今年马可-穆勒回到意大利办了一场关于中国电影的展览,由于影片数量有限,质量不高,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不过这反而激发了马可-穆勒的斗志,他决定搜罗高质量的中国电影,在意大利办一个中国电影节。 马可-穆勒这次到北平,跟电影界人士交流的时候,不少人对他说,你要办中国电影节,应该把《锄奸》带上,这是中国当前电影的最高水平。也有人说《锄奸》是追求感官刺激,缺乏思想内涵的庸俗作品。但不管怎么样,马可-穆勒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想要看看这部电影。现在正赶上电影上映,他决定看看《锄奸》到底怎么样。 排了二十多分钟的队,马可-穆勒和朋友顺利的走进了电影院。又过了二十来多分钟,放映厅的灯光熄灭,电影正式播放。 马可穆勒只看了十多分就已经意识到这是一部非比寻常的电影,有大量的好莱坞电影拍摄技巧,也有很多新浪潮的东西,但同时又有很多创新的地方。整部电影都是运动镜头,但镜头的运动却极其平稳,也不知道是怎么拍出来的。 马可穆勒在中国呆了好几年,看了不少中国电影,他一直相信谢晋是中国水平最高的导演,现在他发现《锄奸》导演讲故事的能力不比谢晋弱,而在视听语言上更强。 马可-穆勒正看得起劲,幕布突然变白了,紧接着放映厅灯光亮起,银幕上出现一行字“跑片未到,敬请谅解”。马可-穆勒差点没郁闷死,一连吐几个“**”。 其他观众的反应也差不多,锄奸小队已经在侦察地形,马上就要和敌人干起来了,现在竟然断片了。现场观众都极其不爽,各种骂声,叫喊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现在电影拷贝价格昂贵,为了节约成本,往往是三四家距离比较近的电影院共用一套拷贝。电影拷贝用的都是小片盘,一个片盘只能放10分钟左右,而电影一般都是90分钟或者100分钟,这样大家就可以轮着放。第一家影院刚刚放完第一个片盘,会马上骑自行车马不停蹄地将第一个片盘送往下一家电影院,让他们播放。 简单来说,如果同一部影片在甲电影院晚上9点上映,经过第一个片盘10分钟的播放,再加上跑片运送拷贝的时间,路程最近也得20分钟以上。所以,同一部影片,在乙电影院的放映时间一般会排到9点30分左右,同理,丙、丁电影院的放映时间会再往后推。 送拷贝的任务主要是由跑片员来完成,每家电影院都有一两名专业跑片员。跑片员像跟后世的快递小哥那样,一天到晚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大街小巷,在后座挂一只类似于邮递员的帆布袋,专门为电影院运送拷贝。 不过在跑片过程中,有时候难免会碰到意外情况;比如自行车轮胎没气了,或者链条断裂,这种时候只能丢下自行车,背上拷贝一路狂奔。如果是跑片未到,放映员一般会打开灯光,换上“跑片未到,敬请谅解”的幻灯片。 像《妈妈再爱我一次》那种节奏比较舒缓的电影,断片的时候观众情绪往往比较稳定,会耐心等待,甚至出去买点零食,边吃边等。《锄奸》这种比较火爆的电影就不行,观众情绪特别亢奋,要是突然断片,观众会大声起哄骂娘,把座椅搞得啪啪响,导致放映厅一片混乱。 差不多过了五分钟,放映厅灯光熄灭,观众烦躁的情绪瞬间得到安抚,现场顿时安静了不少:“来了来了!”、“终于要开始了!”、“都不要说话了,好好看电影。” 电影很快放映,故事继续推进。等到战争戏开始的时候,现场观众都彻底被震惊了。子弹把人脑袋打爆,机枪把人打成筛子,炸弹把人炸飞,这些镜头是以前的国产电影从未呈现过的残酷内容。现场不断有观众发出“妈呀”、“好吓人”之类的惊叹声。 马可-穆勒也彻底惊呆了,他不知道在《锄奸》以前有没有战争片这么拍过,但反正他没有看过,也没有听说过,这绝对是一部开创性的电影,整部电影完全接近真实场景,就好像是一部当时拍摄的彩色纪录片。 一百分钟的电影结束,字幕飞快地划过,但马可穆勒坐在凳子上没有动,显得意犹未尽。不过现场观众都站起了起来,他们在往外走的同时,热火朝天地表达自己的感受。 “我太喜欢刘文英了,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枪法如神,简直就是张桃芳那样的神枪手,是真正的神枪手,可惜最后牺牲了;那个演段海平的男演员也不错,比唐国强还帅。” “十几年没演新电影,赵单的演技越发纯熟,简直把周汉庭演活了。” “锄奸小队伤亡惨重啊,竟然只有段海平一个人活下来了,以前还没有这样的电影呢。” “我觉得真正历史应该就是这样吧,毕竟搞革命是要流血牺牲的。” 朋友见马可穆勒盯着屏幕出神,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电影好看吧?” 马可穆勒回过神来,无比激动地对着好友吼道:“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厉害的电影。不管是故事、内容,还是视听语言都是一流的!”话刚说完,他突然跳了起来,大声喊道:“我要再看一遍,我绝对要再看一遍!” 朋友买票的时候看过放映场次,提醒道:“下一场放的是《妈妈再爱我一次》,《锄奸》白天没有场次了,只有晚上还有一场。” 马可穆勒痛苦地呻吟道:“上帝啊,他们为什么不多排两次?” 像马可穆勒这样,看完第一场就迫不及待地想看第二场的观众有很多,各个城市都有。只是现在的电影只有一个厅,每天放映的场次大多是5到6场,加上最近新片比较多,还有《妈妈再爱我一次》这样大热的电影,很多电影院《锄奸》都只排了一两场。很多激动难耐的观众直接要求电影院不要放其他电影,赶紧放《锄奸》。 由于观众反响太强烈,到了25号这天《锄奸》变成了三场;到了28号这天,变成了四场。很多原本没有放《锄奸》的电影院见状,也纷纷要求放映《锄奸》。本来三四家电影院用一个拷贝,很快变成了五六家电影院共用一个拷贝。 省电影公司的电话很快市电影公司打爆;而中影公司的电话也被省电影公司打爆,内容都只有一个:“需要加拷贝!” 在电影上映第一周,北平城35毫米胶片放映714场,观影人次92万;在魔都放映878场,观影人次113万人次;岭南省放映891场,观影人次116万;西川省放映543场,观影人次72万……各地数据相加,《锄奸》的35毫米拷贝在上映的第一周取得了1259万观影人次的成绩。 丁建明在看到各地汇总的数据后,发出一声感叹:“许望秋这小子狂是狂了点,但真的有本事啊!” 第105章 反响 《锄奸》和以往的高大全的主旋律电影完全不同,电影从内容到形式都极其新颖,使得看惯了传统故事片的观众耳目一新,赢得了极佳的口碑。顶 点 x 23 u s良好的口碑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带动观众走进电影院;而这些观众从电影院出来,又带动了更多的观众走进电影院。 随着电影热映,大江南北街头巷尾、茶余饭后都在谈论《锄奸》,简直像不看《锄奸》就跟不上潮流,甚至都没法和人聊天了,引发无数观众买票追赶潮流。电影院售票窗口非常火爆,甚至一票难求。一些电影院早上6点过就有观众开始排队,等到电影开售的时候,往往排着好几百人的队伍。甚至在一些地方观众由于买不到票,就在电影院门口堵“飞票”。 清华的男生寝室里,一个男生手舞足蹈地道:“《锄奸》真的太精彩了!拍得很热血、富有激情,很多场景让人感动,我觉得比《追捕》好看,刘文英也比真由美好看。要是能娶到刘文英这样姑娘,这辈子也算没白活啊!” 旁边男生笑着道:“像你这样腐化堕落,整天想着往资本主义世界的跑人,怎么配得上刘文英,你就不要打刘文英的主意了,还是留给我们这些留下来建设祖国的人吧!” 北平军区战友京剧团的操场上,正在放映《锄奸》。21岁的冯小刚是个刚入伍一年的新兵。由于他会画画,被安排在美工组,日常工作不仅需要设计舞台布景,还得负责装台卸台、在礼堂上面拉吊杆。日子虽然辛苦,但他过得很快乐。 冯小刚一直都喜欢看电影,特别喜欢战争片,尤其喜欢《南征北战》。不过在看到《锄奸》之后,他完全被震傻了,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电影。他双眼紧紧盯着大屏幕,喃喃地道:“这片子好厉害,简直比《南征北战》还要好看。我要是也能拍这样的片子就好了。”不过这话刚说完,他马上摇头苦笑:“我就是一美工,怎么可能做导演嘛!” 济南二中的一间教室里,十三岁的巩丽正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出神。好友感觉她今天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就问:“巩丽,你怎么了?” 巩丽脸一下就红了,作为十三四的小姑娘,她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喜欢上电影《锄奸》的男主角,就是最好的朋友也不会说。她低下头,捏着衣角,低声道:“我不想做歌唱家了,我想做演员。我想演电影,演刘文英那样的角色。” 总参的电影放映室里,几个老人正在观看《锄奸》。电影带来的震撼,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位老人,放电影的过程中,老人们不时偷偷抹眼角的泪水。 影片放映结束,一位老人满意地道:“这部电影才有点真正打仗的样子。以前那些打仗的电影冲锋号一吹,敌人就垮了。打战不是那样的。在战场上,人真的是一片片地倒。”说完,老人看到字幕上“许望秋”三个字,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前两天我收到了一份秀眉电影厂打来的报告,说他们要拍一部打越南的电影,导演就是这个许望秋。” 旁边的老人道:“这个导演水平很好,又是拍打越南,我们应该支持嘛。” 老人微微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到时候让蓉城军区调两个师给他们。” 如果非要找一个对《锄奸》火爆不满的群体,可能只有跑片员。《锄奸》场次越排越多,跑片员简直就生活在自行车上了,从早上一直跑到晚上,中间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电影拷贝很重,要是遇上自行车出问题,还必须提着拷贝盒子,跑到电影院。 《锄奸》上映后不但引发了观影热潮,在电影圈和学术界引发了巨大的轰动。《锄奸》这种类型的电影,在国内统称为惊险片。这种类型的电影深受观众喜欢,但在学术界却一直是被蔑视的对象,被视为电影中的下品,甚至被视为电影创作中的“没出息”与“堕落”。电影厂也把惊险片当成“练兵片”,让新人导演来拍,比如李少虹第一部就是《银蛇谋杀案》;而新人导演拍完惊险片也会马上转向其他类型。 《锄奸》跟以往那些相对比较粗糙的惊险片不同,电影制作非常精良,而且艺术水准极高,在电影的视听语言上有大量的创新,有很多极具突破性的东西,很多人看完后都傻了。 钟惦非一直都非常欣赏许望秋,对《锄奸》也是极为欣赏。在《锄奸》上映后,他在第一时间发表文章,为电影大唱赞歌:“《锄奸》可以说是中国电影的里程碑,是前所未有的突破。电影是惊险片,在艺术上,电影采用手持摄影和运动镜头,引人入胜;在思想上,歌颂了革命者抛头颅洒热血,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所以这部影片是很成功的。许望秋同志曾经写过一篇文章《现代电影语言的中国化》,通过《锄奸》我们会发现他真的做到的。” 魔都评论家张俊祥在《文汇报》上发表文章,为《锄奸》大唱赞歌:“《锄奸》在电影语言是取得了前所未有的突破。我们以往的电影镜头大多都是静止的,观众远远的看着着一切;但《锄奸》的镜头一直是运动的,而且有大量主观镜头。导演通过他的镜头将观众真正带入到了电影中,真正感受到了革命者的奋斗和牺牲。这是中国电影的一次重大突破。” 戴锦华作为许望秋和《锄奸》的支持者,写出了她人生的第一篇影评:“《锄奸》在艺术上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敢于写人的情感,敢于以情感人。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银幕上我们的银幕上是不能出现爱情的,地下党或者战士更是不能提爱情,好像一提就是腐化堕落,就背叛革命了,仿佛地下党员都是钢铁战士。《锄奸》就做得很好,并没有大肆宣扬,却成为整部电影最动人的段落,也让地下党从金刚变成了活生生的人。” 报纸和杂志上的影评一篇接着一篇,有长篇大论,从不同的角度进行分析;也有浅尝辄止,只是单纯描述自己的内心感受;有的从视听语言的角度来讲,有的从电影结构分析,有的则分析演员的表演,可谓好评如潮。 不过贬低《锄奸》的声音也不少,学术界那些坚持认为应该向欧洲学习的人怎么可能容忍一部向好莱坞学习的电影风光,肯定要拼命打压。尤其是那些在北电座谈会上被许望秋搞得灰头土脸的专家们,怎么可能放过批判许望秋的机会。 陈立在《锄奸》上映后,立刻发表了文章,对《锄奸》进行猛烈抨击:“《锄奸》这部电影不仅情节纯属编造,谈不上什么教育意义,同时,战争场面也过度追求感官刺激,没有美感。影片创作者的兴趣主要是放在制造恐怖气氛,对观众进行感官刺激上。例如,子弹把眼睛打出一个血洞,后脑勺爆出一团血花,便是一个突出的证明。我们既然反对西方影片中的暴力和色情,那么,我们又为什么要拍摄《锄奸》这样的影片,以制造恐怖血腥、进行感官刺激为目的呢?这又会对我们的观众,尤其对我们的青少年产生什么影响呢?” 李沱给《锄奸》扣上盲目学好莱坞的帽子:“电影是从国外发展起来的新的艺术品种,需要向国外的优秀影片学习和借鉴,但是我们不能盲目学习外国。《锄奸》存在明显的炫技问题,为了技巧而技巧,让人感到华而不实、矫揉造作。这反映了当前某些青年导演在创作中不顾影片内容,脱离生活真实去模仿外国影片中的表现手法,单纯追求技巧的形式主义倾向。这种情况如不引起注意,是会把我们的探索和创新引入岐途的。” 只是不管评论家评判也罢,赞扬也罢,对普通观众的影响都有限。真正能够带到观众走进电影的是身边人的看法,也就是普通观众的口碑;而《锄奸》在观众中的口碑好爆。很多观众一次又一次的走进电影院,并不厌其烦的向身边人推荐着这部电影。 放映《锄奸》的电影院越来越多,《锄奸》场次也越来越多,在电影上映的第二周,《锄奸》取得了1543万的成绩;在电影上映第三周,《锄奸》取得了1769万的惊人成;在电影上映第四周,《锄奸》将观影人次提高到了2031万的惊人数字。在电影上映一个月的时候, 35毫米的拷贝的观影人次就突破了6500万。 “不到一个月时间,《锄奸》观影人次惊人突破了6500万。”王岚西听到丁建明报来的数据汇后只觉脑袋嗡嗡作响,这个成绩比《妈妈再爱我一次》还高,已经刷新了《妈妈在爱我一次》在前不久创造的6132万的记录,简直不可思议。王岚西有些不敢相信:“你们没有加错吧?《锄奸》的数字怎么可能这么高?怎么会比《妈妈在爱我一次》还高呢?” 丁建明笑道:“不会错的,我们反复核对了好几次。” 王岚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可《锄奸》是战争片啊,女观众不爱看吧?” 丁建明笑道:“女观众挺喜欢看的,电影里有爱情啊,国产电影有好多年没有描写过爱情了,而且里面的演员都是帅哥,女观众看《锄奸》的热情一点不比男观众差。” 王岚西不由感叹道:“前两个月是《妈妈再爱我一次》霸屏,现在是《锄奸》霸屏,苏振声和许望秋这对师徒真够厉害的!” 丁建明促狭地道:“他们不光是师徒,许望秋还在和苏振声的小女儿在谈恋爱。” 王岚西闻言一阵大笑:“女婿把岳父的风头抢了,要是岳父不高兴,这亲事怕是要吹啊!” 第106章 后续影响 八一厂会议室里,厂长陈博正跟八一厂创作室的相关人员开会。m.x23us.com陈博在看完《锄奸》后极为震惊,尤其在知道电影的烟火是有八一厂烟火团队负责后,真的坐不住了。为什么同样是八一厂的烟火,别人能够拍出这样,八一厂自己却做不到? 陈博将桌子拍得啪啪直响:“同志们呐!同志们呐!大家都说八一厂代表着中国战争片的最高水平,可看完《锄奸》,我非常羞愧!别人已经把我们远远甩在身后了。《锄奸》的战争戏和和我们的那些东西一比较,差距明显啊!” 下面的导演都低头不语,他们在看完锄奸之后,也都被震到了。 陈博继续道:“如果他们用的是自己开发的技术,我不会说什么。但别人用的还是我们八一厂的技术,却把我们甩出了一大截,这就不能不让我们深思了。明明是相同的技术,为什么别人能拍到这种水平,而我们却不能?我们不能不思考啊!同志们!” 陈播转头看向于泽:“老于,《锄奸》的烟火是你们做的,你来讲讲,到底是为什么,这种差距到底是怎么造成的?” 于泽想了想,开口道:“我觉得主要观念问题。我们在拍爆炸戏的时候追求的是好看,追求的是画面的造型,而他们在拍的时候追求的是写实,追求的是代入感。我们在拍的时候,想的是画面的艺术性,而他们想的是如何把观众拉进到电影中。比如赵单被炸飞那个镜头,如果是我们拍,炸点一定是安排在后面,而他们是安排在前面的。这样爆炸的时候,观众就能看到炸弹的碎片朝着自己冲来,甚至有些泥土直接打在了摄影机镜头上。观众看到这里的时候,都会被吓一跳,觉得自己好像在现场,自己可能会被炸到一样。望秋真的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道:“不是说《锄奸》是北电一个学生拍的嘛,为什么我们不把他招到八一厂来呢?” 陈博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这个主意好,战争片拍得这么好,不来我们八一厂,去其他厂简直太浪费了!” 北影厂会议室里,王洋正在跟北影厂的领导开会,而这个会议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如何拿下许望秋。虽然王洋答应过**,不跟他抢人,但那只是嘴上说说。作为一个极度爱才的厂长,他怎么可能放过许望秋这样的人才。 只是许望秋师父是秀影厂的,而且他本人也有回秀影厂的意愿;除此之外,他跟魔影厂合作了《锄奸》,听说他们还会合作《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北影厂跟秀影厂和魔影厂比,一点优势都没有,要拿下许望秋十分困难。 有人建议道:“我们直接找北电,让他们在毕业分配的时候把许望秋分到我们北影不就完了嘛,他分到北影厂,那他就是我们的人了!” 王洋对这个烂建议嗤之以鼻:“要是他不服从分配,不到我们厂报道,直接回秀影厂怎么办?你以为秀影厂会拒绝吗?” 有人建议道:“许望秋女朋友是北大的,是77级的,如果他女朋友留在北平,那他肯定也不愿意和女朋友分开不是。只要他女朋友留在北平,我们再一劝,这事就成了!” 王洋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在许望秋备受电影厂关注的同时,《锄奸》主演方姝和周里金也获得无数观众的追捧,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方姝和周里金在演《锄奸》的时候根本就想到会火,他们觉得许望秋跟自己一样也是学生,虽然比较厉害,但再厉害也是学生,不可能和真正的导演比。没想到他们两个一步登天,直接从小透明变成了大明星。 方姝扮演的刘文英外表刚强无比,实则内心极其柔软,明明生世凄惨,可还是温柔善良的对待这个世界,对生活充满希望。这个角色赢得无数观众的心,也让方姝成为无数男观众的梦中情人。 求爱信像雪片一样从全国各地涌来,方姝每天能收到一麻袋情书。作为全国最火的电影杂志《大众电影》在第一时间向方姝发出邀请,让她拍摄杂志封面。谢铁骊导演也向方姝发出邀请,希望出演《今夜星光灿烂》的女主角杨玉香。 方姝不光人火了,就连造型都火了。方姝在电影中的发型是剧组请南京路上手艺最好的造型师理的,是按许望秋要求剪的一款有点像男孩发型的bobo头。那位师傅给方姝剪完后,觉得很好看,就给她拍了张照,挂在理发店墙上。电影上映后,理发店被蜂拥而至的姑娘们挤爆了。无数女孩拥进理发店,指明要剪方姝的那种发型。 在其他城市也是如此,很多爱美的姑娘纷纷剪掉自己多年不变的长发。很多姑娘走进理发店,都指着方姝的照片说要剪这个“方姝头”。因为女孩们“方姝头”“方姝头”的叫着,这种发型后来就有个特定的名字“方姝头”。 周里金在演《锄奸》前是真正的新人,从没有演过电影。不过随着《锄奸》上映,他是一飞冲天,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以至于,他出门都必须戴墨镜了,否则就会被狂热的影迷所包围。 周里金收到了不少求爱信,但没有方姝多,这个时代的姑娘还是比较矜持的。不过也有大胆的,有个华侨女孩,直接跑到北电来找周里金。她对周里金说,她在信里给妈妈说交了个男朋友,现在她妈妈要来,所以请周里金假装是她男朋友,和家人见完面就各走各的。周里金自然不会答应,就给姑娘说我有女朋友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不少导演带着剧本找上门来,邀请周里金出演男一号。不过他对于这些邀请并不心动,因为许望秋的新戏在筹备中,很快就安排他和其他演员去部队体验生活。虽然他还没有看到新戏的剧本,但他对许望秋的实力绝对信任。 在上一世的1979年,最火的电影是《保密局枪声》,观影人次接近7亿,其中35毫米拷贝观影人次超过3亿;而最火的明星则是《小花》中的唐国强、陈冲和刘晓庆。 这一世由于有许望秋横空出世,并催生出了《妈妈再爱我一次》和《锄奸》。受这两部电影的影响,《保密局枪声》观影人次锐减,还不到上一世的一半。唐国强、陈冲和刘晓庆还是红了,但他们的风头却被潘红、方姝和周里金盖过了。刘晓庆他们也是不知道,否则很有可能画圈圈咒诅许望秋。 不过在《锄奸》上映之后,还真有恨不得画圈圈诅咒许望秋的。不是别人,正是范骏。在《锄奸》的故事里,叛徒名叫范骏,而且有多骂范骏的台词。比如锄奸小队知道落入敌人的陷阱后,有多处大骂范骏的台词:“范骏,我草你祖宗十八代!”、“范骏,你生个儿子没**!”随着《锄奸》上映,这些唾骂范骏的台词开始出现在街头巷尾流传。 范骏上街,路边小孩大喊:“范骏,你生个儿子没**!”“范骏,我草你祖宗十八代!”范骏到百货商店买东西,售货员在柜台闲聊:“范骏真不是个东西啊!把整个锄奸小队都害死了!”“对啊,像范骏这种叛徒,用枪打死他真的太便宜他了,应该千刀万剐。”范骏到菜市场,发现买菜大婶跟人吵架也把自己挂在嘴上:“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啊,我看你简直像范骏,看上起人模狗样的,实际上一肚子坏水。” 范骏郁闷得想吐血,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可能对着其他人大吼,我叫范骏,你们不准备说这些话。随着时间推移,范骏心里的郁闷越积越深,心头的怒火越来越盛,终于有一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怒火发泄了出来。 当范骏听到一个小男孩大喊“范骏,草你祖宗十八代”的时候,内心邪火彻底爆发,冲过去对着小男孩就是啪啪两耳光,紧接着,他像一头发狂的怪兽,狠狠地拎起小孩,用力扔在地上,然后用脚拼命踩小孩的身体。 小孩父亲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人是真的在打自己儿子。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飞起一脚将范骏踢翻在地,随即就像范骏刚才打自己儿子那样,对着范骏的身体一阵猛踢,将范骏的肋骨踢断了两根。 胡清明在医院看到范骏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范骏鼻青脸肿,完全看不出人形,活脱脱一只猪头,要是拍《西游记》,演猪八戒简直不用化妆。范骏看到胡清明,眼泪不住的流:“清明啊,你要帮我报仇啊!” 范骏老婆眼泪跟掉了线的珠子似饿,不住往下掉,大声嚎道:“清明啊,你明明是管电影的部长,你怎么能让这样的电影上映啊!你姐夫被人打成这样,都是这部电影害的啊!那个叫许望秋的小流氓不光害了你外甥,现在还把你姐夫害成这样,你不能不管啊!要是你姐夫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胡清明咬了咬道:“不是我不想封《锄奸》,而是中调部点头了,我根本没办法。不过你们放心吧,北电领导小组很快就会取消,王岚西不会再管北电事务了。没有王岚西撑腰,他们北电拿什么跟我较劲?” 许望秋并不知道这一切,依然在为《猎鹰》筹备工作忙碌着。《锄奸》的剧本在九月份就已经通过了秀影厂艺管会的审查,不过他一直在打磨剧本,到现在剧本上差不多了。接下来差不多可以让曾念平他们去勘景,然后准备绘制故事板了。 不过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消息却让许望秋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许望秋接到了中影公司的邀请,让他和赵丹、方姝,以及周里金去香江为《锄奸》的上映作宣传。 第107章 前往香江 许望秋听到这个消息非常吃惊,没想到中影公司这么快就把香江版权卖掉了,兴奋地道:“你们中影挺厉害啊,竟然这么快就把《锄奸》的香江版权卖掉了。” 丁建明解释道:“我们没有卖版权,《锄奸》是交给香江的南方影业公司发行。这家公司原来是我们中影的下属企业,后来划给新华社香港分社了。国内的电影在香江上映,是由南方影业发行。我们每年都会选择一批优秀的国产电影到香江上映,《锄奸》这片子娱乐性比较强,比较适合香江市场,我们就给南方影业了。” 丁建明见许望秋一脸懵逼,知道他对香江情况不太了解,便做了个简单介绍。 南方影业成立于1950年5月1日,前身是1949年在广州成立的南方公司,1949年末搬到香港,建国初期在香江主要发行苏联影片。1951年2月1日中影公司成立后,南方影业作为中影公司直属单位,负贵国产影片在香港地区和向国外发行。 南方影业不但在香江发行国产电影,在印度、布拉格、古巴也设代表处,成为对北美、欧、亚发行国产影片的窗口,影响很大;还兼长城、凤凰、新联三家公司生产的影片在国内发行,与中影结算。1958年以后南方影业下放给地方,归新华社香港分社领导,与中影变成业务合同关系,中影是其业务主管部门。在5,60年代南方影业发展相当不错,创下了香江电影票房首部过百万的纪录,累计盈利接近2000万,手里甚至有了自己的双南院线。 不过在运动时期,长城、凤凰、新联不仅被创作上要求塑造工农兵英雄形象,双南院线也被强令必须放映《红灯记》、《沙家浜》等革命样板戏电影。这直接禁锢了左/派电影人的创作自由和激情,导致政治上提心吊胆,创作上束手束脚,人才大量流失。 这一政策导致原本在创作上占优的左/派电影,越来越与香江的现实生活脱节;市场优势随之丧失殆尽,拱手让于邵氏、嘉禾等电影公司,直接导致左/派电影生产的萎缩,并使得几家左/派电影公司由盈利变成了严重亏损、甚至处于无以为继的状态。 运动结束后,左/派电影公司意图重振旗鼓,收复失地,但时代变了,观众也变了,年轻观众对左/派电影根本不买账,票房每年都排在香江市场的倒数几位。双南院线在1977年放映了24部内地电影,1978年放映了26部,今年到现在为止放映了15部。这些电影大多是重映的老片,也有内地上映不久的新片。不过由于电影意识形态比较浓,娱乐性不够,市场反应不佳,往往只有几万人次。唯一例外是第三次上映的《刘三姐》,观影人次达到了85万。 丁建明在香江呆过,对香江市场比较了解,知道像《锄奸》这种娱乐性比较强的电影在香江是有市场的。在魔影厂将《锄奸》的版权卖给中影公司后,丁建明马上联系了南方公司,安排《锄奸》在香江上映的事。 南方公司在看到《锄奸》后极为震惊,香江观众喜欢看激烈的战争片,而这恰好是《锄奸》的长项,甚至比好莱坞电影打得更激烈,制作又精良,在香江上映后绝对会引起轰动的。他们认为这是收复失地的机会,从9月下旬就开始为电影的上映作准备了。 《锄奸》宣传从10月中旬开始了,南方影业在香江最大的几家报纸刊登整版或者双版广告,并不断发表评价文章;在港九地铁全线布置醒目大海报,在最大的旺角车站设置了两架录像机播放预告片,并赠送免费特刊……可以说,该用的宣传基本上都用上了。南方影业希望《锄奸》能够一炮打响,并告诉香江观众,内地电影跟过去不一样了。 许望秋对香江电影不是特别了解,对左/派电影公司也不是很了解。不过在听完丁建明介绍后,他发现香江电影产业确实比较发达,至少在宣发上已经相当成熟;内地电影出现类似的大规模宣传,要等到2000年后去了。 坐在飞机上,许望秋思考着香江电影市场的问题。旁边的方姝因为是第一次坐飞机,好奇的看着外面的蓝天白云。这次前往香江的有五个人,许望秋、赵单、方姝、周里金和中影公司副总经理胡建。赵单和胡建按照级别坐的是头等舱,许望秋他们三个则坐的是经济舱。周里金坐在前排,许望秋和方姝坐在后排。 其实许望秋并不是特别想走这一趟,《猎鹰》的剧本已经差不多了,该准备勘景和故事板了,而且还有其他的事要忙,实在有些抽不开身。不过考虑到香江市场的重要性,他还是决定走一趟,到香江看一看。 说香江重要不是说香江市场有多大,能取得多少票房,而是香江是重要的输出口,可以辐射整个东南亚,甚至可以辐射日韩。如果电影在香江获得成功,那在整个东南亚往往可以卖出高价。 其中南方影业不但有在香江有发行能力,而且有往捷克等社会主义国家输送影片的能力。如果能够搭上南方影业的线,再加上德间康快的大映公司,那电影在亚洲发行就不成问题了。如果明年去戛纳能够找到合作者,那许望秋就有了可以全球发行的关系网。 不过让别人发行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在有钱之后,许望秋肯定会建属于自己的发行网。只有真正把发行网掌握在自己手中,才真正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当然,那是以后的事了。 许望秋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要是国家能拨钱就好了,不说几个亿,就是给我几千万,也足以把全球电影格局搅得天翻地覆。要是有几千万,不说别的,直接把詹姆斯-卡梅隆收编了,等于就有了一棵摇钱树。可惜啊,一切只能靠自己慢慢来! 正想着,许望秋感觉到有人捅了捅自己的胳膊。扭头一看,方姝带着神秘的笑容正看着自己,便道:“怎么了?” 方姝伸手朝前面指了指,神神秘秘地道:“那个乘务员对周里金可热情了。” 许望秋轻笑道:“这不挺正常的嘛,小姑娘都喜欢年轻帅哥!不能总是让香江的帅哥迷倒内地小姑娘,我们也要培养自己的帅哥,去迷倒香江的小姑娘啊。” 方姝听到这话笑了:“人家明明比你大,你还叫人家小姑娘。”笑过之后,她问道:“你对香江的情况了解吗,那边是什么样子?” 许望秋上一世到过香江几次,但对1979年的香江了解不多,信口胡诌道:“就是资本主义世界,街头路口到场都是商贩,路上的行人穿着都比较时尚,五颜六色的。各种乱七八糟、腐化堕落的东西都有,在街边有妓女冲客人招手,先生,来嘛!来嘛!路边经常有黑社会打架,一帮人说我是东兴的,一帮人说我是洪兴的。两边几百号人,拔出刀来乱砍。有时候还会动抢!只听砰砰砰!人就倒下了!” 方姝吓得花容失色:“这也太可怕了吧,那我们不会有事吧?” 许望秋摊开双手:“资本主义就是这样,不过你也不要担心,只要不乱跑就没事。” 就在此时过道那边传来噗嗤的笑声,许望秋转头一看,是个二十**的年轻女子,正看自己直乐,女子长得非常漂亮,唇红齿白,看上去楚楚动人。穿着打扮相当时尚,估计是香江人,或者华侨,便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那女子忍禁不禁地道:“你当然说得不对,香江才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香港是有妓女,也有黑社会,但是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怎么可能几百号人拿出刀在街上乱砍嘛!” 许望秋对方姝道:“你看我没说错吧,香江有妓女,也有黑社会,资本主义世界很黑暗的。”许望秋吓唬道:“像你这样的漂亮的小姑娘要是被那些黑社会盯上了,他们会冲过来,把你拖进车里,把你装进箱子运到非洲,给非洲酋长做小老婆。” 方姝意识到许望秋是把自己当小孩逗,白了他一眼道:“我才不信呢,你是在吓唬我。” 那女子轻笑道:“对啊,她就是吓唬你的,香江哪有那么恐怖,其实治安很好的;你放心好了,肯定不会有事的。不过你们担心也可以理解,在我到内地之前,我妈妈就特别担心,害怕我会不会被当成特务被抓起来呢。” 在五六十年代,从银幕到现实,女性普遍男性化,在发型服饰上,将女性味减少到最低限度。女性身上任何一点女性味,都被视作小资产阶级情调,都被看成是思想有问题的表现。在银幕上,唯一能展现女人味的就是女特务。 女特务往往要以色相引诱我方人员,肯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是打扮得跟凤姐似的,就算有二心,恐怕也吓成坚定的革命者了。由于女特务总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于是便成了很多人关于女性知识的启蒙老师。年轻人从女特务身上懂得了什么叫烫发;懂得了什么叫口红;懂得了什么叫画眉;懂得了什么叫旗袍…… 许望秋听到女子的话,心想女特务不就是你这样的吗,不过嘴上还是恭维道:“特务往往都獐头鼠目的,看上去贼兮兮的,哪会像你这么漂亮;不过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那女子轻松地道:“我是左/派公司的人,是国家让我们回来的,为什么要担心呢?” 许望秋听到女子是左/派公司的,顿时笑了:“原来是自己同志啊!看你这穿着打扮,我还以为你是资产阶级大小姐呢!” 就在此时,平稳的机舱突然猛地一抖,乘客们也都是浑身一颤,有的乘客重重撞在了椅子的靠背上,在过道服务的空姐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第108章 香江电影人 机场里的乘客都被吓了一大跳,甚至有人惊声尖叫。m.x23us.com方姝直接被颠了起来,脑袋撞到了机舱顶。她是第一次坐飞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坏了,捂住脑袋哇哇大叫。 许望秋远手疾的把她的安全拉开,咔嚓一声,插进座位里,笑着安慰道:“飞机遇到气流了,不用担心的。” 果然如许望秋所料,机舱内的喇叭很快响起,说是飞机遇到了气流,不是飞机故障,请乘客们放心。不过飞机抖得比较厉害,照明灯忽明忽暗,机舱内的尖叫声不断。过来了好一阵,飞机终于恢复了平稳。 旁边的女子见许望秋一直特别淡定,不禁暗暗称奇:“你竟然一点都不害怕。” 许望秋淡淡地道:“飞机遇到气流颠簸不是挺正常的嘛,有什么好怕的。要是真遇上事故,我就算害怕也没用啊,总不能打开窗户往外跳吧。” 女子听到许望秋这么说,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就道:“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我们来认识一下,我叫鲍起婧,是长城公司的演员。” 许望秋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鲍起婧的名字,仔细一想顿时想起来了,当初张婧初凭借《天水围的夜与雾》角逐金像奖的时候,正是输给了鲍起婧。他对这个演员不是很熟悉,不过听到对方是长城公司的,顿时印象大好,这是自己同志啊,便道:“原来你是长城的演员啊,没想到你普通话说得这么好。我以为香江演员都是这么说话,先生,泥猴啊!” 鲍起婧忍禁不禁地道:“你这是偏见,香江很多人都内地过去的,都说普通话的。” 许望秋微微点了点头,他知道在40年末,魔都电影界很多左/派人士为了逃避国民党的政治压力,或内地通货膨胀的影响,纷纷定居香江。有些人解放后回到了国内,而有些则留在了香江。正是这些电影精英的到来,才有了邵氏电影最辉煌的时代。由这些人是内地过去的,在家里都讲普通话,像鲍起婧这样的内地移民后代,普通话都讲得特别好。 许望秋看着鲍起婧问道:“听说长凤新待遇比电影公司差很多,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鲍起婧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知道的还挺多的,就道:“我们跟其他电影公司不一样,我们没有片酬,我们是拿固定工资的,有戏拍没戏拍都是那么多钱。” 许望秋心想原来跟国内的电影厂一样啊,问道:“你没想过进其他电影公司吗?长凤新没什么电影拍,要是加入其他电影公司,能够获得更好的发展,说定不定就红了。” 鲍起婧轻笑道:“我没有想过,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在长城呆了十年,已经习惯了,而且长城有很多我特别佩服的长辈和演员,呆在长城挺好的。” 许望秋听丁建明说过,五六十年代左/派影人在香江地位尴尬,每当港英政府举办官方活动,长凤新旗下的演员必定被排斥在外;因为与台弯地区势成水火,他们常遭右/派影人讽为“左仔”;和邵氏与电懋等电影公司相比,左派影人是不折不扣的“穷人”,邵氏明星一个月能赚几万块片酬,而夏梦他们只有几千块。 不过在这种举步维艰的环境下,夏梦他们都义无反顾地选择留下。香江很多公司都想把他们挖走,但他们都不为所动,给多少钱都不走,他们是真正的理想主义者。 对这些人,许望秋由衷的佩服。如果把自己放在他们的位置,恐怕是很难做到的。他轻轻呼了口气,特别诚恳地道:“我很少佩服人,但我真的很佩服你们。作个自我介绍,我叫许望秋,是电影导演,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合作。” 许望秋这话说得特别诚恳,不想鲍起婧听到这话却咯咯笑了:“小弟弟,随便说谎可不好的哦,做人要诚实,要是你都是电影导演,那我岂不是成香江最红的明星了?” 旁边的方姝听到这话顿时乐了:“对啊,他这个人嘴里就没一句实话。撒谎都不会撒,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年轻的导演嘛!” 鲍起婧笑眯眯地道:“你看你女朋友都拆穿你了。做人要诚实,不然女孩子会觉得你这个人不可靠,会觉得没有安全感,不会嫁给你的。” 许望秋瞪了一眼得意的方姝,我跟香江同志沟通,捣什么乱啊,解释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她跟你一样是演员,而我是导演,这次我们到香江是为电影作宣传的。” 香江电影圈按资排辈的现象严重,连30岁以下的导演都非常少见,更何况十七八岁的导演了。鲍起婧自然不会信,笑着摇头道:“我是在电影片场长大的,演电影演了十年,你觉得我会相信你是导演吗?” 许望秋心里那叫一个无语,我明明说的是实话啊,为什么说实话却没人相信呢?不过他知道这事不好解释,加上方姝在旁边捣乱,就更没办法说清楚了。既然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他索性不解释:“我确实不是导演,而是电影《锄奸》的演员,这次是跟剧组到香江作宣传的。”他指指方姝,又指指前面的周里金道:“他们两个是《锄奸》的女主角和男主角。” 鲍起婧听到许望秋他们是《锄奸》的演员非常惊讶,也格外亲切,原来是自己同志啊,微笑道:“听说《锄奸》在内地特别轰动,我本来想去看的,但是人太多了,买不到票。没想到你们是《锄奸》演员,都好多年没有内地剧组到香江宣传了。” 许望秋对香江左/派电影比较感兴趣,现在既然遇上左/派电影人,肯定要问问香江的情况了。鲍起婧是个很健谈的人,见许望秋感兴趣,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由于运动的影响,香江市民、商界、知识分子形成了“左/派等于恐怖”的心理,再加上经济腾飞,对贫穷落后的内地就更加排斥。本来香江左/派阵营比较大,但随着运动结束很多人信仰破灭,跑的跑,走的走,甚至改弦易辙,投奔了“死对头”港英政府。现在的香江市场左/派和内地都不受待见,内地电影自然也极不受待见。 这种情况即使在几十年后也没有改变,甚至愈演愈烈。冯小刚曾经因此大发雷霆,说香港观众根本不关心我们,他们就知道对着大陆片说diu。 冯小刚的《集结号》在香江仅仅取得了80万的票房,《锄奸》会取得多少票房呢? 许望秋相信《锄奸》应该比《集结号》的表现要好,毕竟《锄奸》比《集结号》早了四十年,在《锄奸》之前还没有如此写实的枪战片。 当飞机在香江降落的时候,许望秋跟鲍起婧已经熟悉。许望秋了解到了很多香江电影界的情况,知道鲍起婧是到内地拍《白发魔女传》,还知道鲍起婧他们在黄山遇到了太宗,跟太宗合了影;而鲍起婧也知道了许望秋是北电导演系的学生,是电影《锄奸》的演员。 鲍起婧知道许望秋他们是跟中影公司的人一起来的,知道他们有人接。在飞机落地后,鲍起婧跟许望秋说了声,便提着行李下了飞机。 走到出口的时候,鲍起婧看到了一群左/派大佬。不光有夏梦等演员,还有长城老总傅奇、新联老总廖一源等人,阵容非常强大。夏梦是香江电影的传奇,拥有众多影迷。尽管她戴着茶色墨镜,还是不断有人认出她,过去找她签名。鲍起婧心中暗暗吃惊,这么大佬都来了,连夏梦都来了,看来大家很重视《锄奸》这部戏啊! 鲍起婧轻轻吸了口气,提着行李向夏梦他们走了过去。夏梦他们都是鲍起婧的长辈,是看着她长大的,都知道她是到内地拍戏回来,纷纷问她在内地拍摄的情况。鲍起婧简单说了下,然后笑着道:“你们是接《锄奸》剧组吧,我在飞机上遇到他们了。” 鲍起婧转头一看,只见许望秋他们提着行李正向这边走来,便指着道:“他们来了。” 许望秋看到出口处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锄奸剧组”四个字,又看到了牌子下面的鲍起婧,知道这群人是香江的同志,便对赵单他们道:“那是香江来接咱们的人。” 许望秋他们快步走过去,而香江电影人则迎了上来。香江电影人对许望秋他们非常热情,离许望秋他们最近的几个人,上前帮他们拿行李,与他们握手拥抱,说着欢迎的话语。引得接站的、出站的人群纷纷向这边张望,并小声打听发生什么事了。 中影公司副总胡建负责内地电影向香江输出,也负责香江电影在国内发行,跟香江电影人非常熟,便将《锄奸》剧组向众人介绍:“这位是著名表演艺术家赵单同志,相信大家都认识。这三位你们肯定就不认识了,是咱们内地电影界最近冒出来的新人。这位是方姝同志,在《烈火中永生》演过小萝卜头;这位是周里金同志;这位我要隆重介绍一下,这位是电影《锄奸》的导演兼编剧许望秋同志。” 在场众人见许望秋不过十七八岁,竟然是《锄奸》的导演兼编剧,不禁暗暗称奇。鲍起婧的嘴巴张成了o形,眼睛瞬间暴起一层难以掩饰的震惊,直直地看着许望秋,明明只有十**岁,怎么可能是导演嘛!这怎么可能?他竟然真的是导演! 许望秋向众位前辈问好后,见鲍起婧站在人群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知道她被自己是导演这件事搞懵了,轻笑道:“鲍姐,我没骗你吧?我真的是导演。” 鲍起婧也笑了:“你比我弟弟还小几岁呢,没想到你都做导演了!”她随即笑着补充道:“你说过以后有机会合作,我可记得你的话,你可别忘了哦!” “不会忘的,如果有可能,我很愿意跟香江同志合作。”这句话说完,许望秋突然笑了,“对了,你有兴趣演女特务吗?” 第109章 建议 晚上,香江左/派电影人设宴招待《锄奸》剧组。顶 点 x 23 u s这是运动结束以来,第一个到香江宣传的内地剧组,香江电影人对他们的到来格外欢迎,也格外热情。整个晚宴非常热闹,几十号新老电影人齐聚一堂,欢声笑语不断。 鲍起婧是长城的当家花旦,便以老大姐的身份,为许望秋介绍众多到场的前辈。虽然香江左/派电影严重衰落,但很多老人都在,底蕴还是有的。许望秋对这些前辈都非常客气,他们真的是一群为理想、为信仰奋斗的人。 逛了一圈,鲍起婧将许望秋带到长城演员所在的桌子。这些演员是长城去年招收的年轻演员,只有二十来岁,都非常年轻,形象气质都很好。 “望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刘雪华;这是夏冰心,这位是李燕燕……” 许望秋只听说过刘雪华,其他人则一点印象都没有。长城费尽心思挑选出这批演员,想把她们打造成夏梦她们那样的新公主,显然这批演员都没有捧出来。就连唯一出名的刘雪华也不是靠长城的电影红的,而是靠琼瑶剧红的。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刘雪华是台弯人,没想到竟然是香江人,而且还曾经是长城的演员。 刘雪华跟鲍起婧合作过两部电影,关系不错,好奇地道:“起婧姐,他是干什么的?” 鲍起婧露出了笑容:“说出来吓你们一跳。你们应该知道今天的晚宴是招待《锄奸》剧组吧,可你们知道《锄奸》的导演是谁吗?” 在场众人纷纷摇头:“不知道。” 鲍起婧笑得更灿烂了:“不是别人,正是望秋。” 刘雪华自然不会相信:“起婧姐,你就别拿我们寻开心了,怎么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导演,他看起来比我还小呢?” 其他人也纷纷道:“对啊,怎么可能有这么年轻的导演嘛!”、“起婧姐,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应该是《锄奸》的主演吧?” 鲍起婧见众人这个反应,想起许望秋在飞机上说他是导演,自己也是这个反应,乐不可支地道:“我刚才也不相信他是导演,还教育他,做人要诚实,但他真的是导演。” 众人见鲍起婧这么说,都相信许望秋真的是导演了。他们好奇的打量着许望秋,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导演,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赵单、胡建正跟长凤新的几位老总聊电影的话题。 在运动时期,长凤新拍摄的电影很少,而且很多是样板戏。现在运动结束,他们都比较迷茫,不知道该拍什么好。他们经常会往国内跑,向夏衍、廖承志等前辈请教,问到底该拍什么。赵单是电影界的老前辈,也做过导演,他们自然也要请教一番:“赵单前辈,对于拍什么,我们现在很迷茫,你说到底我们能拍什么片子啊?” 赵单微微一笑:“我对香江的情况不了解,我没办法给你们建议。不过我觉得你们可以跟望秋交流一下,他的眼界真的非常开阔,而且特别有想法。” 众人听到这话有些惊讶,没想到赵单对许望秋会有这么高的评价。 傅奇不禁问道:“这个许望秋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年轻就做导演了?” 有人压低声音道:“不会是哪个领导的孩子吧?” 赵单轻笑道:“不是,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望秋是真正的天才,他对电影的认识,对电影行业未来的发展,有超乎常人的认识。他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论电影语言的中国化》,在国内引起了很大争议,那篇文章对很多问题说得特别透彻,是非常有远见的文章。” 香江左/派电影人对内地始终非常关注,内地电影界最近一年多来发生的争论他们都知道,也看过双方的文章。他们都看过《论电影语言的中国化》,也特别认同里面的观点。因为香江电影的繁荣是靠魔都电影人建立起来的,而魔都电影人就是学好莱坞起家的。 只是他们一直以为《论电影语言的中国化》是一位对海外电影市场,对好莱坞电影有深入研究的专家写的,没想到作者竟然是个十**岁年轻人。 傅奇欣慰地道:“有这么优秀的年轻人涌现出来,祖国的电影事业大有希望啊!” 廖一源感叹道:“他这么年轻人,对电影竟然有如此深入的研究,真是不可思议。 夏梦微笑道:“我不觉得奇怪,我们中国人这么多,出几个天才是正常的。” 胡建笑着补充道:“这小子特别能折腾,给魔影厂出了个主意让他们搞电影主题公园,部里面召集几个电影厂厂长开会,结果这小子给电影厂的人出了个主意,按拷贝进行阶梯分账;他还建议搞电影出口公司,说要集中优势资源,拍摄商业大片,为国家赚取外汇。” 众人更听完都得许望秋不凡,觉得这个年轻人思路开阔,可以听听他的建议。 南方影业总经理许敦乐站起来,冲许望秋招手:“望秋,你过来一下,我们想跟你聊聊,有些问题想问问你。” 许望秋正眉飞色舞地吹牛,讲自己养大熊猫的故事。在场演员听到他是西川人,就问他有没有见过熊猫。许望秋就开始瞎吹了,说西川很多人家里都养熊猫,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叫小白的熊猫,感情特别好,但后来不让养,就放归山林了。许望秋正吹得带劲,听到南方影业老总叫自己,就给众人说了声,说一会儿再聊。他走过去,笑着问道:“许总有什么事吗?” 夏梦招手让服务员搬了张椅子过来,让许望秋坐下,和颜悦色地道:“望秋,你知道这次《锄奸》上映为什么会把你们请来,为什么会大规模宣传吗?” 许望秋点头道:“我听丁建明说,是为重新打开香江市场!” 傅奇微笑着道:“是的,过去十多年我们将市场丢了。在运动结束后,我们拍了好几部电影,但观众都不买账,市场反响奇差。我们找不到方向在哪里,不知道该拍什么。看完《锄奸》后,我们觉得这可能是条出路。这次南方公司投入重金宣传,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打开香江市场。如果能够打开市场,那我们就可以搞枪战片,可以拍特科锄奸,也可以拍铲除汉奸,甚至可以拍刺杀东瀛军官。” 许望秋听到这话顿时晕了,虽然他对香江左/派的发展史了解不多,但起码《少林寺》,他还是知道的。《少林寺》在全球范围内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不但成就了李连杰,而且也开辟了长达数年的功夫电影盛期,产生了很多优秀的功夫电影。 你们放着好好的《少林寺》和功夫片不搞,竟然想搞枪战片,这不是丢了西瓜拣芝麻么? 许望秋便道:“香江功夫片很受欢迎,去年票房冠军是程龙的《醉拳》,海外卖得也很好,以前李小龙的功夫片更是卖到了全世界,你们为什么不拍功夫片呢?拍少林、太极拳之类的。你们可以到内地实景拍摄,甚至可以从内地武术队选择专业运动员来拍。实打实的真功夫,加上国内的名山大川,肯定会很受欢迎的!” 许望秋见众人双眼发亮,紧紧盯着自己,继续道:“东瀛有个少林寺拳法联盟,这个联盟的创始人30年代到少林寺认师习武,修习少林寺拳法,1946年他回到东瀛,把中国的少林拳东瀛化并加以发展成为日式少林拳,组建东瀛国少林寺拳法联盟,从无到有发展到150万人,日常练功人数15万。如果能拍一部少林寺的武打片,一定会受到少林寺拳法联盟的欢迎,光是卖东瀛版权,就可以回本了。再加上国内、香江,以及东南亚,票房肯定很好。这对中国文化也是一种宣传啊!” 在场众人都觉得这个主意极好,用武术运动员拍功夫片的想法真是神来之笔。 新联老总廖一源忍不住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许望秋咧嘴一笑:“我在报纸上看到的,少林寺拳法联盟的创始人前两年到国内来访问过,想要到少林寺认祖归宗呢。前些日子我跟东瀛的德间康快交流,他说功夫片在东瀛很受欢迎,程龙《醉拳》卖了20亿日元,他建议我们也搞功夫片。” 在场众人眼前一亮,德间康快是大映公司的老板,连德间康快都建议拍功夫片,足以证明功夫片在东瀛是受欢迎的,再加上内地市场、香江市场,以及其他华人市场,只要《少林寺》拍好了,肯定能够大获成功的。 傅奇也觉得到内地拍功夫片是好主意,不过他觉得大家都拍功夫片就太重复了:“也不能都拍功夫片啊,大家一窝蜂的上,很容易出问题的。” 许望秋觉得有道理,《少林寺》红了之后一堆少林寺题材的电影蜂拥而上,没过几年就把这个题材拍滥了,建议道:“你们不是一直以为反映现实著称的吗?香江有很多可以拍的啊。比如警界与黑帮勾结经营,甚至出现了四大探长,这可以拍成电影啊;**分子造成了上很多冤假错案,也可以拍成电影啊!我相信香江市民对这种题材会感兴趣的。” 傅奇轻轻摇头:“这比较难,按照电检处的规定,令香江司法不正的恶名远扬的电影是不能过审的。港英政府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对我们的审查尤其严格。” 许望秋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比如这样一部电影,一个尽心尽职的老警察追查谋杀案,发现死者是无意中拍摄到高官贪腐的照片,才被灭口。老警察想揭露一切,却被陷害成了通缉犯,警察们都对他疯狂追杀。老警察历经艰险消灭了真凶,却依然被通缉,只能潜逃海外。在电影最后我们加段字幕,1974年香江成立廉政公署,打击司法**,老警察重回警队,是不是就能过审了呢?” 夏梦和长凤新三位老总听完都眼前一亮,咦,好像真的可以额! 第110章 狠角色 《锄奸》记者招待会主要邀请的是偏左的媒体,这样才能尽可能发出有利于自己的声音。由于香江偏左的媒体比较少,只有文汇报、大公报、商报、晶报和新晚报;因此还邀请了东方日报、成报和明报等相对中的媒体。不过在记者招待会这天,大批偏右以及亲台媒体还是闻讯赶来了。 在记者招待会开始后,主持人把提问的机会给了熟悉的记者。这些记者提得问题比较温和,而且大部分问题都给了赵单。许望秋只分到了三个问题,而方姝和周里金只分到了一个问题,他们就在旁边看赵单如何谈笑风生。 不过在几个熟悉的记者点到后,主持人就只能凭感觉点人了。如此一来,亲台和偏右的媒体就难免被点到了。最先被点中的是一个女记者,说话的语气有点像抗战剧中,国民党电台播音员:“许望秋导演,我是《工商日报》的记者,听说这部电影是你跟其他人一起拍的,为什么是你到香江来宣传,而不是另外一位导演呢?” 在记者招待会前,南方影业老总许敦乐专门给许望秋讲过,香江这边形势复杂。今年上半年王天林化名王涛为新联拍摄了《鬼马智多星》,被自由总会知道了,就说是要封杀他。他提醒许望秋,亲台和偏右的媒体看到你如此年轻,肯定会向你提刁钻的问题,千万要注意。 许望秋知道《工商日报》是亲台的媒体,当即提高了注意力,谨慎地回答道:“谢非老师在忙他的新戏,而我有时间,所以,我就来了。” 那个记者听到许望秋这么说顿时笑了:“也就是说,实际上电影主要是那位导演拍的,但是因为他有其他事务,不能来,所以才让你来的对吧?” 在场的左/派媒体都被对方的无耻给吓到了。就算那个导演没来,也不能说他就是电影的真正导演吧,这根本挨不上啊!就算要搞个大新闻也不是这么搞的吧!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望秋身上,想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许望秋知道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直接道:“这部电影谢非老师确实出了不少力,但整部电影基本上是在按我的思路在走,拍摄也主要是由我负责的。” 就在这时,又一个亲台记者站了起来:“许望秋导演,你好。我是《香江时报》的记者郭远,我听人家说,《锄奸》实际上是那位导演拍的,你家里是高官,你看到这部电影拍得很好,就把电影从那位导演的手中夺走,变成了你的作品,对于这种说法,你怎么看?” 许望秋觉得不能任由对方污蔑自己,必须展开反击,耸耸肩膀道:“郭远同志,你好歹也是我党在暗中发展的同志,这样问不好吧?我知道台弯方面现在怀疑你是我们的人,在暗中调查你,可你不能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就把我推出来挡刀啊!” 郭远听到这话脸顿时绿了,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尖叫道:“你放屁!我才不是**!也没人调查我。谁他么跟你是同志!你少血口喷人!” 其实不是郭远敏感,这话要传到台弯,那他真的会完蛋。就在前年,香江拍了部艳情片《官/人我要》。剧组主创奔赴戛纳卖片,女主角邵音音被美联社将其称之为“中国娃娃”。没想到台弯方面一听“中国娃娃”,就将她视为大陆间谍,将其封杀。 许望秋淡淡地道:“你可以血口喷我,凭什么我就不能喷你了?都说台弯省的人在香江特别霸道,动不动就要封杀我们参与内地电影的艺人,我现在算是见识了。” 现场记者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望秋,没想到这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竟然是这样的狠角色。别人拿谣言来黑他,他马上用更狠的谣言进行反击。在场的台弯媒体和亲台媒体都噤若寒蝉,决定不惹许望秋,否则他上来就冲自己喊同志,那自己工作很可能就没了。 这时候,一位中立记者被点中了:“内地电影在香江表现向来不是太好,而看《锄奸》的宣传阵势,显然对电影是非常看好,我想,你们的信心来自哪里呢?” 许望秋淡淡一笑:“对任何一部商业电影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有个好故事,而《锄奸》的故事非常出色,故事的原型是是特科铲除叛徒白鑫,在当初被成为东方第一暗杀,非常轰动。第二点,我们这部电影投入非常高,成本69万人民币,差不多220万港币,为了拍这部电影,我们专门还原了一条街。第三个就是特效,对一部战争片来说,最重要的是战斗激烈,在《锄奸》中我们使用了最先进的气爆技术,对战争场面进行了最真实的还原,好莱坞电影都没有做到。不夸张的说,我们这部电影的战争特效,比好莱坞更出色。” 在场众人有些惊讶,没想到锄奸成本竟然超过了200万港币,纷纷感叹《锄奸》剧组的大手笔。不过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许望秋竟然说《锄奸》特效不输好莱坞。如果真的有那么好的技术,那么肯定能吸引不少人走进电影院,票房应该很可观。 不等新的记者举手提问,有个右/派记者站起来道:“你说你们的技术比美国人还先进,你们的特效比好莱坞更出色?”他大笑一声,对旁边的记者喊道:“这话你们相信吗?” 现场顿时响起了一片起哄似的笑声,显然很多人是不信的。 许望秋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对方:“在《锄奸》中我们使用了最先进的气爆技术,这种技术缩短了炸点与演员之间的距离,让爆炸就在演员身边发生。不是我吹牛,在烟火这一块,我们真不输给美国人。至少美国人电影中还没有呈现出我们这种效果。” 那个记者冷笑道:“你才看过几部好莱坞电影啊,竟然敢说技术比好莱坞先进,真是夜郎自大,你们的技术不比可能比美国先进的。” 许望秋毫不客气地嘲笑道:“1949年10月1日,太祖说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朝鲜战争结束时,彭总说西方殖民者几百年来只要在东方一个海岸线上架起几尊大炮就可霸占一个国家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我们很多人站起来了,可有些人却始终是跪着的,在他们心里一直认为中国不可能比外国人强。听到中国比外国强,他们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质疑,你们怎么能比我们美国爸爸强呢!这一定是阿共仔的阴谋啊!阿共仔怎么可能比美国爸爸强嘛!对你这种人,我只想说就别跪着了,站起来吧!” 现场左/派媒体的记者们听到这话顿时爆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他们都觉得许望秋这话说得特别痛快,有些人真是跪在地上起不来了。就连中立媒体的记者也都忍禁不禁,他们觉得许望秋的嘴真的太毒了,简直可以把人损得撞墙! 郭远等右/派媒体的记者一个个都面红耳赤,他们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现在他们还没看到电影呢,连电影都没看到拿什么反驳。不过他们打定主意,等到电影上映一定要进电影好好看看,然后好好写篇文章批判一番。 又一个记者站起来提问了:“我是《星岛日报》的记者,看得出许导演对《锄奸》有信心,那你觉得《锄奸》在香江最终能取得多少票房呢?” 许望秋知道如果自己说个很高的数字,右/派媒体会说自己狂妄无知,要是最后电影票房没有达到,他们又会嘲笑一番。不过许望秋觉得这是很好的宣传机会,把电影票房说高点,可以显得自己信心很足,就道:“我觉得会超过300万,如果情况好的话,会超过500万!” 此言一出,好似平静的湖中被扔进了一枚炸弹,整个现场都掀起了惊天的波澜。 左/派媒体在震惊之余,都无奈地摇头,觉得许望秋还是太年轻,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你把数字说这么高,他们肯定会在报纸上说你的狂妄自大,甚至可能会说你看不起香江市场,从而激起观众对你的反感,果然还太年轻了! 右/派媒体一个个喜笑颜开,像打了大胜仗似的,这个内地导演果然还是太年轻,太沉不住气了,竟然敢说《锄奸》票房能够超过300万。《锄奸》在内地表现很好,那只是内地,而这里是香江。香江观众什么电影没见过,东瀛电影、法国电影,好莱坞电影,怎么可能会喜欢看内地电影。几十年了,内地电影在香江票房超过三百万的就只有《刘三姐》。 一个年轻人,口气竟然这么大,香江市场会让你头破血流的! 有记者起身问道:“许导演,请问你知道去年香江有几部电影票房超过300万吗?” 许望秋耸耸肩膀,不以为意地道:“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去年有部美国片《野鹅敢死队》,题材和内容跟《锄奸》都有相近的地方,这部电影获得了400万港币的票房。我们这部电影节奏更快,战斗更真实,也更激烈,票房应该不会输给这部电影。” 听到这句话,右/派记者们更加兴奋了,这家伙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你知道《野鹅敢死队》是什么人演的吗?那是理查德-波顿和罗杰-摩尔啊,这两位都是好莱坞巨星,这是你们的电影能比的吗?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疯了!真的疯了!”郭远激动得双手发抖,呼出的气比牛还粗,“竟然说《锄奸》的票房和《野鹅敢死队》差不多,这个阿共仔真是疯了!” “大陆导演嘛,没见过世面,估计连理查德-波顿和罗杰-摩尔是谁都不知道,说出这种话来一点都不奇怪!” 右/派记者们对着许望秋疯狂按动快门,闪光灯疯狂的闪着。他们要把这个狂妄小子的丑陋面孔拍下来,让香江市民大家看清楚他狂妄的嘴脸。不过让这些记者想要吐血的是,许望秋非但不担心,反而对着他们比起了剪刀手。 第111章 香江票房爆发 第二天香江报纸,几乎都在娱乐版报道了《锄奸》的记者招待会;媒体对《锄奸》的报道分化极为分裂,呈现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态度。顶 点 x 23 u s 不说别的,光是报纸选用的照片就能看出区别,左/派媒体上许望秋是英俊小伙,而右/派媒体选的全是许望秋的丑照,看上去龇牙咧嘴,跟冯小刚表哥似的。至于报道内容更不用提了,亲左/派许望秋是各种夸,而右/派媒体的口中许望秋就是仗着父母余荫,沽名钓誉的小丑。 “你看看,把你说成北平城来的纨绔子弟,还说你是许将军的孙子,说你仗着爷爷为非作歹,还说电影本来不是你拍的,是你看上了别人的电影,把别人的电影给抢了。你看看,这事闹得,以后不要这么冲动!”赵单将报纸放在许望秋面前,微微摇了摇头。许望秋什么都好,就是控制不住性子,现在年纪小倒没什么,但年纪大一点恐怕会吃亏。 “这些记者的想象力真够丰富的,幸好我没有拍《少林寺》,否则往许将军身上扯的人就更多了。”许望秋对右/派和亲台媒体对自己的攻击早有准备,只是他没想到这些人想象力如此丰富,竟然给自己找了个作将军的爷爷,“不过对《锄奸》来说这是好事,他们这么一骂,反而让更多人知道了《锄奸》。” 赵单摇头道:“你倒是想得开,不过谣言传多了,对你终究不好的。” 许望秋笑着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骂我一声《锄奸》票房涨一千,那我在脖子上挂个牌子,上写两个字求骂。” 赵单也笑了:“你还能开玩笑,我看你对《锄奸》好像很有信心嘛!” 许望秋点头道:“许总他们在宣传上已经做到最好了,地铁广告、报纸广告,甚至连电视广告都打了;上映规模也还可以,加上香江没有华语枪战片,我们这部电影属于稀缺资源,我确实比较有信心。” 香江院线大致有五家:邵氏,嘉禾,丽声,安乐和双南。邵氏和嘉禾不用多说,而安乐院线,是江志强兄弟所有,专门播放好莱坞电影;丽声就是金公主院线的前身,属于雷氏家族。 《锄奸》作为内地电影,显然不可能在其他院线上映,只能在双南院线上映。这次发行《锄奸》,南方影业感觉双南院线规模还是太小,就拉拢那些不归院线管辖的小戏院,再加上一些爱国资本家搞的戏院,凑够了十八家。这个规模跟邵氏、嘉禾的发行的电影肯定不能比,但已经是左/派电影的极限了。 《锄奸》上映规模虽然算不上大,不过南方影业由于自己手里有院线,而且很多电影公司的电影不敢拿到双南院线放映,害怕得罪台弯,双南院线上映的片子少,上映周期比较宽裕。像其他院线的电影,一般上映半个月就会下片;而双南院线给了《锄奸》一个月的上映周期,如果表现足够好,还可以延期。 1979年11月1号,《锄奸》正式在香江上映。同一天上映的还有许鞍华的《疯劫》,张彻的《金臂童》,以及一些卖肉的色情片。 在这一天,众多左/派观众走进电影院,其中有香江专业进修学校这些爱国学校的学生,有工厂工人,还有西装笔挺的行政机构人员和工运领袖人物。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被广告吸引走进影院的普通观众和战争片爱好者。 走进电影看《锄奸》的观众很杂,各种群体都有,观影的心态也都各不相同。不过当他们走进电影院后,绝大多数看到了自己想要的。对左/派观众来说,他们看到了革命、看到了牺牲,张然等人唱着《国际歌》走向刑场的时候他们会哭,当看到革命胜利之后他们会笑。对想看战争片或者枪战片的观众来说,看到最真实、最惨烈的战斗,看得热血沸腾。对郭远这种故意来挑刺的人来说,他们看到了一堆毛病。对绝大数抱着越来心态,想要看一部娱乐片的观众来说,他们看得很爽。 《锄奸》制作非常精良,拥有极为丰富的细节,有许多值得讨论的地方。 当电影放映结束,观众走出电影院的时候,很多人直接在路边就讨论起来了。不同的人群讨论的内容有些不同,左/派讨论的是革命,小资产阶级讨论的是爱情,不过几乎所有人都会提到一点,那就是《锄奸》的特效,都认为电影的烟火特效不输好莱坞。 “这个导演真的没吹牛,《锄奸》的特效真的比美国人还先进,这效果太惊人了,看上去简直就像真的一样。这他么才是战争片啊!那个机枪把人打成筛子的画面太震撼啊!” “真不可思议啊,内地的特效惊人真的比好莱坞还牛!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效果太好了吧!那个手榴弹爆炸的镜头简直把我吓了一跳。” “跟《锄奸》的战争戏一比,好莱坞不够劲,而其他国家的枪战片就跟小孩过家家似的。没想到内地竟然能拍出这么叼的电影,这个导演真的太牛逼了!还不到二十岁啊,从今以后我就是他的粉丝了!” 香江理工大学的男生宿舍里,几个男生正对着一本色情杂志,嘻嘻哈哈说笑着。就在这时,一个脸瘦瘦的,个子高高的帅小伙走进了来。男生们见到帅小伙进来,便冲他招手:“家晖!快过来!最新的花花公子,里面有几个妞的波可大了!” 梁家晖摆摆手道:“花花公子有什么好看的,天天看你们看不烦啊。我发现了更好看的,电影《锄奸》,这片子真的超级叼啊!这是我看过最叼的电影,你们都去看吧!” 几个男生听到这话不由“切”了声:“家晖,你有没有搞错啊!你以为我们没看过内地电影是不是?内地电影整天讲大道理,假得要死,除了那些老左,谁去看啊?” 梁家晖解释道:“这部不一样的。你们看到过子弹把人脑袋打爆吗?你们看到过炸弹直接把人炸飞吗?你们看到过机枪把人扫成筛子吗?这部电影比好莱坞还火爆啊!” 很多男生都非常喜欢枪战题材的影片,毕竟枪是个令人血脉贲张的玩意儿。几个男生也是如此,听到梁家晖的话有点心动,但还是有些怀疑:“家晖,你不要耍我们啊!” 梁家晖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我要是说谎,你们打爆我头。” 像梁家晖这样,在第一时间向朋友推荐《锄奸》的观众很多,而他们推荐的最大理由就是电影好看,里面的枪战戏比好莱坞更真实,更火爆。 枪战片这种类型受众特别大,在年轻人中尤其受欢迎。不过现在香江不产枪战片,香江的枪战片浪潮要等到吴宇森的《英雄本色》横空出,现在观众只能看好莱坞枪战片。当观众听到内地出了部比美国枪战片更真实、更火爆的枪战片后,很多人都想看看是不是真的。 媒体疯狂报道,加上观众口口相传,于是,《锄奸》第一周票房就爆了。 星期一下午,《大公报》记者张庆平收到了南方影业老总许敦乐的电话。在听到许敦乐报出的数据后,他明显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票房是多少?再说一遍!” 许敦乐兴奋地喊道:“你没听错,《锄奸》第一周票房183万!” 首周能够能够取得183万的票房,那票房超过300万没有任何疑问了,最终票房肯定能够突破400万,甚至有可能冲到500万。如果能冲都500万,那将打破《刘三姐》的票房记录,成为内地电影在香江的票房冠军。 前两天,许望秋对记者们说《锄奸》的票房能达到300万,被右派记者们狠狠讥讽了一番。那些人都等着看许望秋出丑,这下出丑的变成他们自己了! 《锄奸》的首日数字如同野火一般,迅速在整个偏左的媒体阵营,以及相关电影机构蔓延开。不管是媒体人,还电影人,一个个弹冠相庆,仿佛过年一样快乐。 “我就知道《锄奸》一定会票房大爆的,干得漂亮!干得太漂亮了!” “《锄奸》太长脸了!太给国产电影长脸了!《刘三姐》去年表现也很好,但《刘三姐》是纯歌舞片,而《锄奸》是有政治意识只里面的,没想到票房也能这么好!” “虽然我比较看好《锄奸》,但真没想到周就能取得这样的成绩,看这个表现有可能超过《刘三姐》,不可思议,这真的是奇迹啊!” 《锄奸》的首周票房数据当然也传到了右/派媒体的耳朵里,很多人看到这个成绩都感觉自己快疯掉了,尤其是那些在报纸上讥讽许望秋的记者,更是有一种撞墙的冲动。 “这怎么可能?香江人不是都很讨厌老共吗?一部老共的电影,在香江怎么可能会有市场?票房怎么可能这么好,一定是老共造假,一定是他们虚报数据了!” “香江人都疯了吗?一部老共的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可看的?” “第一周去看的肯定是老共的支持者,等这些支持者看完,数据很快就会往下掉,票房肯定不会太好的,一定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香江众多电影公司老板也都被吓了一跳。在他们眼中,内地电影都是那种说教味很重的宣传片,缺乏娱乐性,香江观众根本不爱看。看到南方影业大力宣传《锄奸》,他们都只当笑话看,万万没想到《锄奸》的票房竟然真的爆了。 香江电影向来喜欢跟风,一部电影票房大卖之后,势必会引发一阵跟风的狂潮。香江电影公司的老板在看到《锄奸》首周成绩后,对《锄奸》立刻高度关注。既然《锄奸》票房这样好,说明是有市场的,那我们也可以拍这种类型的电影嘛! 第112章 香江跟风 邵氏办公室里,邵逸芙凝视着公司的年轻编剧王金,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在办公桌上放着一叠报纸,有偏左的《大公报》,有偏右的《香江日报》,也有中立的《明报》。这些报纸娱乐版无一例外,都在谈《锄奸》。 邵逸芙慢悠悠地道:“金仔,最近几天《锄奸》挺火的,首周票房183万,而我们的《金臂童》才30万票房。我看这种题材很有搞头,你写个类似的剧本吧。” 王金听到这话脸色就变了,他老爸王天林跟左/派电影人关系很好,去年他老爸化名王涛给新联拍了部《鬼马智多星》。没想到被台弯知道了,说是要封杀,搞得沸沸扬扬的。他可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邵先生,《锄奸》讲的**打国民党,我要是写这种剧本,那台弯还不把我封杀了啊!以后还怎么混啊?你还是找别人吧,这个我真写不了!” 邵逸芙听到这话笑了:“没说让你写打国民党,我的意思是枪战片有搞头。你想啊,香江有很多人不待见内地,而且《锄奸》里面还有政治的东西,观众不喜欢这些的,可现在首周票房有183万。如果我们拍一部类似的电影,那票房是不是会更好呢?” 王金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拍枪战片啊,吓我一跳!他沉吟了几秒钟,突然眼前一亮:“我想到了一个故事,我们可以把刺杀汉奸张啸林拍成电影,一批爱国志士奋不顾身,最终成功刺杀了汉奸张啸林。这个故事可以拍成很好看的枪战片。” 邵逸芙一拍桌子:“我们就拍这个,你赶紧把剧本写出来。” 与此同时,在嘉禾会议室里,邹闻怀正跟自己的好搭档何贯昌讨论跟风枪战片的事。他们的看法跟邵逸芙差不多,既然内地拍一部枪战片都能在香江取得好成绩,那香江自己人拍的枪战片肯定更受欢迎,拍枪战片应该很有搞头。 邹闻怀抽了口雪茄道:“要搞枪战片,导演是个问题,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何贯昌沉吟道:“好像吴羽森对枪战片挺感兴趣的。” 前年吴羽森拍摄了喜剧片《发钱寒》,以500万港币的票房成绩获得年度票房亚军,去年拍摄的《大煞星与小妹头》也荣登年度十大卖座影片之列。在邹闻怀眼中,吴羽森是搞喜剧的天才,让喜剧天才去搞枪战片简直是暴殄天物,直接否掉了:“不行,吴羽森的喜剧片很受欢迎,不能让他拍其他的。” 何贯昌沉吟道:“要不让洪金宝试试,年轻人脑子活,要是把枪战跟功夫结合在一起,应该很有搞头。” 邹闻怀拍板道:“就这么定了,让洪金宝搞一部枪战功夫片。” 不只是邵氏和嘉禾,像吴思远,以及其他一些小电影公司也都准备跟风拍枪战片。长凤新当然也不例外,也有跟风拍枪战片的想法,不过因为听了许望秋的建议,他们拍枪战片的思路跟其他人有点不一样。其他人拍枪战片想的是我们要像《锄奸》那样,把场面拍火爆些;而他们的思路是我们在枪战的同时,要阴悄悄黑港英政府一把。 《锄奸》的火爆也引起了不少香江导演的关注。因为不管偏左,还是中立媒体都认为《锄奸》是里程牌式的作品,从内容到形式全面突破,就连偏右和亲台的媒体都无法否认这一点,只不过他们是用批判的口吻说的,说《锄奸》为了技巧而技巧,而了突破而突破。这引起了香江导演的兴趣,他们想看看《锄奸》的突破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客、杜其峰和林岭冬就是如此,他们三个是原来是无线电视台的同事,合作制作过许多节目,关系相当好。今年徐客拍摄了自己的第一部电影《蝶变》;而杜其峰也拍摄了自己的处/女作《碧水寒山夺命金》,只有林岭冬还在等待拍电影的机会。他们三个都是爱电影之人,听到评论界把《锄奸》捧得如此之高,就算看看这部电影到底怎么样。 《锄奸》是内地电影,只能在双南院线上映,而钵兰街的南华戏院正是双南院线旗下的电影院。于是,他们三个便组团到钵兰街的南华戏院看电影。 来到电影院售票厅,徐客他们发现排队的观众不少,有好几十个。现在是下午两点过,又不是周末,竟然有这么多人排队买票,看来《锄奸》是真的很火爆。 排了十多分钟的队,徐客他们三个买到了票房。不过就在他们准备进场的时候,意外遇到了熟人,许安华看完电影,正从放映厅里出来。 徐客跟许安华关系不错,知道许安华的《疯劫》跟《锄奸》是同一天上映。《疯劫》拍得不错,票房也可以,有80多万。如果放在其他时期,讨论这部电影的媒体和影评人应该很多,但由于《锄奸》光芒太盛,现在都在谈《锄奸》,《疯劫》好像被遗忘了一般。 徐客有些同情许安华,不过他知道许安华有实力,迟早会爆发的,笑着问道:“你是来侦察敌情的吗?” 许安华笑道:“侦察敌情谈不上,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说的那么好。” 徐客问道:“那你看完感觉怎么样?” 许安华想了想道:“我觉得中国可能要出黑泽明或者塞尔乔-莱翁了。” 听到这话徐客吃了一惊,黑泽明和塞尔乔-莱翁都是大神级的导演啊,许安华竟然把这个内地年轻导演和两位大神级导演相比,难道因为拍了《疯劫》,脑子拍得不正常了吗,问道:“你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许安华轻轻摇头:“你进去看了就知道了。”说完,她慢悠悠地走了。 100分钟后,徐客、杜其峰和林岭冬从放映厅出来,身边的观众都在兴奋地谈论着电影的剧情。他们旁边的两个男人特别激动,手舞足蹈的诉说着内心的激动:“这片子太真实了,看上起简直就像纪录片一样。”、“对啊,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真实的战争片,就感觉我就也在战场上一样,让人提心吊胆的。”、“像纪录片一样真实,但比纪录片好看。” 徐客眼中有火光在闪动:“这个导演应该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电影是好莱坞类型片的套路,但是融合了大量的新东西,是在用作者电影的手法拍好莱坞类型片。许安华说错了,他不像黑泽明和塞尔乔-莱翁,他像希区柯克或者科波拉。” 杜其峰今年年初拍摄了自己的处/女作《碧水寒山夺命金》,最近刚刚完成后期,成片效果连他自己都不满意。现在看完《锄奸》,他更是深受打击,垂头丧气地道:“太厉害了!这他么才是电影啊,我真的想回去把《碧水寒山夺命金》烧了,不想拿出来丢人。可能我真的不适合做电影导演,还是回去拍电视剧吧!” 林岭冬也叹了口气道:“我也感觉自己还得练两年,现在拍电影还太早了。” 就在杜其峰他们备受打击之时,许望秋提着行李回到了北电。他身上穿着夹克衫和牛仔裤,脚上穿着运动鞋,脸上架着墨镜,看上去很是拉风,用几十年后的话来说,就是时尚潮人。其实这些都是他在香江买的地摊货,没花几个钱。 现在国内外汇紧缺,国家对外汇管控特别严格,因公出国的人只能兑换50美元。许望秋清楚到香江可以买到很多国内买不到的东西,除了到银行兑换50美元外,还在黑市上兑换了200美元。现在汇率是1美元相当于1.7元人民币,但在黑市上1美元要用10元人民币来兑换。兑换这200美元,许望秋把一个剧本的钱都用光了。 在香江期间,许望秋利用空闲时间,好好采购一番。有鲍起静这位本地大姐带路,以及帮忙杀价,许望秋将带去的250美元花得一分不剩。最后他背着满满一包服装、鞋子,以及各种杂七杂八的物品,回到了北平城。 许望秋走进303的时候,张一谋他们正围在桌子前讨论《猎鹰》的剧本。他们看到许望秋的打扮差点没认出来:“望秋,去了香江一趟,你这打扮都跟香江人看齐了。”、“这一身看起来不错,花了不少钱吧。”、“有没有给哥几个带点好东西啊?” 许望秋得意洋洋地道:“这话说得,我啥时候有好事忘记哥几个了?难得有机会去香江,肯定得给哥几个带点礼物啊!” 众人满是地看着许望秋,想看看他给大家带啥好东西了。 许望秋把众人赶开,把包放在桌子上,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几块电子表,每人发了一块。他们为《猎鹰》剧本出了不少力,接下来还需要他们帮着画故事板,肯定不能让他们白干。电子表在香江那边几块钱一块,在国内却是稀奇玩意,拿来作礼物很合适。 许望秋得意洋洋地道:“这玩意叫电子表,不用上发条,按上电池就能走,只要是认识阿拉伯数字就知道是几点,根本不用费劲看钟上的针。” 张一谋他们没见过电子表,看到不用上发条,而且显示的是数字,都觉得是高科技产品,非常高大上。他们拿着电子表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都跟看宝贝似的。就连赵禁这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也都看得爱不释手的。他们觉得许望秋太够意思了,竟然送自己这么贵重的礼物,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望秋,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对啊,要是送点小玩意,我们就收了,但这个真的太贵重了。”、“这个电子表多少钱啊?我们还是付你钱吧!” 许望秋摆摆手,土豪气十足地道:“这东西也就国内稀奇,在香江那边都烂大街了,根本就不值几个钱,你们就别跟我计较了,帮我把《猎鹰》搞好就是了。” 第113章 后续影响 对刘林他们来说,参与《猎鹰》制作是向许望秋学习的过程。x23us.com就算没有好处,他们也会全力以为的,更何况现在有电子表拿。他们将胸口拍得啪啪作响:“望秋,我们都听你的!”、“你指到哪儿,我们打到哪儿!” 夏刚盯着手腕上的电子表,喜笑颜开地道:“望秋,香江那边到底什么样啊?” 许望秋想了想道:“就跟《方托马斯》这些外国电影中看到的场景差不多,比国内繁华,街上车多,人穿得也漂亮,不过连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多。以后你们有机会去看看就知道了,没什么好说的。这次到香江,我接触到了一些香江电影市场的数据。” 说到这里,许望秋从包里取出几张纸,放在众人面前:“这是最近五年,香江电影市场票房前十名的电影,拿去年来说,第一名《卖身契》是喜剧片,第二名《醉拳》是功夫片,第三名《油脂》是美国歌舞片,第四名是《野鹅敢死队》是美国枪战片,跟《锄奸》和《猎鹰》类似;第五名《第三类接触》,是美国科幻片……” 许望秋将这些电影类型作了个简单介绍,凝视着众人,道:“这是最近五年香江票房前十名的电影,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这五十部电影中,各种类型的电影都有,但香江本地电影类型却非常单一,主要是功夫片、喜剧片,以及风月片。” 在场众人都微微点头,他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确实是这样,这五十部电影中,各种类型的电影都有,但香江电影却只有功夫片、喜剧片,还有风月片。” 张一谋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许望秋露出了笑容:“因为香江市场太小,无法支撑大制作;香江没有条件去拓展电影类型。比如台弯的抗日电影《笕桥英烈传》和《八百壮士》票房都很好,但香江能拍嘛?古装战争片更不用提了,根本没那个条件。我在想如果我们拍香江无法拍的电影类型,比如古装大片,比如大型战争片,那么我们的电影是能够在香江、以及新马泰等海外华人社会取得成功的。相同的文化背景,加上精良的制作,足以保证我们的电影成功。” 许望秋一直觉得奇怪,台弯市场明明比香江大,为什么没有建立起电影工业,反而沦为香江电影的倾销地呢?这次去香江,他终于把这个问题搞清楚了。 60年代是台弯电影的黄金时期,台弯市场的繁荣甚至吸引香江电影人到台弯发展,李翰祥创办国联影片公司,胡金铨加盟联邦影片公司。1967年胡金铨拍摄的《龙门客栈》轰动港台,掀起了观影狂潮。眼看一股武侠片风潮就要兴起,但就在这时,台弯却对武侠片进行限制。到了1973年,蒋经国更是亲自出面,抨击电影中的色情暴力会引发不良影响。同年10月,电影界开展净化道德运动,包括武侠片在内的商业片受到全面压制。 不过即使如此,香江电影也没有真正攻占台弯市场,台弯本土电影依然占据着统治地位。只是由于台弯电影娱乐性不够,正慢慢失去统治地位,而香江电影正逐渐变得强势。按照这种趋势,两三年后香江电影就会彻底攻占台弯市场。 从某种程度而言,香江电影正是统治了台弯市场,才有足够资金制作更精良的电影,才有了香江电影在八十年的辉煌。到了1993年,台弯片商与香江电影公司爆发冲突,台弯开始大力引进好莱坞电影。香江电影哪是完成产业升级的好莱坞电影的对手,很快被赶出台弯市场。没有了台弯这个稳定的收入来源,香江电影就迅速衰落了。 在搞明白这点后,许望秋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香江电影依托台弯市场就能在八十年代统治东南亚,而内地市场比台弯大得多,甚至可以支撑《星球大战》级别的电影,那内地电影是不是能取香江电影而代之呢? 1978年内地电影总票房9人民币,换算成港币就是30多亿,是香江的几十倍。内地市场表现好的电影有几千万人民币的票房,而《星球大战》成本是1100万美元,换算成人民币是1870万,内地市场完全可以支撑《星球大战》级别的电影。 如果内地市场能够拍摄《星球大战》投资级别的电影,那小打小闹的香江电影肯定不会是对手。如此一来,统治亚洲市场的不会是香江电影,而是内地电影! 不过这一切的关键是分账制,如果不能和电影院分账,一切只能是空想。中国电影问题很多,牵扯到的利益也很多,短时间内在全国推行分账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希望就是成立电影出口公司,以出口的名义,让国家为出口公司开一条缝。 跟张一谋他们聊了几分钟,许望秋来到导演系办公室,向张克汇报工作。办公室里的老师看到许望秋这一身,都笑他去资本主义世界走了一趟,就沾染上资本主义习气了。 张克也笑着调侃道:“你这一身要是被纠察队的看到了,非用剪刀把你的裤子剪了不可。”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他们要是过来,我就说外语,他们听到外语以为我是国际友人,就不敢难为我了。” “看你这个样子,还真像魔都租界里的那些假洋鬼子!”张克哈哈笑了声,随即严肃地道,“你这次都香江去,没捅出什么篓子把?” 许望秋不满地道:“克老,你这话说得我好像经常捅篓子的。这次去香江,可是给我们学校争取到了好处的,早知道你会这样说,我就不去争取了。” 张克一怔:“什么好处?” 许望秋得意洋洋地道:“因为《锄奸》在香江表现很好,首周取得了183万的票房,最终票房应该有400万,甚至能够到500万。电影是我们学校拍的,可我们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就向南方影业老总许敦乐建议,让他们给我们学校捐一批电视机和录像机,顺便再捐一批美国商业片录像带。这样我们学校就可以建一个拉片室,方便同学们拉片。” 张克听到这话,心想这可是大好事啊,马上问道:“对方怎么说?” 办公室其他老师听到这话,也都注视着许望秋,想知道最终答案。 许望秋轻笑道:“当然答应了。他说到时候向我们捐赠十台电视机十台录像机,以及最近五年好莱坞票房排名前十电影的录像带。他还说如果《锄奸》的票房要是能到500万,再多捐五台!” 在场的老师都知道拉片是学电影的最佳途径,只是北电是个穷得当当响的学校,一年的教学实习经费仅有4万元,根本没钱做拉片室。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被许望秋解决了。他们看向许望秋的目光顿时充满了赞许。 张克忍不住道:“望秋啊,你可是给我们学校立了大功啊!”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克老,我给学校立了这么大的功,有没有奖励啊?” 张克也觉得应该奖励,只是物质上的奖励显然是不可能,就道:“这样吧,我作你的入党介绍人,介绍你入党!” 许望秋差点喷了,这算什么奖励,像我这种优秀青年应该是党热情主动地邀请我加入,而我还要好好考虑考虑,到底入还是不入,介绍我入党算哪门子奖励啊? 《锄奸》在香江上映的第二周,有两部新片上映,实力比较强的是章国明的《点指兵兵》。这是一部枪战片,不过水准跟《锄奸》相去甚远。最终《锄奸》以175万的成绩战胜对手,蝉联票房冠军,《点指兵兵》以135万排名第二,许安华的《疯劫》以95万排名第三。 章国明的《点指兵兵》和许安华的《疯劫》属于香江新浪潮代表性的作品;而许望秋的《锄奸》是第五代的开山之作。很多年以后,电影界将许望秋与许安华他们的这次碰撞称为第五代导演与香江新浪潮的第一次相遇。香江电影界则将《锄奸》视为香江新浪潮的一部分,因为《锄奸》启发了一大批香江导演,并在香江掀起了枪战片的浪潮。 《锄奸》在香江一共上映了五周,取得了523万的票房。这个成绩仅次于《铁金刚勇破太空城》的786万,以及程龙《笑拳怪招》的544万,成为1979年香江市场的票房季军。这个成绩超过了《刘三姐》,成为内地电影在香江市场的新霸主。 很多媒体都为《锄奸》叫屈,如果双南院线有嘉禾的规模,那《锄奸》的票房很可能会突破600万,超越程龙的《笑拳怪招》,成为1979年香江市场的华语片冠军。 这确实有些遗憾,内地电影在香江拿冠军要追溯到六十年代去了。不过523万这个成绩还是震惊了整个华人电影圈。这条消息传到国内,也是引起了极大关注。 《锄奸》在香江的成功也引起了韩国,以及众多东南亚片商的关注,他们在看过《锄奸》后都认为如此火爆的电影在自己国家也肯定有市场。不过这些国家大部分都**,对内地电影防范比较严格。《锄奸》面有高唱《国际歌》的场面,还有解放军进城,通过审查几乎是不可能的。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片商们要求南方影业把唱《国际歌》的镜头,以及解放军进城的戏剪掉。他们还提出电影片头不能打魔影厂的工农兵厂标,必须换一个标志。 最终,南方影业对《锄奸》进行了剪辑,把电影剪成了纯枪战片,并另外注册了一家公司,取名叫“扬帆”,名正言顺的把《锄奸》卖掉到了韩国和东南亚。 几个地区的版权费,加上香江的票房分成,《锄奸》海外收益达到125万美元。 王岚西在接到这个消息后笑了,东瀛版权加上,东南亚市场的收益已经超过两百万美元,南方影业还在跟几个社会主义国家谈,再卖几十万美元不成问题。这足以证明电影对外出口是可行的,不用等去戛纳遗憾,成立电影出口公司的报告就可以写了。 王岚西把稿纸摆在面前,拧开钢笔,想了想,郑重写下:关于成立中国电影出口公司的建议。 第114章 赚钱大计 这个时代不像互联网时代,通过网络能够轻松查到电影在香江上映的实时数据。直到新华社发消息,许望秋才知道《锄奸》在香江已经取得523万的票房。不过在这段时间,许望秋也没有闲着,一直在忙《猎鹰》的筹备工作。 在这段时间,《猎鹰》的勘景工作已经完成,开始绘制故事板。在这段时间,总参和总装备部的批文下来了,动员昆明军区1个步兵师、1个坦克团和2个榴弹炮团参与《锄奸》拍摄。 许望秋大哥许望川也被秀影厂派到了北平;不过许望川到北平后并没有参与《猎鹰》的筹备工作。许望秋给了他一个特别的任务,到各个剧场看演出,把唱得特别好,又比较年轻的歌手记下来。许望秋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么做,只是说这非常重要,只能交给最信任的人来做。 许望川对许望秋特别信任,见他说非常重要,就打起十二分精神,只北平城奔走。白天他满城打听哪里有演出;晚上就拿着买好的票去看演出。 现在僵化守旧的思想依然强大,文化领域固守雷池。大部分演出和运动时期相差不多,很多节目看得人昏昏欲睡。不过也有演员在尝试新东西,比如李谷一就在尝试泣声唱法。 这天中午,许望秋看了看许望川收集的演员名单,总共有三十一个,其中不少是后世赫赫有名的音乐家,但现在几乎都是没有太大名气的年轻演员。有这批人,自己的走穴大计可以正式展开了。许望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大哥,我们找个安静地地方聊。” 许望川知道谜底要揭晓了,便道:“好。” 两人从楼里出来,走到荷花池边,找个地方坐下。时间已经是12月,荷花池里没了赏心悦目的色彩,只剩下满池枯褐色的断枝残叶。冷风吹在身上,冷飕飕的。没人愿意在这里久呆,正是谈事情的好地方。 许望秋看着荷花池里的枯枝,缓缓地道:“大哥,最近你一直在看演出,感觉怎么样,演出市场很活跃,观众很多吧?” 许望川微微点头:“观众非常多,几乎每场演出观众都是满的。” 许望秋又问:“门票多钱,有多少观众,一场演出能赚多少钱?” 许望川想了想道:“我看的演出门票基本上都在五毛左右,不同的位置价格不一样,场子有大有小,能赚多少钱就不知道了。” 许望秋微笑道:“我让人帮忙打听了下,剧场和演出单位大概是四六分账,假设一场演出观众一千人,门票五毛,演出单位就能分300。如果一天要是演三场,就可以赚900。这是普通的剧场演出,如果是在万人体育馆演出呢?一天下来是不是就可以赚三千。一个月就算只演15场,那也是4万5。如果演一年的话,那就是54万。对不对?” 许望川不明白许望秋说这个干嘛,心想你是电影学院的,将来要进电影厂搞电影的,又不是音乐学院的,会进演出单位,干嘛关心这个,就在此时一道灵光在他脑海中闪过,脸色瞬间就变了,颤声道:“望秋,你不会是想搞演出赚钱吧?” 许望秋一怔,随即就笑了,不愧是我老哥啊,很有眼光嘛,竟然猜到我的想法了,郑重其事地点头道:“不错,我的想法就是既然现在演出市场这么活跃,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组织一些演员,自己组织音乐会,带着这些演员到各地区演出呢?一年54万是相当保守的算法,正常情况下,只要组织得当,一年赚六七十应该不成问题,甚至更高。如果我们组织演员演出,只需要一两年,我们可以成为百万富翁。怎么样,愿不愿意试试?” 在这个万元户就是大富翁的时候,突然听到有法子赚上百万,绝对是惊世骇俗的。不过许望川最近一直在看各种演出,知道演出市场非常火爆,而演出又非常少,如果真搞这个,真的有可能赚大钱,咽了咽口水道:“这个犯法吧?” 许望秋凝视着许望川的眼睛,缓缓地道:“如果是以私人名义组织演出,确实有违法嫌疑的。但只要把演出挂在某个单位的名下,那就是合法的。这个问题我们先不说,我就问你,如果是合法的,但可能会冒一点风险,你敢不敢不干?” 许望川沉吟了两秒钟,坚定地点头道:“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坐牢嘛!就算我坐牢了,家里面也有你和小妹,没什么好担心的。” 许望秋听到许望川说得慷慨激昂的,笑着安慰道:“赚钱方法有很多,比如捣腾电子表,电子表在香江那边就两三块钱,如果打批发会更便宜,但在国内的话,卖个七八块不成问题。我在香江那边有认识的人,做这个生意不成问题。不过捣腾电子表,有可能会被认为是投机倒把,我肯定不会让你做这个。你是我哥,我不会让你做有坐牢风险的事。组织演出就没有这样的风险,顶多被认为是违规,不会坐牢。” 许望秋说的是实话,走穴是整个八十年代整个中国最引人注目的文化经济现象。在80年代初,一些聪明的文化人看到演出有利可图,就组织明星大腕儿到全国各地演出。起初,参加走穴的流行歌手,后来曲艺界,甚至演员都按耐不住,投身走穴大军。在整个80年代,在文艺界走穴是正常的,不走穴才不正常。 走穴让很多明星们迅速致富,成了整个中国社会的高收入阶层,带来的问题也不少,如演职员偷税漏税,穴头索要高价、演出质量差等。在1983年文化部专门出台了相关政策,对走穴进行限制,但从来没有听过谁因为走穴而坐牢的。 如果真有坐牢的风险,那许望秋肯定不会让许望川做的。 许望川知道许望秋脑子极为灵活,做事情也极为稳妥,既然他说没有坐牢的风险,那肯定不会风险,就道:“既然不会坐牢,那没什么好犹豫的,你直接说怎么干吧!” 许望秋知道许望川因为当初朋友被捅死,性格沉稳了很多,但骨子里还是没变,还是敢闯敢冒险,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让许望川做这件事,如果是张一谋那种性格,他提都不会提:“我是这么想的,我们以秀影厂的名义搞演出,每年向秀影厂交一笔钱,十万或者二十万;如果秀影厂不行,就找其他单位。这事可以拉上米佳山,到时候分他一份好处就是了。” 许望川微微点头,米佳山是红二代,父亲是前蓉城市高官,有他助阵这事要容易许多。 许望秋继续道:“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先搞个音乐会,作为练兵。这样做有几个好处,第一,搞了这次音乐会演出,整个演出的流程你就非常清楚了,等到单独干的时候,可以很快上手。第二,可以起广告效应,像蓉城观众在看到演出的报道后,肯定也想看类似的演出,但他们没有机会看,现在我们组织的演出来了,观众肯定蜂拥而至。第三,这场音乐会我们会推出一批新人和新歌,会将他们捧红。这些人是我们捧红的,以后我们邀请他们演出,他们肯定得给我们面子。那些没有成名的演员更是会抢着参加我们的演出,因为我们可以拿出新歌来,我们可以将他们捧红。就算其他人组织私人演出,在抢演员的时候,也一定抢不过我们!” 接下来,许望秋开始讲自己对音乐会的构思,他的这个想法其实是源自于上一世的新星音乐会。1980年,随着砖头式录音机和卡式歌曲磁带的普及,人们已经慢慢接触到了一些国外的流行音乐,和邓丽君等一些歌手用别样柔情的方式所演唱的歌曲。这给太多热爱音乐的年轻人,带来了无比新鲜的感觉。可大陆的流行音乐歌坛却可以说是一片空白。刚刚复刊不久的北京晚报,顶着巨大的压力,本着“推新人、推新歌”的宗旨,举办了新星音乐会。 1980年9月23日和24日,“新星音乐会”在首都体育馆成功举行。一批在当时还十分年轻的歌手,用他们美妙的歌声,给中国歌坛注入了一股清新之风,并从此唱响了一个新的时代。正是通过这次《新星音乐会》,使原本名不见经传的朱明瑛、苏小明、郑绪岚等人,一夜之间就红遍大江南北。而他们所演唱的歌曲《军港之夜》、《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等,也迅速成为当年最受欢迎的流行歌曲。新星音乐会起了一场席卷全国、影响深远的流行音乐热浪。国内音乐评论界认为,“新星音乐会”正式宣告了新中国流行音乐的诞生。 其实大规模走穴也是从新星音乐会开始的。在新星音乐会前,国内就有走穴了,但比较少见。在新星音乐会后,很多人看到音乐会带来的轰动效应开始琢磨,既然报纸都可以组织这样的演出,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搞呢?于是,轰轰烈烈的走穴浪潮就开始开了。 听完许望秋的构思,许望川觉得这个想法简直太好了。他最近看了很多演出,发现唱得好的演员很多,但这些人没有自己的歌曲,也没有什么名气。如果给他们几首好歌,那这些人肯定会红。不过这存在一个问题:“我们哪里去找歌曲啊?” 许望秋轻笑道:“我们从歌舞团邀请作曲家写一些,我也可以写。你忘了我以前经常往川音跑,川音作曲系李勉教授被打成右/派,下放看大门。没人敢接近他的,只有我经常跟他聊天。他看我对音乐有兴趣,教了我很多音乐知识,写歌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 许望川知道许望秋往川音跑这事,知道他平常喜欢哼点稀奇古怪的歌,只是没想到他会写歌:“既然你会写,那事情就好办了。那我直接回秀影厂,拉上老米山去找厂领导。” 许望秋摆手道:“音乐会不用找秀影厂,直接以北电的名义搞就是了。我去找谢非老师,这也算是对他的谢礼吧!” 第115章 说服 在拍《锄奸》的过程中,谢非听学生讲在北大荒做知青的经历,内心颇受触动。顶 点 x 23 u s在电影拍完之后,他就把学生讲的故事就写成了剧本《我们的田野》。受《锄奸》的影响,他打算把《我们的田野》拍成一部纪录片风格的电影。 不过在《我的田野》剧本写完后,谢非一直没有找到投资。今年各个电影厂的情况跟去年有些不同了,今年各种文学刊物纷纷复刊,小说如同泉水般喷涌而出,电影剧本已经不像去年那么稀缺了;再加上《我们的田野》调子比较低沉,情绪比较灰暗,电影厂对于拍这个故事有顾虑,北影厂和魔影厂先后否掉了这个剧本。 北电的《樱》前些日子通过了中影公司的审查,还掉从文化部借来的18万后,赚了72万。不过学校认为谢非去年拍了《火娃》,今年又拍了《锄奸》,应该给其他老师拍电影的机会,就把钱给给了张暖新和郑冬天,让他们拍《沙鸥》和《邻居》。 谢非没有其他什么办法,只能按耐住内心的创作冲动,等以后有机会再拍。不过就在这时,许望秋找上门来,告诉谢非,有帮忙帮他解决资金的问题。 谢非特别兴奋:“《我们的田野》已经被北影厂和魔影厂否掉了,你不会是让我找秀影厂吧,《我们的田野》能通过秀影厂的审查吗?” 许望秋轻笑着摇头:“《我们的田野》调子太低沉,情绪太灰色,现在文艺界对这个抨击比较厉害,通过艺管会审查的可能性比较小。《我们的田野》属于小成本电影,二十多万应该够了。我看不如这样,求人不如求己,我们自己想办法赚钱。” 谢非听到这话一怔:“望秋,你不会是开玩笑吧?20多万呐,我们到哪里去挣啊?” 许望秋轻笑道:“我有个主意,如果我们操作得当的话,赚20多万是完全可能的。” 谢非知道许望秋脑子活,主意多,赶忙问道:“什么主意?” 许望秋缓缓地道:“我们以学校的名义从各个歌舞团借一批演员,在借到演员之后我们组织音乐会,在全国几个大城市演出。以首都体育馆为例,有1万8千个座位,我们假设在首都体育馆演5场,就是9万观众。每个观众我们赚5毛的话,那就是4万5。除了北平,我们再到天津、魔都、羊城三个城市演15场。这四个城市演下来,我们的收入至少在15万以上,如果情况好的话,有可能到20万。除了门票收入,还可以我们跟唱片社合作,把音乐会录成唱片。你唱片卖掉了,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分钱,这又是一笔收入。这次音乐会,我们会邀请作曲家写新歌,会推出一批新人和一批新歌。观众看完音乐会,听到了很多好听的新歌,他们是不是想学?可是没地方学啊。没关系,我们可以卖歌本。一本我们赚2毛钱,那十万本就是2万。只要这个音乐会搞起来了,那钞票就是唰唰往我们头上掉啊!” 作为红二代,作为文艺青年,谢非从来没想过如何赚钱,甚至都没想过赚钱的事。现在听完许望秋的描述,简直是目瞪口呆,心里就一个想法,窝草,还可以这样啊!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望秋,你这上辈子一定是奸商。不然怎么会想出这么多赚钱的法子?” 许望秋心想我上辈子真不是奸商,我也是文艺青年,我这是被逼的啊,笑着抗议道:“谢非老师,我好心帮你,可你却说我是奸商,真是好人难做啊!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没说不愿意啊!”谢非见许望秋要甩袖子走人,赶紧拉住他,“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还跟我计较上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继续说音乐会的事,这个怎么弄啊?” 许望秋笑道:“我是这么想的,马上就要进入80年代了,国家开始改革开放,中国真正走进新时代了。我们就以‘走进新时代’为主题,搞一场音乐会,推出一批新人和一批新歌。国家的希望在青年,民族的未来也在青年。我们就是希望通过这场音乐会展现当年青年的精神风貌,让清风正气、蓬勃朝气遍布全社会!” 谢非听到“走进新时代”眼前一亮,兴奋地道:“这个主题很好,不过这能行吗?我们是电影学院,我们学校组织演出,人家歌舞团愿意让团里的演员参加吗?” 许望秋信心十足地道:“我们学校跟歌舞团都是文化系统的,是兄弟单位啊,兄弟有难拉一把难道不是应该的?再说了,我们搞这样音乐会,也是在帮歌舞团发掘新人、帮他们推出新歌啊!对歌舞团来说,也是成绩啊,他们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谢非觉得有道理,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可观众呢?在北平演五场,就是9万观众啊,会有这么多观众来看我们的演出吗?” 许望秋笑道:“运动十年,让人民群众对文艺生活的渴望是空前的,现在北平城大大小小的演出,就没有空场的时候,几乎是场场爆满。就连很多水平不怎么样的业余演出,也都是人满为患。不说别的,拿《锄奸》来说,电影上映两个月,35毫米胶片的观影人次都已经破亿,最终的观影人次会超过3亿。加上16毫米拷贝的话,观影人次很可能会超过7亿。很多观众不是看一两遍,而是五遍十遍的看。只要我们音乐会节目好,观众根本不用愁。谢非老师,我问你,如果我们把郭岚英、李谷一请来演出,你想不想看?” 谢非听到郭岚英眼睛顿时就亮了,郭岚英是人民艺术家,在中国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要是把郭岚英请来演唱,还用担心卖不出票吗?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那可是郭岚英啊,她演出那么多,会参加我们的演出吗?” 许望秋也知道这事有难度:“这个我不敢打包票。如果我们真诚的邀请,在加上有好歌的话,那是有可能说动的。但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可以试试。我们去试的话,至少是一次机会。如果我们不试的话,连机会都没有。你说对吧?” 谢非觉得这话极有道理,起身道:“走,我们找卢院长去!” 许望秋和谢非来到学校领导小组组长陆梦的办公室的时候,陆梦正在看文件。陆梦看到许望秋和谢非进来,就问他们有什么事。许望秋把通过音乐会为电影筹集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他说得冠冕堂皇,是为了减轻学校负担,为了让学校师生有更多实践的机会。 陆梦听完许望秋的话笑了:“你这个小子,真能折腾啊。” 许望秋笑着抗议道:“我这怎么叫叫折腾呢?我明明是替学校分忧,为了让老师和同学有更多的实践机会。” 陆梦微微颔首:“你们的想法听上去不错,不过有具体的方案没有?” 许望秋把早已好的计划放到陆梦面前:“这是我们的方案。” 陆梦拿起方案,慢慢翻看着。方案不长,只有短短不到五页,里面却演出的市场作了详细分析,并列有首都市场的详细数据;对整个演出开支、收益和盈利情况也对做了详细的分析,整个方案内容详实,具有非常强的可行性。 能够写出如此详实的方案,肯定是对整个市场做过调查的,否则不可能写出这样出言之有物,具有可操作性的方案。这肯定不是谢非搞出来的,他的性格自由散漫,做不出这样的方案来。应该是许望秋做的!这个孩子做事太有条理了,将来肯定能成大事! 陆梦合上方案,看看许望秋,缓缓地道:“你们的方案做得不错,我支持你们的想法。不过搞音乐会是很大一件事,不可能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必须等学校领导小组研究后才能决定。我会尽快跟学校其他领导碰个头,讨论这件事。” 第二天下午,许望秋和谢非接到了学校的通知,同意他们搞“走进新时代”音乐会;不过学校认为如果以学校的名气去向歌舞团借演员,人家不一定会答应,如果有文化部批文,会容易很多。学校让许望秋他们写一份申请材料,由学校向文化部提出正式申请。 许望秋、许望川和谢非折腾了几个小时,终于将申请材料写好。第二天上午在陆梦上班的时候,许望秋和谢非把材料交到了他的手中。陆梦看过许望秋他们写的申请材料十分满意,表示他会尽快将材料送到部里面去。 从办公室出来,许望秋和谢非,叫上在外面等候的许望川,商量接下来的步骤。批文肯定没问题,不过批文下来需要时间,快可能要一周,慢的话说不定半个月。音乐会不能等,现在已经十二月了,动作不快点的话,很快就要春节了。到时候大家忙着过年,恐怕就没有心思看演出了。 谢非扳着手指头道:“音乐会的时间定在1月15号,我们只有40多天的时间。我们必须要尽快联系演员,歌曲也必须尽快解决。”许望秋给谢非讲过,他知道有个很厉害的作曲家,到时候请这个作曲家来作曲,不过谢非忘记作曲家的名字了:“你不是说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作曲家嘛,叫什么来着?” 许望川轻笑道:“叫谷鉴芬。” “对,就是中央歌舞团的创作员谷鉴芬。”许望秋把谷鉴芬的住址拿出来扬了扬。谷鉴芬的住址是胡梅帮他到的。胡梅的父亲是总政文工团团长,她跟各个歌舞团的人都比较熟悉,很容易就帮许望秋打听到了,“谷鉴芬老师的地址我有,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吧!” 第116章 谷鉴芬 帽儿胡同位于北平东城区西北部,东起南锣鼓巷,西至地安门外大街。顶 点 x 23 u s明朝时候,称为梓潼庙文昌宫,清朝时称为帽儿胡同。文昌宫是供奉文昌帝的地方,文昌帝即文曲星,是神话传说中掌管文运的神仙。帽儿胡同的9号和11号是可园,是京城最富代表性的私家园林之一。35号和37号是末代皇后婉容故居。除婉容之外,这条胡同还住过很多名人,比如明代将领洪承畴、北洋军阀冯国璋。 许望秋他们三个在帽儿胡同里边走边问,终于在一座四合院前停下了脚步。 谢非往里望了望,问道:“你确定你说的那个谷鉴芬是在这里吗?” 许望秋点头道:“是胡梅告诉我的,他父亲是总政歌舞团团长,认识很多歌舞团的人,这是她帮我打听的,应该不会错。”说着,许望秋迈步往四合院里走去。 一走进四合院许望秋就听到淡淡的琴声,他顺着琴声来到一户人家的门前,大声喊道:“请问,谷鉴芬老师是住在这里吗?” 琴声还在继续,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从屋里走出,打量许望秋他们一番,问道:“是这里,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谢非估摸着对方应该是谷鉴芬爱人,掏出工作证递给对方:“同志你好。我们是北平电影学院的,我们学校准备办一场公开售票的音乐会。我听说谷鉴芬老师作曲特别好,希望跟谷鉴芬老师合作。这是我的工作证,你可以看一下。” 对方接过工作证一看,上面写着“北平电影学院教师谢非”,他把工作证还给谢非,十分热情地跟谢非握了握手,将他们往屋里引:“来来来,赶紧进来,到屋里坐。”又朝屋里喊道:“鉴芬别弹了,有客人来了。” 琴声噶然而止,谷鉴芬抬头向许望秋他们看了过来。 门厅饭桌上有时还摆放着没来及收拾的剩饭菜。一架棕色的立式钢琴靠在墙边,钢琴对面就是床。床上铺满了散乱的乐谱纸。许望秋看到了谷鉴芬,看到了这位被称为中国流行音乐教母的大神。谷鉴芬跟许望秋记忆中的样子差别不大,就是要年轻许多,只有四十来岁。 谷鉴芬创作过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如《滚滚长江东逝水》、《妈妈的吻》、《思念》、《烛光里的妈妈》、《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等。在80年代,谷鉴芬在重重困难中,东拼西凑5万元,创办了“谷鉴芬声乐培训中心”,不收学费,管吃住。培养出了刘欢、毛阿敏、那英、孙楠等一批优秀的歌手。不过很多人不知道谷鉴芬是被认为宣告新中国流行音乐诞生的新星音乐会幕后推手之一,而新星音乐会演唱的歌曲有一半是谷鉴芬写的。 谷鉴芬打量许望秋和谢非一番,问自己的丈夫:“邢波,这三位是?” 邢波招呼许望秋和谢非坐下,然后向谷鉴芬作介绍:“他们是北平电影学院的,说是有音乐会,想要跟你合作。”他冲谢非笑了笑道:“这就是我爱人谷鉴芬,你们有什么事给她说。” 音乐会的具体内容是许望秋在捣鼓,谢非就对许望秋道:“望秋,你给谷鉴芬老师说说。” 许望秋冲谷鉴芬笑了笑,开口道:“谷老师您好。我是北电电影学院的许望秋,这是我们学校的谢非老师。这是我哥哥许望川。”谷鉴芬冲许望秋点点头:“你好。”又对谢非和许望川道:“你们好。”谢非和许望川笑着冲谷鉴芬点头:“谷老师你好。” 许望秋开始进入正题:“谷老师,我跟谢非老师是电影《锄奸》的导演。这次过来找你主要有两件事,第一个是我有一部新电影叫《猎鹰》,想请你担任电影的配乐工作。” 谷鉴芬听到许望秋和谢非是《锄奸》的导演,还邀请自己担任配音,兴奋地道:“没想到你们是《锄奸》的导演啊,我非常喜欢这部电影,看了有三遍。能跟你们合作我非常高兴。” 许望秋听到谷鉴芬这么说笑了:“有谷老师担任配音,《猎鹰》的音乐肯定没问题了。不过电影配乐要明年去了,我们来找你,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们学校准备举办全国的巡回音乐会,推出一批新歌,推出一批新歌手。我们听说你写了很多歌曲,特别希望你能够参加我们的演出,做艺术指导,并从你的歌曲从挑选一些合适的作品,在音乐会上演唱……” 许望秋将自己关于音乐会,关于歌曲,关于歌手等方面的构想详详细细地将了出来。谷鉴芬安静地倾听着。等许望秋讲完,她非常爽快地道:“你说得很对,现在已经进入新时代了,国家需要新歌,也需要新人。我觉得你们这个音乐会的想法特别好,我愿意参加。” 许望秋见谷鉴芬这么快答应了,喜笑颜开地道:“那太好了,谢谢谷老师。” 谷鉴芬轻笑道:“不用这么客气,能够参加这个音乐会,对我来说也是展示自己作品的机会。我的很多歌一直家里发霉,有这样一个舞台展示这些作品,是我梦寐以求的事。” 许望秋点头道:“我们举办这个音乐会就是希望推出更多更好的歌曲,用歌声反应心时代、新生活。”又道:“不知道谷老师你手里有多少歌曲?” 谷鉴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有两百多首。” 许望秋发出“哇”的一声,和许望川对视一眼,激动地道:“那太好了,谷老师,那我们就开始选吧,选符合走进新时代音乐会主题的歌曲。你先给我们推荐点合适的吧!” 谷鉴芬想了想,道:“有一首叫《你问我》的歌,我比较喜欢,也切合走进新时代的主题。我弹给你们听,你们看看怎么,看合不合适。” 说着谷鉴芬转身面对钢琴,轻轻地弹了起来,和婉而激越的声音在小小的斗室激荡。谷鉴芬轻轻唱着:“你问我为什么忧愁,却又是这样欢乐?你问我为什么牢骚满腹,心儿却似烈火?让我用深情的话儿回答你,为了我亲爱的祖国,为了我多难的祖国…… 弹唱完毕,谷鉴芬抬头看着谢非,一脸询问的表情。 谢非脱口说道:“真是一首好歌,真的太好了!” 许望川也不住拍手:“这首歌很好听。” 许望秋感觉这首歌不如谷鉴芬后来的很多歌曲,但情感特别真挚,歌曲中那种坚持,那种九死而不悔的精神,正是运动后很多人的共同心迹。虽然在某个时期受过不公正对待,但依然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他们耐得住清贫,守得了寂寞,默默奉献,不求回报。 许望秋知道在几年后,随着改革开放,随着国门打开,很多人被西方的繁华迷住的双方,选择了投奔更好的生活。文艺界这个现象特别严重,名人们一批批的往海外涌。这当然没有错,谁也不能指责别人选择更好的生活。 不过那些选择留下来的人无疑是值得尊敬的,他们和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一起,通过自己的努力,把国家建设得越好越好,越来越强。这歌表达就是这些人的心声吧! 许望秋用力拍着双手:“这是一首好歌,写出了很多人对祖国的最真实感受。什么是祖国?祖国就是自己可说她一千句不好,但外人说一句,你会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的存在。” 谷鉴芬和谢非他们都哈哈笑了起来,这话听上去很糙,但好像还真是这样。 运动时期谷鉴芬一直在写歌,只是这些歌都没有拿出来,她已经写了200多首,许望秋他们要做的就是从这些歌中选出一些适合音乐会的。谷鉴芬弹唱完一曲,就两手松弛地垂落在双膝上,问许望秋他们对歌曲的感觉。等许望秋他们作出选择后,她又唱下一首。谷鉴芬弹着琴,吟唱着,一首又一首。许望秋他们就在旁边坐着,静静地听着。 一连两天,许望秋、许望川和谢非就坐屋子里,听谷鉴芬弹琴唱歌。渴了就拧开自来水龙头,灌一肚子自来水。中午就在谷鉴芬家吃饭。谷鉴芬给他们做肉夹馍,把烧饼在锅上烤热,再把炒好的肉馅夹到里面。然后熬一锅粥,就着泡菜吃。 将谷鉴芬创作的200多首歌听了一遍,许望秋他们从中选择了17首。对于许望秋他们的音乐会来说,21首歌肯定不够。整个演出计划推出10个歌手,三男七女,每个歌手至少要唱三首歌,也就是说最少要30首歌,加上许望秋拿出来的《走进新时代》,至少还要12首。还有个问题就是谷鉴芬写的歌以柔美抒情为主,适合女歌手演员;男歌手没有合适的歌曲。 谢非权衡之下,建议道:“要不男歌手少要点,用一个就行了。” 许望秋摇头道:“只有三个男歌手已经不平衡了,要是再去掉两个就更不平衡了。男歌手的歌我来想办法,我手里正好有几首适合男歌手演唱的歌,如果还是不够,在翻唱点外国歌曲就行了。” 通过这两天的接触,谷鉴芬知道许望秋会写歌,他为音乐会写的主题歌《走进新时代》水平相当高。此刻听到,许望秋手里有几首适合男歌手演唱的歌曲,她便起身将手风琴让出来:“望秋,把你歌曲弹给我们听听。” 许望秋摆手道:“我不会弹钢琴,我还是弹吉他吧!” 谷鉴芬走到墙边,将吉他取下,递给许望秋,等着听许望秋的歌。 许望秋拨动琴弦,深情开唱:“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哟!别再四处飘泊……” 第117章 歌手 许望秋是做导演的,而导演总是常年在外拍戏,再加上妹妹的死,他一直不怎么回家。x23us.com对这首歌,他有特别深的理解和体会。跟朋友出去唱歌,他也特别爱唱这首歌。 穿越到这个时空之后,许望秋有了新的身份,也开始了新的生活,但过去的记忆不可能抹去,他也从未想过要抹去。对他来说,那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是不能割舍的。他希望有一天能回去看看,哪怕是以远房亲戚的身份,而不是亲人的身份。 许望秋的嗓子普普通通,没有多少的唱歌天赋。不过他把自己的经历和感受都唱到了歌里,把这首歌唱出了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在场众人被这首歌击中了,淡淡的忧伤如同清风吹来,渗进身体,在心里慢慢化开。他们被淡淡的忧伤牵引,不由自主地跟着小声哼唱。 谷鉴芬诧异地看着许望秋,她听许望秋讲过他跟川音教授学音乐的故事,也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但这首歌不像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写的,一个十八岁的年轻人怎么会写出漂泊感这么重的歌曲来? 一曲唱罢,谢非他们都情不自禁的鼓掌,嘴里大声说着称赞的话。 “望秋,这首歌太好听了!真的太好听了!” “没想到你电影拍得好,连歌也写得这么好!还让不让人活了?” “真的太好听了,特别动人,听得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谷鉴芬问道:“望秋,你怎么会写出这样的首歌来?” 许望秋早就准备好说辞了:“前些日子我去了香江一趟,为电影《锄奸》在香江上映作宣传。在香江我遇到了很多香江电影人,他们的事迹让我非常感动,他们拿的报酬是其他人的几分之一,可他们都无怨无悔。没有人拿枪对他们说,你们一定要爱国,一定要跟左/派拍电影,为什么他们会坚持?因为对祖国的情怀被他们奉为至高无上的信仰。从香江回来,我颇受触动,就写了这首歌。这首歌是送给他们的,也是送给所有海外游子的。” 接下来,许望秋又唱了《一剪梅》、《精忠报国》、《当那一天来临》等几首歌。这些歌曲都是后世耳熟能详的名曲,都是非常经典的歌曲。许望秋把这些歌曲拿出来,自然让在场众人大大惊叹了一番,连谷鉴芬也不住称赞他是天才,甚至要介绍他到中央音乐学院去深造。 上一世的新星音乐会有一首特别红的歌《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全曲用明快爽朗的音乐语言和充满活力的节奏,倾诉出年轻的心对未来的无限向往与憧憬。许望秋觉得这首歌代表了这个时代年轻人的心态,放在音乐会上特别应景。 许望秋没有道德洁癖,在抄袭没有太多的顾虑,只要能实现自己的目标,他根本不怕背上骂名;不过最基本的到底线他还是有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是谷鉴芬的歌曲,他不可能请谷鉴芬帮忙,还把人家的歌给抢了。 许望秋将《年轻的朋友来相会》的歌词拿出来,放在谷鉴芬面前:“我们这场音乐会应该反映年轻人生活,我们这场音乐会应该有一首年轻人欢聚一堂,唱歌跳舞的歌,我这里有一首歌词叫《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想请你谱成曲。” 谷鉴芬不解地道:“你为什么不谱?” 许望秋心想因为这首歌是你谱的曲,我就算再怎么不要脸,也怎么能抢你歌啊!不过话肯定不能这么说,他满是无奈地道:“我试着谱过曲,但谱出来的曲始终感觉不对,所以,还是想请你来谱曲。” 谷鉴芬听到许望秋这么说,拿起歌词看了看。这看之下,她顿时喜欢上这些歌词。歌词分为三段,分别描绘了三个时段的不同场景,以第一人称的写法,由年轻的朋友们相会在欢歌笑语、春光明媚的今天,向“天也新,地也新,春光更明媚”的未来引申开去,道出了“为祖国,为四化,流过多少汗”的主题思想,最终唱出“光荣属于八十年代新一辈”的理想和抱负。 谷鉴芬直接道:“我试试吧,但我不能保证自己能够谱出让人满意的曲来。” 许望川手中有个歌手名单,上面有二十多个不错的歌手,根本不用担心歌手的问题。不过许望秋知道谷鉴芬培养了很多出色的歌手,现在既然要推新歌手,那也应该推推谷鉴芬的学生。许望秋就道:“谷老师,你们中央歌舞团有没有合适的演员,比较年轻,声音比较有特点,但唱得又特别好的那种。” 谷鉴芬跟许望秋聊过流行音乐,她非常认同许望秋的观点,流行音乐除了要唱得好,声音有特点有辨识度也非常重要,就道:“我有个学生叫任艳,歌唱得不错,她的声音很柔和很甜美,唱不了那种宏大的歌曲,在团里不是特别受待见。还有一个叫沈冲的男演员,歌唱得特别好。” 许望川的名单上有沈冲,但没有任艳,不过既然是谷鉴芬的学生,那水准肯定不会差的。许望秋马上道:“那麻烦麻烦你明天把他们叫来,我们看看他们唱得怎么样。” 第二天下午,许望秋他们三个来到谷鉴芬家的时候,见到了任艳和沈冲。任艳跟许望秋想象的不一样,他以为是那种清清爽爽的女孩子,没想到这姑娘胖乎乎的,体重估计有一百三四。不过转念一想,谷鉴芬有刘欢那种男徒弟,有类似的女徒弟并不奇怪。沈冲倒是跟许望秋想象的差不多,长得敦厚朴实,一看就是从人民群众中来的。 任艳和沈冲已经听谷鉴芬说了,这场音乐会将会在体育馆演出,会有上万观众在现场看演出,而且会在全国多个城市演出。他们两个因为嗓的特点,在歌舞团不是特别受重要。对于这次机会他们非常期待,一脸忐忑的看着谢非,希望获得演出的机会。 谷鉴芬看到许望秋,兴奋地道:“望秋,我给《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谱好曲了。你来听听,看看怎么样。”说着谷鉴芬坐在钢琴前,弹唱起来:“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 弹唱完毕,谷鉴芬看着许望秋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许望秋笑着鼓掌到:“太好了,谷老师不愧是谷老师,真的太厉害了。” 其他人也都纷纷叫好,打击的都觉得觉得这首歌特别好,旋律欢快流畅,曲调优美动人,唱起来琅琅上口,充分展现了年轻人奋发图强的精神面貌。 谷鉴芬见众人都说好,也露出了笑容,转头对任艳道:“现在你给大家一首歌,唱你最拿手的,让大家看看你唱得怎么样,也好根据你的嗓音特点,给你选适合的歌曲。” 任艳“哦”了声,双手放在胸前,认认真真地唱起来。任艳的声音很柔和很甜,有点李玲玉或说杨钰莹的感觉。这种嗓音在80年代很受欢迎,但在70年代高声频音乐流行的年代,她根本就找不到适合她嗓音特点的演出曲目。 一曲唱罢,任艳自己感觉不错。不过能不能参加演出还需要北电的人说了算,她小心翼翼地瞟着谢非,生怕谢非因为自己的声音不够宏亮,不够大气,而认为自己不适合参加演出。 谷鉴芬看着许望秋问道:“望秋,你觉得怎么样,觉得任艳适合唱哪首歌?” 许望秋轻笑道:“谷老师的学生肯定不会差,她的声音很轻很甜,确实是我们音乐会需要的声音。歌曲的话,我觉得《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就比较适合她。” 轮到沈冲的时候,他唱了一首西川民歌《黄杨扁担》。沈冲演唱得明朗飞动,气势飞扬,声音结实纯净,高音转变处,颇为华彩。他的唱法是民族与美声的完美融合,非常有个人特色。 沈冲跟许望秋一样,是蓉城人,学过民歌,后来系统的学过美声。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许望秋毫不犹豫的把《精忠报国》这首大气磅礴的歌交给了自己的老乡。 谷鉴芬给了任艳和沈冲半个小时熟悉歌曲,然后开始练习,并对他们的演唱进行纠正。谷鉴芬坐在钢琴前,抬起手轻轻按下琴键,手臂示意着每一个乐句节奏的急缓;任雁立在琴边,唱了一遍,调整气息,再唱一遍。一遍又一遍,每个人的脸上都荡漾着春天的气息。 待任艳完全掌握《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后,谷鉴芬将沈冲叫过来,问道:“怎么样,《精忠报国》这首歌了解和熟悉了吗?” “我已经熟悉了。”沈冲十分激动,满是期待地道。在拿到《精忠报国》,哼唱一遍后,他就意识到这是一首极其难得的好歌。他唱歌十来年了,大家都说他唱得好,可一直出不来,关键就在于没有代表着,现在他终于等于到了这次机会。 谷鉴芬也觉得这首歌特别好,轻笑道:“那我们就开始唱。”说着她按动琴键,《精忠报国》的曲子悠然响起。 沈冲轻轻吸了口气,听着音乐声,放开喉咙唱起来:“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 《精忠报国》是一首以岳飞为视角,描写岳飞所见所思所想的歌曲,以震撼人心的旋律,悲戚雄壮的气氛,壮丽恢弘的气势,悲愤苍凉的基调,展现了岳飞舍生忘死的豪情。 许望秋选《精忠报国》、《当那一天来临》等歌曲,经过反复权衡的,他国内很快会掀起对“靡靡之音”的批判。在这种情况下,《精忠报国》、《当那一天来临》这样的歌曲就非常重要了。因为从今年年初开始,越战就已经开打了。国家需要这样的歌曲,国家也一定会大力推广《精忠报国》、《当那一天来临》这样的歌曲。同时也可以为许望川镀金,为他以后的发展提供一些便利。 就在这时,房间门口传来一个声音:“谷老师,谷老师,这是什么歌啊?太好听了!” 第118章 借演员 许望秋听到这话,转头一看,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手里拿着一把吉他,站在门口向屋里探头探脑,看样子是个喜欢音乐的年轻人。应该是听到了沈冲的歌声,觉得《精忠报国》很好听,就过来问问是什么歌。 谷建芬停止弹琴,告诉许望秋他们,这是住在隔壁的小伙子,平常喜欢弹吉他。她冲小伙子笑了笑道:“这首歌叫《精忠报国》,是写岳飞的。” 小伙子问道:“这首歌特别好听,谷老师,你能教教我吗?” 谷建芬指了指许望秋道:“这首歌是他写的,你要想学应该找他。” 小伙子听到许望秋是作者,马上问道:“你能教教我吗?” 许望秋轻笑道:“可以,不过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小伙子道:“你要问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许望秋让谷建芬他们相继练习,自己则和小伙子来到了房间外面。他看着小伙子问道:“我们准备在首都体育馆搞一场音乐会。这场音乐会有郭岚英、李谷依这种成名的演员,也有郑绪岚这样的新秀,还有很多没有成名的演员。在音乐会上,我们会推出一批新歌,包括像《精忠报国》这样的歌曲,你愿意去看我们的演出吗?这样一场演出,你觉得票价多少合适呢?” 接下几天里,谷建芬继续指导任艳他们练习,而许望秋他们去各个歌舞团借演员。许望秋对音乐会的构想是11个演员,除去任艳、沈冲,以及郭岚英和李谷依外,还需要找七个演员。许望秋从许望川提供的演员名单中选了七个,分别是东方歌舞团的朱明瑛、郑绪岚、李青峰、总政歌舞团的阎修文、海政歌舞团的苏小明、二炮文工团的张暴默、中央民族歌舞团蒋大为。随后许望秋他们兵分两份,许望秋和许望川去地方文工团,谢非则去军队文工团。 要说服歌舞团领导支持音乐会,并不是容易的事,而且必须一次谈成,否则就很难有回旋余地了。为了增加成功率,许望秋把班主任司徒兆墩拉上了。司徒老师的父亲是文化部副部长,他跟各个歌舞团的领导都认识,有他陪着去借人,各个文工团都爽快的答应借人。 只有李谷依那边遇到了一点波折,她到东北演出去了,暂时联系不上。不过一周之后,许望秋通过电话与李谷依取得了联系,把音乐的事情简单给她说了。李谷依本身是民族唱法,但思想观念比较开通,对港台流行音乐并不排斥,一直在学习别人好的地方。在听到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理念后,马上表示自己愿意参加这场演出。 李谷依答应参加音乐会无疑是一次重大胜利,音乐会全部用新人也可以的,上一世的新星音乐会八位演员基本上都是新人。不过全部用新人的话,门票价格就高不起来。有郭岚英和李谷依压阵情况就不一样,别人门票卖五毛,许望秋他们就可以卖一块。 在联系演员的过程中,有一个意外之喜,许望秋他们找到了音乐会的主持人。这事说起来特别凑巧,许望秋和许望川在民族宫看演出的时候身旁有个漂亮女孩。女孩听别人说过音乐会的事,现在听到音乐会是许望秋他们搞的,马上就说你看过我报幕吗?能让我报幕吗? 许望秋听到这个叫白秋玲的女孩是中国歌舞团的报幕员,专门找了个时间看她报幕。现在还没有主持人的说法,都叫报幕员。从49年开始,国内的文艺演出报幕都是苏联式的,报幕员报幕往往说三句台词。比如李谷依上台演唱,报幕员这么说:“下一个节目女声独唱,演唱者李谷依,第一支歌《难忘今宵》。”不管电视台,还是文艺演出都是如此。 不过白秋玲跟别人有些不同,她在报幕时加上了“观众朋友们”、“大家欢聚一堂”、“今晚月色是多么的美丽”这些亲和的话语。放在四十年后这是最普通的套话,但在这个思想刚刚解禁的年代,已经是非常难得的尝试了。 许望秋觉得白秋玲报幕风格很新颖,已经有主持人的雏形,很符合“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主题,便拍板确定由她担任音乐会的报幕员。 与许望秋他们这边的情况相反,谢非找部队文工团借人就没那么顺利了。部队文工团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只是说他们研究研究。许望秋他们知道部队文工团是有顾虑,这种音乐会没有先例,以前没有人搞过,他们担心犯错误。只是部队不答应,许望秋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继续等。 好在文化部的批文很快下来了。有了文化部的批文,就算出了问题,也有文化部顶着。当谢非拿着批文找部队文工团的领导时,他们都爽快的答应了。 这个时候,许望秋和许望川也带着文化部的批文来到歌剧舞剧院,邀请郭岚英参加“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演出。 郭岚英从五十年一直红到了现在,是几代中国人的偶像;《我的祖国》、《南泥湾》等歌曲,不夸张的说,只要是中国人就没有几个人不会唱的。要是能把郭岚英请来压轴,那整个晚会就能够提升一个档次。 许望秋对歌剧舞剧非常熟悉,他一直很喜欢古典舞,而且特别喜欢唐诗逸。上一世,他在歌剧舞剧院跟拍了一年,拍了一部以唐诗逸为主线,反映中国古典舞生存现状的纪录片《起舞》。 眼前的歌剧舞剧院却有些不同,不是记忆中有着漂亮玻璃幕墙的现代建筑,而是充满着五十年代气息的苏式建筑。黄白相间的墙体,墙体上有精美的浮雕装饰,墨绿色三角铁皮房顶、木头窗户、外凸阳台。岁月的洗练并没有冲刷掉多少建筑本身的特色,屋舍俨然,映衬在树木间显得古朴而又生出些许的童趣。 进了歌剧舞剧院后,许望秋他们没有急着去歌剧院找郭岚英,而是来到舞剧院找赵禁的姐姐,著名舞蹈家赵卿。赵卿曾主演经典舞剧《宝莲灯》、《小刀会》等,同郭兰英并称为中国歌舞剧院的两大台柱。两人一个是唱歌的台柱子,一个是跳舞的台柱子,彼此之间关系不错。许望秋找赵卿,就是想了解郭岚英的情况,想知道如何才能更好的说服郭岚英。 赵卿在了解到许望秋他们的目的后,告诉他们:“郭岚英对自己的演出非常重视,像你们这样的演出是很难说服她参加的。我听你们邀请唱新歌,那唯一的可能就在这里,用歌曲来说服她。不过她对自己的演出曲目,选择得十分严格。多少人愿意为她写歌,都被她拒绝了。就连作曲家施光南希望自己创作的歌曲由郭岚英演唱,每次送来乐谱,她拿来一过目,总是遗憾地表示不合适。要说服她,真的非常困难。” 许望秋打算请郭岚英唱《走进新时代》,这首歌在后世影响很大,可以说是一首很经典的歌曲,他相信能够打动郭岚英:“其实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就是用歌曲说服郭岚英,我们把乐谱都带来了。现在听到你这么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赵卿不知道许望秋他们的歌曲怎么样,不过她决定帮帮许望秋他们。运动结束后父亲赵单因为没有戏拍一直很苦恼,但自从参与《锄奸》拍摄以后,赵单快乐得不得了,整个简直都年轻了几岁。他们一家对许望秋无疑都非常感激。赵卿微笑道:“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陪你们走一趟,顺便帮你们说说。” 许望秋听到这话大喜:“谢谢赵卿姐,你能帮忙这事一准能成。” 赵卿带着许望秋他们来到歌剧院排练大厅的时候,郭岚英正在排练厅里练声。赵卿把许望秋介绍给了郭岚英,在介绍许望秋的时候特别强调他是《妈妈再爱我一次》的编剧,以及《锄奸》的导演。 郭岚英看过《妈妈在爱我一次》,也看过《锄奸》,她万万没想到这两部轰动全国的作品都出自眼前这个年轻人。 许望秋简单介绍了一下“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然后郑重邀请道:“郭岚英老师,运动结束,进入新时代了,应该有一首歌来歌颂新时代,点燃人们的激情,我们就写了一首《走进新时代》。您是几代人的偶像,也好些年没出新歌了,人民群众都特别希望您能够唱新歌。没有比您更适合唱《走进新时代》这首歌的了,所以,我们特别真诚的邀邀请您参加我们的演出,邀请您来演唱这首歌。” 郭岚英对“走进新时代”这个推新人、推新歌的音乐会倒是很感兴趣,只是作为一个艺术家,她对作品的要求是很高的。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问道:“曲谱带来了吗?我看看合不合适。” 许望秋将《走进新时代》的曲子取出来,递给郭岚英:“郭老师,请您过目。” 郭岚英结果谱子看了看,轻轻哼了哼,觉得这首歌各方面都很好,是一首难得的好歌:“这首歌很好,我可以唱。” 赵卿微微一怔,多少音乐家写的曲子都被郭岚英拒绝了,没想到许望秋他们带来的这首歌竟然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她的认可,这是谁写的曲子? 许望秋和许望川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燃起的火光。郭岚英答应演出,那整个音乐会就成功一半了!许望秋激动地道:“谢谢郭岚英老师,谢谢郭岚英老师!” 郭岚英摆摆手道:“先不说这个,你先听我唱一遍。”说着她便轻轻唱起来:“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总想对你倾诉,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 赵卿听郭岚英这么一唱顿时就明白她为什么同意演唱这首歌了,这真的是一首好歌,旋律动人正气、歌词真挚朴实,充满爱国主义精神,歌颂了中国人民勤劳勇敢和无限智慧。 第119章 场地 在郭岚英答应参加“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演出后,音乐会的十一名演员就全部确定了。顶 点 x 23 u s不过许望秋他们的工作压力并没有减轻,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跑,比如演出场馆。 北平城体育场馆很多,比如工人体育场,首都体育馆。其中工人体育场最大,可以容乃6万名观众,如果在工人体育场演出,就算开三面台也可以容纳近4万人观众,开三四场,观众差不多就饱和了,能省不少事。不过工人体育场是露天体育场,而音乐会是一月份开,显然不合适。因此,许望秋他们的首选目标是首都体育馆。 首都体育馆修建于1968年,建筑面积约5.3万平方米,有1.8万个座位,属于综合性、多功能的体育馆,是北平重要的体育文化活动场所之一。在建成后的38年时间里,承担了众多的国际、国内体育比赛和训练,以及大型文艺演出任务。 许望秋、许望川和谢非来到首都体育馆馆长办公室,找到了负责人张斌。许望川把文化部开的批文摆在张斌面前,并将北电准备在体育馆举行音乐会的想法简单说了。 张斌看了看批文,是文化部的批文没错,上面写着,同意北平电影学院举行“走进新时代”音乐会。不过他心里觉得奇怪,你们电影学院是搞电影的,搞音乐会是不是有点不务正业啊?不由问道:“你们电影学院怎么会想起开音乐会?” 谢非深深地叹了口气:“电影是门手艺活,电影人就是手艺人,老师和学生都应该多拍多练,这样老师才能把学生教好,而学生离开了学校也才能拍出好电影来。但我们学校特别穷,国家给我们批的教学实习经费只有4万块,而拍一部电影至少要2,30万,我们根本拍不起,只能自己想办法筹钱。我们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这个办法,就是组织文艺演出,通过演出挣钱,从而凑够拍电影需要的钱。” 张斌听到这话,也不由叹了口气:“现在国家穷,到处都需要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同情归同情,他对北电搞音乐会并不看好:“你们有文化部的批文,而且又是为学校教学实践攒钱,按说我们体育馆应该支持你们。但我们体育场是能够容纳一万八千人的大场子,如果你们在里面演出的话,灯光、音响和安全保卫都需要钱的。你们电影学院又不是专业唱歌的,来看你们演出的观众不会太多,到时候一结算,你们非但赚不了钱,还会亏损。你们应该找个小场子演出,比如去文化宫、或者天桥剧场,可能更合适。” 谢非知道对方误会了,马上道:“张馆长,我们的演出不是老师和学生演出,而是从各个歌舞团请演员来演出,这些人都是我们从各个歌舞团精挑细选出来的,绝对是一流水准。” 张斌微微一怔:“不知道你们准备请哪些演员演出?” 谢非马上道:“郭岚英、李谷依,还有其他歌舞团的一些演员。” 听到郭岚英和李谷依会参加演出,张斌大吃一惊,李谷依倒也罢了,毕竟才走红没几年,而郭岚英可是国宝级的艺术家啊!《我的祖国》、《南泥湾》这些歌,可是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郭岚英坐镇,再加上李谷依等人,根本不用担心门票卖不出去,绝对不会亏本的。张斌凝视着谢非,问道:“你不是开玩笑吧,你们真的能请郭岚英来演出?” 许望秋十分肯定地道:“我们去歌剧舞剧院找过郭岚英老师,已经跟她谈好了,歌剧舞剧院的乔羽院长也同意郭岚英老师参加我们的演出。我们这场音乐会郭岚英将压轴出场,除了会唱我们耳熟能详的《我的祖国》、《南泥湾》,还会演唱我们这次音乐会的主题歌《走近新时代》。” 张斌听到郭岚英真的会演出,而且还会推出新歌,彻底放心了:“既然有郭岚英在,那你们这个演出的门票根本不需要担心了。你们什么时候演,准备演几场?” 谢非道:“我们准备1月15号晚上正式开演,连演五天。” 张斌点头道:“我们那几天没有别的安排,你们可以来演出。” 谢非看着张斌,讪讪笑了笑,道:“那个张然馆长,你也知道我们学校穷得叮当响,我们根本没钱租场地,你看我们能不能先卖票,等卖了票我们再把钱给你们?” 有郭岚英、李谷依坐镇,场地费根本不是问题。张斌显得十分豪爽,大手一摆手:“这个好说,到时候你们用票款结算就是了。我看这样吧,到时候我们一家一半,你们自己搭舞台,而灯光、音响由我们安排,安全保卫也由我们负责。你看怎么样?” 谢非听到听到一家一半,哪里肯定答应:“这个不行啊,一人一半太高啊!” 许望秋也赶紧道:“首都体育馆座位1万8千个,门票一块钱,那一场音乐会也只能卖1万8千块。要是一人一半,你们就要分走9千。我们还要向演员付钱,还有道具服装的费用,一场就只能赚六七千。我们搞音乐会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筹集资金拍电影。我们是真的没有办法,才会通过音乐会的门票来筹集资金。” 说到这里,许望秋在自己腿上用力掐了一把,让自己热泪盈眶:“像我们谢非老师,有头有脸的,很受人尊敬。可为了音乐会的事,他置尊严于不顾,到处求人,求爷爷告奶奶的,受了不少冷嘲热讽,也挨了不少白眼。你以为他愿意吗?不就是为了让学校的老师和学生能够拍上电影吗?张馆长,你就行行好,让我们稍微多分一点。” 张斌被许望秋这番话打动了,觉得北电师生真的不容易,为了拍电影竟然做到了这种程度,能帮一把是一把吧,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们确实不容易。这样吧,我一场收你们五千,就算是我们对祖国电影事业的一点小小的支持吧!” 许望秋站起来冲张斌鞠躬:“感谢张馆长对我们支持,这份恩情北电师生铭记在心。等到电影上映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打上字幕,专门感谢首都体育馆的支持。” 谢非不住向张斌道谢:“谢谢你们对我们的支持,真的太感谢了!” 许望川也不住冲张斌鞠躬,不过他在鞠躬的时候心里却暗笑不止,望秋这小子不愧是搞电影的,简直太会演戏了,看到他那热泪盈眶的模样,我差点都信了! 张斌听到电影上映的时候会打上感谢首都体育馆的字幕,只觉眼前一亮。如果是帮其他单位,往往都是收到感谢信,做了好事也其他人也不会知道;没想到帮电影学院,他们可以在电影上打字幕。电影会在全国上映,那全国观众都知道这件事了,说不定连中央首长都知道了。他喜笑颜开地道:“你们这个感谢方式挺有趣的,我们也算是登上大银幕了。” 在场地问题解决后,许望秋他们开始为音乐会门票、节目单和歌本的印刷奔走,寻找合适印刷厂。不过就印刷厂就没体育馆那么好说话了,对方始终坚持不交定金他们就不会印刷。 许望秋装可怜,抹眼泪,拿出奥斯卡级别的表演,对方都不为所动,始终就是一句话,不交定金不给印。气得许望秋大骂,你们哪里像社会主义印刷厂,简直比资本主义市侩? 如果只是印节目单和歌本倒好说,晚一点印刷也没关系,但门票这事是拖不得的。否则等到音乐会开始售票,手里却没有门票,那就成笑话了。最终谢非掏了两千块,把定金付给印刷厂,印刷的事才彻底解决。 接下来,许望秋和谢非兵分两路,找报社谈广告的事。音乐会是在1万8千人的大场子里演出,而且要连演五场,一共9万张门票。必须打广告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也才能吸引更多的观众来看演出。 谢非跑的是《北平日报》,而许望秋和许望川跑的则是《工人日报》。在这个时代,工人属于相对比较有钱的群体,他们是“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最重要的观众群体。在《工人日报》上打广告,无疑会让更多工人知道这件事。 在运动时期,国内的报纸和电视都不能打广告,这属于资本主义行为,不过今年这种禁忌被打破。1月4日,全国第一条商业广告在天津日报刊发。随后《文汇报》刊登了一条外商广告:瑞士雷达表。新中国成立后,大陆报纸从没有登过外商广告,这引发了巨大的争议。 在不久之后,《工人日报》刊登了东京芝浦电气株式会社的电器广告,《光明日报》刊登了日企欧林巴斯的广告。这两家媒体属于中央媒体,他们都开始打广告,足以说明外商广告已经不再是禁区了,各种广告如同雨后春笋般出现在各大媒体上。 《工人日报》连外商广告都敢打,音乐会广告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主编觉得“走进新时代”音乐会很有意义,又愿意花钱登广告,这种广告应该大力支持。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工人日报》同意以900元的价格,从1月5日开始,连续三天在《工人日报》上刊登“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广告。 印刷厂的动作很快,加班加点拣字拼版,照制车间把美术系老师设计的门票和节目单制成版,拿到平印车间套色印刷。仅仅两天时间,十八万张门票和节目单便顺利出炉。 许望秋看着这份带有鲜明时代特色的节目单露出了笑容,音乐会的筹备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演员们练节目也都练几天了,接下来该正式排练了! 第120章 排练 早上六点,许望秋醒来之后,感觉脑袋晕乎乎的,有点睡眠不足。最近这些天他白天要忙音乐会的事,晚上回到寝室要跟刘林他们讨论《猎鹰》,经常讨论到一两点,简直比电影拍电影的时候还要忙。许望秋用力搓了搓脸,将困意从身体中赶走,今天音乐会要开始排练了,必须振作精神才行。 许望秋洗脸漱口回来,见刘林他们还躺在被窝里不愿意起来,就过去将他们的被子一个个全掀开。刘林他们怪叫着从床上弹起来,嘴里叫着“好冷”,开始胡乱地穿衣服。 吃过早饭,许望秋他们在寝室里讨论了一阵《猎鹰》,然后坐公交车来到首都体育馆。走进首都体育馆的时候,参演演出的十一位演员,以及八支乐队都到了。 “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筹备的时间比较短,排练时间只有二十多天,其中演出曲目大部分是新歌,如果只有一支乐队,那每个演员的排练时间都很少。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许望秋他们就把乐谱、以及编好的曲子交给演员,让他们跟自己单位乐队一起排练,演出的时候由他们和单位的乐队一起演出。参加演出的演员来自八个单位,今天自然就来了八支乐队。 许望川和谢非没有到场,他们带着文化部批文去外地联系演出的相关事宜了。谢非到魔都去了,而许望川先是去天津联系场馆,然后会去羊城。许望秋相信许望川这一趟跑下来,演出的流程就相当清楚了。等到真正走穴的时候,他就不会两眼一抹黑。 许望秋正要往体育馆中心走,突然听到苏白大喊“望秋!望秋”,他抬头一看,苏白正在看台上冲自己挥手,旁边是她的室友刘灿灿等人。许望秋过去跟苏白她们聊了几句,便来到体育场中央,跟演员们汇合。 参与演出的演员、主持人,以及乐队成员都已经换好了衣服。乐队穿的是他们平常的演出的服装,而演员和主持人则是由歌舞团专门为他们订做的。他们是代表各个歌舞团来参加演出,代表着各个歌舞团的形象,歌舞团对此都比较重视,专门为他们定做了演出服。 郭岚英、李谷依是参加过无数演出的大神,对在体育馆演出并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其他演员大部分是新人,是第一次到体育馆演出,觉得格外新鲜,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这场地好大啊,以前还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地演过。”、“跟在剧场的演出感觉完全不同。”、“对啊,在剧场演出,我们看观众要往下看,在这个场地演出,我们看观众要抬头看。” 许望秋过去跟谷鉴芬聊了几句,扬了扬手里的节目单,对演员们大声道:“下面我们准备正式排练,我先把大家的上场顺序说一下,大家把自己的上场顺序记好。第一个上场的是李谷依同志,第二个上场的是任艳同志,第三个上场的是蒋大纬同志……” 像这样的音乐会,演员出场顺序是很重要的,如果安排不当,很造成冷场。比如把郭岚英安排在第三个上场,观众反应肯定特别强烈,那第四个上场的演员就惨了,有郭岚英珠玉在前,第四个上场的演员就很难引起什么反应,导致冷场,遇到暴躁的观众甚至会喝倒彩。 在听到出场顺序后,有两三个演员马上对许望秋和谷鉴芬说,把自己安排在某某某后面演唱压力太大了,能不能给我换个位置。不过许望秋和谷鉴芬没有同意,出场次序是他们精心设计的,而且节目单都已经印刷好了,肯定不能改。 上午十点彩排正式开始,白秋玲穿着一袭白裙,如同仙子般轻盈地走到舞台中央的话筒前。这个时代没有无线麦克风,都是有线的,演员都是站在话筒前演出。 白秋玲抬头看着舞台上的仅有是十多个观众,露出迷人的微笑:“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今天是1980年1月15日。新的一年已经到来,在这新年伊始,我们欢聚一堂,共同感受春天的气息,一起度过这美好的时光。” 等白秋玲将开场词讲完,许望秋将手举起来,示意暂停。他走到舞台中央,对白秋玲道:“白秋玲同志,你的报幕还那个问题,播音腔太严重,感觉特别严肃。我们办这个音乐会的目的是什么?就是把音乐带给大家,让大家一起欣赏音乐,从形式上来说就像联欢会,甚至跟我们平常去郊游的时候唱歌是一样的。” 许望秋模仿着白秋玲的语气,用播音腔道:“我们欢聚一堂,共同感受春天的气息,一起度过这美好的时光。平常你是这么跟朋友说话的吗?” 白秋玲抿着嘴看着许望秋,不好意思地笑着。报幕的问题许望秋给她讲过好几次,希望报幕的时候尽量自然,有亲和力,只是她受的报幕训练一直是这样,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许望秋教育道:“现场观众是你的朋友,你不是简单的报幕,是在跟朋友交流,告诉你的朋友的接下来要演什么。所以,放松一点,自然一点,不要那么严肃刻板。” 白秋玲轻笑道:“我本来挺放松的,现在听到你这么说,我就真的有些紧张了。” 许望秋哈哈笑了一声,安慰道:“不要紧张,你报幕已经非常出色了,只是我们的要求比较高,希望你能够更出色,我们也相信你能够做到更好。就按照你跟我说话的这种状态报幕就可以了。我们再来一遍。” 待许望秋退出舞台,白秋玲重新开始报幕。这次报幕,她还是带着播音腔,不过比刚才要好点。许望秋没有叫停,白秋玲就继续往下报:“一月是梅花开放的日子。梅花傲霜斗雪,坚韧不拔,不屈不挠,是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下面有请李谷依同志为我们演唱《一剪梅》。” 听到李谷依要出场演唱了,坐在看台上的苏白他们都纷纷鼓掌。 许望秋看到李谷依从体育馆的入场口缓缓走来,意识到演员出场是个问题。体育馆演出跟剧场演出不同,剧场演出在报幕后,演员直接从舞台左边的上场口上场;但体院馆的入场口距离舞台特别远,演员从入场口出来,要走一两分钟才能走到舞台中间。 许望秋心想是不是改一下,在报幕员报幕的时候,演员就开始往前走;等到报幕完成,演员就离舞台不远了,观众就不用等那么久。不过他很快放弃这个想法,让观众等一两分未必是坏事,这样反而会更有期待感。 李谷依缓步走到舞台中央,在悠扬的长笛声中深情开唱:“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 《一剪梅》这首歌旋律悠扬婉转,搭配上李谷依宛转悠扬的唱腔,再加上恰到好处地运用了民族乐器,使得整首歌曲婉转抒情,诚挚而深情。在悠扬的歌声中,现场所有人都仿佛看到白茫茫一片大地,看到飘扬的雪花,看到一枝红梅在雪白中怒放…… 一曲唱罢,苏白她们几个女生都情不自禁的鼓掌;而刘林他们几个更是激动得站了起来,一边拍手,一边大声叫好。《一剪梅》跟大家平常听的歌曲不是一个路子,柔美抒情并带有古风。在场的年轻人都觉得特别新鲜,而且特别好听,都觉得这才是属于自己的歌曲。 刘灿灿在拼命拍手的同时对身边的苏白道:“这首歌真的特别好听,词也写得特别好,特别有意境,运用了多种比喻刻画人物的形象与情感。” 苏白拼命地点头,难掩心中的激动:“对啊,表面上是在歌唱梅花,其实是在唱爱情,特别有意境,也特别美。”不过她又有些担心:“现在批靡靡之音批得特别厉害,在音乐会上唱爱情歌曲不会出问题吧?” 刘灿灿不以为意地道:“你就别瞎操心了,能出什么问题啊?刘心武的《爱情的位置》没问题,《锄奸》里段海平和刘文英爱情也受到肯定了,在歌里唱唱爱情会出什么问题?” 苏白也觉得自己似乎有点过于敏感了,应该不会有事的。 演员们按照顺序一个接一个的出场表演,许望秋和谷鉴芬站在舞台外面,仔细倾听他们的演唱。如果发现演唱有问题,或者有瑕疵,等到一首歌唱完,他们会走上舞台将问题指出来,让演员重新演唱。 谷鉴芬纠正都是演唱技巧上问题,许望秋纠正的是演员对歌曲的理解,以及情感投入的问题。这对许望秋来说并不难,唱歌和演戏本身有相通的地方。比如演员演戏的时候可以通过内心视像,在大脑中将演出的场景呈现出来。在唱歌的时候,同样可以运用这个技巧,比如唱《一剪梅》的时候,脑子里就可以构建红梅在白雪中怒放的场景。 排练整整进行了一天,直到下午五点才结束。 许望秋对排练效果比较满意,李谷依他们都是歌舞团演员,可以说是国家队成员,演唱水平绝对没有问题,就是细节的处理和对歌曲的理解还有瑕疵。距离音乐会开演还有二十来天,他相信等到正式演出的时候,演员们的演唱应该能达到极佳的水平了。 时间很快来到12月31号,在这一天《工人日报》和《北平日报》同时刊登“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大幅广告。两份报纸的广告完全相同,上面写着:“应首都广大观众的要求,北平电影学院联合首都文艺团体,举办‘走进新时代’音乐会。著名歌唱家郭岚英,李谷依,歌坛新星郑绪兰、蒋大纬、朱明英……” 广告上写着详细的售票信息:“1月5日上午9时起在首都体育馆、北海体育场、宣武体育场、新街口南大街清华体育用品商店、王府井大街利生体育用品商店、海淀体育场正式售票。” 第121章 售票 1月5号这天,谢非起得很早。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睡好,迷迷糊糊眯了一会儿,就爬了起来。他的心一直是悬着的,担心音乐会门票的问题。 音乐会门票分为三种,背面的观众席票价是六毛,两侧观众席八毛,正面观众席一块。在票价公布后,不少人向谢非抱怨,说门票价格太贵。就连他自己也觉得以北平市民的消费水平来说,这个价格确实偏贵。尽管许望秋他们作了调查,这个票价很多观众能够接受,但谢非的心始终是悬着的。 洗漱之后,谢非早饭也不吃,骑着自行车往首都体育馆的售票现场赶。 往前骑了一阵,谢非无奈地摇摇头,心想我真是糊涂了,都忘了要九点才正式售票,现在还不到六点,谁会这么早出来啊?要不找个地方吃完早点再去?他看看时间,才6点45,这么早就算找遍北平城恐怕也找不到一家开门的早餐店。没办法,他只能顶着寒风,继续往前骑。 骑到首都体育馆的时候,天蒙蒙亮了。谢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在体育馆售票口紧闭的大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大家穿着棉袄,围着围巾,戴着手套,静静地等待着。 谢非以为自己眼花了,停住自行车,揉了揉眼睛。确实没看错,真的有很多人在排队!笑容顿时在他脸上绽开,望秋是对的,观众比我想象地踊跃得多!音乐会成了!《我们的田野》的资金不成问题了! 与此同时,北大的一间女生寝室中,苏白穿着棉衣,叉着腰喊道:“灿灿,小月姐,你们几个怎么还在睡啊!我们要去买音乐会的票啊,你们快起来!” 在这个时代,文艺演出会往往有很多增票,很多单位也习惯要增票来看。只要听到有演出就会打电话要增票,一直到九十年代都没有改变。由于大量的门票被其他单位和部门免费拿走,导致各个歌舞团赚不了钱,经营非常困难。 “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广告打出去后,很多单位以及政府部门把电话打到北电,想要赠票,不过统统被许望秋他们拒绝了。不管是北电师生,各个歌舞团,还是政府部门,一张赠票都没有,苏白她们也不例外,想要看演出就必须自己买票。 苏白又拖又拽,把自己的室友从床上拉了起来。等她们洗漱完毕,又拉着她们往北海体育场赶。几个女生跟快乐的麻雀似的,在一片叽叽喳喳声中就到了北海体育场前。不过她们也都眼前的场景惊到了,在体育场的售票窗口前排了好几百人。 “不会吧,竟然这么多人排队?”女生们不由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脚步也不由停了下来。 “看吧,我就给你们说,早点来早点来,你们不听!这下知道了吧,赶紧排队。”苏白拉着刘灿灿她们就往排队的人群跑去,排在队伍的最后面。 排在苏白她们前面是几个年轻姑娘,个子特别高,基本上都在1米8以上。苏白她们好奇打量几个姑娘,长这么高,应该是篮球队的吧?刘灿灿直接问道:“几位同志,你们是篮球队的吗?” 几个高个子姑娘们发出爽朗的笑声:“我们不是篮球队的,是排球队的。” 听到她们是排球队的,苏白就问:“你们是国家队的,还是市队的?” 一个长得有些像山口百惠的姑娘微笑道:“我们是国家队的。” 中国女排在70年代并不是特别强,还没有拿过冠军,现在亚洲女排的霸主是东瀛队。不过在去年亚洲女排锦标赛上中国女排战胜了世界冠军东瀛女排,首次称霸亚洲,让很多人意识到女排可能要崛起了。 现在听到几个姑娘是女排,苏白她们肃然起敬:“听说你们在亚锦赛打东瀛女排打得特别漂亮。”、“现在你们是亚洲冠军了,下次争取拿世界冠军。”、“对啊,争取下次拿世界冠军,给祖国争光。” 女排姑娘见苏白她们胸口别着北大校徽,知道她们是北大学生,微笑着冲她们点头。其中一个留着短头发,看上去有些像男孩子的姑娘,挥了挥拳头道:“我们一定会做到的!我们会打败东瀛女排、美国女排、苏联女排、古巴女排,然后成为世界冠军!” 苏白很喜欢这姑娘的爽利劲儿,笑着问道:“你叫什么,打什么位置的?” 短头发姑娘直接道:“我叫郎苹,是主攻手。” 与此同时,一群穿着绿色军装的年轻人骑着二八自行车,说笑着正往首都体育场赶。领头的年轻人二十来岁,个子不高,头发有点长,给人一种叛逆的感觉。 其中一个青年对叛逆青年道:“崔建,这个音乐会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可别蒙我们啊!这音乐会门票最便宜的都要六毛,太贵了。每个人再加点,都可以去老莫搓一顿了。” 另一个青年道:“对啊,郭岚英唱的都是民歌和革命歌曲,老掉牙了;李谷依是唱《补锅》的,土都土死了,有这个钱还不如买点吃的买点酒,找个地方听邓丽君。” 这群年轻人都是空军大院的子弟,就跟王朔、叶京等人在影视作品中描绘的那样,平常总在一块玩,打架斗殴,偷鸡摸狗都一起上,关系极铁。领头的年轻人叫崔建,崔建父亲是空军军乐队的干部,母亲是舞蹈成员。 崔建很有音乐天赋,从14岁开始学小号。一次家长会上,语文老师跟他父亲说,别让崔建练号了,在文学上发展更有前途。由于家里没有文学的氛围,再加上担心与文学为伴后可能会被派到农村上山下乡,所以他们没有采纳老师的建议,继续让崔建学小号。现在崔建已经是北平爱和管弦乐团专业小号手。 崔建一个朋友是东方歌舞团的,而这次音乐会东方歌舞团是主力,有三位歌手。由于三位歌手的排练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东方歌舞团进行,崔建朋友看过,也听过他们的演唱的歌曲。朋友在跟崔建聊天的时候讲到了这件事,把他听到的、看到的都给崔建说了。 这些很多都是崔建完全没有听过的新鲜玩意儿,听到音乐会上会演这些,顿时来兴趣了。本着有好事要跟哥们儿一起分享的原则,崔建拉上了自己的几个哥们儿。 现在听到兄弟几个质疑自己,崔建不屑地笑着:“你们也就知道个邓丽君,见识浅薄。邓丽君算什么,知道摇滚公鸡吗?知道木匠组合吗?知道东瀛演歌吗?” 在这个时代听邓丽君都非常困难,要偷偷摸摸的,能够接触的欧美音乐基本上都是古典乐,即使他们这些大院子弟也没好到哪里去。当然,有些牛逼二代能接触到国外最新的音乐,比如林立果,但这些人根本不是崔建他们能接触到的。 现在听到崔建吐出一长串什么摇滚公鸡、什么东瀛演歌之类听都没有听过的名词,都被镇住了,看向崔建的目光充满了敬仰。其中一个问道:“什么是摇滚公鸡啊?” 崔建心想我他妈哪儿知道什么叫摇滚公鸡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给我说的那人说不清楚,他也是听别人说的。不过都已经装逼了,肯定要装到底。崔建嗤笑一声:“这就不懂了吧,摇滚就是跟民歌、跟歌剧,跟邓丽君完全不同的音乐,是非常牛逼的音乐。摇滚公鸡是一个人,在国外非常有名,名字叫什么我忘记了,但非常有名。” 几个青年见崔建这么说,没有再问,那样会显得自己很没见识,不过他们心里却十分兴奋,打定主意要好好听听这场音乐会,听到什么是摇滚公鸡,什么叫东瀛演歌,到时候咱也可以到其他人面前去装逼了。 四九城的大院子弟要是不装逼,那还是四九城的大院子弟吗? 崔建他们吹着口哨,蹬着自行车,说笑着一路前行,不多时便到了动物园。就在此时,崔建看到前面不远处排着一支长长的队伍。这支队伍非常长,一眼看不到头。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队伍是从首都体育馆那边排过来的。 崔建他们停住自行车,对视一眼,都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些人不会排队是买音乐会票的吧?崔建迟疑了片刻,将自行车蹬到队伍最后面,冲一个排队的年轻人喊道:“哥们儿,你们排这么长的队伍是要买什么啊?” 那人回道:“买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票。” 崔建他们彻底惊呆了,竟然是真的,从动物园到体育馆怕是有一公里,排队买票的人竟然从体育馆排到了这里,这也太多了吧! 其实不只首都体育馆如此,北海体育场、宣武体育场、新街口南大街清华体育用品商店、王府井大街利生体育用品商店、海淀体育场,每个音乐会售票点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排队买票的观众中,有五六十岁的老人,有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有十多岁的中学生;有穿着红棉袄的姑娘,也有穿着绿色军大衣的小伙子…… 在海淀体育场前,梁晓声站在人群中望着前面五十多米长的队伍,微微叹了口气。 梁晓声是北影厂的文学编辑,喜欢写小说,也喜欢听音乐。平常梁晓声很少出来看演出,因为演出的门票很贵。不过作为电影厂的文学编辑,他在听说这场音乐会是许望秋搞的后,心里十分好奇,想知道许望秋这个电影天才会搞出一场什么样的演出来。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来买票的观众会这么多,竟然会排这么长的队。 梁晓声扭头向后看去,等着买票的群众排成了一条上千米的长龙。 这才没一会儿,排队买票的队伍就排这么长了!身后汹涌的人群让梁晓声感到庆幸,幸好自己来得够早,否则不知道会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就在此时,队伍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声。梁晓声转头一看,售票窗口已经打开,身前的队伍像蛇一样开始向前蠕动。梁晓声轻轻呼了口气:“终于开始卖票了!” 第122章 最后的准备 在音乐会正式售票前,很多人向许望秋反应,说票价太贵。不过许望秋并不担心门票卖不出去,根据刘林他们作的市场调查,观众是能够接受这个价格的。事实也是如此,仅仅一上午的时间,五场演出的九万张门票便被一抢而光。 在扣除场地费后,许望秋他们获得了4万7千块的门票收入。现在没有点钞机,只能手工点钞,首都体育馆的工作人员清点这些钱费了老大的劲儿。他们将钱按照一毛、两毛、五毛和一块分别捆绑,一千张一捆,最终捆了一百多捆,装了足足六麻袋。 许望川相信走穴能够赚大钱,也构想过赚到大钱后的情形。不过对月工资三十来块的他来说,赚大钱只是相对模糊的概念,真正的大钱到底是什么样子,根本说不清楚。此时此刻,看着眼前满满六麻袋的钞票,他对财富有了切实的感受。 六麻袋钞票就像一把火,将许望川心中的对金钱的渴望点燃了。他喉咙发干,双眼发红,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4万7千块啊,才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这仅仅是五场的演员门票!要是加上天津、魔都、以及羊城的演出收入,就是十多万!很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的! 许望川感觉自己离财富如此之近,真的是唾手可得。到这个时候,他真正下定决心要走穴赚钱了。不管厂里看法如何,不管父母是否同意,也不管女朋友是什么想法,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走穴这条路。 时间很快到了1月15号,“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正式上演的日子到来。 这天早上,许望秋起来得很早。他为音乐会奔波了一个多月,抄歌、找演员,联系场地,打广告……今天晚上就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他内心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是期待。简单盥洗后,许望秋赶往体育馆,为做晚上的演出做准备。 来到体育馆,许望秋一眼便看到了入场处竖起的一幅五六米长,三四米高的大幅海报。上面写着“走进新时代音乐会”几个大字;并画着郭岚英的大幅头像。海报是许望秋设计,由北电美术系绘景班画的。 许望秋走进体育馆,发现工作人员已经到了,正在为晚上的演出作最后的调试。调试音响、调试话筒、调试灯光等等。随后演员们接连上前试音,看效果如何。调试设备对演出非常重要,只有将设备调试到最好,演出的时候才能将最佳效果呈现给观众。 整个上午,就在调试中结束了。午饭过后,演员们稍事休息,便开始了最后一次彩排。 报幕员白秋玲上前报幕,演员们一个接一个上前演唱。演员们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彩排,都将自己的最好状态拿了出来,用情用心的演唱着各自的歌曲。 郭岚英和李谷依成名多年,她们的演唱无需多说。其他九个演员虽然大部分都默默无闻,但都是各个歌舞团的专业演员,都受过严格的训练,他们的演唱不管声音,还是技巧都是顶级的。就像后世的谭晶,很多人以为她只是晚会歌手,只能唱红歌。不过等到她戴上面罩,以后阿凡达妹妹的名义出来唱歌的时候,观众跪倒一片,惊呼大内高手果然牛逼,国家队就是强!蒋大纬、阎修文等人都是大内高手,都是国家队成员,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成名而已。 现场保安和工作人员很多人是第一次听到蒋大纬他们唱歌,却无不被他们的歌声打动,惊叹原来我们有这么厉害的歌手。许望秋和谷鉴芬他们也都非常满意,经过二十多天的排练,演员们的表演可以说已经接近完美。 彩排结束后,许望秋对晚上的演出进行最后的动员。许望秋本来想让谷鉴芬作总动员的,但谷鉴芬说她嘴笨,不会说话,就让许望秋讲。 许望秋深深吸了口气,慷慨激昂地道:“你们中有成名的歌唱家,也有一直不得志的,还有很多进入歌舞团不久的新人,但今天晚上,我们是一个集体,是一个团队!今天晚上的演出要想成功,需要我们每一个的努力!我希望大家都全力以赴,拿出自己最好的水平来。我们努力了一个多月,今天晚上就是检验我们努力成果的时候了!用你们的歌声征服现场所有观众,用你们的歌声告诉世界,你们是最好的!大家加油!” 在场演员,以及八个乐队全体成员都只觉热血沸腾,齐声高呼“加油”。巨大的加油声如同核弹爆发,让整个体育馆都猛烈摇晃起来。 晚上六点,演员们开始在后台化妆,为即将到来的演出作最后的准备。 与此同时,观众如同泛滥的洪水,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体育馆前的广场上人潮涌动。持票观众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普通工人,也有机关干部……尽管大家的年龄和身份都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对音乐,对生活的热爱。 在体育馆入口的两侧,刘林和张一谋他们摆起了书摊。他们卖是同一种书,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歌本。不少观众看到是音乐会的歌本都过来看一看,翻一翻,不过一看价格要五毛钱,绝大部分人就把歌本放下了。《大众电影》是彩色,封面还有漂亮的女明星,才三毛一本,歌本竟然要五毛,这个简直太黑了。 崔建蹲在书摊前,慢慢翻着手里的歌本,嘴里轻轻的哼唱着。他翻了几页,发现大部分都是自己没有听过的新歌,而且特别好听。他也觉得五毛这个价格有点黑,但实在很喜欢里面的歌曲,最终还是摸了五毛钱出来:“这本我要了。” 六点半,手握门票和节目单的观众开始入场。苏白和室友们顺着人流走进体育馆,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不久之后,女排的姑娘们过来了。她们是跟苏白她们一起买的票,座位自然是挨在一起的。 郎平看到苏白就扬了扬手中的歌本,抗议道:“《大众电影》都才三毛一本,音乐会歌本竟然卖五毛,简直太黑了!” 刘灿灿对此深有同感:“这么个破歌本竟然卖五毛,苏白家男人上辈子一定是奸商。” 苏白听刘灿灿说许望秋是奸商不乐意了:“望秋搞音乐会,卖歌本都是为了帮谢非老师的电影筹集资金,又不是为了赚钱,哪里是奸商了?” 刘灿灿笑嘻嘻地道:“我说苏白同学,你还没嫁过去呢,怎么护夫就护成这样了?” 苏白寝室的姑娘们听到这话都嘻嘻哈哈地笑了。女排的姑娘们也跟着笑,她们听刘灿灿讲过,音乐会是苏白的男朋友搞的。这个人是有名的才子,《妈妈再爱我一次》的剧本是他写的,电影《锄奸》是他拍的,音乐中几首特别好听的歌也是他写的。 苏白脸顿时红了:“死灿灿,你乱说什么啊!我只是看不惯你凭空污人清白。” 时间很快来到七点十五分,距离演唱会开始还有十五分钟。演员们已经准备就绪,都化好了妆,都换上了演出服。朱明英由于要唱黑人歌曲,脸上、手上都涂上了黑色涂料,化成了黑人。要放在四十年后估计会有人跳出来大喊“种族歧视”,不过现在这么做没有任何问题。 除了郭岚英和李谷依,其他演员是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场子演出,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观众,都紧张极了。沈冲不住走来走去,不想让人看出自己腿在抖;朱明英不住压腿,以此来缓解压力;苏晓明一次又一次往厕所跑…… 许望秋看看一张张因为紧张而又有些变形的脸,对谷鉴芬道:“他们真是一个比一个紧张,苏晓明他们都跑好多趟厕所了。看到他们这么紧张,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了。” 谷鉴芬轻笑道:“在你身上我真是看不出半分紧张。” 许望秋笑着摇头:“我们导演系也是要学表演的,我的镇定是演出来的。说实话,幸好我们把郭岚英老师、李谷依老师请来了,否则我不会比他们好多少。” 谷鉴芬微微点头:“是啊,郭岚英她们是这场晚会的定海神针。她们在任艳他们都这么紧张,要是她们不在,真不知道会紧张成什么样子。” 时间很快来到七点半,正式演出的时刻终于到来。 许望川跑过来对许望秋道:“望秋,时间到了,可以开始演出了!” 许望秋微微点头,大声喊道:“大家各就各位,开始演出了!” 体育馆内的灯光突然熄灭,现场一片漆黑,喧嚣声迅速停止,观众都安静下来。随即体育馆中央的舞台被聚光灯照得雪亮,中央乐团开始演奏音乐《步步高》。 轻快激昂的音乐声中,穿着白色长裙、秀发高高盘起的白秋玲在全场一万八千名观众热烈的注视下,缓步走了出来。她身形婀娜,脚步轻盈,如同水面上的飘浮一般来到舞台中央。 现场没有大屏幕,很多观众看不清白秋玲长什么样,不过看着舞台中央的她,还是情不自禁的涌出“凌波仙子”四字来。不少人后悔没有抢到前排座位,后悔自己没有带望远镜来。 白秋玲站在话筒前,身子微微有些发抖,心跳如同鼓声一般轰鸣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紧张情绪平复一些,用亲切语气道:“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来到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现场,我是报幕员白秋玲!” 现场观众大多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报幕的,竟然叫大家“亲爱的观众朋友”,还向大家问好,觉得特别亲切。整个现场顿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男观众的掌声尤其热烈。 崔建也觉得白秋玲的报幕很新颖,报以热烈的掌声;不过他的几个好友就不行了,简直像打了鸡血一般兴奋,嗷嗷地叫喊着:“亲爱的报幕员同志,晚上好!”、“亲爱的白秋玲同志,晚上好!” 第123章 正式开演 掌声和欢呼声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哗哗啦啦冲进白秋玲的心里,将紧张冲刷得干干净净:“今天是1980年1月15日。新的一年已经到来,让我们在这个美好的夜晚,奏响美妙的音乐,唱起动人的歌曲,迎接更加绚丽的明天。现在我宣布,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现在开始!” 现场观众齐声欢呼,拼命地鼓掌,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在运动时期观众看演出比较安静,显得比较稳重。不过随着运动结束,各种禁忌被打破,观众也就放开了。今天到场的年轻观众比较多,他们喊得比谁都响,简直像担心舞台中的白秋玲听不到似的。 高晓松曾经说过,1985年威猛乐队到中国演出后,接受采访时说,这是我们一辈子最可怕的演出经历,我们在上面拼命地跳啊唱啊,但下面的观众完全没有反应。 很多人以为这个时代的观众看演出都是这样,都特别矜持。实际上并非如此,观众看演出的狂热程度并不比后世轻,甚至更疯狂。观众把明星衣服扯烂根本不算新鲜事;演出的时候观众欢呼、鼓掌,甚至喝倒彩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刘晓庆有一次到长沙演出,演了一个节目就离开了。现场观众们就不停地鼓掌要刘晓庆再来一个,报幕员几次上去解释,观众都不听,坚持要刘晓庆再演一个,以至于后面的节目根本没法演。 舞台总监只能回宾馆把刘晓庆重新请回来,不过这个时候观众已经生气了。刘晓庆开口说话,观众就马上起哄。重复几次,刘晓庆每次都被观众哄了回来。愤怒的观众不听她的解释,甚至掏出硬币往她身上砸,“你不是要钱吗?给你!臭不要脸的!”最后刘晓庆硬着头皮,在观众的起哄声和硬币雨中唱了一首《康定情歌》,事情才算完。 白秋玲很享受观众的掌声和欢呼,脸上的笑容如同桃花一般灿烂:“一月是梅花开放的日子。梅花傲霜斗雪,坚韧不拔,不屈不挠,是中华民族的民族精神的象征。下面有请李谷依同志为我们演唱《一剪梅》! 李谷依在60年代就红了,最近两年又唱了不少电影主题曲,深受观众喜爱。不少观众就是冲着她来的。听到她上场演唱,现场立刻响起了山崩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悠扬的长笛声中,李谷依神情开唱:“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真情像梅花开过,冷冷冰雪不能淹没……” 现场观众发出“哇”的惊叹声,随后热烈的掌声如同潮水一般,在体育馆中荡漾起来。 女排的姑娘们都激动地拍着手,情不自禁地喊道:“这首歌真好听啊!” 在不远处,崔建和他的朋友们也情不自禁的鼓掌:“这首歌真的好听!”、“是啊,感觉跟李谷依以前的歌不一样。”、“我觉得有点邓丽君的感觉。” 梁晓声曾经在北大荒插了七年队,听到《一剪梅》有种奇妙的感觉。他知道这是一首爱情歌曲,但他又觉得这不是单纯的爱情歌曲,而是一首人性的颂歌。其中“层层风雨”、“冷冷冰雪”是在讲运动,在讲四人帮,而“真情”是在讲人世间的真情和真理。这首歌是在讲不管四人帮势力再大,但也无法阻止人们拥抱真情和真理。 李谷依唱完《一剪梅》,又唱了电影《小花》的主题曲《绒花》,以及电视风光片《三峡传说》的插曲《乡恋》。这两首歌都是最近半年大红大紫的歌曲,在李谷依演唱的同时,引起了不少歌迷的合唱,现场气氛彻底被引爆。 许望秋站在入场口看着现场齐声合唱的观众,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让李谷依第一个上场果然是对的,现场气氛已经被引爆,今天晚上的演出看来要大获成功了! 在李谷依演唱后,上台演出的是任艳。任艳才20岁,缺乏舞台经验,不要说一万八千人的大场子,就是在一千人的场子演出的机会都很少。上台的时候她两条腿像筛糠似的,紧张得简直快哭了。不过正式开唱后,她立刻赢得了满堂彩。 任艳唱的第一首歌是《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这首轻快活泼的歌曲唱出了年轻人对未来憧憬,也勾起了无数年轻观众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期待。无数观众都有一种被击中的感觉,感觉这首歌唱进自己心里了。 等到这首歌唱完,现场掌声如同夏日午后的暴雨,哗哗啦啦的落满全场。掌声的热烈程度,丝毫不比李谷依差。其实许望秋安排任艳第二个上场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他知道这首歌很受年轻观众欢迎,唱这首歌一定能够获得观众的青睐。 接下来演唱的是苏晓明。许望秋知道苏晓明特别能唱,在苏晓明最火的时候,其他演员都不愿意在苏晓明后面唱,那样压力会很大,一般都安排苏晓明压轴。 没想到苏晓明掉链子了,哆哆嗦嗦地对许望秋道:“能不能让其他人先唱?” 许望秋微微一怔,随即冷笑着道:“你不唱都可以,要是你不想唱,就自己上场去对现场一万八千名观众说,你海政歌舞团的战士苏晓明害怕了,不敢上台了,要当逃兵了。” 苏晓明听到这话顿时傻了,这种话她哪敢上去说啊,要是说了这种话那她还不被海军战士的唾沫给淹死。不过她也彻底明白了,现在自己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海政歌舞团,甚至是整个海军的形象;所以,自己不但要上去唱,而必须唱好。 苏晓明作了个深呼吸,用坚定的语气道:“我唱!” 许望秋冲苏晓明点点头,安慰道:“我们选你,海政也同意让你出来演出,就是相信你的实力。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肯定能唱好的,肯定没问题的。” 就在这时,白秋玲报完幕了。苏晓明咬了咬牙,迈步向着舞台中央走去。从入场口到舞台中央就一百多米,但苏晓明感觉这是她这一辈子走得最长的一条路,好像走了很久很久才走上舞台。她站在话筒前,手心冰冷,双脚不住地颤抖着。 在海政轻音乐团演奏的悠扬音乐声中,苏晓明硬着头皮开唱了:“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 许望秋他们本来给苏晓明选地的是《草帽歌》和另外两首歌,但海政歌舞团的领导认为海军演员在推新歌的音乐会上唱外国和港台歌曲不太合适,便要词作家马金星、曲作家刘诗召根据苏晓明的个人条件,写一首带有海军特色的新歌曲。于是,马金星与曲作家刘诗召突击创作,写出了《军港之夜》。 这个时代的军旅歌曲往往都是激昂雄壮的,往往都大气磅礴,但《军港的夜》却完全不同,是一首婉转低沉,轻柔美妙的歌曲。再加上,苏晓明用轻柔浪漫的唱腔进行演绎,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让人感到了阳刚背后的温情。 苏晓明只唱了几句,现场观众便开始鼓掌,都觉得这首歌太美了。 后台的许望秋和谷鉴芬都松了口气,苏晓明唱第一句的时候气息不稳,声音有点抖,但很快稳定下来,应该是找到自信了。苏晓明唱功绝对没有问题,只是现在比较年轻,没经历过这样的大场面,心态有些问题。现在心态稳住,演唱水平自然就出来了。 许望秋对郑绪岚他们几个满脸紧张的演员道:“你们听到这掌声没有,多热烈啊,观众非常喜欢她的歌。你们跟苏晓明一样,都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是我们认为最好,也是最合适的演员。你们真的不需要担心,放心大胆的唱。观众是普通人,不是音乐专家,就算有一点瑕疵也听不出来的,根本不需要担心。” 在场演员都纷纷点头,觉得许望秋说得特别有道理,心里的紧张感减轻了不少。 接下来上台演唱的郑绪岚和朱明英表现都极为出色。郑绪岚演唱了《太阳岛上》、《橄榄树》、《卖汤圆》,其中《太阳岛上》是她自己的歌,本身就已经很红了;而《橄榄树》和《卖汤圆》则是翻唱的台弯歌曲。朱明英的三首都是翻唱的外国歌曲,《唱吧,唱吧》、《伊呀呀》以及《昨日重现》,其中《唱吧,唱吧》、《伊呀呀》热烈奔跑,而《昨日重现》唯美伤感,带给观众完全不同的感受。现场观众们听得如痴如醉,陶醉得无法自拔。 舞台中的白秋玲开始报幕,介绍下一位出场的演员。入口处的许望秋转过头,看了一眼李青峰,见他双眼紧闭,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便喊道:“李青峰,该你上场了。” 李青峰睁开眼,冲许望秋点点头,迈着稳健的脚步向舞台中央走去。 李青峰是东方歌舞的演员,他跟像后世轮回乐队主唱吴桐的嗓子有点像。这种沙哑的嗓子在这个时代不受待见,甚至有人说这种嗓子怎么能唱歌呢?他加入东方歌舞团已经八年,一直属于边缘人,好歌轮不着他,重要演出也不会让他参加。 这是李青峰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型演出,也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观众,但他心里没有半分紧张,有的只是兴奋。这次的音乐会是他等了多少年才等到的机会,是他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激情与渴望像火焰一样在他的心头燃烧,将他的浑身的血液都烧沸腾了。 李青峰走到舞台中央,倾听着乐队演奏的音乐,准确切入:“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地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归来吧归来哟!别再四处飘泊……” 崔建像是触电了似的,浑身微微发抖,他被这首歌击中了,也被李青峰的嗓音击中了。他的嗓音跟李青峰有些相似,是那种嘶哑的嗓音,一直被认为不适合唱歌。此时听到李青峰神情的演唱,有一个声音在崔建心中大声呼喊:“我也可以唱歌!我要唱歌!” 第124章 热烈 不只崔建被这首歌击中,现场无数人都被这首歌击中了。《故乡的云》是一首描写游子对故乡感情的歌曲,而现场很多观众对此深有体会。尤其是年轻观众,很多有下乡当知青,下乡插队的经历,对思乡有着真切的感受。加上李青峰略带忧伤的演唱,他们都被深深打动了。 此时此刻,现场无数观众红了眼眶,无数人禁不住泪流满面。 梁晓声心中最深处的感伤都被勾了出来,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不住抹着眼泪。就在此时,《故乡的云》,以及刚才的《一剪梅》在他脑海里化为一道灵光,形成了一个关于知青回家,关于风雪的故事。他激动地取出钢笔,取出笔记本,颤巍巍的写五个字“今夜有暴风雪”。 女排姑娘们平常都忙着训练,忙着参加比赛,和亲人团聚的时间很少,她们的乡愁也都被勾了起来,一个个泪流满面,恨不得能立即回家看看自己的父母。 一曲《故乡的云》唱完,观众都站起又是鼓掌又是欢呼。无数人脸上都洋挂心满意足的微笑,眼中噙满激动的泪水。 接下来,李青峰演唱了洛-史都华的《远航》,以及王洛宾的《在那遥远的地方》。李青峰那略带苍凉的歌声如同醇酒,让观众沉醉其中,难以自拔。现场气氛也随着李青峰的演唱越来越热,越来越嗨。 李青峰三首歌唱完,观众给予了最为热烈的掌声,不少观众高喊再来一首。李青峰转身准备下场,但观众根本不让他走,站起来冲着他不住大喊“再来一首!再来一首”。 入出口的演员们看到这一幕,都目瞪口呆,满脸是难以置信之色。前面几个歌手演唱的时候反响都非常热烈,但都没有热烈到不让歌手走的程度,就连李谷依都没有这个待遇,没想到这事竟然出现在李青峰身上了。 谷鉴芬忍不住道:“没想到李青峰会这么受欢迎,真是出乎意料。” 许望秋也有些意外:“是啊,真是出乎意料。除了歌曲好,他唱得好之外,可能跟他的嗓音也有关系。毕竟平常大家听的都是那种特别圆融,特别优美的嗓音,而李青峰的嗓子有些沙哑,显得非常独特,观众觉得特别新鲜,就想多听听。” 许望秋见观众跟疯了似的,还在不住冲李青峰大喊“再来一首”,觉得应该满足他们的要求,赶紧冲李青峰打手势,示意他再唱一首。李青峰见状,便回到了舞台中央,激动地道:“那我就再为大家演唱一首,就唱电影《人证》的主题曲《草帽歌》吧!” 观众听到李青峰准备再唱,掌声更加热烈,叫好声也不绝于耳。 许望秋扭头看了一眼张暴墨,只见她脸色发白,身子微微颤抖。她是下一个上场的,现在气氛如此火爆,而她唱的三首歌又是比较轻柔的歌曲,肯定会冷场的,她现在的压力肯定非常大。许望秋觉得张暴墨太年轻了,演出经验不是很丰富,这时候让她上场搞不好会出演出事故,觉得有必要对演出顺序进行调整。 剩下的演员只有蒋大纬、阎修文、沈冲和郭岚英,郭岚英必须压轴,不可能把提到前面来;而阎修文太年轻了,让他上场的话,压力会比较大;沈冲和蒋大纬都是比较适合的人选。蒋大纬技巧更纯熟;而沈冲第一首歌是《精忠报国》,气势更盛,还是用沈冲比较好! 许望秋当机立断,将沈冲叫了过来:“看现在这个情形,必须对演出顺序作出调整。等李青峰唱完后,你就上台去唱!” 沈冲并不想在李青峰后面唱,现在观众这么疯狂,气氛这么热烈,自己上去唱搞不好会冷场,甚至被起哄,不过许望秋都开口了,他也没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没问题!” 许望秋见沈冲答应了,便快步走到白秋玲身边:“等李青峰唱完《草帽歌》,不管观众什么反应,你直接上台报幕,报沈冲的《精忠报国》!” 白秋玲点头道:“我知道了!” 在《草帽歌》唱完后,雷鸣般的掌声响起,“再来一首”的呼喊声也再次响起。 李青峰是愿意继续给观众演唱的,不过这事他做不了主,后面的演员还在等着演出呢。他转头看向入场口,看许望秋是什么意见。在得到下台的指示后,他对现场观众道:“其实我很想继续为大家唱歌,但今晚还有其他曲目,以后有机会我再为大家演唱。” 李青峰很感激现场观众对自己的厚爱,深深地向观众鞠躬致意,然后转身离开舞台。 观众不愿意让他走,都让他继续唱,扯着嗓子大喊:“再唱一首!再唱一首!” 就在这时,白秋玲风度十足的走上舞台,热情洋溢地道:“我们曾听说过那个动人的故事,一个母亲用绣花针在儿子背上刺下“精忠报国”四字,时刻告诫他报效祖国。时代变了,但精神不应该变,我们应该把“精忠报国”刻在心里。下面请欣赏中国歌舞团演员沈冲为我们带来的歌曲《精忠报国》!” 现场观众根本不给白秋玲面子,扯着嗓子疯狂大喊:“不听!不听!” 许望秋站在出场口,冲乐队打了个手势,然后对沈冲道:“不管他们,直接上!” 沈冲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迈步稳健的脚步向舞台中央走去。 现场观众根本不买账,只想听李青峰继续唱,都扯着嗓子大喊:“下去!下去!” 沈冲第一次遇到这种的状况,感觉十分难堪,心想我都还没唱呢,你们都不知道我唱得怎么样呢!起码你们要听我唱几句吧,要是觉得我唱得不行,你们再起哄啊! 沈冲唱歌唱了十来年,歌舞团领导都认为他歌唱得特别好,唯一缺的就是一首好歌。现在他手里有了《精忠报国》这样的好歌,有这样演出的机会,怎么可能退缩。他迎着全场观众的起哄声,坚定地走到了舞台中间。 乐队的音乐响起,观众还在疯狂大喊“下去!下去”。沈冲神情淡然地看着乐队,倾听着他们的演奏。前奏很快演奏完毕,他用情唱了起来:“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沈冲声音优美流畅,辨识度极高,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和磁性;再搭配上《精忠报国》明快的节奏,雄浑的气势,以及豪气干云的歌词,让现场观众为之一震。很多人都不由自主的闭上了嘴巴,现场也迅速安静下来。 许望秋见观众都被沈冲震慑到了,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沈冲见观众的喊声停了,也露出了笑容,更加卖力地演唱起来:“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整个现场一片寂静,现场所有观众都安静了,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似的。唯有沈冲那壮怀激烈的歌声,如同海潮一般在体育馆内奔涌回荡。 就在此时,沈冲的声音突然拔高,用几乎是撕喊的声音吼道:“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华国要让四方,来贺!” 《精忠报国》的第一遍唱完,现场很多观众想到的不是岳飞,而是对越自卫反击战。1979年2月17日,遵照中央军委命令,中国边防部队对侵犯中国领土的越南军队进行自卫还击作战。3月16日全部撤回国内,完成作战任务。 不过越南并不甘心失败,越军趁我边防主力部队回国之时,趁机对边界上的部分高地、山头进行侵占,并大修工事,和解放军对阵下去。为了保障边疆安全,南疆部队对越军侵占的据点进行了拔点作战,并利用和越南作战的机会,将全军各主力部队纷纷调到边界进行作战锻炼,并在这一地区进行新式武器的实验。 现场观众听过不少关于自卫反击战的传言,甚至听过反击战中战斗英雄作的报告。现在听到这首歌,他们仿佛看到我军战士像发怒的雄狮一样,迎着炮火冲向敌人阵地。枪炮声中,无数战士倒下了,但剩下战士没有退缩,前仆后继,如同潮水一般涌向敌人的阵地。 崔建感觉一股热血在心中激荡,双手握拳,激动地道:“这首歌牛逼啊!”他的几个朋友也都是同样的感受:“真的太牛逼了”!、“堂堂华国要让四方来贺,这句太霸气了!”“这首歌听得我热血沸腾,寒毛都竖起来了。” 与此同时,女排姑娘们也都被这首歌深深地打动了,小声议论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想哭。”、“我也有点想哭。”、“我听着听着眼泪就下来了。” 苏白听到女排的议论,抬头看向入场口的许望秋,用几乎不可耳闻的声音道:“四大文明古国,其他三个的文明已经消失,只有我们的文明还在延续。其实我们也遭遇过危机,面临过亡国灭种的危机,甚至被征服过,但我们最终挺过来了。是什么支撑着我们走到了今天?是岳飞,以及无数先人用鲜血和生命铸就了我们这个民族的魂魄,让我们不甘平庸和落后。我们听到这首歌会哭,是因为这首歌里有先人们不屈的灵魂和呐喊。” 与此同时,沈冲在继续演唱,很多观众在跟着他一起唱。 其实说唱不准确,他们都是第一次听这首歌,根本不知道歌词,只能跟着哼。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记住了最后一句歌词。当沈冲唱到这句的时候,全场一万多观众齐声呐喊:“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华国要让四方,来贺!” 巨大的声浪如同海啸一般,冲击着体育馆的墙壁,让整个体育馆不住摇晃。 当整首《精忠报国》唱完的时候,不少观众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痛,甚至有些竟沙哑了,不过他们浑不在意,就像在炎炎夏日喝了冰镇啤酒那样,有种说不出来的畅快感。 第125章 大合唱 在沈冲离开舞台的时候,观众再次高呼“再唱一首!再唱一首”,不过这次喊声就不如李青峰离场的时候热烈了。倒不是沈冲唱得不如李青峰,也不是歌曲不如,而是沈冲的表现让他们意识到后面的表演可能同样精彩。 事实也是如此,之后阎修文演唱的《当那一天来临》、张暴墨演唱的《十五的月亮》,以及蒋大纬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都获得满堂喝彩。 当蒋大纬唱完《北国之春》,在观众的掌声中退场后,白秋玲再次来到舞台中央。她看着眼前黑压压的观众,微笑着报幕:“几十年拼搏,几十年努力,在党的领导下,亿万中国人民意气风发,一起迎着壮丽的朝阳走进了一个崭新的时代。最后让我们请出著名歌唱家郭岚英演唱《走进新时代》!” 听到郭岚英上场演唱,体育馆内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很多观众直接站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疯狂叫好。 许望秋对现场观众的反应并不意外,郭岚英是殿堂级的艺术家,在观众心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地位。他记得 2019年顿时时候到女朋友家过年,当郭岚英出现在晚会现场的时候,女朋友父母激动得不得了,女朋友爷爷更是像孩子似的惊呼,郭岚英出来了!郭岚英出来了! 在无比热烈的掌声中,郭岚英走到舞台中央,笑容灿烂的看着眼前的观众。她唱歌唱了三十多年,早就见惯了大场面。对她来说,这只是一场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演出。她微笑着冲乐队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得到郭岚英的指令后乐队开始演奏,一阵激昂而又欢快的音乐声响起。 现场观众没有一个人说话,都竖起耳朵倾听乐队的演奏,静静地等待着郭岚英的演唱。 郭岚英倾听着前奏,准确切入:“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是多么豪迈;总想对你倾诉,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勤劳勇敢的中国人,意气风发走进新时代……” 郭岚英是唱山西梆子出身,13岁就成为戏班子头牌。解放军进入山西后,她被《白毛女》深深吸引,便离开戏班子,加入了文工团,从事歌剧表演。郭岚英唱腔跟很多人不一样,是山西梆子融合西洋歌剧的唱法,有一种独特的味道在里面。 在运动时期,郭岚英被整得非常惨,甚至连腰都被打折了,差点瘫痪。现在运动结束,一切都过去了,她真的有一种走进新时代的感觉。她把自己的最真实的感受唱进了《走进新时代》这首歌里,用最质朴又最触及灵魂的声音,将这首词曲俱佳的作品展现给观众。 在郭岚英的歌声中,现场观众听到了改革开放的喜悦,感受到了对生活的无限热爱,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而这也是他们的心声。 几乎所有人都感觉这首歌将自己的心塞得满满的,歌声散发出来的喜悦和顺着血管,流遍全身。他们心里不住赞叹,郭岚英不愧是人民艺术家,是用情在歌唱,用心在诉说! 许望秋转头看向许望川,《走进新时代》这首歌是他抄的,不过词作者标注的是许望川。音乐会过后,《走进新时代》肯定会红,会成为很多重要演出的经典曲目。作为词作者,许望川必然会受到国家礼遇。有了这层光环,他以后在做生意的时候会少很多麻烦。 许望川感应到了许望秋的目光似的,转头问道:“怎么了?”许望秋笑着道:“今天这场演出应该是成功了。北平这边的演出应该不会有问题,不过在其他城市的演出就说不准了。到时候一定要注意,别捅出什么篓子来。”许望川点头道:“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许望秋不再多说,转头看向舞台,心想魔都、天津和羊城的演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主要是熟悉演出流程;等这三个城市的演出完成,大哥就可以正式走穴了。 就在这时,郭岚英已经唱到了高/潮部分:“继往开来的领路人,带领我们走进那新时代;高举旗帜开创未来,开创未来!” 一曲唱罢,现场一万八千名观众用力拍着双手,齐声高呼“再来一首”。掌声和欢呼声犹如火山喷发一般,让整个世界都不住颤抖。 郭岚英站在舞台中央,看着鼓掌和欢呼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笑着道:“接下来,我为大家演唱《人说山西好风光》。” 现场又是一片掌声和欢呼声。这首歌是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的插曲,在60年代红遍大江南北。现场绝大部分观众是第一次在现场听郭岚英演唱,都非常期待。 听现场跟听广播、听唱片是完全不同的,就像后世在网上听歌很容易,但人们还是愿意花高价去看演唱会;除了对偶像的支持外,最重要的还是听现场气氛要好得多。 很多观众感觉郭岚英唱《人说山西好风光》的时候,声音不如二十年前那样清澈透亮,却厚了很多,多了一分震撼人心的力量。她对于感情的把握更是炉火纯青,眼神和举手投足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让观众的心随着她的歌声奔腾激荡。 当郭岚英第三首歌的音乐响起后,现场气氛彻底爆炸了,无数观众站了起来。这首歌在中国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被称为第二国歌,电影《上甘岭》的插曲《我的祖国》。 当初在拍《上甘岭》的时候,导演沙蒙对作曲家刘炽说:“我希望这支歌随着电影的演出传遍全国,而且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经久不衰。过了若干年,这电影不演了,只要唱起这支歌,就会联想起影片中动人的场面,就会怀念起那些可歌可泣的志愿军英雄们!” 显然他们真的做到了,在几十年后电影《上甘岭》很少被提起,但《我的祖国》却一直在传唱;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显示出自己灿烂的光辉。 有一年台弯学者龙应台到港大作演讲,主题是“一首歌,一个时代”。龙应台先放了两首“反/攻大陆”的歌曲,然后问台下的听众:“你们的启蒙歌曲是哪一首?”浸会大学副校长周伟立拿着话筒说:“我想起进大学的时候,许多师兄带我们唱《我的祖国》。”龙应台没想到有人会说红歌,觉得港人不太会唱,就说:“真的?怎么唱的?”不知道谁起头唱了起来,开始跟着唱的人很少,甚至有奚落的笑声,不过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最终变成了大合唱。 郭岚英唱《我的祖国》已经唱了二十多年,已经唱了千百遍。可不管唱了多少遍,每次唱这首歌的时候,她都全情投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郭岚英的歌声像一只手,在观众脑海中缓缓展开一幅画卷,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一条缓缓流淌的大河,看到大河两岸雪白的稻花,看到了船上的白矾,看到了自己的家乡。 当初乔羽给《我的祖国》作好词,导演沙蒙觉得“一条大河”有点小气,建议改成“万里长江”。乔羽说,这样写会让那些不在长江边上的人从心理上产生距离,失去了亲切感;而且从对祖国的体会来说,不管你是哪里的人,家门口总会有一条河,河上发生的事情与生命息息相关,寄托着你的喜怒哀乐,只要一想起家,就会想起这条河。 事实也是如此,无论耄耋老人,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无论在大洋彼岸,还是在遥远的太空站;只要“一条大河”的歌声响起,作为炎黄子孙都会感到强烈的情感共鸣,往往会热泪盈眶。因为这首歌会让大家想起祖国,想起自己亲爱的家乡。 现场观众听过无数遍《我的祖国》,但此时此刻听到郭岚英的歌声,还是禁不住泪流满面,感觉胸口有一股热血在燃烧,有一种情绪无法抑制地涌动。不管嗓子怎么样,不管平常爱不爱唱歌,在这个时候他们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跟着郭岚英用情唱了起来。 崔建和朋友们没有了平常的轻佻,双眼含泪,深情演唱着:“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苏白她们,以及女排的姑娘们都热泪盈眶,用情地唱着:“姑娘好象花儿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为了开辟新天地,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白秋玲在跟着唱;李谷依、蒋大纬、阎修文他们在跟着唱;谷鉴芬、谢非和许望川他们也在跟着唱:“这是英雄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许望秋此时也是热泪盈眶,心想如果我拍的电影能像《我的祖国》这样,几十年后依然能够流传,观众依然会被深深打动,那我这辈子就没有白活。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起伏的内心平静些,然后跟着郭岚英一起唱:“好山好水好地方,条条大路都宽敞。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现场一万八千名观众仿佛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用整齐无比的声音演唱着:“这是强大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当《我的祖国》最后一个音节消失,整个体育馆仿佛被消音了似的,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透着一种庄严肃穆的意味。许望秋看着舞台中央的郭岚英,不由屏住呼吸,仿佛担心自己的呼吸会打乱这种肃穆的气氛似的。 在短暂的寂静后,整个体育馆中便被现场观众的热情点燃了。掌声和欢呼声简直像把天空撕裂了,天河水哗哗啦啦从天空倾泻而下,将整个体育馆都淹没了。 第126章 音乐会后 《我的祖国》唱完后,观众们疯狂地鼓掌,口里不住高呼“再唱一首”,不愿演出就这么结束。郭岚英只能又唱了《南泥湾》和《一道道水来一道道山》,最后又和全场观众一起合唱了《歌唱祖国》,整个音乐会才彻底结束。 观众们心满意足的往外走,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汹涌着亢奋的情绪。在音乐会前很多人觉得门票贵,但此时此刻,绝大部分观众觉得这个钱花得值,甚至是物超所值。他们一边往走,一边比比划划,诉说着自己内心的强烈感受。 “太牛逼了,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精彩的演出,这些歌真的太好听了。” “各种风格的歌都有,都很好听,我最喜欢《故乡的云》。听这首歌的时候,让我想起了只北大荒插队的日子,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我最喜欢《一剪梅》,这首歌写得非常美,而且特别好听,李谷依唱得也好。” 崔建和他的朋友们顺着人流往体育馆外走,崔建的朋友跟其他观众一样,激动地议论着。他们第一次听到这么多完全不同风格的音乐,其中很多歌唱出了他们的心声,都觉得这场音乐会简直太牛逼了。只有崔建格外安静,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有人注意到崔建状态有些不对劲,就问:“崔建,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崔建抬起头,看看自己的几个朋友,轻轻地道:“我他么以后不吹小号了,我要唱歌。” 朋友们听到这话都是一怔:“你在开玩笑吧?” “不是开玩笑,我真的想唱歌。”崔建轻轻地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今天晚上这些歌多好啊,都唱到人心里面了,我想像他们这样唱歌,我要唱这样的歌!” 郎苹她们虽然是国家队队员,但实际上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跟普通姑娘没什么两样。在看完音乐会后,她们跟普通观众的反应也是一样的。她们喜欢今天的演出,喜欢里面的歌曲,喜欢这些唱歌的演员。她们知道音乐会策划者许望秋是苏白的男朋友,便央求苏白带她们去后台见见演员。郎苹更是直接抓住苏白的手,不住央求:“苏白,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郎苹号称铁榔头,那手劲多大啊,她用力握住苏白的手,差点没把苏白的手骨捏碎。苏白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你快放开我!” 在苏白的带领下,女排姑娘们走下看台,往后台走去。现场的安保人员都认识苏白,有她带路女排姑娘们畅通无阻,顺利来到了体育馆的后台。 许望秋正跟演员们讨论刚才演出的得失,对刚才的表演进行总结。这是这个时代的特色,演出之后一定会进行总结。许望秋其实不想搞的,他的想法是大家好好庆祝一番,但不管演员,还是谷鉴芬他们,都认为总结是必要的。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只能按大家的意思来。 许望秋看到苏白她们过来,给谷鉴芬他们说了声,便迎了上去。只是当他看清楚苏白身后几个高个子姑娘的时候,不由愣住了,咦,这不是郎苹阿姨和女排嘛,她们怎么在这儿?他惊奇地道:“苏白,你怎么跟郎苹阿,啊,不是,你跟女排在一起?” 苏白微笑道:“我跟她们认识啊,我们一起看完演出,就过来看看。” 郎苹听到许望秋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好奇地道:“你认识我?” 许望秋听到这话笑了,心想两三年后你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中国人谁不知道铁榔头啊,微笑着道:“当然认识,我可是女排的忠实支持者。我不光认识你,还认识她们。”他指着其他几个女排姑娘道:“这是杨希,这是陈招娣,这是张蓉芳,这是周晓兰。” 女排姑娘知道许望秋是《锄奸》的导演,是《妈妈在爱我一次》的编剧,在她们眼中许望秋是大才子,是非常厉害的人物。没想到这样的人物竟然会是自己的支持者,她们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郎平笑嘻嘻地道:“我们也知道你是许望秋,是《锄奸》的导演,是《妈妈再爱我一次》的编剧,还知道你跟苏白是两口子呢!”说着,她和女排姑娘们都哈哈笑了起来。 许望秋不顾女排姑娘对自己的调侃,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发现自己身上没有纸和笔,就向谷鉴芬借来钢笔和笔记本,递给郎苹:“我真的喜欢女排,麻烦给我签个名吧。” 郎平见许望秋让自己签名心里有点得意,问道:“给你签什么啊?” 许望秋笑道:“就随便写两句祝福的话吧。” 郎平想了想,写道:“祝许望秋同志拍出来更多更好的电影来。”郎苹签完,女排其他姑娘也纷纷给许望秋签名:“祝许望秋同志拍出比《锄奸》更好的电影来!”、“祝许望秋同志的电影在国际上拿到大奖。”、“祝许望秋同志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 女排姑娘给许望秋签好名,也纷纷摸出钢笔和笔记本,递给许望秋的手里:“你也给我们签个名吧,我们都特别喜欢你的电影。” 许望秋想也不想,在笔记本上写道:“愿中国女排早日成为世界第一!” 这天晚上,北平晚报社和工人日报社的电话持续不断,人们纷纷打来电话,诉说他们观看演出后的激动之情。由于没有录音设备,只能让接电话的同志一边听着观众感言,一边复述,并由其他人进行记录,将观众的心声都记录下来。在这个打电话只能用公用电话的时代,出现这情景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第二天上午《北平日报》以“大型音乐会《走进新时代》获得热情称赞”为题,对整个音乐会的演出盛况,以及观众反应进行了大篇幅报道。 文中写道:“为了表达对改革开放的赞美,抒发对党和国家的热爱之情,‘走进新时代’主题音乐会15日晚在首都体院馆上演。音乐会不但演出了《我的祖国》、《人说山西好风光》等经典歌曲,还演出了《走进新时代》《精忠报国》《当那一天》等新创作的歌曲,充分展示出人民群众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和对未来的憧憬,表达了中国人民的强烈心声。” 现在不像互联网时代,表达感想可以上网写帖子、发微博,观众表达对节目或者对作品的喜欢,最常见的形式就是写信,将自己的种种感想都写进信里。 “作为音乐爱好者,在《北平日报》上看到音乐会的介绍后,我带着兴奋和激动的心情,从南城来到了首都体育馆,喝!等票的人从动物园直到体育馆门口,人山人海,川流不息,可见这场音乐会引起了多少人的重视。但由于人太多,没有买到票,最终我以一元五角的价钱买了一张‘飞票’,才侥幸能参加这次音乐会。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今天有幸看了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我是怀着激动的心情写这封信的。这次的演出太精彩,歌曲太好听了,真是凤鸣桂树,珠落玉盘……特别是任雁唱的《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这首歌,激发了青年的无限热情,当时我听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仅为这位青年歌星,更为这些作词、作曲者喝彩……” “这个音乐会确实开得好,不论曲目、方法、派别,都做到了多样化。苏晓明本质是很好的,但是,从广大观众反映(包括内行和外行)来看,效果并不理想……台弯歌曲的保持音唱得过分地短而硬,一点韧性也没有了,好像是没唱好的顿音,应该琢磨加工。《军港之夜》中间一段朗诵最好不要,请作曲家再给写一个发挥性的中段,或用一个抒情的间奏。不然的话,这首歌显得太勉强。这是我的主观看法,我们期望新星升起,发出灿烂光辉,也必须实事求是地指出他们的不足,以使他们能更茁壮地成长……” 还是有观众在信里抱怨票价太高,比美国波士顿乐团访华演出时还高。不过抱怨归抱怨,音乐会的票早就被抢光了,现在是想买票都没有地方买。由于一票难求,以至于出现了“飞票”,也就是后来所说的黄牛票,最高的票价炒到了五块钱一张。 对普通观众来说,买不到票,要么去买飞票,要么就不看。不过在北平城从来不缺有关系有门路的人,这些人纷纷找关系托熟人,想要搞到搞音乐会的门票。 从早上上班开始,北电的电话就没有停过,不断有电话打进来,通话内容几乎都是,听说你们的音乐会搞得不错,帮我搞几张票。连王岚西都接到了好几个电话,有老朋友打来的,有以前同事打来的,甚至有并不是太熟的人打来的,都请他帮忙搞几张音乐会的门票。 王岚西刚给自己的一个老朋友解释完,挂掉电话,气都没喘两口,电话又响了起来。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打定主意等见到许望秋一定要把这小子狠狠骂一顿,简直太能折腾了!他伸手接通电话:“你好。我是王岚西。” 电话那头道:“老王啊,周建邦!” 王岚西听到对方是周建邦,心想连务/院要票都要到我这里来了,这动静也太大了吧,无奈地道:“老周啊,你不知道,从早上到现在,我都接到十来个电话了。我是真的没办法,音乐会的门票早就卖光了,我就算会变也变不出票来。” 对方听到这话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音乐会的事我倒是听说了,不过我可不是找你要票的。你写的关于成立电影出口公司的报告上面领导看了,并作了重要批示。1月22号上午半八点半,在中楠海放映室有个会议,研究成立电影出口公司可能性的问题。” 王岚西微微一怔,喜悦如同山泉一般从心底喷涌而出,报告递上去一个多月,终于有消息了! 第127章 会议通知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坐车进城,前往北大街10号。昨天下午他接到通知,让他今天上午到部里走一趟,说王岚西点名让他汇报工作。许望秋不知道王岚西找自己是什么事,音乐会才开了两场,也没有出什么篓子,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汇报啊! 许望秋不是第一次到部里,知道王岚西办公室在哪里。他来到办公室外面,给秘书说了声。秘书见过许望秋,也知道王岚西在等他,便带着他敲开了办公室的门。 王岚西办公室布置非常简单,普普通通的办公桌,以及几张非常普通的椅子。墙上没有字画,更没有奢华的装饰品,就跟后世很多老师的办公室差不多。 王岚西正好写完东西,看到秘书带着许望秋进来,顿时板着脸对许望秋道:“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搞了个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昨天我的电话都没有断过,全是找我要票的。害得我正事都没法办,你说这该怎么办处理啊?” 昨天北电的电话也是响了一天,许望秋因此被学校领导骂了一顿。他做梦都没想到,要票的电话竟然都打到王岚西这里来了。不过他相信王岚西叫自己来,肯定不会是说这个,嬉皮笑脸地道:“给领导添麻烦了,还请领导责罚。” “该责罚的时候,我肯定会责罚。”王岚西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行了,你坐下说。小刘,你去给这小子沏一杯茶来!” 刘秘书应了一声,到外面房间沏茶去了,心里暗想,王部长看上去对许望秋很严厉,但心里却是很看重他的,不然沏茶这种事,哪里需要亲自吩咐嘛! 许望秋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下了,等着王岚西往下说。 等刘秘书把茶给许望秋端来,王岚西开口训道:“你这小子真是能折腾,我还以为你们的音乐会跟普通音乐会没什么两样,没想到你们竟然搞出这么大动静来。又是报纸,又是广告的,搞得满城风雨。我都不知道接到多少个要票的电话了。” 许望秋满是歉意地道:“给领导添麻烦了。” 王岚西摆摆手道:“给我添麻烦没关系,我关心的是结果怎么样。” 许望秋知道王岚西是在问音乐会的进展,便简单介绍了一下。音乐会进行得非常顺利,到现在演了两场,都大获成功,赢得了满堂彩;而且谢非和央视联系好了,并在昨天晚上对音乐会进行了拍摄。他们跟央视约好,会在春节期间的黄金时间播放音乐会的实况录像。 许望秋之所以让央视拍摄,主要是为了给音乐会打广告。上一世的新星音乐会只在北平举行了两场,但经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播放,很快掀起了一场席卷全国、影响深远的流行音乐热浪。凭借电视台和广播台的宣传,新星音乐会的唱片卖了几百万张,让原本亏损的中国唱片社扭亏为盈。 不过新星音乐会举办方北平晚报社没有分到一分钱,唱片社只给报社写了封感谢信。这个时代就是如此,完全没有版权意识。许望秋肯定不会犯这种傻,不可能让唱片社免费录制唱片,就让许望川跟唱片社的人谈,要求和对方二八分成。 唱片社最开始不同意分成,他们处于亏损状态,恨不得将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哪里肯和别人分账。许望川就建议唱片社的老总到现场去看看,等看完效果再说。唱片社老总在看完演出后,被演出效果震住了,直接对许望川道:“就按你们说的来,我们二八分账!” 在搞定唱片社的同时,音乐会歌本的销售也获得了极大的成功。许望秋让印刷厂印了二十五万册歌本,每本标价五毛。很多人觉得印得太多,而且价格太贵,可能不好卖。在音乐会第一天,歌本的销售情况确实不佳,就卖了五百多本,很多观众都觉得话五毛买歌本太亏。 第二天下午,北电的校车开到体育馆。刘林他们把歌本从车上搬下来,在体育馆前支起摊子。刘林他们以为跟昨天一样,买歌本的人不多,但很快发现自己错了。书摊前很快就挤满了人,他们手里拿着钞票,疯狂的往刘林他们手里塞。由于人太多,刘林他们分不清谁是谁,为了避免出错,就一只手抓着对方的手不放,另外一只手拿起歌本塞进对方的手里。 没过多久,刘林他们带来的五千本歌本全卖完了,校车不得不返回学校,重新拉了两万册来。在这天晚上,刘林他们足足卖了两万三千多本。不光看演出的观众在买,已经看过演出的观众在买,甚至很多没有买到票的观众也在买。 简单介绍完音乐会的情况,许望秋自信满满地道:“如果音乐会能顺利结束,加上唱片和歌本的销售收入,40多万应该是有的。” 咳咳咳,王岚西差点被茶水呛到。北电的申请材料他是看过的,上面写的是音乐会能赚二十多万,没想到现在竟然翻了一番,变成四十多万了。其他单位想赚钱都特别困难,但在许望秋这儿好像根本就不算事儿似的,特别容易。他盯着许望秋无语地道:“你这小子虽然能折腾,但折腾的结果却还不错。” 许望秋笑着献媚道:“主要是领导领导得好。” 王岚西微笑道:“行了行了!不说这些没用的废话。”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许望秋道:“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是什么事吗?” 许望秋笑着摇头道:“不知道。” 王岚西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喝了一口,慢悠悠地道:“我写的成立中国电影出口公司的报告,上面的领导作了批示。在1月22号会有一个专门的会议,讨论这件事。到时候务院、宣传部、财政部、国家/计/委,以及其他一些部门的领导都会出席。国家对这次会议相当重视。今天叫你来,就是通知你参加这次会议的。你就不要管音乐会了,让谢非他们弄,你好好准备一下。” 许望秋听到国家马上要开会讨论成立电影出口公司的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等今年到戛纳卖片之后再向上面汇报的嘛?” 王岚西轻笑道:“开始我是打算等到今天到戛纳卖片后,等《锄奸》卖到了两三百万,再建议成立电影出口公司,这样比较有说服力。没想到《锄奸》的海外版权会卖得这么好,香江的票房收入,再加上东亚、东南亚,以及一些社会主义国家的版权收入,你知道给国家带来多少收入吗?” 许望秋想了想道:“东瀛卖了八十万美元,香江票房是523万港币,南方影业的收益的应该在三十万美元左右,在加上东南亚和韩国版权,以及社会主义国家的版权,应该超过两百万美元了!” 王岚西听到许望秋的分析,赞许地点头道:“是的,《锄奸》在国外赚了247万美元。如果能卖掉欧洲和美洲的版权,那《锄奸》的收入应该有四五百万美元,这个数字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许望秋清楚要是电影出口公司真的能搞起来,那中国电影的历史就会改写,统购统销这堵城墙就会被撕开一道口子。他心里非常希望参加这次会议,但参加这次会议的是各部的领导,不禁有些担心:“我参加这样的会议合适吗?” 王岚西笑道:“你虽然年轻,但对电影产业有很深的认识,成立电影出口公司的想法是你的建议,《锄奸》又是你拍的。你的看法可以对大家提供参考,不需要担心。你是怎么想的,到时候就怎么说,放心大胆的说。” 许望秋听到这话放心了:“我知道了,这几天我会好好准备的。”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轻轻拍了一下大腿,遗憾地道:“上次我去香江的时候,让南方影业的人帮我收集香江电影在海外市场的数据,以及印度电影在海外市场的数据。本来以为出口公司的事要等到下半年去了,还说等到下半年让许敦给我寄过来,没想到这么快就讨论出口公司的事了。可惜没有拿到香江和印度的数据,否则会更有说服力的。” 王岚西笑着安慰道:“南方影业一直负责国产电影在海外的输出,他们在这方面是很有发言权的,南方影业的负责人会参加这次会议。” 许望秋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这下我彻底放心了。” 许望秋本来是想锻炼许望川,让他积累人脉的;现在要忙会议的事,就放心大胆的将音乐会交给了谢非和许望川。 时间飞逝,很快便到了21号。这天上午,许望川和谢非带着“走出新时代”音乐会全体演出人员坐上火车,浩浩荡荡奔向天津城。在抵达天津后,他们会用一天的时候熟悉场地,为演出作准备。接下来,他们会进行五场演出,然后前往魔都和羊城进行演出。 许望秋没有到车站为许望川他们送行,此时他站在首都机场出口,手里举着一个块写有“许敦”三个字的牌子,一边跟身旁的丁建明说着话,一边观察着从里面出来的乘客,力求第一时间发现许敦的身影。 现在国内的通讯技术非常落后,根本不具备跨境电缆铺设和信号传输。国内的电话连拨号键都没有,打电话需要摇两下,在接通总机后,把要找的单位和人名告诉话务员,由她来接通,根本不可能打国际长途。 许望秋没办法跟许敦联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资料带来。至于许望秋是怎么知道许敦飞机班次的,是许敦通过新华/社把消息告诉了深圳这边,然后由深圳通知丁建明的。 就在这时,许望秋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提着包向这边走来。中年人穿的是白西服,在一片蓝色和黑色中显得特别打眼。不是别人,正是南方影业的老总许顿。许望秋露出高兴的表情,对着许顿用力挥手:“许总,我们在这里!” 第128章 壁画 许敦看到许望秋和丁建明,提着行李快步走了过来。还没到许望秋他们身边,他便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老丁,望秋,好久不见了!” 丁建明跟许敦握了握手,笑道:“也没多久,才两个来月嘛!” 许望秋打量着许敦身上的西服,调侃道:“许总,你这一身资本家气息十足啊,走到街上,要是让纠察队的人看到,肯定会掏出剪刀把你的衣服剪了。” 许敦每年都会回内地参加会议,对穿衣出行相当有经验,拍了拍手里的包,轻笑道:“我带了中山服的,出门的时候会把中山服换上的。” 许望秋一怔:“不会吧,你想得也太周到了。” 丁建明哈哈笑道:“望秋,你这就少见多怪了。他们南方影业的人每年回来开会的时候都是这样,男同志西装革履的,女同志都穿着旗袍。到了中影公司的住地,他们就会换掉身上的衣服。等走的时候,他们又会把衣服换回去。” 许望秋觉得这事有点好笑:“我估计最多一两年,你们再回来就不用换衣服了。”说着他伸手从许敦手中接过行李:“行李让我拿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赶紧走吧!” 许敦也不推迟,笑着道:“那就麻烦你了!” 许敦跟许望秋他们一起往外走,没几步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我听说首都机场有幅**画,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1979年是建国30周年大庆,各行各业都为国庆献礼。首都机场作为新中国成立后的重点建设工程,也在国庆迎来了落成仪式。为了装饰机场,首都机场的负责人决定邀请画家为机场创作壁画。 经过10个月创作,七幅壁画在十月面世,其中航站楼二楼有袁运生创作的《泼水节生命的赞歌》。壁画描绘了傣族的泼水节:担水、分水、泼水、跳舞、沐浴、求偶,其中赫然出现了两个**,这是中国艺术界第一次在公共场合出现人体。 包括太宗在内地的国家领导人相继到机场候机楼参观这些壁画,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称赞这批作品每幅都有自己的独特风格和题材。很多领导认为,这些壁画是高质量的,是第一流水平的,为整个机场建筑增添了光彩。 首都机场正式开放后,出现了一个怪现象,每天都有卡车拉着一车一车群众来到机场。这些人不是来等飞机的,都是来看**画的。就连许望秋他们也都凑了一回热闹,到候机楼看了看这批被群众热议的壁画。 许望秋听到许敦要去看画,有些吃惊:“没想到你也知道那副画啊。” 许敦轻笑道:“香江媒体报道了这件事,国外媒体也在报道,他们的评价是,中国在公共场所的墙壁上出现了女人身体,预示了真正意义上的改革开放。我觉得这个评价有道理,所以想去瞻仰一番。” 许望秋也这个评价非常有道理:“其实抨击那幅画的人也不少,他们主张修改,说不能出现**,至少要穿个裤衩,要不然就干脆撤掉。就在前些天,有人以中国美协的名义专门组织过一次现场批判会。因为画的是傣族女子,组织批判的人从中央民族学院找来很多傣族学生,拉到机场这幅画前面,让他们批判。这幅画还能保留多久,真的很难说啊!” 许敦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国家领导不是都给予肯定了吗,怎么会这样?” 丁建明微微叹了口气道:“现在虽然改革开放了,但很多人脑子还没转过来,新旧观念的冲突特别厉害,像这样的争论在文艺界特别多,斗争特别激烈。” 许敦叹了口气道:“观念冲突倒不怕,只要不扯上政治就好。” 许望秋对此极为信心:“现在改革开放是大势所趋,就算有点小波折,也阻挡不了这个趋势,前途肯定是光明的。不是要看画嘛,我们过去吧!” 许望秋他们来到航站楼二楼,看到了名为《泼水节生命的赞歌》壁画。在高三米四、长二十七米的墙上,描绘着傣族人过泼水节的情形。壁画由两大部分组成,在正面的墙上,展现傣家人担水、泼水及舞蹈的情形;东侧面积较小的墙壁上描绘的是沐浴和谈情说爱。 许望秋虽然画功马马虎虎,但看过大量的画作,看过不少画展,对画作的鉴赏还是有一定水准的。在他看来,这幅画相当一般,没有太强的艺术性,只是对现在的中国来说非常新颖,兼有写实性与装饰性、兼有民族民间性与现代性,用流畅的线条表现出了生命和青春绽放。 许敦盯着《泼水节生命的赞歌》看了好一阵,心满意足地道:“我觉得这幅画真的很有意义,是改革开放的一个标志。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对我来说,看到这幅画心里就特别踏实。” 从首都机场出来,许望秋和许敦他们来到了小西天中影公司的总部。南方影业的人回内地参加会议,从来都不住宾馆的,都是住在中影总部的宿舍。 等许敦安顿下来,许望秋问道:“许总,我请你帮我找的资料,不知道带过来了吗?” 许敦笑着道:“放心吧,我都带来了。”说着他打开包,将一叠资料递给许望秋:“这是你要的香江电影和印度电影对外输出的资料。” “太好了!真的是麻烦你了!”许望秋翻了翻资料,满是感激地道。现在不是看资料的时候,他也没有细看,把资料紧紧握在手中。他去香江给《锄奸》作宣传的时候,和许敦说好了,让南方影业向北电捐一些录像机和录像带。这事一直没有兑现,现在正主在眼前,他自然不会错过要账的机会:“许总,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惨了?” 许敦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哦,怎么回事?” 许望秋叹了口气道:“上次我从香江回来,就把你们南方影业要捐录像机的和录像带的事给学校说了,整个学校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了,都特别期待。可直到现在这事都没兑现,在老师和同学眼中,我都成骗子了。” 许敦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肯定不会忘记的。这次我过来的时候,是把东西发过来了的。只是要报关,加上运输,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到。” 许望秋闻言大喜:“许总,真是太感谢你了。” 许敦摆摆手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电影学院是培养电影导演的,要是能多培养几个像你这样优秀的青年导演,那我们的日子也要好过很多。”说到这里,他看着许望秋问道:“你的新片《猎鹰》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够开机?” 许望秋道:“《猎鹰》比《锄奸》要复杂很多,场面也大得多,特效也特别多。筹备的时间就比较长,我估计要六月份才能开机。” 许敦听许望秋讲过《猎鹰》,故事非常精彩,再加上许望秋的执导能力,这部电影在香江绝对会大爆,他对此十分期待:“慢工出细活嘛,不用着急的。” 许望秋跟许敦聊了一会儿便离开了。丁建明本来让他留下来,晚上一起吃过饭。不过许望秋拒绝了,明天上午就要开会讨论成立电影出口公司的事,他必须好好消化许敦带来的资料。成立电影出口公司有可能改变历史,他真的希望抓住这次机会。 许望秋回到寝室,坐在床上,慢慢翻看着许敦带来的资料。南方影业从五十年开始,一直负责国产电影的对外输出工作,对东南亚和印度市场非常了解。许敦非常看重许望秋,让专人整理出了相关的资料,内容极为详实。 通过许敦带来的资料,许望秋发现香江电影对外输出比自己想象的要强。在整个七十年,台弯、新加坡、马来西亚和印尼是香江最重要的输出市场。香江电影在东瀛并不如想象的受欢迎,在美国倒是比想象的要好。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昆汀就是邵氏电影的忠实粉丝,像他这样的美国人应该不少。 香江电影在美国的成绩让许望秋的信心又增加了两分,香江电影现在的水平不怎么样,大部分都是粗制滥造。这些电影都能够打进美国市场,那自己用巨资打造的商业大片,又有什么理由不能撬开美国市场的大门呢? 许望秋知道印度电影比较强,不过在看了南方影业提供的数据后,发现印度电影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从1971年开始,印度的年产量就超过了好莱坞。到现在为止印度拥有66家电影制片厂,26个电影实验所,400多种电影杂志,12000家电影院,25万电影从业人员,每天观众多达1250万到2000万人次。去年印度生产了将近900部电影,向亚非和苏联东欧各国出口了将近500部影片,赚取了大量的外汇。 让许望秋更为震惊的是,印度电影在苏联取得让人难以置信的成功。整个苏联市场本土电影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来自世界各国的外语片。其中印度电影在外语片中一骑绝尘,比其他所有外语片加起来还要猛。有点几十年后,好莱坞电影在中国的感觉。恐怕光是苏联市场,印度电影每年就能获得近千万美元的收益。 看到印度电影在苏联如此成功,许望秋不由暗叫可惜,苏联人口有2亿多,又比较有钱,电影市场也非常繁荣,可惜现在中苏交恶,否则苏联会是很好的输出口。中苏关系正常化要等到88年去了,那个时候离苏联解体只有三年的时间了。 两亿多人口的大市场啊,可惜进不去,真是便宜三哥了! 许望秋觉得印度电影在海外的巨大成功对中国电影是很好的启示。印度跟中国的情况比较接近,都是人口大国,经济都比较落后。既然印度电影都能搞起来,都能在海外大获成功,那中国电影当然也有可能做到! 第129章 重要会议 许望秋走进中楠海放映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五六个人了。丁建明他们坐在一起,讨论着电影出口公司的相关事宜,气氛很是热烈。 丁建明看到许望秋进来,招手将他叫了过去:“望秋,快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等许望秋过去,丁建明笑着介绍道:“这位咱们电影局的陈博局长。这位电影局的专家季红同志。”又向陈博他们介绍:“这就是《锄奸》的导演许望秋同志。” 陈博打量了许望秋一番,心中暗暗点头,知道许望秋是北电的学生,没想到比想象的还要年轻,只怕不到二十岁吧,微笑道:“《锄奸》是一部好电影,让八一厂好生惭愧。气爆明明是我们开发出来的技术,但我们却没有拍出《锄奸》这样的效果来。本来我说,等你毕业,要坚决把你调我八一厂。没想到你没到八一厂,我先调到电影局了。” 许望秋知道陈博是电影局新任局长,以后自己的电影要过他那一关,满脸堆笑地道:“陈局长客气了,八一厂有很多优秀导演,他们肯定会拍出比《锄奸》更好的电影来的。” 就在此时,胡清明笑吟吟地走了进来。陈博、丁建明见到他进来,都纷纷跟他打招呼问好。只有许望秋就跟没看见似的,直接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敲着二郎腿,手指敲着惬意的小调。胡清明没想到会在在这里见到许望秋,脸上顿时乌云密布,不由重重地哼了一声。 在场不少人不清楚许望秋跟胡清明的矛盾,看到眼前这一幕十分诧异,不知道明白是怎么回事,心想许望秋竟然用这种态度对胡部长,真是好大的胆子啊!许敦乐想起了香江媒体造的谣,心想难道许望秋真是哪个领导的孩子? 随着时间推移,放映室的人越来越多,现场越来越热闹。许望秋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领导,其中有不少是在历史书上才能看到的人物。 宣传部几位重要领导都来了,文化部的几位部长也都来到了,文化部电影局的更是来了十多位。国务院、计委和财政部来的人不多,都是两位。除此之外,还有文联以及其他单位的一些人,基本上都是在电影圈颇有影响的人物。 当时间指向8点30分,主持会议的王岚西宣布会议开始。紧接着,他直接进行正题:“去年暑假的时候开制片厂厂长会议,在讨论电影体制改革的时候,许望秋同志提了一个建议,就是成立专门的电影出口公司,拍摄精品电影,为国家赚取外汇。” 在场的人听到这句话,都齐齐地看向了许望秋。参加这次会议的要么各部的领导,要么就是电影方面的权威,只有许望秋是单纯的导演,而且特别年轻。很多人对此都非常好奇,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许望秋却像没事人似的,平静地座位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王岚西继续道:“当时引起了很大的争议,我对此也有些怀疑。不过到了十一月份,随着《锄奸》在香江的热映,以及海外版权销售取的成绩,我觉得这个建议是可行的。可能大家不知道,到现在为止《锄奸》在香江的收入加上海外版权,为国家带来了247万美元的收入。如果能能把欧美地区版权卖出去,有可能达到四五白万美元。一部《锄奸》就能带来这么高的收入,那一年有五六部这样的电影,就能带来两三万千美元的收入。” 在场众人听到《锄奸》在海外竟然赚了200多万美元,都非常吃惊,没想到竟然赚了这么多外汇。当他们听到搞电影出口公司一年能赚两三千万美元的外汇更是全场轰然。 王岚西继续道:“我专门写了一份报告,希望中央能够研究这个问题。中央对此非常重视,专门作了批示,这就是我们今天在这里开会的根本原因。讨论电影出口公司能不能搞,如果可以搞的话,到底该怎么搞。”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秘书道:“小刘把我写的材料分发一下。” 秘书赶紧起身,抱着一沓文件向在场众人挨个分发,每人都拿到了一份《关于成立中国电影出口公司的建议》。文件是王岚西写的建议的复印件,内容不是特别长,只有六页。不过对文件以《锄奸》和《刘三姐》的海外发行为例,论述了对外输出的可能性。并详细电影出口公司的运作,提出了具有相当有操作性的措施。 建议的内容并不长,只有几页,在场众人很快就看完了。 王岚西看了看众人,微笑着道:“文件大家都看过了,现在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最先开口的不是电影系统的人,而是财政部的。说话者神情十分凝重:“我们国家现在外汇缺口非常大,可能你们不知道这个问题有多严重。我们现在的外汇储备不是少,而且负值,我们的外汇储备是负的12.96亿美元。这个问题非常严重!没有外汇,我们就不能从国外引进先进技术和设备,没有外汇,我们就不能很好的进行经济建设。我不懂电影,不懂电影输出,如果电影出口公司每年能给国家赚两三千万美元的外汇,那绝对是可以搞的!” 许望秋知道国家缺外汇,但万万没想到竟然缺到了这种程度,竟然是负的十多亿。他在心里盘算道,既然国家缺外汇缺到这种程度,那成立电影出口公司没有任何疑问了;我倒是应该借此机会,为出口公司争取更有利的条件! 成立对外出口公司是许望秋的主意,是王岚西向中央写的报告,胡清明肯定要唱反调:“一个导演的电影受欢迎,但下一部无人问津是很正常的事。《刘三姐》在海外表现也很好,但我们还有像《刘三姐》这样成功的电影吗?《锄奸》成功了,可谁能保证我们能拍出同样成功的电影来?如果拍一堆电影出来,在海外却卖不动,该怎么办?我觉得搞电影出口公司纯粹是瞎胡闹!” 王岚西淡淡地道:“电影有特殊性,谁也不能保证一部电影是否能成功。电影厂每年会生产很多电影,肯定有表现不佳的;但保证绝大部分电影能够赚钱却是可以做到的。电影出口公司也是如此,肯定有失败的电影,肯定有表现不佳的电影。但二十部电影里面有五六部获得成功是完全有可能做到的。只要有五六部电影获得成功,那赚上千万美元不成问题。” 在场众人都纷纷点头,胡清明则被驳得哑口无言,只能恨恨的不说话。 宣传部的人对成立电影出口公司很是看好:“在五六十年代的时候,我们一直在努力输出电影,在东南亚产生过很好的反响。成立电影出口公司既能够宣传了我们的文化,又赚取了外汇,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我举双手支持!” 在场众人纷纷发表意见,几乎是一边倒的支持。现在国家外汇的缺口非常大,成立电影出口公司能够赚取大量外汇,根本没有反对的理由。而且做电影出口公司风险也不大,就算电影海外表现不佳,有内地市场兜底,也不至于亏得太惨。 会议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成立电影出口公司的事基本就定了。接下来,众人开始讨论电影出口公司到底该怎么搞,如何才能搞好的问题。 胡建在中影公司的驻外办事处待过,也在香江待过,对中国电影的海外输出比较了解:“我来说几句吧,运动结束后,我们中影在恢复驻外机构,不过很多国家和地区对我们抱有很大的敌意,很多地方都不让我们去。比如非洲,只有阿尔及利亚同意我们过去,其他地方都不让我们过去,怕我们输出革命。我们的电影要想打开海外市场非常困难,要想打开西方市场更是难上加难,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跟香江著名导演胡金铨有过交流,应廖公的要求,我邀请他回内地拍电影。我跟他交流过这个问题,他说电影去国际电影节拿奖是相对容易的,但想打开西方市场会非常困难。世界最大的电影市场是美国和加拿大,那边是不看你作品的水平的。不管你的作品有多好,人家更不就不看。这跟作品的好坏无关。不单是中国电影,日本电影也打不开,甚至连法国、意大利电影也不受美国人欢迎。” 许望秋微微点头,事情确实如此。北美市场是最容易进的市场,只有要发行商买,就可以放映但同时北美市场又是最难进的市场,因为北美观众不爱看外语片,不爱看外国电影。由于观众不爱看,发行公司就不愿意买。没有公司买,外国电影就很难进北美市场。 法国人非常骄傲,根本看不上英语,但吕克贝松为了让自己公司的电影顺利打进国际市场,不但请好莱坞明星出演,而且电影也全都说英语。正是靠着国际化路线,欧罗巴影视迅速成为了法国最大的电影公司。不过在许望秋穿越前,欧罗巴影业由于经营不善,已经陷入困境。 胡清明闻言大喜:“那你是反对成立电影出口公司了?” 胡建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不能对西方市场报太多的幻想。我们对外输出的重点应该是华人观众。到现在为止,北美拥有上百万的华侨。除此之外,在巴黎、伦敦、墨尔本等城市都有唐人街,都有电影院。这些华人观众喜欢看华语片,香江电影在西方主要就是在唐人街放映。我们的电影要想往西方输出,想让西方观众来看,是相当不现实的,但吸引华人观众却是完全可能的。再加上香江、新加坡、马来西亚、印尼、泰国等国家和地区庞大的华人群体,我们的电影每年挣一两千万美元是有可能的!” 许望秋到香江宣传《锄奸》的时候就感觉胡建这个人挺厉害,现在听完这番话,更感觉这个人见识不凡,对海外电影市场有深入的思考和研究。 第130章 争论 就在这时,许敦乐开口说话了:“我也认为电影出口应该主要瞄准华人观众,不过我不认为我们的电影就不能打进西方市场。香江电影对外出口的主要类型是动作片;在西方主要是华人在看。不过在1972年罗烈主演的《天下第一拳》在美国获得了两千万美元的票房,打开世界性电影市场,随后经过李小龙电影的推波助澜,功夫片畅销全球。有的香江电影公司拍摄的功夫片,根本就没在香江放映过,目标只是美国、非洲、欧洲、印度及中东等地的市场。” 说到这里许敦乐顿了顿,道:“我们拍功夫片是有优势的,我们有很多优秀的武术运动员,他们肯定比香江演员打得好。只是功夫片在很多人看来就是打打杀杀,追求感官刺激,格调不高,搞功夫片会带来很多非议,甚至会招来很多抨击。现在国家缺外汇缺得厉害,拍功夫片是能够赚外汇的,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 计委的人听到搞功夫片能赚外汇,直接道:“赚外汇是我们国家当前建设中的一件大事,既然搞功夫片能够赚外汇,那有什么可说的,直接拍就是了。” 财政部的人举双手赞成:“发展经济学有一个词叫养缺口,制约我们发展的缺口有两个,一个资金缺口,第二个外汇缺口。要有外汇,我们才能引进先进的设备,才能追赶发达国家,很多企业都想引进国外的现金技术,但没有外汇。在外汇这个问题上,能多赚一分,就是多为国家发展多作一份贡献。功夫片既然能赚外汇,那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胡清明反驳道:“资本主义世界有大量暴力凶杀的影片,资本主义是腐朽堕落的,他们可以这么拍,但我们的影片绝不能成为腐朽堕落的传播者。我们一直反对西方影片中的暴力和色情,如果我们拍这种追求感官刺激的影片,那我们不是走上资本主义的老路了吗?” “对啊,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怎么能拍这种电影呢!” “我们不应该成为暴力色情的传播者,我们是有追求的。” 支持胡清明的人也不少,主要是宣传部和文化部的人。他们认为功夫片纯粹追求感官刺激,会对青少年带来很不好的影响,影响青少年的身心健康。他们认为中国电影不能走西方的老路,不能走靠暴力和色情吸引观众的老路。 许望秋想起昨天在首都机场看到的那副**画,明明太宗和很多领导都给予了肯定,但他知道那副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遮挡。他记得先是加了个纱帘,好像给**女子穿了件衣服,后来会直接用三合板把画挡住,直到1990年才恢复正常。 现在上中央到地方,新旧思想的冲突都异常激烈啊! 王岚西见大家对这个问题争论不休,觉得继续争下去没有意义,开口道:“电影出口公司拍什么,怎么拍,不是我们这次会议的重点。这个可以让他们以后慢慢摸索,我们现在关注的重点应该是这个公司怎么怎么搞。大家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这时丁建明开口了:“我们中影在51年就成立了输出输入处,负责进电影的进出口业务。在5,60年代,我们的电影在东南亚地区表现很好,《天仙配》、《刘三姐》都大获成功。运动结束后,电影输出工作全面恢复,《刘三姐》重映,《锄奸》卖了两百多万美元,中影在电影输入输出上是有发言权的,也有足够的人才。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把输入输出处拿出来,成立一家子公司,叫中国电影输入输出公司。既拍对外出口的电影,同时又负责外国电影的引进工作。电影的输入输出工作都由一家公司来负责,可以省很多麻烦。” 不少人觉得丁建明的想法有见地:“中影有这方面的经验,又有足够的人才,让中影来搞确实是最佳选择。” “既然中影有这方面的经验,那就让中影来搞好了!” “电影进口和出口是连在一起的,如果单独成立出口公司,那等于就把进口和出口拆开了,这样不利于沟通,也不利于管理,还是合在一起比较好。” 许望秋听到这话却是脸色一变,难怪丁建明在听到要成立电影出口后竟然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是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丁建明的这个想法是有可取之处的,把电影输入输出公司挂在中影旗下,由中影发行,至少中影和地方电影公司不会瞒报票房,输出公司的利益能够得到保证。不过输出公司成为中影的子公司,在经营上肯定会受掣肘。 许望秋建议成立电影出口公司,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以出口的名义跟其他电影厂搞合拍片,给电影厂输血,并以此为契机打破统购统销。如果出口公司成为中影的子公司,中影肯定不允许出口公司跟其他电影厂搞合拍片,那打破统购统销就将成为泡影。 许望秋知道不发声不行了,大声道:“我坚决反对。电影出口公司不能划归到中影旗下。胡建同志刚才就说过,很多国家对我们抱有敌意,电影对外输出工作很难做。我们打着中国电影公司的名义出去,就很难卖。《锄奸》在海外发行的时候就遇到了这个问题,东南亚片商就要求南方影业把片头的工农兵标志剪掉,而且不能以南方影业的名义发行,最后南方影业不得不专门注册了一家新公司。” 说到这里,许望秋看向许敦,问道:“许总,事情是这样的吧?” 许敦点头道:“确实如此,东南亚国家对我们非常敌视。不管是发行国内的电影,还是发行长凤新的电影都非常困难。在电检的时候经常会受到各种刁难。我觉得最好都不要叫中国电影出口公司。公司的名字最好都不要带中国两个字,否则会触动某些人敏感的神经。” 丁建明当即道:“这个公司可以不叫中国输入输出公司,叫其他名字就行了。” 许望秋反驳道:“如果把出口公司划到中影旗下,那中影公司就有制片权了。出口公司每年可能就要拍十多部电影,电影厂的意见很大。电影厂本来就对分账方式不满意,现在中影还要拍电影,那电影厂还不闹翻天了?” 陈博原来是八一厂厂长,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当即道:“许望秋说得有道理,电影出口公司不能划给中影公司,中影还是应该专心搞发行,不能搞制片。” 电影局其他人也都觉得这话特别有道理,纷纷表示:“电影厂对现在的放映发行机制相当不满,觉得对他们不公平。要是中影公司开始拍电影,那制片厂的意见会非常大。” “对啊,不能这么搞,出口公司不能划到中影公司,应该是单独的公司。” “不能这搞,要是这么搞,那制片厂那边我们就没法管了。” 丁建明还想辩解,王岚西看了看时间,开口道:“现在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上午的讨论就到这里,我们下午继续。”说着他看向自己的老朋友周建邦,笑着道:“老周啊,你可是地主啊,我们到你这里来开会,你可得管饭啊!” 周建邦笑着摆手道:“还是老规矩四菜一汤,都跟我走吧。” 在周建邦的带领下,许望秋他们浩浩荡荡的来到机关食堂。这是一间宽敞的饭厅。没有单间,没有雅座,清一色白塑料布桌面的16张大园桌四四成行。许望秋他们被安排在东南角的就座,六人一桌。落座后不久就上菜了,标准的四菜一汤,分别是萝卜片回锅肉、土豆烧肉丁、花菜炒肉片和炒猪肝,汤是鸡汤,用脸盆装的,很大一盆。 许望秋感觉菜做到可以,但要说多好吃也算不上吧,不过他心里还是挺美的,自己算是享受了一把国家领导的待遇。 下午的会议开始后,社科院工业经济研究所副所长、经济学家蒋一纬首先开始发言。他讲了一通经济理论,然后提出电影应该产销一条龙,应该把电影输入输出处单独划出来成立一家公司,并建议输入输出公司在国内自己发行电影。他认为应该打破中影一统天下的局面,形成良性竞争。 丁建明听完蒋一纬的话脸都绿了,心想要是按照蒋一纬的想法,不但要把电影进口业务拿走,还要组建自己的发行团队,那中影公司简直没法活了,当即道:“中影要负担电影院的改造工作,根据国家发展农村电影事业的要求,在未来三年内,我们要拿1.2个亿出来,要建设一万多个集镇电影院,这些都要钱。再加上国家马上会推出按拷贝分账的结算方式,我们的收入会进一步减少。我们本来就缺钱,要是再把外国电影划走,那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蒋一纬无言以对,其他人也都一片沉默,没法回答丁建明的问题。 许望秋开口道:“丁总是对的,出口公司还是单纯搞出口比较好,不要插手电影进口和国内的发行。我一直在想,我们的电影要想走出去,要想在海外取得好成绩,建立海外销售发行渠道非常重要。我们知道功夫片在海外好卖,但其他电影的情况呢?我们不知道。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我们只有赌。如果我们有海外宣发渠道,就可以做调研。在充分掌握市场信息的情况下,有针对性的拍摄,并进行有效的营销。” 在场众人都微微点头,觉得许望秋这话有道理,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 许望秋继续道:“如果出口公司自己建设海外渠道,可能需要五年,甚至是十年,整个过程会非常漫长。与其这样,不如整合我们在国内外的资源,将中影的的输入输出处,将香江的南方影业,长城、凤凰、新联,清水湾制片厂,以及其他海外影视机构进入整合在一起,做成一家大的电影出口集团。” 众人闻言不由眼前一亮,许望秋不光看问题目光准确,而且视野极为开阔。整合国外和国外的电影资源,把电影出口公司做成一家大集团,这简直是站在战略的高度上考虑电影出口的问题。 第131章 产业链 许望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微笑道:“我举一个例子,前两年美国拍了部电影叫《星球大战》,这部电影在全球范围内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取得了7.7亿美元的票房。电影的票房非常惊人,但更惊人的是电影通过电视版权、录像带、玩具、服装和其他电影相关商品,获得了超过10亿美元的收入。” 电影系统的人对《星球大战》的成功略有耳闻,倒还比较镇定;不过其他人听到一部电影获得了超过10亿美元的收入,全都惊呆了。计委开始计算,如果自己有这么外汇,可以引进多少国外项目;财政部开始计算,可以划拨多少经费。 这个数字实在太过惊人,有人觉得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 许望秋淡淡地道:“听上去好像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我们对电影有一种错误的认识,认为电影的收入只能靠票房。美国电影公司有一条完整的产业链,电影就像火车的车头,本身可能不赚钱,但它可以通过其他环节赚钱。现在美国电影收入大致可以分成三轮,电影票房是第一轮收入;原声唱片、录像带、电视播映权是第二轮收入;与电影相关的衍生产品,比如服装、玩具等构成了第三轮收入。其中第二轮和第三轮收入的利润是非常大的,甚至可能会超过票房收入。我刚才提到的《星球大战》就是如此,衍生品收入比票房还高。” 许望秋见众人不住点头,继续道:“美国的华纳影业,去年全年的收入是26亿美元,其中电影的收入只有3.28亿美元;迪士尼收入是23亿元,其中电影收入只有1.6亿元。拿迪士尼来说,迪士尼拍的电影并不多,主要是动画片。那它是怎么赚钱的呢?就是通过动画片打造了米老鼠、唐老鸭等小孩特别喜欢的卡通形象,然后销售相关的玩具、图书、纪念品、服饰等等,并建立主题公园,吸引游客前来游玩。迪士尼就是通过动画片这个火车头带动了玩具、图书、纪念品、服饰,以及主题公园等环节的收入。 现在好莱坞电影公司都在朝着这个方向走,这是电影产业未来的发展趋势。对我们国家同样适用。最近两年电影厂和中影公司就分账的问题闹的不可开交,大家都在争分账,可是很少有人思考如何拓宽收入渠道,大家的眼睛都盯着票房。其实我们也有类似迪士尼的电影厂,魔都美术电影厂。去年他们拍的《哪吒闹海》,拍多好啊!可他们赚多少钱?70万的收购价去掉成本,应该剩不了多少。其实他们完全可以学迪士尼,在《哪吒闹海》出来后,开发相应的玩具,出版《哪吒闹海》的图书。魔都美术电影厂拍了那么多动画片,是不是也可以像迪士尼那样建立主题公园呢?同样是做动画片的,迪士尼一年收入23亿美元,魔都美术电影厂才多少?我们真的是抱着金娃娃讨饭吃……” 在场所有人都不住点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是同一句话,原来电影还有这样的作用,原来电影厂还可以怎么搞。 如果说其他人是有些吃惊的话,那蒋一纬是彻头彻尾的震惊了。他敏锐的意识到了许望秋这番话的价值,意识到这种现象背后可能是一种全新的经济理论。 在四十年后,产业链是人尽皆知的词语,电影圈尤其如此。要是不把产业链,不把打通上下游环节挂在嘴上,你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搞电影的。 不过现在产业链理论还没有诞生,甚至连产业链这个词都还没出现。要等到90年代中后期,中国学者注意到产业链现象,开始产业链方面的研究,随后产业链理论才会逐步升温,并成为产业经济学和管理学研究的热点。 现在许望秋把产业链搬出来,这怎能不让蒋一纬感到骇然。 蒋一纬感觉到这东西很重要,电影有产业链,其他产业也是有产业链的,既然电影可以这么搞,那其他产业是不是也可以这么搞,忍不住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报纸啊。”许望秋对此早有准备,从容地道,“我记得《人民日报》在批判《星球大战》的时候说过这个问题,文章里说,《星球大战》从电影扩展到电视、唱片、录音、服装、玩具等行业。当时我正在思考电影产业的问题,觉得《星球大战》很有意思,就专门作了一些研究。我发现这不是孤立的现象,很多美国电影都是如此。美国几个大电影公司都在向这种模式转型,以电影为龙头,通过玩具、图书、服装,以及众多的衍生品赚取高额利润。” 蒋一纬微微点头,心想看到《人民日报》文章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只有这孩子注意到了,这孩子真的是人才啊,拥有让人吃惊的洞察力! 许望秋继续道:“我们搞电影出口公司,就应该以为好莱坞为学习对象,建成一家拥有电影生产、电影放映,以及电影衍生品开发,拥有完整产业链的公司。把输入输出处、南方影业、长凤新,以及其他海外机构整合在一起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出口公司的总公司在国内的公司负责生产战争片、古装片,以及其他大型电影,而长凤新负责生产功夫片,以及时装片;电影拍完由南方影业在海外发行。等出口公司积累了一定的资金后,就可以进军玩具、图书、服装、主题公园,甚至是电子产品领域,打造完整的产业链。 美国华纳公司在70年代初的收入差不多是10多亿美元,到了1976年后,公司的收入直线上升。因为这一年,华纳以2800万美元收购了游戏公司雅达利。他们把公司的热门电影制作成电子游戏,在全球发行。华纳去年的游戏收入达到6亿美元,成为整个华纳公司收入最高的部门。我看美国媒体预测,在今后的几年中,雅达利的收入会爆发性增长,有可能超过20亿美元;而整个华纳公司的收入则可能达到40亿甚至50亿美元。 我们要达到4,50亿美元的收入非常困难,但我觉得十年之后达到华纳的十分之一,也就是五亿美元是有可能的。电影的产业链很长,相关环节很多,比如摄影机,比如录像机,比如音响设备,只要有了实力都可以做。最近两年国外在进行大规模的电影院改造,从单厅电影院改造成多厅电影院。进行电影院改造,那设备是不是要换?像椅子什么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做?椅子没什么技术难度,我们的价格肯定比西方便宜,在竞争上肯定是有优势的。电影是个大产业,可以做的东西很多,我们站在产业链顶端,向下游、向周边拓展是很容易的。我真的相信出口公司在十年后年收入能够达到5亿美元” 其实许望秋是往少了在说,如果出口公司能够按照他的预想走,收入超过华纳都有可能。只是这听起来过于夸张,说不出别人很难相信,只会觉得他信口胡说。 许望秋看了看在场众人,见绝大部分人都在点头,不由露出了笑意:“要做到这一点,有两个大前提,第一,出口公司必须当作企业来经营,必须自主经营,自负盈亏。如果像现在这样,电影厂把利润大部分都上交,那公司就没有足够的资金向中游和下游进军。第二,就是出口公司的电影在国内上映,和中影要按票房分成。这一点很重要,《星球大战》成本1100万美元,换算成人民币是2000万。按照现行的结算方式,我们拍出这样的电影,在国内只能获得90万的分账,那海外必须转必须赚1900多万才能回本,风险就太大了。如果能够能和中影公司五五分账,单靠国内市场就有可能回本。有国内市场托底,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进军海外,为国家赚取外汇。这是我的一点不成熟的想法,还请各位领导指正。” 在场众人怔怔看着许望秋不说话,很多人都有本以为是个青铜,却想到是个黄金的感觉。许望秋的想法思路极其清晰,考虑得非常全面,而且极具前瞻性。 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他们对许望秋的感觉,一定是深不可测。 王岚西最先回过神来,见现场一片沉默,轻轻咳了声,道:“我觉得望秋的建议非常好,我们做事不能只看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应该有战略眼光。我们搞电影不能只盯着电影本身,其他环节都可以做。”说着他看了周建邦一眼道:“老周,说说你的看法。” 周建邦笑道:“你这不是变着方的让我夸你的学生嘛!”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就连王岚西也大笑起来。 等众人笑过后,周建邦继续道:“我支持望秋的想法。搞电影出口公司不需要太大的投资,而且十年后收入能达到5亿美元,这要是都不搞,那简直是对人民犯罪。” 财政部的人对能赚外汇的项目也是大力支持:“78年我们跟国外签订了78亿美元的引进合同,这些合同都是要兑现的,而我们根本没有那么多外汇,这个问题很严重。既然把出口公司搞大能够赚更多的外汇,那没有什么可说的,直接干就是了!” 计委的人是同样的看法道:“太宗说搞建议要胆子大一点,步子大一点。既然出口公司能够搞大,那就不要小打小闹。” 随后宣传部、文化部的大佬都纷纷表示支持,大家都觉得许望秋的建议格局极大,而且具有可操作性。对这样既能宣传中国文化,又能外汇的项目,岂有此理拒绝之理。 丁建明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他也没办法说什么了。在场的大佬都被许望秋描绘的场景迷住了,自己说什么都不会管用的,现在大局已定。 本来以为可以让出口公司变成中影的子公司,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丁建明非常失望,微微叹了一口气,许望秋这小子真是个厉害角色,太难对付了! 第132章 十三号文件 晚上回到寝室,许望秋躺在床上思考出口公司的事。现在几位大佬已经点头,出口公司成立已经没有疑问,和中影分账也已经板上钉钉,事情达到了最理想的状态。有这两个条件,阻止中国电影在90年代雪崩就不再是幻想,而是真的有可能。 中国电影在90年代雪崩的原因很多,电视和vcd的冲击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要应对电视和vcd的冲击,最有效的办法是拍摄商业大片。因为电视机屏幕很小,无法展示浩大的场面,视听感受也完全不能跟在电影院比。 在60年代好莱坞为了对扛电视带来的冲击,出现了一股史诗大片的热潮,《宾虚》、《阿拉伯的劳伦斯》、《埃及艳后》等等众多轰动一时的史诗电影都诞生在这个时期。这些电影有的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例如《宾虚》,有的功败垂成,比如《埃及艳后》,不过它们使得好莱坞进入了大片时代,让好莱坞得以在电视的竞争中生存下来。等到《星球大战》为首的科幻大片横空出世后,好莱坞电影彻底从泥淖中走了出来。 90年代中国电影雪崩后,一直找不到出路。直到2002年张艺谋的《英雄》横空出世,在两个月的放映时间里取得2.5亿元的惊人票房,轰动了整个电影界;随后《无极》、《夜宴》、《投名状》等古装大片纷至沓来。国内导演不擅长拍商业片,这些大片很多口碑都不怎么好。不过正是这些大片把观众拉回了电影院,让市场热了起来,让中国电影逐步回暖。 好莱坞的古装大片潮十多年后,诞生了《星球大战》;中国电影在进入大片时代十七年后,孕育出《流浪地球》。现在有了出口公司,国产大片将提前三十年。在中国电影雪崩的时候,国产科幻大片应该孕育得差不多。 在接下来的两天,与会人员就出口公司进行深入讨论,最终制定了一个三步走的战略。第一步,以国内市场为大后方,在东亚和东南亚地区站住脚;第二步,在占据东亚和东南亚市场后,向全球拓展,将出口公司打造成跨国影视公司;第三步,不断拓展产业链,将出口公司打造出华纳那样的世界级影视集团。会议结束后,王岚西亲自撰写报告,上报中央。 会议结束后,蒋一纬专门邀请许望秋去社科院做客,说是要跟他聊聊。不过许望秋想也没想便婉言拒绝,他知道蒋一纬要跟他聊什么,真的没法聊。 蒋一纬对许望秋提到的产业链极为感兴趣,这两天开会的间隙,还有吃中午饭的时候,他总是拉着许望秋不停的聊这个问题。聊电影产业链,许望秋可以滔滔不绝,而且他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聊到后来,蒋一纬开始往石化、钢铁等都重工业上引,许望秋哪懂这个啊,这还怎么聊? 在会议结束后不久,也就是2月1号,国家正式发布《关于试行故事片、舞台艺术片新的结算办法的通知》。后世将这则通知成为13号文件。文件内容主要有三块,第一,电影从此采用按拷贝阶梯分账的方式结算;第二,电影版权归电影厂所有,中影公司只是购买电影的发行权。第三,电影的海外发行由中影公司负责,所得的收益中影公司和电影厂五五分账。 在这个政策出来之后,在整个电影圈引发了极大反响。很多人都知道在这个政策出台后,今后电影厂的创作思路可能就要变了。其实这种改变最近几个月已经出现,谢非想要拍《我们的田野》魔影厂和北影厂都不愿意投资,他们知道按拷贝结算的方式很快就要出台,像《我们的田野》这种电影会赔钱。 秀影厂家属区,**跟苏振声也在谈这个问题的。**遗憾地道:“要是这个文件早出来几个月就好了,《妈妈在爱我一次》票房多好啊,最后的总票房估计有**千万,再加上拷贝费,一部电影我们就能赚一千万,但实际上我们才分70万,去掉成本才赚30万。真是太可惜了。对了你的新片怎么样了?” 苏振声微微点头道:“一切顺利,三月份的时候可以开机。” **微笑道:“你的片子,还有望秋的片子,我估计今年光是你们师徒两就能给我们厂带来一千多万的收入。望秋这小子真是个人物,多亏他想出了按拷贝结算这种分账方式,不然一部电影只能拿90万,那我们电影厂的日子难过啊。” 在魔都电影厂里,徐商楚在为新政策高兴的同时,又为《锄奸》感到遗憾。如果《锄奸》晚几个月上映,那么获得的收入就不是90万,而是一千多万。 徐商楚曾经因为胡清明阻止《锄奸》上映,在心里痛骂;现在就骂得更厉害了:“真是个废物啊,你怎么就轻易让《锄奸》过关了呢?要是晚几个月,我们不就多赚一千多万了嘛!” 许望秋在听到国家正式开始按拷贝结算的消息后激动难耐,站在窗前像狼一样嚎叫。如果没有这个政策,那《猎鹰》的成本必须控制在90万以内,场面不敢搞太大。有了这个政策,他就可以狮子大开口,向秀影厂要求三百万,甚至五百万的投资。在拍摄的时候,他可以炸汽车、炸坦克、甚至是炸飞机,搞成真正的战争大片。 2月11号是腊月二十四,在北平城流传着一句民谚,二十四,扫房子。在这天,北平城家家户户都要打扫环境,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六庭院,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整个北平城各处都洋溢着欢欢喜喜搞卫生、干干净净迎新春的气氛。 北电1月20号就已经放假,学生们都已经回家。北电校园里空荡荡的,只有许望秋一个人独守空房。将近一年没回家了,他真的有些想家,不过他没办法走。谢非和许望川还带着队伍在外面演出,还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他不可能自己先回家了。 这天中午,许望秋煮了包方便面,吃了以后,登上了进城的公交车。前天,他接到许望川发来的电报,说今天下午回来。他现在进城就是接他们,看看演出的情况怎么样。 公交车到了德胜门,许望秋正准备换车,没想到碰到了田状状和陈凯哥。他们两个都穿着绿色的军装大衣,田状状戴着一顶褐色条绒面平顶的帽子,陈凯哥没有戴帽子。他们两个身材高大,而且长得也不错,在人群中颇为打眼。 许望秋不知道田状状和陈凯哥听说按拷贝结算这事没有,在这个政策出来后,他们两个以后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陈凯哥好一点,他的视听语言很好,做导演的能力很强。如果有个出色的制片人管着他,他可以拍出很好的电影来,比如《霸王别姬》。如果任由他信马由缰,就很容易变成自嗨。田状状不一样,视听语言完全是学欧洲,这种路子是根本拍不了商业片的。上一世有电影厂拿钱让他玩,这一世拷贝卖得不好就没钱,那他真的可能没电影拍。 毕竟同学一场,许望秋并不希望田状状落到没电影拍的天地,就道:“壮壮,13号文件你看到了吧?现在电影按拷贝结算,我觉得你最好研究一下商业电影,学点类型片知识。不然你拍出来的电影没观众,那以后可能拍电影就很难了。” 在大一的时候,学校把录像机交给许望秋,让他拍电视短片。不过许望秋没有拍,在魔影厂找到了拍电影的机会。学校就把用录像机拍电视短片的机会交给了田状状。田状状拉了一帮人搞创作,最后他们选中了史铁生的小说《我们的角落》,准备拍摄电视片。 这片子从去年九月份,一直拍到十二月才拍完。运用纪录片的跟拍方式,作品真实细腻表现了三个孤独的残疾朋友,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默默行进的忧伤,和他们抗争命运、又不被社会理会的苍凉。一月份中旬,田状状将片子送到央视,满怀希望能够播出。但片子没有通过审查,央视认为调子太低沉,情绪太灰色。 田状状现在听到许望秋说,不研究类型片,以后自己就没电影拍,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冷冷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代表千千万万的观众?《我们的角落》根本就没有在播出,你凭什么认为不受欢迎?” 许望秋也不生气,淡淡地道:“多学点的东西总是没错的。” 田状状冷笑道:“我这个人还偏偏就这样,就喜欢一条路走到黑。” 许望秋不在多说,神仙难救该死的鬼,你喜欢一条路走到黑,那你就继续走吧,淡淡地道:“那行吧,算我多事了。”说完,他转身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公交车。 尽管天上飘着雪花,天寒地冻,但由于年关已经,火车站进进出出的人颇多,出站口更是等着一堆接站的人。由于天气寒冷,接站的人都全副武装,裹着大衣,戴着帽子,围着围巾,夸张的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等到将近一个小时,从羊城开来的火车终于到站。游客们车厢里出来,口鼻喷出的热气在空气中化为清晰可见的白雾。很多人哆嗦着,叫嚷道:“好冷!好冷!” 许望秋不停地跺着脚,两只手不断来回搓动着,双眼向扫描仪似的,在鱼贯而出的人群中不住扫描,寻找许望川他们的身影。就在这时,他在茫茫蓝绿色的海洋中看到了几片亮色,有红色、黄色、还有白色;服装有长有短,款式也各不相同,一看就香江进口的服装。再一看衣服的主人,李谷依、郑绪兰、苏小明…… 许望秋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了笑意,估计谢非和许望川提前把补助发了。羊城靠近香江,走私服装特别多。他们拿到钱补足后,在羊城大肆采购,然后穿着新衣服回来了。 第133章 结算 许望川从火车上下来,跟谢非说着话往出站口走。他突然听到有喊自己的名字,抬起头一看,只见许望秋在出站口冲自己挥手。虽然隔得很远,但他能看到许望秋脸上灿烂的笑容。许望川跟谢非说了声,两个人便加快脚步向许望秋走去。 刘林和张一谋他们也都看到了许望秋,也都快步走过去。刘林他们的工作是卖歌本,演员们到天津、魔都和羊城演出,他们也都一路跟随。 许望秋笑着迎了上去:“你们总算回来了。怎么样,演出还顺利吧?” 许望川笑着点头道:“非常顺利,演出是场场爆满,很多人买不到票,就跑来找我们,建议我们加场。” 许望秋看了看许望川他们衣服,都是新衣服,而且比较潮,哈哈笑道:“看你们的衣服,我就猜到了。如果演出不成功,肯定不会穿得花枝招展的。这些衣服看起来挺新潮,肯定不是内地的服装厂生产的,应该在羊城那边买的走私货吧?” 许望川竖起大拇指道:“确实是在羊城买的走私货。” 刘林转过身,把牛仔服的后背亮给许望秋,得意洋洋地道:“我这件衣服是美国牌子,怎么样,看起来不错吧?” 许望秋看着那个咬了一口的苹果图案,哈哈笑道:“我知道,就是苹果嘛。” 刘林得意地道:“对啊,苹果牌,听说在美国非常有名。” 许望秋心想美国倒是有苹果牌衣服,但标志不是这个,这是苹果电脑的标志,不过他不想扫了刘林他们的兴致,轻笑着道:“行啊,一个个都穿上美国名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华侨呢。你们的补助应该花得差不多了吧?” 刘林点头道:“基本上都没有剩钱。羊城靠近香江,走私的东西特别多,各种商品都有,简直让人大开眼界。那些走私货又好看又便宜,基本上每个人都买了。我跟老顾只是把补助花光了,像老谋,像老吴这种拖家带口的,不光把自己的钱花光了,还借了不少。” 就在这时,李谷依他们都走了过来,微笑着跟许望秋打招呼。参加这次演出,他们不但获得了极好的演出机会,很多人还有了属于自己的歌曲,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获得了一笔不菲的收入。 歌舞团演员跟电影厂演员一样,都是拿固定工资。许望秋他们向歌舞团借人,不需要给演员报酬,只需要向歌舞团支付四倍工资就可以了。不过按照规定,演员演出这种晚上的演出,每个人有三毛钱的点心补助。 谢非他们都建议按这个标准给补助,不过许望秋觉得这个补助太少了。他问首都体育馆的负责人,补助最高能给多少。对方告诉他,去年美国花样游泳队来演出,给的补助是一场演出十块。许望秋对谢非他们说,整个演出是演员们撑起来的,他们劳苦功高,按最高标准给他们十块的补助,其他人一个两块。谢非觉得许望秋的话有道理,就同意了。 李谷依工资只有四十多块,像郑绪兰、任艳这种年轻演员就更低了。在参加音乐会,他们每个人获得了两百块的补助,相当于几个月的工资,对许望秋自然是非常感激。甚至有人不住对许望秋表示,以后再搞这样的演出,一定要叫上他。 许望秋和许望川对视一眼,笑着答应了。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有了这次演出的经历,当许望川以更高的价格邀请他们走穴的时候,他们是很难拒绝的。 跟李谷依他们聊了几句,大家挥手作别,许望秋他们坐车回北电。 一路上,刘林不停地说着他们的经历的种种趣事,什么魔都文艺界的前辈到后台组合,省里市里的领导前来慰问等等。 “走进新时代”音乐会在天津、魔都和羊城的演出引发了巨大轰动,比许望秋想象的还要成功。每个演员的演出结束,现场观众都会疯狂拍手,高喊“再来一首”。加唱加得最多的是郭岚英,。最多的一场演出,她唱了八首歌。 没过多久,许望秋他们回到了北电,刘林仿佛没有说够,拉着许望秋继续说。许望川打开包,从包里取出一件牛仔服扔给许望秋:“我看到件衣服,觉得不错就给你买了。” 许望秋看了一眼衣服上的苹果标志,实在提不起兴趣,就道:“我不喜欢牛仔服,还是你自己穿吧。” 许望川笑道:“我买得有,父亲母亲和小妹都买了的。” 许望秋微微一怔,马上问道:“你哪来这么钱,不会贪污公款了吧?” “怎么可能,你觉得我是那么蠢的人吗?这个钱是向财务借的,打了借条的。”许望川冲许望秋眨了眨眼睛道,“不过我现在没钱,你先帮我把钱垫上,等我以后赚到钱了还你。” 许望秋知道许望川是说我现在没钱,但等我开始走穴后很快就可以赚到钱,你先帮我把钱垫上,轻笑道:“没问题,每天我们去找财务,把钱还上。现在音乐会算是结束了,可以回家了。你到这边都三个月了,嫂子肯定都想你了。” 不等许望川开口,刘林十分八卦地道:“望秋,你可能不知道,那个郑绪兰对你哥好像有意思哦。她对你哥可热情了,没事总喜欢找你哥说话,买衣服也让你哥给她参考。我说帮她出出主意,结果她根本不搭理我。” 许望川听到这话顿时炸毛了:“瞎说什么呢,我跟她就是朋友,我对她可没意思。” 许望川长得相貌堂堂,还是《当那一天来临》、《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等几首歌名义上的词作者,是别人眼中的词作家。有唱歌的姑娘看上他,是相当正常的。如果是在十年后,就算真发生点也没什么。不过现在是80年,距离严打只有三年,因为男女问题栽在严打上的人不少,许望秋可不希望大哥栽在这种事上。 不过这种事只能私下说,肯定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现在他肯定得维护大哥的面子:“我哥一表人才,有姑娘喜欢太正常了。当初我哥在部队当兵的时候,本来可以提干,但部队首长的女儿看上了他,主动追求他。那姑娘长得其实可以,但我哥嫌人家脾气不好,这事就没成。首长一生气,就让我哥滚蛋,他才回的秀影厂。” 刘林他们听到这话八卦的火焰顿时熊熊燃烧:“望川哥,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事,给我们讲讲吧!”、“对啊,给我们讲讲部队首长的女儿是怎么追你的。”、“竟然拒绝首长的女儿,牛逼啊!” 许望川心想望秋说瞎话的本身真是一套一套的,我倒是想找部队首长的女儿,可人家要看得上我啊,不过许望秋的牛都已经吹了,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拆穿他吧,便道:“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没感觉。我总不能因为她是部队首长的女儿,明明不喜欢她,还跟她搞对象吧!我可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只要我不喜欢,就是中央首长的女儿,我也不会谈。” 刘林他们信以为真,纷纷竖起大拇指:“望川哥,你牛逼。” 第二天上午,刘林他们去车站买火车票,准备回家过年。许望秋和许望川来到学校财务科,跟谢非,以及学校的财务人员,对音乐会的收支进行清点。 根据许望秋的构想“走进新时代”音乐的收入大致有三块,门票收入,卖歌本的收入,以及唱片销售分账。唱片还没有发行,现在的收入主要是门票和歌本。 门票收入是音乐会的大头,其中羊城的门票收入是最高的。这主要是因为羊城属于十类工资,比北平和魔高,门票自然也卖得要贵一些。不过演员和乐队到羊城演出,吃住费用不少,最终算下来,还是北平的五场演出利润最高。在去掉各种相关费用后,这二十场演出的利润为14.7万元,比预想的要少。 歌本一共印刷了25万册,全部卖光。事实上,在魔都演出的时候歌本就已经卖完。他们本来是想让许望秋联系印刷厂加印,但考虑到印刷、装订,然后运到羊城,没有十天半个月搞不定,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只能遗憾的放弃了。不然多卖五六万册不成问题。 不过即使如此,在将这25万册歌本卖掉后,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歌本售价五毛,而成本不到一毛,25册歌本卖下来,赚了整整十万元。 两项收入相加,整个“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收入赚了,将近25万。 在搞音乐会之前,谢非就知道音乐会搞下来,能够赚几十万,可当他真的看到结算数字的时候,还是被深深震撼了。 音乐会从12月初开始筹备,到现在结束,也就两个多月的时间,竟然赚了将近25万。 唱片还没出来,如果唱片销售能够达到预期,还能分到20来万。 在震惊之余,谢非心里更多的是兴奋。他搞音乐会是为自己的电影筹集资金,并没有通过音乐会为自己谋利的想法。现在听到音乐会赚了将近25万,他心里最大的反应是,《我们的田野》的资金解决了! 谢非看着许望秋,激动地道:“望秋,真的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钱,《我们的田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拍。现在好了,我可以放心大胆的拍了。” 许望秋笑着摆摆手,诚恳地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要是没有你帮忙,我不可能有执导《锄奸》的机会,别人听到我是学生,根本就不会和我谈。可能还要等三四年,等到我从北电毕业,分到电影厂才有执导的机会的。” 谢非摇头道:“我根本就没帮什么忙。就算我不帮忙,你也会想到办法的。为了我的电影,你都能想到通过音乐会赚钱,为你自己的电影筹集资金,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呢?所以,这事真的得谢谢你。” 第134章 靡靡之音 忙完音乐会的事后,许望秋和许望川坐火车回到了蓉城。走到厂门口的时候,许望秋发现132厂的牌子换了,从秀眉机械厂改成了蓉城飞机公司。看起来只是换了一块牌子,但许望秋知道工厂开始转型了。跟国内其他军工企业一样,132厂要开始走军转民的路了。 跟电影厂一样,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军工企业的工资福利待遇优越,生活设施齐全,是无数人羡慕的好单位。但随着改革的大潮来临,军队让步经济,导致大量军工厂订单大幅度降低,军工企业被迫走上转型之路。 军工企业开始转向民用,电影厂也很快会被定性为事业单位,开始独立核算、自负盈亏。这两件事看上去八竿子打不着,许望秋原来也没想过这其中的联系,直到最近参加关于出口公司的会议才明白其实都是经济问题引起的。 1977年7月,国家/计/委提出,今后八年花65亿美元从国外进口技术设备,重点发展石油化学工业。但某些领导头脑发热,搞成了洋跃进,计划未来十年引进800亿美元的项目。国家财政收入才800亿人民币,外汇只有几亿美元,搞这么浩大的工程,国家财政根本负担不起。这个计划在1979年被中止,但很多引进项目的合同已经签订。于是,1979年和1980年国家出现严重的外汇和财政赤字。 为了解决财政问题,平衡收支,军工业开始军转民,其他企业实行拨改贷。这个政策解决了财政问题,但也留下了很多隐患。拨改贷将政府财政拨款,改为企业向银行贷款;但同时企业的利润照样要上交财政,很多国企迅速陷入亏损困境,很多需要资金支持的高科技企业,由于得不到支持,从此与发达国家拉越来越远,比如电子工业。 上一世中兴和华为被美国人卡脖子的时候,很多人愤怒的问,为什么不早发展半导体。其实正是因为拨改贷,国家不再拨款,科研经费被大量砍掉,导致企业无力进行研发。比如北平电子管厂(后来的京东方),想上马液晶项目,由于缺乏国家投资而流产。 电影厂也是如此,在改成事业单位后,国家每年给各厂一定的流动资金辅助生产。到80年代后期,每部电影的平均成本已经接近100万,而国家拨款依然是那么多,根本不足以组织生产,电影厂只能向银行贷款。到了90年代初期,国内几家电影厂全都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包袱。比如西影厂在80年代后期风光一时,在国际上拿了很多奖,拍了很多票房很好的热门电影,却因为统购统销,赚不了钱,债务高达2000万。 正想着,许望秋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喊“二哥!二哥”,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像一只快活的小兔子,在太阳底下,飞速奔来。 许望北从许望秋的手中接过包,快乐地问道:“二哥,大哥,你们怎么才回来呀?人家苏白姐都回来半个月了。” “我跟大哥有事要做。”许望秋发现一年没见,妹妹个子长了一大截,伸手比划了一下,惊讶地道,“望北,你长了好多啊,都变成大姑娘了。” 许望北站得意地笑着,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我本来就是大人了嘛!”又问许望川:“大哥,你看我,是不是长个子了?” 许望川假意打量了许望北一番,笑着道:“真的长高了不少呢!” 许望秋三兄妹说笑着往家里走,一路上不住有人跟许望秋打招呼。《妈妈再爱我一次》让许望秋成了名人,而《锄奸》让他的名声上了一个台阶。厂里的家长教训孩子的时候,都拿着他做例子,你看人家许望秋,再看看你! 在回家之后,许望秋将电影的事彻底放下,为过年忙碌着。准备年货、推汤圆,买春联等等,都是由他一手包办。他一年没回家了,而他明年在家的时间也很少,所以,他希望利用这段时间,好好陪陪家人,为家里面做点事。 许望秋每次去苏振声家的时候,苏振声总是会拉着他聊电影。聊《妈妈再爱我一次》,聊《锄奸》,也聊他的新电影《枫》。许望秋记得上一世的《枫》是秀影厂张一导演的作品,没想到这次剧本竟然跑到了苏振声手中。 大年初三下午,许望秋一家五口来到苏白家。他们是过来拜年的,也是过来看电视的,因为今天晚上中央电视台会播放“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实况录像。许望秋本来想去厂里看的,在向苏振声借钥匙的时候,被他骂了一通,说你们直接来我家看不就行了。 苏振声家的电视是进口的14寸日立彩电,花了将近三千块。进口彩电不光价格高,而且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必须要有彩电票。苏振声因为《妈妈再爱我一次》轰动全国,为西川电影系统争得了荣誉,省里奖了他一张彩电供应票,他才获得买彩电的机会。 如果许望秋要是想搞彩电,肯定是能搞到的。只是考虑到许望北已经上高中,万一她看电视上瘾,影响学习,那罪过就大了。就算许望北没有电视瘾,家里有电视,隔壁邻居肯定会过来看,那她也不要想安静学习了。 苏白一家对许望秋他们的到来格外热情,又是跟他们倒水,又是他们拿糖拿水果的。寒暄过后,苏白拉着许望北嘀嘀咕咕地说话;谢春红跟苏白的姐姐和嫂子聊了会家长里短的话题,就去厨房忙活了;许望秋他们父子三个,则跟苏振声和苏白大哥苏卫天南地北的神侃。 吃完晚饭后,两家人就像一家人那样,亲密无间地坐在电视机前。 这个时代电视节目极少,不过《新闻联播》已经有了。许望秋已经十多年没看《新闻联播》,听着那熟悉的音乐,他心里感慨万千。《新闻联播》现在的主持人是赵忠祥,听惯了他的的《动物世界》,再听他主持《新闻联播》,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跟许望秋他们一样,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看音乐会实况录像的观众不少。北平、天津、魔都和羊城四座城市的观众,对音乐会更是翘首以盼。音乐会在这四周城市演出的时候,当地媒体进行了大规模报道,可是说是人尽皆知。现在听到央视要播放音乐会的录像,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音乐会的人都坐在了电视机前,等着看音乐会的录像。 不夸张的说,因为“走进新时代”音乐会,这个夜晚这四座城市都格外安静。 胡清明一家和范骏一家也都坐在了电视机前,等着看音乐会。胡清明和范骏他们对许望真的是秋恨之入骨,按道理来说,他们是不会捧许望秋的场。他们看音乐会是来挑刺的,因为胡清明听说,音乐会有李谷依,还唱了不少靡靡之音。 1979年10月,电影《小花》上映。插曲《妹妹找哥泪花流》由李谷依演唱,她大胆尝试,将西洋歌剧和我国古典戏曲中曾使用过的轻声、气声唱法,运用到现代歌曲上来。就是这么一试,让李谷依在圈外声名鹊起。有批评者认为此曲唱法不妥,但碍于电影题材属革命范畴,只能暗自嘀咕,无法公开指责。 1980年在元旦,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周一歌》播出歌曲《乡恋》。这首歌是风光片《三峡传说》的插曲,由中央电视台制作。那时,许多歌曲在影视剧正式播出前,先由广播电台放送。在《乡恋》播放后,在赢得赞扬可肯定的同时,也出现了很多批评和讨伐声。甚至有主管意识形态的高级官员,点了《乡恋》的名,说是靡靡之音。 胡清明他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如果音乐会真的有很多《乡恋》这样的靡靡之音,那么整个音乐会就会成为批判对象,许望秋和他的后台就会因此倒霉。 时间很快指向晚上八点,音乐会正式开始,“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红色大字出现在屏幕上,电视机的喇叭里传出《步步高》那欢乐的旋律。 在白秋玲报幕之后,李谷依走上舞到舞台中央,深情演唱:“真情像草原广阔,层层风雨不能阻隔。总有云开日出时候,万丈阳光照耀你我…… 清扬优美的旋律,画面感十足的歌词,再加上李谷依“独特”的气声唱法,让许望秋的家人,以及屋内所有人都听呆了,一个个怔怔出神。 一曲唱罢,苏卫忍不住赞叹道:“李谷依唱得真好,这首歌的歌词写得也很有意境!” 苏白的三姐苏青一脸陶醉,像个花痴似的道:“这首歌写得真的很好,看上去是写梅花,实际上在写爱情。写这首歌的人在爱情上应该经历了很多波折,但他依然无怨无悔。这样有才华,又对爱情忠贞无比的男子简直是梦寐以求的恋人,也不知道他是谁,在什么地方。” 苏白向来跟苏青不对付,而《一剪梅》是许望秋写的,听到苏青花痴自己的男朋友,她十分不快:“真不要脸。像你这样的人,他才看不上呢!” 苏青也不喜欢苏白,马上反击道:“是是是,人家看不上我。你多厉害啊,北大高材生,长得又漂亮,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他一定能看上你的,对吧?” 苏白得意地笑了:“对啊,他当然能看上我了,不然怎么会成为我男朋友呢?” 苏青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随即吃惊地看着许望秋。在场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吃惊的看着许望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吧,这首歌竟然是望秋写的! 许望北拉拉许望秋的衣袖,问道:“二哥,这首歌真的是你写的吗?” 许望秋笑着点头道:“是我的写的,怎么样,好听吗?” “好听!这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歌。”许望北兴奋地道,“二哥,除了《一剪梅》,你还有没有其他歌啊?” 许望秋微笑道:“有六七首吧,一会儿你就能听到了。” 许望北听到还有六七首,欢快地道:“二哥,你不愧是我偶像,真的太厉害了!” 苏振声他们都许望秋的话搞得目瞪口呆,除了《一剪梅》还有六七首是他写的,整个音乐会应该就二三十首歌,也就是说,音乐会五分之一的歌的他的写的。 苏振声忍不住道:“没想到望秋写歌竟然写到这种程度,这真是……” 其他人也都忍不住道:“望秋这小子电影剧本写得好,电影拍得好,没想到写歌也写得这么好,这大概就是天才吧!” “跟他一比,我觉得自己简直像废物啊! “人比人气死人啊!”” 与许望秋他们的反应相反,胡清明和他的亲人对李谷依和《一剪梅》展开了猛烈抨击:“这就是靡靡之音!”、“这首歌嗲声嗲气,矫揉造。”、“这首歌跟咖啡馆、酒吧间、歌舞厅、夜总会等资本主义社会的娱乐生活是一个味道。” 随后出场的任艳自然也被胡清明的家人批判了一番。在这个过程中,胡清明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不过等到苏小明走到舞台中央,唱起《军港之夜》的时候,胡清明突然笑了:“好好好!有这首歌,许望秋和他的后台们怕是要完蛋了!” 范骏对许望秋恨之入骨,听到这话当即问道:“清明,这首歌有那么厉害吗?” 胡清明阴恻恻地笑道:“这首歌是哪里是军港之夜,明明是妓女等大兵。现在我们正在跟越南打仗,一首描写海军的歌曲,不写战士站岗放哨,却写战士睡觉,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这么写是什么意思?这首歌本质上是非常反动的!” 胡清明顿了顿,朗声道:“明天我就去周阳同志家,我要向他反应这个问题!” 第135章 承包 “走进新时代”音乐会在央视播出后,如同一枚石子猛然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荡起无数涟漪,在沉闷的文艺界引起巨大的争议。音乐会上那些不同风格的音乐,让很多观众耳目一新,叫好声不断。不过认为音乐会是靡靡之音的声音也不少,甚至有人在信里写道:“二十年后,你们一定会坐在历史的审批席上”。 在随后几天里,央视广播大院的收发室收到了无数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观众搞不清楚音乐会是谁办的,看到在央视播放,就把寄给了央视。不到一周的时间,央视收到的信件就装了三麻袋。 在极短的时间内,《一剪梅》《精忠报国》《故乡的云》等歌曲的旋律开始在大街小巷回荡。许望秋和苏白进城,一路上时不时能听到路人哼着音乐会某首歌曲的旋律。他对此非常满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有音乐会在前面开路,许望川他们走穴的阻力会少很多。 大年初八下午,许望秋、许望川和米佳山到秀影厂厂长办公室,找**谈走穴的事。过完年之后,许望川将走穴计划告诉米佳山,邀请他加入。米佳山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他工资五十多块,现在有机会赚几十万,怎么可能拒绝。 到了**办公室,许望秋没有急着说走穴的事,先告诉**,《猎鹰》预算应该在300万左右,甚至可能到500万。 《猎鹰》剧本去年就通过了秀影厂艺管会审查,不过那时候13号文件还没有出来,许望秋没有急着做预算。要是那时候做预算,最高只能做90万。现在是计划经济,如果计划一旦定了,就不能再修改。《猎鹰》筹备工作一直慢悠悠的进行,其实就是在等13号文件。 **轻笑道:“你知道我们厂去年利润才多少吗?总共才170多万。你一部电的成本影就要300万,真是敢开口啊!” 许望秋淡淡笑道:“张厂长,你知道《锄奸》卖了多少个35毫米拷贝吗?453个。光是拷贝收入就是453万。你知道《锄奸》观影人次是多少吗?35毫米和16毫米胶片的观影人次加起来超过4亿了,票房将近五千万,最终票房很可能超过1亿元。按照规定,票房达到两千万,每增加一千万,电影厂分一百万。如果票房达到一亿,那电影厂可以分900万。电影《锄奸》的海外版权卖了200多万,最终有可能卖到400万。按照规定,电影厂差不多能分300万人民币。这三项加起来,电影厂可以获得超过1600万的收入。我不敢说《猎鹰》收入一定比《锄奸》高,但肯定相差不会太多。300万投资有什么不能开口的?” **对《猎鹰》很有信心,相信《猎鹰》上映后引起的反响不会比《锄奸》小,《猎鹰》给秀影厂带来上千万利润完全可能,笑道:“我说你一句,你马上还我十句。放心吧,投资肯定没问题,你尽快把详细预算做出来。” 许望秋连连点头:“我会尽快把详细预算拿出来的。” **看了看许望秋旁边的许望川和米佳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地道:“你们三个过来,肯定不会是为了这件事,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许望秋并没有急着说自己的目的,而是问道:“张厂长,你对咱们厂的劳动服务公司怎么看?” **不明白许望秋怎么突然问这个,就道:“我能能有什么看法,是安置返城知青搞的。都是厂里的小孩,肯定得想办法安置吧。我们厂人员臃肿,没办法把他们招进来,只能把他们安置在劳动服务公司。我们也不奢求劳动服务公司赚钱,能够养活他们自己就行了。你问这个干什么,不会对劳动服务公司有什么想法吧?” 许望秋还真的是在打劳动服务公司的主意,他希望通过劳动服务公司,给走穴戴上一顶合法的帽子。 按照国家规定,从事经营性演出,必须向当地演出管理中心报批,通过审批之后才能演出。比如在西川演出,就必须得到省演出管理中心的审批,在通过审批之后才能演出。 有的穴头就把演出挂在正规单位名下,向上级主管部门申请,等通过审批之后进行演出。比如许望秋以132厂的名义,向省演出管理中心报批,在通过审批之后进行演出。这种演出的流程完全合法,被称为走官穴。有些穴头就不管这个,根本不报批,直接去租个场地,拉一帮人就开演了,这种被称为走**。 走**明显违规,如果真的有人要追究,走**会被文化部处罚。走官穴要繁琐很多,但完全符合国家规定,就算想挑毛病也挑不出来。 为了给走穴戴上完全合法的帽子,许望秋把目标瞄准了秀影厂的劳动服务公司。 运动结束后,由于知青集中回城,造成了严重的待业和失业高峰。知青回城后很难找到正式工作,当时是企业办社会,下乡的时候,是以父母所在企业的名义下去的,回来那还得找所在企业。中央政策是谁家孩子谁抱走,父母在哪个单位,哪个单位负责安排工作。于是,,国有企业的职工子女被国有企业自己包下来了。只是很多厂没有那么多岗位,没办法让他们成为企业职工,就把他们放在劳动服务公司等附属企业,这就形成了厂办大集体。 国有企业承包要等到一年后,而电影厂则要等到80年代后期去了。不过集体企业要求就没这方面的顾虑,在一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承包集体企业的现象。劳动服务公司不是国有企业,而是集体企业,属于可承包范围。 许望秋指指许望川和米佳山,呵呵笑道:“他们两个想进劳动服务公司。” 许望川和米佳山是厂里的正式工,是国家的人,而劳动服务公司是集体的人。正式工去劳动服务公司等于扔了金碗去捧泥碗。米佳山是大学毕业生,现在已经是副导演,做导演只是时间问题,怎么可能去劳动服务公司。 **自然不信,不过他相信许望秋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提劳动服务公司,笑骂道:“少跟我卖关子,你小子到底在打鬼主意?”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我们三个希望承包厂里的劳动服务公司。” “承包劳动服务公司?”**愣了一下,他觉得许望秋他们疯了,劳动服务公司就在卖点小零食之类,又不赚钱,连忙劝道,“望秋,你好好的电影不拍,怎么想起承包劳动服务公司来了?你在电影上这么有才华,应该抓紧时间多拍电影,不要把心思用在其他地方。” 许望秋大义凛然地道:“我们想为中国电影企业改革探探路。人家国外的电影厂票房收入只占电影收入的一半,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赚很多钱,人家外国可以搞,我们为什么不能搞?现在全国都在谈改革,电影系统也在谈改革。我们就想试一试。” **见许望秋把调子唱得这么高,还真没法反驳,沉吟道:“农村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搞得倒是轰轰烈烈的,但我们这是国有企业,我们这个能承包吗?” 米佳山十分肯定地道:“我问过省里的领导,回答是肯定的,说可以试试。现在国家搞改革,走的是一条前人没有走过的路,需要进行各种尝试。有的地方乡镇企业已经在搞承包了,我们这个劳动服务公司也是集体企业,当然可以承包。” **微微点头,米佳山父亲是西川省委领导,米佳山跟省里领导比较熟,既然他问过省里的领导,而领导说可以试试,那应该可以试试。 许望秋补充道:“国家很快就会出台政策,到时候电影厂肯定都会搞承包制。” **一怔:“你怎知道?” 许望秋狐假虎威地道:“去年暑假开制片厂厂长会议的时候,我不是提了个建议嘛,就是要搞电影出口公司。在过年之前,国家专门召开会议,讨论这件事。我也有幸参加了。在会议上国家计委的同志说,国内的企业很快要搞承包制,电影厂也不例外。 许望秋还真不是胡说,明年首钢会率先实行承包制,成为我国工业企业改革的一面旗帜;随后国有企业纷纷推行以盈亏包干为主要内容的经营责任制,电影厂也会逐渐推行这一制度。 **觉得省里领导说可以试试,中央又说很快会推行承包制,那承包劳动服务部,应该没问题,不过这么大的事,必须厂领导讨论后才能给出结论,就道:“你们想怎么承包,有具体的方案没有?” 许望秋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首先我们希望将劳动服务部独立出来,专门注册成劳动服务公司,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独立核算。在我们承包之后,整个公司的管理由我们说了算,实行总经理负责制……” 这个时代的企业很多缺乏契约精神,撕毁合同简直跟家常便饭似的。 1985年的电影《代理市长》是北影厂第一次以承包的形式完成的影片。电影拍完完后赚了不少钱,按照合同规定,北影厂应该向摄制组支付25万的分成。但北影从以财务制度不得更改为由毁约,把这笔钱生生赖掉了。 许望秋他们三个承包劳动服务公司,秀影厂赖账的可能性很小。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谨慎性总是没坏处的。 在讲完自己的要求和构想,许望秋凝视着**,缓缓地道:“最后,我们向秀影厂承诺,每年上交30万的利润。” 听到许望秋说每年上交30万的利润,**吓了一跳:“你说多少?” 许望秋轻笑道:“你没听错,我们每年向厂里上交30万。” **忍不住道:“你们承包劳动服务部到底准备做什么?” 许望秋直接将答案道出:“走进新时代音乐会,你应该看了吧?那是我们搞的。音乐会在北平、魔都演出的时候特别轰动,我们就想,既然音乐会这么受人民群众欢迎,那就应该搞下去,在全国巡回演出。” 第136章 全票通过 “望秋,你觉得厂里面会不会同意?”**对许望秋他们承包很欣赏,表示会提交党委会讨论。不过许望川心里还是没底,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后,他忍不住问道。 许望秋对此也没有把握,轻轻摇头道:“很难说,如果是**说了算,那应该没问题,但这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就说不清楚了。反正两手准备吧,如果可以承包,那么我们就承包。如果厂里不同意,那我们就只能自己干。” 米佳山笑道:“我倒宁愿通不过,自己干多痛快,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挣的钱都是自己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承包厂里的服务公司就没那么自由了,就算赚了钱也不能太张扬。否则别人听到你赚了很多钱,就会不爽,甚至会去告你。” 许望秋觉得米佳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不管走**,还是走官穴,要不了多久上面就会知道,到时候文化部肯定会派人调查。上一世很多明星都因为走穴被调查过,被单位批判,甚至被单位开除。比如刘晓庆就被单位勒令写检查;而郑绪兰被东方歌舞团开除。 如果走**,要是传到胡清明耳朵里,会比较麻烦;而走官穴,整个流程是合法的,胡清明就算想找麻烦,也很难拿许望秋他们怎么样。 许望秋轻笑道:“如果我们走穴只是走一两次,那肯定没问题,但我们是准备长期走穴,这事肯定是瞒不住的,肯定会有人去告。走**是违规的,到时候给我们扣上‘非法经营、投机倒把’的罪名,搞不好要吃牢饭的。” 米佳山道:“哪有那么严重,到时候去省里活动一下就是了。” 许望秋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得罪了胡清明,去省里活动没用的。” 米佳山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胡清明这个名字,但一时想不起来,就道:“胡清明是谁?” 许望秋手指头往天空指了指:“副部长。” 米佳山知道胡清明是谁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你怎么会得罪他啊?” 许望秋也不隐瞒,将自己跟胡清明一家的恩怨说了出来,无奈地道:“胡清明一家恨死我了,只要有打垮我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的。其他人走**被抓到,顶多是通报批评写检查,但我们不一样。如果我们被抓到,很可能会被被扣上经济犯罪的帽子,搞不好会坐牢。承包劳动服务公司,不存在这个问题,是最稳妥的选择。” 米佳山有点搞不懂了,许望秋他们家就是132厂的普通工人,并不是什么大有大来头的人,得罪副部长竟然一点事没有,还混得风生水起的,他忍不住问道:“你得罪了副部长,怎么一点事没有,他竟然没收拾你?” 许望秋笑着道:“我们学校领导小组组长王岚西也是副部长,我们班主任司徒老师的父亲司徒慧敏也是副部长。跟我一起执导《锄奸》,跟我一起搞音乐会的谢非老师,他父亲是延安五老中的谢觉哉。有他们在,胡清明算想找我麻烦,也没那么容易。只要我们不犯错,不留破绽,他拿我们没办法的。” 米佳山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望秋,难怪得罪了副部长却一点事都没有,反而活蹦乱跳的,原来背后有这么多人力挺。认识这些人未必有多难,但要让这些人力挺,那真不是一般人都做到的。他竖起拇指,由衷地道:“你厉害啊!”又对许望川道:“你弟弟真厉害!” 对自己的这个弟弟,许望川也是绝对服气的。他明明比比许望秋大六岁,可在许望秋面前,却跟弟弟似的,轻笑道:“望秋的眼光见识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许望秋帮许望川设计了组织架构。不管是承包劳动服务公司,还是走**,许望川他们都不是是三四个人游击队,肯定都会拉一帮人来搞。这个就是涉及的团队运作的问题,如果没有合理的组织架构,团队运作就不可能高效。 许望秋没有管理过公司,不过作为导演和制片人,他管理过数百人的剧组,而且亲自参与过剧组规章制度的制定,在管理上还是有一定经验的,而且看过一些管理方面的书籍,对各种组织上架构是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的,什么矩阵式,事业部制式等等。让他设计大公司的架构,他肯定搞不定,但设计一二十人小公司的架构,还是没问题的。 除此设计公司外,许望秋还帮许望川设计一套管理制度,整个管理方式可以说是军事化的。走穴本来就有一定的争议性,不管是走**,还是走官穴,都是如此。如果在走穴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那么许望川他们就可能成为被攻击的的靶子。为了避免这种情况,进行严格的管理是非常有必要的。 许望秋设计这些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希望许望川在这个过程学会管理企业。等到两三年后,等积累了足够的资金,许望川就会让许望川带着这笔钱前往中关村。如果事情进展顺利,他会抢在柳传智的前面签下倪光南,抢在柳传智的前面拿下联想汉卡,并取代联想的位置。这家公司许望秋不会管,肯定会交给许望川。所以,在那之前让许望川学会管理企业非常重要。 秀影厂会议室里,秀影厂主要领导齐聚一堂。他们今天坐在这里,主要是讨论许望秋他们承包秀影厂劳动服务公司的相关问题。 **简单讲了下许望秋他们的想法,然后让办公室主任把许望秋写的承包协议复印件发到了每个人手中。 整个承包协议不是特别长,只有七页,但内容极为详实,对承包经营期限;承包者的权利和权限、义务和责任;承包经营的方式和内容;以及收益的分配方式等内容都作了明确规定。 在场众人觉得许望秋他们简直疯了,劳动服务公司根本没有什么业务,基本上就是卖点零食、卖点冰棍什么的。只能勉强维持经营,根本就不赚钱。以每年30万的价格,承包这样一家公司,而且一承包就是五年,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等众人将承包协议看完,开口道:“协议大家都看了,说说你们看法吧!” 副厂长柯俊秀第一个发言:“劳动服务公司不赚钱,有人愿意用30万的价格承包,那肯定应该搞。唯一的问题是,这会不会违反政策。” 在场众人都微微点头,他们也都是这个看法。 **直接道:“我专门去文化厅和宣传部问过这个东西能不能搞。得到的回答是可以试试。就在8号,省里面已经决定将川棉一厂、蓉城电线厂等几家企业进行独立核算、自负盈亏的利改税试点。我还听说市里面准备修展览大楼蜀都大厦,但是筹备组没钱,就准备用股票集资。现在全省都在进行各种改革尝试,承包集体企业根本不算什么。” 有人摇头叹息道:“现在这么搞,已经割掉的资本主义尾巴就又长出来了。” 马上有人反驳:“搞承包咋就资本主义了嘛,太宗说了,只要是能把社会主义搞好,就要毫不犹豫去做。劳动服务公司就是为了安置回城知青搞的歌集体企业,根本就不赚钱。许望秋他们承包,一年要向厂里交30万,承包五年,就是150万。这是多好的事啊,我觉得应该做。” “150万相当于我们去年一年多的收入了,这是大好事,我就可以让他们承包!” “对啊,人家股份制都敢搞,我们承包有啥不敢搞的嘛。” 有人好奇地道:“他们准备搞啥子呢?竟然敢开每年上交利润30万的条件。” **轻笑道:“中央电视台播放的那个走进新时代音乐会,你们看到了吧,那个就是他们搞的。他们一月底到二月初,在北平、天津、魔都和羊城演了二十场,非常受欢迎。他们承包劳动服务公司,就是想把音乐会继续搞下去。” 在场众人闻言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音乐会发引发的轰动效应,他们都感受到了。最近几天不管是在厂里,在家属区,还是在大街上,都能听到音乐会的相关歌曲。音乐会如此成功,把音乐会继续搞下去,肯定是大赚特赚。” 随后众人进行了一番讨论,大家对这事基本上是持支持态度的。劳动服务公司本事是个不赚钱的部门,承包之后每年能为厂里带来三十万的收入。这完全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真的很难让人拒绝。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人提出为什么要让许望秋他们搞,我们自己搞音乐会不行吗?马上就有人反驳,你请得动郭岚英吗?你请得动李谷依吗? **见大部分人都点头,知道大局已定。既然大家都觉得这是好事,那没有必须要在讨论了。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那我们表决一下吧,同意许望秋他们承包劳动服务公司的请举手!” 话音刚落,在场众人便争先恐后的将手举了起来。那个说“资本主义尾巴又长出来了”的人迟疑了两秒钟,也缓缓举起了右手。大家都同意这个事,自己反对也没用。 见众人都举手,**微笑着举起了下右手,宣布结果:“全票通过!” 与此同时,许望秋和苏白正坐在前往北平的火车上。正是开学的高峰,车厢里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空气中飘荡着五花八门的味道。 许望秋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树木房屋,心里想着《猎鹰》的事。他不担心走穴的事,不管秀影厂同不同意,许望川他们都会走穴。许望川对演出的流程非常熟悉,而且有带队演出的经验,带队走穴根本就不是难事,根本不需要操心。 第137章 火车上 苏白坐在许望秋的旁边,拿着最新一期的《当代》杂志慢慢翻看着。她被遇罗锦的报告文学《一个冬天的童话》吸引,遇罗锦是因《出身论》而受极刑的遇罗克的妹妹。在《一个冬天的童话》里,她详实记录自己的家庭、经历和婚恋,甚至大胆地写出自己的婚外情。 遇罗锦到北大荒插队,由于生活十分困难,不得不与当地一个素不相识的农民结了婚。她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婚姻,想就这么生活下去。不过知青维盈的出现让她找回了渴望已久的爱情,也让她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只是当她与丈夫离婚,舍弃孩子,准备与维盈结合时,维盈却因家庭的阻力退缩了。 苏白对遇罗锦的遭遇很同情,她在乡下插队的时候,见到过遇罗锦这样的婚姻。在她认识的知青中,有一部分在当地结婚了。不过随着回城大潮的到来,这些人的家庭和婚姻大多都破裂。她合上书,转头看着许望秋,心想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并能生活在一起,是多幸运的一件事啊! 就在此时,苏白突然听到了李谷依演唱的《一剪梅》。她转头一看,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台收音机,一脸陶醉的听着音乐。 在央视播出音乐会实况录像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最近一直在播放音乐会的歌曲。现在《一剪梅》已经火遍大江南北,被无数人传唱。 此时听到广播里传来的悠扬歌声,周围很多年轻人都小声哼唱着。 苏白特别喜欢《一剪梅》,喜欢歌对爱情的描绘。她伸手捅了捅许望秋的胳膊,笑吟吟地道:“望秋!望秋!你给我唱首歌吧!” 许望秋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道:“就我这嗓子,还是算了吧。” 苏白拉着许望秋的手,轻轻摇晃着:“才不是呢,我就喜欢听你唱。” 许望秋笑道:“我才不信,你肯定是想看我我出丑。” 苏白心想我明明就是想听你唱个歌,竟然这么说,简直太过分了!她那漆黑的眼珠转了转,露出促狭的微笑,大声道:“各位同志,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许望秋同志。走进新时代音乐会就是许望秋策划的,《一剪梅》、《精忠报国》、《故乡的云》等几首歌是许望秋同志写的。相逢即是有缘,我们请许望秋同志给我们唱一首歌好不好?” 现在正是报道开学的高峰,车厢里年轻人比较多。他们就算没看过音乐会的录像,但也都在广播里听过音乐会的事,听过音乐会的歌曲。现在听到许望秋是音乐会的策划人,而且是《一剪梅》、《精忠报国》等歌曲的创作人,整个车厢都轰动了。 很多人都围过来,纷纷伸出出手要跟许望秋握手,并激动地诉说着内心地感受。 许望秋瞪了苏白一眼,你捣什么乱啊! 苏白嘴角微微翘起,一脸地得意,让你那么说我,哼哼,活该,提高嗓门道:“许望秋同志不好意思了,大家给他一点掌声吧!” 车厢里的旅客闻言用力鼓掌,并不住大喊“许望秋同志,给我们唱一个吧”。许望秋没法推脱,只能站起来道:“《一剪梅》、《精忠报国》、《故乡的云》这些歌确实是我写的,不过我嗓子不行,唱歌水平有限。我看不如这样吧!”他伸手指向苏白:“这是我爱人苏白同志,她唱歌比我唱得好……” 苏白见许望秋当着这么多人说自己是他爱人,脸唰的一下红了,拿拳头在许望秋胳膊上砸了一下:“你瞎说什么呢?谁是你爱人啊!” 许望秋本来想让苏白唱的,见苏白不好意思,顿时改主意了:“我嗓子不怎么好,唱歌不是很好听,苏白同志比我的嗓子好。我看不如这样,由我跟苏白同志合唱一首《九九艳阳天》。说到《久久艳阳天》,还有一段故事呢!当初我跟苏白一起到乡下插队,我们那个知青点组织文艺汇演,要表演节目,我跟苏白被安排合唱《九九艳阳天》,因为经常在一起排练,我们就好上了。” 苏白无语地看着许望秋,你什么时候跟我一起插队了,我什么时候跟你一起演节目了?不愧是导演系的啊,草稿都不打,张口就把故事编出来了! 许望秋继续道:“我跟苏白好几年没合唱来,配合有点生疏了,大家见谅啊!”说着他就唱了起来道:“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坐在河边。东风呀吹得那个风车儿转哪,蚕豆花儿香啊麦苗儿鲜……” 许望秋嗓子确实一般,不过肯定比车厢的旅客唱得要好一点,大家都听到津津有味。当许望秋把“哥哥惦记着小英莲”唱成“哥哥惦记着小苏白”的时候,车厢里响起了暴风雨般的笑声,很多人笑得前仰后合。 男声部分唱完,许望秋把苏白拉了起来,让她唱女生部分。苏白有种挖个坑,结果自己却掉坑里的感觉,瞪了许望秋一眼,开始唱女生部分:“九九那个艳阳天来哟,十八岁的哥哥呀想把军来参;风车呀跟着那个东风转哪;哥哥惦记着呀小英莲……” 许望秋马上提醒:“不是小英莲,是小苏白。” 车厢里的旅客笑成一团,觉得这小两口太有意思了。 等到《九九艳阳天》唱完,车厢里掌声雷动,旅客们高呼“再来一首!再来一首”。于是,许望秋和苏白又分别唱了两首歌。 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许望秋唱完《故乡的云》后,建议会唱歌都出来唱。 车厢里的年轻人大多有插队的经历,在乡下插队的时候,长期缺乏文化生活,唱歌是屈指可数的娱乐方式。每当夜晚来临,很多知青们就会围坐在一起,对着月光唱着思念亲人和故乡的歌。唱歌水平可能有高有低,但基本上都会唱,而且能唱不少歌。 现在有许望秋和苏白开头,车厢里能唱歌,会唱歌的轮番上场,演唱自己的拿手歌曲。整个车厢充满歌声,充满欢声笑语,枯燥的旅途因为歌声轻松了许多。 火车到了北平城,许望秋将苏白送回北大,然后坐上回朱辛庄的公交车。 刚回到寝室,谢小晶就告诉许望秋,王岚西让他到学校后马上到部里面去一趟,有非常重要的事。许望秋问谢小晶,什么事。谢小晶说不知道,不过他马上补充道,可能是因为王岚西不再管北电的事了,可能有事要交待。 许望秋这才知道就在前两天学校领导小组已经撤销,原来负责学校管理的组长陆梦担任书记,唐自清成了院长;而王岚西不再管北电的事了。许望秋感觉到事情有些麻烦了,王岚西走了,唐自清成了院长,自己以后的日子恐怕没以前那么好过了。 王岚西恐怕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会让自己去找他。 许望秋来到王岚西办公室门口,秘书直接将他带进了办公室。秘书给王岚西的茶杯倒上水,又给许望秋倒了一杯,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王岚西盯着许望秋,严肃地道:“你这小子真是够能惹事的,音乐会实况录像播出后,音乐界简直闹翻天了,很多老同志说你在乱搞,是在宣传靡靡之音,甚至有些人告状都告到宣传部去了。” 许望秋听到告状都告到宣传部去了,吓了一跳,忍不住道:“不会吧,不就唱了几首歌吧?《精忠报国》、《当那一天来临》《走进新时代》都是激昂向上的歌曲,怎么会是靡靡之音。就算有两首歌曲涉及到爱情,也是纯洁美好的,没那么严重吧?” 王岚西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微微摇头道:“有些东西本来没什么的,可别人要往政治上扯,你能怎么办?别人告状都告到宣传部周阳同志家里去了;还有人正在联合,准备写联名信,要告到中央去;还有人在组织批判会,准备对音乐会进行批判。” 许望秋知道肯定是胡清明在捣鬼,想借着批判靡靡之音,搞臭自己,不过他并不担心,他知道这个时期在文艺创作上有很多争议,也引发了一些风波,有作品受到批判,有作品被禁,但批判基本上都圈定在文艺领域,不会搞政治批判。 中央的态度是要珍惜与重视文艺界来之不易的安定团结的局面,批评作品要和批评作者应该分开。像白桦的《苦恋》受到了批判,但白桦并没有被打倒,依然在创作。胡清明他们想用音乐会搞臭许望秋,跟中央精神是背道而驰的,是不可能得逞的。 许望秋呼了口气道:“运动已经结束,动不动搞政治批判是行不通的,国家不提倡这一套。音乐会作品没有问题,就算有问题也是小问题。有些人想以批判靡靡之音的名义,打击报复我,注定是要失败的。” 王岚西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心想这小子真不是一般人呐,一般人听到告状都告到周阳同志那里去了,肯定会吓一跳,而他却是如此冷静,不由地道:“我叫你来,也是跟你说这个的,到时候报纸上可能会有很多批判你、批判音乐会的文章,但你不要担心,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整人是行不通的。你能看到这一点,我就放心了。” 许望秋起身冲王岚西鞠躬道:“谢谢王部长。” 王岚西手往下按了按,示意许望秋坐下:“今天叫你过来,还有一件事。你的新片《猎鹰》准备得怎么样了?” 许望秋点头道:“准备工作一直在进行,之前我们并没有急着搞,主要在等国家新政策出台;这样才能拿到更多预算,把电影拍得更精彩。现在十三号文件已经出台,我跟秀影厂也谈好预算的事了,电影投资会超过300万。接下来就是选演员,确定烟火团队,以及特效团队。等到六月份底七月初,电影就可以正式开拍。” 王岚西微微点头:“这部电影就不要跟秀影厂合作了。” 许望秋诧异地道:“为什么啊?” 王岚西轻笑道:“因为《猎鹰》被中国电影出口公司征用了,这部电影将是出口公司成立后的第一部作品。” 第138章 领导小组 电影发行改革的相关内容,去年暑假就提出来了;但直到今年年初十三号文件才出台,足足等了大半年。许望秋以为出口公司也差不多,不等个大半年是不会有结果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出结果了,喜笑颜开地道:“怎么会这么快?” 王岚西笑道:“太宗说,胆子要大一点,步子要快一点。搞电影出口公司不需要花太多的钱,又能挣外汇,中央肯定举双手赞成。我们的报告打上去后,中央很快就批准了。” 以前国家对电影更多是看成宣传工具,强调政治意识,现在国家工作的重心转到经济建设上,在政治上的考虑就没那么多了。王岚西的报告提交到中央后,高层领导非常惊讶,他们这才意识到电影是个大产业,具有火车头效应,可以带动玩具、图书、旅游等相关产业的发展。 韩国总统金泳三曾经说过:如果迪士尼一年的营业额和ibm旗鼓相当,那我们为什么不全力发展影视工业呢?在金泳三的推动下韩国《电影振兴法》出台,韩国影视产业受到极大重视。在韩国政府的推动下,韩流很快成了气候,席卷了整个亚洲。 中央领导看到华纳兄弟、迪士尼等好莱坞影视公司凭借完善的影视产业链,每年营收高达数十亿美元,有了跟金泳三曾类似的想法。我们全年出口额只有一百多亿美元,人家美国电影公司一年的营收就有几十亿元。既然电影产业如此赚钱,能赚外汇,还能宣传我们的文化,那为什么我们不搞影视产业呢? 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国务院就电影出口公司召开了两次专题会议。文化部更是将电影出口公司作为作为大工程来抓,并给各个电影厂下文件,要求各电影厂和电影公司全力支援出口公司。 王岚西凝视着许望秋,缓缓地道:“25号,26号,务院、计委、文化部,相继发布通知,正式批准成立电影出口公司的计划书,将中影公司输入输出处、中国电影合拍片公司、香江的南方影业、长城、凤凰、新联公司、清水湾电影厂,以及其他一些海外机构合并,成立中国电影出口公司,简称中/1出公司。” 许望秋正在喝茶,听到出口公司的简称,嘴里的茶水顿时喷了出去。他被茶水呛了一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在胸口拍了好几下,才缓过劲儿来。许望秋十分无语,心想这什么破简称啊,这简称也太奇葩了吧! 王岚西见许望秋喝口水都被呛到了,心想望秋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为人比较毛糙,喝个水都能被呛着,继续道:“成立出口公司的报告是我向中央打的,中央就把这件事交给我了,由我来负责。现在出口公司领导工作小组和办公室已经成立,很快出口公司会挂牌。国家对出口公司如此重视,那我们的第一部作品必须打响。想来想去,我发现还是你的《猎鹰》最合适。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吗?” 许望秋知道第一部作品对出口公司的重要性,但他也非常清楚《猎鹰》对秀影厂的重要性。秀影厂为《猎鹰》花了不少力气,而且会给厂里带来上千万的收入,要是就这么被出口公司拿走,他们肯定有意见,甚至可能会对许望秋产生不满。 如果这样的话,那承包劳动服务公司的事都有可能黄! 许望秋觉得不能这么搞,沉吟了几秒钟,道:“秀影厂为《猎鹰》出了不少力,直接把电影划走,秀影厂肯定会不满,这样不好。我看不如这样,电影的投资秀影厂和出口公司一家一半,所得收益也一家一半。这样秀影厂获得的收益,比他们自己投资获得的收益还要高。有了《猎鹰》的例子,以后电影厂什么好项目,会主动来找出口公司合作。” 王岚西微微一怔:“一人一半,他们的收入还更高?” 许望秋给王岚西算账:“就拿《锄奸》来说,《锄奸》拷贝是453个,拷贝费是453万。假设票房是1亿元,那么电影厂可以分到900万,加起来就是1353万。跟出口公司合作,票房1亿,出口公司可以分到3500万。一人一半的话,那电影厂可以分到1750万,足足多了400万。这还只是国内,加上海外他们就分得更多了。只要《猎鹰》取得成功,那其他电影厂有好项目,会第一时间来找我们。” 王岚西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这样一来,出口公司就不用为项目发愁了! 王岚西原来打算从各个电影厂抽调一批创作力量,组成出口公司的创作团队。这么做电影厂肯定意见很大,但出口公司没有自己的创作团队,只能这么做。现在听完许望秋的话,他突然发现,不从电影厂抽调人,跟电影厂合作的效果更好。跟出口公司合作,电影厂能多分几百万,不要出口公司费力去找剧本,各个电影厂会主动带着他们的剧本上门。 王岚西心情大好,笑道:“望秋啊,你可真是我的孔明啊!我最近正在考虑从电影厂抽调人选,准备把谢晋调过来。本来担心电影厂会很抵触,听了你的话,这个问题完美解决了。现在出国公司刚刚开始筹备,正是用人的时候。我看你就不要继续呆在北电,先到我们领导办公室来,出口公司正式成立,你就在出口公司任职。” 许望秋笑道:“我现在才读大二,还有两年才毕业呢!” 王岚西不以为意地道:“以你的能力和水平,提前从北电毕业没有任何问题。你的水平比较北电的老师都高,呆在学校也是浪费时间。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毕业论文,还有论文答辩是不能少的。怎么样,愿不愿意提前毕业,到我这里来工作?” 许望秋听到这话楞了,北平电影学院是文化部直属院校,归文化部管,作为北电主管部门的领导,让许望秋提前毕业没有任何难度。他进北电主要是为了尽快获得执导的机会,并积累人脉。现在他已经是导演,人脉也有了,确实没必要再呆在北电了。 许望秋沉吟了几秒钟,开口道:“当然愿意,能跟着王部长学习,我是求之不得。不过接下来几个月我要忙《猎鹰》的筹备和拍摄,没有时间写论文。等我拍完《猎鹰》,好好写两篇文章,然后向学校申请提前毕业。不然影响不好,会有人说我走后门毕业的。” 王岚西让许望秋加入领导小组有两方面的考虑,一个是许望秋确实很有能力,可以让他帮自己打打下手;另一个是想保护许望秋,这么有能力的年轻人,要是被某些人挟私报复而毁掉,那就太可惜了。听到许望秋这么说,他笑着道:“这样也好。《猎鹰》是出口公司的第一部电影,关系到公司的成败,必须拍好。不过你也不要光顾着电影的事,有事多到我这边走走,过来帮我打打下手。我算你是,我们办公室的编外人员。” 国内政府部门展开工作,正常流程是设成立一个对应的领导小组,小组的组长一般由政府的领导担任,副组长是政府里的副职,小组的成员则是相关部门负责人。领导小组一般负责制定大政方针,而负责具体的事务的往往是领导小组下设的办公室。 国家搞电影出口公司也是如此,文化部专门成立了“电影出口专项领导小组”及其办公室。王岚西是领导小组副组长兼办公室主任。中央考虑到这项工程的特殊性和重要性,涉及多个部门的协调,决定出口公司正式成立后由王岚西任总经理。 由部长级的大佬担任公司领导,在国内是非常少见的。许望秋知道的就一个,90年代国家为了冲击半导体,搞909工程,由电子工业部部长胡启立亲自挂帅,兼任华虹nec的董事长。现在王岚西亲自挂帅,兼任出口公司的董事长,可以明确感到国家对这件事的重视。 按照规划电影出口公司将分成三块,合拍片公司和输入输出处会整个在一起成立一家新公司,集中制作高成本的商业大片;南方影业和海外机构整合在一起,负责电影的海外发行;而长凤新和清水湾片场整合在一起,成立银都机构。 在听到出口公司的组合架构后,许望秋发现到缺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就道:“出口公司可以从电影厂和中影公司抽调人手对吧?” 王岚西点头道:“对,我们需要什么人都可以从电影厂和电影公司抽调。不过有些人是电影厂的宝贝,我们就算要,人家也有可能赖着不给。比如谢晋,要是我们把谢晋调到出口公司来,那魔影厂怕是要闹翻天了。” 许望秋马上道:“那我们应该从各个电影厂的特技车间抽取一批技术骨干,组成出口公司的特效部门。我们准备搞大片,就离不开特效。《锄奸》为什么那么火爆,海外卖得那么好?不光是故事精彩,主要是我们的烟火特效牛。《星球大战》全球票房7亿多美元,电影投资只有1100万,这个钱我们是投得起的,但我们不到人家的水平,因为我们技术不行。我们的电影在海外要想有作为,在未来肯定要走《星球大战》这样的高科技路线,建立自己的特效团队就非常重要了。” 王岚西最近看了一些好莱坞电影,明显感觉到了和对方的差距,不是别的,就说电影画面,国产电影画面比较脏,有多麻点和划痕,而美国片子画面是干干净净的,漂亮极了。现在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就道:“你说得对,出口公司要想做大做强,必须要有自己的技术。你对特效懂得比较多,拟定一个名单,到时候好去电影厂要人。” 许望秋想了想道:“八一厂的于泽肯定要,我听说北影厂的张尔赞很厉害,跟魔影厂的戈永良齐名,号称北张南戈。”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猎鹰》本来就准备找他们合作,如果能把他们挖来,就太好了。” 第139章 张一谋的麻烦 王岚西知道许望秋对电影的了解不是一般人能比,他看中的人技术水平肯定没问题,就道:“既然有心仪的人选,那你拟个名单出来,到时候好去电影厂调人。” 许望秋本来想问能不能进一批电脑,组建电脑特效团队。不过考虑到国内的条件,他觉得还是等几年,等出口公司有一定规模再搞比较好。不只应该有特效团队,还应该有研发团队,对电影器材进行研发。只是搞这些还为时太早,出口公司根本没有实力搞这些。 许望秋想了想,问道:“出口公司成立,应该会修自己的厂区,会修自己的摄影棚吧?” 王岚西笑着道:“这个当然,我们不光会修摄影棚,而且要修最大最好的摄影棚,争取赶上国际水平。不过在电影厂修建起来之前,我们只能用其他电影厂的摄影棚。办公地点暂时是定在小关惠忠庵的对外贸易学院,那里是北影厂原来的厂址。他们借了我们一栋楼,让我们暂时在那边办公。” 1956年为协助北影新厂建设,应文化部邀请,苏联建筑专家库德里舍夫、结构专家拉甫洛夫、工业专家波德果夫、胶片专家吉洪诺维奇等先后来到北平。经过实地勘察,1957年,根据中苏双方的建议,将北影新址确定在当时北平安定门外小关惠忠庵。 在随后的十多年里,北影厂在这里完成了《林家铺子》、《青春之歌》、《智取威虎山》等赫赫有名的电影。不过运动开始后江卿为了让她的样板戏拍摄不受干扰,将北影厂搬到了北太平庄原铁道部干校旧址。1973年,原本被撤销对外贸易学院重建,选中了被遗弃的小关北影厂旧址。从此这里成为对外贸易学院的校园 许望秋知道对外贸易学院就是后来的外经贸大学,笑道:“在外经贸中专办公挺好的,电影出口公司本来就需要对外贸易人才。要是在学校发现优秀的学生,直接拉到出口公司来。” 王岚西笑着道:“电影出口属于对外经贸,领导小组也有外经贸部的同志。因为我们没有办公地点,又缺懂外语懂外贸的人才,他们就让外经贸中专借了一栋楼给我们办公。等他们把地方腾出来,我们就会过去办公。” 许望秋从办公室出来,顶着初春的寒风,顺着街道缓缓往前走着。寒风穿过衣服的缝隙,像钢针一样扎进血肉中,让人不禁微微发抖。不过许望秋的心里却是热的,里面燃着一团火。 电影出口公司很快就要挂牌,中国电影大规模对外输出的大幕就要开启。 韩国电影在80年代末90年代出基本上是香江和好莱坞电影的倾销地,不过到了90年代后期,随着韩国把把发展文化变成了韩国国策,韩国影视产业迅速崛起,韩流开始席卷亚洲。现在中国电影要开始对外输出,中国电影能在全球范围内掀起华流吗? 许望秋相信可以,现在经济和人口跟中国差不多,印度每年都可以出口几百倍电影,甚至在俄罗斯取得巨大的成功,中国电影又有什么理由做不到呢? 不过许望秋非常清楚电影出口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靠自己单打独斗是不可能成功的。他也确实不是光杆司令的一个,在他的身边有一群兄弟呢! 回到北电后,许望秋将刘林和张一谋他们叫了出来。众人来到城里找了家餐馆,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聊。许望秋把出口公司很快就要成立的事,以及国家对出国公司的规划都说了。 刘林他们听到国家要成立电影出口公司,要拍精品电影出口国外,非常振奋。作为电影人,听到国产电影在未来会大规模向国外出口,他们内心无疑是非常骄傲的。不过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毕竟他们毕业后会分到各个电影厂。 许望秋看着众人,严肃地道:“出口公司成立,对我们来说是难得的机会。电影出口公司的电影立足于国内,同时又瞄准了海外市场,希望能够卖到外国去。这种电影很难拍,就我们国内现在的电影拿出去卖,基本上卖不动。我们的电影要想在海外打开局面,就必须类型化,视听语言也必须要新颖。国内导演对类型片有研究的极少,指望他们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你们不一样,你们对类型片都有研究。等到你们毕业,肯定会把你们拉过去拍电影,所以,你们要做好准备。” “望秋,这是真的吗?我们毕业后就可以到出口公司拍电影,而且还是拍投资几百万的高成本电影?”刘林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双眼紧紧盯着许望秋。他是好莱坞商业片的爱好者,一直希望在未来自己能够怕那样的电影。此时听到许望秋的话,自然是激动无比。 张一谋、吴知柳、夏刚他们也都双眼放光,全部看向许望秋。 这一年多来,他们跟着许望秋学道了很多类型片知识,他们相信这些知识会让自己在未来大展宏图。只是北电学生从导演系分到电影厂一般要做几年副导演,才能够获得执导的机会。现在听到一毕业就有执导的机会,他们简直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许望秋微笑着道:“当然是真的,不过你们还要继续努力才行。南方影业赠送了我们学校一批录像机和录像带,有空的话大家好好拉一拉;另外你们可以尝试着写剧本。可以一个人写,也可以两三个人合写,用一两年的时候把剧本打磨好。这样等到你们毕业的时候,剧本已经打磨得差不多了,你们就可以带着剧本到出口公司拍电影了。” 刘林听到这话,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个不用你说,去年我就在尝试写剧本了。只不过故事写的不是很好,没好意思拿出来。” 吴知柳笑着道:“我也是,只不过写的不是很好,就没拿出来。” 在场众人除了学摄影的顾常卫和张一谋,其他人都在尝试写剧本。 许望秋知道张一谋在未来会做导演,他不是那种甘心做一辈子摄影的人。作为导演,张一谋极为优秀,尤其在视听语言上极为出色。不过他也有一个很大的不足,就是缺乏原创力,缺乏写原创故事的能力。 许望秋看着张一谋,用开玩笑的口气道:“老谋,你也写写剧本。” 张一谋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学期读完,我可能就要离开北电了,将来会做什么还不知道呢,哪里机会做导演?” 许望秋一怔,连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学期读完就要离开北电?” 张一谋吞吞吐吐地道:“今天下午教务处沈老师,招生办刘老师,还有摄影系韦老师找我谈话。他们说我的上学的特殊情况,是文化部部长特别批准,学院破格录取的。当时部长给电影学院领导小组的批示中说,我不一定等四年毕业,学习一两年后就可以分配到电影厂工作。现在学习时间已经过了两年,可以结束学习。电影出口公司要成立了,需要人手,你能不能帮我在出口公司谋个职位。” 不过许望秋开口,刘林先叫了起来:“这不会是唐自清搞的鬼吧?他知道你跟我们是一起的,就想把你赶出学校?” 其他人也纷纷为张一谋叫屈:“这也太过分了吧。”、“老谋这么努力,摄影水平这么强,凭什么不让他继续学习。”、“作为院长竟然报复学生,这太过分了吧!” 张一谋苦笑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整我。其实能进北电读书,对我来说已经很幸运了,是例外中的例外,若不然。我还在工厂拍风景,哪能有到北平来长见识的机会。这两年,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知道会有这一天。我有心理准备。” 张一谋看着许望秋央求道:“望秋,我知道你本事大,你帮我在出口公司谋个职位吧!” 许望秋记得上一世大二的时候北电找过张一谋,让他离开北电。张一谋本来打算离开北电,让同学在秦川画报社给他联系工作。张一谋摄影很好,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过摄影作品,秦川画报社同意接受他,不过条件是必须有毕业证。 张一谋找学校,让学校给个毕业证,但学校不同意给。没有毕业证,就没有单位肯接受。张一谋在朋友的建议下,向学校申请,表示自己希望继续学习。最后文化部作了批示,同意让张一谋继续学习,张一谋这才读完了四年大学。 由于自己这只蝴蝶闪动翅膀,北电现在的院子变成唐自清;而是在文化部还有一个对自己充满仇恨的胡清明,张一谋能不能留在北电读完四年,真的很难说。 不过许望秋觉得如果能继续读书,张一谋还是应该把课程学完:“你的能力和水平,我知道。你天生就是吃电影这碗饭的。如果你真的必须提前毕业,到时候我去找王部长,让你进出口公司,给我做摄影师。不过我觉得你不要急着毕业,还是把剩下的课程学完。你们摄影系这两年学的都是平面摄影,还没学动态摄影。就算让你进出口公司,也没办法让你直接做影师,只能从助理做起,而且你还必须自学动态摄影。我觉得你还是留在北电,把课程学完比较好。” 张一谋摇头道:“我不想在学校待了,人家对我已经把话说到这儿了,摆明是想赶我走。我不能再厚脸皮留下去,还是走了得了。” 许望秋盯着张一谋,严肃地道:“老谋,不要意气用事。搞电影积累很重要,能够继续学习就不要错过了。你听我的,明天就去找学校领导,向他们表示你想留在北电继续学习。” 刘林他们也都劝道:“老谋,你就听望秋的吧,去找学校,申请继续学习。”、“对啊,多读两年肯定是有好处的。”、“唐自清想跟你走,你就不应该走,就是要让他不能如愿。” 张一谋其实也不想离开,现在见大家都这么说,当即表示:“我听你们的,明天我就去找学校,申请留在北电继续学习。” 第140章 遮片技术 《猎鹰》战争场面很大,如果说《锄奸》的战斗场面是一个班的话,那《猎鹰》就是一个师的水平。就场面而言,肯定比不过动不动调几万部队协助拍摄的苏联电影,但吊打好莱坞应该是没问题的。 《猎鹰》有两场特别重要的战争戏,电影开场我军进攻敌人时遭到敌人重炮袭击,伤亡惨重;以及电影最后燕双鹰指引我军炮火,炮击敌军炮兵阵地,万炮齐鸣。这两场戏场面极大,炸点不是几个、几十个,而是几百个,甚至上千个。这么大的场面,这么多的炸点,如果没有一个出色的烟火师来把控,那绝对会出问题的。 在许望秋心中《猎鹰》烟火师的人选只有一个,八一厂于泽。 许望秋跟于泽合作过,彼此非常熟悉。在八一厂找到于泽后,他没有卖关子,直接道:“老于,这次我们准备搞一把大的,场面非常大,必须要有经验丰富的烟火师带队。别人的人我信不过,你就是我唯一的人选。” 于泽在拍《锄奸》的过程中,跟许望秋合作得非常愉快。作为特效师跟导演合作,最怕的就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导演,瞎几吧指挥,瞎几吧下命令。后世国产电影特效被吐槽的原因很多,除了特效水平确实比不上人家外,导演不懂特效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许望秋无疑是懂烟火的,对烟火相当了解,知道怎么拍才能拍出最佳效果。气爆技术国内在七十年代初就开发出来,但在国内应用不多,拍出来的效果跟火药差别不大。许望秋用气爆技术却怕出了令人震惊的效果,让无数人惊呼原来战争片可以这么拍。 于泽跟许望秋开起来玩笑:“是嘛,场面有多大?” 许望秋嘿嘿笑了声:“我们这部戏的烟火和特效费是200万,如果不够,还可以再加!” 于泽被许望秋报出的数字吓到了,1974年重拍《南征北战》,场面那么大,投资也才140多万,这部戏烟火和特效就200万,这得多大的场面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200万,如果不够还可以再加,我没听错吧?你们这部电影投资多少啊?” 许望秋轻笑道:“你没听错。我们这部戏投资300万,如果有必要,可以增加到500万;如果还是不够,我可以向上面反应,要求增加预算。而且总参和总装备部批文已经下文,调1个步兵师、1个坦克团和2个榴弹炮团协助我们拍摄。我说场面大,绝对不是吹牛。你不感兴吗?我听说你们厂有个叫尹星芸的烟火师不错,要是你不感兴趣,那我就去找他了!”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搞大场面的烟火师不是好烟火师。于泽听到许望秋要找别人,马上叫道:“感兴趣!感兴趣!尹星芸那小屁孩的技术能跟我比吗?他做烟火师才几年啊?你这部戏的烟火就交给我了。我的技术你还不放心吗?” 许望秋哈哈笑道:“当然放心。那这件事就定了。对了,你认识北影厂的张尔赞吧?” “认识,我们一起拍过《南征北战》,我是烟火师,他是电影的特技摄影。”于泽只要许望秋找张尔赞做什么了,怎么,你想请他做特技摄影?” 许望秋点头道:“对,我准备请他做特技指导。《猎鹰》特效镜头很多,需要特技方面的专家参与。《猎鹰》中的很多镜头爆炸和特效要一起做,需要你们配合。你陪我去北影厂走一趟吧。” 两人从八一厂出来,直奔北影厂。许望秋他们在办公室找到的张尔赞的时候,他正看啃英文资料。前些日子,张尔赞去了一趟美国。在美国他切实感受我们和别人在特效上的差距,于是,他搞了一些资料回来,刻苦专研,想要赶上美国人。 张尔瓒原本东北电影厂的摄影师,1954年国家要发展电影,急需故事片,组织上挑选了一批人到苏联学习,以便能拍摄和洗印彩色影片。魔影厂的戈永良原本是特技摄影的第一人选,但戈永良没有通过政审,于是,这个任务就落到了张尔赞的头上。 在苏联学习的过程中,张尔赞发现莫斯科电影制片厂图书馆内,有非常齐全的技术资料,但资料不外借,只能在图书馆阅览。张尔瓒心生一计,跟管理员说自己不懂俄文,想拿回去请教翻译。管理员同意后,张尔瓒便跟同伴把所有关于摄影、录音、洗印等方面的书借回去,一页一页用相机拍下来。 1956年张尔赞毕业回国的时候,将这些资料带了回来。在苏联学习时,张尔赞知道了苏联的红外线遮片技术。所谓遮片技术其实就是抠像技术,又被称为蓝背景法;红外线遮片技术就是利用红外线进行抠像。这种技术苏联对中国保密,也不卖设备给中国。 张尔赞凭借自己学到的知识,以及从苏联带回来的资料,经过几年潜心研究,最终研制出中国第一台35毫米活动遮片摄影机。从60年代到80年代初,北影厂出产的影片中,几乎所有需要抠像合成的特技镜头都是靠这台机器完成的。 许望秋找张尔赞就是冲着北影厂的抠像合成技术来的,因为《猎鹰》有些镜头只有抠像合成技术才能做出最理想的效果,用其他方法根本不行。 张尔赞看过《锄奸》,也知道许望秋的大名,对他十分客气:“去年《锄奸》在北影厂放映的时候,我也在场。这部片子拍得太好了,烟火技术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许望秋笑着道:“张前辈客气了,《锄奸》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这次我们准备搞一把大的。在这部电影中除了烟火技术,我们还会使用大量特效,包括遮片技术、以及模型特效的制作。我听说北影厂的遮片技术特别强,所以,我就来向你们求援了。” 张尔赞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以前电影着特效,都是导演告诉他,有什么镜头,要什么效果,然后他去考虑用什么技术,没想到许望秋直接告诉他要用遮片技术,不由问道:“不知道你做什么镜头要用遮片技术?” 许望秋没打故事板,问张尔赞要了一支笔,一张纸,在纸上画了一个画框,在里面画了一架直升机:“就拿这场戏来说,我军在打下敌军的雷达站后,敌军一架直升机恰好过来了,向猎鹰小队发动攻击,猎鹰小队用火箭筒把敌人的直升机打下来了。” 许望秋又画了个画框,画了个小人,又画了个圈圈,在上面写上“飞机”两个字,开口道:“直升机爆炸之后,落到地面,变成一个然后的大火球,向锄奸队员滚来。这个镜头只能用遮片技术,将演员和爆炸的飞机分开拍,然后合成在一起。要是让演员和爆炸物在一个场景拍,实在太危险了。” 张尔赞惊讶地道:“没想到你还懂遮片技术啊!” 于泽听到这话笑了:“望秋可是电影的行家,只要是电影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老于夸张了,我不懂的还是很多的。”许望秋谦虚了一句,看着张尔赞笑道,“我对遮片技术只是略知皮毛,谈不上懂。我一直相信,专业的东西就应该让专业人士来做。我们这部电影特效很多,需要你这样的专家加入。” “帮你们做特技肯定没问题。”张尔赞见许望秋的话说得如此诚恳,对他的印象大好,答应加入《猎鹰》团队,同时提醒道,“活动遮片技术是很花钱的。” 许望秋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准备为烟火和特效准备了200万的费用,如果不够,我们还可以增加,你不需要担心资金的问题,。” 张尔赞听到许望秋为烟火跟特效准备了200万,不够还可以增加,简直目瞪口呆,心想江卿重拍《南征北战》花了140多万,都有很多人都说她铺张浪费,你这部电影光是烟火和特效就准备花200万,这太夸张了吧,忍不住道:“花这么多钱拍电影,国家能同意吗?而且你不觉得太浪费了吗?” 许望秋没想到张尔赞会这么说,就解释道:“美国有一部电影叫《星球大战》,成本1100万美元,差不多就是2000万人民币。听上去花了很多钱,特别浪费对不对?可是这部电影在全球取得了7.7亿的票房。我们拍这部电影要拿到国际上去卖,为国家挣外汇,肯定要拍出国际一流水准,不然别人肯定不会买我们的片子!” 张尔赞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许望秋跟张尔赞和于泽聊了一会儿《锄奸》特效的问题,聊到了航拍的问题。他希望拍两组低空的航拍镜头,镜头从我军头上飞过去,在摄影机向前推的时候,地面爆炸不断。这是后世战争戏中经常会用到的一种镜头,会带给观众极强的代入感。 张尔赞听完许望秋的想法,摇头道:“我们作不了。当初江卿也想这么拍的。江卿看到法国电影《白踪野马》,电影里马跑,摄影机跟着跑;马横着跑,摄影机也横着跑。她希望北影厂能拍出这样的镜头来。看上去像航拍,但航行线路还得低。我就去找北航,北航的设计师按照美国飞机的图纸做了架小型飞机,但摄影机太沉,一架上去,飞机就吧唧掉地上了。 1974年翻拍《南征北战》的时候,江卿提出要航拍镜头,这镜头最好能贴着地面,跟着坦克走,坦克下坡了,镜头要越过坦克继续往前。这次,军委特批了一架直升机,但最低只能飞50米,拍回来,画面中的坦克就跟棋盘上的棋子似的,没有拍出想要的效果。” 许望秋听到这话眼前一亮,激动地道:“找美国飞机图纸做的飞机不行,那我们请北航帮我们专门设计一架飞机,设计一架载重量足够强,载得摄影机的小飞机不就行了!” 张尔赞觉得许望秋太年轻,完全没有社会经验:“人家北航的老师要上课,而且还要从研究工作,哪有时间帮我们专门设计小飞机?再说了,设计小飞机哪有那么容易,需要购买材料,需要做实验,这个需要花不少钱的。” 许望秋土豪气十足地道:“只要他们能搞出来,钱不是问题!” 第141章 索道摄影系统 许望秋原来对在《猎鹰》中用航拍镜头只是构思,并不觉得有可行性。以现在的科技水平,玩航拍镜头,很难拍出理想的效果来。不过在与张尔赞交谈后,他发现自己小看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了。 许望秋一直以为中国是到了八十年代才开始搞无人机的,没想到从五十年代后期就开始相应的研究了;没想到北航在无人机领域耕耘多年,甚至有专门的无人机设计研究所。 在了解到北航的信息后,许望秋决定请北航帮自己设计一架载得动摄影机的无人机,除此之外,他还打算请北航帮自己研制一套索道摄影系统。 在大疆无人机这种航拍神器面世前,拍空中镜头基本上就三种拍法,采用摇臂拍摄、采用直升机航拍、采用索道摄像系统。这些拍摄手段都有各自的特点,在拍摄角度和使用范围上也存在一定限制。 摇臂拍摄安装调试特别容易,操作也非常简单,不过摇臂长度有限,延伸范围只有几米到十几米,拍摄高度和运动速度,会有很大的限制。直升机主要是用来高空航拍,能够拍大场面,但直升机不能飞得太低,没办法捕捉细节,而且费用贵,一般剧组用不起。 索道摄像系统是居于摇臂和直升机之间的一种设备,拍摄范围从几十米到上千米不等,主要是通过钢索将摄影机吊到空中进行拍摄。这种设备应用非常广,好莱坞电影大片、各种体育赛事转播,国庆阅兵,以及晚会直播都能看到它的身影。 许望秋不知道索道摄影系统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不过国内用这东西是在2000年之后,按道理来说,国外现在应该没有这玩意。既然国外现在没有,要是能提前把这玩意搞出来,那自己以及中国导演就能拍出好莱坞电影都没有的惊人效果来。 在70年代,好莱坞出现了一批经典电影《教父》、《出租车司机》、《飞越疯人院》等等,不过好莱坞并没有统治世界。剧情片就算在好,海外观众接受程度也有限,这涉及到文化差异的问题。好莱坞横扫世界是从《大白鲨》和《星球大战》开始的,是靠高科技带来的视觉冲击实现的。乔治卢卡斯和斯皮尔伯格在好莱坞地位为什么那么高,就因为他们两个开启了电影和高科技浪潮,让好莱坞成为了世界霸主。 现在好莱坞已经开始走上了重工业电影之路,开始走高成本、大制作的视觉路线,他们已经开始了征服世界之旅,只不过他们现在攻城略地的重点是欧洲,法国、英国、意大利等国家的电影很快会被他们打垮。欧洲人为了抵抗好莱坞会提出“文化例外”的主张,对好莱坞电影实行配额制,并对好莱坞电影的上映规模进行限制。这些政策对好莱坞的进攻会起到一定的限制作用,但无法阻止好莱坞统治欧洲市场。 在好莱拿下欧洲后就会把目标瞄准亚洲,首先拿下东瀛市场,随后是新加坡、马来西亚、台弯等国家和地区,然后就是香江。说到香江电影**十年代,有些人会说,香江电影打败好莱坞,统治了亚洲。其实这是一种错觉,并不是香江电影有对抗好莱坞的实力,而是好莱坞的重心不在这边。当好莱坞真正开始发力,香江电影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海外市场一个个丢掉,最后连香江本地市场都丢掉了。香江电影崛起只是历史的偶然,而香江电影衰落是历史的必然。因为香江市场太小,根本不可能发展出重工业电影来。 现在好莱坞攻城略地的重心在欧洲,国产电影只要走大制作路线,靠着资金投入和市场规模,打败东瀛电影、香江电影和台弯电影,统治东亚和东南亚市场不难。不过几年之后,好莱坞就会杀过来。与好莱坞正面碰撞靠人海战术是没有胜算的,必须以高科技对高科技,以视觉奇观对视觉奇观,以重工业对重工业。 单靠一个索道摄影系统当然不可能对抗好莱坞,不过搞出索道系统可以提升国人从事电影技术研发的信心。除此之外,索道系统可以对外出口,为出口公司赚回大量的外汇;而这些钱又可以投入到电影相关研发中去,逐步形成良性循环。 在想到这一点后,许望秋找到王岚西,把自己找北航开发器材的想法作了汇报。开发能够搭载摄影机的无人机相对比较简单,把航模搞大点,动力强劲一点就行;而索道摄像系统就比较复杂了,不砸钱肯定是搞不出来的。 王岚西听完许望秋的汇报,微微点头道:“这东西既然能拍出惊人的效果,而且将来还可以出口,那没有可犹豫的,你放心大胆的做就是了。” 许望秋连声道:“谢谢王部长支持。” 王岚西摆摆手,语重心长地道:“昨天有同志从美国大使馆借了部电影《异形》来放,这部电影特效太惊人了,里面的怪物简直像真的。看完电影我夜不能寐,我们的技术和别人的差距太大。这不是三年五年的差距,是十年二十年的差距,我们必须奋力追赶!我年纪大了,工作不了几年,中国电影的未来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许望秋神情严肃地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追上美国人的!” 从王岚西办公室出来,许望秋找到了胡建。胡建原本是中影公司原副总经理,由于有海外工作的经验,对海外市场比较了解,被调到了出口公司担任副总经理。许望秋跟胡建认识,他去香江宣传《锄奸》就是跟胡建一起的。 许望秋把情况向胡建作了介绍,让他陪自己去北航。许望秋太年轻,他去跟北航的人谈,搞不好别人会把他当成捣乱的,直接把他轰出来。胡建觉得这事很重要,而且王岚西也已经点头,就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来到北航,在院长办公室找了北航的院长,把情况说了。院长听到国家要搞电影出口,而电影出口公司需要设计器材,就将无人机研究所的副所长黄家辉叫了过来。 作为研究无人机的专家,黄家辉听到许望秋让自己开发能够搭载载摄影机的小飞机,眉头直皱,这玩意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哪里用得着我们来设计,直接去找做航模的不就行了。不过在听到索道系统后,他顿时来了兴趣,让许望秋详细讲讲是怎么回事。 许望秋以前拍戏用过“飞猫”索道摄影系统,知道大致原理,拿起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示意图:“我去年到香江为《锄奸》作宣传,在一本英文杂志上看到了这个系统,好像是一家小公司开发的产品。原理跟索道车差不多,在空中架四条索道,在索道上面有一辆轨道车,就跟索道车类似,是一个陀螺仪平台。操作人员通过遥控装置操控轨道车,进行拍摄。在轨道车上装有个摄像头,有一根闭路线跟地面的电视机相连,通过电视机可以看到摄像头拍到的画面。摄像头的位置跟摄影机比较接近,在电视机中看到的画面就跟摄影机拍出来的画面差不多。这样摄影师就能根据电视机显示的画面,控制轨道车,拍摄出来理想的画面来。” 许望秋顿了顿,看着黄家辉,道:“我们希望你们能开发出比这个更先进的的索道系统。控制人员不光能让轨道车向前向后滑,而且能让摄影机镜头360度转动。这样摄影师就可以通过索道系统对摄影机进行自由控制,从而拍摄出令人满意的画面来。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传送到地面的方式,如果能搞成无线是最好的。要是技术难度确实比较大,就以后再说。” 黄家辉听完许望秋的描述,觉得这个东西有点意思,就道:“如果只做索道并不难,但你们要求在地面控制摄影机,让摄影机自由运动,这就相当于工业机器人了,需要电脑芯片。传输信号的方式,你们要求无线,只能用微波传输。你说这个索道系统可以做,但需要买大量的材料,其中有些材料需要进口。如果你们能够提供足够的资金,我们可以帮你们搞。” 许望秋听到可以搞就放心了:“你们需要多少钱?” 黄家辉笑着道:“这个真的说不准。搞研究不是做数学,没法给你一个准确的数字。搞研究有可能很快就搞出来了,有可能卡在某个环节,一直不能突破。要搞这样一个系统,没有几十万恐怕很难搞不定。” 许望秋直接道:“我给你们一百万,够了吗?” 现在国内的科研单位非常穷,一个几百人的研究院,每年研究费也就一百多万。黄家辉听到许望秋直接报出一百万,激动地道:“够了!够了!如果有一百万,我们肯定可以搞出出来这个索道系统来!” 许望秋笑着道:“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黄家辉马上问道:“什么条件?” 许望秋道:“第一,尽快把东西做出来,最好在五个月内做出来。这东西我们拍电影要用,如果拖得太久,那我们这部电影就没法用了。当然,这个不是强制性的,如果五个月实在做不出来,我也不会怪你们,继续做就是了。第二,索道摄影系统是我们出钱请你们研制的,这东西的知识产权归我们所有。” 现在国内基本上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企业基本上都是国企,单位基本上都是兄弟单位。要是某个企业搞出了某种技术,那么其他企业会纷纷过来取经。不但收不到一分技术转让费,还得好菜好饭的招待。 索道系统搞出来后,许望秋他们会拿到国外去卖。如果不把知识产权掌握在手中,到时候国内其他厂商纷纷仿制,那许望秋他们的索道系统就别想在国外卖出高价了。 黄家辉爽快地道:“没问题,这是你们出钱让我们研发的,成果当然归你们!” 许望秋笑着点头道:“那事情就定了,隔两天我们拿合同过来!” 第142章 暴雨即将来临 在跟北航签好合同不久,《猎鹰》的主要演员全部敲定。 《猎鹰》出场人物众多,但重要角色不多,主要就是猎鹰小队成员,以及越军特工队长阮雄和女特工月梅。 猎鹰小队跟锄奸小队差不多,基本上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许望秋原本想把锄奸小队直接搬过来,但这个想法没能实现,只有周里金和张铁林加入了猎鹰小队。倒不是他们看不上《猎鹰》,而是他们在其他在剧组拍戏,根本走不开。于是,很多上次错过锄奸小队的表演系男生,这次成了猎鹰小队的成员。 猎鹰小队有两个不是北电学生,八一厂的唐国强和南京市话剧团的陶泽如。 唐国强是八一厂的当红小生,跟于泽认识。他拍完谢铁骊导演的《今夜星光灿烂》回到八一厂,听到许望秋在为新片选演员,就通过于泽向许望秋表示,希望出演《猎鹰》。许望秋对唐国强相当佩服,能一个人承包了中华上下五千年大部分帝王将相,绝对不是一般人都做到的。许望秋把《猎鹰》男二号交给了他,让他扮演梁国柱。 猎鹰小队成员姜元年龄比较大,需要一个长相比较成熟,看上去稍显得老气,但又十分彪悍的演员。有人向许望秋推荐了陶泽如,许望秋一听陶泽如的名字,直接就拍板,就是他了。许望秋看过陶泽如演过的很多戏,《一个和八个》、《晚钟》、《黑洞》等,对他的戏路十分清楚,知道由演姜元绝对没问题。 至于女特工月梅这个角色,许望秋去年到香江宣传的时候就跟鲍起静谈好,由她出演这个角色。鲍起静虽然在香江不怎么红,但好歹是长城的当家花旦。她出演《猎鹰》,肯定会引发香江媒体关注,对电影的宣传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寻找越军特工队长阮雄的演员,许望秋倒是颇费了一番努力。阮雄这个角色要会功夫,在电影最后他会跟燕双鹰单挑,不是练家子肯定不行;而且阮雄要说越南话,没有语言天赋也不行。许望秋试了好几个演员都不满意,最终找到赵小锐才解决问题。 在演员敲定后,许望秋把猎鹰小队和赵小锐扔到部队,接受为期三个月的军事训练。猎鹰小队成员和阮雄都是精锐特工,使用枪械必须娴熟,战术动作必须到位,否则就会显得虚假。不扔到部队苦练几个月,演员肯定演不出许望秋想要的效果。 在《猎鹰》演员敲定后不久,许望秋带着张尔赞回到了蓉城。 在《猎鹰》里有一场戏是火箭筒将敌军直升机打下来,直升机在空中爆炸可以通过微缩模型来完成。不过被击落的直升机掉到地面,向着银幕滚来,就没办法用微缩模型了。必须做一个跟真直升机一样大模型,在里面撞上炸药引爆,让吊车吊着,向银幕滚来。等到镜头拍好,通过遮片技术将吊车的钢缆扣掉。 也就是说要拍好这场戏,必须做一个跟真实直升机差不多大,外形跟真直升机完全一样的模型。拍这种镜头很难一次通过,模型不能只准备一个,至少要准备三个。 要做这么大模型,靠张尔赞和北影厂的工人肯定是搞不懂的。许望秋就带着张尔赞来到132厂,让132厂的工人师父帮忙做模型。132厂是专业造飞机的,连战斗机都能搞定,做模型飞机自然是小菜一碟。 从去年开始132厂就在走军民融合的道路,在局部范围尝试进行小规模民品开发。由于没有做民用品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搞什么,只是小打小闹,做煤气罐、千斤顶之类的。现在听到许望秋让他们做模型,而且是给钱的,自然是拍手欢迎。双方经过讨论和协商,最后达成协议,由132厂承担《猎鹰》全部模型和主要道具的制作,费用五十万。 除了制作模型飞机,许望秋回蓉城还有一件事,就是跟秀影厂谈出口公司的事。**听许望秋讲过出口公司的意义,知道跟出口公司合拍能够多分几百万,爽快地答应了。 许望秋回蓉城的时候,许望川正好前往北平,到歌舞团借人,恰好错过。他不知道许望川干得怎么样,就向**打听许望川和劳动服务公司的情况。 **告诉许望秋,他本来以为许望川太年轻,可能管不好那么多人,没想到许望川一到劳动服务公司就把两个刺头收拾了,并制定了严格的管理制度,将公司管理得井井有条。 许望秋知道许望川有能力把事情做好,唯一的问题就是经验不足。现在听到**这么说,他彻底放心了。 就在许望秋返回北平之时,也就是4月3号,中国电影出口公司在北平正式挂牌成立。 在后世想出口公司这样的大公司挂牌成立,往往会比较隆重,会有嘉宾捧场,会有媒体报道。不过出口公司挂牌非常低调,真的只是在办公室门口挂上牌子,其他一概没有。 普通人不知道中国电影出口公司的诞生意味着什么,甚至连电影圈的人绝大部分都不知道。只有几个电影厂厂长知道统购统销的坚固城墙被撞开了一道裂缝,土崩瓦解只是时间问题,不过他们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并不知道这会对香江电影、亚洲电影,甚至是世界电影的格局带来什么影响。 刘林他们也不可能看到那么远,不知道这对中国电影意味着什么,不过他们知道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出口公司要征战国际市场,必须要走类型化的道路,而国内缺乏有类型片经验的导演。这就意味着他们的机会来了,属于他们的时代来了。 张一谋恐怕是他们中唯一的例外,实在高兴不起来。 张一谋向北电申请留在学校继续学习,但他的申请报到文化部后被拒绝了。文化部的批示是:“根据学校教务处介绍的情况,张一谋不需要读完四年,学满两年就可以毕业。” 张一谋觉得不让我读完四年,我不读就是,但好歹也跟给我一个证吧,大专的,肄业的,什么都行。他做梦都没想到学校会那么绝,会对他说,你不是正式录取的,不能给文凭。 许望秋从蓉城回来,张一谋就把事情给他讲了。许望秋安慰张一谋,不读就不读,我明天就去找胡建,让他安排你进出口公司,到时候你跟我一起拍《猎鹰》。张一谋听到这话,安心了不少,拉着许望秋和寝室其他人到城里喝酒。 张一谋是北电学生中年纪最大的,为人十分稳重,喝酒从来不会喝醉,但这次他很快就喝多了。他端着酒杯,流着眼泪,拍着桌面,愤怒地吼道:“我早他么不想呆了,以后我要踏进北电一步,我他么是孙子养的!” 许望秋没有说话,但他的眼中有火光闪动,双手紧紧攥拳,指甲深深地扎进肉里。他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张一谋,本来张一谋可以读完四年,能够顺利拿到毕业证的。不过在愤怒的同时,他更担心的是刘林他们会步张一谋的后尘,因为自己的缘故,一个个跟着倒霉。 将酩酊大醉的张一谋抬回寝室后,许望秋躺在床上思考这个问题。自己要如何才能帮张一谋讨回公道,又如何才能让刘林他们不会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许望秋躺在床上想了整整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才拿定主意。 等到学校上班,许望秋到教学楼找到了周明。许望秋愤愤不平地道:“周叔,人家张一谋在学校辛辛苦苦读了两年,表现一直很好,连证都不给一张,实在太过分了。” 周明何尝不知道学校过分,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前王岚西是学校领导小组组长,胡清明再厉害,他的手也伸不到北电来,但现在是胡清明主管文化部直属院校,唐自清又是他的人,现在学校谁敢得罪他啊,叹了口气道:“望秋,你这事不是你管得了的,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就在昨天胡清明在文化部直属院校会议上点了我们学校的名,说我们学校宣传靡靡之音,传播资产阶级腐朽文化,有资产阶级自由化倾向,让我们学校好好整顿。我们学校恐怕很快就要搞批判靡靡之音和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活动,到时候你肯定会被批判,你要有思想准备。” 春节过后,在胡清明的推动下,走进新时代音乐会就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批判。除了郭岚英外,音乐会其他演员包括主持都遭到了批判。郑绪兰表演时只是两手垂在身体两侧正常的演唱,就批评她动作忸怩;朱明瑛扭腰胯的动作更是遭到批评,说怎么能搞扭屁股的事。 作为音乐会策划者,许望秋更是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抨击。有人说他的《一剪梅》、《十五的月亮》是靡靡之音的代表,是黄色音乐。有人说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是糖衣裹着的毒药,在好歌中夹着靡靡之音,就是让要人们在甜蜜的愉快中吸收它的毒性。甚至有人把音乐会跟《苦恋》扯到了一起,说是对社会主义的猖狂进攻,是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的典型表现。 许望秋没把这些报纸杂志的批判放在心上,一直在忙《猎鹰》的筹备工作,他知道在运动结束后对文艺作品的批评有,对文艺作品的抨击有,但不会搞政治批判。王岚西专门跟许望秋谈过,他也是这个观点。不过现在许望秋发现自己和王岚西错了,胡清明真的打算以势压人,对自己进行政治批判。 昨天晚上许望秋已经决定把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这样才会让对方有所顾忌;现在对方要搞政治批判,那他就有更充分的理由把事情闹大了。 许望秋冷笑一声:“要组织对我的批判是吧,让他们尽管来好了!” 许望秋从周明办公室出来,抬头看着天空,只见乌云翻滚着,从四面八方漫过来,像谷堆一样堆积着,越来越密,像千军万马般压了下来。整个城市都灰蒙蒙的,被乌云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雨就要来临。 许望秋轻轻呼出一口气,抬脚走出北电,上了进城的公交车。 第143章 大批判 吃过中午饭,北电发出了一则重要通知,明天下午两点半,学校召开大会,抵制靡靡之音,批判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通知要求北电在校师生必须参加,不许缺席。 接到这个通知,刘林和张一谋他们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祥之意。最近一个多月报纸上针对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批判很多,其中对许望秋的抨击特别多。现在学校开这样的大会,显然就是冲着许望秋来的。 其实自从唐自清当上北电校长,他们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很多原本关系不错的同学都不怎么跟他们往来了,开始回避他们;甚至连夏刚和谢小晶都有意无意的外面跑,不怎么参与集体活动了。 刘林他们想跟许望秋聊聊,看怎么应付这件事,不过他们找不到许望秋,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许望秋走的时候没跟他们说,而他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人,只能在寝室里等。没想到一等就是一天,直到第二天吃过中午饭许望秋都没有露面。 下午两点,刘林他们端着马扎在学校食堂坐下后,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立不安,不住向出口张望,看许望秋能够出现。他们期盼着许望秋出现,要不到北大荒勘景的谢非回来也行。他们都经历过运动,知道现在别人许望秋不站出来反驳,那靡靡之音和资产阶级思想的帽子就扣在他头上了。 北电其他学生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田壮壮、陈凯哥这些跟许望秋有矛盾的,在他们看来,要是把许望秋批臭打倒,在踏上一千脚,简直可以去放鞭炮。另外一种是跟许望秋他们关系可以,但最近不怎么往来的学生,他们心里是支持许望秋的,也支持音乐会,觉得音乐会的歌都是好歌,根本不是靡靡之音,更不存在什么资产阶级思想。只不过许望秋得罪了胡清明和唐自清,被他们整而已。 时间快两点半的时候,许望秋端着马扎,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刘林他们见许望秋顿时大喜,纷纷问道:“望秋,你跑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许望秋轻笑道:“有点事要办,听说学校组织对音乐会的批判,我就赶紧回来了。我想听听他们是怎么批判我的,又是怎么给我扣帽子的。” 刘林他们见许望秋如此放松,都微微松了一口气。他们知道许望秋不怕胡清明,也不怕唐自清,不过还是提醒道:“听说学校专门找了学生会的人,让他们作好准备,到时候对你进行批判!” 许望秋轻笑着点头道:“放心吧,我有心理准备。” 时间很快到了两点半,除了外出拍戏的老师和学生,北电师生全部到场。如果是平时开这样的大会,现场会特别热闹,喧哗声、议论声响成一片,但今天格外安静,空气中仿佛飘荡着凝重的气息,压在人心头沉甸甸的。 主持批判大会的教务处主任方幕林是唐自清的人,是唐自清当上校长后把他推到教务处主任位置的,可以说是唐自清的狗腿子。 方幕林就像家里死了人似的,脸阴沉得快滴出水来,用极其严肃的声音道:“今天我们开这个会,原因大家可能都知道了,就是批判靡靡之音和资产阶级自由化。靡靡者,柔弱,萎靡不振也。靡靡之音就是让使人萎靡不振的音乐。陈后主自制《玉树后庭花》,最终成为亡国之君,靡靡之音就是亡国的音乐。” 说到这里,方幕林的目光向许望秋这边扫来:“今年一月份我们学校一些人搞走进新时代音乐会,以歌颂新时代为名,掺杂大量的靡靡之音,向人民群众投毒。音乐会上很多演员唱歌用气声唱法,曲调大量使用切分音,吐字采取含混不清,发音由轻到重、再到轻,使歌曲具有低俗的挑逗性。听这种歌,只能让人萎靡不振,瓦解人们的斗志和意志。走进新时代音乐会就是披着歌颂新时代的外衣,贩卖资产阶级思想,是资产阶级思想在文艺领域向我们进攻。走进新时代音乐会影响很坏,人民群众意见很大。这个音乐会是谁搞的?我们都知道,就是导演系的许望秋!”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大会是批音乐会,批靡靡之音,但谁也没想到方幕林直这么快就会点许望秋的名字,很多人都不由想起了运动时期的批斗大会。现场几乎所有人表情都无比凝重,一个个正襟危坐,用眼睛的余光扫许望秋,看他的反应。 许望秋脸色平静如故,看不到丝毫波澜,仿佛方幕林说的是别人,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 方幕林见许望秋毫无反应,没有丝毫的畏惧,顿时怒火中烧,嘶吼道:“许望秋,我来问你,利用音乐会宣传靡靡之音和资产阶级思想,向人民群众投毒,你是什么居心?你的后台到底是谁?” 许望秋冷冷地看着方幕林,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的后台是谁?哼哼!批判音乐会,批靡靡之音只是表象,而这才是你们真的目的吧! 在昨天进城前,许望秋以为批判靡靡之音和资产阶级思想是胡清明在报复自己,但在昨天进城后才知道这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在于现任部长年龄已大,马上就要退休。胡清明想上位,但他的优势并不明显。在这种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扳倒潜在对手。批判靡靡之音,批判资产阶级思想,只不过是他用来打击对手的结果。 方幕林见许望秋不说话,开始发动学生会的人对许望秋进行批判。 首先起来对许望秋进行批判的是学生们副主席陈丽丽。她是录音系学生,长得比较难看,圆头大眼,蒜头鼻子,加上厚厚的嘴唇,完全是1980年版的凤姐。不过她是活动积极分子,而且家里有些来头,在进校不久后就成了学生主席。 陈丽丽用大眼睛瞪着许望秋,义愤填膺地道:“我们是长在红旗下,经过革命洗礼的**接班人;我们是大学生,是无产阶级专政的柱石。但修正主义的靡靡之音却可以毫无阻碍地在我们中传播,有人附合,有人沉迷,所有这些难道不可以令人深思吗?!什么响当当的红后代,什么继往开来的新一代!我看有些人快成为资产阶级的下一代了!”说到这里她振臂高呼:“打倒靡靡之音,向资产阶级的孝子贤孙许望秋开炮!” 陈丽丽批判完,管治马上站起来,慷慨激昂地道:“我们无产阶级决不允许资产阶级的靡靡之音在神州大地肆意的蔓延,我们要坚决抵制资产阶级在文艺领域上的进攻。太祖教导我们说,我们已经在生产资料所有制的改造方面,取得了基本胜利,但是在政治路线和思想路线方面,我们还没有完全胜利。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在意识形态方面的谁胜谁负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我们同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思想还要进行长期的斗争。不了解这种情况,放弃思想斗争,那就是错误的。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决不能让它们自由泛滥。在刚入学的时候,我就发现许望秋同学思想有问题,张口好莱坞,闭口美国电影,他的思想早就被资产阶级的糖衣炮弹……” 吴知柳一直认为如果不是许望秋帮忙,如果不是许望秋教他写影片分析,他不可能进北电,因此,他一直对许望秋心怀感激。现在见对方轮番起来抨击许望秋,而许望秋一直不说话,他便站了起来:“管治同学,你引用太祖的话,为什么只引用前半段,而把后半段吞掉了?你这是断章取义。太祖后面是这样的说的,这种批判,应该是充分说理的,有分析的,有说服力的,不应该是粗暴的、官僚主义的,或者是形而上学的、教条主义的。你说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是靡靡之音,说望秋有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请问你的证据在哪里?” 管治站起来道:“《一剪梅》里面唱‘爱我所爱,无怨无悔’,是典型的人道主义,是典型的修正主义思想。这样的歌曲对某些青年男女是色情引诱之声,是精神麻痹的毒剂!” 在后世人道主义是好词,但在这个时代人道主义却是跟修正主义挂钩的,被认为是资产阶级思想的一种。像伤痕文学就被有些人扣上道主义的帽子,说思想上反动的。许望秋的《妈妈在爱我一次》和《锄奸》都被扣过“人性论”和“人道主义”的帽子。 吴知柳听到管治这么说,冷笑道:“下面我给念一封信,开头是这样写的。我亲爱的:我又给你写信了,因为我孤独,因为我感到难过,我经常在心里和你交谈,但你根本不知道,既听不到也不能回答我。我的照片纵然照的不高明,但对我却极有用......你好像真的在我的面前,我衷心珍爱你,自顶至踵的吻你,跪倒在你的眼前,叹息着说:我爱你,夫人!请问这封信是不是资产阶级思想,有没有资产阶级自由化倾向?” 管治大声道:“岂止是有些资产阶级思想,简直是道德败坏!” 吴知柳仰天大笑道:“这是马克思给燕妮写的信,原来马克思有资产阶级思想,原来马克思道德败坏,你真敢说啊!我看你这是对革命导师的污蔑!” 听到这话现场一片哄笑声,刘林和张一谋他们对着吴知柳使劲鼓掌。 管治听到那封情书竟然是马克思写的,而自己竟然说马克思道德败坏,脸都吓绿了,辩解道:“马克思没有资产阶级思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在说许望秋……” 吴知柳不理管治,提高嗓门道:“太祖说对待错误思想应该批判,决不能让它们自由泛滥,但是不应该是粗暴的、官僚主义的,或者是形而上学的、教条主义的。就因为有歌曲歌唱了爱情,就说音乐会是靡靡之音,就说望秋有资产阶级思想,这是简单粗暴的,是典型的官僚主义,是教条主义!” 第144章 许望秋的反击 吴知柳驳得管治哑口无言,却也将方幕林激怒。只见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愤怒地呵斥道:“吴知柳!谁不知道你跟许望秋是一伙,你早就被许望秋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你一个黑五类能够读大学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不思考报效祖国,却想着资本主义的东西,你对得起国家吗?许望秋犯了严重错误,部里面已经要求要严肃处理,我看你还是悬崖勒马,跟他划清界限,否则是没有好下场的!” 吴知柳出身不好,听到方幕林这么说,脸色有些发白。他正要开口反驳,许望秋用力拉了一下他,冲他使了一下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吴知柳见状便闭上嘴巴,瞪着方幕林坐下了。 方幕林见吴知柳坐下,也不再和他纠缠,继续组织学生会的人对许望秋进行批判。 针对许望秋的批判和揭发可以说是全方位的,有人批判他的作品充满资产阶级思想;有人批判穿着奇装异服,追求资产阶级的腐朽生活;还有人说他生活腐化堕落,不知道艰苦朴素,整天大鱼大肉,拉拢腐化同学。 “许望秋,你看看自己,还有当代大学生的样子嘛?你看你穿的,又是牛仔服,又是牛仔裤的,你这是在宣传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我问你,艰苦朴素还要不要了?穿着这样的奇装异服能吹响向四化进军的号角吗?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贪图享乐,谁还会用心建设我们的国家?” “许望秋在改革开放形势一片大好的今天,按耐不住反革命野心,公然从阴暗的角落里跳出来扇阴风点鬼火,散布靡靡之音,宣传资产阶级思想,唯恐天下不乱,大有炸平庐山停止地球转动之势。姓许的!你赶紧站起来!赶紧低头认罪!” 几个学生会干部批判完,方幕林抬眼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目光落到了田状状身上。他知道田状状跟许望秋他们互不待见,矛盾深重,就点了田状状的名:“田状状,你起来说说。” 田状状站起来看了许望秋一眼,开口道:“我不喜欢许望秋,不喜欢他的观念,不喜欢的他的作品,对他搞的东西也不感兴趣。我知道他在搞音乐会,但音乐会的内容是什么,有什么歌曲,我都不清楚。太祖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北电上上下下都知道田状状跟许望秋不对付,互相看不顺眼,都以为田状状会落井下石,抓住这个机会猛踩许望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许望秋到没太感到意外,田状状就是这样的人,为人比较清高和骄傲,但有自己的坚持。他可能看不上你的东西,不和你往来,但他绝对不会害你,他根本不屑做这种事。 方幕林狠狠瞪了田状状一眼,目光落在陈凯哥的身上:“陈凯哥,你起来说!” 陈凯哥缓缓站了起来,看看田状状,又看看许望秋,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许望秋你给我记住,你是我的对手,我一定会打败你。但是在我打败你之前,我不准你被别人打倒。所以,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继续拍电影,千万不要放弃,你听明白没有?” 现场观众目瞪口呆地看着陈凯哥,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都不由肃然起敬。这不是在批判许望秋,而是在支持他,让他不要被打垮了。陈凯哥平常提到许望秋总是各种讽刺,说他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没想到这个时候能站出来支持许望秋,这家伙是条汉子! 刘林他们也都吃惊的看着陈凯哥,他们都很讨厌陈凯哥,觉得这家伙浑身透着一股酸劲,是假清高,但现在他们都觉得陈凯哥酸是酸了点,但他有文人骨气,是真正的爷们儿。 许望秋也非常惊讶,没想到陈凯哥会这说。陈凯哥跟田状状有些类似,带有文人的清高,不过陈凯哥没有田状状那么执拗,在为人处世上更加灵活。按照陈凯哥的个性,他应该明哲保身才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许望秋一直不是很喜欢陈凯哥,对陈凯哥的一些行为看不惯,比如张一谋的《红高粱》拿奖后,陈凯哥跑去跟英国著名影评人托尼雷恩说,那片子太商业,哪里好了?但现在他对陈凯哥真的有些欣赏了,毕竟在这个时候出来帮自己说话,是要冒风险的。 许望秋微笑着冲陈凯哥点点头,对他的支持表示感谢。 方幕林目光落在了谢小晶的身上,开口叫道:“谢小晶,你起来说!”、 谢小晶看看方幕林,又看看许望秋,突然弯腰捂住肚子,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方主任,我昨天吃东西吃坏了肚子,今天闹了一天肚子,我必须上厕所!”说着他捂住肚子就往外面跑,嘴里哎哟哎哟的叫唤着。 在场学生都知道谢小晶是装的,而且他装得特别假,顿时笑成一片。 就在此时,许望秋站了起来,看着方幕林淡淡地道:“方主任,你们批判我半天了,现在是不是该我说几句了?就算审讯犯人,也应该给他辩白的机会对不对?” 方幕林冷哼一声道:“你说,我就不信你能说出花来。” 许望秋轻笑道:“在运动的时候,我看到过批斗别人;没想到运动结束了,我竟然体验一把被批斗的感觉。我这个人胆子特别小,你们这么多人批判,我这心啊,真的拔凉拔凉的。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是歌颂改革开放的,歌曲大多是歌颂改革开放后的新面貌的,但你们却非要抹黑这些歌曲,说是靡靡之音,是资产阶级思想,我觉得你们这是对改革开放成果的否定。” 说到这里许望秋咧嘴笑道:“昨天我给太宗他老人写了封信,请他老人家听听走进新时代音乐会的歌曲,听听是不是靡靡之音,是不是有资产阶级思想。如果他老人家说我们的音乐是靡靡之音,说有资产阶级思想,那我绝无二话,绝对低头认罪。信已经托人交给办公厅的同志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回音的!” 现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许望秋会这么干。 许望秋看看房幕林,又看看唐自清,淡淡地道:“其实今天到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没问题,不是靡靡之音,也没有资产阶级思想。被批判的真正原因就是我得罪了胡清明,他跟他的狗腿子对我打击报复!” 方幕林的一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愤怒地咆哮道:“许望秋!你给我闭嘴!”就在此时他突然听到一个声音道:“为什么不让人家说话?太祖说过,让人说话,天不会塌。”方幕林咆哮道:“你给我闭……”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就生生咽下去了。因为说话的是不是别人,是学校书记陆梦。他赶紧赔笑道:“陆书记,我不是……” 陆梦没有理方幕林,他根本不赞成搞这样的事,也不觉得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有问题,只是胡清明非要搞这样的活动,他不能不听。不过他知道王岚西极其看重许望秋,也知道今天的批斗会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现在听完许望秋的话,陆梦觉得也许能借这个机会将唐自清赶走,让学校恢复正常。他看着许望秋,鼓励道:“望秋,有什么要说的,你就继续说,谁也不能剥夺你说话的权利。” 许望秋非常尊敬陆梦,当初拍《锄奸》就得到了他的支持,冲他鞠了一躬,开口道:“小时候,我经常溜进蓉城的大学,到学校图书馆找书看。对我来说大学是非常神圣的,可是说是我的精神家园。一年多前,当我们走进北电校园的时候,不少同学觉得失望,觉得学校太破了,我觉得还好,毕竟大家是来读书,不是来享福的。不过我相信所有人跟我一样,当我们真正成为学校的一员,当我们佩上北电校徽,每个人都有被选择的荣誉感和庄严感,因为这里是我们心中的圣地。这里中国电影教育的最高殿堂,无数学生走出北电,成为中国电影的中坚,在中国的大地上传播电影的种子。我们为成为北电的学生而感到骄傲,也希望将来离开学校,能让北电因为有我们这样的学生感到自豪。” 现场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听着,这话说到他们心里去了。他们就像许望秋讲的这样,带着憧憬和希望走进了北电校园。 许望秋早已经想好对策,昨天进城后又得到了王岚西支持,现在他毫无畏惧,声音如同刀锋一般锐利:“北电校训是‘尊师重道,薪火相传’,可现在堂堂北平电影学院院长不问真理,不辨是非,甘心成为别人的走狗,哪里有道可言?堂堂教务处主任想的不是教书育人,想的不是保护自己的学生,想的却是把学生批倒批臭,试问如何薪火相传?堂堂中国电影的最高学府变成这样,真是可悲!可怜!可笑!可耻!” 北电很多老师听到这话微微叹息,他们心里都不支持这场批判会,觉得走进新时代音乐会根本就没有问题,这样搞真的会把学校搞乱。北电的大部分学生都微微摇头,也都觉得搞这样的批斗太过分了,简直像运动又回来了。 唐自清、方幕林,以及那些起来批判和揭发许望秋的学生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许望秋乱拳打死。 许望秋微微叹了口气,提高嗓门道:“北电曾经是我的精神家园,但现在这个精神家园已经不存在。现在的北电是肮脏的,是丑陋的,是不值得尊敬的!我不愿意在这里呆下去了,我害怕再带下去会像诗里写的那样,什么也不相信了。不相信规则能战胜潜规则,不相信学场有别于官场,不相信学术不等于权术,不相信风骨远胜于媚骨。这是质疑一切的时代,任何神圣的东西都可以被摧毁,但我坚信我们依然需要信仰。我不希望自己的激情和梦想磨灭在这里,所以,从今天起我从北电退学!” 许望秋拿出退学申请,神情从容地走到张克面前,把申请交给他,并冲他鞠躬,又冲在场老师鞠躬,然后转身向食堂门口走去。 第146章 武术指导 就在公开信闹得满城风雨,并引发文艺界大讨论之时,许望秋这个始作俑者早已离开北平,在滇南省为《猎鹰》的前期工作忙碌着。不过在忙碌之余,他始终关注着事情的动向。 事情的走向许望秋跟预计的差不多,唐自清被调离了北电,据说调到了北影厂负责北影厂厂志编撰工作;胡清明虽然才五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但被调到政协,让他养老去了。 笼罩在许望秋头上的乌云彻底消散,他终于能安安心心忙《猎鹰》的前期工作了。 《猎鹰》是战争片,电影大部分的场景都发生在室外,以外景戏为主。电影的拍摄顺序一般都是先外后内,先负责后简单。许望秋他们的拍摄方式有点不一样,他们也是先拍外景,然后拍内景,不过很多复杂的特效镜头,并不是放在前面拍,而是放在最后拍。 《猎鹰》的主外景定在了滇南省河口县,这里与越南隔江相望,对面就是越南的老街省。一年多前,我军从河口至博河的长达48公里的地段上,全线突破,歼敌千余人,并向纵深挺进,粉碎了敌军妄图利用红河天堑阻止我军的计划。 五月中旬,许望秋带着需要做前期筹备的主创,以及相关的工作人员,浩浩荡荡地来到河口。许望秋对剧组制定了非常严格的纪律,实行军事化管理,禁止演员到处乱跑,这里可是前线,万一越南特工溜过来,把人抓走了,那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总参和总装备部专门下了文件,让滇南军区支持《猎鹰》的拍摄,滇南军区对此非常重视。由军区副司令员牵头,司令部出一位副参谍长、政治部出一位副主任,后勤部出一位副参谋长成立支援办公室。对《猎鹰》的拍摄是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还抽调曾担任军区作战部部长的张雪峰担任影片的军事顾同。 六月份初,女特务月梅的扮演者鲍起静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武术指导袁合平。 《猎鹰》是战争片,主要是是枪战戏,拳脚比较少。不过在电影最后燕双鹰和阮雄有一场匕首大战,这是整部电影最精彩的戏之一。许望秋对这场戏的要求是争取拍出《孤胆特工》中匕首格斗的水准,要拍得干净利落,要拍出刀刀致命的感觉。 内地现在没有武术指导,连武行这种职业都没有。在80年代之前,内地几乎是没有功夫片,电影中很少有打戏。1982年,李连杰的《少林寺》掀起了国内功夫片的狂热,一时间,大批功夫电影,如《武当》、《武林志》等,都跟风上映。但由于没有专业的武术指导,这些电影在视觉体验上与香江功夫片相去甚远。 这个时期,内地拍打斗戏往往是找武术教练,让演员把日常训练的那套直接放上去或者编点动作。这些武术教练不懂电影,也不知道如何打才好看,也不懂电影,不知道如何才能将动作恰当的运动在电影中,所以,内地动作片的打戏比不上香江。 内地的专业武行是在八十年代后期出现的,其中张彻的功劳特别大。1985年,张彻进入内地拍摄影片《大上海1937》,为了拍出新感觉,他没有选用经验老道的香江武术指导,演员到幕后班底全部从内地遴选。这些内地的武术人员在与香江剧组的合作中偷师了不少技巧,后来在他们的带动下,内地发展出了自己的武行队伍。 现在内地没有武术指导,《猎鹰》要想拍出理想效果,只能从香江请人。南方影业许敦乐在接到总公司的电话后,找到了许望秋点名的袁合平,邀请他担任《猎鹰》的武术指导。 袁合平听到去内地拍戏立马拒绝了,因为台弯文化局有规矩,凡是在内地拍过电影的,在台弯一律封杀。台弯是香江电影最重要的市场,如果被台弯封杀,以后就没人敢请他拍戏。 南方影业没办法,只能以高价相邀,以40万港币的价格打动了袁合平。不过袁合平提出字幕的时候,武术指导一栏只能打化名,宣传也不能提他的名字。 其实很多香江电影人在跟左/派电影公司合作的时候,都是用化名。比如王天林曾化名王涛给长城拍戏,比如陈嘉上当年作为《靓妹正传》编剧之一,署的也是假名。 鲍起静指了指身边的瘦高男子,向许望秋介绍道:“这位是袁合平先生,是香江著名武术指导,同时他是非常有名的导演,《醉拳》、《蛇形刁手》都是他的作品。” 许望秋热情地跟袁合平握了握手:“袁先生,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许望秋的《锄奸》去年在香江取得了500多万的票房,仅次于程龙的《笑拳怪招》,而电影所采用的类似纪录片的手法,更是让很多香江导演跟风学习。对这样一个导演,袁合平不敢有丝毫怠慢,十分客气地道:“许先生太客气了。” 寒暄过后,许望秋开始讲自己的要求:“我请你是拍电影最后一场,是两个人军人之间的战斗,是匕首对匕首。军人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肯定跟普通人使用匕首不一样,他们有自己的招数和手法。我对这场匕首战的要求很简单,要打得真实,但同时要打得好看。我们会从部队请教官过来给你作助手,希望你能编排出符合军人特点的格斗来!” 袁合平点头道:“好的,我知道了。” 许望秋继续道:“我听说香江拍动作戏很多时候,往往是武术指导到了现场才想该怎么拍,一场动作戏拍十天半个月稀松平常。我们不是这种拍法,你需要在电影正式开拍前,就把动作设计好。我们会派一个摄影师,用电视摄像机把你编排的动作拍下来,把镜头剪好,随后我们剧组各部门坐在一起讨论拍摄方案的可行性。所以,拍这部戏你可能不止编排一套动作,有可能编排三四套,甚至更多。” 其实许望秋这么做有一个目的,就是方便自己人偷师。在2000年之前,好莱坞动作片基本上是王八拳,你一拳我一拳的对殴。到了2000年左右,好莱坞开始邀请香江武术指导担任好莱坞电影的动作设计,比如《黑客帝国》邀请袁合平。好莱坞在拍摄的时候,会采用动作捕捉技术,让主要角色、替身演员和武术组成员穿上紧身衣,以记录他们做每个动作时身上肌肉的运动。 好莱坞通过动作捕捉,很快掌握了香江动作片的套路,并在此基础上发展出了自己的风格,动作片的水准甚至超过了香江。曾经风格一时的香江动作片指导们,在好莱坞基本上混不下去了。吴京拍《战狼2》的时候,甚至邀请了好莱坞动作指导来设计打戏。 动作片是最容易输出的一种类型,在海外有大票的动作片粉丝。出口公司的电影要进军海外,肯定也离不开动作片。 许望秋让摄影师把袁合平设计的动作拍下来,跟好莱坞搞动作捕捉是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内地电影人揣摩袁合平是怎么设计动作的,掌握其中的窍门,从而培养出自己的武术指导,以及动作片团队。光拍录像肯定是不够的,许望秋还专门找了几个退役武术运动员,让他们担任袁合平的助手,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找袁合平问,直到完全搞清楚。 袁合平不知道许望秋的目的,听到后许望秋会派人把自己设计的动作拍下来,十分惊讶地道:“这么搞要多花不少钱吧,你们这部电影投资多少啊?” 许望秋笑道:“差不多一千万港币吧!” 袁合平嘴巴张了张道:“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许望秋淡淡地道:“这没什么,内地市场很大。每年票房过千万的从电影一大半。你知道去年全国的观影人次是多少吗?298亿人次。平均下来每天的观影人次是7000万。我的电影《锄奸》还在上映,观影人次已经接近6亿,最终超过7亿肯定没问题。最终票房**千万应该是有的,换算成港币应该在1.5亿以上。以内地市场而言,《星球大战》那样的好莱坞大片,也是可以拍的,只不过我们现在的技术不够。” 袁合平被许望秋报出的数字惊呆了,一天的观影人次就是7000万,恐怕比香江一年的观影人次还多,半晌才道:“我现在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了!” 许望秋笑道:“现在我们国家正在改革开放,海外同胞,甚至是外国人都开始到内地投资做生意,电影市场将来肯定会放开,至少会向对我们友好的同胞开放。而且我们现在成立了电影出口公司,会制作高成本商业片,长凤新现在也整合成银都机构了,会拍摄功夫片,武侠片,所以,你没必须要被担心台弯,就算真被封杀,跟我们合作就是了。” 袁合平听到许望秋这么说,笑着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袁合平用了十天的时间跟许望秋找来的教官交流,在充分了解士兵如何使用兵器,以及擒拿格斗的特点外,开始编排动作。许望秋把张一谋派给袁合平,让张一谋扛着一台电视摄像机跟着。袁合平让演员做四五个动作,等张一谋拍好,然后再拍接下来的动作。等一套动作编排完成,张一谋剪好交给许望秋,让剧组主创讨论。 袁合平编排的前两套东西都被许望秋打回来了。许望秋对第一套动作的评价是太武侠风,不像士兵在进行格斗,倒像是武林高手在耍刀。对第二的动作是的评级是太过写实,打得不够流畅好看。袁合平很无奈,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要求这么高的导演;但没办法,导演提出要求了,他这个武术指导只能继续改。 时间很快进入七月,距离《猎鹰》开机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就在这时许望秋接到了北航打来的电话,有线索道摄影系统搞出来了,不过无线系统的难度比想象的要大,在短时间内很难搞出来。他们知道许望秋是要用索道系统拍电影,就问他是不是先用有线系统拍。 在接到这个消息后,许望秋立刻买了一张飞机票,赶回北平。 第147章 展示 七月的北平早晨还是比较凉爽的,老爷子们拎着鸟笼,带着自己心爱的鸟儿漫步在晨林中,老太太们在公园的空地练太极拳,而年轻的父母们此时则正忙乎地张罗着孩子的早餐。 此时北航的校园里却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北航无人机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和北影厂特技车间的工人正忙安装索道摄影系统。 索道摄影系统说起来很简单,在空中拉四条绳索,其中两条导向绳,两根牵引绳,与之相配套,地面上配备了驱动系统和操控系统。此外需要设置两个支点,将四条绳索拉到空中,支点通常选用吊车、建筑物或雷亚架。 听上去好像不复杂,实际上并非如此。从上索道,拉索道,起吊车等前期准备是一点误差都不能有,因为它关系到索道拍摄的位置和安全性。不说别的,为了保证画面的清晰和稳定,索道车在拍摄过程中需要苛刻的条件,而最关键的就是轨道固定要牢靠,不能有丝毫无规律晃动。 北航和北影工人整整忙了三天,才在北航校园里将索道摄像系统搭设好。整个索道系统用了两台起重机作为支点,主臂有25米,副臂有35米,索道长357米。这个参数跟后世的索道系统差得非常远,后世的索道系统主臂和副臂往往有5,60米高,索道能够拉到上千米长。不过现在只有这个条件,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工作人员将摄影机小心翼翼的将摄影机装在索道车上,并在索道车装上摄像头,连接好光纤。等到光纤与地面的接收器和监视器连接好,监视器中就能看到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了。 监视器这玩意出现在70年初,主要用于在电视领域。到了70年代后期监视器开始用于电影拍摄,不过整个电影界对用监视器比较排斥,对监视器的态度有点像后来电影界对数字摄影机的态度。 在很多人看来,加上监视器会给摄影组带来很多麻烦,因为原来只有导演和摄影师知道电影拍出来画面是什么样,没看到样片其他人都不知道,有了监视器谁都能看到画面,看完监视器画面谁都能讲话,各种乱七八糟的意见一堆,这会打乱剧组的拍摄节奏。 去年张尔赞跟着中国电影代表团去英国访问。在跟英国电影人交流的时候,张尔赞问到了监视器的问题。英国人就对他说,你们研究这个干嘛?这玩意对电影拍摄没好处,我们已经不搞这个了,用这玩意拍电影简直是灾难! 许望秋正盯着监视器看,旁边的胡建捅了捅他的胳膊:“望秋!望秋!王部长他们来了。”许望秋抬头一看,王岚西,以及电影出口领导小组的几位大佬正笑容满面的向这边走来,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许望秋始终坚信工业化是中国电影的必由之路,也是唯一的出路。如果中国电影不能通过技术手段,制造出震撼性的光影和声音效果,那么到了90年代根本无力抵抗电视和vcd的冲击,到了2000年之后也很难抵御好莱坞大片的冲击。电影要走工业之路,就必须投钱搞技术开发。如果没有足够的技术在背后作支撑,想把电影工业工业搞起来纯粹是笑话。 现在国家特别穷,而且“造不如买,买不如租”的观念特别流行。出口公司搞技术开发有可能会引来质疑,你们花这么多钱搞技术开发有必要吗?直接从国外买不就行了。 为了证明搞技术开发是切实可行的,在亲自验证索道系统能够拍出理想的镜头后,许望秋向王岚西报告了这个好消息,并向领导小组发出邀请,希望各位领导来看看这种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高科技产品。 在向几位领导问好后,许望秋指着半空的的轨道车道:“那个小车是一个有着四个轮轴的平台,把它固定在索道的轮轴上,下面挂摄像机,能在索道上滑行,地面的工作人员控制机器和设备进行拍摄,这就是索道拍摄系统。当初江卿翻拍《南征北战》的时候,想要一航拍镜头,镜头贴着地面,跟着坦克走,坦克下坡了,镜头要越过坦克继续往前。当时技术条件不够,那个镜头没有拍出来,现在有了索道系统,可以轻松拍出江卿想要的那种镜头。索道系统跟踪拍摄主体可达上千米,镜头可旋转360度,可以拍出很多效果惊人的镜头来。” 宣传部周阳问道:“听说这个系统处于国际领先水平?” 许望秋点头道:“是的,可以说是填补了国际空白。美国人拍航拍镜头,要么用直升机拍,要么模型飞机拍。我们这个索道系统拍摄拥有他们没有的优势,比如转播排球比赛,直升机不可能开到体育馆里拍,而模型飞机不能长时间拍,只能拍几分钟,而我们的索道系统就没有这些问题,可以拍几个小时。当然,我们的索道系统刚刚搞出来,还不是很成熟。等技术成熟之后,我们可以向海外推广,我相信这东西是很有市场前景的,电影、大型晚会、体育直播都可以用我们的索道系统。” 几位大佬听到索道系统填补了国际空白,而且很有市场前景,都赞许地点头。 王岚西看着许望秋道:“你把这东西说得天花乱坠,我到想看看是不是有你说的那么神奇,给我们展示一下这个索道摄影系统的效果。” 许望秋笑嘻嘻地敬了个礼,随即将张丰毅,以及两个北航的学生叫过来,让他们做好准备,接下来马上就开拍。昨天索道系统搭建完成后,试拍过几次,张丰毅他们已经是轻车熟路,不要作太多的准备。 等张丰毅他们就位后,许望秋拿起喇叭,大声喊道:“大家准备好,现在开始拍摄!” 随着许望秋一声令下,张丰毅开始表演。他从男生宿舍出来,骑着自行车缓缓向前。与此同时,空中的索道车在工作人员的控制下,缓缓向前推进。控制索道车的是北航的一位老师,60年代在全运会航模比赛上拿到过全国冠军。操控轨道车,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半个小时后,许望秋让工作人员将索道上的摄像机取下来,将磁带从摄像机中取出,然后带着王岚西他们来到北航的放映室,将刚才拍摄的镜头放给他们看。 许望秋他们刚才拍摄的镜头非常简单,就是张丰毅从男生寝室出来,骑着自行车上街。没骑多远,他看到女朋友正在跟她的老乡说话。张丰毅很生气,跟女朋友吵了一架,然后骑着车出了学校大门。 这场戏一共拍了三遍,而这三遍是从不同角度拍摄的。 第一遍采用的正俯拍,也就是平常说的上帝视角。后世电影中这种镜头很常见,但在这个时代比较少见,尤其是在国产电影中,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镜头。正俯拍被称为上帝视角,采用这种视角拍摄会给人俯瞰世界的感觉,就好像上帝站在半空中,审视着地上发生的一切。 第二遍采用的是低空跟拍,摄影机跟在张丰毅的身后,不给他正面镜头。张丰毅走,摄影机走,张丰毅停,摄影机停。这种镜头在后世的好莱坞动作片中特别常见,比如警察抓人的航拍镜头大多会采用跟拍。 第三遍采用的是横向飞行,从张丰毅侧面拍摄。在拍摄的时候,摄影师换上了广角镜头,使拍摄的场景拥有更大的纵深感,建筑物和景物将显得更为高大。张丰毅骑着自行车在学校穿行,有一种在有种在城市森林穿行的感觉。 这三个镜头拍摄的角度不同,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不过在镜头的最后摄影机都会停住,然后逐步抬起来,看着张丰毅慢慢远去,并最终消失镜头深处。这三个镜头开始部分视觉都是受限的,看到的画面是有限的。不过等到镜头抬起头,整个北平城尽收眼中,让人感觉豁然开朗,给人前所未有的视觉冲击。 在拍摄之前,许望秋给王岚西他们讲用索道系统可以拍出很多效果惊人的镜头来,他们对此没有太多的认识,不知道拍出来会是什么效果。拍摄的时候,他们通过监视器看到了拍摄的画面,不过他们看到的是摄像头拍摄的,画面比较模糊,不是特别清楚,没有感到震撼。现在看完摄像机拍摄的画面,王岚西他们都被深深的震撼了。 王岚西忍不住道:“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搞这个玩意了。这效果真的太惊人了。尤其是最后镜头抬起来,整个北平城就在眼前,感觉特别震撼。这还是在电视机中放,要是在电影院放映,效果恐怕还要强烈百倍!” 文联的陈荒梅由衷赞道:“这个索道系统是好东西。以前在美国电影中看到低空航拍镜头觉得很神奇,没想到我们也可以搞了,而且我们这个效果比他们还要好。” 宣传部周阳也不住点头道:“我最喜欢第一个镜头,感觉就像在俯瞰人生,有种特别奇妙的感觉。”他看着许望秋道:“你最近不是要拍一部反应自卫反击战的电影嘛,拍战争戏的时候可以搞几个这样的镜头,到时候在大屏幕上看,效果一定很好。” 许望秋笑着道:“我的新片叫《猎鹰》,在电影开场和结尾有两场战争戏,场面特别大。我们搞索道系统就是希望把这两场战争戏拍得震撼一些。我不敢说越南人看完《猎鹰》会举手投降,会跪在地上喊爸爸,但看完后胆战心惊,睡不着觉,应该是能够做到的。” 几位大佬听到这话都哈哈大笑起来,觉得这小子有意思极了。 周阳笑着问道:“《猎鹰》准备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开机?” 许望秋咧嘴笑道:“已经准备得差不多。本来打算15号开机的,因为索道摄影系统的问题,要推迟几天,大概25号左右开机。” 第148章 女特工 许望秋回到河口时候,发现整个县城已经变成一座大兵营。参加《猎鹰》拍摄的步兵、炮兵、坦克兵、航空兵等全开过来了。走在街上,放眼望过去全是解放军战士。整个县城因为部队到来,显得热闹非凡,简直像过节样。 许望秋回到驻地没多久,支援办公室的张雪峰过来了。他跟许望秋开起了玩笑:“你这几天不露面,我们以为你被越南人抓走了呢。现在大部队集结,就是准备到越南去营救你!” 许望秋哈哈笑了声:“3月份的时候,我们请北航无人机研究所帮我们开发了两种拍摄设备,有了这两种设备可以拍出更加震撼的画面来。前几天我接到北航的消息,说搞出来了,我就赶回北平调试设备去了。我走得比较急,忘了给你们说,让你们担心了。” 张雪峰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就道:“没事就好。毕竟这里是前线,你人突然不见了,搞得我们很是紧张。”说到这里他看着许望秋道:“许导,剧组周里金、唐强等人都是特别受欢迎的演员,战士们也都特别喜欢他们。我看不如让演员们出点节目,搞个文艺晚会。” 许望秋觉得滇南军区对《猎鹰》非常支持,为了向部队表示感谢,搞个文艺晚会是应该的:“我等会给演员们说说,让他们准备几个节目,稍微排练一下,搞个文艺晚会。” 张雪峰听到许望秋答应了,笑道:“战士们特别喜欢你写的《精忠报国》、《当那一天来临》,到时候你可要唱两首啊!” 许望秋指着自己的喉咙道:“我嗓子不行,唱歌没天赋,不过战士们要愿意听,我也不怕丢人,到时候唱给大家两首。” 剧组演员和工作人员都知道部队为《猎鹰》提供了很多支持,等到电影正式开拍后,要拍战争戏,更是离不开他们的支持。如果没有部队的全力支持,想拍真枪真炮的大场面根本就不可能。为了向部队表示感谢,为战士们表演几个节目,他们都非常乐意。 比如唐强唱《精忠报国》、周里金表演武术、鲍起婧唱《我的祖国》、袁合平表演醉拳,其他演员也都把自己的绝活拿了出来,准备在战士们面前露一手。 不过在文艺晚会正式举行的时候还是出了问题。晚会开始时间是晚上七点,可时间已经到了,唐强和周里金他们却始终没有出现,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许望秋非常生气,几千战士在这里等着,这种时候你们竟然掉链子,太不像话了。 等了十五分钟,唐强他们还是没出现。如果是普通演出,现场观众早就闹起来了;但战士们没有闹,都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演出开始。许望秋觉得不能傻等着,只能让其他人先演,把唐强他们的节目放在最后。 许望秋迈步走上舞台,向在场人员鞠躬致谢:“在坐诸位都是自卫反击战的亲历者,你们是我们的英雄。现在我们一起要把这场战争在电影里重现,是对曾参加过这场战争的解放军的一种纪念,也是为祖国献上的一份厚礼。我相信,通过咱们共同努力,我们这部电影一定会拍得很好。前两天在北平的时候,我对几位领导说,我不敢说越南人看完《猎鹰》会举手投降,会跪在地上喊爸爸,但看完后胆战心惊,睡不着觉,应该是能够做到的。” 现场的战士们听到这话一阵大笑,随后报以热烈的掌声。 许望秋继续道:“今晚我们组织个文艺晚会,节目由影片里的演员表演,以及剧组的工作人员表演,也算让他们提前跟广大官兵见个面。下面有请来自香江的鲍起婧同志我们演唱《我的祖国》。” 在战士们热烈的掌声中,鲍起婧走上舞台开始演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文艺晚会进行了十多分钟后,唐强他们终于来了,一个个衣衫不整,满头大汗。 许望秋看到他们额头上青筋冒了出来,眼中喷出愤怒的火焰。他举起桌子上的水杯,直接摔在地上,指着他们几个喊道:“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演出?几千人现场等着你们,你们就是不来。你们觉得自己很耐是不是,觉得你们是大明星是不是?没有观众,没有这些战士你们屁都不是。” 唐强赶紧解释道:“我们到街上转转,结果被观众认出来了。上千人把我们围在中间,我们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真的不是故意的。” 许望秋听到这话更恼火了:“我他么不听理由,我只知道你们没有按时到场。你们知道今晚的观众是谁?他们都是跨过红河和越南人打过仗的战士,他们都是英雄。你们对得起他们吗?如果他们都像你们这样,没有时间观念,说好的时间不到,能打赢越南人吗?” 唐强他们几个就像做错事的孩子,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唐强和周里金这样的大明星都被许望秋指着鼻子骂,剧组其他人哪敢招惹许望秋。再加上许望秋当初正面杠胡清明的事开始在剧组流传,就更没人敢捋虎须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整个剧组的工作人员都特别用心,生怕引起许望秋的不满。 这天中午,张雪峰过来告诉了许望秋一个意外的消息:“我们集结部队准备拍戏,结果把越南人给吓着了,以为我们是不是要搞什么军事行动。为了探明我军的意味,派了不少特工过来刺探情报。昨天下午抓了一个打扮成边民的女特工。” 许望秋一怔,马上问道:“这个女特工在哪里,我能不能见见她?” “押到后方去了。”张雪峰诧异地看着许望秋,心想小许估计听越南女特工的传说听多了,想去看看稀奇,没想到小许好奇心还挺重的,轻笑道,“想见当然可以见,其实根本就没什么好见的,她们可没有三头六臂。”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猎鹰》里面有个女特工月梅,这个角色是给鲍起婧演的。你也知道鲍起婧虽然只自己同志,但她是香江人,从小在香江长大,对战争、对特工没太多的认识。演员塑造角色,对你扮演的角色必须要有足够的了解,知道她是什么人,她的家庭是什么样的,有没有结婚,有没有爱人等等。只有在充分了解角色的基础之上,演员才可能从自己的人生经历中找到相似的东西,从而融入角色。鲍起婧对越南特工完全没有概念,她在自己和角色之间找不到共同的地方,进入角色就很困难。现在既然抓到了一个女特工,我觉得让鲍起婧跟她聊聊,有助于她理解月梅这个角色。” 张雪峰彻底明白了:“原来是这样,那确实应该找那个女特工聊聊。”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和鲍起婧坐车到后方去看这个被抓获的女特工。 上一世许望秋在网上看到过很多关于越南女特工的传说,什么不穿内衣啊,什么当着我军士兵脱光光,专门在背后打黑枪之类。在许望秋的想象中,越南女特工就是美女蛇的形象,跟老电影中的女特务差不多。 不过真正见到那个被抓获的越南女特工后,许望秋发现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长得特别普通,放在人堆里根本就找不出来的那种。仔细想想也是,要是都长得跟刘一菲似的,走到哪儿都有人盯着看,那还刺探个屁的情报。 这个女特工没有想象中的宁死不屈,许望秋他们问什么,她就说什么,家里是干什么,有些什么人,为什么要做特工等等,都毫不犹豫的讲了。当然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个就不知道了。 让许望秋特别意外的是,女特工说内地歌曲在越边特别火,《十五的越南》、《故乡的云》等歌曲在越南更是火得不得了。很多越南士兵休息的时候,会弹着吉他唱这些歌。许望秋对此颇为怀疑,现在两边正打仗呢,怎么会唱这些描写解放军的歌曲,就让女特工唱,没想到她真的唱出来了。 许望秋记得以前在网上看到有人说,越南人特别恨中国,同时又特别亲中国。他们觉得中国把他们打得很惨,是在欺负他们,特别恨中国;但同时很多人特别喜欢中国文化,中国电影、电视剧、文学作品,甚至网络小说在越南都特别火。 许望秋觉得这个现象很有意思,是处于强势地位的文化对处于弱势文化的碾压,也可以说是文化霸权带来的冲击。文化这东西就像漩涡,强势的漩涡会自然而然产生向心力,吸引力,会吸引弱势文化向强势靠拢。中国也面临这个问题,中国现在特别穷,在面对美国、东瀛的时候就处于弱势地位。一部在东瀛反响平平的《追捕》,在中国却红遍大江南北就是证明。 处于弱势一方,面对文化霸权,想要输出自己的文化是非常困难的。姜文有句话说得特别对,先把航母弄好,什么时候中国的航母比美国多一倍,什么都好聊。 事实就是如此,从80年代初开始到2010年这三十年,港台文化在内地风光无比,备受追捧,连主持人都模仿港台腔,觉得那是时尚。随着内地经济崛起,到了2020年,拿港台文化当回事的内地观众就很多少了。 等中国经济和军事实力真正起来,中国文化自然就强势了。就算我们不搞文化输出,别人也会主动来学,就像我们现在主动去学欧美文化。不过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短时间内是看不到的,恐怕要等到6,70年后去了,在那之前中国文化始终会面临西方文化的冲击。 对抗文化霸权是全世界大多数国家都面临的问题,是世界性的难题。不过这个问题实在太大,不是许望秋能改变的,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浪费太多时间。 许望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拍好《猎鹰》,拍好自己的作品。任正非说,多为国家产一个土豆就是对国家的贡献。在许望秋看来,自己把《猎鹰》拍好,并向海外推广,就是在为我们的文化作贡献,是在对抗西方的文化霸权。 第149章 正式开机 7月25号是《猎鹰》正式开机的日子,许望秋凌晨四点就从床上爬起来。由于晚上睡得太晚,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不过想到自己为《猎鹰》忙了将近一年,现在电影终于要正式开机,困意就烟消云散了。 许望秋来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参与今天拍的炮兵团,以及担任警戒工作的步兵营已经整装待发。许望秋过去跟榴弹炮团的伍团长聊了几句,登上了剧组的大客车。 十多分钟后,剧组主创和工作人员集结完毕,和部队一起浩浩荡荡地向拍摄地点驶去。 从县城到拍摄地点有三十多分钟的路程,许望秋打算利这个间隙补点觉,便闭上了眼睛。不只他这样,剧组工作人员大多如如此,很快车上便鼾声如雷。 半个小时的时间眨眼便过去,剧组也到达了片场。许望秋从睡梦中醒来,打着哈欠走下车。他用手使劲搓了搓脸,将困意驱散,开始指挥剧组工作人员布置现场。 《猎鹰》有两场战争戏,而这两场戏都有重炮轰击敌军阵地的场面。如果两场戏都放在白天拍会显得重复,而拍电影是比较忌讳重复的。为了拍得不一样,许望秋将这两场戏放在了不同时间段。电影开场的战争戏放在拂晓十分,天蒙蒙亮的时候;而结尾的战争戏则放在了白天。 在电影《高山下的花环》中,我军炮兵炮击敌军阵地的镜头是实拍,为拍摄战争场面的重头戏,谢晋给解放军总参谋长杨得志打报告,由此得到了军方的大力支持。当时动员了滇南军区、蓉城军区部队的1个步兵师、1个榴弹炮团和1个坦克团参演。不过军方虽然支持,但炮弹终极要花钱的,不可能真像打战那样狂轰乱炸,炮击敌军阵地的戏反复拍。出于节约的考虑,《高山下的花环》场面不是很大,我军炮击敌军阵地的镜头也比较短。 电影《闪电行动》,我军炮击敌军阵地的镜头就比较长,火力凶猛,场面极为震撼。不过这些镜头不是《闪动行动》自己拍的,而是采用了1981年华北大演习纪录片的镜头。这次演习是解放军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实兵实弹演习,动用军队11万人和大量武器装备,花费了约10亿元人民币。由于采用的是纪录片镜头,拍摄视角相对单一,《闪电行动》炮击敌军的镜头不如《高山下的画面》有冲击力。 《猎鹰》跟《高山下的花环》一样,得到了部队支持,炮击敌军阵地采用实拍。榴弹炮的炮弹一枚几百块,十二枚炮弹齐射,打一轮就是几千块。不可能拍一个镜头,就打一轮。为了节约炮弹,剧组决定采用多机位拍摄。 拍电影的时候,只要是大场面往往都会采用多机位拍摄,战争片更是如此。这样能够把不同摄影机拍到的画面剪辑到一起,从而营造出千军万马的“假象”。 《猎鹰》准备了六台摄影机,打算六台机器同时拍摄,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一场戏如果拍三条,那就是18条。把十八条的画面剪辑在一起,假设每个画面里有100人,18个镜头加在一起,观众在看的时候能感受到1800人的效果。 我军炮击越军阵地的大炮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榴弹炮,一种是火箭炮。这两种大炮发射的视觉效果完全不同,其中火箭炮发射的时候,炮弹就像一条条火龙在空中飞过,具有极强的视觉冲击力。所以,《猎鹰》的拍摄顺序是先拍榴弹炮,再拍火箭炮。 炮兵团的战士将大炮迅速推到片场,排成三排,分别为12门152榴弹炮、12门122加农炮、以及18门85加农炮。与此同时,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也都有条不紊的做着各自的工作。他们大多是秀影厂和北电的人,都非常专业,不需要许望秋多说。 由于今天这场戏采用的是自然光拍摄,省去了打光这一步骤,剧组其他工作人员的准备工作很快做好。这时天还是黑的,不适合拍摄。许望秋便让众人休息,等天蒙蒙亮的时候再拍。 半个小时之后,天空开始泛出淡淡白光,而大地依然朦朦胧胧的,如同笼罩着银灰色的轻纱。在天空尽头堆积着一片白云,薄如蝉翼,让整个天空具有了层次感。 懂摄影的人都知道每天在日出前、日落后各半小时左右,天空转为深蓝或红色,可以清楚照映出大地上所有景物的轮廓,就像从天空架设灯光,照到地面,拍出来的画面有油画与剪影的效果,非常漂亮,因而被称之为“魔术时刻”。很多电影拍早晨的戏,都喜欢在这个时刻拍摄。 张然见时候差不多了,拿着喇叭大喊:“各组就位,我们正式拍摄了。” 剧组工作人员迅速就位,拍摄正式开始。剧组首先拍摄的是大炮摇起来的镜头。电影《辽沈战役》中,拍我军炮轰锦州的时候就有类似的镜头,就是拍榴弹炮阵地的大炮慢慢摇起来,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许望秋要的就是这种,拍战士们将大炮摇起来,将炮口对准敌人。 拍完榴弹炮炮口升高和装填炮弹的镜头,剧组工作人员马上开始移动设备,为下一个镜头作准备。与此同时,战士们把122加农炮和85式加农炮撤掉了。因为接下来要拍的是开炮的镜头,不需要42门大炮同时开炮,只需要十二门就够了。 就在这时,伍团长过来对许望秋说,摄影师离得太近了,十二门榴弹炮齐射的声音非常大,十几公里外都能听到。如果距离太近,摄影机有可能被震晕,必须离远一点。 许望秋知道这种事不能开玩笑,马上让摄影师带着摄影机往后移。 六台摄影机很快架好,其中四台摄影机对着榴弹炮阵地,从四个不同的角度拍榴弹炮开炮的场景;剩下两台摄影机对准了对面山坡,准备拍敌军阵地遭到炮击的场面。 等各个小组准备完毕后,许望秋拿着喇叭,大声发令:“各组准备好!我们下面实拍!”他抬头看向伍团长,问道:“大炮准备好没有?” 伍团长大声道:“准备好了!” 许望秋继续法令:“录音机开机!” 录音师回道:“已开机!” 许望秋继续道:“摄影机开机!” 六位摄影师回道:“已开机!” 许望秋喊道:“打板!” 六位场记拿着填好的打板走到摄影机前,对着镜头打响了打板。 许望秋发出最后一道口令:“开始!” 随着“开始”的口令响起,伍团长扯着嗓子喊道:“预备!”十二门榴弹炮旁边的十二名指挥同时将手中的小红旗举高高举起。伍团长大声喊道:“放!”十二名指挥手中的小红旗用力挥下,与此同时,炮手用力的拉动榴弹炮的炮绳。 轰轰轰! 惊叹的巨响将整世界的宁静震碎,大地就像受惊的孩子,不住颤抖着。大炮发射瞬间产生的冲击波,使整个炮阵地硝烟弥漫,尘土飞扬,根本看不见人影,简直像被龙卷风袭击了。 在炮弹开炮之前,团长对许望秋他们讲过,十二门榴弹炮齐射,声音非常响,有可能把耳朵震聋,甚至可能把人震死。因此,许望秋他们退到了一百米以外。 许望秋被以为退到这个距离应该没事,没想大炮齐射的声音会响到这种程度,就好像有人拿着一面铜锣,在他耳朵边用力敲了一下,震得他的鼓膜差点爆开了。与此同时,他感觉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火烟味扑面而来,呛得嗓疼。尽管他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谁都能看出他的双腿在不住颤抖。 唐国强、周里金与袁合平他们没好到哪里去,一个个被大炮的巨响整得魂飞魄散,他们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差点没把尿吓出来。鲍起静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身子不住颤抖着。她从小在香江长大,哪里见过这种惊人的场面,真的被吓傻了。 与此同时,炮弹落到对面山坡上,发出惊天的爆炸声。许望秋抬眼望去,只见山坡上冒出十二朵黑色的蘑菇,向着空中猛蹿。在滚滚黑烟中,猩红的火焰不住翻滚,就像一只从地狱深处蹿出的燃烧着的怪物,发出令人心悸的怪叫。美术组在山坡上布置的简易工事如同卫生纸一般,被那怪物撕成了碎片。 看着硝烟弥漫的山坡,许望秋不由心想,大炮真不亏是战争之王,这场面太他么震撼了!十二门榴弹炮齐射,就如此震撼,要是拍《大决战》,那现场的震撼程度简直不敢相信啊! 一轮炮击之后,战士们迅速上前,将炮弹弹壳退出,并重现装填炮弹。 指挥手中的小红旗再次举起:“预备!放!” 震天巨响再次响起,对面山坡上再次爆起十二朵黑色蘑菇。猩红的怪物再次从黑蘑菇中蹿出来,在黑蘑菇上翻滚咆哮,发出令人心悸的叫声。 第二轮炮击过后,战士们便停止了动作,静静呆在原地等待命令。许望秋对他们讲过,打两轮齐射,打完就呆在原地待命。 许望秋轻轻呼了口气,扯着嗓子喊道:“好了!可以停了!” 听到许望秋喊停,曾练平、张一谋他们六个摄影师把摄影机放了下来,嘴里微微喘着气,十二门榴弹炮齐声的效果太吓人,他们手中的摄影机差点掉地上。录音组开始收拾设备,录音师开始听刚才的录音效果。 唐国强右手捂住胸口,惊魂未定地道:“太恐怖了,我耳朵现在都还是嗡嗡的。” 周里金点头道:“我这个人胆子比较大,但现在我的腿都是软的。” 袁合平见鲍起婧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发抖,赶紧问道:“你没事吧?” 鲍起婧看着袁合平,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我没事,就是浑身发软。我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随后补充道:“这东西真的太吓人了,我感觉自己的魂都被震出来了。” 许望秋抬头看着发白的天空,知道继续拍摄不可能,火箭炮发射的镜头只能等明天早上再拍,提高嗓门道:“今天早上的拍摄就到这里。等到九点钟,我们继续拍摄。大家把干粮拿出来,吃点东西吧!我们今天要拍一天呢,很辛苦的!” 第150章 文化战争 伍团长听到许望秋让大家休息,命令担任警戒工作的部队继续警戒,同时让各个炊事班生火做饭。随后他跟许望秋,以及电影主创到一顶绿色的军用帐篷里休息。剧组工作人员和士兵也都以排位单位,进各自的帐篷休息。 坐在帐篷里,唐国强他们一脸兴奋的议论着炮轰山坡的火爆场面,并不住问伍团长和越南作战时的情况。伍团长就给唐国强他们讲去年抢渡红河,讲攻占老街,讲我军打开越南的仓库发现里面堆积如山中国大米白面、罐头饼干,甚至冷冻猪肉。唐国强他们听到后都气坏了,大骂越南人是白眼狼,吃着我们的粮食,用着我军支援的枪炮弹药,竟然还是侵犯我过领土,简直是无耻至极。 许望秋坐在旁边跟政委闲聊。政委给他给他讲个笑话,这次参与拍摄的炮兵团有两个,他们团是扮演我军,而另外一个团扮演越军。那个团的战士就特别不乐意,纷纷抱怨打仗的时候我们又打得不比他们团差,凭什么我们团就演越南人啊?一个个都闹情绪。最后那个团的政委把全团拉出来做工作:“让我们演是因为我们抓到了越军俘虏,对越军比其他人更熟悉,我们来演肯定演得更像。这是政治任务,都好好演。咱不抬举越南人,也不糟蹋他,真的什么样就怎么演。” 听完政委讲的故事,许望秋哈哈大笑,觉得这些战士太可爱了。笑过之后,他对政委道:“其实我们拍电影也是在跟敌人的作战,而且我们要对付的敌人比越南人要难缠得多。” 政委听到这话好奇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唐国强他们也都停了下来,都好奇地看着许望秋,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望秋没有解释,反问道:“国歌里面有句话,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你知道歌里为什么要这么唱吗?” 政委一幅“你当我是小学生啊”的表情:“因为东瀛人打来了。” 许望秋点了点头,道:“在我们的历史上遭遇过无数的危机,被蒙古铁骑,被满清征服,国家都灭亡了,看起来情况比东瀛人侵略更严重,为什么东瀛人打来就是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呢?” 政委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想了想道:“因为蒙古人和满族人是自己同胞,东瀛人是外国人。东瀛人打来,我们就有亡国灭种的危机。” 许望秋笑着道:“你说得很对,东瀛人打来,我们有亡国灭种的危机,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东瀛人打来我们会有亡国灭种的危机吗?” 政委想了想,苦笑道:“这个我还真说不清楚。” 许望秋微微点头,其实很多人都没想过,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开口道:“问题的关键在文化上。我们被蒙古和满清打败的时候,我们军事上处于弱势,但在上文化上是处于强势地位。我们在军事上被打败了,我们被征服了,但我们的文化还在,我们的文化还在延续。我们知道我们是谁,知道我们的祖先创造的灿烂文明,我们心里是不甘心屈居人下的。当蒙古和满清衰落的时候,就有一批不怕死的勇士站出来高呼,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犹太人流浪千年,最终复国成功,也是因为他们的文化没有丢。 我们和东瀛的战争不同,东瀛不但军事比我们强,而且他们在吸收西方的先进文化后,在文化上也比我们强。在唐朝的时候,是东瀛人到我们中国来学习,但在抗战之前是我们跑东瀛去学习。如果我们和东瀛的战争输了,那东瀛文化就会彻底会碾压我们的文化,在加上东瀛人推行皇民化教育,我们的文化就有可能被取得。几十年、上百年过后,我们的后人就会忘掉自己的文化,忘掉祖宗是谁,忘记自己是中国人,最终彻底变成东瀛人。 中华民族作为一个种族就彻底消失,这就是亡国灭种!” 几乎每个中国人都知道抗日战争时候中国面临亡国灭种的危机,只是很多人并没有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在场很多人听完许望秋的话有豁然开朗之感,才明白到底是这么回事。 唐国强忍不住道:“我一直以为亡国灭种是宣传口号,没想到我们真的面临亡国灭种的危机。还好我们打赢了,不然我们就真的就危险了。” 政委明白许望秋的意思了:“你刚才说拍电影也是在跟敌人的作战,就是说在对抗外国文化对我们的侵袭对吧,太祖说过,仗我们是不怕打的,帝国主义要想‘和平演变’我们这一代人也难;可下一代、再下一代就不好讲了。” 许望秋竖起拇指道:“现在我们军事上足够强大,我们敢在朝鲜跟美国为首的联合国打仗,能够收拾印度,最近又揍了越南,苏联军事那么强,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在军事上我们是不怕美国和东瀛的,但在文化上,我们在面对美国和东瀛的时候却处于弱势地位。” 说到这里许望秋看着唐国强,道:“《追捕》在东瀛就是一部非常普通的电影,但我们国家上映后却受到了疯狂的追捧,高仓健成了男人的楷模。老唐在《小花》里的表现明明很好,但很多人却说他是奶油小生,对他进行各种攻击。” 唐国强听到这话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小花》上映后他受到了不少关注,但也有人不少人说他黏黏糊糊的,没有男人气概。而许望秋的《锄奸》则被认为是一部阳刚气十足的电影,电影里面的主要演员都被认为是真正的男子汉。所以,在听到许望秋的新片《猎鹰》是同样风格电影后,他马上通过于泽向许望秋表示,希望能够出演《猎鹰》。 许望秋继续道:“前些日子电视台播放美国电视剧《大西洋底来客》,引得万人空巷。男主角迈克戴着的太阳镜,被无数青年效仿。还有喇叭裤、摇摆舞等,这些美国流行文化受到了受到了年轻人的疯狂追捧。以至于在很多年轻人心里美日文化就是先进的,就是好的。如果任由发展就会变成逆向种族主义,觉得中国文化是垃圾,觉得中国人种垃圾,成为精神美国人精神东瀛人。这就是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碾压,而弱势一方是没有太多有效手段反击的。 在今年几十年中,我们国家面临大规模战争的可能性不大;而文化领域的战争却是常态。也就是说,在今年几十年中,我们中国面临的最大战争就是文化战争。电影、电视、音乐、电子游戏等领域都是战场,而这些领域我们是全方位落后于西方的,可以说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抗日战争打了八年,我们最终把东瀛人赶出了中国。而这场文化领域的战争会打八十年,甚至一百年,这是一场要打几代人的漫长战争。” 现场所有人都被许望秋的话惊到了,一场会打上百年,会打几代人的战争,这是不是太夸张了?他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唐国强咽了咽口水,颤声道:“那我们能赢吗?” 许望秋记得张纪中的《笑傲江湖》刚刚出来的时候被骂得狗血淋头,网络上充斥着各种对这部电视剧的谩骂声,甚至有人说这部电视剧演得最好的是里面的那头驴。不过等到2020年的时候,张纪中版《笑傲江湖》评价已经在香江版之上了。 张纪中版《笑傲江湖》为什么刚开始的时候评价那么糟糕,因为那时候的网民基本上看香江武侠片长大的,接受不了张纪中版的风格。为什么张纪中版《笑傲江湖》口碑逆袭了?首先这部剧确实牛逼,是对胡金铨水墨风格的一次承接;其次年轻一辈成为了网络主流,他们是看着张纪中版《笑傲江湖》长大的,对香江武侠片没那么大的兴趣。 许望秋想象西方文化对中国的影响会像香江影视那样,随着内地经济和文化的崛起而逐渐衰退,坚定地道:“我们能赢。因为我们拥有10亿人口,有五千年的历史,我们的底蕴足够厚,这就是我们跟西方交手的资本。电影作为重要的文化传媒手段,是文化战争非常重要的战场。以前我们对东瀛人的印象很坏,但一部《追捕》就让无数年轻人对东瀛人的印象改观,这就是电影的影响力。美国对外文化输出的一个重要途径就是电影,好莱坞电影在全世界扮演了传播美国文化,是推销美国精神和普世价值的急先锋。 我们拍电影就是跟敌人作战,跟敌人争夺人心。我们猎鹰小队的成员选的演员大部分是帅哥。为什么选这么多帅哥?就是希望观众看完《猎鹰》觉得解放军很牛、很帅。等《猎鹰》拿到国外去放,比如在东瀛放,东瀛观众看到唐国强、周里金就觉得中国人好帅,解放军好威武。如果每年有几部这样的电影,十多年后,中国人好帅,解放军好威武的观念就会牢牢的烙印在东瀛人的脑海中。假设某一天,东瀛政府想跟中国打仗,而东瀛人会觉得解放军那么厉害,我们怎么打的赢啊,不能打,不能打!这就是文化的影响力,这就是我们拍电影的意义!” 政委听完这番话,看着许望秋诚恳地道:“其实刚接到参加演出的时候,我觉得有点浪费时间,现在我明白这件事的意义了!军事较量要是输了,我们还可以再来;要是文化战争输了,那我们就真的危险了。” 就在这时,炊事班的人过来通知大家,早饭已经做好,可以吃早饭了。伍团长对许望秋说,你们先去打饭,我们先唱会歌。说完他让战士们集合,然后开始唱歌。 以前打仗的时候有许多不同编制的军队在一个灶上吃饭,由于人太多,会出现抢饭吃的情况。刘伯承元帅看到这种情况就命令自己部队的士兵列队先唱一支歌,等兄弟部队都打完饭再去吃。兄弟部队见了纷纷效仿,后来演变成了解放军的传统,每次吃饭前都唱一支歌。 剧组工作人员知道战士唱歌是让自己先打饭,都赶紧把饭盒拿出来,排队打饭。 第151章 分组 拍摄现场整齐的排列着六辆63式130毫米19管轮式自行火箭炮,而在火箭炮的周围,剧组工作人员正在忙碌,为接下来的拍摄作准备。 63式130毫米19管轮式自行火箭炮于1963年定型,定向系统由19根无缝钢管组成,按上10下9排成两排,固联于箱形桁架上,每根定向管后上方都装有弹簧式闭锁挡弹装置和导电装置;火箭炮用汽车蓄电池作发火电源,并备有车外发射装置。 由于是19管火箭炮,打一轮就是19发炮弹,6门63式火箭炮齐射,就会打114发炮弹,可以说是相当烧钱。许望秋他们报给支援办公室的军事预算是6门火箭炮打五轮,早上打两轮,下午打三轮,一共要打570发炮弹。 今天上午完成了榴弹炮开炮射击的镜头,下午则拍火箭炮齐射的镜头。到现在为止火箭炮已经发射了两轮,接下来要进行的是第三次拍摄。此时此刻,六台摄影机已经架好,跟拍榴弹炮一样,两台摄影机对准对面山坡,拍炮弹落在山坡场面;四台摄影机从不同的角度对准火箭炮,拍火箭炮发射。 拍万炮齐发、拍骑兵冲锋等大场面往往会采用对角线的构图。比如《大决战》炮轰锦州,比如《英雄》秦军箭阵射箭,在比如《指环王》中的骑兵冲锋,在构图的时候都采用了对角线构图。 顾名思义,对角线构图就是直接把被拍主体放在画面的对角线上。把被拍主体安排在对角线上,更有立体感、延伸感和运动感;同时对角线构图发可以增强画面的纵深感,使得画面变得更加有张力。 为了将火箭炮发射拍出气势,四台摄影机有两台采用对角线构图。另外两台摄影机中的一台对准了其中一门63式火箭炮的炮管,准备拍火箭弹从炮管里飞出的场面。另外一台摄影机则架在炮兵阵地的正前方,准备拍火箭炮迎着镜头飞来的场面。 很快准备工作全部做好,副导演过来通知许望秋,可以正式拍摄了。 许望秋拿着喇叭喊口令:“开机!打板!开始!” 在“开始”的口令响起后,火箭炮营长开始法令:“预备!放!” 嗖嗖嗖! 六门63式火箭炮同时发生,只见六条火龙从发射架上窜出,拖着长长的尾焰,呼啸着划过夜空,直向山坡猛扑过去。 拍摄区域外的演员和工作人员看着火龙在天空划过,心内波澜起伏,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感。许望秋的跟众人的感受是一样的,尽管这已经是火箭炮第三次发射,但还是感到震撼。实拍带来的视觉冲击真的是特效难以比拟的。 张一谋扛着摄影机站在火箭炮的正前方,看着一枚枚火箭弹飞射而出,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这样的场面在电影院看不知道会有多震撼!他想起了许望秋曾经说过,我们在特效,在技术上比不过好莱坞,不过我们也有自己的优势,我们人多,我们可以调动部队协助拍摄。现在他切实感觉到了这一点。 在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内,六门63式火箭炮的114发炮弹全部发射完毕,114枚火箭弹如同飞泄而出的流星雨,猛然砸在对面山坡上。整个山坡瞬间被火光和烟尘覆盖,山坡上的灌木和芭蕉树森林被炸得东倒西歪,断裂的树枝和树叶四散飞射。 由于剧组没有监视器,而且是多机位拍摄,许望秋不知道拍摄效果如何,也不知道画面是不是有瑕疵。不过这已经是第三条,就算有问题也不打紧,开口喊道:“停!这个镜头很好!过!”他看了看时间,时间还不到四点,不过今天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他也没有加活的打算,大声道:“今天的拍摄就到这里!大家收工!” 今天的戏没有演员什么事,他们就是过来看热闹的。现在听到收工,纷纷上了大客车,等着回城。工作人员忙着把设备整理起来,装进卡车里,准备运回城。而摄影机助理则将今天拍摄的胶片装进好,回城后统一保管。等战争戏拍完,拍摄的胶片会送回北平,由洗印厂洗印。等洗出来之后,回送到电影出口公司,让王岚西他们进行样片审查。在通过审查之后,胶片会送回剧组,由剪辑师进行粗剪。在剪辑之后,许望秋和《猎鹰》剧组才能真正看到拍摄效果如何。 吃过晚饭,许望秋将剧组主场和袁合平叫到会议室开会。对今天的拍摄进行总结,对明天的拍摄作安排是剧组的惯例。不过许望秋他们今天就是拍榴弹炮和火箭炮发射,没有太多需要总结的地方,主要还是对明天的拍摄进行安排。 在后世拍动作电影的拍摄过程中,许多动作导演在现场都亲自掌机,负责高难度的武打和动作场面的拍摄。有些影片会分为a、b两个摄制组,由导演和动作导演分别负责,这样文戏和武戏的拍摄可以同时交叉进行,缩短了影片的制作周期、压低了制作成本。 许望秋也有这个打算,让袁合平拍燕双鹰跟阮雄之间的匕首战。袁合平是做武术指导起家的,现在也在做导演,《蛇形刁手》、《醉拳》都是他的作品,让他执导武戏,是顺理成章的事。 香江动作指导拍武戏确实有一手,他们的厉害不仅仅在于能设计出好看的动作,而且在镜头处理上也有自己的特点。他们对镜头的处理方式对好莱坞,甚至全世界的动作片发展都起到了重大影响。 在2000年之前美国动作片的打斗通常是王八拳,是两镜头法,比如拍甲挥拳打乙的脸,乙被击中倒下。好莱坞的拍法是,第一个镜头,甲挥拳打向乙的脸,在即将击中乙脸的瞬间进行切换。第二个镜头,乙被击中,痛苦地倒下。同时在镜头两个镜头的剪辑点上配逼真的音效。这种拍法观众并没有看到甲打中乙的脸,是通过镜头组接和音效让观众产生的联想,是通过库里肖夫效应完成的。从90年代后期,受香江动作片强烈影响后,好莱坞动作片有了较大改变。 香江动作片的跟好莱坞动作片相比,在拍打斗的时候多了个镜头,是三个镜头。同样是表现甲挥拳打乙的脸,乙被击中倒下,香江电影在拍摄的时候是这样的,镜头一,甲挥拳打向乙;镜头二,清晰展现甲的拳头打中乙的脸;镜头三,乙中拳倒下。由于多了一个中拳的镜头,让香江动作片拥有更强的打击感,也让香江动作片拥有更强的视觉冲击力。 不过香江动作片也有毛病,就是在处理镜头的时候为了追求视觉效果,有时候会牺牲镜头的逻辑性。对普通观众来说,这无所谓,只要看得爽就行,但对拍电影的人来说就有些难以接受了。这也是为什么胡金铨的《侠女》能在戛纳拿奖,李安的《卧虎藏龙》能拿奥斯卡,张一谋的《英雄》能在柏林拿银熊奖,而香江导演拍的武侠片很难在国际上拿奖。 许望秋肯定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在自己的电影,肯定不允许自己的电影出现毫无逻辑的镜头。他把动作戏交给袁合平,不是什么都不管。你是武术指导,你只管设计动作,给我提供方案,供我选择。至于镜头怎么分切,用什么景别等等,这些都是我的工作。 在中国电影界有个说法,设立武术指导与动作导演是中国对世界电影的历史贡献。在许望秋看来,设立武术指导确实是中国电影对世界电影的贡献,而搞出动作导演则是对中国导演最无情的嘲讽,简直在说中国导演是废物。视听语言是导演吃饭的家伙,把分切镜头这种导演的最基本的工作让其他人来做,那还要你这个导演做什么? 许望秋把分组拍摄的想法说了,然后将剧组工作人员成为两组。a组由他带领,自然不需要多说什么;b组导演由袁合平担任,摄影由曾练平负责。许望秋对《猎鹰》打斗的要求是手持摄影,镜头要有动感。曾练平有手持摄影的经验,把这个任务交给他是最合适的。 分组完毕后,许望秋先对a组的明天的工作作了安排,让a组的人离开,然后将袁合平编排的动作录像带放了一遍。他把画好的故事板把在桌子上,指着故事板道:“枪战部分先不管,主要是把匕首格斗这部分拍出来。我对这部分戏的要求是整个打斗近景和特写为主,不给大全景,这样视觉的压迫感会更强。大全景一定要放到最后,这样才会有冲击力。我们来说具体的镜头,过肩镜头,拍阮雄从地面站起来;第二个镜头同样是过肩镜头,拍燕双鹰从地面站起来。接下来是依然是过肩镜头,景别是中景,阮雄伸手把匕首;随后接一个匕首的特写……” 《猎鹰》的打斗戏时间不长,预计在三分钟左右,但镜头却不少,有五十多个。许望秋结合故事板以及录像带,对每个镜头如何分切,如何拍摄都作了详细说明。随后许望秋开始跟袁合平、曾练平,以及b组的工作人员进行沟通,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讨论。 整个讨论越来越事无巨细,到结束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许望秋站起来,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身体,笑着对袁合平道:“我们这边工作强度很大,每天会工作到很晚,你还习惯吧?” 袁合平笑着道:“你们这边拍戏比香江拍戏轻松多了。香江那边拍戏经常是通宵达旦,像我一年要拍好几部电影。” 第152章 袁合平惊叹 袁合平跟着从剧组成员从客车上下来,放眼是整装待发的坦克,以及密密麻麻的士兵。抬眼往前看,只见部队前方两三公里的范围内,插着数百面小红旗。他在剧组呆一些日子了,对烟火有了一些了解,知道每面小红旗就代表一个炸点。他心里不由一阵感叹,几百个炸点,这是真正的大场面啊! 燕双鹰和阮雄对决的戏已经拍完,不过胶片还没有送去洗,还不知道拍出来的效果怎么样。必须要等到样片洗出来,许望秋点头之后他才能回香江。他知道剧组今天要拍一场准备了十多天的大场面戏,还听说会运用一种国外都没有的先进设备进行拍摄,就跟着来看看。 许望秋没管袁合平,到了现场之后,就让北航的人将张尔赞他们将摄影机挂在索道上,将摄影头跟监视器连上。今天这场戏同样是六台摄影机同时拍摄,其中最重要的镜头就是索道系统拍摄的航拍的镜头。 《猎鹰》这部戏有几个特别难拍的镜头,其中我军冲锋的镜头有两个。 其中一个镜头是航拍镜头,拍我军在坦克的掩护下向越军阵地发起冲锋。整个通过索道摄影系统来完成,摄影机顺着向前推行,一路之上爆炸不断,尘土飞扬。摄影机向前推行将近五百米之后,镜头会摇起来,对准备越军阵地。而此时越军阵地正被我军炮火所覆盖,炸点一个接一个爆炸,火光冲天。这是一分多钟的长镜头,每个炸点在什么时候爆都是有规定的,烟火师和必须跟摄影机配合好,才能拍出理想的效果。 另外一个镜头则是模拟我军炮弹的飞行路线,从我军阵地向敌军阵地飞去。在很多古装片中有模拟弓箭的飞行轨迹的镜头,看上去非常震撼。苏联导演邦达尔丘克拍《战争与和平》的时候,就想过要拍让镜头模拟炮弹飞行。不过由于受技术条件限制,《战争与和平》中有模拟炮弹飞行的镜头,但飞行距离很短,只有几十米。许望秋想要的是从我军阵地直接飞到越军阵地,飞行距离比较长,这也是他让北航帮他做模型飞机的根本原因。 今天要拍摄的是第一个镜头,将由索道摄影系统完成的航拍镜头。为了拍这场戏,剧组足足准备了十天。布置索道系统用了三天;布置炸点用了三天,除了于泽带来的烟火师外,还出动了一个工兵连,否则布置这500多个炸点要七八天;随后参加演出的一个坦克团和两个步兵团用了四天进行排练。 最开始许望秋的想法是按照真实场景来拍,我军在冲锋的时候是什么样就怎么拍,不过把部队拉到现场演练就发现根本不行。在电影中坦克冲锋的时候队形往往是比较密集的,看上起也很有气势;现实中坦克在推进的时候间距特别远,有3,40米,看上去稀稀拉拉的。如果坦克距离太近,很容易被敌人集中重火力摧毁。 剧组把拉索道系统拉到20多米高的高空,发现镜头里就没几辆坦克。步兵也是一样的,由于冲锋的时候是步坦协同,基本上都在坦克周围,在镜头里就没多少人。本来是希望拍出千军万马的气势,结果看上起一点气势都没有。 许望秋觉得不能按照真实情况来拍,必须要让冲锋的队形密集一些。这毕竟是电影,是要给观众看的,不是纪录片。不过让队伍密集些也不能瞎来,要是像《太极旗飘扬》、《我的战争》那样冲锋,就简直是在侮辱观众智商。队伍要是这么密集的话,后面的人就没法开枪了。要是开枪的话,会把自己人打死一片。 经过反复调整和观察,坦克之间的距离最终调整到了十米。这样观众能看出步坦协调作战是怎么回事,同时又能拍出气势来。 张尔赞他们最近几天反复调试过索道系统,挂摄影机,接监视器已经非常熟练。只用了十多分钟就把将摄影机挂到了空中,将监视器接好。 许望秋冲袁合平招手:“老袁,过来看看我们的设备!”又冲张一谋和曾练平道:“老谋,老曾,过来看看我们开发的高科技设备!” 索道摄影系统是八十年代出现的,国内使用索道摄影系统要到2000年去了,袁合平自然不可能见过。他走到监视器一看,发现里面显示的是一个俯拍镜头,而内容不是别的,就是眼前的拍摄场地。袁合平看看头顶的摄影机,又看看监视器画面,目瞪口呆地道:“摄影机在轨道上移动,我们在下面可以直接看到摄影机拍摄的内容?” 许望秋笑道:“对啊,怎么样,这设备不错吧?” 袁合平忍不住道:“这也太先进了,美国进口的吧?们太有钱了! 许望秋笑着道:“不是进口的,是我们自己研发的,美国可没有这种设备。” 在袁合平的印象里国内很穷很落后,怎么可能搞出如此先进的设备,实在有些不敢相信:“你不会是开玩笑吧?你们竟然搞出美国都没有的先进技术了。” 许望秋淡淡一笑:“国内很穷是没错,和国外差距很大,但在科技领域我们和国外的差距没有那么大。美国人能搞的东西,我们基本上都能搞,只是技术上存在差距。我们能搞出一两样美国没有的东西来,没什么好奇怪的。” 袁合平竖起大拇指道:“你们可真牛逼!竟然搞出了这么先进的东西。”他抬头看看索道上的摄影机,又看看眼前的炸点,由衷地道:“士兵和坦克向前冲,轨道向前推进,这样拍出来的镜头不知道有多震撼人心。这样的镜头好莱坞都拍不出来。” 张一谋和曾练平也没有见过如此先进的设备,不由感叹道:“这也太先进了!通过电视机直接就能看到拍摄的画面。”、“有了这个东西,导演可以直接看到画面,那拍电影就容易很多了。” 与此同时,剧组其他工作人员在不停的忙碌着,烟火师开始在坦克上布置炸点。 我军向越军阵地冲锋的同时,越军也在开拍反击,我军自然会有坦克被击中。要拍坦克被击中,有两种拍法,一种是用使用模型,一种则使用真坦克。《猎鹰》两种拍法都会采用,今天又要拍的是坦克在高速推进中被击中,没办法用模型,使用的是真坦克。 这种爆炸只能做效果,不可能把坦克真炸了。做这种爆炸效果其实不难,主要通过火药加精萘粉来实现。把火药装进塑料袋,插上电爆管;然后把火药爆装进盛满精萘粉的塑料袋中,把袋子扎进,放在需要爆炸的地方。为了营造气氛,在药包的四周洒一些碳粉。在拍摄的时候,引爆炸点就能完美呈现坦克中弹的效果。 一个小时候,拍摄工作准备完毕。不过许望秋没有急着实拍,而是让全体演职人员就位,进行最后一次排练。在一百多辆坦克的掩护下,两个团的士兵浩浩荡荡的向“越军”阵地猛然扑去,坦克的轰鸣声,士兵的喊叫声交织在一起,地动山摇,惊心动魄。 与此同时,五个摄影师穿着军装,提着摄影机从不同的角度试拍。有人坐在坦克上,以坦克的视角拍摄我军向前冲锋;有人跟在坦克的后面拍摄;有人站在我军前方进行拍摄。许望秋给予了曾念平和张一谋拍摄自由,让他们像真正的战地摄影师那样,扛着摄影机在片场抓拍。许望秋相信通过这种方式-拍出来的镜头,会更加真实,也就打动人心。 排练结束,许望秋让参加战士们原地休息。他将于泽和烟火组的人叫了过来,询问刚才战士们跑位的情况,又把张一谋他们五个摄影师叫过来,询问他们观察到的情况。 在得到肯定地回答后,许望秋知道可以正式开拍了。他轻轻呼了口气,拿起喇叭大声喊道:“各组准备。下面我们准备实拍了。五分钟准备!” 无关人员退出拍摄区,工作人员就位,参加演出的部队和坦克全部就位。与此同时,工兵连撤掉了炸点上的红旗,烟火组接通了炸点的电源。 很快于泽向许望秋报告,六个引线爆炸区,七个遥控爆炸区全部准备完毕,可以正式开始拍摄了。许望秋马上跟各小组联络,确定通讯是否畅通。 这次拍摄的场面特别大,炸弹特别多,通讯畅通非常重要。如果某个区域通讯不通,没有及时引爆,那整个拍摄作废了。为了拍好这场戏,剧组不光配备了步话机,还准备了884电台。因为对面山坡有上百个炸点要引爆,而这些炸点是由山坡上的烟火小组引爆。由于距离太远,步话机信号是传不了那么远的,只能通过电台发令。 从孩提时代开始,大部分男孩子心中都有一个将军梦,想象着自己有一天能金戈铁马,指挥着将士拼杀战场,戎马天涯。许望秋当然也不例外,他喜欢拍战争片的原因就在这里。 此时此刻,许望秋看着眼前的坦克群,以及整装待发的战士,真的有一种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的豪情。他轻轻呼了口气,拿着步话机大声发令:“一分钟准备!” 第153章 拍摄 许望秋抬头看着拍摄区,参演的坦克和士兵都已经整装待发,烟火组已经将四个放烟点点燃,燃起了滚滚黑烟。他作了一次深呼吸,拿着步话机,用力大喊:“坦克出发!士兵出发!” 听到口令后,坦克开始向前推进,士兵们在坦克的掩护下,端着枪支,呼喊着向前推进。在坦克方阵的后面,五排士兵拉成散兵线,呼喊着响前冲锋。坦克马达的轰鸣声,枪声,以及士兵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直冲云霄。 许望秋紧紧盯着着监视器,观察士兵们的走位。在画面的上部三分之一处排着一排士兵,差多有二十多个,正端着枪,呼喊着向前冲锋,整个画面就像有人拿着毛笔在大地上写了个大大的“一”字。他轻轻吸了口气,用力大喊道:“开始!” 随着这一声“开始”,索道上摄影机在操作人员的控制下,快速向前推进。与此同时,五个摄影师也都扛着摄影机开始了紧张地拍摄。 许望秋握着步话机,神情凝重地盯着监视器画面,随时准备发令。在许望秋的右边,于泽右手握住步话机放在嘴边,双眼紧紧盯着监视器画面,随时准备发布炸点引爆的指令。在许望秋的左边,袁合平也紧紧盯着监视器,一脸期待地等着看几百个炸点爆炸的惊人场面。 在监视器画面中,那排成一字队形向前推进的士兵因为摄影机快速向前,而向画面下部快速滑落。与此同时,一队排成散兵线的士兵出现在画面的最上方,并随着摄影机的推进,快速向下移。整个画面也由原来的“一”字,现在变成了“二”字。 在第一队士兵滑落到画面下部三分之一处的时候,顶部又出现了一队士兵,并随着摄影机的推进的向下滑落。很快画面由原来的“二”字,现在变成了“三”字。 就在此时,炸点一个接一个的爆炸,形成一个个五六米高的土柱。这些炸点大部分是木炭弹,距离演员比较近炸弹用的是气爆技术,不过里面装有闪光药包,爆炸之后能够产生火光。因为炮弹爆炸跟手榴弹爆炸不一样,手榴弹爆炸没有火光,但炮弹爆炸是有火光的。为了营造出逼真的效果,即使用气爆技术也必须加入药包。 最下面的一队士兵很快滑出摄影机镜头,消失在画面的最下方;但就在他们出画的同时,又有一队士兵出现画面的最最上方。画面中依然是三排士兵,不过画面中的炸点更多了。随着一个个炸点炸响,一道道土柱像喷泉的,从地面喷射而出,有六七米高,尘土漫天飞扬。 很快第二排士兵消失在镜头的最下方,与此同时第四队士兵出现在最上方,而伴随着他们出现的是还有一辆被击中的坦克。那不是真坦克,是132厂制造的坦克模型。此时那坦克模型燃着黑红的火焰,滚滚浓烟正向着空中漫延。 轰的一声,那辆坦克再次爆炸,一股黑色的云团腾空升起,其间有猩红的火焰在翻滚,就像一朵沾染了鲜血的黑玫瑰在半空中怒放。与此同时,张一谋扛着摄影机拍下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第三队士兵很快消失在画面的下方,第五队士兵出现在画面的上面。炸点的爆炸也更加密集了,这些炸弹有些在镜头之内爆炸,有些在镜头之外爆炸。镜头之内的爆炸自然不需要多说,而镜头之外的爆炸主要是让张一谋拍摄的。 就在第四队士兵即将从画面的下方消失之时,袁合平看到了出现在画面最上方的坦克群,以及跟在坦克身后,步坦协同前推进的战士。与坦克同时出现的还有敌人更加猛烈的炮火,炸点接连不断的被引爆,尘土漫天,黑烟翻滚。 轰的一声,一辆快速推进的坦克被“敌人”集中,坦克上面冒起滚滚黑烟。紧接着,在猛烈的炮火中又一辆坦克被敌人的炮火击中,在黑烟中停了下来。 很快第二队坦克群出现在摄影机镜头中,一直很放松的许望秋坐直了身体,转头看着于泽郑重其事地道:“老于,这个镜头全靠你了!” 于泽知道炸弹是整个镜头最关键的炸点,如果这个炸点没有控制好,那这个镜头可以说就废了。他右手紧紧握住步话机,双眼紧紧盯着第二队坦克正中间的那一辆。 这辆坦克不是真坦克,是132厂制作的坦克模型,里面装满了炸药。这辆坦克自己不会走,是由前面的坦克用钢索拉着在走。由于摄影机在二十多米的高空,离得比较远,观众在银幕上是看不到钢索的,以为这辆坦克是自己在往前开。 于泽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监视器画面,开始发令:“九区3号点,3,2,1!起爆!” 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坦克模型中的炸药被引爆,一股黑色的云团腾空升起,就像一只黑色的豹子,迎着镜头猛然扑了过来,一口将镜头吞下,整个世界顿时处在了浓稠的黑暗中。 监视器后的袁合平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仰了仰,心脏一下蹦到了嗓子眼,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监视器的画面。他真的被这个镜头惊了,这是什么路数?爆炸戏竟然还可以这么拍! 许望秋则是满脸欣喜,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的就是浓烟迎着镜头扑来,让整个镜头一片漆黑,就要想被黑烟吞没了似的。 好莱坞导演迈克尔-贝以擅长拍爆炸戏闻名,被戏称为爆炸贝。在媒体和影评人眼中迈克尔-贝就是烂片制造机,几乎就没有合格的电影,连被众多动作片爱好者追捧的《勇闯夺命岛》也仅是刚及格,烂番茄新鲜度只有66%,而mtc评分只有58。不过与媒体的差评连连相对,迈克尔-贝的电影很受观众青睐,票房非常火爆。 在商业大片中爆炸场面可以说是司空见惯,但爆炸场面代入感能比迈克尔-贝做得更好的不多。代入感是迈克尔-贝吃饭的家伙,也是他能够获得观众青睐的根本原因。迈克尔-贝的爆炸镜头是靠什么带来代入感的呢?其实很简单,就是爆炸的时候就有东西向着摄影机而来。比如汽车被炸飞,那汽车被炸飞之后一定会向着镜头翻滚而来。观众看到汽车向自己滚来,就会被吓一跳,代入感一下就出来了。 许望秋让摄影机前方的模型坦克爆炸,让爆炸的黑烟将镜头笼罩就是出于同样的考虑,就是希望吓观众一条,以此增加观众的代入感。航拍镜头画面冲击力很强,但由于镜头离得比较远,缺乏代入感。让摄影机前方的坦克爆炸,黑烟冲着摄影机扑来,观众会被吓一跳,代入感一下就出来了。 袁合平轻轻吐了口气,这个镜头真的非常神奇,当黑烟向着镜头扑来的时候,让人觉得爆炸的冲击波正在自己袭来,而但黑烟笼罩着镜头,眼前一片漆黑,就好像自己被炸死了似的,从心底涌出恐惧来! 于泽微微松了口气,爆炸的效果很好,跟摄影机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非常完美,完全符合许望秋的要求。不过拍摄还没有结束,后面还有很多炸点要炸,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在此时,监视器画面一亮,摄影机穿过了爆炸产生的滚滚黑烟。而这时第二队坦克已经从画面中消失,第三队坦克正向着画面的下方滑落。很快,第三队坦克也消失在画面的下方,而摄影机还在向前推进。 摄影机又向前推进了几十米,然后镜头开始向上摇动。与此同时,监视器中,摄影机画面缓缓摇了起来,摇到了山坡上。山坡已然是一片火海中,站点正一个接一个的爆炸。冲天的火光夹带着泥浆、弹片肆意炸开,形成一个个巨大爆炸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整个大地都仿佛在摇晃。 许望秋对这个镜头非常满意,像弹簧似的从凳子上弹起来,拿着步话机大喊:“停!配合得很好!这个镜头过!”说完,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长长地出了口气。相信最后镜头出现在银幕上的时候,观众一定会目瞪口呆。这样的镜头只能属于这个时代,只属于中国。 旁边的于泽抬头看着还在冒黑烟的山坡,脸上铭刻着欣慰与满足。这个镜头是他从影三十年来,难度最大的镜头,也是他最为难以的镜头。他轻轻呼了口气,心想这个镜头真的太棒了,拍了这个镜头,就算马上死去,我也没有遗憾了。 袁合平等着监视器看了半晌才会过来,看着许望秋由衷道:“这个镜头太厉害了!我看过的战争片不少,美国的看过,苏联的看过,其他国家的也看过,但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镜头,真的太厉害了!这不光要调动部队,而且好要有索道系统,这两者缺一不可,这东西真的只有你们能拍出来。美国人和苏联人都不行!” 许望秋毫不谦虚地道:“我们的电影要走出国内肯定要拿出别人没有的东西来,不然我们靠什么跟别人竞争啊!就像香江动作片美国人拍不了,在海外没有太多的竞争对手,就卖得很好。科技加大场面,其他人玩不了,那我们在海外竞争的时候就有优势了。”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许望秋同志,太祖教育我们说,要保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你怎么能取得一点小小的成绩就翘尾巴呢?” 许望秋猛然回头,只见苏白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吟吟地向自己走来。他赶忙走上去前,拉着苏白柔软的手,喜笑颜开地道:“苏白,你怎么来了?”他拉着苏白的手轻轻摇着,就像撒娇孩子似地道:“苏白,我可想你了,你想我吗?” “当然想,特别想你!”苏白有好几个月没见到许望秋,真的想他想得厉害。不过当她看到周围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和许望秋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挣脱出来,笑着道,“那个,我是跟德间先生他们一起来的。” 许望秋这才注意到苏白身后还站在几个打扮非常时尚的男女,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德间康快,赶忙上前招呼道:“德间先生,好久不见了。” 第154章 德间来了 德间康快笑着冲许望秋握了握手道:“许先生,好久不见了。”他抬眼看了看前方浩浩荡荡的坦克群,以及黑压压的士兵,忍不住道:“好大的阵势啊,光是看阵势,我就迫不及待想要看你的这部电影了。” 许望秋轻笑道:“电影才刚开机不久,要想看到电影,还要等大半年。”他注意到德间康快身边跟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出口公司的胡建不需要多说,其他几个则十分陌上,不由问道:“德间先生,这几位是?” 德间康快指着身边的几位介绍道:“这位导演佐藤纯弥,这位是编剧大野靖子女士,将参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剧本修改;这位是我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找的制片人金原文雄。” 许望秋没听过大野靖子和金原文雄,但知道《追捕》的导演佐藤纯弥,笑着招呼道:“佐藤纯弥先生,大野靖子女士,金原文雄先生,见到你们很高兴。”他指着身后的袁合平和张雪峰,向德间康快他们介绍:“这位是香江导演兼武术指导袁合平先生,他的电影《醉拳》、《蛇形刁手》在东瀛挺火的。这位是电影《猎鹰》的军事顾问张雪峰同志。” 袁合平知道德间康快,也知道佐藤纯弥,十分客气的跟他们打招呼。张雪峰神情比较严肃,神情中带着警惕。作为军人跟外国人有往来,是很容易招来麻烦的。 德间康快他们一行有六七个人,而现场的凳子只有三四张,没有多余的凳子给他们坐。许望秋便把他们带到了不远处的一顶军用帐篷,让大家坐在帐篷里交流。 德间康快去年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中文剧本带回东瀛后,很快找人翻译了。在读完翻译好的剧本后,德间康快颇为感动,觉得这是一个好本子。今年三岁月份,他联系了佐藤纯弥和大野靖子,邀请他们参与。佐藤纯弥和大野靖子都觉得《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故事很好,都答应参与。不过由于德间康快是大映公司的老板,工作比较忙,一直拖到今年八月份才来到中国,商量合拍的事。 在来到中国之后,德间康快找到了文化部,将合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事说了。文化部觉得这事很有意义,对此非常支持。随后,德间康快找到了电影出口公司洽谈合作事宜。,现在合拍片公司已经划归到电影出口公司,合拍片必须跟出口公司谈。 出口公司正愁没有好项目,现在东瀛人找上门,自然是求之不得。《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是许望秋写的,而东瀛人要改剧本必须征得他的同意,胡建便带着他们来到云南,找许望秋协商如何改剧本。在昆明的时候,他们意外的遇到了探班的苏白,他们便一起来到了河口。最后由周里金将他们带到了片场。 许望秋觉得德间康快他们能跑这么远的地方跟自己谈剧本太不容易了,心里十分感动,由衷地道:“你们真的是辛苦了。” 德间摆了摆手,看着许望秋笑道:“其实五月份就可以过来的,之所以到八月份才过来,主要是想等《锄奸》上映。我想如果《锄奸》表现好的话,那么我们双方合作会更有干劲。跟我预想的一样,《锄奸》在东瀛的表现很好。电影五月中旬正式上映,到现在到现在为止,已经有3亿多日元票房了,最终票房可能达到五亿。评论界对此也是好评如潮,几乎全是赞美的话,没想到战争片可以这样拍。” 在互联网时候,鼠标一点就可以知道世界各国电影的上映情况。但在这个时代信息十分闭塞,了解国外动态只能靠媒体;而媒体关注的重点都是政治和经济,电影在国外上映,几乎没有多少媒体报道,许望秋都不知道《锄奸》已经在东瀛上映了。 此时,许望秋听到《锄奸》在东瀛取得了3亿多票房,十分高兴,由衷地道:“作为导演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观众越多越好。东瀛观众能喜欢《锄奸》,我十分开心。” 德间康快笑道:“《锄奸》表现这么好,应该感谢黑泽明。” 许望秋微微一怔,诧异地道:“这跟黑泽明有什么关系?” 德间康快笑着解释道:“今年戛纳电影节,黑泽明带着《影武者》参赛,并最终拿到了金棕榈。中国也派出电影代表团去戛纳展映,其中就有《锄奸》。黑泽明在戛纳看了《锄奸》,他非常吃惊,没想到战争片可以这么拍。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就说,《锄奸》没有入围主竞赛单元太可惜了。要是入围的话,很可能会成为《影武者》最强的对手。这则新闻被媒体报道之后,引起了很多东瀛观众的兴趣,纷纷走进电影院一睹为快。” 今年中国电影代表团到戛纳电影节展映,带去了三部电影《锄奸》、,《小花》和《哪吒闹海》。本来王岚西打算让许望秋去戛纳的,但许望秋为《猎鹰》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有时间,就让方姝去了。听王岚西说,《锄奸》在戛纳放映后引发了轰动,可谓是场场爆满,媒体也是好评如潮,说是战争片的一次巨大突破。 许望秋没心想黑泽明会如此推崇自己的电影。他不是黑泽明的粉丝,不过黑泽明是顶级电影大师,在全球范围内拥有极高的声音,能获得黑泽明的肯定,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许望秋喜笑颜开地道:“早知道黑泽明会去戛纳,我就应该把《猎鹰》暂时放一放,到戛纳跟他聊聊。” 德间康快知道《猎鹰》是许望秋的新片,刚才他已经看到片场有上百辆坦克,以及数千士兵,这样的拍摄规模在东瀛简直是不可想象的。《锄奸》票房都那么好了,现在来一部加强版的《锄奸》,票房肯定更好。他忍不住问道:“《猎鹰》拍得怎么样了,样片出来了吗?” 许望秋简单把拍摄进程说了下,起身道:“样片没有出来。因为这边没有洗印厂,必须送回北平洗印。我们打算把部分冲锋的戏集中拍完在送去洗印。”说着他起身道:“我们今天拍了一个很棒的镜头,可以在监视器里看到,我放给你们看看。” 德间康快起身道:“好啊!” 其他人也都站起来,跟着许望秋来到了监视器前。 许望秋将刚才拍摄的镜头调出来,放给德间康快他们看。 摄影机镜头快速向前推进,一队队士兵排成散兵线,在镜头中快速划过,随后坦克群出现在画面中。与此同时,镜头中点一个接一个的爆炸,黑烟滚滚,尘土飞扬。就在第二队坦克就要划出镜头之时,正中间的坦克被敌军的炮火击中,爆炸所产生的黑烟呼的一下向镜头扑来,瞬间将镜头吞没。德间康快他们都被吓了一跳,苏白更是直接抓住了许望秋的胳膊。在摄影机穿过滚滚浓烟后又向前推进了几十米,随后镜头慢慢抬起,只见整个山坡被炮火笼罩,冒起一朵又一朵的黑蘑菇,火光冲天,尘土飞扬。 许望秋按下停止键盘,看看德间康快,又看看其他东瀛人,笑着问道:“怎么样,这个镜头还行吧?” 德间康快兴奋地道:“我记得苏联电影《解放》里面有个类似的镜头,当初在电影院看的时候觉得特别震撼。不过《解放》的那个镜头炸点很少,没有坦克和士兵被炸,也没有黑烟向镜头扑来,远远不如这个镜头震撼。光是看监视器,我都感觉到震撼了,要是在电影院看,不知道会有多震撼!” 佐藤纯弥也被这个镜头震到了,忍不住道:“这个镜头是怎么拍出来的?” 许望秋指着半空的索道系统道:“那是索道摄影系统,是我们专门为拍电影研制的一种设备。在拍摄的时候把摄影机挂在索道车上,操作人员通过遥控器遥控。可以拍摄摇臂和直升机没法拍的镜头,可以实现低空巡航。” 佐藤纯弥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望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的印象中,中国贫穷落后,人民生活艰难,这次到中之后,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他做梦都没想到,像中国这样落后的国家,竟然能研制出如此先进的拍摄设备。 回到帐篷,许望秋跟德间康快简单聊了聊《猎鹰》的拍摄情况,然后开始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其实许望秋对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已经没有太大的兴趣了。当初他把剧本给德间康快,是希望搭上德间这条线,有更加充裕的资金拍电影。现在有了出口公司,资金已经不是问题。自己约的炮含着泪也要打完;而且德间他们天远地远的跑来,许望秋不可能不管。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讨论刚刚开始,胡建突然对许望秋道:“有领导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为了纪念中日恢复邦交十周年而拍,应该多写友谊,不要强调仇恨,建议你淡化故事中的战争描写。不要让我们的朋友难做。” 许望秋听到这话顿时就火了,跟美国关系好了,抗美援朝和反帝电影就不让拍;中越关系变好,自卫反击战的电影不能拍;美国出了911,结果连《抗美援朝》不让放了。这简直有毛病,美国人、韩国人在电影中黑中国少吗?人家害怕了吗?他真的完全不理解这种思维,忍不住道:“为什么要淡化,这怎么可能淡化?这个故事讲的是从北洋军阀时代到新中国建立几十年的故事,而且讲的又是中日两个围棋手及其家庭的悲欢离合,怎么可能回避战争?这个故事要是回避了战争,谁会相信,把观众当傻子吗?我们对阿尔巴尼亚好不好,结果呢?我们对越南好不好,结果呢?” 许望秋指着帐篷外面道:“越南人的机枪大炮,现在都还在对着我们!太祖说过,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友谊是求不来的!如果我们为了所谓的友谊,连尊严都不要了,连抗战都要淡化,那跟狗有什么区别?尊严不是跪出来的,友谊同样如此。这样的要求我做不到!” 第155章 态度问题 “淡化战争,着重描写友谊”是某位领导说的,胡建只是转述,不过许望秋话说得很难听,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道:“如果你觉得不妥,也可以按自己的想法来。” 苏白伸手拉了了许望秋的衣袖,冲他使眼色,就算对胡建的说法不满,也没必要说出来啊,这很容易得罪人的! 许望秋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冲胡建发火,满是歉意地道:“胡总,我说这些话不是冲着你的,你不要生我气。我只是觉得这种观点要不得,忘记历史等于背叛。中日友好肯定是对的,但我们不能因为强调友好,就把自己的底线丢了。” 胡建见许望秋这么说,笑着道:“我没那么小气,怎么会生你这样小年轻的气。”不过他还是语重心长地道:“望秋,这些话你给我说没关系,但在跟上面领导打交道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点,否则太容易得罪人了。你有能力,王部长又很看重你,前途一片光明,要是因为言语而毁掉前途,就太可惜了。” 许望秋知道这是自己的毛病,说话做事有点冲动,确实需要改,认真地道:“谢谢胡总,我一定努力改掉这个毛病。” 就在这时,德间康快开口了。德间康快听不懂中文,看到许望秋发飙,而翻译又不翻译许望秋的话,就问翻译到底怎么回事。翻译没办法推脱,只能把许望秋的话翻译了。 在明白许望秋的意思后,德间康快直接道:“许先生是对的。在东瀛侵华战争中,绝大部分东瀛群众并没认识到东瀛军主义的侵略是一种罪恶。因而东瀛人民对不起中国人民,是应该谢罪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应该把这些拍出来,让东瀛人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佐藤纯弥也开口了:“除非不写这段历史,如果写,战争就避不开,每个人不论愿意与否,都会置身于战争之中,什么友谊、爱情,都不复存在,只会是悲剧性的结局。过去国际上有些合拍片,只强调双方国家的优点和特长,我们这部影片一定要真实地反映历史,决不闭着眼睛有意地去隐讳什么。只有这样,彼此之间才能产生真正的理解,而只有在这种理解的基础上,才能产生真正的友好。口头上高唱友好,这很容易;但易于建立的友好,也易于破裂。” 许望秋吃惊地看着佐藤纯弥,德间康快这么说不意外,毕竟德间是日共成员,没想到佐藤纯弥也会这么说。他记得电影《男人们的大和》就是佐藤纯弥编剧和执导的,佐藤纯弥说这部电影是在呼唤世界和平的;不过在中国被很多人认为这是一部彻底的军主义影片,甚至被东瀛的左翼影评人也批评说,有为侵略战争肯定论张目的嫌疑。 其实东瀛描写二战的战争片大多有个毛病,在电影中总是描述东瀛士兵是战争的受害者,描写战争给民众带来的灾难,电影总是讲“我好惨,我好惨”,却没有思考过战争的性质,没有思考过他们为什么惨。这种逻辑的背后是反对失败的战争,那如果是可以胜利的战争呢?东瀛人当然是举双手赞成了。所以有人形象地总结,东瀛人的反战是“反战败”。 许望秋没想到在《男人们的大和》回避战争性质的佐藤纯弥会这么说,会直面战争的性质,忍不住道:“佐藤先生这么说,难道不怕被东瀛观众骂吗?” 佐藤纯弥笑着解释道:“这里有一个怎么才算真正爱国的问题。我认为真正的爱国是在自己的祖国犯了错误以后,能够起来反对它。我们应该把这个道理告诉年轻人。现在东瀛国内的年轻人确实不关心这些,但这个很重要,但是让国民知道,军主义,战争行为,是东瀛国民最大的敌人,那么就会被国民所唾弃,这样东瀛在未来才会获得更好的发展。” 许望秋觉得佐藤纯弥是个明白人,也知道他对战争的态度为什么会有变化了。在7,80年代的时候,东瀛经济很好,整个国家朝气蓬勃,国民对未来充满信心,在佐藤纯弥看来,应该记住历史教训,防止军主义回潮,避免这些人把整个国家再次带入灾难。 不过在90年代泡沫经济崩盘后,整个东瀛经济陷入停滞状态。随着失业率上升和东瀛企业长期推行的终身雇佣制的瓦解,对现状不满,对前途焦虑等消极悲观情绪在东瀛社会弥漫。在这种背景下,整个社会开始右倾。佐藤纯弥显然也受到了影响,在《男人们的大和》中刻画男人们的爱国献身精神,对战争的态度也变得暧昧起来。 许望秋知道在今后二十年,友好是中日关系的主流,中国也确实需要东瀛的资金和技术。而在2000年之后,竞争才是中日的主流。等到中国各方面都碾压东瀛的时候,友好肯定又会成为中日的主流。 到哪个坡唱哪个歌,现在友好是中日关系的主流,而且自己的电影又需要东瀛市场,肯定要高举中日友好的大旗了。嘴里喊着友好,但同时对东瀛保持警惕才是正确做法。 许望秋一脸崇敬地看着佐藤纯弥,“由衷”地道:“佐藤先生说得太对了,只有坦然面对过去,才能放下历史包袱走向未来。有佐藤先生,德间先生这样的人在,我相信友好一定会是中日关系的主流的。”他笑了笑道:“我们还是继续讨论剧本吧,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大野靖子开口道:“我很喜欢《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围棋题材在历来电影创作中是没有接触过的,很新鲜,如果好好修改,能够拍成非常好的电影。不过我有两个地方不是很满意,一个是况易山被描写得理想化了;另外一个对东瀛描写不够,显得比较薄弱。” 许望秋点头道:“这两个问题我也感觉到了,尤其是第二个问题比较严重,我对东瀛了解实在有限,这就需要你们提供帮助了。” 佐藤纯弥直接道:“除了大野女生提到的问题,我觉得对电影的叙事角度和结构应该作一些调整。我认为整个故事以况易山在战后到东瀛寻找阿明为线索,将主要情节进行穿插。电影的叙事应该采用全知全能的角度,如果限定在况易山和松波两个的视角,就没办法呈现战争对东瀛人民带的伤害。我们拍这部电影应该告诉人们,军主义发动战争,不光带给了中国人民灾难,也带给东瀛人民灾难。这样东瀛人民才会唾弃军主义分子,唾弃战争。” 许望秋听完佐藤纯弥的构思,心想这种叙事模式不就是原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模式嘛,这不是我想要的模式和风格,我想要的是《钢琴师》那样写实风格的电影,就道:“采用全知全能的零聚焦叙事缺乏临场感,观众像是在看一段故事;而我想要的是让观众走进这段历史,让观众真正体会到人物的悲欢离合。我想要的是写实性,通过况易山和松波两个人的视角来描绘那段历史,而全知全能的叙事会抹杀这种写实性。” 佐藤纯弥反驳道:“用全知全能的视角叙述,视角会更全面,能够更好的展现中日双方不同人的心理,以及他们的真实反应,这样电影的层次会更丰富。可以全方位、多层次、立体式地揭露军主义的对中日两国人民带来的伤害,这样年轻人才会珍惜现在的生活。” 许望秋还是不同意:“不行,全知全能的叙事好处很多,但这样一来写实性就不够了。我觉得对这样一个故事来说,没有比真实更重要的了。” 许望秋跟佐藤纯弥就叙事视角和故事结构的问题争了起来,双方谁也无法说服对方。他们两个人不光在叙事视角和故事机构上想法不同,在对电影的画面风格也持完全相反的看法。徐望秋想要的是冷峻凝重的纪实风格;而佐藤纯弥希望把画面拍漂亮一点,以画面的漂亮反衬战争的残酷。他们两个都是有想法和主见的人,根本无法说服对方。 在整个讨论的过程中,两个人一直是争论不休,以至于德间康快都不禁怀疑,两个人的想法差异这么大,这还怎么合作啊? 下午五点,拍摄工作顺利结束,剧组浩浩荡荡地顺着红河公路往县城开。 快开到县城的时候,苏白看到了河对面已经变成废墟的老街城,看到端着枪的越南士兵在废墟中走动,拉拉许望秋的衣袖道:“望秋!望秋!那边有越南兵呢!” 许望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别吵!这里是在敌人的射程之内,子弹可以打过来的。越南人坏透了,听到这边有人说话就会开枪的!” 苏白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巴,生怕对岸的越南人听到了。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啊,我们这么多人,又是坦克又是汽车的,对面的越南人怎么会不知道。她扭头去看许望秋,见他看着自己坏笑,知道许望秋是在拿自己寻开心,挥拳在他胳膊上砸了两下,娇嗔道:“讨厌!大骗子!大坏蛋!” 许望秋哈哈大笑道:“怎么动手打人啊?这么多人看着,大家会以为你是暴力狂呢!” 苏白“哼”了声,看着河对岸的老街城,问道:“那应该是个县城吧,都完全变成废墟了,是被我们的炮火摧毁的吧?” 许望秋压低声音道:“是我们的部队撤退的时候炸掉的。” 苏白听到这话有些吃惊:“为什么啊?” 许望秋叹了口气道:“我们的部队打过去之后,觉得我们跟越南打仗属于兄弟打架,打完之后会和好的,对越南老百姓比较友好,见到逃难的越南老弱病残,战士总是把他们背回来救治。但越南难民并不领情,一些战士甚至被背在背上的‘难民’突然拔刀捅死。后来,部队在撤退时就把老街的主要建筑物炸掉了;而那些被炸毁的房屋和设施,其实都是我们援助建设的。” 苏白盯着河对岸的老街城,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156章 一夜 《猎鹰》剧组有三百多人,许望秋、曾练平等主创住在县招待所,不过由于招待所房间有限,周里金、唐国强等演员,以及剧组工作人员就被安排到部队营房,跟战士住在一起。 现在德间康快他们来了,要在这里呆几天,直到剧本谈妥才会离开,住宿的问题肯定要给他们解决好。德间康快他们远来是客,肯定得让他们住招待所,只能让住招待所的剧组工作人员腾了几间房出来。 不过制片主任有点拿不准怎么安顿苏白,就偷偷问许望秋:“苏白怎么安排,是跟你住,还是给她单独安排一间?” 很多人有一个错觉,以为2000年之前文艺圈比较干净,男女关系不乱。事实上并非如此,文艺圈男女关系一直就很乱,古往今来一直都是如此,出轨啊、婚外情啊,都是司空见惯的事,甚至在运动时期都是如此。 这个时代普遍比较保守,未婚男女住在一起会被认为作风有问题,不过电影圈风气比较开放,没人把这个当回事。比如杨延晋跟潘红闹出婚外情,但两人什么事都没有。比如刘晓庆跟陈**双双出轨,搅在一起,闹得满城风雨。这还是严打期间,但两人什么事都没有。刘晓庆跟陈**结婚后,在拍《芙蓉镇》时又跟姜纹擦出火花,两人公然同居,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说来比较好笑,姜纹在后世以爷们儿著称,牛逼哄哄的,当刘晓庆老公陈**拿着一把刀找上门后,他直接怂了,乖乖地按陈**的要求写了检讨。 许望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当然是跟我住了。” 制片主任点头道:“我知道了。” 回到县招待所,制片主任带着德间康快他们去各自的房间;而许望秋则拿着苏白的包进了自己的房间。按照电影厂的规定,剧组外出拍戏的时候,导演是要安排单间的。因为导演是剧组的灵魂,必须保证导演休息好。如果导演休息不好,那拍摄就可能出问题。许望秋房间乱糟糟的,桌子上放着稿纸,床上放着换下来的脏衣服。 苏白心里直摇头,这太乱了,转头看着许望秋道:“这不是你的房间嘛!” 许望秋若无其事地道:“河口只有这一家招待所,房间有限。剧组有将近一半的工作人员都住兵营。实在没有多余的房间,没办法,你只能将就一下,跟我挤一挤了。” 苏白盯着许望秋,似笑非笑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我还不知道你,哼哼,一肚子坏水!” 许望秋开始扮窦娥了:“天地良心啊,我是那样的人吗?” 苏白十分肯定地道:“你是!” 许望秋更委屈了:“原来我在你心中那么不堪啊,我感觉自己的心都碎了。”他按着自己的胸口,露出伤心的模样道:“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那不是树叶,那是我受伤的心啊!” 苏白被许望秋的表情逗乐了:“跟你住一起可以,但你不能打坏主意,必须尊重我。” 许望秋把手举在空中,郑重发誓道:“像太祖保证。我真不是那样的人,如果我要打什么坏主意,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苏白知道许望秋很在乎自己的感受,笑眯眯地道:“那我就相信你一次,不过你要是乱来,我以后都不会理你了。我先帮你把你衣服洗了。”说着她拿起脸盆,把许望秋的脏衣服放到盆里,端到卫生间洗去了。 晚饭过后,许望秋跟德间康快他们到外面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他本来想叫苏白一起的,不过苏白在吃饭的时候认识了鲍起婧,两人很快成了朋友,她更愿意跟鲍起婧聊。 许望秋和德间康快他们端着小板凳面对面的坐着,中间放着一个大脸盆,里面盛着各种亚热带才有的水果,菠萝、香蕉、西瓜、沙瓜、木瓜……堆成了一座小山,旁边放着搪瓷杯子,里面装着茶叶水。很多水果德间他们根本就没见过,尝过之后不住赞叹,中国果然是地大物博。众人坐在芭蕉树下,胡吃海喝,海阔天空地聊着,特别惬意。 跟德间康快他们聊到九点过,许望秋将剧组主创叫出来,对今天的拍摄进行总结,对明天的拍摄进行讨论。德间康快他们来了,必须对明天的拍摄计划进行调整,少安排一些拍摄的内容。这样许望秋能够一边跟德间他们谈剧本,一边忙《猎鹰》的拍摄。忙完工作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许望秋见苏白还坐在床边看书,就道:“坐了那么久的火车,你怎么不早点休息?” 苏白冲许望秋笑道:“我想跟你聊会。”、 许望秋笑道:“那我先去洗澡,洗完了跟你聊。” 县城招待所自然不会有浴缸,甚至连一个莲蓬头都没有,只有一根镀锌铁管,在头顶处弯了一下,就是供客人洗澡的。这算是最好的房间了,大部分房间连卫生间都没有。 许望秋飞快地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就像狼一样扑向苏白,要和她亲热。 苏白用力推开许望秋许望秋:“别闹,我有话跟你说。”她看着许望秋,特别严肃地道:“我明天打算到前方的哨所去采访。” 许望秋吓了一跳,赶紧劝阻道:“你想采访就采访参加演出部队,他们大部分去年参加过去年的战斗,都是英雄,没必要到前线去采访。” 苏白笑着道:“我会采访他们的,不过前线我肯定还是要去的。下学期我就要到报社实习,现在正好是练习的机会,没有比前线的战士更值得采访的了,我必须去采访他们。” 许望秋继续劝道:“不行,太危险了。你不知道,我们去年打了越南,但他们死性不改,不断在边境地区挑衅,并炮击驻兵点,先后派兵侵占了离这里不远的麻栗坡县的老山和扣林山地区好几个高地。你要是跑到前线去,万一遇到越南人偷袭怎么办?” 苏白知道许望秋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心里很甜蜜,不过她是新闻专业的,心里是把自己当成真正记者的,坚持道:“我是学新闻的,到了前线不去采访,就跟战士到了前线临阵退缩是一样的,那是很可耻的。” 许望秋就道:“记者种类很多,你做普通记者就好,没必要做战地记者。你以后做文体记者吧,报道体育和文化方面的新闻。比较我们《猎鹰》上映了,你来报道,我们这也算是夫唱妇随不是。就别去前线了,真的太危险了。” 苏白翻了翻白眼,娇嗔道:“谁跟你夫唱妇随啊,我才不要报道文艺圈那点破事呢。记者是社会的良心啊,我们这个国家这么大,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需要有人去奔走,需要有人揭露,需要有人去思考,去寻求解决之道,文艺圈才多大点事啊,我才没兴趣呢。” 苏白凝视着许望秋的眼睛,认真地道:“我是学新闻的,都到了这边,要是不去看看,会很遗憾的。望秋,这是我的事业,你支持一下我嘛!” 许望秋见苏白这么说,没办法在阻止了,就道:“那你去放马哨所吧,离这里不是很远。属于前沿阵地,地势比较险要,我军战士依托险要地势,曾多次击退敌军的偷袭。唐国强他们去作过慰问演员,你要去的话,就去那里吧!” 苏白听到许望秋这么说顿时高兴了,在他的脸上亲了下:“谢谢望秋。” 许望秋一把将苏白按在床上,压了上去:“这算什么谢礼,我们来玩好玩的游戏吧!” 两人热烈地吻了一阵,许望秋心头的火烧得厉害,就伸手去拉苏白的内/裤。苏白马上把他推开,用决绝地口气道:“不行,你答应了我的。我那么相信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许望秋知道自己用强的话,苏白肯定会屈服,只是他不愿意这么做,而且担心苏白怀孕。要是怀孕了会很麻烦,苏白铁定被学校开除。他翻身躺在床上,用力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一些,然后看着天花板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苏白听到许望秋念经文,噗嗤笑出声来,伸手搂住许望秋的腰,给他讲最近几个月自己经历的种种趣事。只是她这两天又是火车又是汽车,非常辛苦,没说一会儿就睡着了。 许望秋根本睡不着,天气这么热,怀里还有个漂亮姑娘,能够睡着就有鬼了,火苗在心里呼呼的燃烧,真的有化身狼人的冲动。他心里不住埋怨自己,干嘛非要让苏白跟自己住一起,这不是自己找难受嘛? 又是数绵羊,又是数星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许望秋终于睡着了。在梦里苏白躺在床上冲他招手,来嘛!来嘛!许望秋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化身狼人扑了过去,完成了现实里没有完成的事业。醒来后他浑身轻松的换内/裤洗澡,苏白也不得不换内/裤洗澡,还把她和许望秋的内/裤洗了。 吃过早饭后,许望秋找到支援办公室,请他们派一个人陪苏白去放马哨所。张雪峰在步兵团找了个作战参谋,让他陪苏白一起去。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许望秋反复拜托作战参谋,请他帮忙照顾一下苏白;又反复叮嘱苏白一定要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到了片场,剧组工作人员看许望秋好像有点睡眠不足的样子,都冲他暧昧的笑着。袁合平笑着排练怕许望秋的肩膀,提醒道:“要注意节制啊。”气得许望秋以中指相送。于泽将许望秋偷偷叫到一边,塞了他一个小纸包,压低声音道:“这个拿去用,用完再找我要。” 许望秋接过一看,是一个粉色的纸包,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避孕套”,魔都乳胶厂生产的,两只装,直径35厘米。他十分无语,本来想说用不着,但转念一想,万一到时候要用呢? 这玩意不像后世,很容易买,随便哪个超市都有。现在根本没地方买,都是妇女主任发给已婚妇女,像许望秋这种大小伙子根本就没地方买去。 许望秋将避孕套塞进裤兜,如无其事地道:“谢了,老于!” 第157章 疯丫头 结束一天的拍摄,许望秋回到招待所,发现苏白还没有回来。他不禁有些担心,虽然放马哨所易守难攻,相对比较安全,但毕竟是前沿阵地,万一出了意外,那可怎么得了。 因为心里记挂着苏白的安危,在跟德间康快他们讨论剧本的时候,许望秋有点心不在焉,不住向路口张望。聊到八点,还是不见苏白回来,许望秋就真的有点急了。他把苏白去前线的事情给德间康快他们说了,然后回寝室看了看,苏白确实没回来。他竭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实在没法冷静,便快步向团部走去。他准备打电话问问放马哨所,苏白到底是什么情况。 走到半路的时候,撞上了张雪峰。他看到许望秋,直接道:“望秋,我正找你呢,你女朋友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要跟你通电话。” 许望秋听到苏白要跟自己通话,马上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张雪峰道:“在麻栗坡的老山。” 许望秋脑子里一阵眩晕,这丫头真是疯了,怎么跑老山前线去了。 到了团部,许望秋接通了电话,听到电话那头的苏白喂了一声,他直接开骂了:“苏白,谁让你跑到老山前线去的?你是不是疯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跟师父交待?你让我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苏白轻声道:“对不起,望秋!我不是故意的。早上我跟何参谋到放马哨的途中听到他说起麻栗坡这边的情况,就想过来看看。我是学新闻的,是记者啊,听到这边的情况,怎么能不过来看看啊!” 许望秋大声道:“你就算要去,至少要跟我商量一下啊!你这么一声不吭的跑到前线去,算怎么回事?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知不知道我会担心啊?” 苏白知道是自己不对,柔声道:“是我不好,你别生的我气好不好?” 许望秋叹了口气道:“我没有生气,只是担心你。”又马上道:“那边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很危险,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白用平静地语气道:“去年我军从越南撤回来后,越军乘机占领了老山和者阴山一带的骑线地区,并越境构筑工事,不断进行挑衅。我准备在这边采访几天,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跟电话班几个女兵在一起,很安全的。” 现在苏白已经跑到前线去了,许望秋拿她有办法,也不可能跑到麻栗坡去把她拉回来,只能叮嘱道:“你千万要注意安全,千万千万注意安全!想想师父,想想我!”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许望秋的心一直是揪着的,一直记挂着苏白的安危,担心她遇到危险。不过电影拍摄并没有因此耽误,就连跟德间康快他们的谈判也进行得很顺利。 经过三天的讨论,双方共同协商了修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三条原则:一,剧本反战的主题思想不变,重点表现东瀛****发动的侵略战争,给中国人民以及东瀛人民带来的灾难;二,正面揭示由于战争,两国主人公之间所产生的矛盾与隔阂,不因现在强调友谊而回避当年战争给两国人民造成的创伤的深重;三,插人与两国有关的重大历史事件纪录片,将凝聚在小棋盘上的恩仇,掷进大社会的戏剧中,以开拓影片的深度和广度。 由于存在不少分歧,双方约定在许望秋的剧本的基础上,各自修改一稿,经有关人员集体讨论,互相取长补短,最后综合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剧本。 在讨论剧本的过程中,德间康快提出希望周里金和方姝出演《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希望他们分别出演况阿明和况阿惠,因为《锄奸》在东瀛上映之后,很多东瀛人认识了周里金和方姝,觉得男的帅,女的靓,他们出演《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够吸引更多的东瀛观众。 许望秋没有同意,周里金和方姝跟况阿明和况阿惠形象气质不符。况家兄妹是江南人,而周里金是典型的西北汉子,气质比较硬朗;而方姝是典型的北方姑娘,长得明媚大气。 况阿慧这个角色戏份不是特别多,没有什么难度可言。78级表演系中江南女孩挺多,随便找一个都可以演。况阿明这个角色需要说流利的日语,对演技也有一定的要求,许望秋推荐了唐国强,他觉得唐国强的形象气质更接近况阿明。 在谈妥协相关问题之后,德间康快他们返回北平。《猎鹰》的拍摄又回到了正规,不过许望秋并没有因此感到轻松,苏白还在老山采访,还没有回来。 这天下午,许望秋收工回到剧组,看到地上放着两件脏兮兮的衣服,卫生间有哗哗的水声,里面有人在洗澡。他的房间不可能有其他人进来洗澡,当即问道:“苏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卫生间里传来苏白的声音:“我刚回来一会儿。” 许望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这几天他真的担心坏了。 许望秋坐在床边等了几分钟,卫生间门“嘎吱”一声打开,苏白端着盆从里面走出来。他担心苏白受伤,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地看。他注意到苏白额头有块黑色的疤,伸手摸了摸,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疼吗?” 苏白轻笑道:“不疼,这是被蚂蟥咬的。那边蚂蟥很多,爬到身上的时候一定感觉都没有。我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一只,杨丽丽看到后,给我这么一说,我被吓坏了,尖叫着把蚂蟥扯下来,流了很多血。后来就有经验了,知道遇到蚂蟥不能动,拿一支烟对着蚂蟥熏,很快它们就会掉下去。” 许望秋瞪着苏白,生气地道:“你还笑,幸亏是蚂蟥,万一是子弹呢?你知道不知道这几天我担心你担心成什么样?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总是担心你会出事!” 苏白拉着许望秋的手,像犯了错的孩子似的,讨好似的摇晃着许望秋的手,柔声道:“对不起嘛,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伸头在许望秋的脸上吻了下:“别生气了,好不好?” 许望秋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道怎么认识你这么个疯丫头,别的姑娘听到打仗都躲得远远的,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可你到好,本来没你事的,却主动跑了过去。” 苏白轻轻摇头道:“我是学新闻的,将来是要做记者,既然到了这里,怎么能不过去看看呢!不是所有姑娘听到打仗都躲得远远的,跟我住一起的,电话班的六个女兵比我还小一点,她们就没有躲。还有医院的卫生员,大多只有十**岁,她们也没有躲。我算什么样啊,她们才是真正的了不起呢。” 苏白坐在床边跟许望秋讲电话班女兵,几个姑娘平均年龄只有二十岁,跟普通姑娘一样,爱笑爱闹,喜欢看电影,喜欢嗑瓜子,也有梦想。刚入伍的时候她们中有人因为嗑瓜子,被男兵叫“五香嘴”。有人眼窝特别浅,动不动就哭。还有人学习不错,因为有军人梦就来当了兵,打算复原报考军校。 苏白不只讲电话班的女兵,还讲前线的男兵。她告诉许望秋,战士们最喜欢唱《十五的月亮》和《当那一天来临》。在知道苏白是这两首歌作曲的女朋友后,战士们都围着她,请她给大家唱歌。苏白也不推辞,就认真地给战士们唱。以前她只是觉得这两首歌好听,现在真正到了前线,才真正地体会到这两首歌的意义,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战士喜欢它。 苏白不只在后面采访,像战地记者那样到前沿的坑道,还进过猫耳洞。距离越近敌人最近的地方只有两三千米,对面的越军士兵清晰可见。战士们特别佩服苏白,都很喜欢她。一个排长代表全体战士激动道:“你是第一个在我们扣林山的坑道过夜的非扣林山人,让我们全体战士十分感动。请你们转告祖国和人民,我们和阵地同在。” 苏白看着许望秋,继续道:“在采访时候,我遇到了一个蓉城老乡,是773厂的,从军校毕业到前线才三四个月。他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对我说,大家希望过和平宁静的生活,但是和平宁静的生活总得要人保卫,边防前线总得要人把守。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在采访的时候,我总是能听到这样的话。战士们的话让我特别感动,也让我受到教育和启迪。我觉得自己有责任把自己看到的写出来,他们真的是我们这个时代最可爱的人!” 许望秋当然知道战士们的可爱与伟大,在这几个月里,他跟战士的接触很多,听他们讲过很多与越军作战的故事。在听完这些真实事迹后,他对剧本作了很多修改,把听来的真人真事放到了《猎鹰》里。 此时听完苏白的话,许望秋也非常感动,就道:“关于自卫反击战的报道本来就不多,关于战士的报道就更少了,确实应该把他们写下来。” 苏白坚定点头道:“我一定会写好的。”她看着许望秋道:“战士们看过《锄奸》,都特别喜欢这部电影。他们听到你的新片就是拍跟越南人作战都特别高兴,说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看看。我在想,等电影上映的时候能不能给他们放两场?” 许望秋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这是应该的,到时候我们把首映放在老山吧,没有比战士更有资格看这部电影首映的了。” 苏白跟许望秋聊了一会儿,起身去洗衣服。她把自己的脏衣服放进盆里,又去拿许望秋换下来的脏衣服。只是在摸许望秋衣服口袋的时候,摸到了一个硬东西,拿出一看是粉色纸包,上面写着“避孕套”三个字。苏白的脸顿时红了,轻轻啐了口,转头看着许望秋道:“你这个人,果然是一肚子坏水。” 许望秋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一肚子坏水了?” 苏白把避孕套伸到他面前:“你还不承认,你看做坏事的工具都准备好了。” 许望秋有点不好意思,强行辩解道:“我这是有备无患,绝不打无准备之仗。” 苏白“呸”了一口,红着脸把避孕套扔在床上,端着脏衣服走进了卫生间。 第158章 看样片 吃过晚饭,许望秋和苏白到部队驻地,准备看《猎鹰》的第一批样片。 胡建跟德间康快他们回北平的时候把《猎鹰》的第一批样片带回了北平城。在洗印厂洗印后,剪辑师按照故事板和许望秋的要求进行了粗剪;随后公司领导和德间康快他们审看了样片。 领导们对《猎鹰》的这批样片十分满意,都认为拍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足以与苏联的战争大片媲美;德间康快更是报出了400万美元的天价,要求购买《猎鹰》的版权。电影都没拍完,成本就已经收回来了,这可以说是新中国电影史上前所未有的壮举。 在领导审看样片后,出口公司马上将样片送了过来。许望秋昨天晚上已经看过样片了,他对拍摄效果总体比较满意,不过还是有好几个镜头有瑕疵,需要重拍。今天晚上主要是放给参演的战士们看,他们的戏已经拍完,马上就要离开了。许望秋希望战士们在离开前能够看看他们努力的成果,知道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 来到部队操场的时候,现场已经坐满了人。战士们排着成方阵,整整齐齐地坐在银幕前,一个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简直像雕塑一样。《猎鹰》剧组的工作人员则散漫多了,东倒西歪的,一个个满脸兴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剧组工作人员看到苏白,纷纷调侃道:“苏白,你这几天不在,望秋整天茶饭不思,拍电影都没有激情了。”苏白脸红红的,抿嘴笑道:“他会吗?我才不信呢。” 许望秋看到袁合平,就走过去在他的身边坐下。袁合平主要负责燕双鹰和阮雄的打戏,现在打戏已经拍完,样片已经出来了,整个打戏拍得非常出色,不需要重拍任何镜头。也就是说,袁合平离开的时刻即将来临。许望秋挺喜欢袁合平,设计动作有一套,人也特别好。 许望秋坐着跟袁合平聊了一阵,一道光芒投到了幕布上,样片开始播放。 等所有人都摸着黑坐了下来,徐桑楚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老王,放片子!” 宁静的清晨,万物皆静,整个世界一片安宁。宽敞的草地上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鲜花,就像一张色彩绚丽的花布。就在此时,汽车的轰鸣声响起,紧接着,汽车一辆辆开进这片草地,绿草被压折,花朵被碾碎,草地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印痕。 战士们不知道这个镜头在讲什么,但张一谋是知道的,他很喜欢这个镜头。整个从静到动,一气呵成,汽车的动打破了画面的静,在加上压折草、碾碎花朵、以及车轮印,其实是在暗示战争对世界的伤害是巨大的。至于是谁发动了伤害世界的战争,当然是越南人了,中国人可是热爱和平的,我们进行的是自卫反击战。 汽车整整齐齐的停好,战士们把大炮推到草地前方,整齐地排练着;随后战士们迅速装填炮弹,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开炮的命令。十二名指挥手中的小红旗高高举起,随后用力挥下。与此同时,炮手用力的拉动榴弹炮的炮绳。惊叹的巨响将整世界的宁静震碎,大地就像受惊的孩子,不住颤抖着。大炮发射瞬间产生的冲击波,使整个炮阵地硝烟弥漫,尘土飞扬,根本看不见人影。 紧接着,火箭炮开始发射。天还没有完全亮,还有一点黑。当火箭炮的炮弹呼啸着腾空飞起的时候,显得特别耀眼,就像一条条火龙在微暗的天空飞过,视觉冲击力特别强;其中两个正面机位的镜头给人的感觉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因为这两个镜头中炮弹是朝着观众飞来,然后观众从头顶飞过去的。 在场战士大多参加过对越作战,见识过我军万炮齐发轰击越军阵地。不过此次此刻,他们在银幕上看到我军炮击越军阵地的场面,还是觉得非常震撼。 随后部队冲锋的戏大部分是手持摄影,其中有很多镜头是曾练平和张一谋像战地摄影师那样,在现场抓拍的,具有极强的真实感和代入感,很多战士们简直觉得像是在看去年对越作战时的纪录片似的。 战争戏放完,镜头切到山顶,开始放燕双鹰与阮雄的匕首战。剧组很多人都知道为了拍这场戏,许望秋专门从香江请来袁合平,并为此花了几十万。不少人对此颇为不解,请袁合平的钱都可以拍一部电影了,花那么多钱就为了一场戏,有必要吗?现在终于要看到这场戏了,他们都想看看这个钱花的值不值。 大银幕上,过肩镜头,拍阮雄从地面站起来,冷冷地看着燕双鹰;同样是过肩镜头,不过这次镜头给了燕双鹰,他从地面站起来,冷冷地看着阮雄。接下来依然是过肩镜头,景别是中景,阮雄伸手拔出匕首;随后是匕首的特写。中景镜头,阮雄右手握着匕首快速冲向燕双鹰…… 新中国成立后内地一直没有动作片,而战争片和惊险片中虽然有打斗戏,但都处理得极为简单。因为国家认为血腥暴力是低级趣味,不应该渲染。不过随着运动结束,电影人开始了各种探索,电影里的打斗戏逐渐变多。比如去年的《405谋杀案》中有老公安与敌人打斗的戏;今年的《带手铐的旅客》更是有大量的打戏。不过由于内地电影人缺拍打戏的经验,跟香江的动作片一比,差距十分明显。 不过在看到《猎鹰》的打戏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被彻底震惊了。因为这场战斗的爆裂程度和精彩程度都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纪录片式所以运镜营造出的感染力,再加上极富视觉冲击力的综合镜头运用,让这场打戏显示出惊人的魅力。 袁合平是《猎鹰》的武术指导,这场匕首战的动作全部是由他设计的,不过这场戏的镜头却是由许望秋定的,因此这场匕首战的风格跟其他香江电影的打斗风格相差极大。香江电影的打戏讲究的是动作流畅漂亮,采用的都是固定机位拍摄,一招一式都非常清楚。而《猎鹰》采用的是手持摄影,镜头比较晃,加上剪接速度特别快,视觉冲击力特别强。 《猎鹰》的剪辑方式也跟香江动作片也有很大不同,采用的是快速剪辑,而且有大量的主观镜头。如果是袁合平自己拍阮雄连续用匕首刺向燕双鹰,而燕双鹰闪身夺过,可能一个镜头就完成了。《猎鹰》的拍法是先拍阮雄出刀刺向燕双鹰,紧接着镜头切到燕双鹰视角,阮雄用匕首一刀一刀刺向镜头;紧接着切到阮雄视角,手里的刀对着燕双鹰挥去,而燕双鹰闪开了。采用主观镜头,当刀对着镜头刺来的时候,观众就感觉刀是自己向自己刺来的,带来的临场感和紧张感比其他动作片要强得多。 商业电影追求的其实就是带入感,《猎鹰》在这一点上做得极好。镜头随着匕首的挥舞快速晃动的时候只聚焦在特写上,就跟人的眼睛在视线下快速捕捉的物品一样,只能注意到某一样东西,将观众真正带入了角色中。当燕双鹰被阮雄压制的时候,观众感觉到了空前的压力,就好像自己被压制;当最后燕双鹰反败为胜,干掉阮雄的时候,观众就感谢像自己干掉了阮雄似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由于样片只有十多分钟,实在太短了。在放完一遍后,放映员就又放了一遍。等到两遍电影放完,现场的灯光亮起,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噼噼啪啪地鼓起掌来,战士们见剧组工作人员鼓掌也跟着鼓掌。整个现场顿时掌声如雷,每个人眼睛里都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可惜导演不给我安排打戏,要是给我也安排这样一段打戏就好了。” “这战争场面太厉害了,简直都赶上《解放》了,《解放》动员了多少部队,我们才动用多少部队啊,真的太厉害了!” “那个巡航镜头太厉害了,很大气很震撼,尤其坦克爆炸那一下,冲击力特别强。” “我觉得那个模拟炮弹飞行轨迹的镜头特别厉害,不过那个镜头还没有完成,还需要特效人员进行合成。” 就在身边的工作人员议论纷纷之时,袁合平微微摇了摇头,他不是很喜欢这种风格,这种拍法非常真实,代入感也特别强,但也会影响观众的观影体验。镜头实在太晃了,不仅看了会头晕,而且削弱动作戏的连贯和美感,没有行云流水的感觉。不过许望秋是导演,许望秋要这种风格,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袁合平的工作已经完成,已经准备收拾包袱回香江了。他很喜欢《猎鹰》剧组的氛围,剧组工作人员没别的心思,想的都是如何把电影拍好,不像香江那么多计算。他想到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心里有些不舍,心想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吧,转头看着许望秋道:“导演,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明天就准备走了!” 许望秋赶忙道:“别明天就走啊!起码要跟剧组吃个饭,好好庆祝一番才能。下次合作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回到招待所,许望秋将制片主任叫来,让他跟招待所食堂联系,让他们做点好的,再弄点好酒,明天晚上给袁合平践行。随后他把剧组主创叫到一起,对明天的拍摄进行讨论。 许望秋忙完工作,回到房间的时候苏白已经睡了。他知道这些天苏白肯定没休息好,前线不像后方,有床被子,很多时候几块砖头再加一张木板便是床榻。 许望秋到卫生间洗了个澡,关掉电灯,钻进了被窝,轻轻搂住苏白。怀里的软玉温香让他心里的火苗腾腾的往上窜,不过他知道苏白不会同意的,只能微微叹息道:“真是折磨人啊!” 就在这时,苏白一个回身,搂住许望秋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胸膛,声如蚊蚋地道:“望秋,你是不是真的想和我那个?”许望秋心想这不是废话嘛,笑着道:“我把你吵醒了吗?”苏白的声音从黑暗中幽幽地传来:“你要是想那个,就来吧。” 苏白的声音很轻,可许望秋却感觉到整个世界电闪雷鸣。 第159章 责任感 许望秋装着的是脑浆,不是蝌蚪。苏白的话虽然让他很是激动了一下,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事情明显不对劲,以前苏白是坚决不从的,怎么去前线呆了十来天,态度就完全变了,轻声问道:“苏白,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白微微叹了口气道:“我这次去前线采访了好几个哨所,有个哨所在我们离开后不久被越南人偷袭了,其中有个战士受了重伤。那个战士我采访过,特别喜欢唱歌。我去采访的时候,他请我唱歌,然后他也给我们唱歌,他唱得真的挺好的。我在医院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艰难地对我说,姐姐,你给我唱首歌吧!我就给他唱,却越唱越难受,终于忍不住跑到一边,嚎啕大哭。”说到这里,苏白抑制不住汹涌的眼泪,抱着许望秋呜呜地哭。 许望秋心想苏白下午的时候没说这事,是怕我担心吧,轻轻拍着苏白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战士们在前线流血牺牲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在后方的我们不会流血流泪,所以,我们不要哭,要好好的活,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不然烈士的血就白流了。” 苏白哭了一会儿,继续道:“我采访那个战士的时候,问他叫什么名字,他扭扭捏捏不肯说。在他牺牲后,我问其他人才知道他叫李倩萍,因为是女孩子的名字,他不好意思说。他只有十八岁,那么年轻就牺牲了。生命太脆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要是我被敌人的子弹打中,牺牲在前线,会遗憾吗?我觉得真的会遗憾,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所以,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许望秋紧紧搂着苏白,用责怪的口气道:“苏白,不要胡思乱想。你不会有事的。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我扛着呢!就算阎王爷真的不开眼,想要找你麻烦,我也会把他打扁!”他柔声安慰道:“别想那么多,这些天你辛苦了,早点睡吧!” 苏白轻声道:“我哭清醒了,现在睡不着。” 许望秋就道:“那你跟我讲讲那个叫李倩萍的战士吧。” 苏白问道:“你想听他的事迹吗?” 许望秋微微点头道:“在红场的无名烈士墓上有一句铭文,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既然我们知道李倩萍的名字,那我们就应该努力让他的名字流传下去。我想把他写进《猎鹰》的故事中,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名字,知道他的故事。” 苏白跟李倩萍接触不多,采访的时候,他不怎么说话。苏白对李倩萍的了解更多是在他牺牲后,听他的战友们说的。不过战友们对李倩萍的情况知道得也不多,只知道他是宁城人,父母都是工人,有两个哥哥。至于家里为什么给他取李倩萍这个名字,谁也说不上来。 听完苏白讲述的内容,许望秋让苏白睡觉,自己从床上爬起来,把剧本拿出来改。他将《猎鹰》中的一个人物改成了李倩萍,一个非常喜欢唱歌的年轻战士,在与敌人战斗的时候受了重伤。在他临终之时,唯一的希望就是战友们为他唱一支歌;最终李倩萍在战友的歌声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剧本改完已经四点,许望秋怕把苏白吵醒,就趴在桌子上趴一会儿。由于只睡了两个小时,到达片场之后,他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佳,一幅睡眠不足的样子。 平日里许望秋龙精虎猛的,现在苏白一回来,就变得萎靡不振,自然引发了很多联想。唐国强对周里金道:“色是刮骨钢刀说得真没错,你看苏白一回来,望秋就萎了。”许望秋对唐国强怒目而视:“你才萎了,全家都萎了!” 晚上剧组为袁合平践行,许望秋本来打算自己掏钱,但最后袁合平把钱掏了。他掏钱的理由很简单,你们拍这部戏才多少钱啊,而我的收入是多少啊?你就别跟我争了。这顿饭花了二千多块,可以说是吃得相当豪气了。 吃完晚晚饭,回到招待所,袁合平将拉到他的房间,说是有些话要跟他说。袁合平倒了两杯茶,给了许望秋一杯。刚刚酒喝得有点多,喝点浓茶可以解酒。喝了几口茶后,袁合平看着许望秋认真地道:“望秋,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导演,你的想象力,你的创造力都是无与伦比的,你留在内地真的太可惜的。我觉得应该到香江去发展,如果你到香江去的话,肯定能够获得更好的发展,完全可以成为世界级的导演。” 许望秋心想内地出不了世界级的导演吗,张一谋他们不都是嘛,轻笑道:“我相信只要电影好,不管在哪里都可以成为世界级导演的,香江很发达,可在香江拍不了我想要的电影。我喜欢战争片,而香江不是拍战争片的好地方。就拿《猎鹰》来说,在香江能拍吗?” 袁合平继续劝道:“长凤新不是合并成银都机构了嘛,你到了香江也可以跟长凤新合作啊。到了香江,你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而且金钱美人唾手可得,你拍《猎鹰》才多少钱啊。” 许望秋知道袁合平是把自己当朋友才会说这些,笑着道:“金钱美女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很有诱惑力的,但是对我来说,还有比金钱美女更重要的东西。” 袁合平有些无法理解,就道:“比金钱美女更重要的是什么呢?” 许望秋淡淡地道:“我不希望将来我们的后辈以看好莱坞电影、追东瀛动漫、以及哈韩国偶像为荣,我希望他们以我们的文化为荣。我觉得人还是应该有一点责任感的,而这就是我们这些电影人的责任。” 袁合平突然想起了夏梦,当初夏梦红遍中国,但她在长城却跟普通员工拿同样的工资。邵逸夫想把夏梦挖到邵氏,想法设法搞到了夏梦的电话。他的电话打过去后,夏梦义正词严地说,我要为革命拍电影,不会为资本家效力。 袁合平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人,摇了摇头道:“我无法理解你们这些左/派,我觉得你们活得太累了,我没你们那么伟大,国家啊,理想啊,对我来说都太远了,赚钱过日子才是我的追求。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们这些人的。这话算我白说了。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合作。” 许望秋心想我算不上真正的左/派,没有解放全人类的伟大理想,我还是比较现实的,笑着道:“肯定有机会合作,我以后会拍很多商业大片,这些电影很多都有打戏,需要最优秀的武术设计,而你就是最优秀的,到时候我肯定会来找你的。” 袁合平笑道:“我这个人是爱钱派,只要你给我足够多的钱,我灵魂都可以卖给你!” 许望秋哈哈大笑道:“那我们就说定了。” 第二天上午,袁合平启程会香江了。许望秋因为要拍戏,没办法亲自相送,就让苏白代自己送了送。到了晚上,许望秋他们又喝了一场酒,因此参演部队要离开了,他们肯定要跟部队一起吃顿饭。部队喝酒真的太凶残了,不光是说酒量有多好,关键是人特别多。张一谋、曾练平,以及大半个剧组都给喝趴下了。 许望秋也喝得有点多,但好歹没喝趴下。不是他酒量有多好,而是苏白护着他,不让别人灌。开始苏白没有管许望秋,不过等到他有点醉意之后,就坚决不让别人灌他了。 参演部队离开后,河口县城安静了许多,而剧组的生活跟之前并没什么不同,大家每天早出晚归,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苏白大部分时间在宾馆里写稿子,写电话班六个女兵,写猫耳洞里的战士,写牺牲的烈士。苏白原来打算写成报告文学,不过许望秋在看过稿子后,给她提了个建议,写成一本书,名字叫《面孔》,在书里面贴上战士的照片,附上战士的介绍,然后写战士的故事。一张照片,一个故事,这样能让读者更好的认识这些战士,也能更好的体会他们的牺牲和奉献。 有时候苏白会到剧组,看许望秋他们拍摄。除了跟鲍起婧聊天,大部分时候她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剧组讨论什么,她从来不乱插嘴。不过需要帮忙的时候,她又总是很热心的上前帮忙。有时候她会买一点零食带到剧组,分给大家,这些零食是从县城的百货商店买的。剧组的人都喜欢苏白,觉得她是个特别可爱的姑娘。 许望秋并不是个懒人,不过现在做导演不像后世那么轻松,助理和副导演一堆,现在很多事都必须亲自过问,因此他的生活非常不规律,再加上写写画画,房间里总是乱糟糟的,不但有积攒的脏衣服,还有各种有用和没有的稿纸。 在苏白到来后,许望秋的房间立刻变得整洁了许多,没有的稿纸都扔掉了,有用的整整齐齐的摆在桌子上,衣服也是每天都换。几个月没剪的长头发也让苏白拿着剪刀给剪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许多。 每天吃完晚饭,许望秋和苏白都会到外面走一走,散会儿步。剧组的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说他们都深爱着对方,因为他们在看着对方时候,眼睛总是闪闪发亮的。 不过幸福是短暂的,大学开学的日子很快临近,苏白不得不返回学校。这学期他们新闻专业将到报社实习,她对此特别期待。苏白跟这个时代无数大学生一样,身上拥有使命感,总是想为国家、为人民做点什么。到报社实习无疑让她有了做事的可能,而这正是她翘首以待的。 《猎鹰》到现在才拍了四分之一的戏份,估计要到十一月初才能回北平拍室内戏,两人再见面得等两个月之后了,所以,两个人有点依依不舍。 这天晚上,两个人终于还是把该做的事都做了。那正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早上起来,许望秋冲苏白微笑:“老妞儿,你早啊!” 在蓉城很多人习惯叫老婆“老妞儿”。苏白听到许望秋这么叫自己,不禁俏脸微红,抿嘴笑道:“哈巴儿,你也早啊!” 第160章 返回北平 九月下旬的北平城,秋高气爽,天空很高很蓝,蓝得就像用颜料刚刚画上去似的。345路公交车静静行使在公路上,两边参天茂密的杨树树冠在秋风中哗哗作响。杨树两边是一片片平整的农田,里面是金灿灿的颜色。 许望秋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外面金色的田野,微微有些出神。前两天他接到苏白发来的电报,说赵单癌症晚期,现在快不行了。她让许望秋到北平看看赵单,见赵单最后一面。 苏白到河口探班的时候给许望秋讲过赵单的情况,今年年初,赵单因上腹部疼痛住进魔都华东医院,住院检查期间,他接到北平电影厂的邀请电报,邀请他出演一部电影。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赵单立刻要求出院,要去黄山修改剧本。但医生不同意他出院,说要进一步做些必要的检查。医生的态度让赵单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就问,我不能出院,是不是生癌了?如果能手术,赶紧给我动手术;如果不能手术,我立刻就出院,能拍完这部片子也好。 那时候赵单已经被确诊为胰腺癌,而且是晚期,没办法开刀,只能进行保守治疗。赵单在医院里不停地吃药、打针,可是病情并没有明显好转。不久之后,他被送进了北平。在北平许多著名的专家为他会诊,希望能找到有效的方法,但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肺部,根本没法治。 苏白告诉许望秋,赵单还能活一年,没想到才一个多月,没想到情况就急转直下。许望秋在拍《锄奸》的时候,跟赵单合作非常愉快,而且又是晚辈,肯定得见最后一面。所以,他给剧组放了一周的假,回北平探望赵单。 到了北平后,许望秋先到北大找苏白,但没找到人。苏白在中新社实习,到外地采访去了。许望秋不知道赵单在哪家医院住院,只能回北电找赵禁。 公交车在朱辛庄停住,许望秋刚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了李少虹和胡梅。她们两个看许望秋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来:“许望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的电影拍完了啊?” 许望秋笑道:“还没有,可能还要一个月才能把外景戏拍完,然后回北平,在摄影棚拍一些特效镜头。你们两个怎么不好好学习,怎么到处瞎溜达啊?” 李少虹笑道:“什么叫瞎溜达啊,我们去美术馆看展览。” 胡梅振振有词地道:“我们是要做导演的,电影可是一门综合性艺术。文学、美术、摄影等等,你都必须要懂,不然就不可能成为好导演。我们这是去美术馆学习,才不是瞎溜达呢!” “那行!你们好好看!我先回学校去了!”许望秋冲胡梅和李少虹摆摆手,向学校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许望秋突然想起李少虹和曾练平本来会成为两口子的,但现在曾练平一直跟着自己拍戏,跟李少虹接触就少了。这事搞不好要黄啊!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要是他们两个真黄了,那自己的罪过就大了。他赶紧转身冲李少虹喊道:“少虹,曾练平同志让我代他向你问好!” 李少虹觉得莫名其妙,曾练平干嘛向我问好啊。 胡梅听到这话就激动了,这是有情况啊,拉着李少虹问道:“少虹,你跟曾练平怎么回事啊?你不会有什么瞒着我吧?” 李少虹脸顿时红了:“瞎说什么呢,我跟曾练平根本就不熟!” 走进303寝室的时候,许望秋发现吴知柳、刘林他们正围着桌子前讨论着什么,顾常卫坐在在一边,拿着笔正在画故事板。看到这一幕,许望秋很高兴,大家没有懈怠,都在专心致志的搞创作。他走过去,拿起顾常卫正在画的故事板,想要看个究竟。 顾常卫正埋头作画,手里的稿纸被人拿走,正要开骂,突然看到许望秋,眼睛里闪着惊喜的光,大叫:“望秋,你回来了!” 埋头讨论剧本的吴知柳等人听到顾常卫喊望秋,都抬起头来。在看到许望秋后,他们马上围了过来,满脸兴奋地道:“望秋,你回来了!”、“《猎鹰》拍完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拍完了,苏白不是说要11月份才能拍完吗?” 许望秋笑道:“电影还没拍完,不过我有事就回来了。怎么没看到赵禁呢?” 吴知柳听到许望秋一回来就问赵禁,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在医院陪,赵单叔叔是癌症晚期,情况比较严重。你是回来看赵单叔叔的吧?” 许望秋点头道:“前两天苏白给我发电报,说赵叔叔情况比较严重,让我看看他。我也确实去看看他。你们知道他住哪家医院吗?” 顾常卫道:“在协和医院,具体是那间病房不记得了。” 其他人也都不记得赵单是那间病房,只能等赵禁回来。 吴知柳他们都参与了《猎鹰》的筹备,为电影出了不少力,都特别关心《猎鹰》的拍摄情况,拉着许望秋问个不停。许望秋自然不会隐瞒,讲用索道系统拍摄航拍镜头,讲用模型飞机拍模拟炮弹的镜头,讲袁合平拍武打戏,也讲对面的越南人。吴知柳他们都羡慕不已,恨不得能早点学完知识,跟许望秋一起拍电影。 顾常卫听到张一谋都已经扛摄影机做摄影师了,而自己连摄影机都还没有摸过,简直羡慕得不行,对许望秋道:“望秋,你下一部电影一定要带上哥们儿啊!让我但摄影助理都可以!” 许望秋笑道:“没问题,到时候一定带上你。” 其他人一听这话,纷纷道:“别光顾着老顾啊,还有我们呢!”、“对啊,还有我们呢!”、“到时候一定要带上我们啊!” 许望秋轻笑道:“你们几个是要做导演的,如果有机会还是要争取自己做导演,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啊!”他拿起桌上的剧本道:“你们不是在写剧本嘛,这才是你们应该做的。我先看看你们的剧本,看看你们写得怎么样。” 吴知柳他们都不在说话,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就像等待老师批改的小学生似的。他们的类型片知识都是许望秋教的,都想听听许望秋的评价,也想听听他的建议。 这个名为《致命追踪》的剧本,讲的是我国某导弹研究所发生了一起凶杀案,科学家黄振宇被暗杀,东风导弹的部分资料被盗。研究所的方梦桥被认定为凶手,因此被判处死刑,不过在押往监狱的途中他逃走了。 公安局派出侦查员林正义追捕方梦桥,并在全国范围内通缉。被冤枉的方梦桥不但要想方设法摆脱侦查员的追捕,还要想方设法查出真凶,洗脱自己的罪名。林正义在追捕方梦桥的过程中,几次掌握到方梦桥的行动,但却被方梦桥逃脱,他不得不方梦桥的机智,同时也对命案的产生怀疑,开始思考方梦桥被陷害的可能性。最终在两人共同努力下找出了真凶,并摧毁了敌人的惊天阴谋。 在看完剧本后,许望秋非常欣慰,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吴知柳他们不但掌握了类型片知识,而且真的能够娴熟运用类型片技巧来写剧本了。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情节,什么是该转折,把握得非常准确。 许望秋也非常兴奋,电影工业化是中国电影未来的发展方向,而类型化是电影工业的基础。电影产业一定是以类型片作为主体的,艺术片不可能支撑起庞大的电影产业,中国电影要实现工业化必要有一批类型片导演。现在吴知柳他们掌握了类型片技巧,并开始尝试类型片创作了,以为他们的能力天赋和能力肯定能成为优秀的类型片导演。 不过许望秋清楚精英们掌握电影圈的话语权的企图不会变,反戏剧化、反故事的电影会受到学术界和评论界的追捧,而类型片会遭到漠视和打压。《锄奸》在国内票房大爆,在国外也是好评如潮,连黑泽明都说好,可以说是艺术也商业结合的典范。但在今年四月份举行的第三届百花奖上,《锄奸》一个奖没有,完全被无视了。 许望秋见吴知柳他们都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知道他们想知道自己的看法,微笑着道:“非常出色,可是说是好莱坞类型片技巧与中国故事结合的产物。最近几年国内出了不少优秀的反特电影,比如《黑三角》、《405谋杀案》等等。就剧作而言,《致命追踪》比这些电影都要好,如果拍成电影的话,一定会大受欢迎的。” 吴知柳他们听到许望秋的评价如此之高都非常高兴,一个个喜笑颜开。 吴知柳问道:“那问题呢,有什么问题吗?” 许望秋沉吟道:“《致命追踪》在国内放肯定没问题,会很受欢迎,但拿到国外就不会有什么反响了。像在我们国内特别受欢迎的《保密局的枪声》、《405谋杀案》在香江,在其他其他地区就卖不动。主要就是不够惊险刺激。《致命追踪》也是这个问题,不够惊险刺激。你们应该放开一点,想想怎么把电影做得更好看。” 晚上九点,许望秋跟吴知柳他们围着桌前讨论剧本。就在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望秋,你怎么回来了,《猎鹰》拍完了吗?” 许望秋抬头一看,正是赵禁,笑着道:“剧组有事暂时停工几天,我回北平看看。对了,听说赵叔叔情况不是太好,到底怎么样?” 赵禁眼睛的中的亮光啪的一下熄灭了:“情况很糟糕,可能没多少日子了。” 许望秋微微叹了口气:“明天能带我去看看赵叔叔吗?在拍《锄奸》的时候,他对我的帮助很大;我们本来说好要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前些日子,德间康快他们到滇南跟我们讨论剧本,我重新写了一稿,我把新改的剧本带来了,想给他看看。” 赵禁听到这话很是感动:“父亲一直记挂着《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特别想演这个戏,可惜他没办法演了。不过他知道你还记挂着他,一定很高兴。每天早上我带你去。” 第161章 演员和戏子 上午十点,许望秋在赵禁的带领下,来到协和医院,走进了住院部。 走进病房病房,许望秋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赵单。才一年没见,赵单完全像变了个人,消瘦了许多,头发也花白了,完全没有了演《锄奸》时的意气风发。赵卿坐在床前,拿着药瓶,正在劝赵单吃药。 赵禁走到床边,柔声对赵单道:“阿爹,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赵单看赵禁身后许望秋,原本黯淡的眼睛中亮起了光芒,脸上也有了笑容,挣扎着要起身:“望秋,你终于来了,你快坐!” 赵卿赶忙扶住赵单,板着脸道:“阿爹,你身体不好,不要乱动。” 许望秋也急忙上前劝道:“赵叔,你好好躺着,不要乱动。” 等赵单重新躺好,赵卿冲许望秋笑了笑,手里拿着药,对赵单道:“阿爹,你看望秋都来看你了,你不是要跟他一起拍戏嘛,你要不吃药身体就好不了,就没法拍戏了。” 许望秋听到赵禁说过,现在赵单吃药吃饭都经常吐,非常难受,就不怎么愿意吃药,也在一旁劝道:“赵叔,我们还等着你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呢,你不吃药怎么行呢。” 赵单笑着道:“我吃我吃!”他接过赵青递过来的药,端着杯子,艰难地咽了下去。他看着许望秋问道:“望秋,你的电影拍完了吗?” 许望秋笑道:“还没有。苏白给我打电话,说你不好好吃药,让我过来批判你。我是导演,你是演员,你必要听我的,必须认认真真地吃药,不然我这个导演就要批判你了。” 赵单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导演真是好大权威啊,还从来没哪个导演敢这么管我呢。我想演段海平,你偏偏让我演周汉庭,我想一人分饰两角,同时演况易山和况阿明,但你却只让我演况易山。不过你是对的,要是我演段海平,恐怕真的点不对劲。”说到这里他有些感慨:“前些天一个朋友来看我,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名芭蕾舞女演员在演出中倒在了舞台上。我特别羡慕那个演员,她太幸运了。我真的希望像她那样告别人世,能在拍摄现场,拍完了最后一个镜头,封镜了,我含笑死去。可惜天不遂人愿啊。” 其实很多电影人都有类似的想法,斯科塞斯就曾经说过,我爱电影,它是我生命的全部,希望有一天我是死在摄影机前。艺术家死在自己的舞台,犹如将军死在沙场,从某种程度而言,是一种福分。只是能够实现这种愿望的人很少很少。 许望秋安慰道:“赵叔,你别这么悲观好不好。你这一辈子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啊,不都挺过来了嘛!现在苦难过去了,一切都好起来了。正是你大展宏图,实现抱负的时候,怎么能如此悲观呢?人民群众都特别想看你的戏,而且你不是说过,要开创我们中国自己的表演体系嘛,这些都还没实现,你怎么能当逃兵呢?” 赵单眼中闪着泪光,叹息地道:“是啊,我还没有开创我们自己的表演体系,还有好多想演的角色没有演,李白、鲁迅,还有总/理,可我现在已经是癌症晚期了。” 许望秋赶忙劝道:“癌症虽然难治,但也有治好的,你只要好好养病,是完全有可能好起来的。别的我不管,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我们可是说好了的,要由你来出演况易山。如果你不演,那我也不拍了。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演这个角色。” 赵单轻轻摆手道:“望秋,你不要这么说,在电影界有很多很好的演员,就算我不演,他们也可演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个戏真的非常好,你一定要坚持拍完。如果你不拍的话,那真的太可惜了。” 许望秋知道赵单一直记挂着《一片没有下完的棋》的进展,就道:“前些日子,德间康快他们到剧组跟我讨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他们离开后,我重现写了一稿,这次的写法跟最初写的那一稿有些不同。我给你讲这一稿吧!” 赵单微笑着道:“好啊,你赶紧说说!” 许望秋把自己这一稿的想法讲了出来,这一稿跟上一稿有个很大的不同,上一稿的主题是在讲中国人在困境中的坚持,况易山的妻子、儿子和女儿都在战争中死去了,但他依然顽强的活着,并收养了一个孤儿,还教她下围棋。这一稿偏重于描绘战争带来的深重灾难,描绘战争对普通人生活的毁灭,以及带来的心灵创伤。 赵单对许望秋这一稿非常满意:“我们这代人都是从战争中走过来,都是战争的受害者,最不愿意看到打仗了。听说东瀛*****在回潮,拍这样的电影非常有意义。”说到这里,他对赵卿道:“阿囡,把我的笔记本给望秋。” 赵卿打开柜子,取出三本黑色的笔记本,递给许望秋:“父亲特别想演《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觉得这是他多少年都没有遇到的好剧本。这几个月在病房里,他整天在琢磨这部戏,还总是拉着其他人下棋。这是他作的笔记。” 赵单看着许望秋,诚恳地道:“笔记本里是我对这个戏,对况易山这个角色的一些想法,希望对你拍戏有所帮助。我本来想让苏白把笔记本给你,但是她说,她跟你通过电话,说你正好有事要回来一趟,让我亲自给你。” 许望秋这才知道苏白为什么要给自己发电报,原来是赵单要把笔记本给自己。他轻轻翻开笔记本,右手慢慢地翻着,心里剧烈的翻腾起来,笔记本里密密麻麻的记录着赵单对况易山的理解和想法,不光有详细的人物小传,而且对人物的台词有详细的分析,在某个场景中该用什么语调,重音在哪里,该如何停顿,潜台词是什么等等;除此之外,他还对认为有问题台词进行了修改,并注明了修改的理由。 三本笔记本写得满满当当,怕是有十多万字。许望秋还从来没见过哪个演员为了一个角色做这么详细的案头工作,也没见过哪个演员写过如此详细的剧本分析。 许望秋听赵禁说过,赵单特别重视对人物的感觉和体验。他创造每一个角色都全身心地投入,达到一种忘我的痴迷状态。扮演武训,他到武训的家乡去寻找历史的感觉;扮演《乌鸦与麻雀》中的小广播,他刻苦体验上海小市民的心态;扮演李时珍,他结识老中医;扮演林则徐,他到图书馆阅读大量历史资料;扮演聂耳,他向赵卿学跳黑人舞……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国内的演员被认为是下九流的职业,被蔑称为“戏子”。正是赵单这样的演员通过自己不懈努力的努力和追求,通过他们对表演的神圣感和责任感使表演真正成为了一门艺术,人民群众也尊敬的称他们为“人民的艺术家”。 在改革开放之后,很多演员逐渐把前辈辛辛苦苦换来的荣誉像纸片那样扔掉了,不断拉低表演的下限。演员们只会拼命捞钱,对自己的作品毫不关心。没有多少人在作品上下功夫,想的是如何炒作,如何上头条。演员演戏的时候手指破了点皮都敢发通稿说敬业,演员能够背台词都会能被表扬。整个娱乐圈充斥嫖娼卖淫、吸/毒出轨、违法乱纪、抠图替身,演员在观众的心中又从艺术家变回了戏子。 陈道民出来说“我就是一个戏子”的时候,很多人特别不理解,觉得陈道民老师,你是艺术家啊,怎么自称戏子呢。其实陈道民出来说这话不是贬低演员这个职业,而且在悲愤地告诉其他人,现在演艺圈下限太低,把大家从从艺术家又拉回到戏子的程度了。 演员这个职业从从戏子到人民艺术家再变回戏子,真的让人感慨万千! 许望秋尽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看着赵单非常严肃地道:“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看这个笔记本,有用的地方,我一定会用;但没用的地方,肯定不会用。不过这个笔记本我会好好留着,因为它让知道是什么是真正伟大的演员!” 赵单听到这话特别开心:“我算不上伟大的演员,只是普通演员。”说到这里,他转头对赵卿道:“对了,我给望秋写了一幅字,你把字拿出来给他。” 赵卿听到这话,便从柜子里取出一幅卷轴,递给许望秋。 赵单微笑着道:“我这个人画比戏好,字比画好,我也没什么礼物送你,就送你一幅字。这几个字是我对表演,对艺术的一点看法,希望与你共勉。” 许望秋听赵禁讲过,赵单是学美术出身的,跟随黄宾虹、潘天寿等大师学过山水画。 1935年,赵单出演电影《热血忠魂》。按照剧本计划,剧组会拍摄一个男的主角奋笔疾书的镜头。拍摄前,赵单满怀信心,自己是书画专业科班出身,挥毫泼那是手到擒来。 开机后,赵单一口气写了十多幅字,却找不出自己满意的作品。导演和剧组其他成员都对赵单的书法啧啧称好,劝他不要再写了,进入下一个镜头。赵单放下纸笔,向导演检讨,说字没有写好,恳求把刚才的镜头作废。 赵单诚恳地说:“这些年来,我一直忙于戏剧和电影演出,却把学业给疏忽了,书画功力相比以前退步不少。本来应该做得到的,而我没有做到,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态度不够认真,基础没有打扎实。”在赵单的坚持下,导演找了位书法家穿上他的服装,背对着镜头写字,完成了拍摄任务。 在那之后,赵单无论工作有多忙,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练字、画画。在后来二十余年间的电影拍摄中,他都极力回避演绎挥毫泼墨的镜头。直到1956年的影片《李时珍》中,他才出手小试笔芒,展示自己成熟的书画才艺。 几十年笔耕不息,让赵单在书画上有很高的造诣。许望秋对赵单送自己的字很期待,满是期待地解开系卷轴上的红绳,将卷轴慢慢展开,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地狱之门”。 许望秋微微一怔,随即起身,冲赵单鞠躬致谢:“谢谢赵叔指点。” 第162章 赵单遗言 赵单见许望秋反应如此之大,觉得他对自己的这四个字应该有所悟的,看着赵禁道:“阿禁,你知道这幅字是什么意思吗?” 赵禁想不明白,甚至觉得非常奇怪,父亲怎么会写这样一幅字给许望秋,他还从来没听说有谁写“地狱之门”几个字送人的,摇了摇头道:“我实在想不到。” 赵单有些失望,看着赵卿问道:“阿囡,你知道吗?” 赵卿想了想,开口道:“我记得爹爹写过一首诗,大起大落有奇福,两度囹圄发尚乌,酸甜苦辣极变化,地狱天堂索艺珠。爹爹写这幅字是希望望秋不管顺境,还是逆境,都不要灰心失望,一定要坚持艺术上的探索。” 赵单一直觉得赵卿最像自己,最有艺术天分。他一直对赵卿说不要只跳舞,要用头脑,多读书。他还身体力行,带赵卿去故宫看画,讲述他是怎样从绘画中获得灵感,创作出不同银幕形象的。赵卿这番回答他是满意,但他觉得还不够,就着许望秋道:“你对这幅字怎么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这幅字吗?” 许望秋记得赵单著有两本书《银幕形象创造》和《地狱之门》,其中《地狱之门》在赵单去世后出版的文集。他没有读过《地狱之门》,但听说过,就道:“演员其实是充满痛苦的职业,尤其是斯坦尼体系的演员,需要将情感投入其中,要相信剧中发生的事件,从而引发真情实感并展现出来。你必须敞开胸膛,去承受不同角色带来的各种情绪,并承受人物的苦难。比如喜剧,看上去嘻嘻哈哈,好像很好演。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喜剧角色大多是非正常的,而作为演员必须相信这一切是正常的。这必须要有极强的信念感才能做到,这对演员心力的损耗是相当大的。所以,很多伟大的喜剧演员都有抑郁症。 表演是这样,文学是这样,导演其实也是这样,要成为真正伟大的艺术家都必须将自己的情感投入其中。伟大的艺术家内心往往都是痛苦的,很多伟大的艺术作品是艺术家用自己的血泪甚至生命铸成的。真正进入艺术世界的大门,就是进了地狱之门,会将人世间的苦难施加到自己身上。” 赵单这话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满意地道:“讲得好!讲得好!望秋是真懂表演,真懂艺术,也是真正懂我的人。我跟很多大名鼎鼎的导演合作过,见过不少天才,但没有一个能和你比的。”他转头看着赵禁道:“阿禁啊,你一定要多向望秋学习。” 如果是以前赵禁听到这话会不高兴,但现在他知道以后想听恐怕都听不到了:“放心吧,爹爹,我会向望秋好好学习,一定会拍出好电影来的,绝不会让你丢脸的。” 赵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着许望秋道:“我这一生说来怪有意思的,为了追求中国自己的表演艺术体系,一共坐了两次班房。第一次是在抗日战争时期,想到莫斯科学习斯坦尼体系,途经薪疆时被盛世才关了五年。解放后,我仍然念念不忘为建立民族表演艺术体系,日夜奋劳,结果在运动是时候被投进牢房,关了整整五年零三个月。为此我感慨万分,作了一首打油诗,自我嘲讽:大起大落有奇福,两度囹圄发尚乌,酸甜苦辣极变化,地狱天堂索艺珠。 对个人来说,我的经历很不幸,但对演员赵单来说,这些不幸却是最宝贵的财富。从盛世才的监狱出来,我的表演水平提升了一个层次;现在跟五六十年代相比,我的表演又有所提升,这都是苦难带给我的。古人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在你今后的人生中肯定会遇到挫折,甚至是苦难。作为艺术家的我们哪怕身处地狱,也要有仰望天堂的勇气!” 许望秋起身赵单鞠躬致谢:“谢谢赵叔的指点。在今后不管遇到多少困难,我都不会放弃希望,也不会放弃电影,不会放弃自己的追求。哪怕身在地狱,也会仰望天堂。” 从医院出来,许望秋没有回北电,而是来到对外经贸学院,向王岚西作汇报。 到了王岚西办公室外,秘书告诉许望秋,王岚西正在会客,需要等一会儿。许望秋毫不客气的从秘书那儿拿了份报纸,坐在椅子上等。 没过多久,里面走出一位神态严肃的中年男子,跟秘书打过招呼后离开了。秘书让许望秋自己进去,王岚西说过许望秋来不需要通报。许望秋便放下报纸,推开办公室门。 王岚西看到许望秋很是惊讶:“不是说你们要十一月才拍完,你怎么跑回来了,你该不会是在滇南那边捅什么篓子了吧? 许望秋故作委屈地道:“王部长,难道在你眼中我是那种喜欢捅篓子的人吗?” 王岚西板着脸道:“你少给我装可伶,你捅的篓子还少吗?”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这次我真没捅篓子,是回来看赵单叔叔的,我刚刚从医院出来。” 王岚西听到这话微微叹了口气道:“前些天,我遇到夏公,他对我说,五四以后话剧和电影的发展出了三个最杰出的演员,金山、赵单、石挥,早一点还应加袁牧之。这四个人的命运后来很不相同。赵单是惟一遭遇了众多挫折和打击后,仍顽强地坚持着自己艺术生命的演员。现在他也要走了,真的太可惜了,是中国电影事业的重大损失啊。” 许望秋也叹了口气道:“是啊,真的太可惜了。刚才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对我说,很多人都夸他林则徐、许云峰演得好,但他自己知道还不够好,表演还是有痕迹的。他对周汉庭这个角色很满意,觉得自己的表演已经没有多少痕迹了。事实就是如此,运动期间他没有机会演戏,但却始终没有放弃思考和观察,演技又上了一个台阶,到了收放自如,举重弱轻的程度。这样一个演员离我们而去,真的太可惜了。” “这都是命吧!”王岚西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些伤感的事,《猎鹰》拍摄情况怎么样?” 许望秋笑呵呵地道:“拍摄非常顺利,十一月初应该能够把外景戏拍完,然后回北平拍特效部分。我带来了一批样片过来,昨天送去洗了,我一会儿去拿样子,晚上放给您看。” 向王岚西作完汇报,许望秋找出口公司人事处开了封介绍信。这次过来,他是坐火车过来的,现在回滇南,他准备坐飞机。在剧组停工期间,演员的食宿、摄影器材都是要花钱的,每天要花上千块,而机票不到一百块。他早回去一天,就能节约一天的钱。 吃过晚饭,许望秋在放映室,为出口公司的领导放映了《猎鹰》最新一批样片。这批样片是讲猎鹰小队突袭雷达站,从敌人手中夺取电台。这场戏借鉴或者说拷贝了《拯救大兵瑞恩》突袭雷达站的构思,不过战斗更加激烈,敌人直升机都出动了。猎鹰小队用火箭筒打下直升机的镜头还没有拍,这部分镜头必须等外景拍完,到摄影棚通过合成和抠像技术完成。 领导们看完样片都非常满意,战争让人震撼,而战士牺牲的场景让他们动容。作为电影系统和出口公司的领导,他们看过外国战争片很多,但没有哪部战争片能跟《猎鹰》相比,这是简直是划时代的作品。他们相信《猎鹰》的海外收入超过千万,是完全有可能的。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坐上返程的飞机,回到了河口。回到剧组之后,他把赵单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作的笔记给剧组的演员看,并将赵单对自己的讲的话告诉了演员。演员们在看到赵单的笔记后大为震动,觉得自己跟真正的艺术家相比,差得太远了。 在此后的日子里,演员们都以极高的标准要求自己。没有任何一个人瞎逛,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偷懒。演员不是自己在屋里琢磨台词,就是在跟其他人一起排练。不只是演员这样,整个剧组都是这种状态,几乎所有人都在琢磨,如何才能把这个戏拍得更好。 10月8号上午11点,许望秋宣布上午的拍摄到此结束,让大家休息,吃完午饭再继续拍摄。许望秋将鲍起婧叫了过来,跟她进行交流。今天鲍起婧状态有点不对劲,一个并不是特复杂的镜头拍了四次都没有过。每个演员都会有状态不佳的时候,可能是心理的,可能是生理的,这个时候导演就很重要了。 对鲍起婧这个演员,许望秋是非常满意的。最开始剧组很多人担心鲍起婧能不能适应剧组的生活,毕竟她是香江出生和长大的,而滇南这边又非常艰苦。只有许望秋不担心,他知道鲍起婧毕业于“长凤新”艺员训练班,这个训练班的成员都要下工厂接受爱国教育的。鲍起婧在荃湾纱厂做了个月纺纱女工,然后又农村干农活。运动时期,长凤新拍的大多是工农兵电影。为了演好这些角色,她又到工厂体验过生活。 鲍起婧对滇南这边的艰苦生活没有丝毫不习惯,跟其他演员一样作案头工作,每天晚上都会对要第二天要演的戏进行排练。而且她为人处世也不错,很快跟整个剧组打成一片。整个剧组的都特别喜欢她,都叫她鲍姐。 许望秋正跟鲍起婧聊戏,张一谋拿着一份报纸飞快地跑过来,大叫道:“望秋!望秋!你快看看,出大事了!” 许望秋想出什么大事了,怎么一惊一乍的,接过报纸一看,只见在《人民日报》第五版头条刊登着赵单的一篇文章,而文章的名字是《管得太具体,文艺没希望》。 许望秋听说过赵单的这篇遗言,也读过这篇遗言,此刻在报纸上看到,还是感慨万千,眼眶都不禁有些红了。赵叔啊赵叔,你都病成这样了,都还记挂着中国电影,记挂着中国电影的未来,你让我们这些后来人如何敢懈怠啊!他抬起头,看着万里无云的碧空,轻声道:“赵叔,你的遗言和你的作品一样,会长存的!” 第163章 鲍起婧杀青 赵单这篇文章在整个文艺界产生了巨大的反响,巴金、冰心、夏衍、阳翰笙、陈荒煤、白杨、张瑞芳等文化界名流纷纷表示支持。 巴金连续几天发表文章,盛赞赵单。到了14号,他有又以《没什么可怕的了》为题撰文说:“赵单说出了我们一些人心里的话,想说而说不出来的话。可能他讲得晚了些,但他仍然是第一个讲话的人。我提议讲真话,倒是他在病榻上树立了一个榜样。” 曹禺撰文表示:“那是他在病床上的呐喊、呼吁、争论、劝说、诉苦,甚至是祈求!他对文艺发展前途的热烈盼望,点燃起每个人心中的火焰。” 《猎鹰》剧组也不例外,也在讨论赵单的这篇文章。剧组大部分人都认为国家就不应该管,最好什么都不管。他们还把太宗去年在第四次全国文代会上的讲话搬了出来,太宗说,文艺这种复杂的精神劳动,非常需要艺术家发挥个人的创造精神;写什么和怎么写,只能由文艺家在艺术实践中去探索和逐步求得解决,在这方面,不要横加干涉。 许望秋不同意这种看法,他比较认同赵单的观点,国家应该从大方向进行把控,而在创作上应该给大家更多的自由。电影不管肯定是不行的,如果国家真的撒手不管,那中国电影绝对会被好莱坞碾成灰。中国电影太弱小,没有国家保护,在面对国外强敌的时候整个产业必然会被冲垮。实际上几乎所有国家在面对好莱坞的时候都高举保护大旗,韩国电影有配额制,法国政府为了保护本国电影不但建设了庞大的扶植体系,而且规定电视台播出的电影和电视剧,国产必须占40,来自欧盟国家的占20,其他国家瓜分剩余40。 在许望秋看来,在国家管控与创作自由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让整个产业良心发展是最重要的,也是所有人真正应该思考的。 10月10号,新华社发布了赵单去世的快讯,这消息让国内外无数热爱赵单的人士倍感悲痛,人们以不同的方式来悼念这位艺术大师。 东瀛电影评论家佐藤忠男在吊唁电文中说:“深切哀悼世界上最伟大的演员之一赵单先生逝世。我相信伟大业绩今后仍光芒四射。” 法国友人雷吉斯-贝热龙来电中表示:“世界电影界为他举哀,我与中国全体电影界朋友怀着兄弟之情,分担他们的哀痛!” 魔都书法家郑迺冼用隶书写了一首挽诗,诗曰:“文坛忽报巨星沉,难却哀思老泪淋;鬼蜮黑牢撑傲骨,人民银幕映丹心。频游点染传神笔,又听弥留忧玉音;生死都为天下乐,高山流水照胸襟。” 制片主任知道许望秋跟赵单合作过,而许望秋师父苏振声跟赵单又是至交好友,就建议剧组搞一个悼念活动。许望秋拒绝了,在他看来搞这个形式化的东西没有什么意义,努力电影拍好,努力把中国电影搞上去,才是对赵单最好的悼念。 就文艺界隆重吊唁赵单之时,滇南军区下达《歼灭罗家坪大山之敌作战命令》。我军驻马关边防12团和文山军分区独立师1团某部于10月15日清晨展开了收复罗家坪大山的战斗,至下午14时2分攻占罗家坪大山全部高地。这是自1979年对越自卫还击作战之后,云南边境打响的第一场大规模拔点战斗。 战事发生的地点距离河口不远,整个滇南前线战争阴云密布。不过《猎鹰》剧组已经在河口呆了几个月,对此都习以为常,而且大家都清楚越南人的实力根本没法跟解放军比,只能搞偷袭,河口这边驻扎着重兵,越南人不敢到这边骚扰的。整个剧组都比较放松,并没有感到太大的压力,拍摄依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10月17号,是鲍起婧戏份杀青的日子。今天要拍的是鲍起婧扮演的月梅被燕双鹰拆穿,枪了一支枪,威胁燕双鹰他们,最终被燕双鹰轻易拿下。月梅被打死的戏上午已经拍好,下面拍燕双鹰和月梅之间的心理战。 这场戏并没有太大的难度,第一遍拍摄的时候鲍起婧的表现有点问题,第二遍很不错,不过考虑到鲍起婧是香江演员,要是镜头有问题,把她叫回来补拍比较麻烦,许望秋决定保一条。 很快演员就位,剧组工作人员就位,许望秋喊出了“开始”领口令。 鲍起婧端着冲锋枪,盯着周里金,冷冷地道:“你们乖巧的投降吧!” 周里金嘴角露出不屑的笑容:“你演得不错,可惜就是没什么脑子。你竟然忘了高天虎的枪是打枪榴弹的,里面的子弹已经下了。”说着他将几颗子弹扔在地上:“子弹在这儿!” 鲍起婧看了一眼地上的子弹,眼中闪着犹疑的光。 周里金淡淡笑道:“你不相信是吧,那我们来打个赌。你对着我开枪,如果枪里有子弹,枪响我死。如果枪不响,你输我一块钱。不过我要提醒你,我有一个习惯,会杀死向我开枪的人,哪怕她的枪里没有子弹。怎么样,敢跟我赌吗?” 鲍起婧被周里金的镇定吓到了,手心沁出了冷汗,她不敢开枪,她真的不想死。 周里金脸上的不屑之色更浓了:“你们越南有个很厉害的女特工叫阮文慧,听直接或间接死在她手里的美军士兵超过一百人,美军出5万美元的重金悬赏拿她人头,但始终未能如愿以偿。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我对她说,不要对我开枪,否则我会杀死她的。她以为自己曾经杀死过很多美军士兵就很厉害,也能杀死我。她错了,所以,她死了。” 鲍起婧听到这话眼珠向左右来回晃动,里面闪着惊疑不定的光,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她的眼珠很快停止乱转,恶狠狠地盯着许望秋,里面闪着凶狠的光芒,似乎就要扣动了;可她眼中的凶狠马上有被惊恐所取代,以至于连握枪的手的微微有些发抖。 许望秋站在曾练平的旁边,看着鲍起婧不住点头,他对鲍起婧这段表演满意至极,从惊疑不定到坚定再到恐惧,鲍起婧演出了三种心理状态。 阮文慧在越南大名鼎鼎,被无数越南人无数人视为英雄。中越之间的战争爆发后,阮文慧带领女特工,窜到中国边防部队阵地刺探军情,破坏重要设施,屡屡成功。不过在去年一次潜入中国执行任务后,她从此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据越军打探到的情况,阮文慧已经被我军击毙。至于她是怎么死的,没人知道。 许望秋去问过被抓的女特工,知道不知道阮文慧。那个女特工听到阮文慧一脸崇拜的说,她是我们的英雄。鲍起婧扮演的月梅也一样的,把阮文慧当成民族英雄,当成自己的偶像。 现在听到阮文慧死在燕双鹰手中,月梅的第一反应是燕双鹰是不是在骗我?阮文慧真的是是死在他的手中吗?在短暂的思考过后,她告诉自己,燕双鹰是故意吓唬自己,想让自己放下手中的冲锋枪。她看着燕双鹰缓缓向自己走来,她想开枪,可是不敢开枪。万一阮文慧真死在燕双鹰手中呢?他连阮文慧那么厉害的人都能杀死,要杀自己岂不是易如反掌?于是,她整个人都被恐惧吞噬了。 就在此时,周里金利用鲍起婧愣神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抓住枪管,将枪口推向空中。这时鲍起婧也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 枪响了,枪里有子弹。 鲍起婧差点没气晕过去,愤怒地吼道:“你竟然骗我!” 周里金轻松夺过鲍起婧手中的冲锋枪,一下将她摔在了地上,淡淡地道:“我说你没什么脑子,你还不相信,这下被我说中了吧!” 鲍起婧咬牙切齿地看着周里金,眼中的恨意在熊熊燃烧:“你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难怪阮文慧会死在你手中。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 周里金淡淡地道:“特工都是经过专业训练,在训练都要拿枪,而且一定要熟练地使用枪支,长期拿枪的人手指会磨出专门的茧。我不得不说你的演技很好,故事也编得很好,将自己打扮成被越南兵强暴和侮辱边民,我几乎都相信了,但你手上的老茧出卖了你。”他掏出手枪对着鲍起婧,冷冷地道:“我说过,会杀死向我开枪的人,现在你该上路了。” 鲍起婧整个苍白如纸,眼中闪过惊恐的光,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许望秋看着鲍起婧跑远,然后用力喊道:“好了!停!大家原地休息!” 在喊停之后,许望秋问曾练平和张一谋摄影情况。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又询问录音的情况。录音同样没有问题。许望秋当即大喊:“好了!这个镜头过了!我宣布鲍起婧同志的戏份全部杀青!”说完他微笑着冲鲍起婧鼓掌。 整个现场顿时响起了一片掌声和欢声声。这掌声是诚心诚意的,不带一点虚假,大家都由衷地替鲍起婧高兴。一个香江演员,为了中国的电影事业,不远万里来到滇南,不畏艰险,不辞辛苦。这是什么精神?这是真正的爱国主义精神啊! 鲍起婧先是微笑,但很快眼眶就红了,然后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周里金他们看到鲍起婧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在旁边站着。平常负责给鲍起婧化妆的化妆师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她跟鲍起婧关系特别好,看到鲍起婧哭,就赶忙过去安慰她。鲍起婧听到化妆师安慰的话,就抱着她哭。化妆师看到鲍起婧抱着自己哭,鼻子一酸,也跟着哭了起来。 许望秋抓起了一个喇叭,大声道:“各位同志,为了庆祝鲍起婧同志的戏份杀青,今天晚上剧组准备了杀青宴,为鲍起婧同志饯行!现在我们先回驻地,所有人一起拍集体照。先照两张集体照,然后要跟鲍起婧同志合影可以跟她合影。现在收工!” 第164章 最后的镜头 鲍起婧的杀青宴就不像袁合平的杀青宴那样,一堆人逮着袁合平灌酒。鲍起婧毕竟是女同志,在她面前大家还是比较斯文的,害怕落下欺负女同志的恶名。 鲍起婧是个相对比较安静的人,并不是特别爱说话,不过今天她的话特别多,跟大家说个不停,就好像不把话说完,以后就没机会说似的。事实上,她还真是这么想的,这一别之后,剧组中的很多人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合作,甚至可能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和剧组工作人员一起生活了四个多月,她心里真的有些不舍。 鲍起婧看着许望秋,微笑着道:“真的特别感谢你给我这么一个机会,让我出演月梅这个角色。这次过来我真是开了眼界了。我一直以为国内特别落后,在电影上也是如此。没想到这次过来,才知道我们在技术上竟然这么强大,见到了很多闻所未闻的拍摄方式,真是大开眼界。相信在以后几年中,你们会拍出很多惊人的电影。” 许望秋自信地道:“这个是肯定的,出口公司有国家政策支持,我们可以跟中影公司分账。有国内市场托底,我们可以用最好的设备,请最好的技术人员,拍出最顶级的电影来。在未来我们会像好莱坞那样,建立起自己的电影工业。” 鲍起婧不懂电影工业,但好莱坞电影有多厉害还是知道的。如果是一年前听到许望秋的话她肯定会认为是在吹牛,但在参与《猎鹰》的拍摄后,她相信这是有可能的:“这是好事啊。希望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合作,如果有合适的角色,你千万别忘了我。” 许望秋笑着点头道:“这是肯定的。我们是一家公司的,都是自己人;如果能用自己人,我们肯定会用自己人的。”他突然笑了起来:“只怕到时候你看不上我们,因为到时候香江电影公司,以及导演会抢着跟你合作。” 鲍起婧自然不信:“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们长凤新的演员在香江一直处于被打压状态,用我们就意味着被台弯封杀,台弯市场对香江电影很重要,是最重要的市场,所以,没人敢用我们的,除非我们退出左/派电影公司,并在报纸上发表悔过书。” 许望秋知道鲍起婧说的是事实,用左/派公司的演员就意味着被台弯封杀,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现在国家成立了电影出口公司,而出口公司在国内可以分账。有内地市场作依托,台弯肯定不是对手:“台弯不过是一个2000万人口的市场,而我们是拥有十亿人口的庞大市场。去年我们国内的观影人次298亿,票房超过10亿人民币。放在全球,也能排进前五名。以前由于实行统购统销,电影不管好坏都是70万,电影公司赚不了多少钱。现在出口公司是可以分账的,拿《锄奸》来说,最终票房应该在8000万左右,如果分账的话,出口公司可以分到2800万。假设《锄奸》是香江电影公司跟我们合拍,投资一人一半,那香江公司可以分1400万人民币,相当于5000多万港币。你是电影公司的老板,你会不会哭着喊着要跟我们合作?以前台弯封杀我们,现在谁封杀谁还不一定呢!” 鲍起婧被许望秋报出的数字惊呆了,一部电影赚5000多万港币,邵氏拍一年电影恐怕也没这么多收入吧?一部电影就能赚这么多钱,那香江电影公司的老板真的会哭着喊着跟我们合作!难道左/派电影真的要重新崛起了,我们这些人要苦尽甘来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许望秋笑着道:“这是真的。如果不实行分账,公司怎么敢投500多万人民币来拍《猎鹰》,我又怎么可能出高价邀请袁合平担任武术指导。有出口公司在,香江电影公司跟我们合作是有可能赚大钱的,台弯市场根本没法比。只是跟我们合作,想从内地市场赚钱,肯定是有条件的,如果你亲台弯,我们凭什么跟你合作;如果你不用我们的演员,我们凭什么跟你合作。你是我们在香江市场的当家花旦,公司肯定会捧你,那些想跟我们合作的公司,也都会抢着跟你合作。不只是你,长凤新的演员都是如此,大家出头的日子就要来了!” 鲍起婧听到这话眼眶有些红了,她虽然号称左/派的当家花旦,但在香江根本就没有影响力可言,属于三线明星。她之所以能被称为左派的当家花旦,不是因为她有多红,而是因为整个左派电影真的没人了,和她同期进长城的女演员基本上都走了。 作为在长城坚守了十年的老臣,现在听到左/派电影要重新崛起,鲍起婧真的感慨万千,流泪着泪道:“这些年来,我一直相信国家会越来越强,相信左/派电影会重新崛起的。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杀青宴结束之后,许望秋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思考香江市场的问题。上一世,在1982年,长凤新合并成了银都机构,不过由于银都机构的创作观念与香江主流脱节,拍不出观众喜闻乐见的电影,香江电影的黄金十年几乎跟银都机完全无关。 其实银都机构本来是有机会翻身的,《少林寺》轰动海内外,取得了惊人的成绩,李连杰也因此一炮而红。如果银都机构能抓住李连杰,抓住《少林寺》,制作成系列电影,完全有可能强势崛起的,从而恢复左/派电影在香江的荣光,可惜银都没能抓住这次机会。 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有体制的原因,也有统购统销的原因。《少林寺》在国内的票房超过一亿元,但发行的5毫米拷贝只有488个,银都机构在国内只能分到49万,去掉成本200万,在内地市场就赚了29万。由外左派电影在香江受到压制,有很难从国内获得足够的收益,银都机构一直处于穷困潦倒的状态。到了八十年末期,香江别的电影公司一部电影投入上千万港币,而银都电影的成本只有200万。银都只能走小成本文艺片的路线,最终陷入了恶性循环。如果不是国家扶持,银都机构早就破产了。 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了,银都机构变成了出口公司在香江的子公司,银都机构的电影在国内可以直接分账。这一世《少林寺》拍出来,票房就算一亿,那银都机构可以分500万,换算成港币就是14亿。 背靠内地市场,银都机构完全可以成长为香江市场的巨无霸。银都机构可以凭借自己强大的实力完全将徐客、许鞍华等导演招揽到旗下,让他们成为左派电影的干将。上一世徐客拍了《智取威虎山》,这一世不用等到201年,在198年就可以拍。 国内能拍商业片的导演太少,单靠许望秋他们几个,想在二十年内建立起完善的电影工业几乎是不可能的。其实好莱坞也不只美国的好莱坞,而是全球的好菜坞,因为其电影工业的触角伸向全球,采取了全球电影分工的模式。中国电影要想实现工业化也必须走这条路,把香江优秀的人才都吸纳过来,比如鲍起婧,比如袁合平,比如徐客,让他们成为中国电影产业的一环。 11月11号,后世光棍节这天,《猎鹰》剧组完成了在滇南的拍摄。两天之后,《猎鹰》剧组返回北平,在北影厂特技摄影棚中进行最后的特效拍摄。 这些需要在特技摄影棚中拍摄的特技镜头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特技摄影,一种是抠像合成。其中难度最大的是猎鹰小队的火箭筒打中敌人的直升机后,直升机落到地面,向着屏幕翻滚而来的镜头。 在后世拍这样的镜头比较容易,但现在拍摄的难度非常大,而且非常危险。因为在飞机落地的时候螺旋桨依然在旋转,后世拍这种镜头是没有螺旋桨的,螺旋桨在后期通过电脑特效加上去的,但现在根本就那种技术,没办法通过后期加螺旋桨,只能来真的。 许望秋他们的模型飞机是有螺旋桨的,而且螺旋桨在高速旋转。拍这个镜头可以说非常危险,要是螺旋桨把人打到,绝对是非死即伤,酿成惨重事故。 好在许望秋他们搞出了索道摄影系统,可以在远处通过索道系统控制摄影机进行拍摄,否则许望秋根本就不敢拍这个镜头。 许望秋他们回到北平后不久进行了第一次拍摄,但由于采用的是红外线遮片技术,出来的效果不是特别好。红外线遮片跟绿幕抠像原理上是一样的,就是在布置绿幕的地方布置一块能够发射红外线的屏幕,用红外线遮片摄影机拍摄出来的画面就不会显示背景,只会显示前景的东西,直接就完成抠像了。不过由于模型爆炸和燃烧能够发出红外线,对红外线遮片摄影机造成了干扰,结果把飞机和火焰扣掉了一部分,根本没法用。 为了拍出理想的效果,剧组决定换成蓝幕抠像技术。蓝幕抠像技术算不上什么高科技,国内几个大电影厂基本上都掌握了这门技术。这个时代抠像合成技术的种类比较多,不像后世只有绿幕和蓝幕。比如北影厂的抠像技术就有三种,红外线活动遮片丶正面放映合成和蓝幕活动遮片。只是由于蓝幕技术不如红外线遮片技术方便快捷,所以,北影厂抠像合成一般都是用红外线遮片技术。 一周之后,《猎鹰》剧组进行了第二次拍摄,但这次拍摄又失败了。在拍摄的时候飞机模型滚歪了,没有向着摄影机滚来。随后的第三次拍摄同样失败了,飞机模型里的炸药提前炸了,没有达到许望秋想要的效果,只能重拍。 12月14号,剧组进行第四次拍摄,此时电影其他镜头已经全部拍完。如果这个镜头要是能够顺利通过,那《猎鹰》就正式杀青了。 许望秋来到摄影棚的时候,剧组工作人员已经将拍摄用的蓝布撑了起来。这是一块8米高,16米长的巨大蓝布,拉得平平整整。蓝幕拍摄用的蓝布必须拉平,不能有褶皱,有褶皱意就可能出现阴影,有阴影抠像就抠不干净,会留下黑块,影响画面效果。 第165章 杀青 今天是第四次拍直升机坠落翻滚的镜头,剧组工作人员已经轻车熟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一个个都专心致志的工作。摄影师忙着调试索道摄影系统,灯光师专心致志的布光,烟火组忙着布置炸弹,大家都有条不紊的忙着自己的事工作。 在片场中央停着一辆蓝色起重机,今天这场戏起重机的作用至关重要。直升机模型从空中落下来,然后向着摄影机滚来,必须通过起重机来实现。 这种镜头现在是这样拍,四十年后也是这么拍。电影《战狼2》中直升机坠落的镜头就是通过起重机拉拽模型飞机实现的,只不过《战狼2》的时候电脑特效已经非常成熟,拍起来相对容易,不像现在这么复杂。 现场的起重机本来是黄色的,为了后期抠图方便,被漆成了蓝色,连起重机的吊臂和钢缆也都漆成了蓝色,甚至连操作起重机的王师傅都穿上了蓝色衣服。起重机是向首钢借的,他们本来不同意《猎鹰》剧组把起重机漆成蓝色,剧组花了好大力气才说服他们。 许望秋走到王师傅深情前,跟他打了个招呼,笑着道:“王师傅,一会儿就拜托你了!我们这部戏其他镜头都拍完了,现在就剩这最后一个镜头了。要是这个镜头顺利通过,我们这部戏就彻底拍完了。” 王师傅五十多岁,在首钢开起重机十多年,经验十分丰富。为了拍好这场戏,剧组专门把他从首钢请过来,让他操作起重机,实现直升机的坠地与翻滚。王师傅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放心把,这事就交给我了!” 许望秋跟王师傅聊了几句,转身走向起重机前面的直升机模型。此时于泽正带着烟火组往直升机机舱中装道具人,以及炸药。 炸直升机模型说起来好像很简单,把炸药装在里面就可以了,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装多少炸药,装在什么位置都是有讲究的。尤其是许望秋他们这个镜头,直升机模型在爆炸之后要向着银幕滚来,火药装得太多,有可能把模型直接炸成碎片,那这个镜头就无法完成。按照许望秋的要求,直升机的螺旋桨不能被炸坏,直升机模型向着银幕滚来的时候螺旋桨必须在旋转。如果炸药安装的位置不对,把螺旋桨炸坏了,那这个镜头也无法达到理想的效果。 许望秋站起直升机模型旁边看了几秒钟,问道:“老于,情况怎么样?” 于泽信心十足地道:“放心吧,肯定没问题的。” 许望秋叮嘱了两句,回到索道摄影系统的监视器的后面,跟刘林他们讨论拍摄的问题。 从《猎鹰》剧组回到北平,开始在北影厂的摄影棚拍摄后,刘林、吴知柳他们就成为了剧组的编外成员,整天跟剧组呆在一起。 许望秋本来希望北电导演系,以及摄影和美术系的学生都来看看,掌握新技术,了解电影工业的流程,对大家未来的发展肯定是有好处的。但除了刘林他们,以及张建亚等少数几个对商业片有兴趣的人外,其他人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们说,我们是搞电影艺术的,才不去学好莱坞商业片那一套,好莱坞电影就是文化垃圾。 不只是北电如此,现在国内的电影圈的风气都是如此,现在电影圈学习欧洲、学习新浪潮的观念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反故事、反戏剧化,已经成为主流。自由钟惦非、邵牧君等少数电影理论家在强调电影应该重视观众,应该向好莱坞学习。许望秋的《锄奸》绝对是去年最好的国产电影,但在评百花奖的时候,竟然一个奖的都没有,就是电影界歧视商业片的典型。你电影票房高又怎么样,受观众欢迎又怎么样,就是不给你奖。 今年北影厂导演张华勋拍摄了一部功夫片《神秘的大佛》,电影在内部放映两场之后,遭到了评论家的围攻,什么“艺术格调不高”,什么“充满了庸俗的噱头和蹩脚的形象”,什么“单纯追求票房价值”,什么“搞血淋淋的感官刺激”,什么“芑术的墮落”等等。在这种舆论压力下,中影公司把正在印制的拷贝中断了,甚至传出要禁止《神秘的大佛》上映。 商业片在这些人眼中就是洪水猛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们对商业电影基本上就两种态度,要么无视,要么围攻。作为导演你拍是上商业片的,那你就低人一等,在这种情况下,北电学生将商业电影视为瘟疫,避之不及,自然就不奇怪了。 许望秋对此很无奈,如果是单独面对任何一个评论家,他都有信心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可现在他面对的是评论界,众多的专家和学者,甚至是整个精英阶层。现在国内的电影杂志有几十种,每期都有大量的评论文章,而这些文章大多是吹捧新浪潮和新现实主义的。许望秋是穿越者,不是神仙,不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整个精英阶层对商业片的歧视。 明明知道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会把中国电影推进深渊,可自己却没有太好的办法阻止他们,许望秋觉得特别无力。让他庆幸的是现在有了电影出口公司,可以吸收香江导演拍商业片,更重要的是,刘林、吴知柳他们在自己影响下,对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有了深入的认识,知道商业和艺术并不是对立的。以他们的能力和天赋,绝对可以拍出最顶级的商业片来。 一个小时之后,现场灯光布置完毕。 副导演过来告诉许望秋,各组都已经准备好,可以开始拍摄了。 许望秋拿起步话机喊道:“现在开始清场,烟火组准备,其他各组都做好拍摄的准备!” 除去烟火师在做最后的检查外,其他工作人都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为最后的拍摄做准备了。过了十分钟,张然得到了威廉姆的消息,爆炸的准备工作已经确认完毕。 张然拿着步话机,开始发令:“直升机启动,烟火组准备点火!” 特效组的人快步上前,启动了直升机模型里的电机开关,螺旋桨顿时呼呼转了起来。紧接着,烟火组的两位烟火师拿着火把上前,将直升机的机舱和外壳点燃。 许望秋看到直升机燃起了大火,冲拿着步话机喊道:“王师傅,可以起吊了。” 坐在驾驶舱等待命令的王师傅轻轻一拉操纵杆,模型飞机便缓缓掉了起来,吊到三米多的位置停了下来,等待许望秋下面的口令。 许望秋马上喊道:“摄影机开机!” 曾练平打开了摄影机,并将摄影机的快门速度调成了十倍。 很多电影拍类似的镜头会用高速摄影机来拍摄,因为直升机坠落,或者爆炸,整个过程非常短暂,观众很可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镜头就一晃而过来。所以,在拍这种镜头的时候一般会采用高速摄影机拍摄,通过慢镜头让观众看清楚整个过程。 在摄影机升到半空后,许望秋大声喊道:“开始!” 在这一声“开始”响起后,于泽立刻按下了起爆开关,装在直升机机场内的烟雾弹爆炸,直升机顿时冒出滚滚浓烟,就像仿佛直升机被火箭弹打中了一般。 紧接着,王师傅拉动操纵杆,起重机调吊臂瞬间松动。直升机模型从半空中坠落,眨眼间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螺旋桨叶片打在地面上,当场折断了两片,而剩下的叶片还在顽强的旋转着。 就在直升机落地的瞬间,于泽再次按下了起爆器。这次爆炸模拟的是直升机油箱爆炸,用的是汽油弹。只听“轰”的一声,直升机机场里猛然蹿出一片橘红色的火焰,就像一只橘红色的怪兽,瞬间将直升机模型吞没 在直升机模型坠地的同时,王师傅一拉驾驶杆,起重机车吊臂猛然一甩,直升机模型带着滚滚火焰,向着摄影机翻滚而来。残存的两片螺旋桨发出呼呼的啸声,向着屏幕席卷而来,仿佛要将银幕前的一切绞碎。 监视器后的许望秋倒是显得非常淡定,毕竟在后世经历和d和各种大片的洗礼,看这个监视器还不至于太激动。刘林他们的反应就强烈多了,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往后仰,就好像直升机模型正向着他们滚来,螺旋桨真的会将他们碾碎似的。 摄影机悬挂的位置比直升机模型高了将近一米,直升机模型自然不会将摄影机撞成碎片,从摄影机下方滚了过去,消失在镜头中。 许望秋对这个镜头很满意,起身喊道:“可以停了!赶紧灭火!” 在一旁待命的三位消防人员迅速拔掉灭火器栓子,快速冲上去,将灭火器对着还在熊熊燃烧的直升机模型猛喷。噗噗声中,一团团白色的干粉喷涌而出,大火很快被扑灭。 许望秋将监视器画面调出来仔细看了一遍,脑子里想象着慢镜头放出来的效果,整个镜头非常完美,是自己想要的效果。他站起身,拿着喇叭大声道:“同志们,现在我宣布,经过将近五个月的艰苦拍摄,《猎鹰》正式杀青了!感谢大家这几个月来的配合,也感谢你们的辛苦与付出!谢谢大家!” 剧组工作人员听到这话都大笑起来,又是鼓掌,又是吹口哨。唐国强在旁边起哄:“导演,袁合平和鲍起婧戏份杀青的时候都有杀青宴,我们杀青的时候就没杀青宴。我们一直等着你请客呢,今天电影终于拍完,是不是该请我们吃顿好的啊?” 其他听到这话跟着起哄:“对啊对啊,我们都等着吃杀青宴呢!”、“全聚德不错,我们去全聚德吃吧!”、“我想去东来顺!” 许望秋左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众人安静,笑着道:“杀青宴肯定有。不过大家也不要高兴德太早,这个镜头到底怎么样,是不是真的能过,现在还不清楚,还有补拍的可能。今天杀青宴之后,大家回去好好休息两天,不要到处乱跑,不要补拍的时候找不到人。” 第166章 师父来了 两天之后,许望秋在放映室中看到直升机坠地翻滚的镜头。高速摄影机将爆炸细节完美的呈现了出来,观众可以清楚的看到火焰是如何从机舱里喷涌而出的,可以清楚看到螺旋桨是如何折断的,可以清楚的看到直升机在翻滚时碎片是如何乱飞的。至此这个足足拍了四次,烧掉了三十万人民币的镜头终于通过;《猎鹰》的拍摄也彻底结束。 在《猎鹰》最后一个镜头通过之后,许望秋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和剪辑师一起对电影拍摄的镜头进行剪辑。在剧组工拍摄的同时,剪辑师就一直按许望秋绘制的故事板进行剪辑,在《猎鹰》拍完的时候,电影的初剪差不多就已经完成。他们要做的是精剪,剪初一个最终版,送到公司,由公司领导进行审查。 这次跟许望秋一起剪辑的是北影厂的傅正义,是电影界相当有名的剪辑师。他在40年代就剪辑了名片《一江春水向东流》、《万家灯火》,50年代又完成过《青春之歌》、《小兵张嘎》、《杨门女将》等脍炙人口的影片的剪辑,绝对是大师级的剪辑师。更让人佩服的是他并不墨守成规,特别能够接受新东西。许望秋跟他交流一点障碍都没有,合作特别愉快。 一周之后,《猎鹰》的剪辑工作彻底完成,电影出口领导小组,以及电影出口公司的主要领导对《猎鹰》的对白双片进行审查。在放映的过程中,许望秋一直在观察领导们的反应,领导们该哭的时候哭,该笑的时候笑,该惊呼的时候惊呼,可以说是达到的预定效果。唯一有问题的地方是蓝幕部分,很多领导没见过蓝幕,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跟许望秋预想的一想,所有人领导一致认为《猎鹰》是一部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完美融合的好电影。最终《猎鹰》一个镜头不删,一句台词改,顺利通过了审查。 通过双片审查,并不意味着许望秋可以休息。接下来的日子,他既要盯特效,又要盯字幕,还要盯配乐的事,每天都要从早上一直忙到夜里。 这天下午,许望秋正在录音车间跟谷建芬讨论配乐的问题。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他抬头一看,苏白和苏振声正迈步走进来,当即起身道:“苏白,师父,你们怎么来了?” 苏白没有回答,冲谷建芬笑了笑道:“谷老师,实在抱歉,打搅你们工作了。不过实在没办法,我跟望秋有很重要的事要谈。” 谷建芬听到苏白这么说,就道:“那你们谈,我就先离开了。”她对许望秋道:“我先回去了,明天过来跟你谈。”说完,她拿着曲谱离开了。 许望秋赶紧搬了张凳子让苏振声坐下,问道:“师父,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振声神情有些尴尬地道:“没什么事,我跟苏白过来看看你。” 苏白气哼哼地道:“我爸在澡堂里住了两天,你说这像什么话。如果不是我刚才看到他把行李背在身上,问他为什么不把行李放在招待所,我还不知道。你说这像话嘛!” 许望秋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个时代北平城旅店严重不足,住店特别困难。很多旅客由于等不到床位,只好住浴池,甚至露宿街头。在游客中流传着一句颇有调侃意味的顺口溜:“想北平,盼北平,到了北平数星星……” 不只是中国旅客如此,外国游客待遇也没好哪里去。外国游客一下飞机,不是安排住宿,而是连人带行李一起拉到故宫、颐和园去游览,而宾馆紧张地腾房间。很多旅客乘了20多个小时飞机,到达北平后,时差还没有倒过来,就要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参观。必须到晚上,等上一批客人走了,才能入住宾馆。能住下来还算幸运的,有时候无房可住,还会把他们送到其它城市,第二天回京继续游览。 苏振声应该是《枫》拍完,到电影局送审。到了北平之后,文化部招待所客满,又找不到其他旅馆,就只能住浴池。很多导演带电影到北平送审,都遇到过这个情况。 许望秋知道苏白为什么生气,摇了摇头道:“师父,我这就要批判你几句了。我知道你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但我跟苏白是别人吗?我们是一家人啊!” 苏白听到这话脸顿时红了,咳嗽一声,道:“望秋,你能不能帮我爸找个地方住?” 苏振声拍着胸口道:“没问题。我先去找王洋厂长,让他帮我们在北影厂招待所找间房。如果不行的话,我去找胡建,让他在中影公司宿舍给我们在间房。中影公司的宿舍是不对外的,主要是中影在各省的分公司,以及南方影业的人到北平开会住的。” 苏白听到许望秋能找到住处顿时放心了,拉着苏振声的手,嗔怪道:“爸,你看嘛,要是早点来找望秋,他可以帮你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根本不用住浴池。” 苏振声听到许望秋的话,就道:“上午我到北影厂招待所问过,没有床位,我们还是住中影公司的宿舍吧。” 许望秋觉得中影公司在小西天,离得比较远,而北影厂离北大很近,苏白过来比较方便,而且自己在北影厂忙后期,空闲的时候也可以找老头聊聊,还是住北影厂招待所比较方便。 至于北影厂招待所宣称没有床位,那是对外而言,对内肯定是有的。现在北平城旅店严重不足,旅客住宿困难。万一有重要客人过来,找不到地方找,那怎么办?所以,很多招待所都留房间的。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没有床位那是对外,如果有熟人,是可以找到床位的。你们先坐一会儿,我去问问,如果真的没有床位,我们再去找胡建也不迟。” 许望秋来到厂长办公室,找到厂长王洋,把事情给他说了。王洋听完哈哈大笑:“看来你老丈人不信任你啊,到了北平城宁愿住洗澡堂都不愿意投靠你,看来你这门亲事要吹啊!”许望秋无语地道:“王厂长,你这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我师父这个人就怕麻烦别人了,他是怕给我添麻烦。这事你真的得帮帮我。”王洋笑道:“谁的忙我都有可能不帮,但你小子的忙我不能不帮。你们直接过去住就是了,就说是我安排你们过去住的。”许望秋道:“我这么说别人不认怎么办,你给我开个条。” 许望秋回到录音车间办公室的时候,苏白正在跟苏振声聊天。她见许望秋回来,赶忙问道:“望秋,情况怎么样,北影招待所有床位没有?” 许望秋笑道:“没问题,我们走吧!”他走过去,提着苏振声的行李,带着苏振声和苏白往厂区后面的招待所走去。 到了招待所,许望秋把王洋开的条给了招待所的人,让他们安排住处。招待所的服务员看到王洋开的条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也没有多问,很快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 来到招待所三楼,许望秋打开房门走了进去。房间干净整洁,正对着床的桌子上还摆着一台电视机;房间里有卫生间,里面可以洗澡。 苏振声看到房间后眼睛有些直了,秀影厂招待所也有这样的单人间,但这种单人间往往都是留给重要客人住的,北影厂竟然让自己住这种单人间!他不由看了许望秋一眼,心想我这个徒弟面子可真不小啊,王洋竟然这么给面子,看来我真小看我这个徒弟了!这两天的浴池算是白住了! 其实不只是北影厂给面子,国内任何一个电影厂,许望秋只要开口,肯定都会给面子的。就拿北影厂来说,前年的利润只有可怜的49万,去年也只有几十万;而今年到现在为止利润已经突破千万。这一切都是许望秋的功劳,他提出的按拷贝计算的阶梯分账取代了按70万固定价格收购,让各个电影厂因此获益良多。 苏振声把洗漱工具从包去取出来,该晾的晾好,该摆的摆好。苏白拿起桌子边的热水瓶摇了摇,发现是空的,提出热水瓶正准备去找服务员。 就在这时,服务员提着热水瓶走了进来,热情地道:“我知道你们房间没有热水,就给你们提了一瓶过来。”苏白微微一怔,微笑道:“我正准备过去找你要热水呢,真是麻烦你了!”服务员笑道:“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就不打搅你们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过来找我。”说着,服务员接过苏白手中的空水瓶含笑离去。 苏振声已经很多年没遇到态度这么好的服务员,对此颇为感慨:“没想到北影厂的服务员态度这么好,哪像我们秀影厂,整天拉着个脸,好像别人欠她钱似的。” 许望秋轻笑道:“那是因为你住这间房的缘故,她以为你是厂里的重要客人,对你的态度自然好了。要是住其他房间,你会发现跟秀影厂没有区别的。” 苏振声听到这话笑了:“我算是托你的福,享受了一把高规则的招待。” 许望秋轻笑道:“这算什么享受啊,等以后我们安排你住新桥饭店的总统套房。” 苏振声看了苏白一眼,很是替苏白高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说不定那天就过去了,望秋如此能干,那自己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欣慰地道:“苏白在中新社实习,毕业之后肯定会分到报社做记者;望秋现在已经是知名导演和编剧,你们两个都出席了。等你们毕业之后就把婚事办了,在这边把家成了,我也就安心了。” 苏白闻言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白了苏振声一眼,娇嗔道:“爸,你胡说什么呀,谁要跟他成家,谁要嫁给他呀?我才不会要嫁给他呢!” 许望秋却很认真地道:“我觉得师父的话对的,确实应该考虑这个问题了。将来结婚了住哪儿,要是亲戚来了怎么办?比如师父会到北平来送审,比如我哥经常往北平跑,到歌舞团联系演员,住宿始终是个问题。”他看着苏白,咧嘴笑道:“你们报社消息比较灵通,你帮我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比较好的四合院。我想买一套。” 第167章 婉容故居 苏白心里当然是希望有一座房子,能让她跟许望秋住。这事如果许望秋单独跟她说,她肯定举双手赞成,但现在父亲在身边,她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买四合院?你知道四合院有多贵么?普通的都要一两万,好的要三四万,你哪来那么多钱?” 许望秋笑着调侃道“原来你早就惦记着买房的事,连房价都打听好了。” 苏振声哈哈大笑道“苏白就是口是心非。其实很多姑娘都是这样,口是心非,总喜欢反着说。嘴里说我才不要嫁人,我才不要嫁人,你要是真让不让她嫁,她会拿脑袋撞墙。” 许望秋竖起大拇指道“师父不愧是过来人,看问题就是透彻。” 苏白红着脸跺脚“爸,我才是你亲闺女好不好?你怎么老是向着望秋啊?”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俗话说,一个徒弟半个儿,我即使徒弟又是女婿,就等于一个儿了。女儿呢,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师父向着我这个儿不是很正常吗?” 苏白简直对许望秋气晕了,对他怒目而视“我就没见过脸皮像你这么厚的。”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承蒙夸奖,脸皮厚就是我最大的优点。” 苏振声看着许望秋和苏白斗嘴,不禁莞尔。他觉得买房是好事,许望秋想买房,就说明他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就道“望秋,你打算买四合院吗?四合院比较贵。不知道你钱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出一半吧,算是我给苏白准备的嫁妆。” 许望秋听到这话顿时收起笑脸,认真地道“师父,这事你不要担心了!你辛苦了大半辈子,退休之后就应该过悠闲日子,叫上几个老朋友,到场游山玩水,甚至到国外走走看看。你的钱留着到时候游山玩水用,我们的事不用担心。” 苏白忍不住道“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许望秋看着苏振声笑道“这就得感谢师父了。师父拍的《妈妈再爱我一次》太轰动,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观影人潮。托师父的福,《妈妈再爱我一次》剧本出版之后卖得特别好,再版了好几次,卖了有两百万册。光是《妈妈再爱我一次》的办税就有将近两万。西川话剧团排演的话剧《妈妈再爱我一次》,最近一年多全国巡回演出,演了几百场。作为编剧我是有提出成,这又是几千块。除此之外《锄奸》的剧本也出版了,也卖了几十万册,又是几千块钱的收入。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钱。加起来买套上好的四合院应该是够了!” 苏白盯着许望秋看了半晌才吐出两个字“德行!”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不要崇拜我,我只是个传说。” 在正常情况下,电影到电影局送审后很快就会出结果,但《枫》是描写武斗的电影,题材比较敏感。在秀影厂审查的时候,到还比较顺利,厂里反响特别好。不过送到西川宣传部审查时就出现不同意见了,一部分人认为电影拍得好,反应当时西川的现实,引人深思;另外一部分人则认为不能放,这种电影在全国公映的话影响不好。双方争执不下,谁也无法说服谁,最终他们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中央宣传部,向中央写了报告,说明情况。 苏振声将电影送到电影局后,电影局也觉得《枫》是好电影,但又确实比较敏感。如果公映,有可能会引发不良反应。可如果把这样一部电影禁掉,他们又觉得可惜。于是。电影局就想了招,让《枫》在北平试映六十场,看看社会的反应如何。 作为苏振声的徒弟,许望秋自然不会缺席《枫》在北平的试映。不过他现在要忙《猎鹰》的后期,不可能每一场都参加。他对这部电影比较满意,比上一世张一导演拍的《枫》要好很多。苏振声版的《枫》跟张一拍的《枫》风格差别很大,张一版的《枫》拍得比较浮夸,而且视听语言比较差,带有强烈的话剧感。尤其是男女主角的表演,简直矫揉造作到了极点,那满口的新闻腔听简直听得让人想撞墙。而苏振声是左翼电影出身,拍片风格比较写实,因此他拍出来的《枫》避免了张一版《枫》的问题。 电影放映结束后,北影厂的人都鼓掌向苏振声表示祝贺,都觉得这是一部思想深邃、打动人心的好作品。许望秋也用掌声向师父表示了祝贺,但有句话他没说,电影是好电影,但电影太过压抑绝望,观众恐怕很难买账。 在随后的二十多天里,苏振声在中影公司的协助下,在北平城放映了六十场。试映相当不错,观众反响比较好,并没有太多不良的联想。随后苏振声他们进入中楠海,为书记处和政治局委员作专场放映,由中央领导进行最终的审查。在审查的时候,电影局局长陈博先汇报,把试映的情况进行了说明。而政治局最终给出的意见是电影很好,可以发行。 顺利拿到通过令后,苏振声始终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放心大胆的回蓉城了。 在这期间,许望秋受收到了德间康快的来信。德间在信中表示如果许望秋的剧本已经写好的话,那他希望许望秋和中方代表能尽快到东瀛进行第二次讨论,相关费用由大映公司出。 许望秋在回信中表示,剧本第二稿已经写好,不过自己最近正在忙《猎鹰》的后期,实在走不开;可能要到三月初,才能到东瀛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相关事宜。 时间很快进入一月底,北平各个大学陆陆续续开始放假。在放假之后,刘林他们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留在在北影厂,参与《猎鹰》的后期。 这天下午,许望秋正跟北影厂跟刘林他们对字幕。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的脚步声,随后房门被猛然推开。许望秋抬头一看,是苏白,她额头冒汗,嘴里喘着粗气。 不等许望秋开口发问,苏白直接道“望秋!有人给我介绍了一处四合院。那房子可了不得了,你知道以前谁住哪儿吗?” 在这之前,许望秋和苏白去看过两处四合院。那两处四合院都不错,挺漂亮的,但都有一个特别麻烦的问题,房契在房主手里,但整个院子却住了七八家人。而这些人是国家让他们住的,房主没法把他们赶走。 这种情况在这个时代不少,比如电影先驱夏衍,在运动时期被打倒,被关进了监狱。1975 年被释放后,他回到南小街南竹竿胡同,家里面目全非,小四合院已搬入七户人家,自己的家已“浓缩”为原来的客厅与两间北屋,且四壁空空,只剩一张破旧长沙发。 如果许望秋把那两场四合院的一处买下来,想办法把里面的住户赶走,当然是可以做到的,但他不想做这种事。上一世房地产公司用尽各种手段,想要将许望秋和小区的人赶走,最终连他妹妹都死在强拆中,他怎么可能去驱赶别人。也许屠龙勇士最终会变成恶龙,但至少他现在还不是。 许望秋有些诧异,心想怎么激动成这样,笑着道“以前谁住那儿啊,不会是名人故居吧?” 苏白激动地道“还真是名人故居!是婉容的故居!就是那个末代皇后婉容!房子就在帽儿胡同,我听房子的主人说,婉容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青年时光,具体多少年我不知道,反正她在嫁给溥仪之前就一直住在那儿。” 许望秋听到这话愣住了,上一世他在北平呆过很多年,对北平城相当熟悉,知道帽儿胡同有很多名人故居,冯国璋的、袁世凯的,还有婉容的。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婉容的故居会拿出来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婉容故居怎么会拿出卖?” 苏白喘着气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去看过,而且打听过,是婉容故居没错。” 许望秋听到这话也有些激动,既然是婉容家的房子,那这个房子肯定不一般,而且这房子是文物啊,如果真的能买,那绝对值得买,当即道“走,我们看看去!” 刘林他们听到许望秋要去婉容故居,纷纷道“我也去看看!”、“婉容是末代皇后啊,我要去看看!”、“我也要去,我想看看皇帝娘家是什么样子!” 许望秋一行来到帽儿胡同,并没有急着去看婉容的房子,先到了谷建芬家,把谷建芬老公邢波叫上。许望秋不懂四合院,不知道哪种好,哪种不好,有什么讲究。邢波是老北平,对古建筑颇有研究。前两次去看房,许望秋都叫上了邢波,这次也不例外。 邢波听到许望秋要买婉容故居,大为兴奋,不住对许望秋说如果真的能买,一定要买,那房子真的值得买。在前往婉容故居的途中,他向众人讲起来了婉容故居的来临。 婉容故居是婉容的祖父郭布罗长顺所建,长顺官至驻防将军,品级虽高(从一品),但宅第并不显赫,为一所较大的宅院。1906年婉容就生在这里,在大婚前她与其父荣源、母恒馨及兄、弟等居住于此。在婉容被册封为“皇后”以后,婉容之父郭布罗荣源即授内务府大臣,并封为三等承恩公,该宅亦升格为承恩公府,民间称之为娘娘府。不过当时清王朝已经彻底衰落,皇室财力匮乏,只能略加改葺,并没有大兴土木。 穿过一段狭长的小巷,婉容故居便在眼前。婉容故居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有,高墙绿瓦,朱漆大门,看上去十分气派,实际上婉容故居从外面看十分普通,两扇敞开的朱门已经褪去鲜亮,就像老人的脸那样斑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恐怕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婉容故居。 由于两扇大门敞开着,许望秋他们毫无阻拦的走了进去。不过他们满怀期待而来,但走进去后却是满眼失望。窄窄过道旁边是破旧的屋子,墙边停着两辆破旧的自行车,简直跟普通大杂院没什么区别。再往里面走,又是一座大门,同样斑驳破旧。走进院子,里面几户人家紧锁大门,门前随意的堆着各种杂物。 。 第168章 买房 婉容故居已经彻底变成大杂院,而许望秋不想买大杂院。他已经没有兴致再往下看,摇头道:“这房子比我们之前看的还要麻烦,以前我们看的四合院里面也就住七八户,这房子是四进院,里面怕是住了不知道多户。你有办法让他们搬走吗?这事还是算了。” 苏白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反驳道:“现在北平的房子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运动的时候国家把很多人的房子收了,有些成了国家机关的办公用房,有些变成了公租房。你想要大院子,又想买房子腾出来,根本就找不到。再说了,这里是名人故居,就算不买,看看也可以嘛!” 许望秋见苏白兴致颇高,就道:“既然你想看,那我们就陪你看看。” 在苏白的带领下,许望秋他们穿过北侧,进入了院子的第三进,也就是正院房。院子里有正房五间,前后出廊,左右各带一间耳房,东西配房各三间均带前廊。正院房跟外面的房子不同,保存得相当完好,白墙青瓦,镂空花窗,看上去十分漂亮。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从房间里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个子不高,穿着一件黑色的棉大衣,款式相当新颖,肯定不是国内生产的,应该是进口货。在这个时代能穿进口服装的都不是普通人,都肯定有些来头。 苏白刚才来问过房子的事,老头见苏白过来,知道她是带人过来看房子的,就迎了上来。许望秋他们都是二十来的年轻人,只有邢波是中年人,老头以为邢波是买主,笑容满面地道:“这位先生是过来看房的吧,鄙人蒋平,是这宅子的主人。” 邢波建蒋平是把自己误当成买主了,指着许望秋道:“不是我买房,是他买房,我陪他过来看看的。”邢波见蒋平一脸我当我三岁小孩的表情,哈哈笑道:“你别不信啊,这位可是作家兼导演,《妈妈再爱我一次》的剧本是他写的,电影《锄奸》是他拍的。” 蒋平知道作家都是很有钱的,一部知名小说获得的稿酬可以买四五个小四合院。当初赵树理、丁玲等作家进北平后,基本上都买了四合院。他听到许望秋是《妈妈在爱我一次》的编剧,又是电影《锄奸》的导演,不敢有半分轻视:“原来你是《锄奸》的导演啊,真是久仰大名啊!前些日子我儿子从国外来信,说这部电影正在唐人街上映,华人观众特别踊跃。电影里张然他们唱《国际歌》的时候,现场很多人都跟着唱。” 去年五月份,中国电影代表团带着《锄奸》、《小花》和《哪吒闹海》到戛纳展映。电影在戛纳放映之后影评界好评如潮,很多人都为《锄奸》感到遗憾,觉得没能入围主竞赛单元太可惜了,不然是有可能拿奖的。由于得到了影评界一直肯定,《锄奸》的版权卖得不错,美国、英国、法国等欧美国家的版权都成功卖出。 许望秋知道《锄奸》卖掉了美国版权,但对电影什么时候上映,观众反响如何,都不清楚。现在突然听到《锄奸》的消息,而且观众反应热烈,他十分高兴,笑着恭维道:“原来你儿子在国外啊,你是准备过去享福,才卖房子的吧?” 蒋平听到这话十分高兴,满脸骄傲地道:“解放的时候我弟弟去了香江,后来去了美国。在美国发展得特别好,前年把我大儿子、儿媳妇,以及孙子孙女都接过去了;小儿子一家也出去了。我大儿子和媳妇原来的中央交响乐团,一个月工资才50多块,他们现在在美国洗……” 蒋平不想把儿子媳妇在国外洗碗的事说出来,把“碗”字生生咽了下去,继续道:“他们现在在美国上班,一个月工资500美元,相当于1000块人民币。一个月的工资相当于他们在国内两年的工资。他们才过去工作两年,都已经买上汽车了。在国内工作一辈子,他们也不能买汽车的。他们现在上班忙,没时间管孩子,我这次过去就是给他们带孩子的。” 许望秋已经听出老头的儿子媳妇原来是中央交响乐团的,辞了工作,到美国去洗盘子。不过他没有点破,装作没有听出来。他知道这不是个案,在整个十年代这种事非常特别普遍,无数国人削减了脑袋往外面跑。影视圈这个现象尤其严重,很多当红明星都选择出国。《西游记》是个特别明显的例子,女演员恐怕有一半都出国了。 对这样的事,许望秋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能说人各有志吧! 蒋平想把房子卖掉,出国跟儿孙团聚,只是这个时代买得起大四合院的人很少。他为这事折腾了小半年,都没有卖出去。现在有买家上门,他热情地带着许望秋他们到院子里参观,把整个四进院落都走了一遍。 回到正院房,蒋平指着旁边的院子道:“以前这房子特别大,有好几个院落,50年代的时候我父亲把院子分割成成不同的院子卖掉了,只保留了这个院子,以及隔壁的三进花园。本来两个院子是通的,在运动的时候国家把房子收了,隔壁就成了航天部的办公用房,现在成了两个院子。隔壁比这边保存得好,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苏白听到婉容家的花园,马上道:“当然,你带我们过去吧!” 婉容花园是一个三进院子,由于是航天部办公用房,维护得比较好。进大门后过第一进院子西北侧的月亮门,而月亮门内是第二进园林式院子。由于月亮门并不设在西院的中轴线上,这样便形成了遮掩曲折的路线,必须绕过假山,穿过山洞,才能看到在山石和树木的掩映下的三间正房。这三间正房双卷勾连搭,前出廊,合瓦硬山清水脊。此进院正房的两边各有一条游廊,从两翼向前伸出,半包围着前庭院,廊子各间内侧墙上带什锦窗,外侧有倒挂楣子和坐凳栏杆,并一直向北延伸到后院与后罩房相连。 刘林他们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院子,都不由得赞叹:“好漂亮的院子啊!” 邢波看着这保存完好的院子,感叹道:“听母亲讲,婉容大婚时,就是从该宅迎出,经地安门进皇宫,当时京城许多人都出来看热闹,后门桥一带都被人占满了,军警林立、汽车、马车、洋车都难以计数。那时候的婉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后来的命运会如此凄凉。” 苏白听到邢波的话,不由感叹道:“一上轿成君王人,再回头时百年身。” 许望秋觉得这个院子很漂亮,随口问道:“这边是航天部在办公,那隔壁院子住的是什么人呢,不会是航天部的人吧?” 蒋平摇头道:“是对外经贸部的人,对外贸易部没有宿舍,就把我们家院子当宿舍了。” 许望秋听到这话微微一怔,惊喜之感油然而生。他打算买个大四合院,除了自己住之外,还是打算等许望川结束跟秀影厂的承包合同后,到北平开计算机公司办公用的。 搞电脑需要从国外进口配件,而进口配件离不开对外贸易部的批文。像联想在成立的初期由于没有进出口权,只能从有进口权的企业手中买批文。由于有批文卡着,在整个80年代,中关村的企业基本上都干过走私的勾当,联想还因为走私被查过。 搞电脑公司肯定会跟外贸易部打交道,而这里住的是外贸易部的职工,大家住在同一屋檐下,不说搞定批文,平时拉拉关系,了解点内幕消息,是完全有可能的。 许望秋详细问了问隔壁住户的情况,决定买下这处宅子,就算价格贵一些也没关系。不过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急切表现出来,看似随意地道:“你有这房子的房契吗?我想看看房契。” 蒋平听到许望秋要看房契,知道他有买房的心思,当即表示:“当然有房契,要是没房契,我怎么可能拿出来卖。”他知道许望秋在担心什么,解释道:“在运动的时候,这房子确实被国家收过,不过过年国家已经把房子退给我们。我现在的房契是去年刚办的。你要看的话,我带你过去看。” 从婉容花园出来,蒋平将许望秋他们带回自己的房间。他打开里面一间房,在房子里翻箱倒柜,随后拿着一张纸走出来。 许望秋接过房契仔细查看,是去年签发的房契没错,笑笑着问道:“这边的院子加上隔壁的花园,你打算卖多少钱?” 蒋平叹了口气,道:“这个房子我住了几十年,是有感情的,如果不是要出国带孙儿,我肯定是不会卖的。其他的就不说了,我给你们一个最低价,十万块。” 苏白听到蒋平开价十万,忍不住道:“蒋师傅,你这不是存心要卖啊。我们有不是没看过其他四合院,基本上都是三四万块钱一个,你这个价格也太离谱了。” 蒋平倒也不急,微笑着道:“现在北平城小四合院都要一万多,四五万的那种是普通的四进院。我这个可是一个四进的大院,外加一个三进的花园;还包括家具,这些都是古物,是婉容一家用过的。十万真的不贵。如果不是要出国跟儿子团聚,我根本不会卖的。” 许望秋笑着道:“十万这个价格还是太高了。八万吧!现在北平城能拿出这么多钱买房的人不多,如果你不卖给我们,要在想找买主恐怕就难了。现在很多单位都在修房子,这些新修的楼房,水电都非常方便,用的是抽水马桶,卫生间里还可以洗澡,比住四合院方便多了。四合院肯定会逐渐贬值,越来越不值钱。与其留着贬值,不如八万卖给我们算了。” 蒋平觉得是这个道理,艰难地道:“八万太低,只要你们九万,这房子就是你们的了。” 许望秋故意沉吟了几秒钟,郑重点头道:“那我们就说定了。不过我现在暂时拿不出这么多钱来,需要等些日子。大年过完,我们过来找你完成交易,不知道可不可以?” 蒋平想的是把房子卖掉,去美国跟儿子孙子团聚,多等个把月根本不是问题,爽快地道:“当然可以,你把钱准备好,到时候来找我就是了。” 第169章 大钱 在随后的十多天里,许望秋一直记挂着婉容故居的事。等到腊月二十五,他回到蓉城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背着包到到秀影厂找许望川。 只是走到劳动服务公司门口,许望秋就听到许望川在办公室里像狮子般咆哮,那感觉简直像要吃人似的。他侧耳听了听,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便迈步走进去。 房间里除了许望川还有四个人,有男有女,都是劳动服务公司的员工。许望川正指着那四个员工破口大骂,而那四个员工都低头不语,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许望秋心想几个月不见,大哥气场见涨啊,都有老板派头了,笑着调侃道:“许老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到底出什么事了?” 许望川看到许望秋进来,阴云密布的脸瞬间变成阳光灿烂,惊喜地道:“望秋,你回来了!”他见许望秋手里的行李,知道他还没有回家,就道:“你吃饭没有?要是没吃饭的话,我们进城去吃。” “在火车上吃了盒饭的,现在不饿。”许望秋看了看那四个挨训的员工,好奇地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感觉你好像气得够呛。” 许望川挥挥手把四个员工赶走,把办公室们关上,随后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劳动服务公司组织“走进新时代”音乐会在全国巡回演出,反响特别好,赚了很多钱。许望川觉得大家辛苦了一年,应该发点过年钱,让大家好好过个年,就给劳动服务公司的员工每人发了200块。许望秋曾经对他说过,承包之后不要太张扬,否则会引发“红眼病”。许望川在发奖金的时候也叮嘱劳动服务公司的人不要张扬,大家悄悄把钱拿回去就行了。 秀影厂工作人员平均工资差不多在50块左右,200块相当于四个月工资。劳动服务公司的员工拿到了200元的奖金自然笑得合不拢嘴,很多人把许望川的话抛到了脑后,在厂里嘚瑟。秀影厂职工一听劳动服务公司发了200块,而自己一分没有,顿时炸锅了。 劳动服务公司属于是秀影厂为解决职工子女就业搞的,属于厂办大集体,跟秀影厂的正式职工是没法比的。但现在现在劳动服务公司发了200块的奖金,而自己一分钱奖金没有,秀影厂职工自然难以接受,不少人找到厂领导要求发奖金,甚至有人给厂纪委,以及省文化厅写信,说劳动服务公司搞,有严重经济问题。 秀影厂领导对此特别奈,去年秀影厂的利润只有几十万,但今年由于中影公司开始按拷贝对电影进行结算,秀影厂上交国家后的利润留成有500多万。按道理而言,厂里今年赚了这么钱,应该给大家发点钱,让大家过个好年,但秀影厂没有发奖金的权利。 现在国企是计划经济,一切都是按计划来的,单位没有资格发奖金。要等到八十年代初,国家在企业中逐步推行利改税,才允许企业实行包括奖金在内的浮动工资制。电影厂推行奖金制应该是在1984年,也就是说要等到1984年,秀影厂才有资格发奖金。现在就算秀影厂在有钱,也不能发奖金,因为这是国家的钱,不允许乱发。 劳动服务公司不属于国企,是秀影厂下属的集体企业,现在又被许望川他们承包,发不发奖金,发多少奖金,国家不会干涉。劳动服务公司发奖金完全是合法,不存在任何问题。只是劳动服务公司发了奖金,如果秀影厂不发的话,秀影厂职工肯定不干,肯定会闹。秀影厂最终决定从0万承包费里拿一部分出来,按照工资等级,给厂全体职工都发放奖金。 按道理来说,这事应该到此为止,大家都拿到了奖金,应该是皆大欢喜才对。许望川万万没想到在发完奖金后告状信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他拿告状的人没办法,也不知道是谁告的状,唯一能做的就把几个拿到奖金后到厂里显摆的员工叫到办公室臭骂。 讲完事情的经过,许望川满脸郁闷地道:“他们非但不感谢我,反而写告状信告我,你说这叫怎么事啊!现在我彻底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给劳动服务公司的人开高工资了。如果我们一开始就给劳动服务公司的员工发高工资,恐怕告状信早就寄到省里了。” 许望秋知道这样的是太正常,不要说普通企业,就连中科院的科学家都不能免俗。1980年中科院科学家陈春先到美国访问,被硅谷科技企业的蓬勃生命力所震惊。回国之后,他向上级建议中国应该搞自己的硅谷。随后,他跟几个朋友利用业余时间搞了个服务部。在创业第一年,服务部有了两万多元的收入,于是陈春先给大家每人每月发了15元奖金,并规定每人每月有7元的津贴。这事在中科院里溅起轩然大波,告状信如雪片般飞向上级部门。 中科院的科学家尚且如此,其他单位自然不用说,几乎每个单位都有这种人。他们看到别人比自己会赚钱,日子过得比自己好,心里就不舒服,就开始在背后说人坏话,向领导打小报告,甚至是无中生有,不把你搞臭搞倒,他就不肯罢休。 许望秋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就算许望川刻意低调,这事也瞒不住的,毕竟到了年底,许望川他们是要交0万给秀影厂的。这笔钱一交上去,别人自然就知道他们赚大钱了,该来的还是会来。他笑着安慰道:“这事早晚都是会捅出来的,我们所有手续都是正规的,肯定不会有问题,早查早安心。我其他都不担心,就担心告状信一多,上级部门不让我们承包。这事让老米多费心,该活动还是要活动。” 许望川点头道:“这个你放心,老米盯着的,不然我也不知道告状信的事。” 许望川简单给许望秋讲了讲劳动服务公司这一年来的经营情况,以及他的种种感受,随后她压低声音道:“望秋,你知道我们去年赚了多少钱吗?” 许望秋家都不会,直接跑劳动服务公司,就是冲着钱来的。不过他表现得十分淡然,好像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似的:“行了,跟我就别卖关子了。” 许望川得意地看着许望秋,压低声音道:“除去缴纳的税款,以及秀影厂的0万,还剩78万,也就是说我们三个每个人可以分26万!” 许望秋微微点头道:“这事不要声张,再干两年,咱们就不干这个了。这点钱只是小钱,我们是要做大事的,要赚大钱,不要被这点小钱迷住了双眼。” 许望川很是无语,心想很多人十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在你眼里竟然只是小钱,望秋啊望秋,你的心到底有多大啊,忍不住道:“如果这都是挣小钱的话,那什么是挣大钱呢?” 许望秋很认真地道:“在四年前,也1976年,美国有个叫乔布斯的人,跟朋友凑了100美元,成立了一家名叫苹果的电脑公司。就在12月份时候,苹果公司的股票公开上市,在不到一个小时内,460万股全被抢购一空,当日以每股29美元收市。按这个收盘价计算,苹果公司高层产生了4名亿万富翁和40名以上的百万富翁,乔布斯作为公司创办人排名第一。这才是赚大钱,也是我们将来要做的。” 许望川被许望秋描述的故事惊到了,从100美元到亿万富翁,只用了四年的时间,这也太厉害了,愣了半晌才道:“可那是美国啊,那是资本主义国家,跟我们不一样的。” 许望秋双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以我们的条件,像乔布斯那样,在四年内变成亿万富确实不现实,但在十年之内,变成亿万富翁却是完全有可能的。走穴就算一年赚上亿元,在很多人眼中,我们依然不入流。搞电脑这样的高科技,不光普通人会尊重我们,就连国家也会重视我们。发展高新技术关系着整个国家的命脉,如果我们能作出一流的科技公司,国家领导见到我们,都会跟我们握手的。” 许望川知道许望秋能把这些讲出来,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对许望秋判断也绝对信任,只是他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计算机,完全是两眼一抹黑,苦笑道:“可我根本不懂计算机,连见都没见过。” 许望秋谋划这事谋划很久了,成立计算机公司是他整个计划最重要的一环。他想推进中国电影的工业化进程,让中国电影走上重工业之路,而要发展重工业电影离不开计算机。中国电影在90年代雪崩,vd和dvd带来的冲击是罪魁祸首之一,而要化解vd和dvd带来的危机也离不开计算机。所以,计算机必须搞,而且要搞好。 只是国内的电影厂不可能搞计算机,电影出口公司也不可能。不只是钱和技术的问题,关键国家也不允许。拿联想来说,它是中科院计算机所投资的公司,但成立初期,联想是没有生产电脑的资格的。直到1990年,联想才公关成功,其q286微机通过政府检验,获得了一年生产5000台微机的许可证。 在这种情况下,许望秋只能自己来搞。当然他本人要呆在电影出口公司,搞计算机这件事就只能交给许望川。而承包劳动服务公司搞音乐会,其实就是为成立计算机公司筹集资金。 现在话已经说到这里,许望秋就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不懂可以学。劳动服务公司,你再管一年,等到明年,就不要管了。到时候带着你信任又有能力的部下到北平来,我从中科院计算机所请专家给你们上课,突击培训一年。你是公司的领导者,主要负责公司的战略和管理,你只要了解计算机,能使用计算机就行,不需要精通。刘邦和项羽打仗谁厉害?十个刘邦恐怕也不是项羽的对手,但刘邦会用人,最终获得了天下。你用好精通电脑的人就行。” 许望川觉得这事太难:“走穴搞演出,随便拉一帮人就可以;但计算机不一样。你刚才说,计算机属于高科技,搞高科技需要高科技,我们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才啊?” 第170章 前景 听到许望川的问题,许望秋就笑了,大哥虽然没有上大学,但眼光却极好,一下就问到了关键。高科技企业最重要的是人才,如果没有足够的人才,搞高科技企业只能是空谈。 对其他创业者来说,如何获取人次是个难题;对许望秋这个穿越者来说,真不是问题,轻描淡写地道“中科院计算机所有一千多科研人员,北大清华也都有计算机系,这根本不是问题。” 许望川觉得许望秋有点异想天开“北大清华的学生怎么可能进我们的公司,中科院就更不可能,里面的都是科学家啊,怎么可能帮我们做事。” 许望秋解释道“一开始想让这些人到我们公司确实困难,我们可以跟他们合作,可以出钱让他们帮我们研发。去年我拍《猎鹰》的时候,需要两种设备,就是就北航无人机研究所研制的。现在军工企业的项目被砍,开始军转民。科研单位也一样,科研经费大为缩水,很多科研项目都被砍掉。很多和计算机有关的项目正在被砍,而且会越砍越多。这些科研队伍解散后,有些人出国,有人回学校教书,有人甚至被调去看机房。如果我们投钱让他们帮我们做项目,他们怎么可能会拒绝,感谢都来不及的。” 其实在运动结束的时候,中国的计算机技术和美国存在差距,但差距并不是特别大。不过在改革开放后国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科研经费开始缩水,很多项目被砍。尤其到了1984年,国家推行“拨改贷”政策,从过去国家向企业拨款作为流动资金和设备更新改造基金,改为银行向企业贷款,企业不仅要偿还银行贷款,还要付高额利息。而政府不仅不投一分钱,反而像从前一样抽走企业的大部分收入。 只出不进导致国有企业迅速陷入亏损困境,比如国内最大的半导体企业魔都元件五厂,1980年利润高达2070万元,即使是1985年,利润仍然达1261万。然而到了1990年,利润竟然仅有247万元。 中科院由于缺钱,在84年停掉了大规模集成电路研发,到了1987年更是正式撤消了大规模集成电路研究室。中国最顶尖的电子计算机研究所也不再研究计算机cup,直到十几年后重新开始搞龙芯。 在中科院拥有庞大的技术储备,大批的技术人才,是一座真正的金山。有这样一座金山在,哪里需要担心人才的问题,只要稍微扒拉一下,就什么都有了。联想就是靠倪光南的联想式汉卡起家的,只需要抢在柳传智前面拿下倪光南和联想式汉卡,许望秋他们起家的项目和人才就都有了。 许望川忍不住道“看来你真的是谋划已久,情况都已经摸熟练了。” 许望秋并不否认,笑着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中科院就在北大旁边,我跟苏白经常在那边逛,对中科院的情况比较了解。” 许望川看着许望秋道“望秋,你为什么不自己来做呢?” 很多东西许望秋没法解释,只能忽悠道“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合群,在学校和厂里都没什么朋友,独行侠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做领导。相反你就有这样的才能,从小到大你都是厂里同年龄段的孩子王,是天生的领导者。而且我的志向也不在这里,我还是希望在电影领域有所作为。我想做艺术家,不想做充满铜臭的商人。” 许望川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道“我看你身上的铜臭味比谁都重,别人想赚钱顶多想赚几千几万,而你想赚的是几亿。如果普通商人的铜臭是一斤,你的铜臭气那就是以吨为单位的。” 许望秋也不禁笑了“其实我留在电影圈对电脑公司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我们造出了电脑,要想打出名气,如何让消费者知道我们的产品是个问题。在正常情况下,只能到报纸、杂志、电视之类的媒体上打广告。但我是导演,可以在电影中增加计算机的镜头,观众看到在电影中看到我们的产品,就会对我们的产品感兴趣。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如果我们联手,这家公司一定可以成为世界级的公司!” 许望川对许望秋描绘的情景是心动的,搞计算机公司不但能成为亿万富翁,而且能得到国家和社会认可,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错过。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对许望秋的眼光极其信任,开口道“既然你对这件事有信心,那我们就搞计算机!” 许望川以为许望秋只是拉着自己搞计算机,没想到,许望秋打算让许望北也学计算机。 许望北今年读高二,由于现在高中是两年制,七月份就会参加高考。现在高考跟前两年许望秋参加高考时不同,在5月份会有一次预考。如果不能通过预考,就会黯然出局,无法进入高考的考场。现在已经二月初,离预考只有三个月,哪怕许望北是学霸,对此也不敢掉以轻心,整天大门不出,就在家里读书复习。 这天晚上苏白到许望秋家作客,她知道许望北很快要参加高考,从北平专门带了些复习资料过来。在把复习资料给许望北后,她问许望北打算报考哪所大学,读什么专业。 许望北想也不想直接道“我准备考清华,我要读计算机专业。” 许望川微微一怔,自己和许望秋准备干计算机,没想到妹妹也准备学计算机,忍不住道“望北,你为什么要读计算机专业呢?” 许望北也也不想就道“因为计算机是高科技,在国外计算机已经广泛应用到社会生活各个领域,工农业、交通运输、文教卫生、社会公用事业等各行各业及人们衣食住行各方面都普遍使用计算机,有人将计算机称为第三次科技革命,学计算机大有可为。“ 许望川有些惊讶“没想到你对计算机这么了解。” 许望北得意地道“那是当然了,最近两年二哥带了很多计算机资料回来。我没事的时候就看了一些,感觉这东西很有意思。” 许望川扭头看许望秋一眼,心想没想到望秋不但要拉着我一起搞计算机,还打算把小妹也拉进来,其实这挺好的,望北这丫头有点没心没肺,有我跟望秋关照,望北肯定不会吃亏,微笑道“我跟你二哥将来也会做计算机,等你毕业后正好来给我们帮忙。” 许望北听到这话好奇地道“二哥,你真的要和大哥搞计算机吗?”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主要是大哥搞,我还是会拍电影,不过现在电影的发展趋势是跟高科技结合,跟计算机技术相结合。在未来计算机数字技术将成为电影最为重要的创作方式,用数字技术拍摄,用数字技术制作特效。所以,我跟大哥的合作肯定非常多。” 许望北好奇地道“可电影是用胶片拍摄的,怎么用计算机处理啊?” 许望秋解释道“你知道录像机吧,用录像机放的是录像带,怎么把电影胶片变成录像带的呢?是用了一种叫胶转磁的技术。通过这种技术可以把胶片扫描到机器中,然后在制作成录像带。这种技术当然也可以把电影扫描到计算机中,通过计算机软件对电影的画面进行处理。在处理完之后又可以通过反向技术,也就是磁转胶技术,将处理完的画面转换成胶片。不过现在这种技术还不成熟,在转换过程中画面有损失,现在应用还不是特别广泛。你既然要学计算机,那就好好学,以后可以帮二哥开发用于拍电影的技术,这样二哥就可以拍出很多现在没法拍的电影了。” 许望北听到能帮许望秋的忙,高兴地道“我以后一定会开发出各种先进技术,让二哥拍出自己想拍的电影。” 许望秋笑容满面地道“二哥很期待这一天。” 在随后几天,许望秋和往年一样,忙着置办年货。1981年的春节跟去年相比,年味更加浓郁。节日前夕,蓉城一商局、二商局、供销社等部门纷纷到外地组织货源。全市重点安排的130种节日商品中,有89种的供应量超过往年,日用工业品货源充足。 和往年相比,整个过年期间许望秋家明显热闹了许多。到许望秋家拜年的人明显整多,尤其是初二初三两天到许望秋拜年的人络绎不绝,简直快把他家门槛踏破。这些上门来拜年的人基本上都是提着礼物上门的,烟啊、酒啊、水果点心之内的简直堆成了小山。 劳动服务公司原本是厂办大集体,本身并不赚钱,员工的工资也比较低,基本上都是2,30块一个月。不过在许望川他们承包之后,工资涨到了4,50块一个月,赶上了秀影厂职工的水平,而且发了两百块的奖金。他们对许望川由衷感激,现在过年了,他们自然都提着礼物上门来拜年。 在许望川他们刚承包劳动服务公司的时候,很多人把这事当笑话看,甚至觉得许望川他们疯了。等到年底许望川他们完成了30万的约定,并给劳动服务公司的员工每人发了两百块的奖金后,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全傻眼了。一些家里子女亲戚没有好工作的,干临时工的,或者是待业的,在春节期间纷纷找上门,希望让自己的子女亲戚进劳动服务公司。 不过这些人大多没见到许望川本人,因为从初二开始他就开始就提着礼物满世界拜年,给秀影厂领导拜年,向文化厅领导拜年,以及其他上级部门拜年。劳动服务公司搞演出,需要上级部门批准,肯定要打点好上级部门。 这一切跟许望秋没什么关系,他除了在家里呆着,就是跟苏白腻味在一起。到了初八他就跟苏白返回北平,《猎鹰》后期还没有做完,他需要继续后期。在许望秋返回北平的时候,刘林他们都已经回到北平,准备参与《猎鹰》的后期工作。 回到北平之后,许望秋第一件事是带着刘林他们来到婉容故居,把房子真正买到手。 。 第171章 房客们 许望秋一直记挂着房子的事,而蒋平同样心怀忐忑,生怕许望秋变卦。见许望秋如约前来,蒋平算是松了一口气。 婉容故居在蒋平手中没错,但现在房子被航天部和对外经贸部占着,还没有腾退,按照规定蒋平要出售,这两个部门有优先购买权。许望秋和蒋平花了两天的时间,才把房屋产权问题彻底处理好。 在房管局办好房屋过户手续,婉容故居就正式成为许望秋的房子,只需等蒋平离开,许望秋就可以搬进来住。其实不用等蒋平搬走,许望秋就可以过来住。正院房里的几间房子是空着的,这里原来是蒋平大儿子和小儿子两家住的,但他们两家已经出国,房子便空了出来。 从房管局出来,许望秋他们跟蒋平回到婉容故居,坐下房间里闲聊。蒋平给许望秋他们将婉容的故事,也讲自己的故事。蒋平父亲在北洋政府做过官,家里十分有钱。30年代从婉容家人手中买下了这处院子,而他就从此住在这里。 时间很快到了六点,住户们下班回来,开始在各自的屋子里忙活起来,整个院子变得热闹非凡,淡淡的菜香在空气中飘荡。 蒋平将许望秋他们叫了出来,让他们在院子里等着,然后挨家挨户敲门,将屋里的人叫出来,让他们见新房东。 房子里很快站了不少人,有大人有小孩,有二十多户。他们看到许望秋他们都十分好奇,怎么看都不像房东,这明明就是一群大学生,胸口还别着“北平电影学院”的校徽呢?他们简直怀疑蒋平是想用这种方式把自己赶出去,都冷冷地看着许望秋他们不说话,想看他们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蒋平指着许望秋得意地道“我已经把房子卖给这位先生,他以后就是你们的房东。你们以后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大家应该认识一下。”转头对许望秋道“许先生,你不是有话要给大伙说说嘛,现在人都在这里了,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望秋身上,想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国家把房屋产权还给蒋平没错,但按照规定必要等单位分房给他们后,或者他们买房后才必须搬离。如果他们没有房住,房主不能将他们赶走,他们只需要每个月交租金就行。 许望秋见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不善,倒也不在意,把房契掏了出来亮了亮,笑容满面地道“大家不要误会,我把大家叫出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大家认识一下。古人云,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大家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都是邻居,搞好领里关系很重要。简单作个自我介绍,在下许望秋……” 人群中一个二十十的年轻人听到许望秋的名字微微一怔,惊讶地道“许望秋?你是电影出口公司的许望秋,这房子是电影出口公司买的?” 在场众人听到电影出口公司的许望秋都露出了惊讶之色,他们都知道电影出口公司,也知道许望秋。 电影出口公司虽然是文化部主管,但也属于对外贸易,在电影出口领导小组中就有对外贸易部的一位副部长。再加上,去年许望秋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公开信,宣布从北电退学,闹得沸沸扬扬;最终他毫发无损,而北电校长被撸,连文化部一位副部长都被调离。作为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事。 电影出口公司现在没有自己的办公地点,是借用对外贸易学院的房子办公。现在听到许望秋是房屋的主人,他们都觉得这房子可能是电影出口公司买的。 许望秋见对方知道自己,满脸笑容地道“没想到你知道我啊,没错,我是电影出口公司的许望秋。不过这房子不是电影出口公司买的,而是我用稿费买的,现在可以算是我的私人住宅吧。不知道您叫什么,对外贸易部哪个司的?” 在场众人听到房子是许望秋私买下了这座大宅子,心中暗暗吃惊,这么大一座宅子,怕是要好几万呢! 在胡清明倒台后,他们都听到了一个传言,说许望秋是某位位高权重将军的后人。现在他们都觉得传言可能是真的,不然许望秋哪来的钱买房? 在场众人不由担心起来,如果房子是蒋平的,他们不搬走,蒋平拿他们没办法;可现在换成许望秋就不一样了,这可是连副部长都能搬到的主啊! 男子听说过许望秋的“光辉事迹”,对他十分客气“我叫陈志强,在对外贸易部秘书工作。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我看过你写的剧本,看过你拍的电影,还看过你搞的走进新时代音乐会。不光是我,我们部里很多人都知道你的大名,就连我们吴部长都夸你,说搞电影出口公司是天才的想法,充满了远见卓识。” 许望秋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心想吴部长,不会是那位吴部长,小心翼翼地道“不知道你说的吴部长是哪位?” 陈志强笑道“就是我们部里的吴强部长。” 许望秋听到吴强名字顿时笑了,心想果然是他,号称最像穿越者的奇人! 上一世在网络上有一个关于谁最想穿越者的讨论,其中包括达芬奇等人,吴强也是其中之一。普通人干好一行就很厉害了,而吴强一生纵横政工、化工、无线电、工业、贸易、金融等领域,而且每一行都混的风生水起,只能用神奇来形容。 许望秋想象过过这样的场面,有一天吴强把他叫过去,对他说我知道你是穿越者,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妈妈爱我一次》是台弯电影,不是现在这样,也没有《锄奸》这部电影;你穿越回来准备做什么?而他的回答是,我希望把中国电影搞起来,电影是文化产业的一部分;如果文化产业不起来,中国就是暴发户国家,发展就不能持久;中国不会是暴发户国家,也不能是暴发户国家,所以,我回来是搞文化产业的。 许望秋并不怕吴强是穿越者,如果吴强真是穿越者,反而是好事,他一定会支持许望秋,因为许望秋做的事是对国家和民族有益的。不过许望秋清楚吴强是穿越者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吴强是穿越者,只怕找把他叫过去谈话了。 许望秋满脸恭敬地道“我听吴部长的事迹,他的一生简直就是传奇。我还听说,在73年的是,吴部长利用黄金和商品期货倒卖,为国家赚了30多亿美元;而72年我们国家外贸出口规模也才36亿美元,他赚的钱,比当年中国出口的商品赚的钱还高。真的太厉害了。” 陈志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事连部里知道的不多,没想到他竟然知道,看来传言是真的,笑容满面地道“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事,一般人可是不知道这事的。” 许望秋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打了个哈哈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随后开始转移话题“其实我们可以算是一家人,你们部的张部长是电影出口领导小组的成员;而我们出口公司现场的办公场所就在你们下属的对外贸易学院,我们真的可以算是一家人。” 说到这里,许望秋抬高嗓门道“这房子是我的,大家继续住就是了,至于房租什么的,大家以后都不用交了。如果大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直接来找我。” 院子里的人除了苏白,以及懵懵懂懂的小孩外,其他人全愣住了。院子里的住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本以为许望秋是过来赶他们走的,没想到对方不但让自己继续住,还把房租给免了。 陈志强连忙道“那怎么成,我们怎么能白住你的房子!” 许望秋笑道“我们出口公司占用对外贸易学院的房子来办公,我们交钱了吗?没有吧!我们占用你们的房子,我们都没给钱,现在你们住我的房子,我怎么能收你们的钱呢?再说了,我们出口公司要搞对外出口,而你们是管对外出口的,以后合作的地方很多。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找你们帮忙呢!” 陈志强本来想说出口公司用对外贸易学院的房那是国家单位对国家单位,而我们这是私人对私人,完全不一样的。不过他见其他人都沉默不语,知道如果自己把这话说出来,许望秋未必感激自己,而其他人非恨死自己不可,便道“既然这样,那就多谢了。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其他人住户觉得好人不能让陈志强做了,也都纷纷开口“以后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对啊,我们算是一家人,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你一定要给我们说。”、“能帮忙的地方,我们肯定会帮忙的。” 蒋平听到这话轻轻摇了摇头,简直觉得许望秋有病,不想方设法把这些人赶走,竟然还把他们的租金免了。不过现在房子已经是许望秋的,别人愿意怎么折腾,怎么折腾,都跟他没有关系,他才没有必要做这个恶人。 蒋平抬头看着梁柱上有些斑驳的彩绘,不舍之情如同一汪清泉,从心里咕咚咕咚的冒出来。他在这个院子里读书,在这个院子里长大,在这个院子里成家,在这个院子里度过了大半生,但现在真的要离开,心里却是万般不舍。 蒋平重重呼了口气,将心中的不舍都呼了出来。他对自己说,美国是发达国家,那边的生活比这边好多了,而且儿孙的都在那边,没什么不舍的。 三天之后,蒋平收拾行李离开婉容故居,把房子腾了出来,去享受儿孙福了。蒋平直接是拎包走的,将家具和锅碗瓢盆都留给了许望秋。其实也没什么家具,就是一些桌子、床,以及柜子。许望秋不懂古董,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不是古董,倒是客厅里有一个镂雕凤绕牡丹的落地花罩,看上去相当精美,不像凡物。许望秋觉得以后有空要找个懂行的看看,万一有什么好东西,被自己搞坏就太可惜了。 在蒋平离开后,许望秋开始搬家。他没有什么行李可言,除了铺盖卷就是一口藤条箱子,可是说拎包入住。 。 第172章 过审 许望秋的行李搬进房间里,苏白把他的棉絮和毯子拿出来,帮他把床铺好。棉絮是根据单人床弹的,宽度差不多只有80厘米,而蒋平的床是宽大的双人床,许望秋的棉絮和毯子铺上去就只占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是空着的。 吴知柳见状笑了:“望秋,你真是大事惊细,小事糊涂。你应该买床新棉絮,买张新毯子才对,不然棉絮这么窄,你跟苏白怎么睡啊?” 许望秋一脸你不懂科学的表情:“到时候苏白把她的棉絮和毯子搬过来,摆在床的另外一边就变成一张完整的床了,这叫合铺!” 苏白脸唰的一下红了,瞪着许望秋道:“想什么呢?谁要你合铺啊!我才不会搬过来跟你住呢,就算搬过来,我也不会住这里,我到隔壁住!”她得意地道:“我已经看好了,隔壁那间是婉容原来住的,里面有一槽七扇椭圆形玻璃镜屏,还有一整面水银玻璃镜,特别适合女生住。” 吴知柳他们都笑而不语,他们几个除了刘林和顾常卫还是光棍外,其他的都有女朋友,知道苏白不是不跟许望秋住一起,只是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 刘林和顾常卫没女朋友主要是长相问题,刘林长得跟黑铁塔似的,简直是李逵在世;而顾常卫长得尖嘴猴腮,粘上毛就可以演孙悟空,而且他们都是平民子弟。在满是帅哥,满是红二代和世家子弟的电影学院,自然不会有女生看上他们。他们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就将目标放在了农学院女生身上。不过到现在为止,他们两个都还没有追到手。 许望秋也知道苏白住隔壁只是掩人耳目,苏白不乐意说这事,他也就不再提,开始讨论大家的未来。现在刘林他们已经是大三的学生,马上就要大四,而进入大四就会全面进入毕业作业阶段。要么参加学校组织的拍摄小组,要么拍摄短片,要么到电影厂参加大型故事片拍摄,担任场记或助理。 许望秋对刘林他们道:“等《猎鹰》完成后,我会去东瀛商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拍摄的问题,不过除了老谋,你们都不要跟着我。不是我不想带大家一起拍,老谋的情况跟你们不一样,老谋已经是出口公司的人,他现在要做的是通过学校的论文答辩,拿到毕业证。你们就没有这个条件了。这一年多,出口公司从各个电影厂抽调了不少人,现在出口公司的编制基本上已经满了,等到你们毕业的时候,想进出口公司就比较困难。” 谢小晶是北电子弟,对北电的情况相当了解,十分严肃地道:“不只是进出口公司困难,想留在北平都非常困难。我听人家说,导演系0来号人,能留在北平的名额不会超过十个。” 刘林他们听到这话,脸色都有些变了。他们都想留北平工作,搞电影处在全国的文化中心好处很多,信息交流快,容易干成事。不过按谢小晶的意思,就是家在北平的同学都得有几个去外地,像他们这种外地学生想留北平几乎是不可能的。 许望秋见刘林他们神情凝重,安慰道:“留在北平非常难,但也不是没有机会。这就需要你们拿出成绩来,你们必须证明你们比其他人更优秀。其他同学会成立拍摄小组,拍摄短片,或者到电影厂去担任担任场记或助理,而你们不要这么做。你们不是搞了一个剧本嘛,我觉得剧本不错,你们再打磨一下,把故事板画好,然后我帮你们递到出口公司。如果你们能把这部电影拍好,那么出口公司就有理由把你们留在北平了。” 刘林虽然掌握了类型片技巧,而且参与了《猎鹰》的前期和后期,但终究没有拍完电影,对此有点信心不足:“望秋,我们都没有拍电影的经验,直接让我们拍电影难度太大,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到时候要帮我们盯着,不然我们很可能会搞砸的。” 许望秋微微点头道:“我肯定会帮你们,只是我要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不过能一直呆在你们剧组。我是这么想的,曾练平跟我合作了两部电影,他这个人水平很高,而且很好打交道,到时候让他做你们这部电影的摄影师。在拍摄的时候,你们要多听他的意见。这件事真的很重要,如果这部电影砸了,不要说进出口公司,到其他电影厂,你们都可能不受重要。所以,大家千万不能掉以轻心,一定要同心协力把事情做好!” 刘林他们听到许望秋会帮自己,还让曾练平做摄影师,顿时信心大增:“放心吧,我们一定会把电影拍好的!”、“我们说过要把世界电影的格局搅得天翻地覆,怎么可能在这种地方倒下呢!”、“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为了庆祝搬家,许望秋请众人到东来顺吃涮羊肉以示庆祝。众人推杯换盏,吃得十分开心。刘林他们都幻想过亲自执导这一天,幻想着从此在国内扬名立万,这一天会这么快就来临,他们对此无比期待。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九点散场。从东来顺出来,刘林他们回北电了;而苏白则跟着许望秋回到了属于他们两个的小窝。苏白在中新社实习,学校不知道她是不是外出采访,不回学校也没问题。 两人坐在属于自己的小窝,依偎在一起,说着甜言蜜语,幻想着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等到夜深人静,周围人熟睡后,两人终于开始办正事。 两人上一次亲密互动已经是大半年前的事,身体里积攒了大量的能量需要释放;而且他们又是年轻人,身体非常好,因此两个人的互动过程相当漫长,足足折腾两三个小时,完全不知道节制。最终两人四肢酸软,拥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由于疲劳过度,许望秋非常少见的睡过了头,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苏白一边穿衣,一边埋怨许望秋:“都怪你,害我迟到了。”许望秋摊开双手,一脸的无奈:“这也不能全怪我啊,你也很开心嘛!”苏白拿拳头在他胸口上砸:“谁开心了?以后不准碰我!” 苏白说不让许望秋碰当然只是说说,作为精力旺盛的年轻人,每天晚上的亲密互动总是避免不了的。不过聪明人同样的错误是不会犯两次的,迟到这种事没有再出现。 一周之后,《猎鹰》的后期彻底完成。许望秋第一时间向王岚西报告了这一消息,请他晚上审看电影。王岚西在看完《猎鹰》的成片后赞不绝口,笑容满面地说,你小子虽然能折腾,但拍电影是有真本事,这片子成了。 月5号,在北影厂的混录室里,电影领导小组全体成员审查《猎鹰》的双片。《猎鹰》主创除远在香江的鲍起婧不能到场外,其他人全部到场,陪同领导观看这部电影。 中国有不少优秀的战争片,比《南征北战》、比如《红日》等等,但《猎鹰》的场面比这些电影要大得多,故事的冲突也要强烈得多。可说是做到了,五分钟一个小高/潮,十分钟一个大高/潮,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唐国强在观影过程中特别振奋,他因为被出演《小花》被扣上了奶油小生的帽子,是为了摘掉这个帽子而参与《猎鹰》的他在这部电影中真的是没有一点奶油味,比《加里森敢死队》里的敢死队队员还要爷们儿。相信等到电影上映,绝对不会再有人说他是奶油小生了。 在看完电影后,领导小组成员在北影厂会议室进行讨论。领导小组成员对电影的评价极高,认为这是中国战争片的里程碑,是对以往战争片全所未有的超越。《猎鹰》拿到世界上去,可以与世界任何国家最优秀的战争片相媲美。 五天之后,许望秋和《猎鹰》主创在北影厂混录室,再一次接受审查。这一次参加审查的主要是总参的领导,《猎鹰》讲的是我军对越作战,必须请总参审查。为了拍这部电影总参专门下了文件,让昆明军区协助拍摄,就算不审查,也应该让总参领导看看。 在看片之前,许望秋被叫到了总参领导一位首长的身边。这位首长是自卫反击战的指挥官,影片开始后,他边看边向许望秋问了一些电影的相关的问题,主要是问电影原型的问题。许望秋告诉他,电影主要取自吴志平小组引导我军炮火消灭越军炮兵的真实故事,只是做了不少艺术处理。 在影片的结尾,燕双鹰身背报话机,头戴耳机,右手持话筒,用左手伸出大拇指和小拇指测量前方距离,口中同时报出越军炮兵阵地坐标。随后我军千炮齐发,将越军阵地打得灰飞烟灭。这个时候,许望秋感觉到身边的首长轻轻拍了拍手,再偷偷观察其他领导,发现有人在擦眼泪。他知道《猎鹰》通过审查,拿到发行许可证应该没问题了。 在放映结束后,有位领导指出,燕双鹰用手指测量距离的方法叫“瞪眼法”,用这种方法可以测量目标角度和距离,但精度很差,像电影这样用手一比划,就报出目标坐标是不可能的,有点过于夸张了。不过其他领导觉得这没什么问题,毕竟这是故事片,不是军事纪录片,为了让电影更精彩,适当夸张是可以的。 总参领导对《猎鹰》的评价很高,他们认为这部电影拍得气势如虹,就场面而言超过了以前所有的国产电影。既拍出了我军勇敢坚强,也拍出了越军的狡猾凶残。电影不需要作任何修改,可以直接发行。 在通过总参的审查之后,文化部很快向《猎鹰》发了通过令。随后中影公司召集省电影公司的经理看片,让省电影公司根据看片情况报拷贝数,这样中影公司才好洗印拷贝。省电影公司的经理们看完《猎鹰》后反响特别强烈,都极为看好这片子。 在报拷贝数据的时候,省电影公司特别积极,其中5毫米拷贝订购数高达97个,创造了中国电影发行5毫米拷贝的记录;而发行的16毫米拷贝数同样打破了记录,达到了954个。 第173章 领导调看 对外经贸学院,电影出口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里,王岚西正跟许望秋谈《猎鹰》拷贝的事。他知道《猎鹰》拍得有多好,也相信等到电影上映会掀起观影狂潮。但他做梦都没想到,省电影公司订购拷贝会这么积极,订购数会这么高。 王岚西笑容满面地道:“这还是预订数,最终的拷贝数肯定还会增加。胡建跟我说,看这情形最终拷贝数会在500个左右,这可是前所未有的记录;而电影票房也很有可能会突破一亿元。有了这笔钱,我们中影公司的发展就可以加速了。” 许望秋不敢居功自傲:“《猎鹰》能拍成这样,主要得益于国家的支持,还有就是院长您的支持。要是电影厂领导听到我要花200万用于烟火和特效,还花100万让北航帮我们开发设备,肯定把我骂得狗血淋头,只有院长您才有这样的魄力,让我放手去做。” 王岚西笑着摆手:“行了行了,在我面前你就别谦虚了。如果你没有能力,就算我再支持,《猎鹰》也不可能拍到这种水平。最近一年多,我看了不少好莱坞电影,我们和别人的制作水平差距太远了。《猎鹰》不一样,《猎鹰》拿去和好莱坞最优秀的电影比也丝毫不逊色的。可惜我们只有一个许望秋,如果有十个,那中国电影就真的强大了。” 许望秋笑道:“在我们导演系有很多非常优秀的同学,尤其是我们寝室几个,对好莱坞类型片有深入研究,而且参与了《猎鹰》制作。如果他们能获得执导的机会,相信一定能脱颖而出的。他们最近正在写剧本,准备联合执导,准备找我们公司投钱。到时候他们找上门,您可以要给他们机会啊!” 王岚西对许望秋十分信任,而他当了两年的北电领导,这些学生算是他的学生,如果能给机会,他肯定会给机会,就道:“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能拍好娱乐片的导演,公司去年投了有四五部电影,但水平都不行。其中《少林寺》拍了几个月后,第一批样片出来后发现各个方面都不对路,只能推翻全部重来。浪费了不少钱,导演问题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你帮你的几个同学把把关,如果你觉得剧本可以,就让他们把剧本送来,只要能够通过公司的审查,我肯定会让他们执导的。” 许望秋听到《少林寺》重拍十分惊讶,连忙问道:“《少林寺》重拍?怎么会重拍,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王岚西无奈地摇头:“那片子本来是长城搞的,本来是想拍一部真实的功夫片,用武术运动员拍,主要是想卖东瀛市场,因为东瀛有个少林寺拳法联盟。样片出来后,公司就让东瀛少林寺拳法联盟的宗道臣来看,结果他看完很不高兴就说,这不是少林寺拳,打得太假了,一放出来,我们在东瀛的名誉都会受影响;如果电影是这样,那我们就不要。廖一原赶紧把导演陈文叫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陈文觉得运动员不会演戏,从河南找了帮京剧武生来演。廖一原勃然大怒,拿起打火机将拷贝一把火全烧了,罚了陈文5000港币,导演换成了张鑫炎,全部推倒重来。我们跟国家体委联系,动用了七个省的武术运动员。这片子现在到还没拍完,不过样片我看过,拍得很精彩,是真功夫。” 许望秋才知道原来《少林寺》的拍摄还有这么多曲折,他知道《少林寺》会大红大紫,李连杰更是因此一炮而红,可惜上一世银都没有打好少林寺和李连杰两张牌,错过了重新崛起的机会。现在银都是电影出口公司的子公司,就应该抓好这两张牌。他建议道:“少林寺是座宝库,如果《少林寺》能够成功,完全可以做成系列电影。美国只要一部电影大获成功,就会不断推出续集,像《星球大战》、《大白鲨》都有续集,《007》更是续了一集又一集。我们应该向美国人学习。” 王岚西觉得许望秋这个想法很好:“如果《少林寺》能够成功,推出续集是可行的。不过我倒是觉得《猎鹰》可能比《少林寺》更适合搞续集,燕双鹰不是说他击毙了越南王牌女特工阮文慧嘛,我觉得这个就可以拍成一部电影。” 许望秋确实有把燕双鹰搞成系列电影的打算,将燕双鹰打造成中国的007或者说中国队长,现在听到王岚西这么说,当即竖起拇指道:“高,实在是高!” 王岚西闻言笑骂道:“你这小子学谁不好,竟然把汤司令的感觉学了个十足,要是在战争年代,我看你是要做叛徒的。”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我只是有感而发。在写剧本的时候,我就想过这个问题,要把猎鹰打造成系列电影。我是这么想的,前三集拍燕双鹰在部队的故事,三集之后可以拍燕双鹰退伍后的故事,可以让他去香江,也可以让他去国外,操作空间很大。” 王岚西知道许望秋在电影上极有想法,就道:“你既然有这个想法,那就好好搞,公司肯定是全力支持你的。对了,你去东瀛的签证办好没有?你们过去的时候,把《猎鹰》的样片也带过去。” 许望秋点头道:“已经办好了,我们已经通知德间康快,下周过去。等过去的时候,我们一定把样片带过去,跟德间他们完成合同。” 王岚西叹了口气道:“我们去年投了有六七部电影,但水平都不行,在香江都卖不动,更不要说海外市场了。国家成立出口公司是要赚外汇的,如果都想那几部电影,那我们是没办法像国家交待的,现在就指望《猎鹰》了。五月份我们会带电影到戛纳展映,《猎鹰》肯定要去,到时候你肯定要去。” 去年《锄奸》去戛纳展映,王岚西本来都想让许望秋去的,但由于《猎鹰》筹备处在关键时期,就没有让他去。结果《锄奸》在戛纳展映的时候反响特别强烈,国外媒体和影评人对许望秋特别感兴趣,很多媒体都在问许望秋的相关问题。今年《猎鹰》去戛纳展映,只要不是有特殊原因,肯定会让许望秋去。 许望秋以前跑过很多电影节,而且好拿过奖,对电影节的门道非常清楚,轻笑道:“我估计今年去戛纳,恐怕很难像《锄奸》那样,好评如潮了。” 王岚西一怔,《猎鹰》明明各方面都比《锄奸》更出色,怎么评价反而不如《锄奸》,连忙问道:“为什么?” 许望秋解释道:“现在欧美国家,尤其是欧美文艺界反战浪潮高涨。拍《现代启示录》的科波拉就说,最好的战争电影一定是反战电影。最近几年欧美评价特别高的战争片基本上都是反战的,比如《现代启示录》、《猎鹿人》等等。《猎鹰》可不是反战电影,虽然有对战争的思考,但总体上并不是反战的,而且欧美国家对我们有成见,我们对越作战明明是自卫反击,但他们却认为我们是侵略。《猎鹰》到戛纳去,恐怕会收到不少非议。” 王岚西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那《猎鹰》在欧美岂不是很难卖?” 许望秋笑着道:“有影响,但影响不会太大。对观众来说,他们才不会管那么多,关键是电影好看。只要电影好看,他们就会进电影院。我们这部电影绝对是观众喜欢看的类型,片商不会受媒体和影评人影响,肯定会踊跃购买的。” 王岚西听到许望秋这么说顿时放心了:“只要电影能卖个好价钱,其他的一切都好说。”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说这些不会是害怕挨骂,不愿意去戛纳吧?” 许望秋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这个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骂。能去戛纳,我肯定是愿意去的。毕竟戛纳是影响力最大的国际电影节,全球各地的优秀导演齐聚于此。如果有机会跟这些人见个面,跟他们聊聊,那我肯定是愿意跟他们聊聊的。” 说到这里许望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们在拍《猎鹰》的时候不是开发了一种索道摄影系统嘛,这东西是很有市场前景的,电影、大型晚会、体育直播都有可能用我们的索道系统。我觉得我们应该把索道系统送到国外的电影器材展会去展览,去美国或者欧洲。一套设备卖几十万,卖十套那就是几百万了。” 王岚西是见识过索道摄影系统的,也见过索道摄影系统拍出来的效果,微微点头道:“索道摄影系统是好东西,我相信外国电影人会感兴趣的。这样,到时候我跟对外贸易部的同志联系一下,让他们帮我们查查,像我们这种设备应该去什么展会比较好。” 就在此时,办公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王岚西说了句“我接个电话”,便伸手拿起了电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后,他的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等到电话那头的话讲完,他说了句“我知道了”,挂掉了电话。 王岚西看着许望秋,神情严肃地道:“刚才接到通知,明天下午三点,中央首长和要在中楠海勤政殿看《猎鹰》,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 在这个时代,电影影响特别大,中央领导对电影特别重视,经常会有中央领导过问电影的情况。有些电影中央领导会亲自审核,如果听到电影拍得好,他们也会调看。《锄奸》上映后,中央领导就调看了这部电影,不过放映的时候许望秋并没有到场。 许望秋没想到《猎鹰》还没有正式上映,中央领导就知道了,可能是总参的人说的吧,连忙问道:“那我需要做哪些准备呢?” 王岚西看了许望秋身上的衣服一眼,一身牛仔服,简直像外国华侨,太时髦了,完全看不到艰苦朴素的影子,这样去见中央领导不合适,就道:“明天去的时候你穿正式点,最好穿中山服,另外你要准备一个不超过一刻钟的汇报,把你拍摄的动机、想法,以及电影的相关内容向领导作个汇报。不过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许望秋啪的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第175章 猎鹰小队 有个战士忍不住道:“队长,你们不是开玩笑的吧?” 燕双鹰冷冷地道:“开玩笑?你觉得我们跟梁队长把你们拉到这里是跟你们开玩的?你们是从各个部队选出来的优秀战士,有的人精通格斗,有的人枪法很好,是天生的狙击手,有的人能够加速各种车辆,但光靠这些还不足以成为优秀的侦查员。作为侦查员最重要的是生存能力,只有活下来才能完成任务。我们要到越军后方侦察,不可能像电影那样,大摇大摆的走过去,必须在丛林中潜伏侦察。在丛林中,干粮吃完了,你怎么办?只能吃这些。为了生存下去,蜗牛、蚯蚓、老鼠,甚至是蝎子,只要能吃的,都是我们的食物。” 燕双鹰转头对扮演梁国柱的唐国强道:“老梁,先给一人给他们发一根,让他们尝个鲜,然后让他们自己挖来吃。” 梁国柱给每个战士发了一根蚯蚓,并告诉他们:“蚯蚓看起来恶心,吃起来也很难吃,跟吃泥巴的感觉差不多,但这玩意其实是一位中药,叫做地龙,有止咳平喘的效果,大家就当是吃药。现在把你手里的蚯蚓吃了。” 几个战士脸上写满挣扎,一幅臣妾做不到的表情。 梁国柱拿起一根蚯蚓放在嘴里,咯吱咯吱嚼了两下,咽了下去,大声道:“就像我这样吃,现在把你们手里的蚯蚓吃了!快点!” 几个战士一脸便秘的表情,将蚯蚓身上的泥土揩掉,闭上眼睛往嘴里一丢,用力猛嚼两下,抻着脖子艰难地吞了下去。 燕双鹰看着捂住嘴巴想吐的战士,冷冷地道:“这玩意很难吃,但再难吃也要吃。这是为了让你们学会在绝境中求生,因为我们侦察兵是在最艰苦的环境下的作战。断粮、断水对我们来说,是不可能避免的事,也是我们必须掌握的技巧。现在每人五条蚯蚓,继续吃!” 就在这时,旁边的首长轻声问道:“现在侦察兵训练会让战士吃蚯蚓吗?” 这个时期的侦察兵训练有深入前线和敌后进行侦察、捕俘、搜集情报等方面的训练,但主要是攀爬、滑降之类的技巧训练,还没有野外生存训练。电影里燕双鹰搞野外生存训练是许望秋根据后世特种部队训练编造的情况,低声解释道:“没有,不过我们问过到越军阵地侦察的侦察兵,他们真的吃蛇,吃各种虫子,而且都是生吃,因为不敢点火。我们在电影中安排这个情节是艺术的夸张,从侧面表现猎鹰小队的骁勇善战。” 首长轻声道:“我看这个想法很好,我们的侦察兵就应该怎么练。” 电影继续,战士们又吃了好几条蚯蚓。燕双鹰对战士们的表现很满意,让大家休息一会,转头对一个长得颇秀气的战士道:“李倩萍,你歌唱得好,给我们唱首歌!” 李倩萍倒也没有推迟,清清嗓子开唱:“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但是这世界并不安宁,和平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 李倩萍唱了两句之后,歌声变成合唱:“准备好了吗,士兵兄弟们,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放心吧祖国,放心吧亲人,为了胜利我要勇敢前进……” 画面跳切到一条向曲折的公路,一辆吉普车顺着公路往前开。特写镜头,开车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军人,长得强壮敦实。汽车在一片丛林前停住,军人取出一只枪对着天空开了一枪,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冲天而起。 驾驶员把枪收好,坐在座位上晶晶地看着丛林。伴随着沙沙的响声,灌木丛微微晃动,全副武装地燕双鹰他们走了出来。燕双鹰看清驾驶员的模样,诧异地道:“老姜,出什么事了?”姜元平静地道:“师长让你马上去师部,有非常重要的任务找你。” 俯拍镜头,公路就像一条在丛林中游走的蛇,在公路的两侧是茂密的树林。摄影机从不同角度拍吉普车在公路上前行,而低沉的大提琴声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王岚西很喜欢这几个镜头,觉得许望秋处理的特别巧妙。姜元说完“有非常重要的任务找你”,马上接吉普车在蜿蜒曲折的公路前进,其实是在暗示燕双鹰接下来的路充满曲折,将会非常艰难。在场领导不懂电影语言,但他们显然他们也感受到许望秋所要传达的讯息。领导们本来很放松的,但在这几个镜头出来后,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镜头切换,吉普车停在指挥部外面,燕双鹰从车上跳下来,走进指挥部。他对着师长啪的敬了个礼:“燕双鹰奉命前来报道。”师长也不客套,直接招手道:“先过来看看地图。”师长指着地图道:“这655高地是中越边界的我方一侧,越军占领我衢江我方的三处高地作为屏障,侵入了我国十多平方公路,并且布置了十分隐蔽的炮兵阵地,使我军的收复行动严重受阻。” 参谋长在旁边补充道:“我们的观察哨和雷达都无法确定这个炮群的准确位置。如果不能查清楚敌人的位置,我们就不能对他们实施有效的打击。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出敌人隐蔽炮群的准确位置。” 燕双鹰猜到师长找自己干什么了:“现在这个情形只能派一支侦察小分队,深入到655高地一带,彻底查清敌人重炮阵地的准确位置。” 师长笑着点头:“对,这就是叫你来的目的。我们希望你能带一支小分队深入敌后,为我军炮火指挥目标,从而彻底消息越军的重炮。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猎鹰了。” 燕双鹰啪的敬了个礼:“保证完成任务。” 镜头切到越军指挥部,这里是一个阴暗的山洞。此时越军6师师长正跟部下庆祝胜利,为他们打退解放军进攻为欢呼。在举杯庆祝之后,6师师长将阮雄叫到一边:“中队吃了我军重炮的亏,肯定会想派出侦察小分队,寻找我军重炮的位置,你们必须严防死守,绝对不能让他们查出我们重炮的准确位置。”阮雄自信地道:“放心吧,中国侦察兵那一套我都懂,只要他们敢来,我绝对让他们有来无回。” 部队驻地,燕双鹰跟副队长梁国柱商量这次行动该带哪些人,狙击手一人,负责电台的战士要一个,负责观测敌人炮兵的战士两名等等;随后他们根据侦察需要,组织了一支十人的侦察小分队。 燕双鹰告诉小分队成员:“我们的对手很可能是越军特工队长阮雄。他曾经在昆明步兵学校学习过,非常了解我们。我们击毙的女特工阮文慧是他姐姐,他对我们充满仇恨。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艰难,大家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轰地一声,仓库的大铁门打开。燕双鹰带着小分队成员走进仓库,开始挑选作战的装备。由于燕双鹰他们这次是去侦察敌军重炮位置,引导我军炮火彻底消灭敌军重炮,除了枪械之外,电台和光学测距机等设备肯定是必带的。为了保证火力,燕双鹰让两个战士带上了枪榴弹。 傍晚时分,燕双鹰和小分队全副武装,集结完毕。师长过来小分队作战前动员,他告诉小分队,这次行动关系到整个战役的成败,让大家作好充分的准备,随后下达了出发的命令。 三颗信号弹冲天而起,随后我军佯攻开始,榴弹炮和火箭炮接连不断地开火,密集的炮火呼啸着炸向越军阵地。震天的爆炸声中,越军士兵被炸死,工事被炸烂,整个阵地化为一片火海。与此同时,燕双鹰带着猎鹰小队在炮火的掩护下,向655高地前行。 在我军猛烈炮火的打几下,越军指挥部里乱成一团。就在这时,师长接到了阮雄的电话,他告诉师长:“我的人刚刚从那边回来,今天晚上的攻击只是佯攻,目的是掩护侦察小分队过来侦察。”师长当即下令:“消灭这支小分队,绝对不能让他们查出重炮的位置。” 猎鹰小分队穿过敌人的封锁线,进入敌占区后前进了一段便停了下来,燕双鹰认为阮雄对我军侦察兵的习性非常了解,知道大家喜欢白天潜伏,夜里行动,他决定反其道而行之,让大家休息,等到天亮之后在行动。 天亮之后,猎鹰小队开始行动,向着655高地前进。燕双鹰他们正悄悄向前推进,前面突然传来枪声,他们顿时警觉起来,迅速摸过去,向看看是怎么回事。通过望远镜,燕双鹰看到三个越南兵,其中一个士兵正对着一个满脸是泪的女人哇啦哇啦地说着什么。女人将两个六七岁的小孩紧紧抱在怀里,双眼含泪,惊恐地看着越南兵。在女人的旁边躺着一个男人,他背部中枪,已经死去。显然他们是逃难的边民,被越南士兵发现,男人被枪杀了。燕双鹰让狙击手瞄准,随时准备射击,自己带着两个人摸了过去。 为首那个越南士兵的目光向蛇一般在女人身上游走,眼中闪着淫邪的光。他将女人怀中的小孩拉开,就要撕女人的衣服。 就在此时,只听嗖的一声,一只匕首飞射而出,扎在一个越南兵的胸口。那个士兵哼也没哼一声,像木头般栽倒在地。与此同时,两道人影从草地中窜出,其中一个用闪电般的速度在一个越南兵的胸口连扎三刀,送其见阎王去了;而燕双鹰将那个企图强奸的越南兵摔倒在地,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女人听到燕双鹰他们是解放军后,哇的一声哭了。她告诉燕双鹰他们,他们一家是越南华侨。他们准备回中国,快到的边界的时候,被越南士兵抓住,将他们送到了离这里不远,一个叫木须的村子。那个村子里关的都是想逃回中国的华侨。昨天晚上,她丈夫无意间听到,越南人会在今天上午将关在村子里的华侨全部杀死,便带着他们偷偷跑了出来。他们逃出来后不久,越南人边追上了他们,并杀死了她的丈夫。 女人哭着对燕双鹰道:“几十口啊,都是中国人,救救他们吧!” 第176章 营救 猎鹰小队的战士眼中几乎喷出火来,越南人杀害边民算不上新鲜事,现在竟然要杀几十人,真的可以说是丧心病狂。他们恶狠狠地盯着那个越南兵,简直像要把他生吃了。 高天虎一把揪住越南兵地脖子:“你们有多少人?不说实话,我宰了你!” 那个越南兵被掐得直翻白眼,艰难地道:“一个排!” 高天虎松开了越南兵,又问那个女人:“越南人有多少人?” 那女人哭道:“有二三十个,具体多少我不知道。不过关着的华人有50多个,越南兵说我们是中国间谍,要把所有人都杀了,你们救救他们吧?” 猎鹰小队赤红的双眼盯着燕双鹰,等他下命令。虽然任务是侦察敌军重炮的位置,但现在几十条人命就在眼前,而且敌人也不多,把同胞救出来后,再执行任务也不迟。 燕双鹰很同期女人的遭遇,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们有重要任务在身,不能过去救人。你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让越南人发现。我军很快就会打过来,到时候你们就安全了。国家会把你们送到华侨农场或者国营农场,会让你们像普通人那样过正常生活!” 旁边地领导看到这里十分高兴,低声道:“这一段拍得很好,讲出了越南当局迫害驱逐华侨的事实,又讲出了我们是如何安置这些难民的。这部片子应该拿到国际上放。” 越南统一后开始大规模排华,华人被冠以“中国间谍”的罪名,限期离开越南,每个华人离开的时候,必须交出12两黄金,如果交不出就要被送往“劳改营”做苦力,或者就地打死。交纳了黄金的华人被赶上破旧的渔船,任凭他们在波涛汹涌的海上自生自灭。由夏梦投资,刘德华主演的电影《投奔怒海》讲的就是这个背景下发生的故事。 不幸的是这些投奔怒海的华人难民们才出狼群,又入虎口。海盗们闻讯而至,将难民们洗劫一空。有时候一艘船要受到好几波不同海盗的洗劫,后面来晚的海盗抢不到钱,就肆意杀人、强奸,不知有多少华人死在茫茫大海上。 相对来说,越南北方的华人要幸运些,大概有28年华裔穿过广西和云南的边界回到了中国。政府没有像其他国家那样设置难民营,而是采取了社会融合的独特方式,将这些越南难民安置到广西、广东、云南等省的196个华侨农场或国营单位,实行“一视同仁、同工同酬”的政策。 许望秋在电影中讲这些,并没有宣传的意思,只是为了让电影更加真实和好看。现在听到领导这么讲,赶忙解释道:“我去过河口大南溪的一个村子,那是79年为了安置从越南逃回来的华人设置的,里面有几百从越南逃回来的华人。他们的经历真的是血泪满眶。在采访过后,我们对剧本做了调整,才有了这段解救华人的情节。” 电影继续。燕双鹰他们把干粮分给女人一些,干掉俘虏的越南兵后上路了。猎鹰小队情绪都有些低沉,女人的话像山一样压在众人心上。向前走了一段,李倩萍开口道:“队长,那些越南兵不会真的把村子里人都杀了吧?” 燕双鹰厉声道:“我们有任务在身。如果我们不能及时发现敌军重炮位置,那我军在进攻的时候必然遭到敌军重炮的袭击,那我军将蒙受巨大损失。” 猎鹰小队成员都被吓到了,他们从未见燕双鹰发过这么大的脾气,都不敢再多话,跟着燕双鹰快速前行。 没走多久,远处突然响起冲锋枪的哒哒声,像是在扫射什么似的。猎鹰小队的人都知道,很可能是越南人在枪杀同胞,他们的眼眶瞬间就红了。李倩萍忍不住道:“队长,救救他们吧!”燕双鹰咬着牙道:“闭嘴!我们有任务在身!赶紧走!” 哒哒又是几声冲锋枪的枪声,仿佛还有同胞的哭喊声。 这下其他战士也都忍不住了,都红着眼眶喊道:“队长打吧!”、“敌人不是很多,我们五分钟就可以解决战斗。”、“队长,那是我们的同胞,不能见死不救啊!” 燕双鹰停住脚步,咬牙切齿地道:“草他么的,干死这群白眼狼!”他猛然转身对猎鹰小队大声道:“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战斗结束,我们立刻撤退。现在行动!” 接到作战命令的猎鹰小队就跟下山猛虎似的,以最快的速度向枪声所在的方位狂奔。他们眼中都燃烧着熊熊火焰,只恨自己不能跑得更快一些,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同胞救出。 很快村子就在眼前,已经能清楚地看着村子里越军士兵乱糟糟的头发了。猎鹰小队虽然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将越军士兵杀光,被同胞救出来,但他们知道这事不能急,如果贸然冲下去,不但救不了人,还可能把猎鹰小队搭进去。 燕双鹰看了狙击手姜元一眼,向高处指了一下,示意他道高处埋伏,为大家作掩护。姜元点了一下头,“嗖”的跳上了一棵大树,躲在浓密的树叶后向村子里瞄准。燕双鹰冲两个观察员招招手,让他们观察敌人的动静,找出敌人的具体位置。 望眼镜中,只见越军士兵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拖到空地上,嘴里喝骂说,让他跪在地上。那男子像是在辩解着什么,又像是苦苦哀求。越南士兵还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冲锋枪对准男子,猛然扣动扳机。哒哒声中,男子胸口爆起一团血花,栽倒在冰冷的地上。 负责观察的观察员骂了声“王八蛋”,向燕双鹰报告:“村子入口出,两名越军士兵!” 就在此时,镜头之外又哒哒的枪声响起,摄影机向上抬了抬。只有一片空地之中,站着五个瑟瑟发抖的华人,有男有女;在他们前面站在三个手中端着冲锋枪的越军士兵,正嘻嘻哈哈地说笑着。其中一个士兵举起冲锋枪对着他们脚边猛然扫射,打得地面突突冒出道道烟柱;几个华人吓坏了,尖叫着从地上崩了起来。三个越南兵被华人们惊慌失措的动作逗乐了,发出得意地大笑声。 观察员又骂了声,继续报告:“三点钟方向,三名越军士兵!” “木房子门口六名越军士兵。” “空地上有八名越军士兵。” …… 两个观察员能够观察到的越军士兵只有21个,而这里的越军是一个排,去掉燕双鹰他们刚才干掉的三个,还有六个并没有观察到,有很能在屋子里,也有可能潜伏在暗处。如果在屋子里倒还好说;但要是潜伏在某处,那对燕双鹰他们的威胁就很大。 不过燕双鹰他们时间不多,不可能等敌人的情况全部摸清楚才行动。他简单布置了作战方案,狙击手在山坡上掩护,他和梁国柱各带一组人马,从左右两边摸过去。等到达指定位置好,用枪榴弹杀死木房子和空地的越军士兵,然后全力猛攻,一口气解决战斗。 燕双鹰和梁国柱带着各自人马,缓缓向村子摸去。到达指定地点后,燕双鹰率先开枪。那个在村口枪杀华人的越南兵从村里拖了个华人出来,他似乎觉得开枪杀人不过瘾,走到旁边拿起一个汽油桶,准往华人身上浇汽油。燕双鹰啪的一枪打在他的脑袋上,将他的脑袋打爆。旁边的士兵见同伴中弹,刷的端起枪,想要看敌人在哪儿。就在此时,燕双鹰的子弹打中了他的脑袋,他仰天倒下了。 燕双鹰的枪声就是行动开始的命令,猎鹰小队的两支枪榴弹同时发射。只听嗖嗖两声,两颗枪榴弹在空中划过两道美妙的抛物线,准确落在越军阵地中。 巨大的爆炸声中,木房子和空地的越军士兵全躺下了,有的直接炸死,有的被炸伤,躺在地上发出凄厉的哀嚎。 爆炸声和受伤士兵的惨叫声,让村子里的越南兵意识到解放军打过来了。他们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成一团,有人大声尖叫,有人在寻找掩护,有人对着山坡胡乱开口,有人惊慌失措地大喊:“解放军打过来了!解放军打过来了!” 一个军棍模样的越南人揪住一个大喊大叫士兵的衣领,啪啪扇了两耳光,刚要说什么,被背山上的狙击手一枪打爆脑袋,栽倒在士兵怀中。那个士兵继续大叫:“解放军打过来了!解放军打过来了!” 猎鹰小队利用越军的混乱从两个方向发起猛攻,他们不断对越军士兵扣动扳机,不断地翻滚扫射。他们就像一尊尊游走的死神,不断收割着越军士兵的生命。越军本来就士气低落,又遭到突袭,简直被打懵了,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攻势,完全被猎鹰小队按在地上摩擦。 燕双鹰刚撂倒一个越军士兵,身前不远处的一道木门后突然响起哒哒的枪声,子弹像雨点一般向他泼过来。作为中国队长燕双鹰的动作自然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一个翻滚便躲过了敌人的偷袭。他半蹲在地,对着木门猛烈开火。子弹打在木门上,碎片乱飞;而屋里面的人发出“啊”的一声惨叫后就没有动静了。 燕双鹰从一个战士招招手,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向木屋靠拢。战士掏出一颗手雷,从窗户扔了进去。“轰”地一声,爆炸的碎片从窗户喷涌而出,尘土滚滚。燕双鹰利用这个机会,踢开房门,一个翻滚冲了进去。他听到墙角有动静,迅速将枪口对着墙角的身影。那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衣衫不整,露出雪白的肩膀,眼中写满了惊恐,像是看到了从地狱中逃出来的魔鬼似的。 在跟越南人作战的过程中,有中国士兵在帮越南女人干活的时候被偷袭而牺牲。作为一个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兵,燕双鹰自然不会因为对方是女人而放松警惕。他用枪指着女人,冷冷地道:“你是什么人?” 女人用颤抖地声音道:“我叫月梅,是越南华侨。我本来想回中国,到了这边被越南人抓住了。他们说我是中国间谍,把我送到了这里。驻扎在这里的越军排长看上了我,就让我服侍他,每天都要……” 说到这里,月梅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捧着脸呜呜大哭起来。 第177章 月梅 院子里,背着电台的李倩萍在战友常超的配合下,打死了一名越军士兵。两人互相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镜头切到他们身后的一间木屋前,墙壁缝隙中突然伸出一只冲锋枪来,对着李倩萍猛然开火。子弹直接打在李倩萍后背的电台上,发出咔咔的响声。李倩萍感觉后背像是挨了一记重击,意识到情况不妙,顺势在地上一滚。 与此同时,常超发现了木屋中的敌人,猛然扣动扳机,将木屋中的越南兵打成了筛子。他看了李倩萍一眼,喊道:“倩萍,你没事吧?” 李倩萍看了看自己身上,没有弹孔,也没有流血。他刚要说“没事”,突然脸色大变,迅速调试电台,但电台一点声音都没有,已经被彻底打坏。他意识到这次任务遇到大麻烦了,电台被打坏,就算找到敌人重炮所在,也没办法完成任务。他看到燕双鹰从房里出来,当即大喊:“队长!电台被敌人打坏了!” 燕双鹰赶过来一看,见电台真的被打坏,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战斗很快结束,有三十多个华人获救。不过猎鹰小队却高兴不起来,他们是奉命查清敌军重炮位置的,现在电台被打坏,就算找到敌人的重炮,也没办法将重炮坐标通知我军。 就在这时,月梅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雷达站,他们有电台。” 李倩萍闻言,马上问道:“你知道在什么位置吗?他们有多少人?” 月梅想了想道:“有十多个人,具体在什么位置我说不清楚,不过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燕双鹰看着月梅冷冷地道:“越南人那么凶残,你一点都不害怕吗?” 月梅双眼含泪,咬着牙道:“越南人杀死了我爸爸,杀死了我哥哥和嫂子,我要报仇!” 燕双鹰无法确定月梅说的是不是真的,但现猎鹰的在电台被打坏,如果不想办法弄到电台,他们就无法完成任务。就算知道可能是假的,也只能冒险一试。燕双鹰让死里逃生的华人,到附近躲起来,等到我军打过来后他们就安全了。随后,他和猎鹰小队在月梅的带领下,开着越军的汽车快速向雷达站推进。 在燕双鹰他们撤离不久,阮雄带着人赶到了木须村。看到满地越军的尸体,阮雄意识到这次的对手不是一般的侦察小分队。随后,他从两个从木须村逃出的华人口中得知,燕双鹰他们的电台被打坏,月梅带着他们前往雷达站了。他马上让手下人联系雷达站。 镜头切到雷达,猎鹰小队的汽车在雷达站前停住。燕双鹰打开车门,从车上下下来。他掏出一本军官证,镇定自若的走向雷达站前的越军工事。就在此时,雷达站的电话响了。越军军官接通电话后,阮雄焦急的声音传来过来:“有一队中国士兵化妆成我军,正朝你们而来。”越军军官一抬头,便看到了正在接受检查的燕双鹰。他没有听到阮雄让他销毁电台的命令,大叫起来:“他们是中国人!快开枪!” 燕双鹰闪电般拔出手枪,一枪将检查证件的越军打死,随后连开两枪,打死了两个越军士兵。越南人的机枪开火了,致命的声音响彻四野。机枪枪口喷出猛烈的火焰,试图将燕双鹰撕成碎片。不过燕双鹰反应极快,他一个翻滚,就隐藏在沙袋的后面。机枪子弹打在沙袋上,冒起道道烟柱,却没有伤到燕双鹰分毫。 沙袋后面,燕双鹰摸出一颗手雷,对着机枪的方向扔了出去。手雷准确的落在机枪手旁边,将机枪手和另外一个越南兵炸死。 与此同时,猎鹰小队其他人在狙击手的掩护下,迅速摸到了燕双鹰身边。随后,猎鹰小队开始向雷达站内的越军发动猛攻。李倩萍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电台,想要将功补过,打得特别勇猛,一个人就干掉了四个越南兵,就像下山的猛虎似的。 战斗很快结束,雷达站内的越军士兵全部被打死;而猎鹰小队只有一人肩膀中枪,可以说是一次完美的突袭。最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电台,并与指挥部重新取得了联系,化解了最大的危机。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直升机的轰鸣声,猎鹰小队都抬起来。镜头切到空中,一架越军直升机正向这边高速驶来,螺旋桨呼呼转着,在机舱门口,架着一挺机枪。镜头切到机舱内,机枪瞄准地面的猎鹰小队;随后枪口喷出猛烈的火焰。子弹打在地面,冒出一道道白色的烟柱。 李倩萍抓起电台就往旁边跑,但就在此时一颗子弹打在他的右腿上,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直升机上的敌人继续对着李倩萍开火,子弹向雨点般的扫向他。旁边的常超见状,大喊:“快躲开!”但李倩萍没有躲,用身体将电台护在下面。机枪子弹打在李倩萍的背上,飙出一道血泉,但他动不不动,死死护住电台。 梁国柱从越南人的仓库中拖出一枚火箭筒来,瞄准空中的直升机,猛然扣动扳机只见那枚火箭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朝着直升机飞去。 只听“轰”的一声,直升机被击中,爆出一团橘色的火球。不过直升机并没有没炸成碎片,带着滚滚浓烟和火焰,像醉汉那样,打着旋地向下急速坠落。在直升机落地的一瞬间,螺旋桨叶片打在地面上,当场折断了两片,而剩下的叶片还在呼哧呼哧地旋转着。 与此同时,直升机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只听“轰”的一声,直升机机场里猛然蹿出一片橘红色的火焰,就像一只橘红色的怪兽,瞬间将直升机模型吞没。随即,直升机带着滚滚火焰,向着摄影机翻滚而来。残存的两片螺旋桨发出呼呼的啸声,向着银幕前的观众席卷而来,仿佛要将银幕前的一切绞碎。 许望秋后期的过程中,看这个镜头看了有上百遍,他对这个镜头倒是相当淡定。不过整个现场却是响起了一片抽气声,显然在场观众都被这个镜头吓了一跳。尤其让许望秋得意的是,他后面一位将军说了句“吓老子一跳”。这位可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从红军时代开始一直打仗,打到了越战,这样的将军都能被吓一跳,普通观众自然不用说了。 常超快速冲过去,将李倩萍扶起来。李倩萍肺被打中,口鼻有鲜血流出,艰难地吐出两个字:“电台。”就在这时,燕双鹰赶了过来,对电台进行了简单调试。电台那台传来了师长的声音:“猎鹰!猎鹰!我是鹰巢!”李倩萍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队长,电台……”话还没说完,他的身子一软,眼睛里的光芒迅速黯淡。 燕双鹰用手合上李倩萍的眼睛,轻轻唱起李倩萍最喜欢的那首歌:“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但是这世界并不安宁,和平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 常超、梁国柱,以及整个猎鹰小队都红着眼眶唱了起来:“准备好了吗,士兵兄弟们,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放心吧祖国,放心吧亲人,为了胜利我要勇敢前进……” 镜头切换,猎鹰小队在丛林中快速前进,而画外的歌声还在继续:“准备好了吗,士兵兄弟们,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放心吧祖国,放心吧亲人,为了胜利我要勇敢前进……” 猎鹰小队打下木须村,又突袭了越军的雷达站,行踪已经暴露,越军肯定会层层布放,阻止猎影小队前往655高地,走大路肯定是不行。在这种情况下,燕双鹰决定险中取胜,穿过从,攀越险峻的鹰嘴峰,前往655高地。 燕双鹰他们连夜翻过鹰嘴峰,摆脱了越军的围追堵截。现在他们只需要穿过前面的一片树林,就可以达到655高地;而越军的重炮就隐藏在655高地一带,眼看胜利在望。 就在此时,月梅因为上树采摘果子,引得宿鸟惊飞,暴露了小分队的行踪。面对汹涌而至的越军,猎鹰只能把打边撤。很快他们发现陷入大麻烦中了,在他们前面的树林中,阮雄早已经布下密密麻麻的地雷阵。 后面是数以百计的越军士兵,而前面是密密麻麻的地雷,猎鹰小队可以说已经到了生存存亡的关头。不过燕双鹰一如既往的冷静,让常超带人迅速排雷,开辟通道;同时亲自带人阻击越军。 常超带着林小亮和方永平排雷,他们迅速架好了开辟器,准备把导爆索发射出去,引爆地雷。导爆索顾名思义就是引导爆炸的绳索,是一种装填有猛姓炸药的弹姓软索。当这样一条绳索被发射出去并在地面上炸开时,附近的触发雷、绊发雷就会被其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引爆,从而开劈出一条安全通过。 随后一根根导爆索抛射出去,一串串地雷被引爆,地雷密布的地面迅速开辟出一条安全通道来。不过在推进了将近两百米后,常超他们不得不停了下来,导爆索已经用光,而他们前面依然布置着密密麻麻的地雷,通道还没有彻底打开。 镜头切换,燕双鹰他们跟越军的激战还在进行。燕双鹰利用树木作掩护,朝着向前推进的越南兵开火。两个越南兵倒地。燕双鹰再次开火。更多的越南兵倒地。与此同时,其他战士也在不断人开火。枪声中越南兵不住倒地。 阮雄亲自带着人冲上来了,他瞄准一棵大树后的李久明开火。子弹击中了大树,没有击中李久明。不过李久明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马上就往旁边跑。阮雄对此早有准备,立刻对着他扫射。李久明没跑多远,便重重地挨了几枪,子弹洞穿了他的身体。他身子晃了晃,倒在地上死了。 趴在地上排雷的常超听到梁国柱大喊“李久明”,知道李久明牺牲了,便站了起来:“这样排雷太费时间,我们没有时间了。”他用决绝的语气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我们去趟地雷。如果能趟出路来,那其他人就不用死。我第一个上,等被炸死了,你们接着来!” 银幕前响起了细细的抽气声,在场很多人都被常超的决定惊到了,他们是准备用身体去趟地雷啊! 第178章 牺牲 常超的特写镜头,他神情无比坚定,没有丝毫畏惧之色。镜头切换,出现在镜头中的是常超眼前的地雷场。突然间摄影机镜头快速向前推,原本轻微晃动的镜头剧烈的抖动起来。与此同时,常超的呼吸声清晰可见。 在场观众都意识到这是常超的主观镜头,是用常超的视角看世界。许望秋不是第一次这么拍,在《锄奸》中就有类似的主观镜头。 就在这时,“轰”地一声巨响,一颗炸弹在常超脚下爆炸,泥土碎石从地面喷射而出。与此同时,镜头天旋地转,简直让人眼晕;不过旋转很快停止,静静地对着天空。显然这个镜头是在模拟常超被地雷炸,摔倒在地的情形。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抽紧了,不知道常超是否还活着。 摄影机镜头突然动了动,然后慢慢向前移,恢复到了正常视角。大家都知道这是常超从地上坐了起来,他并没有死。不过声音没有恢复正常,像有人在放映厅放了一千只蜜蜂似的,“嗡嗡”作响,这是地雷在常超身边爆炸导致的耳鸣现象。 两秒钟后,嗡嗡声减弱了很多,林小亮和方永平的喊声传了过来:“常超!常超!” 镜头向后转,林小亮和方永平出现在镜头中,随后常超的声音响起:“不要过来,我还能继续排雷!”话刚说完,摄影机镜头突然向前猛然一窜,随后在地面迅速翻滚。随时镜头快速翻滚,地雷一颗接一颗爆炸。在滚出十多米远后,摄影机镜头一黑,整个世界安静了。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个镜头深深地震撼了,整个镜头以常超的主观视角真实再现了他从开始滚雷到最后牺牲的全过程。观众在看这个镜头的时候,能看到炸起来的泥土,能够听到爆炸声就在身边响起,就好像自己真的变成了常超,正在从地雷阵上滚过。整个镜头给人的是视觉、听觉,以及精神的三重冲击,给人的震撼感是前所未有的。 画面重新亮起,林小亮神情坚定地走向地雷阵,他第二个滚雷,随后方永平第三个滚雷。随着他们身躯的滚动,地雷一声声爆炸,夹着战士血肉和肢体的雷片向四下横飞,鲜血铺成的路,一尺一寸地向前延伸,最终他们用血肉之躯在这片死亡之地开通了一条逃生通道。 许望秋看《猎鹰》已经看了百遍,但每次看这场戏,都会鼻子发酸,眼泪哗哗往外漫。他揉了揉眼睛,用力呼出一口浊气,却发现身边的大领导也在擦眼角。大领导从革命战争中走来,经历了三起三落,早已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境界,没想到在看这段戏的时候,他会感动得流泪。再偷偷往后看,将军们都在不住的抹眼泪。 如果是其他戏打动在场领导,以及将军,许望秋会很得意,会觉得自己牛逼。不过现在他却得意不起来,他知道真正打动大家的不是电影技法,而是那些真正用身躯去滚雷,用生命开辟通道的战士。 大领导擦了擦角,轻声问道:“这一段有原型吗?” 许望秋神情严肃地点头:“这一段取自我军攻打越北禄平县的真实故事,我军在进攻的的时候遇到雷区拦路。当时部队总攻时间快到了,尖刀班班长、副班长和五名战士,便一个接一个向雷区滚去,用自己的鲜血和生命为部队开辟了前进道路。” 电影继续,猎鹰小队穿过了常超他们用生命打开的通道,向着655高地快速推进。越军像见了血的鲨鱼似的,在阮雄带领下,紧紧咬着猎鹰不放。猎鹰小队边打边退,他们很快退到了一座大山的崖壁前,而在崖壁之上有个天然的大岩洞。 燕双鹰压上子弹夹,对着越南兵扫射,又打死两个越南兵。更多的越南兵向这边冲来,冲他开火。燕双鹰扑倒在地上。子弹在他头顶呼啸而过,打在岩壁上。燕双鹰知道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冲梁国柱他们大喊:“快撤退,撤进山洞中!” 山洞中十分宽敞,可以容上百人聚会,是那种天然的大溶洞。燕双鹰他们没有功夫欣赏洞中的景色,第一时间组织防御。高天虎装上枪榴弹,枪口对准山洞入口。四五个越南兵端着枪冲进了山洞。高天虎立刻扣动扳机,枪榴弹的飞射而出,准确的落到越南兵中间。“轰”的一声,几个越南兵全部被炸死。 燕双鹰马上道:“梁国柱,你跟高天虎到洞里探探路,看看有没有出口。” 镜头切到山洞外,越军士兵缓缓向洞口推进,他们知道对手厉害,不敢往里冲。镜头向后拉,阮雄出现在镜头中,他头上戴着耳机,手里拿着话筒,向师长报告:“猎鹰小队已经被我们赶进一个没有出口的山洞,今天我们会全歼这支小分队。” 越军指挥部里,师长拿着话筒大声道:“干得好,阮雄!务必要全歼这支小分队!” 山洞中,梁国柱和高天虎打着火把,在漆黑的山洞中寻找出口。两人走了一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借着火光一看,山洞顶端密密麻麻地倒挂着无数黑色的蝙蝠,几乎根本看不到山洞的岩石。突然间蝙蝠像是被什么惊扰了,化为一道道乱飞的黑影,发出渗人的“沙沙”声。 镜头切到我军指挥部,电台也正发出“沙沙”的干扰声。参谋长对师长道:“我们跟猎鹰的联系差不多中断一小时了。”师长看了看手表道:“他们应该是遇到麻烦了,不过我相信猎鹰,相信燕双鹰!” 山洞中,猎鹰小队也正试图跟指挥部取得联系。不过由于在山洞中,信号太差,根本无法与指挥部取得联系。梁国柱和高天虎回来了,他们将整个山洞找遍,也没有找到出口。就在这时,越军扔了两颗手榴弹进来。“轰轰”的爆炸声中,火光闪耀,浓烟滚滚。越军士兵利用爆炸产生的云雾迅速冲进来,对着山洞中的猎鹰小队开火。 燕双鹰躲在石壁后面,对着冲进来的越军士兵开火。“哒哒”的枪声中,越军士兵应声倒地。阮雄见手下攻不进去,对着山洞里连扔两颗手雷。爆炸产生的滚滚浓烟,让整个山洞简直变成了冬天的早晨,浓雾弥漫。就在这时,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浓烟快速向山洞顶部飘去。燕双鹰只觉眼前一亮:“烟能出去,上面一定有出口。” 梁国柱爬上山洞,在前面为大家开路,其他人也纷纷往上爬,但轮到月梅的时候,她突然抢了准备扶她上去的高天虎的枪,将枪口对准高天虎:“你们跑不了拉!”高天虎懵了,愤怒地喊道:“你疯了!”月梅呵斥一声,将枪对准燕双鹰,冷冷地道:“你们乖乖投降吧!” 燕双鹰神情淡定地开始了自己的装逼之旅,胸有成竹地道:“我们来打个赌。你对着我开枪,如果枪里有子弹,枪响我死。如果枪不响,你输我一块钱。不过我要提醒你,我有一个习惯,会杀死向我开枪的人,哪怕她的枪里没有子弹。怎么样,敢跟我赌吗?” 在唬住月梅后,燕双鹰加强了心里攻势:“你们越南有个很厉害的女特工叫阮文慧,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我对她说,不要对我开枪,否则我会杀死她的。她以为自己曾经杀死过很多美军士兵就很厉害,也能杀死我。她错了,所以,她死了。” 月梅的心理防线被燕双鹰击垮,尽管她手中端着冲锋枪,却不敢对着燕双鹰开枪;而燕双鹰利用这个机会,一个健步上前抓住枪管,将枪口推向空中。月梅也顾不上别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扣动了扳机。子弹打在石壁上火光四溅。月梅愤怒地吼道:“你竟然骗我!” 燕双鹰轻松夺过月梅的冲锋枪,将她摔在了地上,淡淡地道:“我说你没什么脑子,你还不相信,这下被我说中了吧!” 银幕前,响起一片欢笑声,现场观众都觉得这场戏特别精彩,尤其是将军们都觉得十分过瘾。一个将军笑道:“燕双鹰这小子不错,连我都被他骗过了,以为枪里真的没子弹呢!”、“是啊,我也被他唬住了。”、“我看燕双鹰简直比还厉害啊!” 就连旁边的大领导也忍不住问道:“这一段是你们编的,还是真的有原型?” 许望秋心想像燕双鹰这样的人只能存在影视作品中,现实中是不可能出现的。要是现实中谁动不动说我赌你的枪里没有子弹,估计早被乱枪打死了,笑着解释道:“是我们编的。” 领导微微点头:“编得不错了。” 燕双鹰掏出手枪对着月梅,冷冷地道:“我说过,会杀死向我开枪的人,现在你该上路了。”月梅以为燕双鹰真的要杀他,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朝山洞口跑。燕双鹰并没有开枪,他知道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越南人也会杀死她的。 事情正如燕双鹰所料的那样,守在洞口的越军士兵,看到一个穿军装的人向洞口跑来,毫不犹豫的开枪了。月梅胸墙暴起一片血花,像被伐倒的木头,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为了掩护猎鹰离开,狙击手姜元留在山洞中阻击敌人。他成功掩护小分队撤离,但自己却牺牲在了山洞中。到这个时候,猎鹰小队只剩下四个战士。敌人的追击没有停止,燕双鹰只能让梁国柱和高天虎拖住敌人,他和陈胜利带着电台赶往指定地点。 我军指挥部,参谋长过来向报告:“各部已经准备完毕,已经达到预定展开地域。”师长的神情有些凝重:“距离总攻时间只有7分钟了,猎鹰还没有消息。” 镜头切到山坡,燕双鹰拿着观测仪,正在观看越军炮兵阵地。他放下观测仪,对背着电台的陈胜利道:“马上向师部报告。”陈胜利马上接通电台:“鹰巢!鹰巢!我是猎鹰!” 镜头切到我军指挥部,师长和参谋长坐在电台旁边,电台中传来陈胜利的声音:“猎鹰到达预定地点!猎鹰到达预定地点!找到敌军炮群!找到敌军炮群!”师长和参谋长相视一笑,仿佛是在说猎鹰从来不会让我们失望。参谋长站起来,大声发令:“准备进攻!” 第180章 赞口不绝 八发急促射就是炮兵阵地,每门大炮发射八发,在最短的时间内射击完毕。我军大炮有五十多门,每门炮八发,就是四百多发。与此同时,火箭炮也将两百多枚火箭弹闪电般地砸向越军阵地。 只见密密麻麻的炸弹到越军炮群阵地,掀起一阵冲击波。越军士兵被炮弹炸飞,被爆炸撕成碎片;越军大炮不断被炸飞,不断化为燃烧的残骸。整个阵地惨叫声,尖叫声,爆炸声响成一团,简直成了烈焰地狱。 655高地,燕双鹰再次伸出左手,用“瞪眼法”测量越军炮兵位置,并报出坐标:“10号目标,距离15112,预备,放!” 伴随着一片呼啸声,上百枚炸弹像离巢的马蜂一般,从空中扑下来。惊天巨响中,一朵朵橘色的花朵在越军阵地上怒放。就像一朵朵食人花,不住吞噬生命。一个越军军官挥舞着手枪,冲着逃跑的越军士兵大喊:“给我顶住!给我顶住!”就在这时,一枚炮弹落在他的身边。爆炸产生火焰和弹片将军官扯成碎片,四处飞溅。 越军师长知道大势已去,坐上一辆吉普车,准备逃走。 燕双鹰站在山上,冷静地注视着一切:“敌人正向南溃逃,目标106号。预备,放!” 我军大炮不停怒吼着,火箭炮不住呼啸。无数炮弹、火箭弹如同冰雹一般,铺天盖地倾泻向溃逃的越军倾泻而下。越军士兵不断被炸飞,不断被炸死,惨叫声此起彼伏;越军的汽车不断化为燃烧的火球,爆炸的碎片乱飞,燃烧的轮胎到场乱滚。 越军师长的吉普车成功躲过了我军炮火的覆盖,顺着公路继续向南逃窜。 山坡上,血流满面地梁国柱取出一颗枪榴弹,在枪上装好,对着越军师长的吉普车猛然扣动扳机。枪榴弹准确命中了吉普车,化为一个巨大的火球,碎片四处乱飞。熊熊火焰中,吉普车的残骸顺着山崖滚到谷底。 镜头切换,燕双鹰右手握着话筒,大声道:“收复我领土,向敌人纵深开炮!放!” 又一轮榴弹炮和火箭炮的齐射,密密匝匝的炮弹像雨点般倾泻在越军后面的山坡上,整个山坡顿时成为一片火海。大地爆炸声中震颤,天空吓得失去了颜色。 我军坦克群向着敌人阵地快速推进,我军步兵在坦克掩护下,不住像残余敌人开枪射击。阵地上,到处是越南兵的尸体,活着的越南兵要么举手投降,要么向着远处逃窜。 镜头切到烈士陵园,一排新立的白色石碑矗立在陵园显眼的位置,参加祭奠的上百个军人排着整齐的队列。燕双鹰神情凝重的站在队伍最前面,眼中噙满泪水。他的右手重重举起,对着烈士墓碑敬礼,口中同时喊道:“敬礼!” 参加祭奠的军人整齐地将右手举起,对着烈士的墓碑郑重敬礼。 镜头切换,燕双鹰、梁国柱和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站起丛林前。燕双鹰看着眼前的士兵,冷冷地道:“你们是从各个部队选出来的优秀战士,有人精通格斗,有人是天生的狙击手,有人能够驾驶各种车辆,但光靠这些还不足以成为猎鹰。什么是猎鹰?猎鹰是最好的侦察兵,是侦察兵中的王者……” 镜头高高拉起来,俯瞰燕双鹰他们,以及四周起伏连绵的苍松翠柏。镜头慢慢摇向远方,青山苍翠,大地苍茫,好一派如画江山。 电影到此结束,字幕在屏幕上飞速划过。 放映厅灯光啪的亮起,一张张略显激动的面孔从黑暗中显现出来。坐在许望秋身边的领导满脸笑容,轻轻拍了拍手。随后,在场的将军和其他领导也都面带微笑,用力拍着双手。他们看过许望秋的《锄奸》,知道他的导演水平很高,也听其他人说过《猎鹰》拍得特别好。可等他们看完,才意识到《猎鹰》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竟然能拍出比谢晋、谢铁骊更好的电影来,真是不可思议。 许望秋见在场领导都起来鼓掌,十分惊讶。在场这些人不是将军,就是常委,没想到他们看完电影竟然会起来鼓掌。许望秋有些激动,连这些大人物都被电影打动了,普通观众自然不在话下。他觉得这一年多没白辛苦,《猎鹰》这片子成了。 王岚西也十分惊讶,进中楠海为领导作专场放映的电影不少,但反响像《猎鹰》这样热烈的电影,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仔细想想,其实并不奇怪,《猎鹰》拍得实在太好,而且拍得特别好看。不光场面浩大,而且故事讲的跌宕起伏,五分钟一个小高/潮,十分钟一个大高/潮,让人欲罢不能。 “恭喜你,许导演!”大领导笑容满面地道,“你拍了一部好电影。你们这部电影是准备出口的,如果在海外卖得好,在海外反响好的话,那应该给你们记一功。这部电影不但拍出了越南人对华人的迫害,也拍出了我们捍卫自己国土的勇气和决心。” 许望秋感到急跳的心脏冲撞着肋骨,像一只关在铁笼中的野兔,不过他表现得十分谦虚:“不不,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做,那些为国家流血牺牲的战士才是真正的英雄。” 大领导见许望秋这么说,微微点头,这个年轻人不到二十岁,面对赞誉却能不骄不躁,真的很难得!搞电影出口公司好像就是他的主意,是难得的人才啊!他转身对身后几位将军道:“你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没有比你们更了解战争的。现在电影看完,说说你们的感受吧?” 一位身材高大的将军站了起来,扯着大嗓门道:“这部片子拍得很真实,是我看过战争片中最真实的。电影的故事有点像《渡江侦察记》,但比《渡江侦察记》拍得好。我看过不少战争片,中国的,外国的都看过,《猎鹰》是拍得最好的。” 其他几位将军都表示同意,纷纷称赞道:“猎鹰》跟以往战争片的最大不同在于,它真实描绘了战士牺牲的惨烈和悲壮。我觉得战争片就应该这么拍,观众看了这样的电影才会明白,和平是无数战士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这部电影拍得特别动人,常超他们滚地雷的时候,我几乎要掉泪了。他们的牺牲让我想起以前革命的时候,很多牺牲的战士。几十年过去了,我们的战士还是那样英勇顽强。” “以前我们的电影总是回避牺牲和死亡,回避战争残酷的一面。《渡江侦察记》要表现战士吴老贵为掩护战友而英勇牺牲的场面。只能用酒壶着文章,吴老贵牺牲的时候不拍他中枪,而是拍他的酒壶被抛在了杂草丛里。通过这种方式来表现人物的牺牲。《猎鹰》跟这些电影不一样,《猎鹰》特别真实,简直像纪录片。” 等众人发表完各自的看法,大领导看着许望秋,微笑道:“你们拍电影是为了出口,是为了给国家赚外汇。不过在创作的时候,还是要充分表现我国人民的优秀品质,赞美人民在革命和建设中,在同各种敌人和各种困难的斗争中,所取得的伟大胜利。《猎鹰》在这方面做得不错,像这样的作品应该多拍。对了,听说你们准备把电影当工业搞。电影是艺术创作,这个能像搞工业那么搞吗?” 许望秋没想到领导会问这个问题,解释道:“电影是一种商品,只不过跟普通商品不同,是文化商品。既然是商品,那就有工业化的可能。电影工业化的关键是专业分工。电影制作流程极其复杂,分为很多工作环节,电影工业其实就是指每个链条上,都有专业化岗位分工,彼此各司其职,最终组合在一起,以高效率完成高质量、高标准的作品。 举个例子来说,声音是电影后期特别重要的一环。比如我们拍菜市场的戏,往往找一段场景类似的嘈杂背景声,加上人声就行。而好莱坞的工业流程,会把周边摊贩的叫卖,对话,与场景画面相符的背景声音,画面外没有覆盖的车水马龙等声音,都一一设计好、录制好,在一起混录成背景音。对比好莱坞电影的声音和我们的电影声音,会明显感觉到我们的电影声音缺乏质感。电影是由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环节构成的,一个环节差一点,几十个环节下来,那电影的差距就特别明显了。” 在场领导都看过中国电影,也看过外国电影,确实能够感觉到许望秋说得的这个问题。在看中国电影的时候会发现,很多电影声音没有远近变化,人物离镜头1米,声音是那么大;离镜头10米,还是那么大,给人的感觉很奇怪。相反美国电影就没有这个问题,声音有远近变化,非常真实。原来他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听完许望秋的话,都明白了。 大领导微微点头道:“我看《猎鹰》的声音就做得特别好,非常真实。” 许望秋苦笑着道:“我们的电影是准备出口的,要拿出去跟好莱坞掰腕子。我们本来就处于弱势地位,如果在制作上还比不上人家,那我们的电影就很难卖出去;所以,我们在声音,以及电影的整个制作上都是下了苦功夫的。” 大领导问道:“那我们需要多久能建立起电影工业呢?” 许望秋想了想,道:“至少需要三十年。” 大领导吃惊地道:“需要这么久吗?” 许望秋心想三十年能不能建立还不一定呢,在我穿越的时候,中国电影工业都还没影的,就道:“现在好莱坞电影生产工艺约有140多个工种,从业人员有几十万;而我们只有20多种,从业人员只有几千。这些工种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而我们根本就没有培养这些专业人才的学校,只能自己慢慢培养。要培养几十万专业技术人员不可能一蹴而就,这个过程将会非常漫长,三十年都不一定能搞起来。” 大领导明白关键所在了:“手工业是不可能打过工业的,电影领域恐怕也是如此。过程长一些没关系,0年不行就50年,但不管多久,我们一定要建立自己的电影工业。” 许望秋坚定地道:“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第181章 偶遇 《猎鹰》得到中央领导首肯,电影上映和发行的障碍就彻底扫清。许望秋觉得有必要好好庆祝一番,就跟王岚西到翠花胡同的悦宾饭店吃晚饭。这是一家小餐馆,也是北平城的第一家拿到个体餐饮工商执照的私营餐馆。 这家餐馆去年10月开张。在开张那天因为没有相应的票证,没法买菜。饭店主人刘桂仙只能去了菜市场,买了4只鸭子,因为买鸭子不需要票。不过三天之后,美国合众社对悦宾饭店做了报道,于是,全世界都知道了这家胡同里的饭馆。在此时几个月中,77个国家的记者前来采访,各国大使纷纷前来品尝,刘桂仙一家迅速成了万元户。 许望秋和王岚西循着菜香走进悦宾饭店的时候,悦宾饭店的四张桌子已经坐了三张,而客人基本上都是老外。许望秋和王岚西见有空位置,便往那张空着的桌子走。 就在这时,有个老外见到许望秋微微一怔,开口叫道:“许,许先生!” 许望秋扭头一看,老外不是别人,正是法国设计师皮尔-卡丹;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打扮十分讲究,红色羊绒披肩,又有点像中大衣,里面是黑丝绒衣裳,鲜红的口红,描眉画眼,应该是华侨。 当初许望秋给皮尔-卡丹出过主意,让他到中国来办时装秀。在79年的时候,皮尔-卡丹带着几名法国模特,在民族宫举行了新中国第一场时装秀。苏白、刘林他们获得了皮尔-卡丹的邀请,都去看了时装秀。许望秋当时在魔都拍《锄奸》,遗憾地错过了。 许望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皮尔-卡丹,笑容满面地道:“皮尔-卡丹先生,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皮尔-卡丹笑道:“是的,好久不见了。我还说到你们学校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了。”皮尔-卡丹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我朋友宋怀桂女士,也是我们公司在中国的代表。” 许望秋听到宋怀桂,顿时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在未来二十年中,这个女人是中国最有名的沙龙女王,是一个传奇人物。其实在宋怀桂的人生中,最传奇的一件事就是她是新中国第一桩涉外婚姻的参与人,她与保加利亚留学生万曼在婚姻登记处受阻,结果她楞是写了封信给周/总/理,获得特批,才顺利结婚 在八十年代,宋怀桂作为皮尔-卡丹在中国的代表,为中国培养了第一代模特。8年皮尔-卡丹旗下的马克西姆餐厅在北平开张后,她作为经理开始打理餐厅。由于她在政界、文艺界都有广泛的人脉,所以马克西姆餐厅成为了政界、文艺界人士聚集的场所。 在80、90年代走入马克西姆餐厅,可以会碰到当时正意气风发的张一谋、陈凯哥、姜纹,遇到最美好年华的巩丽、刘晓庆、林青霞,还有可能遇上阿兰-德龙、贝托鲁奇,甚至是美国前总统里根、英国前首相希斯。 宋怀桂还给了摇滚乐手们演出的舞台,崔健、唐朝、何勇、呼吸等摇滚先驱在这里获得了演出的机会,马克西姆餐厅也因此成为中国摇滚的圣地。崔健的《花房姑娘》唱的就是宋怀桂的女儿宋小虹,而他后来也娶了宋小虹。 许望秋微笑着道:“原来是宋女士,久仰大名。” 宋怀桂在政界有些人脉,微笑道:“许先生,你好。你读过你的剧本,看过你的电影,还听过你的音乐。一直想要见见你这位奇人,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算是如愿以偿了。既然难得遇上,不如一起吃吧。我们也是刚到,菜点了,还没上呢。” 如果是许望秋一个人,自然没关系,不过他是跟王岚西一起,这事就不能他说了算,便问王岚西:“院长,你看?” 王岚西笑着:“既然是你的朋友,那就一起吧。” 许望秋便向皮尔-卡丹他们介绍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中国电影出口公司的总经理王岚西先生。” 皮尔-卡丹和宋怀桂虽然不了解电影出口公司,但听到公司前面能挂着中国两个字,就知道这不是普通公司,再看王岚西穿着干部服,气度非凡,自然不敢怠慢,都十分客气的向王岚西问好。 落座之后,许望秋请王岚西点了两个菜,然后就跟皮尔-卡丹聊。他知道皮尔-卡丹到中国,除非搞时装秀应该不会有别的,就问是不是最近又要办时装展。 皮尔-卡丹告诉许望秋,他准备在中国组建一支模特队,培养一批中国模特,将他们推向世界。不过说到模特这个问题,他显得有些苦恼:“今天我们见了三个演员,有两个演员是你们学校的,叫方姝、张铁林,他们形象和气质都特别好,但他们拒绝了做模特的要求,说没听过这份职业。他们是你的同学,还跟你合作过,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劝劝他们?” 如果是其他人,许望秋肯定是毫不犹豫的支持,但方姝和张铁林是相当优秀的演员,让他们改行做模特实在太浪费了,就道:“方姝有影后潜质的演员,张铁林也相当优秀,他们是学电影的,让他们改行做模特有点可惜了。” 皮尔-卡丹道:“这对他们来说是一次机会,我可以把他们推向世界,让他们成为世界闻名的模特,他们的人生将从此改写。” 许望秋觉得皮尔-卡丹这话有点傲慢,淡淡地道:“去年五月份《锄奸》到戛纳电影节展映,方姝和中国电影代表团成员一起出席了《锄奸》在戛纳的放映活动。另外《锄奸》在东瀛的票房很好,我们接下来有一部电影要跟东瀛电影公司合作,东瀛那边的代表点名方姝,希望她能够出演。她留在在电影圈,同样可以获得世界级的舞台。” 宋怀桂正在问王岚西电影出口公司的事,听到许望秋这这么说,不禁看了他一眼,心想许望秋真的跟其他人不一样,现在国内很多年轻人见到外国人,要么羡慕,要么畏惧,总之内心矮三分,像许望秋这样自信的还真是很少见。我听人家说,许望秋是某位将军的孩子,恐怕是真的! 皮尔-卡丹觉得有些可惜,方姝和张铁林的形象气质都特别好,做模特肯定大有前途。不过许望秋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实在太遗憾了。不过我能够理解,你是导演,不希望优秀演员变成模特。就跟我们这些设计师不希望模特变演员是一样的。” 许望秋笑道:“主要他们是很优秀的演员,做模特特可惜了。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们中国可能什么都缺,但就是不会缺人。你们肯定能找到合适的人选的。” 皮尔-卡丹无奈地道:“最近几天我们见了很多形象气质不错的姑娘和小伙子,但很多人听到做模样,就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我们,然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刚开始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后来才知道他们以为是人体模特。我们跟他们解释,我们招的是服装模特,不是人体模特,但还很没人愿意干。” 许望秋听到大家把时装模特当成人体模特,纷纷拒绝,忍不住大笑起来:“大家都没听过时装模特,只听说过人体模特,这种反应是正常的。不过中国人很多,愿意尝试、愿意冒险的年轻人肯定有,相信你们能找到合适的模特。” 皮尔-卡丹微微点头:“你说的对,我们今天见了三个演员,方姝和张铁林拒绝了,但有个叫贡海斌的小伙子就爽快地答应了,相信情况会越来越好。记得78年我到中国来的时候,大街上只有蓝色和绿色,但现在色彩就丰富了很多,而且能看到很多款式,变化特别大。只是人们还不知道怎么搭配,不知道该怎么穿才更好看。” 许望秋觉得皮尔-卡丹说得特别对,不要说普通人,现在演员懂穿着搭配的都非常少,想到以后自己的电影会面临服装的问题,便笑吟吟地道:“其实我们可以合作的。” 皮尔-卡丹一怔,赶忙问道:“不知道怎么合作?” 许望秋笑着道:“纪梵希本来是个新品牌,但跟赫本的几次合作让他名声大振,从此成为时尚圈的宠儿。去年我们中国有部电影叫《庐山恋》,女主角在电影中换了40多套衣服,而她在电影中的衣服立刻成为年轻姑娘们的追捧对象。电影对时装来说,是特别有效的推广手段。” 皮尔卡丹明白许望秋的意思了:“你是希望我为你的电影设计服装。” 许望秋轻笑着摇头:“不是担任服装设计,而是赞助我们公司的电影,免费为我们提供服装。我们是电影出口公司,电影不但会在中国上映,还会在国外大规模上映。拿《锄奸》来说,电影在香江取得了500多万港币的票房,在东瀛取得了5亿日元的票房,在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方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们会拍摄各种商业,其中有些电影需要服装,而皮尔-卡丹可以为我们提供服装,让演员在电影中穿皮尔-卡丹的服装。等戏拍完,我们将服装清洗千净、熨烫平整后归还。如果有损坏,我们照价赔偿。这样,我们能够免费使用你们的漂亮服装,节省了经费;而你们免费打了广告,几千万、甚至上亿观众将通过电影看到了皮尔-卡丹的服装,可以说是双赢。” 电影跟服装品牌合作的历史相当悠久,只是电影跟服装合作往往是设计师为电影设计服装,就像纪梵希为赫本设计服装那样,服装品牌大规模赞助电影的形式还没有出现。现在听完许望秋的话,皮尔-卡丹不禁拍手叫绝:“这种合作方式好,大家各取所需,还不花钱!” 许望秋继续道:“还有,我们的电影会到香江、东瀛等地方放映,到电影节展映,演员会出席放映活动。出席这些活动需要服装,皮尔-卡丹可以赞助我们的演员,让演员穿皮尔-卡丹的服装出席活动。我们的演员免费穿你们的衣服,而皮尔-卡丹获得了曝光的机会,同样是双赢。” 第182章 合作 服装品牌赞助明星在时尚圈不是新鲜事,有几十年的历史了。女星出席电影节、参加奥斯卡,她们从头到脚,从彩妆、服装配件、珠宝等指定品牌皆涉及品牌赞助,甚或是担纲品牌代言身份所产生的配合穿戴曝光等合作。越有影响力的女星,想要赞助的品牌越多,而且越高端。 皮尔-卡丹主要是做成衣的,并不做高级定制,衣服主要面向大众,所以,皮尔-卡丹没有赞助明星,也没有大明星选皮尔-卡丹出席红毯仪式。现在听到许望秋的建议,他觉得赞助明星的想法特别好,中国现在是没有开垦的空白市场,大家对时装,对皮尔-卡丹这个牌子都非常陌生,跟优秀的电影人合作无疑能够很好地帮皮尔-卡丹打响在中国的名气。 皮尔-卡丹笑容满面地道“许,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年轻人,眼光真的太好了。如果你出来做生意,肯定会成为世界级的大富豪。” 许望秋笑着摆摆手“相对于成为大富豪,我更愿意成为优秀的艺术家。” 皮尔-卡丹笑着道“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伟大的艺术家的。” “托你吉言。”许望秋笑了笑,看着皮尔-卡丹认真地道,“你是服装方面的专家,知道我们中国现在服装和化妆的水平,真的比较落后。我们电影出口公司的电影是要出口的,是要跟好莱坞,以及国家和地区的电影竞争。如果我们的服装和化妆水平跟国外差得很远,那在跟国外电影较量的时候就会处于劣势。所以,我们希望通过跟你们合作,提升我们在服装和化妆方面的水准;而我们也会帮皮尔-卡丹宣传,这是双赢。” 皮尔-卡丹见许望秋说得如此诚恳,就道“当然,我很愿意做这样的事。只要你们在服装和化妆上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来找我,找宋怀桂也可以。” 王岚西在旁边静静的听着,当他听到皮尔-卡丹愿意为出口公司和演员提供服装,非常高兴,这算是解决了中国电影代表团出国访问的一代难题。 最近两年,中国电影人出国访问,参加各种活动越来越多,而每次出国访问,演员的服装都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在出席一些重要活动的时候,国家会为男同志定做西服,为女同志准备旗袍。不过大部分代表团出去,都是到电影厂的服装仓库借衣服。 比如去年北影代表团去东瀛,参加电影《天平之甍》的首映式。整个代表团里,刘晓庆是唯一的女演员。她到北影服装车间借了件演戏用的旧旗袍。旗袍胸间被虫子蛀了一个洞,下摆还有另一个洞,旗袍开衩的地方也撕裂了。刘晓庆就想了个办法胸前的洞用一朵红花缀在上面挡住,开衩的地方打了个结,提上皮包就看不见了,至于下摆的洞就只能视而不见了。 最尴尬的是晚宴,在东瀛每个餐馆的门口都有服务生为客人脱大衣。当中国代表团的成员风度翩翩地把大衣往服务生手上一交,大衣上印着的大字“北影服装”立刻跳入眼帘,而接待中国代表团的东瀛人大多数都是中国通,都是懂中文的,那份尴尬简直不用提了。 每次中国电影代表团出去都会遇到这样尴尬事;但没办法,现在国家穷,不可能代表团出国,就给演员置办一次衣服。现在皮尔-卡丹愿意为演员提供衣服,真的解决大问题了。至少中国演员到国外参加一些重要活动时,不用再为没有衣服而犯愁了。 其实许望秋提议跟皮尔-卡丹合作,除了解决中国电影代表团出国访问的服装问题,最重要的是希望借助皮尔-卡丹的力量,提升中国电影服装和化妆的水平,为中国电影工业化积蓄力量。 提到电影工业化,人们最先想到的是大成本大制作,似乎眼花缭乱的特效就是工业化。这是一种特别严重的误解,电影工业化最重要的是专业分工,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而中国电影工业化最大的障碍就是缺乏专业人才。 在后世有一部叫《破冰行动》的电视剧,其中有歌情节曾经引起了很多争议,戏中的禁毒大队队长戴的手表是江诗丹顿。有观众骂导演瞎搞;有观众猜测队长是黑警,有观众分析原型人物在年轻的时候就做到电信地区分公司的经理,有钱买江诗丹顿。实际上队长不是黑警,也不是有钱买江诗丹顿,而是道具不懂。根据剧情需要队长需要戴表,道具就到市场上去买。道具不懂表,就在市场上买了一块看起来很漂亮的表,给演员戴上,结果是山寨版的江诗丹顿。 这样的现象在国产影视作品中特别普遍,服装、道具穿帮的现象层出不穷。导致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在于,缺乏专业人才。对国内电影行业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国内影视作品中灯光有70的人来自河南的灯光村,而道具很多主要是河北的一些村子。这些人没有经过专业的电影培训,也没有足够强大的专业技能,往往是跟着熟人干,摸索出一点经验。让他们做一般性的东西能做,但如果要做的东西他们没见过,根本就做不出来。 其实拍电影跟做工程项目是一样的,工程项目涉及到设计、土建、结构等专业,对应到电影拍摄中就是剧本、化妆、道具等环节。做工程项目中每个环节都需要专业人士来着;如果每个环节都有大量非专业人士,那做出的工程往往是豆腐渣工程。 中国电影之所以烂片层出不穷,最最要的原因就是,从制片到导演,从灯光到美术,充斥着大量没有专业技能的人员,这也是中国电影工业化的最大障碍。连专业的技术工人都没有,想搞工业化简直就是在空中搭建楼阁。 中国电影在服装和化妆领域跟国外的差距特别大,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国内是没有太多的穿衣自由的,化妆就更不要替了,擦点百雀羚都有可能被说成资产阶级习气。而法国在时尚领域特别强,巴黎是世界时尚之都。许望秋希望通过跟皮尔-卡丹合作培养出专业能与国际接轨的服装师和化妆师,进而提升中国电影的服化水平。 双方都有心合作,都觉得这是能够双赢好事,皮尔-卡丹为出口公司,以及演员提供赞助的事就定下来了。当然,具体怎么合作,具体怎么操作,还需要反复沟通,直到最终达成协议。 在合作的事敲定之后,许望秋跟皮尔-卡丹信马由缰的闲聊。在闲谈中,皮尔-卡丹讲到了他刚刚收购不久的马克西姆餐厅。 19世纪末,一名叫马克西姆-加雅尔的人在法国皇家大街创立了马克西姆餐厅。受贵族子弟带动影响,马克西姆餐厅逐步发展成为巴黎上流社会年轻人聚会的俱乐部,曾吸引了来自各国的政要、经济界名家以及文学艺术家。 1981年,皮尔-卡丹以15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了濒临破产的马克西姆餐厅。在收购的马克西姆餐厅后,皮尔-卡丹将其改造成为大众法餐厅,马克西姆由神秘、高端变成大众品牌,因此吸引了一大批普通大众前往,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起死回生。 皮尔-卡丹看着许望秋,看似随意地道“你觉得我在北平开一家马克西姆餐厅怎么样?” 许望秋虽然没有亲眼见过马克西姆餐厅在8,90年代的风光,但至少听说过。皮尔-卡丹在马克西姆餐厅起死回生后,想的不是到其他国家开分店,而是把餐厅开到了中国,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由衷地道“我觉得其他人听到你的这个想法,会觉得你疯了,觉得在中国开这样的餐厅没有市场。但我不觉得你疯了,反而觉得这是个绝妙的主意!” 皮尔卡丹听到这话,高兴地道“你真这么觉得?” 许望秋点头道“是的。现在北平的西餐厅只有老莫、和平饭店在内的几家,而且经营的都是俄餐。如果马克西姆餐厅在北平城开店,那就是北平城唯一的法式西餐。如果能是不是搞点文化沙龙,那在马克西姆吃饭会成为一种身份的象征,会成为外国使馆工作人员,以及新晋富人贵胄的必去之地。” 皮尔-卡丹哈哈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俄国人做菜的水平是没办法跟我们法国人相比的。如果开一家正宗法国餐厅,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宋怀桂看了许望秋一眼,前两天皮尔-卡丹给他讲过这件事,说他打算在北平开一家马克西姆餐厅,而他的理由就是北平西餐厅非常少,而且只有俄餐,如果开一家法国餐厅,肯定会大受欢迎。没想到许望秋也是同样的看法,这个年轻人真的很厉害。 许望秋他们边吃边聊,足足吃了两个小时才结束。从悦宾饭店出来,许望秋他们顺着胡同往前走,边走边聊。走到胡同口,宋怀桂看到文化部艺术局局长张平向这边走来。 张平在出任艺术局局长前在中央美术学院做过系主任,以及副院长。宋怀桂当初在中央美术学院学绘画的时候,张平是系主任。皮尔-卡丹想在中国组建模特队,需要专门的场地训练模特,最终他们租下了鼓楼二层的大厅。他们能够租下这个地方,全靠张平帮忙。 现在遇到张平,宋怀桂和皮尔-卡丹自然不敢怠慢。宋怀桂满脸笑意地道“张老师,您这是要去哪里啊?”皮尔-卡丹也笑着用英语道“张先生,晚上好。” 张平看到宋怀桂和皮尔-卡丹微微颔首,淡淡地道“你们好。”刚说完,他就看到了旁边王岚西,马上毕恭毕敬地向王岚西问好“王部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 皮尔-卡丹虽然听不懂张平说的什么,但张平毕恭毕敬的态度让他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张平可是政府官员啊,有必要对电影公司的总经理如此毕恭毕敬吗?这是什么情况。 宋怀桂则完全傻掉了,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岚西,心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电影出口公司的总经理吗,张老师怎么会喊他部长? 第184章 东瀛行 飞机抵达东京后,许望秋他们三个提着行李,背着拷贝箱往出站口走。 去年德间康快在看完《猎鹰》的第一批拷贝后,就拍板要买《猎鹰》在东瀛的发行权,并支付了40万的定金。现在《猎鹰》已经拍完,并通过了审查,出口公司希望尽快跟德间康快完成交易,将剩下的外汇拿到手。所以,许望秋他们这次过来,把《猎鹰》的拷贝带了过来。 《猎鹰》有120分钟,也就是12本,每个人要背4个片盘。一个片盘有几斤重,四个片盘差不多就是20多斤。再加上各自的行李,差多不多有五六十斤,显得十分笨重。 许望秋他们还没到出口,就看到了一张大大的纸牌,上面写着“中国电影胡建”,字还是用毛笔写的,而且字写得相当不错。在纸牌下站着一男一女,五十来岁的模样。 胡建看到纸牌下的那对男女,就对许望秋和方振武道:“德间公司的董事森繁重道先生来接我们了。我们赶紧过去。”说完,他带着许望秋和方振武向纸牌大步走去。 胡建笑着跟森繁重道握了握手:“森繁先生,好久不见了。” “胡先生,欢迎到东瀛来。德间先生本来说要亲自迎接你们的,但因为公司的业务出现了一点问题,必须亲自去处理,要明天下午才能回来。他专门吩咐我,让我向你们表示歉意,并让我要好好招待你们。”森繁重道是东瀛人,不过他开口后许望秋却被吓了一跳。森繁重道不但会说中文,而且说的还是带有明显东北腔的中文。 “德间先生太客气。”胡建笑着介绍道,“森繁先生,这位是许望秋,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编剧和导演。这位只电影的制片方振武。” “许先生,方先生,幸会幸会。许先生的《锄奸》在东瀛上映后,评论界一片盛赞,观众反应也特别强烈,都说是一部前所未有的电影。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真是太了不起了。”森繁重道笑着跟许望秋和方振武握了握手,然后将身边的女士介绍给众人,“这位是平田墩子女士,你们在东瀛期间,她将担任你们的翻译。” 平田墩子向许望秋他们鞠躬问好:“我是平田墩子,很高兴见到你们。在接下的几天里,我将担任大家的翻译工作,还请多多关照。” 简单寒暄过后,森繁重道带着许望秋他们出了机场。他打开后备箱,将许望秋他们将行李放进去,然后带他们往城里而去。 森繁重道的东北腔让许望秋特别亲切,便好奇地问:“森繁先生,你的普通话说得很好,你是在中国留过学吗?” 不等森繁重道回答,旁边地胡建笑了:“森繁先生原来是解放军,是四野的。” 许望秋一听这话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抗战结束后,我军在东北接收了一些东瀛侨民,有将近三万人加入四野,其中卫生部、军工部、军需部内的技术工人和技术人员较多,是一支不可忽视的技术队伍。后来中日双方达成协议,这些人又陆陆续续回到了东瀛。他听说过这事,不过还是第一次当事人,便道:“没想到森繁先生原来是四野的,真是失敬失敬。” 听到胡建说出自己的经历,森繁重道眼中泛起了淡淡的光芒:“8年东瀛政府把我们一家送到了辽宁,做开拓团,那时候我只有6岁。45年战争结束,我父母被遣送回国,而我被国民党抓去当兵。46年解放军三下江南,跟国民党打起来了,我成了俘虏。当时我吓坏了,以为会被枪毙,就装哑巴。后来解放军教育我们,说我们解放军是要解放全中国,要让穷人翻身做主。我才知道不会杀我,就开始说话了。部队的人看我挺聪明,就让我参加解放军,做通讯员。后来我就跟着部队,从东北的最北面一直打到海南岛,参加了整个的解放战争。” 说到这里,森繁重道微微叹了口:“本来以为会从此在中国生活下去,但到了5年,中国和东瀛达成了协议,部队就动员我们回东瀛。当时很多人不愿意走,部队领导对我们说,你们是东瀛人,还是应该回自己的国家。后来大家都想通了,领导说的都是对的,也就接受了这一现实情况。回到东瀛后,我们这些四野的人成立了四野回想会,每年举行一次会议。” 森繁重道没有讲他回东瀛后的情况,不过许望秋知道参加过解放军的东瀛士兵回到东瀛后受到极端的歧视和压迫,甚至被东瀛政府监视。著名的老八路小林宽澄回国后一直被监视,直到85年,他已经八十多岁,东瀛才解除对他的监视。很多人回到东瀛都找不到工作,只能打临时工。像森繁这样能够在大公司任职,并成为董事的,应该是他们中混得不错的。 车子很快到了一家酒店,许望秋他们就在酒店里住了下来。 森繁重道没有急着离开,跟许望秋他们坐在一起闲聊,主要是聊电影,聊东瀛电影,也聊中国电影。 森繁重道在德间公司主要是管电影的,不过他对东瀛电影比较悲观,觉得没有未来。 其实不只是森繁重道这么认为,整个东瀛普遍认为电影是夕阳产业。东瀛电影从60年代开始受电视机的冲击,出现大滑坡,到现在几乎已经跌到谷底,全年观影人次不到亿。在60年代的时候,东瀛六大电影公司一年能生产500多部电影,而现在只有日活生产的电影数量比较多,其他五家电影公司加起来不到五十部。日活拍的电影比较多,不是日活比其他公司强大,而是日活拍的全是低成本色情片,就是所谓的粉色电影,十多天可以拍一部的那种。 许望秋知道东瀛电影在未来会持续衰退,到80年代中期更是会被好莱坞彻底碾压,沦为好莱坞的倾销地,直到2006年才能实现逆转。不过东瀛电影逆袭靠的是动画片,以及电视剧的剧场版,真人电影没有任何起色。 其实对出口公司来说是好事,东瀛电影衰落是好事。东瀛电影衰落,出口公司才有机会进军东瀛。如果东瀛电影像5,60年代那么强大,要进军东瀛市场就非常困难。 除此之外,东瀛电影衰落了,出口公司就有机会吸纳东瀛的电影技术人才。东瀛电影技术非常强,但现在东瀛电影大幅减产,开工严重不足,很多技术人员只能到海外淘金。香江电影就有大量的东瀛电影技术人员,这些东瀛技术人员提升了香江电影的制作水准,为香江电影的崛起出了不少力。出口公司可以吸纳部分东瀛的电影技术人员,为我所用,从而提高电影出口公司的技术水平。 当然,这些话许望秋只能在心里想想,不可能当着森繁重道说出来。 由于德间康快不在东京,谈判的事暂时无法进行。第二天上午,森繁重道和平田墩子陪许望秋他们到东京城里参观。森繁征询许望秋他们的意见,问许望秋他们想去什么地方。 许望秋建议去上野公园,鲁迅先生在《藤野先生》的开篇就写道:上野的樱花烂熳的时节,望去确也象绯红的轻云,但花下也缺不了成群结队的。现在正是樱花盛开的时节,他还真想去见识见识。 一行人便动身前往上野公园。 上野公园位于东瀛东京市台东区,是东瀛的第一座公园,历史文化深厚,景色秀美。自1624年宽永寺建立之时移种樱花开始,上野公园便成为了东瀛赏樱名园,每年樱花季节,人们都要在此举办隆重的“樱花祭”。 到达上野公园的时候,公园里已经是摩肩接踵、人山人海,好像这样将要举行大型群众集会一样。由于人实在太多,森繁给许望秋他们拍照的时候,不能相隔两米,隔的稍微远一点,许望秋他们和森繁之间就有游客,就没法拍照了。 公园里,有名的樱花大道有十多米宽,几百米长,两侧全是摇曳多姿的樱花树,争奇斗艳,密密匝匝。远远看去,樱花白的像积雪、红的似彩云,开得浓重而热烈;走到近处,花瓣娇艳欲滴,透着青春与浪漫的气息,令人心醉神迷。 在穿梭的人群中,三三两两着和服的女子踩着细碎的脚步缓缓前行,象是有意与樱花争艳,那和服上面的樱花图案和大自然的樱花交相辉映,显示了一种和谐的美,为赏花人平添了一道独特的耀眼风景。 樱花树下坐满了赏花人,他们或以家庭,或以朋友同事为单位围坐在一起,有的在饮酒说笑,有的在引吭高歌,还有穿和服的男男女女翩翩起舞,显得热闹非凡。 许望秋顺着樱花大道往前走,突然听到一阵明媚的笑声。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三四个穿着和服的女孩正坐在地上说笑。几个女孩十六七岁的模样,看上去应该是高中生,满脸是满满的朝气。坐在正中间的女孩特别出挑,容貌清秀,一张可爱的瓜子脸,干净得没有一丝瑕疵。不过她的长相稍微有点苦,透着淡淡的哀怨。如果琼瑶见到她的话,估计会让她当女主角。 森繁重道见许望秋突然不走了,望着樱花树出神,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问道:“许先生,出什么事了?” 许望秋顺手往前面一指:“我觉得那个女孩有点像巴。”他见森繁重道满脸诧异,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笑着解释道:“就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里的女主角。” 胡建不是搞创作的,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里的角色没有思考过,对许望秋的话没有太大反应。方振武不同,他是电影的制片主任,对电影里的角色是有思考的,现在听许望秋这么说,只觉眼前一亮:“对啊,真的挺像。巴最后疯掉了,非常悲惨。选演员就应该有点苦相,看上去楚楚可怜的那种。” 森繁是东光德间的董事,也是看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他看着不远处的女孩,微微点头道:“还真的是,巴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他笑着对许望秋道:“既然大家都觉得她挺像巴的,那我们为什么不和她聊聊,看看她能不能演巴。” 第185章 女孩 对任何电影来说,演员的形象气质跟角色是否贴合都特别重要,甚至可以说是最重要的。刘一菲演技平庸,可以说没有太多演戏的天赋,不过她出演的王语嫣、赵灵儿、小龙女却成为许多人心中的经典,关键就在她跟这几个角色的形象气质特别贴合,不需要太多的演技,本色出演就行。 与之相反,如果演员跟角色不贴合,就算演技在好,也很难让人相信。周迅的演技很好,可是她出演《如懿传》后却招来不少骂声。因为在这部戏的开头如懿是十多岁的少女,而周迅已经四十岁,脸上的岁月痕迹根本挡不住,她演出来的如懿根本不像十多岁的少女。不过随着剧情推移,角色的年龄逐渐变大,观众对周迅的评价又逐渐回升。 对任何电影来说,选角都特别重要。对绝大多数电影来说,只要角色选择正确,那电影就成功了一半。很多时候不是不是演员成就角色,而是角色成就演员。 许望秋觉得眼前这个女孩的形象气质真的跟巴很贴合,如果她能够演戏,让她来演,那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他从来没有在大街上抓人试戏的经历,感觉怪怪的,有一种变态大叔在街上骚扰小姑娘的感觉,就道:“我们就这么过去合适吗?” 森繁重道笑着道:“这样的事在东瀛很普通。我们过去跟他们聊聊,如果她对演戏有兴趣,那可以让她试试,看她能不能演;如果她没有这方面的兴趣,我们继续逛街我们的便是。走吧,我们过去问问。” 许望秋点头道:“那我们过去问问。” 在森繁重道的带领下,许望秋他们迈步向几个女孩走去。他在距离几个女孩差不多一米的地方停住,看着那个像巴的女孩,点头致意,随即微笑着道:“你好,我是大映株式会社的森繁重道,能和你聊聊吗?” 跟许望秋猜测的差不多,这几个女孩是高中同学。因为今天是周末,又是赏樱花的时节,她们便在樱花树下铺上毯子,边吃着零食,边欣赏着眼前的美景。 那个很像巴的女孩听到森繁重道要跟自己聊聊,警惕地道:“大映株式会社是做什么的?” “大映株式会社是一家电影公司,是东瀛五大电影公司之一。我们最近正在筹备一部电影,我们看到了你,感觉你跟电影的女主角巴十分相似。”森繁重道摸出一张名片递给女孩,淡淡笑道,“这是我的名片。” 女孩接过名片一看,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只见名片上写着,大映株式会社独立董事——森繁重道。女孩心想,我还以为是星探呢,没想到竟然是董事。 女孩朋友都好奇地伸过头,盯着名片仔细看。其中一个女孩质疑道:“大叔,谁知道你的名片是不是真的?万一你是骗人的呢。”另一个女孩附和道道:“大映公司不会就是那个专门拍色情片的电影公司吧?大叔,你不会是想骗明菜去演色情片吧?” 森繁重道听到这话差点没跳起来:“专门拍色情片的公司是日活,不是大映。我们大映拍的都是非常严肃的电影,跟我们合作的都是仲代达矢、三国连太郎、高仓健这样的演员。” 许望秋见森繁重道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觉得有点好笑,心想不就以为你是拍色情片的嘛,怎么激动成这样? 旁边的平田墩子低声告诉他:“东瀛电影界左翼人士比较多,左翼是主流;东瀛右/翼为了扩大自己的影响力,投拍了很多电影,这些电影主要是通过日活公映;而日活现在又主要拍色情片,所以,森繁先生很讨厌这家公司。” 许望秋恍然大悟,作为曾经的解放军战士,作为左翼电影人,被人误以为是拍色情片的右翼公司,难怪森繁反应这么大。 女孩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是特别好,她从小就想当歌星,那是她母亲的心愿,而且她也认为当明星是赚钱最快的途径,可以改善家里的经济情况。她从4岁起就随同姐姐在芭蕾工作室学习,一直学到14岁,有相当扎实的芭蕾舞基础。在1岁那年,她报名参加了非常受欢迎的歌星选拔节目“明星诞生!”,不过评审觉得她的歌太成熟,惨遭淘汰。一年后,她改走青春的路线,选择了松田圣子的歌,却仍然被评审认为与年龄不符合而落败。 女孩参加唱歌比赛已经两次失败,现在有电影公司看中自己,让她觉得这也许是一次机会。不过她也听人说过,有骗子骗年轻女孩拍色情片,觉得还是问清楚比较好:“你们准备拍什么电影,会让我出演什么角色呢?” 森繁重道见女孩感兴趣,马上道:“是一部东瀛和中国联合拍摄的电影,导演有两位,一位是《人证》和《野性的证明》的导演佐藤纯弥,另外一位是中国的许望秋导演,他的电影《锄奸》去年在东瀛上映过,反响特别好。” 森繁重道没有把许望秋介绍给女孩,许望秋实在太年轻,如果他告诉女孩许望秋是《锄奸》的导演,女孩肯定不会信,还会怀疑他是骗子:“这部电影是一部严肃的电影,是关于战争和人性的;你要出演的是围棋手松波麟作的女儿巴。我们原本打算选知名演员来演,不过我看你的形象气质跟角色接近,打算让你试试。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试试?” 女孩没听说过许望秋,也没看过《锄奸》,不过她看过《人证》和《野性的证明》,这两部电影在东瀛都比较火。此时听到自己要演的电影由《人证》和《野性的证明》的导演执导,她不禁双眼发亮:“我愿意试试,不知道我该做些什么呢?” 森繁重道准头用中问许望秋:“许先生,要不让她现在演一段试试。” 许望秋轻轻摇头:“这里太嘈杂,不是表演的地方,还是专门找个时间试镜吧。” 森繁重道问道:“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许望秋想了想,道:“后天下午吧!” 女孩见森繁重道跟许望秋不住嘀咕,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语言,她想起森防刚才说自己要演的是一部东瀛和中国合拍的电影,猜测许望秋他们是中国人。她好奇地打量着许望秋,心想这个人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森繁先生还要跟他商量,难道他的来头很大吗? 森繁重道对女孩道:“后天下午三点,你拿着我的名片到大映公司来,我们会专门为你安排一场试镜。如果你能够得到导演的认可,顺利通过试镜,那你就获得巴这个角色。” 女孩参加过歌星选拔赛,但没有参加电影试镜,连忙问道:“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森繁重道问许望秋:“需要让她做什么准备吗?” 许望秋想了想,出了个题目:“让她准备一段三分钟的小品,题目是失恋。” 森繁重道便对女孩道:“你回去准备一段三分钟的小品,题目是失恋。你回去好好准备,到时候要演给导演看。” 女孩冲森繁重深深鞠躬:“谢谢森繁先生,我回去后一定会认真准备的。” 晚上德间康快设宴招待许望秋他们,除了森繁重道到场外,佐藤纯弥和大野靖子也来了。不过制片金原雄文没有来,来的是另外一个叫竹中正雄的制片人。 德间康快叹了口气,向许望秋他们解释:“就在上过月,金原先生因病去世了。” 许望秋有些吃惊,去年德间康快他们到《猎鹰》剧组的时候,金原雄文还好好的,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就过世了,忍不住道:“先是赵单先生去世,现在金原先生也去了。我们这部电影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德间康快微微颔首:“是啊,他们都是非常优秀的电影人。他们过世真的是电影界的重大损失。他们为这部电影花了不少心血,却没等到电影开拍就离开我们了。我们应该继承他们的遗志,把这部电影拍好,这样他们在天上看到,也会高兴的。” 如果不是赵单去世,许望秋可能会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交给谢非,或者其他导演,而他自己则会去拍耿恭,将十三将士归玉门的故事搬上银幕。 当初许望秋拿着《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找德间康快合作,是因为国家实行统购统销,在内地没办法玩大投资,只能搞合拍片。现在情况不同,出口公司跟中影直接分账,可以玩大制作,所以,他就想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交给其他人,自己去拍真正想拍的电影。 不过在北平见到病重的赵单后,他改变了想法,不但决定把电影拍出来,还打算竭尽全力,将电影拍到尽可能高的水准。 许望秋郑重地点点头:“将这部电影拍好,是对他们最好的吊唁。如果可能,等电影拍完我们可以把电影送到三大电影节去。通过三大电影节的影响力,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部电影。” 德间康快觉得许望秋的想法很好:“不错,我们应该把电影送到电影节去,让更多的人看到这部电影。你跟佐藤都是非常优秀的导演,有你们两个联手,肯定能拍出一部非凡的电影来。说不定能从电影节上捧回一座奖杯来呢!” 许望秋记得上一世《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了蒙特利尔电影节的最佳影片奖,他相信自己这一版拍出来,肯定会比上一世的要好。不过拿奖这事太难说,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在里面,在电影节颗粒无收的好电影数不胜数。他笑着道:“拿奖不敢说,只能说尽力而为。” 德间康快笑道:“我对你可是很有信心的。黑泽明很少夸人,但他对你的《锄奸》却十分推崇,说没能入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太可惜了,不然是有可能拿大奖的。”说到《锄奸》,他就想起了《猎鹰》,不由问道:“《猎鹰》制作得怎么样了?” 许望秋轻笑道:“已经制作完毕,这次过来,我们把《猎鹰》的拷贝带过来了。” 德间康快闻言大喜,激动得直搓手:“太好了!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看完整版的《猎鹰》到底什么样。” sript>();/sript> 第186章 待遇问题 字幕在银幕上缓缓滚动,《当那一天来临》的歌声在放映厅里回荡。此时放映厅的灯光还没有亮,现场还处在一片黑暗中,但德间康快和佐藤纯弥他们全都站起来,“噼噼啪啪”地拍起手来,用掌声倾吐着内心的激动。 去年《锄奸》在东瀛上映后,取得了5亿日元的票房,德间康快和大映公司大赚了一笔。去年8月德间康快到滇南找许望秋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在剧组他见到了许望秋调动数千部队拍摄,见识了索道摄影系统这种闻所未闻的设备,当时他就感到《猎鹰》会是一部前所未有的大片。在结束与许望秋他们的谈判,回到北平,见到《猎鹰》的第一批样片后,他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毫不犹豫的与出口公司签订了合同,以400万美元的价格拿下《猎鹰》的东瀛发行权。 现在看完《猎鹰》的成片,德间康快觉得以400元美元的价格拿下《猎鹰》的东瀛版权太英明了。前两年有部美国电影《野鹅敢死队》,情节跟《猎鹰》有些相似,那部电影在东瀛取得了十多亿日元的票房。而《猎鹰》比《野鹅敢死队》要出色得多,影片对于大场面的渲染,以及各种复杂战术的应用都是前所未有的,也是以前的战争片中不曾出现的。整部电影两个小时,高/潮不断,可以说是从头燃到尾。他相信《猎鹰》票房只会比《野鹅敢死队》高,不会比《野鹅敢死队》低。 作为四野老兵森繁重道在看《猎鹰》的过程中,数次留下了眼泪;尤其是看到常超他们用身体滚雷,让他想起了牺牲的战友。当初大家就是这样前赴后继,不怕牺牲,最终打败了蒋介石。0年过去了,解放军一点没变,还是那只解放军。《猎鹰》最令他激动的,不是气势磅礴的场面,不是让人热血沸腾的场面,不是波澜起伏的故事,而是解放军一往无前的精神和勇气。 佐藤纯弥被《猎鹰》深深震撼了,《猎鹰》是他看过最写实,也是最激烈的战争片。电影的故事设定、场景营造、气氛烘托、人物塑造、场面调度都是顶级水准,东瀛导演能将战争片拍到这种水平的,可能只有黑泽明。《猎鹰》延续了《锄奸》的风格,几乎都是手持摄影和运动镜头,不过在景别的选择上有些不同,中近景和特写比较多,尤其是战争戏部分,中近景和特写镜头特别多。没有慢镜头下对死亡过程的展示,也没有了不切实际的垂死挣扎,这些血腥残酷场面的放大处理给观众前所未有的真实感。 大野靖子和其他人都站起来,用力拍着双手。他们都感觉《猎鹰》是一部无与伦比的电影,有着纪录片一样的画风,没有掩饰血腥,也没有粉饰死亡;通过一幕幕残酷的景象告诉观众,战争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就在这时,放映厅的灯啪的打开,黑暗瞬间被驱散;不过德间他们的掌声没有停止,都面带微笑,继续冲许望秋鼓掌。 许望秋跟胡建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笑意。 许望秋转头看向德间康快,笑着问道:“德间先生,你觉得怎么样?” 激动和喜悦挂满德间康快的嘴角眉梢,带出的道道皱纹像绽放的菊花:“这是我看过最精彩、最震撼人心的战争片,这真是一部前所未有的电影。我相信《猎鹰》只东瀛会大获成功的,能发行《猎鹰》真的太好了。” 胡建见德间康快这么说,笑容满面地道:“既然德间先生对《猎鹰》满意,那我们也就放心了。德间先生也知道我们国家的情况,现在我们需要外汇,希望能够尽快完成交易。” 德间康快爽快地道:“这个没问题。” 《猎鹰》的事情搞定后,双方开始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合作协议。双方诚心想要合作,整个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双方约定《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由中日双方共同出资,一人一半,电影在中国的收益归电影出口公司,而东瀛的收益归大映公司;其他地区的收益由双方平分。电影设立两个制片,中方一个,日方一个;在东瀛拍摄的时候有东瀛制片负责,在中国拍摄的时候由中方制片负责。 不过在谈到待遇问题时麻烦出来了,许望秋要求中日双方的工作人员待遇必须相同,中方工作人员的工资按东瀛工作人员的最低标准拿,这个钱以补贴的形式发给大家。德间康快他们同意许望秋的要求;胡建和方振武同意双方演员在吃住上享受同样的标准,但在工资上他们坚持日方工作人员按日方的待遇来,而中方按中方的待遇来。 待遇问题是这个时代搞合拍片,普遍会遇到的问题。刘晓庆在拍《火烧圆明园》的时候,待遇甚至不如港方的场工,只能住招待所,吃的是馒头和咸菜。而港方工作人餐餐有鱼有肉,住豪华酒店。李连杰在演《南北少林》的时候,他作为主演一个月工资只有几十块,而香江配角一个月都能拿几千。 三十年多年后,很多人说到这段历史的时候,都说是香江电影圈歧视内地的表现。其实这并不是歧视,而是体制问题。内地演员和工作人员大多是电影厂的,都拿固定工资,而电影厂对电影拍摄期间的吃住都有明确规定。 不只跟香江电影合作这样,海外电影公司到中国来拍电影都是如此。外国工作人员都是外宾待遇,住星级以上的宾馆饭店,吃餐厅;而中方工作人员仍按国内制片厂的规定住招待所,吃简易盒饭。因为待遇问题,引发的矛盾冲突特别多。 去年出口公司跟意大利合拍《马可波罗》,杨在葆在《马可波罗》中扮演蒙古王子,他跟中方工作人员一样,只能住招待所。杨在葆在国内是顶级明星,在得知外方工作人员的待遇后,咽不下这口气,直接就罢演。大家在同一个剧组,凭什么中国人就低人一等?杨在葆的抗议得到了剧组其他演员的支持,整个剧组的中国演员全部罢演。 导演吉奥里亚诺-蒙塔尔多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一觉醒来演员都没了。在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他马上表示大家在剧组里是平等的,不应该区别对待,住一个宾馆是应该的。在导演的支持下,剧组的中国演员享受到了跟外国演员相同的待遇。 由于待遇问题把电影搞砸的例子也不少,有一部香江投资的电影《山神》,是一部武打片。男女演员是从福建的武校挑选的。女演员漂亮聪慧,如下快表演好,深受香江导演青睐。香江导演就提出要把她培养成李连杰那样的女打星,就将她安排到了港方的宾馆。内地其他演员见状就要求同样的待遇。结果制片主任没处理好,拒绝了内地演员的要求。于是,内地演员包括那位女主角当天夜里收拾包袱离开,直接就不演了。 这个时代通讯不发达,没有手机,剧组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人,戏就没法拍了。香江导演只能改戏,把故事改成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由替身扮演的男女主角和其他演员全部战死;而后半截剧情换其他演员来演。当然,最后的结果是票房惨败,投资方陪了个精光。 许望秋是个内心比较骄傲的人,有点国家主义倾向,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剧组的外国人比中国人高一等;更何况《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还是和东瀛合作。一部以抗战为背景的电影,要是剧组的东瀛人比中国人高一等,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许望秋没想到东瀛人支持双方工作人员享受同等待遇,反而自己人坚决反对。他不想跟胡建和方振武当着东瀛人的面争吵,觉得那样很丢脸,决定先把这一条放着,在私下跟胡建他们沟通。 吃过晚饭之后,许望秋跟胡建和方振武在宾馆讨论工资的问题。许望秋坚持认为双方的工作人员应该拿相同的报酬,中国人不能低人一等;但胡建和方振武坚持应该按电影厂的规定来。双方谁也无法说服谁,很快就吵了起来。 方振武觉得许望秋有点不可理喻:“望秋,你要有大局观。如果《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我们的工作人员拿了高工资,那其他剧组的人会怎么想?到时候不就乱套了吗?” 许望秋反驳道:“抗日战争我们打了八年,伤亡几千万人。我们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就是为了表现这段历史,告诉今天的中国人要奋起。要是在拍电影的过程中,东瀛人一个月能拿几千块,而我们只能拿几十块。你让剧组的中国人怎么想,你让知道这件事老百姓怎么想?明明在同一个剧组,做着同样的工作,我们凭什么比东瀛人低那么多?难道我们比东瀛人低一等吗?” 方振武面对许望秋的质问,辩解道:“我已经说了,你的这个想法根本不现实,国家领导一个月工资也才几百块,我们给自己开一个月上千的工资,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吗?这是贪污,这严重的经济犯罪,是挖社会主义的墙角!” 许望秋不吃这一套,冷冷地道:“你少拿贪污犯罪来吓唬人,这跟贪污犯罪沾不上边,我就问你,大家在同一个剧组,做着同样的工作,凭什么中国人就低人一等?” 胡建微微摇了摇头,他知道许望秋脾气倔,只要他认定的了事,哪怕是面对部长,他都不会低头。现在他已经认定中方工作人员必须跟东瀛工作人员一个待遇,否则就是中国人低人一等,想要说服他难了。 “你眼里有没有国家,有没有出口公司!”方振武被许望秋彻底激怒了,指着许望秋的鼻子大声指责道,“我看你就是羡慕东瀛人的高工资,想自己也拿高工资,你眼里根本没有国家和集体的利益,简直是自私自利!” 许望秋冷冷地道:“我可以一分钱不拿,但中国工作人员必须跟东瀛人一个待遇;否则我就退出这部戏。你要是觉得比东瀛人低等,那你们自己拍,我是不会接受的。” sript>();/sript> 第187章 试镜 方振武虽然只是制片,但还是颇有来头。以前是华北军区的机要员,解放之后他被调到总/理办公室。后来在苏联专家的帮助下国家在小关成立了北影厂,由于需要人手,方振武跟其他几个人,就从国/务院调到了北影厂做制片主任。在北影厂的二十年,他参与制作了北影厂很多重要影片的制作。去年电影出口公司成立,他抽调到出口公司主管制片工作。 方振武以前在华北军区做机要员的时候,接触的是军区首长;进入总/理办公室后接触的是中央首长;而进入北影厂后合作的是崔嵬、成荫、水华这样的大导演。 在方振武看来,北电四大帅、四中帅、四小帅,哪个比你许望秋差,人家都谦虚谨慎,而你许望秋不过才拍两部电影,尾巴就翘上天了,冷冷地道“你以为没有你许望秋这部电影就不能拍是不是?那我告诉你,地球离开了谁,都照样转。没有你许望秋《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照样能够拍好。” 许望秋用嘲讽的口气道“那我也告诉你,中国人不跪在外国人面前,也是能够活下去的。1949年10月1号太祖说,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我就不明白,怎么三十年过去了,有些人喜欢跪在外国人面前,拉都拉不起来。” 方振武见许望秋把话说得如此难听,简直气坏了,心想你们北电院长成荫都不敢跟我这样说话,你竟然跟这么说,他指着许望秋的鼻子骂道“你简直是无组织,无纪律,完全没有把国家政策放在眼里。我会把你这些话向上面反映的。” 许望秋冷冷地道“悉听尊便,这官司就是大到中央首长哪儿,我还是那句话,剧组不是租界,既然在同一个剧组,那中国工作人员就应该跟东瀛工作人员一个待遇,中国人不能低人一等,不能搞逆向歧视。” 胡建知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没有许望秋真的不成。出口公司去年投了好几部电影,但海外根本就卖不动,《少林寺》因为质量不佳,只能全部重拍。如果《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换其他导演来拍,不但海外卖不动,恐怕德间康快他们都不会同意。 胡建看到两人吵出真火来,赶紧道“你们两个别争了。我看这样吧,关于工资的问题先搁置,等回去之后,向上级汇报,听上级安排。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合作协议谈妥,把剧本谈好。明年就是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我们的电影肯定得在那之前上映,我们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他见许望秋满脸不服,劝道“望秋,就别耍小孩子脾气。是要以大局为重,你千万不能撂挑子。” 许望秋也知道现在不是撂挑子的时候“就算我要退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不会现在退出,肯定会把这次的工作完成。” 在接下来一天多里,许望秋和胡建他们搁置了工资的问题,开始跟东瀛方面谈剧本。 去年11月,大野靖子修改的剧本寄到了北影。剧中对东瀛生活的描写和东瀛人物的刻画,都栩栩如生。特别是松波麟作的塑造,而赋予其豪爽、放荡而又重于情感的强烈个性。 不过大野靖子剧本中国部分问题特别多,完全不符合中国的实际情况,甚至有点狗血。例如况易山在颠沛流离的路途中巧遇进行抗日慰问演出的戏班子的女“班头”,并产生感情;比如松波在关小舟引导下潜入解放区寻找况易山等描写,就特别虚假,现实中几乎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 德间康快他们对许望秋写的新版本看法是,中国部分写得精彩极了,但东瀛部分问题不少,主要是很多东西不符合东瀛的现实,也不符合逻辑。 生活真的是创作的源泉,无论多么有经验的作家,描写自己所不熟悉的生活,都有可能写成皇帝的金扁担。 双方很快约定将许望秋写的中国部分跟大野靖子写的东瀛部分合在一起,作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完整框架。 在讨论剧本的过程中,大野靖子提出了一个新构思,松波因阿明死亡非常消沉,恩田想让他振作起来,就动员他到广岛附近的五日市去观看围棋比赛。恩田从广岛赶往五日市时,天空出现一架b29飞机。恩田骑着自行车,抬头望见飞机扔下一只降落伞。诧异间,一个强烈而耀眼的闪光,恩田便消失了。 许望秋知道大野靖子是想表现战争对普通东瀛人的伤害,后世东瀛的反战败电影有类似的情节,就是讲战争对东瀛普通人的伤害,但这些电影回避了一个问题,就是战争是怎么来的。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同样没有哪个支持战争的东瀛人是无辜的。 许望秋觉得这个情节可以拍,但必须指出这颗原子弹只东瀛人自己招来的。他建议在前面必须加一场戏,1937年12月,东瀛士兵攻占南京的消息传回东瀛后,东瀛国内一片沸腾,举国庆祝胜利。阿明走在大街上,看着满街庆祝的人群,格外落寞和痛苦。在欢庆的人群中,他看到跟自己一起学棋的东瀛棋手,还有恩田。 胡建和方振武有些担心,觉得这样拍是不是影响不好,毕竟《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为庆祝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年而拍的,应该多写友谊才对嘛。 作为日共成员德间康快觉得就应该这么拍,因为当时的情况就是如此。当时东瀛国民被军/囯/主义洗脑,以为攻陷南京,就是解救那里的人们。佐藤纯弥也觉得应该这么拍,广岛挨原子弹是个悲剧,但东瀛人必须认识到这是军/囯/主义带来的,否则悲剧有可能会重演。 这天下午,许望秋跟佐藤纯弥,以及其中日双方人员来到大映公司的一间会议室,等着给那天在上野公园遇到的女孩试镜。 作为东瀛方面的导演,佐藤纯弥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角色有深入思考,在他心中有一份心仪人选名单,他心中巴的第一人选是药师丸博子。药师丸博子跟他合作过《野性的证明》,他觉得药师丸博子有天分,具有很强的可塑性,能够演好巴这个角色。 不过在听到许望秋和森繁重道对上野公园遇到的那个女孩的描述后,佐藤纯弥觉得许望秋他们说的那个女孩可能形象气质似乎更合适,对接下的面试非常期待。 由于距离试镜时间还有十多分钟,许望秋他们在会议室里聊选角的问题。 佐藤纯弥笑着对许望秋道“佐藤先生最开始想让栗原小卷来演巴,她在东瀛很红,在中国也很有名气。当初赵单先生就说要跟她合作,他出演男主角,栗原小卷演女主角。不过我觉得栗原小卷年龄太大,演不出少女时期的巴。” 许望秋也是相同的看法“栗原小卷演结婚后的巴没问题,但演少女时期的巴不行。像她这种成熟的演员去演少女,往往是演不好的。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很多纯真的东西丢掉了,想要把这些找回来非常困难。能做到这一点的演员万中无一,是绝对的天才。相反年轻演员扮成熟就相对容易些。所以,巴的演员最好不要超过二十岁。” 佐藤纯弥微微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能超过二十岁,否则就演不出那种纯真感了。” 与此同时,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走进了大映公司的大门,正是许望秋他们那天遇到的女孩。那天回去后,她专门查过大映公司,知道大映是东瀛五大电影公司之一,拍摄的都是正规电影,合作的都是仲代达矢、高仓健这样的大明星。她知道这对自己是一次机会,为此作了精心准备。 女孩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向前台,将森繁给她的名片取出,递给前台“你好。我跟你们公司的森繁先生约好,他让我今天下午三点来试镜。” 前台接过名片看了眼,微笑着道“森繁先生他们正在会议室等你,请跟我来。” 女孩做了一个深呼吸,跟着前台走进大楼,来到三楼的会议室。 在走进会议室的瞬间,女孩一眼便看清了房间里的陈设。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会议室,里面摆着两排长条桌子。在桌子的前面放着一张椅子,这是试镜演员的椅子。在桌子的后面坐着七八个人,其中有几个是那天在长野公园见过的,给她名片的森繁先生,还有那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在长条桌的左边架着一台摄影机,后面站着一个摄影师。 佐藤纯弥看到女孩微微一怔,这姑娘长得比较秀气,眉眼间有淡淡的哀怨感,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特别适合演悲剧。单就形象气质而言,这个女孩确实比药师丸博子更适合演巴,不过她会不会演戏,有没有演戏的天赋,要等试镜之后才知道。 森繁重道冲女孩微微点了点头,道“那天我对你说过,我们这部电影是一部东瀛和中国联合拍摄的电影,是为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而拍摄。下面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德间康快先生,这是中国电影出口公司的副总经理胡建先生,这是电影的东瀛制片竹中正雄先生,这位是中国制片方振武先生,这位是电影的东瀛导演佐藤纯弥先生,这位是电影的中国导演许望秋先生……” 女孩听到许望秋是导演,眼睛瞬间都瞪大了,发出“啊”的惊呼声,明明跟我差不多大,竟然就做导演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在场众人见女孩一脸吃惊的看着许望秋都笑了起来,许望秋确实太年轻,只要对电影稍微有些了解的人,看到如此年轻的导演都会大吃一惊的。 女孩见众人都笑了,以为大家是在笑自己,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红晕。 森繁重道介绍完面试官的身份,微笑着道“下面请你作个自我介绍。” 女孩轻轻吸了口气,开口道“我叫中森明菜,16岁,来自东京都大田区。我从4岁起随同姐姐在‘横山昭子现代芭蕾工作室’学习芭蕾舞,直到14岁。在我13岁的那年,参加了歌星选拔节目《明星诞生!》,在我……” 。 第188章 替换 佐藤纯弥作为一个从影多年的导演,知道这种新人试镜的时候,心里包袱很重,往往非常紧张,应该尽量让他们放松。在试镜的时候不要急着让他们表演,而应该跟他们聊一会儿,让他们放松下来,在让他们表演。等到中森明菜啪啪将自己的经历讲完,佐藤纯弥便满脸笑意地地道:“你练十年的芭蕾,那你能给我们展示一下吗?” 中森明菜看了看自己衣服,不是练功服,也不是舞蹈服,而是连衣裙,根本就不适合跳舞,问道:“我的衣服不适合跳舞,没办法完整的跳了段,我做几个动作可以吗?” 佐藤纯弥也知道让她穿着连衣裙跳舞不是很合适,就道:“当然可以。” 中森明菜就做了几个动作,有简单的擦地、小踢腿、单腿蹲,也有难度比较高的鹤立式、大劈叉。在场众人都笑着鼓掌,大家都看得出来,这姑娘确实练过。中森明菜见大家都笑着鼓掌,心里崩着的那根琴弦顿时松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容。 森繁重道和蔼地道:“那天让你一段关于失恋的小品,应该准备好了吧?”他见中森明菜点头,就道:“那现在就开始演。” 中森明菜在接到森繁重道的邀请后,请自己的姐姐帮忙排练了一个小品。这两天,她在在家里反复排练,将这个小品练得滚瓜烂熟。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准备,直接就开始演。 中森明菜演了一个女孩失恋后的种种反应,蹲在墙角哭,是烧照片,撕情书,一边撕一边哭,最后趴在窗口大喊:“我会努力变得很优秀,让你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 在场众人没有一个对中森明菜的表演满意的,她的表演跟所有新人演员一样,整个表演完全流于表皮,根本没有进入角色的内,完全没有情感。新人演员演技稚嫩不是问题,导演可以引导,可完全没有进入规定情境,这个非常致命。 佐藤纯弥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中森明菜摇头道:“没有。” 佐藤纯弥又道:“那你交过男朋友吗?” 中森明菜轻轻摇头:“没有。” 佐藤纯弥知道中森明菜刚才的问题在哪里了,没有交过男朋友,没有谈过恋爱,让她演失恋自然演不出来。巴恋爱戏很多,让没有恋爱经验的演员来演,恐怕很难演好。他转头看向许望秋,摇了摇头,意思是说,还是算了吧,这姑娘演不了巴。 许望秋觉得中森明菜形象气质跟巴太贴合,就这么放弃太可惜。演员不一定非要真正经历过才能演,演杀手的演员不可能真的杀人,他用英语问中森明菜:“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中森明菜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抿着嘴,轻轻点了点头。 许望秋觉得只要有喜欢的人,把恋爱的感觉演出来是可以的:“小品是谁帮你编的?” 中森明菜道:“是我姐姐。” 许望秋知道她刚才演的是别人,所以入不了戏,换成她自己,还是有能入戏的,就道:“在家里面,你跟谁的关系最好?” 中森明菜想也不想,直接道:“是妈妈!” 许望秋问道:“你妈妈叫什么,她是做什么的?” 说到妈妈,中森明脸上是满满的骄傲:“妈妈叫千惠子,跟爸爸经营着一家小店。妈妈特别能干,她的手是魔术手哦,烹调了得,化妆也化得好,弄发型也弄得好看。她会用不同的指甲油來调出新顏色,她什么都做得來,耳环,头饰也是亲手做的。坏了的手表她也能修理好。妈妈是個天才,是万能的。歌也唱得好,舞又跳得好,她真是個天才。” 许望秋看得出中森明菜非常尊敬和崇拜妈妈,转头看了看在场众人,见负责录像的大井英史胡子拉碴的,就道:“大井英史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帮中森小姐搭一下戏。” 大井英史见许望秋为什么让自己跟中森明菜搭戏有些诧异,自己根本不会演戏,就道:“当然可以,只是我没有演过戏,跟她搭戏的话,可能会影响她的表演。” 许望秋指着地面道:“不需要你表演,只需要你躺到地上,配合她就可以了。” 大井英史点了点头,走到中森明菜旁边,直接躺了下去。 中森明菜诧异的看了看地上的大井英史,转头看着许望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着许望秋,想要知道他要做什么。 许望秋指着地上的大井英史,对中森明菜道:“从现在开始地上躺着的不是大井英史先生,而你的妈妈。你演这样一段戏,你放学回家,打开房门之后,看到你妈妈倒在了地上。你走上前,摸了摸,发现你妈妈已经没有呼吸了。” 中森明菜听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觉得许望秋太过分了,明明知道自己最爱妈妈,却让自己去想象妈妈去世的场景,心想我还以为你是好人呢!她狠狠地瞪了许望秋一眼,轻声道:“真过分,怎么能让我想那么过分的事!” 许望秋知道中森明菜是完全不懂表演的菜鸟,解释道:“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而是一种表演技巧,叫作替换。比如你要演一场哭戏,你哭不出来,那怎么办?就可以去回想生活中的伤心事,也可以想象自己的亲人去世,从而找到感觉,让自己哭出来。很多演员在演戏的时候都会这么做,如果你做不到,那恐怕就不适合做演员。” 很多演员在表演的时候都会采用替换这种技巧,尤其是方法派演员,但纯正的体验派演员是不会用的,这可以说是方法派演员和体验派演员最重要的区别之一。 张曼玉是野路子出身,不是方法派,也不是体验派,但她在演戏的时候就会用这种技巧。在拍《甜蜜蜜》认豹哥尸体那场戏时,由于曾志伟背后纹身中有一只可爱的米老鼠,张曼玉是先笑,继而失声痛哭。这个镜头拍出来后,陈可欣觉得太做作,就让张曼玉重拍。结果一连拍了七八条,张曼玉就对陈可欣说,我已经把好友、亲人和养的狗都想了一遍,实在是哭不出来了。 中森明菜知道错过许望秋了,鞠躬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许望秋打断了中森明菜的话:“给你一分钟时间准备,准备好了就直接开演。” 中森明菜想了想自己平常回家是什么样,要是看到妈妈倒地会是什么反应,便退到房间的左边,开始表演。她脸上挂着笑容,欢快的往房间中央走。在距离大井英史差不多两米的地方停下来,做了一个掏钥匙的动作,然后打开“房门”,走进“房间”。她往里走了两步,突然间愣住了,脸上现出惊恐的表情。在短暂的停顿后,她惊呼一声“妈妈”,然后快步走过去,蹲在大井英史的身边,大声叫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了?” 在场不少人都有点忍禁不禁,一个漂亮少女对着一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不住喊妈妈,这场面真的有点搞笑。不过中森明菜倒是没有受影响,很认真的表演。 中森明菜喊了两声,见“妈妈”没有反应,她伸手在大井英史的脸上摸了摸,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情,目光也变得呆滞起来,紧接着眼泪便滚落下。她将头埋在大井英史的胸口,呜呜哭了起来,哽咽着喊道:“妈妈!妈妈!” 在场众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眼中闪动着不可思议光。前面明明演的很糟糕的,怎么突然间就演好了,这是怎么回事? 佐藤纯弥突然间明白许望秋为什么要让中森明菜这么演了,他不由看了许望秋一眼,心想没想到许望秋对表演有这么深的认识,真是个厉害的人啊,不由道:“她进去了。” 许望秋微微点头:“她进入规定情境,真正入戏了。”能入戏说明中森明菜是能够演戏的,不用再往下演。他直接道:“可以了,不用继续演了。” 中森明菜听到许望秋说可以了,将头抬了起来,不过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啪啪的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差不多过了几十秒钟,她才平静下来。 许望秋看了看众人,道:“我已经清楚她的能力,不需要继续演了。你们还要她演吗?” 佐藤纯弥笑着道:“我对她的能力也清楚了,不需要在测试了。” 森繁重道见两位导演都这么说,便道:“中森小姐,非常感谢你来参加今天的试镜。麻烦你把联系方式留下来,一周之内我们会把最终结果告诉你。再次感谢你参加今天的试镜。” 中森明菜留下联系方式后,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了会议室;许望秋他们则在会议室里讨论是否用中森明菜的问题。 中森明菜没有学过表演,表演带有很多新人的毛病,就是特别想演好,但反而显得很不自然,拿腔拿调,根本没有情感。不过她演母亲去世这一段演得不错,演出真情实感来了。 佐藤纯弥对中森明菜的表现比较满意:“她的第一段演的非常差,特别想表现自己,有点为了演而演,没有真情实感在里面。不过第二段要好很多,虽然问题还是很多,但她真的进入到那种状态中去了,真情实感出来了。这段表演很青涩,但真的很动人。她的形象气质跟巴很贴合,而且又能够入戏,我觉得可以用她。” 许望秋也是同样的想法:“我刚让她跟大井英史先生搭戏,演母亲去世。她不但要想象母亲去世,而且要将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想象成自己的母亲。对一个没有学过表演的人来说,是有一点难的,需要很好的想象力,以及信念感才可以做到。她能够入戏,说明她的想象力和信念感很强。这两种能力是成为好演员最重要的素质,她是有可能成为好演员的。” 其他人的看法都差不多,觉得中森明菜有一种哀婉的气质,看上去楚楚可怜,跟巴特别贴合。她的表演虽然稚嫩,但能够入戏,能够演出真情实感来,这非常难得。只要导演好好发掘和引导,她完全能够胜任巴这个角色。 最后德间康快直接拍板:“既然大家都认为她是巴的合适人选,那这件事就定了。由中森明菜来演巴!” sript>();/sript> 第189章 变通办法 在敲定由中森明菜扮演巴后不久,许望秋他们跟东瀛著名演员三国连太郎进行了面谈。三国连太郎是佐藤纯弥心中松波的最佳人选,不但演技出色,在东瀛相当有名,而且他的经历跟松波有相似的地方。 三国连太郎原名佐藤政雄,1923年1月20日生于群马县太田市,中学毕业后到大孤当过油漆工,并随机帆船到过中国青岛。1943年,20岁的佐藤政雄接到了东瀛政府寄来的红色召集令。他害怕上战场,不想去打仗,觉得上战场的话,就会死掉,想方设法想要逃避,不过最终还是没有逃掉。佐藤政雄被宪兵抓住,并强制送上了佐贺县唐津的船上,归入了静冈县部队,与一千多名入伍士兵一起,被派遣到汉口。1946年6月佐藤政雄作为东瀛士兵被返回国,先在鸟取县农会工作,1950年只身前往东京,与朋友无照经商。 就在这一年,佐藤政雄在银座的大街上,遇到了松竹的制片人小出孝。小出孝觉得佐藤政雄形象不错,就问他,你愿不愿意来试镜,成为电影演员?佐藤政雄当时穷得不行,就问,拍电影管不管饭钱和电车钱?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进入松竹大船摄影所进修表演。1951年,他主演了著名电影导演木下惠介的《善魔》,初登大银幕便斩获成功,其后便以三国连太郎作为艺名,开始漫长的电影生涯。 作为侵华日军的一员,三国连太郎对东瀛士兵在中国的所作所为非常清楚。在从影之后,他拍摄了大量的反战电影,比如山本萨夫的《战争与人》,比如市川昆的《缅甸的竖琴》,算是比较坚定的反战分子。 在看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在听完许望秋和佐藤纯弥的想法后,三国连太郎对许望秋他们表示“参加拍这部戏是我一生中最光荣的事,这种光荣要让儿子、孙子,世世代代传下去。” 结束东瀛之行回到北平之后不久,王岚西将许望秋叫到了办公室。他已经听到了方振武的汇报,许望秋要求《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中方工作人员跟东瀛工作人员拿相同的工资,不然他就退出这部电影。跟东瀛工作人员拿相同的工资显然是不可能,国家政策根本不允许;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没有许望秋又不行,所以,他只能亲自说服许望秋。 王岚西跟许望秋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直接道“你的想法好的,从道理上来说,确实应该跟剧组的东瀛工作人员一个待遇,咱们中国人不能敌人一等,但这事没有可操作性,国家政策根本不允许。我们的工作人员是拿工资的,工资多少是国家规定,不可能因为一部电影而改变。” 许望秋对此有不同的看法“工资确实是固定的,不可能改,但不是没有变通的方法。” 王岚西知道许望秋鬼主意多,就道“有什么变通的办法?” 许望秋直接道“我们出口公司用其他电影厂的人员需要借调,而借调必须向借调人员所在的电影厂支付报酬,最高是四倍工资,一般是两倍工资。这个钱付给电影厂,再由厂里按工资发给本人。合拍片用国内演员可以算借调,而借调的价格不能低于外方的最低工资。我们公司或者电影发工资的时候可以按原来的工资发,其他的钱算是捐给国家,算是为国家做贡献。这样一来,我们至少在人格上跟东瀛人是平等的,不是低人一等的。” 王岚西觉得许望秋这想法不错,这样既不违反国家政策,也给让中方工作人员获得了应有的尊严,笑着道“你小子鬼主意真多。这个建议不错。” 许望秋咧嘴一笑“院长,我还没说完呢。” 王岚西笑骂道“有屁快放。” 许望秋继续道“我是这么想的,工资多少钱是国家政策,这个不可能改。不过国家没有规定每天的补助是多少钱,而我们出口公司是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的企业,是有自主权的。那我们发补助是不是应该高一点。比如每天十块钱。” 王岚西无语地道“你还真敢开口啊,别的剧组每天补助三毛,你们一天十块,你让其他剧组怎么想,其他电影厂怎么想?到时候整个电影系统可能都乱套了。” 许望秋摇头道“如果不这么做,电影系统才会出大乱子。电影系统跟普通工厂不同,普通工人对国外情况了解不多,不会有太多的想法。但电影系统不一样,最近两年有不少外国剧组到我们国家来拍摄,会用电影系统的人,大家跟外国电影人是有接触的;我们每年也派了大量的电影代表团出国访问。很多人都知道国外是什么情况,知道国外有多发达,也知道外国工作人员能拿多少钱。 就好比一个人从封闭了多年的穷乡僻壤,来到光怪陆离的花花都市,各种的眼花缭乱之下,他还有心思再回到山村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吗?不可能的。 在接下的几年里,电影系统会出现出国潮,演员、导演、以及相关人员,会放弃国内的事业,纷纷跑到国外去淘金。很多人宁愿到国外洗盘子,也不愿意在国内做演员。在国内做演员一个月就50来块,而在国外洗盘子可以赚上千块。到时候,我们最优秀的人才全跑出去了,那我们的电影事业还怎么搞?” 王岚西微微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问题,现在很多家里有关系的人,都在暗中运作,让子女出国。不过他觉得这个问题没那么严重“我们中国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人。” 许望秋觉得王岚西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我们可能不缺演员,不缺一般性的工作人员,可我们缺优秀导演。我们公司的电影是要对外出口,要赚外汇,需要优秀的类型片导演。您也知道现在国内导演的情况,他们拍出的电影在国内放还行,拿到国外根本卖不动。能够拍好商业片的导演真的是稀缺资源。到时候别人把我们的优秀导演一挖,那我们电影出口业务还要不要搞了?” 留不住人才是电影厂进入新世纪后,被民营电影公司甩在身后的重要原因之一。 张一谋是广西电影厂的职工;而他执导的第一部电影是长安电影制片厂的。不过在进入90年代后,他就没有再给电影厂拍过电影,他的电影基本上是港台投资的。 冯小刚的成名作《甲方乙方》是中影公司和紫禁城影业联合投资的,电影上映之后,取得了巨大成功。这个时候,搞广告的王氏兄弟看到了冯小刚的潜力,就找到冯小刚,对他说,签我们公司,你该拍戏拍戏,即便不拍戏,每年也给你400万。冯小刚没敢同意,回到紫禁城影业,跟总经理张合平说,紫禁城、新影联对我恩重如山,我连谢都没说过,你能给我200万,我就不跟他们签约了。张合平无奈说,我们体制就那么搁着,别说200万,20万给了,怎么下账啊?你该签约就签约吧,以后该怎么合作就合作吧。 如果人才问题得不到解决,那电影厂在未来的境遇不会比上一世好多少。 王岚西笑着道“谁会挖我们的优秀导演,外国电影公司会请我们的导演去拍电影吗?你未免有点杞人忧天了!” 许望秋摇头道“其他地方不会,但香江电影公司难道不会吗?去年拍《猎鹰》的时候,香江武术指导袁合平就建议我去香江发展,他说像我这样的导演到香江,一部电影可以拿几十万。我可以拒绝他,但其他人能不能抵御住诱惑,就很难说。” 王岚西顿时说不出话来,《锄奸》在香江卖了500多万,而南方影业的人在看过《猎鹰》后,兴奋得手舞足蹈,说票房肯定会超过《锄奸》,甚至有可能拿到年冠。如果《猎鹰》在香江票房大爆,恐怕真的有很多香江电影公司打许望秋的主意。 许望秋见王岚西一脸凝重,知道他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如果我们的人才不断被别人挖走,那中国电影就不可能有出头之日。中国电影要想真正崛起,不但我们的人才不能跑,还要吸纳周边地区的人才,为我所用。” 王岚西微微点头“你说得很对,如果我们不能留在人才,那我们的电影事业就很难搞起来。当初我们为什么能打败国民党,靠的就是统一战线,让各种优秀的人才都站到了我们一边。既然你对这个问题有深入思考,那就不要隐瞒,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许望秋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我的想法是给我们公司对工人的补贴给高一点,普通电影五块一天,而合拍片补贴十块钱一天。到底补贴多少,这个可以讨论。有了这个策略,我们相信出口公司三四年内是安稳的。到了三四年后,我们有了足够的实力,到时候可以推行承包制。 就像好莱坞那样,制片可以联合导演成立工作室,自己组织剧本,自己做预算,自己召集人手,我们什么都不管,由工作室拿着剧来跟公司谈,只要通过审核,公司就投钱给他们拍。电影最后的收益大家分账,出口公司拿70;而导演和制片他们拿30。最后分账要扣除成本,扣除发行费后,再跟他们分账。如果电影亏本了,那不好意思,一分钱没有。 这样,不但国内最优秀的导演会为我们所用,香江、台弯、甚至是东瀛导演都可以拿着项目来跟我们合作。如此一来,整个亚洲优秀电影人都可以为我们所用,那我们中国就能成为亚洲电影的中心。美国有好莱坞,印度有宝莱坞,我们当然也可以建立华莱坞!” 王岚西被许望秋的构想惊到了,让中国成为亚洲电影的中心,打造华莱坞,这小子真敢想啊!不过他的这个想法并不是空想,真的具有可操作性。 这么做还有个好处,可以对香江和台弯进行统战。香江电影界大部分是亲台的,如果这么一搞,那香江电影界很快会转向,全部站到我们这边。 王岚西看着许望秋,严肃地道“这样,你拿一个详细方案出来。” 第190章 蒙自首映 汽车沿着弯弯曲曲得盘山公路前行,而在公路旁边就是大峡谷,滔滔江水在峡谷中怒吼着,向南奔涌而去。恐高的人往外看一样,肯定是胆战心惊。苏白倒是一点没有受影响,不住跟许望秋讲通讯班几个女兵,她一直跟她们保持着通信。 在按王岚西的要求把方案写好后不久,许望秋带着周里金、唐国强等《猎鹰》的主要演员来到了滇南,准备为前线部队放映《猎鹰》。《猎鹰》讲的是自卫反击战,故事中很多人物取自反击战中的英雄,没有比前线更适合首映的。 苏白听到许望秋他们要到滇南前线首映,就向中新社申请,希望进行报道。中新社领导觉得这事特别有意义,就让苏白跟实习老师跟《猎鹰》剧组一起,前往滇南进报道。 许望秋本打算到扣林山前线首映,不过滇南军区副司令对他们说,希望电影先给蒙自的42师先放。许望秋不同意,觉得把《猎鹰》放在前线更有意义。副司令告诉许望秋,42师很快就会开赴前线,有些战士可能以后都没机会看电影了。副司令没有说42师作战的具体内容,但许望秋记得81年我军彻底收复了扣林山,42师应该就是收复扣林山的部队,他没有再多说,当即带着众人前往蒙自。 一小时后,汽车终于抵达了42师师部。在许望秋他们出发前,省军区就联系了42师。当许望秋他们抵达42师师部的时候,师长政委和宣传处的同志早已等候在营区门口。 简单寒暄过后,师长将许望秋他们领进了一件会议室。他告诉许望秋他们,为了感谢大家对参战部队的支持,有一份小礼物要送给大家。随后他将礼物拿出来,并为许望秋他们每个人佩挂上。看着胸口金灿灿的参战纪念章,许望秋他们都非常激动,也感动格外光荣。 师长先致了欢迎词,接下来向许望秋他们简单介绍部队的情况。42师1月份就已经接到作战命令,一直在做准备,今天上午担任主攻的126团开了誓师大会,并作了战前总动员,所以,师长就觉得如果要放电影的话,就先给126团放。 许望秋自然点头叫好,《猎鹰》讲的就是我们在收复被越军占领的领土时发生的故事,整个故事背景特别像即将爆发的收复扣林山的战斗。把《猎鹰》首映放在主攻部队,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件事。 师长觉得许望秋他们从北平风尘仆仆赶过来,肯定累坏了,让他们休息一天,明天再给部队放映。不过许望秋他们纷纷表示自己不累,希望能够马上到126团去。师长见许望秋他们态度坚决,就让宣传干事带他们前往162团驻地。 没过多久,许望秋他们抵达了162团驻地。他们从吉普车上下来,看到前面有座简易牌楼,两旁写着对联:“你也苦我也苦咱不吃苦谁吃苦,你有家我有家没有国家哪有家”,横批是“精忠报国”。 126团团长和政委接到师里打来的电话,知道许望秋他们要来,都站在入口等候。见到许望秋他们后,团长和政委把许望秋他们请进了团部,给他们介绍部队的情况。 政委告诉许望秋,全团所有同志都写了请战书,积极要求打主攻。主攻营的战士要求批准加入突击队;而突击队的战士又要上第一梯队。分在第一梯队的战士,又坚决要求上第一战斗小组,好冲杀在前面。 跟团长政委聊了一阵,许望秋他们提出到部队去看看,跟战士聊聊。政委带着许望秋他们来到了担任主攻的“钢刀连”一连。战士们见到许望秋他们特别热情,尤其在知道《当那一天来临》和《精忠报国》是许望秋写的后简直激动坏了,纷纷要求许望秋唱歌。战士们还拿出日记本和相册,让许望秋他们签名留念。 看着这一张张阳光明媚的年轻脸庞,听着他们爽朗的笑声,许望秋想到他们即将奔赴前线,带着对祖国对人民的耿耿报国之心,带着对自己亲人的眷念之情去杀敌。他们中的有些人会长眠在扣林山茂密的丛林中;有些人可能会终身残疾。然而,他们在面临生死考验的时刻,脸上没有一丝悲凉的气色。真的让人由衷的佩服。他们就像像诗里写的那样:“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许望秋拿出笔记本,请战士留下姓名和家庭地址;然后他拿起照相机为他们拍照,将他们灿烂的笑脸拍下来,永远保存在相册中,也保存在自己的记忆里。 晚饭后,162团的战士简直像过年一样,洗过澡换上干净的军装,提上配发的小板凳,早早坐在各自连队门前操场,等着到团部看电影。部队生活单调,看电影是为数不多的娱乐。每次值班员通知有电影观看,部队都会沸腾,每个战士的脸庞都充满了节日的喜悦。 与此同时,许望秋他们正在162团的电影场附近忙碌着。这里是一个露天广场,全部用石头砌成,弧形石梯构成斜坡,可供全团几千人看电影。放电影的机房在斜坡上半方的石头房里,银幕挂在俱乐部的外舞台上。通讯员正在银幕正前方摆藤椅,这是团领导和许望秋他们这些客人的座位。 部队放电影基本上采用的是长江16毫米放映机,是国内流动放映的主力电影放映机械。不过许望秋他们没有用部队的放映设备,而是用他们从北平的带来的5毫米放映机。毕竟是电影首映,他们希望放映效果尽可能好一些。由于是新设备,所以需要进行调试。 就在许望秋他们将设备调试完毕之时,部队进场也时间到了。团里的军务参谋威风凛凛站在机房前,手持话筒,大声指挥着各营各连入场。162团平常看电影都是以营为单位进场,位置都是固定的。 进场的时候,战士们都非常严肃,各营各连的领导也都绷紧了神经。因为从进场到进场后看电影,每个环节都要评比,每个单位都希望自己表现最好,不希望在在全团官兵特别是团领导面前出丑。 一营战士很快入场完毕,手里拿着小板凳,整整齐齐地站立着。听到营值班员喊了声“放板凳!”,“啪”的一声,全营五百多张小板凳整齐划一的落在地上,简直是一个声音,没有一丝杂音。值班员又喊:“坐下!”全营五百多战士唰的坐下,简直像一个似的。坐下后,所有战士两手放于膝盖,腰杆挺得笔直,两眼直视前方。 等到全团战士入场后,部队开始拉歌。部队有拉歌的习惯,不论是看电影,还是其他大大小小的集会,只要集会,一般都会唱歌。先是军务参谋指挥全团大合唱《解放军进行曲》,接着拉歌真是开始。合唱声刚一落地,五连的指导员就站起来大声喊道:“一连!”五连的战士齐声高呼:“来一个!”随后就是一阵节奏感很强的掌声。一连副指导员走到前面大吼一声:“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预备——唱”,一连的战士顿时扯着嗓子大吼起来:“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但是这世界并不安宁……” 拉歌完毕,广场四周的白炽灯熄灭,现场顿时陷入黑暗。 一道微蓝的光柱投射在银幕上,电影正式开始放映。 电影开始后,放映场上静悄悄,没有一点人声,战士们都看得非常投入。当猎鹰小队登场,当李倩萍唱起《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许望秋听到后面有战士跟着轻声哼了起来,紧接着,旁边有人低声喝道:“安静,不要影响大家。” 不过等到李倩萍为保护电台牺牲,燕双鹰和猎鹰小队唱起《当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在场战士都跟着唱了起来。这首歌不但是唱给李倩萍的,是在为他送行;也是唱给自己的,因为他们很快就要奔赴战场。对他们来说,那一天真的已经来临。 战士的歌声如同暴雨哗哗啦啦的落到在许望秋的心里,漫到他的眼睛里,让他眼眶发红,鼻子发酸。他转过头,看见唐国强、周里金他们都在悄悄的抹眼泪;而苏白更是眼泪哗哗的流,如果不是她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恐怕已经哭出声来。 部队有自己的放映队,会给战士们放电影,不过部队放的都是八一厂的电影,打东瀛人、打国民党,很多电影都已经看了无数遍了。《猎鹰》不一样,讲的是打越南,讲的是收复国土;而这是他们即将要做的,所以,他们觉得特别亲切,像在看自己的故事。 在看到越南人枪杀华侨的时候,战士们怒火中烧,会像燕双鹰那样说,干死这群白眼狼;在看到猎鹰小队全歼村子的越军的时候,战士们会鼓掌,看到猎鹰小队打下越军的直升机会大声欢呼;看到猎鹰小队的战士牺牲,看到常超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滚雷,战士们会不住泪流。他们其实跟普通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喜欢唱歌,喜欢看电影,也有喜欢的姑娘,只不过他们选择了另外一种人生,从军报国。 当燕双鹰站在银幕中,右手握着话筒,高喊“收复我领土,向敌人纵深开炮”的时候,现场战士群情激奋,恨不得就自己像电影中的部队那样,收复被越南人占领的领土。一连副指导员直接站起来,右手握拳举起,大声喊道:“收复我领土!收复我领土!”全场两千多战士跟着高喊:“收复我领土!收复我领土!” 整部电影时长两个小时,但现场战士都觉得时间过得飞快,甚至觉得怎么才看一会儿就完了,觉得意犹未尽。 当字幕开始划过,《当那一天来临》的歌声再次响起,全场两千多名战士跟着唱了起来:“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但是这世界并不安宁,和平年代也有激荡的风云。准备好了吗,士兵兄弟们,当那一天真的来临。放心吧祖国,放心吧亲人,为了胜利我要勇敢前进……” 一曲唱罢,一连副指导员再次站起来,大声喊道:“收复我领土!收复我领土!” 全场两千多战士的喊声如同敲响的铜钟,在蒙自上空回响:“收复我领土!收复我领土!” sript>();/sript> 第191章 前线放映 在场战士没有忘记许望秋他们,在喊过口号之后,他们冲许望秋他们用力鼓掌。战士们都被电影深深地打动了,也被电影中的猎鹰小队深深感染,都觉得热血沸腾。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向许望秋他们表达谢意,只能用掌声向许望秋他们致敬。 许望秋他们听到着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掌声,心里涌起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骄傲与激动。在拍这部电影的过程中,他们遇到了不少困难,也吃了不少苦,可现在听到这如潮的掌声,他们觉得自己自己的努力和辛苦没有白费。 政委一边鼓掌,一边激动地向许望秋表示:“你们这部电影拍得太真实,太精彩了。拍出了我军战士的英勇无畏的精神和誓死收复国土的决心,而这也是我们要做的。这真的是一部振奋人心的电影。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我们会像电影中的战士那样,奋勇向前,收复我们的国土!” 团长也满脸激动地道:“谢谢你们,谢谢你们给我们带来这么好的电影。” 许望秋笑着摇头道:“应该说谢谢的是我们,如果没有你们驻守在前方,如果没有你们捍卫和平,我们在后方怎么可能安安心心的拍电影。真的谢谢你们!” 说完,许望秋将剧组主创叫到一起,对着在场的战士深深地鞠躬,以此来表达他们对眼前这些战士的崇敬之情。在场战士看到剧组成员对自己鞠躬致谢,鼓掌鼓得更加厉害,那山呼海啸的掌声让宁静的夜空瑟瑟发抖。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许望秋他们白天跟战士们交流和联欢,晚上为他们放电影。许望秋他们所到之处总是会受到热烈欢迎,战士拿出笔记本让许望秋他们签名留念,请他们唱歌、演节目,请他们讲北平是什么样,讲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由于部队马上要开赴前线,每天开饭的时候战士会在食堂门口集合,跟着越语教官学十句作战用的越南语。许望秋他们十句没学全,只学会了最简单的三句,没事的时候就对着其他人喊:“诺布松空叶(举起手来)”、“宗堆宽宏毒兵(我们宽大俘虏)”、“热带连(缴枪不杀)”。 30日下午六点,中央军委正式签署命令,命令42师“对越惩罚性打击,收复被越军占领的部份高地”。晚上七点半,126团紧急集合,爬上大操场上早以列队等候的卡车上。晚上八点,随着上级一声令下,上百辆军用卡车载着战士浩浩荡荡开出驻地。 部队从蒙自县城经过时,街道两边很快站满送别的群众。整个现场人山人海,却又格外安静,没有宣哗,也没有呼喊声。送别群众默默注视着战士们远去,眼睛里有淡淡的泪花。 许望秋和苏白进城买东西,正好赶上了126团开赴前线。许望秋站在人群中,看着军车上战士们年轻而坚毅的面孔,心里有些酸涩。他知道这一去,不少战士就要长眠在前线。他觉得有些遗憾,如果知道过来会遇上收复扣林山的战斗,肯定会叫上张一谋,让他扛上摄影机,将这些战士,将眼前的一切拍下来。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他们启程前往麻栗坡县的扣林山,为驻守在扣林山的边防部队放映《猎鹰》。在从北平出发前,许望秋已经决定要为边防部队放《猎鹰》,现在我军即将发起收复扣林山的战斗,也不打算改。他记得军区副司令的话,有些战士可能以后没机会看电影了。虽然162团是打主攻,但扣林山地区的边防部队肯定是会参战,而参战就难免会有伤亡;所以,他觉得无论如何都应该给战士们放一场,让他们看一次电影。 达到麻栗坡后,许望秋一行先去了麻栗坡烈士陵园。陵园座落在山坡上,四周静悄悄的,高高的云松和不知名的野草护卫着数百座烈士墓。墓群的中央,耸立着一座纪念碑,塔的正面是太祖生前题词“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金色大字,背面是朱总司令生前题词“你们活在我们的心中,我们活在你们的事业中”二十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许望秋他们将用松枝和野花扎成的花圈抬到纪念碑前,鞠躬默哀;然后他们到烈士墓群中去看烈士的生平。每个墓前都竖有镌刻着烈士生平的墓碑,每座墓碑上都雕着一颗红星。无数红星,在深秋柔和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瞻仰着烈士的英容,默颂着烈士的生平;许望秋眼睛有些湿润,内心不能平静。他们都是许望秋的同龄人,年龄最小的只有十六岁,在国家需要的时候,他们都挺身而出,将自己年轻的生命无私地献给了祖国和人民,把满腔的热血洒在南疆的土地上。 许望秋心想,我们这些拍电影的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们的事迹拍成电影,让后来人永远不要忘记。 在找到李倩萍的墓碑后,许望秋他们把酒拿出来摆上,又把香烟点燃,放在墓碑前。而苏白也将她写的《面孔》的样书拿出来,摆在了墓碑前面,然后轻轻唱了起来:“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鸽哨声伴着起床号音……” 祭奠完烈士,许望秋一行驱车来到驻扎在扣林山地区边防团的团部。军区宣传部的干事为团长和政委介绍《猎鹰》剧组的主创;不过介绍到苏白的时候,团长和政委都笑了:“苏白就不用介绍了。去年她在我们这里呆了将近半个月,战士们可喜欢她了。”苏白啪的敬了个礼,笑着道:“团长、政委,你们不会不欢迎我吧?”团长哈哈笑道:“你任何时候来我们都欢迎。” 在部队驻地,许望秋见到了通讯班的六个女兵。她们见到苏白兴奋极了,拉着苏白的手叽叽喳喳说着不停,简直就像多年未见的亲姐妹似的。苏白把《面孔》拿出来,翻到她们几个的故事,让她们看。六个女兵激动坏了:“哈哈,我们上书了。”、“苏白姐,你可真厉害。” 六个女兵知道许望秋是苏白的男朋友,笑着告诉许望秋,他跟苏白说的有点不一样。许望秋好奇的问,什么地方不一样?女兵们笑着说,苏白说你不光有才华,还特别长得帅,简直打着灯笼难找,我看你也没那么帅,只是有点小帅。许望秋哈哈笑道,没办法,这就叫情人眼里出西施。 在随后几天里,许望秋他们白天搞联欢会,跟战士们联欢,晚上为战士们放映《猎鹰》。由于这里是前线,部队分散驻守,而且越军就在对面,不可能像在蒙自那样,将全团集中在一起进行放映,只能分散放映。 作为与越军战斗的参战部队,战士们在看《猎鹰》的时候反响特别热烈。看到越军枪杀华侨的时候,现场会响起骂声;看到猎鹰小队的战士牺牲时,现场会有抽泣声;而每当银幕上出现我军万炮齐鸣、战士们如排山倒海扑向敌人阵地时,现场总能听到”哗哗”的掌声和情不自禁的欢呼声。在电影放完后,他们也会像126团那样,高喊“收复我领土!收复我领土”。 在放映《猎鹰》后的几天里,很多战士请了战书,甚至有多少战士咬破了手指写下血书,要求严惩入侵之敌,收复领土。有的战士在请战书里写道:“现在越南人还占着扣林山主峰,这是战士的耻辱,是军人的耻辱!” 许望秋他们在扣林山呆了四天,不过直到他们离开也没有听到126团的消息,也没有听到我军在其他地区与越军交火。许望秋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要发起收复领土的战斗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结束在扣林山地区的放映,许望秋他们前往河口,为驻扎在河口的边防13团进行放映。随后许望秋他们启程前往文山,为协助《猎鹰》拍摄的部队进行放映。 这支部队的战士在河口跟剧组一起呆了两个月,认识许望秋他们。在看到许望秋他们后,都欢呼雀跃地拥向他们,问电影拍得这怎么样了,问什么时候能看,簇拥着他们往团部走。 伍团长看到许望秋他们也格外激动,搓着双手道:“你们怎么来了?”许望秋笑着道:“你们走的时候,我们不是说过,等电影拍完,会过来给你们做专场放映嘛!”伍团长听到这话竖起大拇指:“你们够意思!”他对通讯兵道:“告诉炊事连,把好酒好菜都拿出来,今天晚上会餐!” 炮兵团的战士跟126团、边防部队看《猎鹰》时候的反应有些不一样。他们参与了这部电影的拍摄,在看电影的时候不但在看故事,而且一个个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看能不能在银幕上找到自己。大部分人都没能找到自己,只有少部分幸运儿在银幕中看到了自己。尽管只有一两秒钟,只是一晃而过,但也足以让他们笑得合不拢嘴。 不只普通战士如此,就连伍团长也不例外。他没有露脸的镜头,不过我军开炮时喊“预备!放”,用的是他的声音。他嗓门大,喊出来特别有气势,许望秋他们用了他的声音。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出现在电影中,那个得意劲简直不用提了。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他们前往协助《猎鹰》拍摄的坦克团,为他们作专场放映。 下午五点,许望秋他们正在部队营地跟战士联欢,团部通讯员跑了过来,说让他去团部去一趟。许望秋问什么事,通讯员说不知道。许望秋猜测可能是王岚西让自己返回北平,毕竟自己出来十多天了,而戛纳电影节很快要就开幕,便跟通讯员来到了团部。 团长见许望秋进来,一脸严肃的道:“你不是一切很关心126团的情况嘛?刚刚接到消息,今天凌晨他们发起收复扣林山的战斗,经8小时艰苦攻坚,已经收复扣林山主峰。” 许望秋连忙问道:“伤亡情况如何?” 团长摇头道:“现在还不清楚。” 许望秋眼前浮现出126团战士那一张张青春飞扬、笑容灿烂的脸,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心里为战士们祈祷,希望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希望他们都能凯旋而归! 第193章 火爆和无视 《猎鹰》跟《锄奸》上映的时候情况不同,《锄奸》上映的时候还有《妈妈再爱我一次》这个强劲对手,而《猎鹰》上映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像样的对手。很多电影在场次的时候,都是其他电影一场不排,排的全是《猎鹰》。即使如此,《猎鹰》依然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当无数观众拿着好不容易买来的电影票走进电影院后,他们没有失望,享受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视听盛宴。《猎鹰》是他们从未看过的火爆电影,可以说从开始一直燃到结束,简直让人爽翻了天。看完电影,他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向亲人、向朋友热情的推荐《猎鹰。而这些被推荐的观众看完电影,从电影院出来后,又怀着激动的心情向自己的亲戚和朋友推荐这部电影。 《猎鹰》本来就备受关注,加上看完电影的观众向身边人疯狂推荐影。在极短的时间内,《猎鹰》口碑就大爆发。就像平地卷起的一阵狂风,《猎鹰》迅速席卷全国各大城市,成为人人都在谈论的话题。 北海公园,几个年轻人坐在椅子边热烈的讨论《猎鹰》。坐在正中间年轻人手舞足蹈地道“猎鹰小队的真的太牛逼了,你们说真的有这么牛逼的部队吗?” 旁边年轻人嗤笑一声“当然有,像猎鹰这样的侦察兵不是一般的侦察兵,是从各个部队抽选的尖子组成,是侦察兵中的侦察兵,是侦察兵中的王者。我有个堂哥在跟猎鹰差不对的部队,他们部队的战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普通的侦察兵,他一个人能打五个。” 有人质疑道“你堂哥不是在炊事班吗?” 那年轻人老脸一红“我另外一个堂哥,他们队伍很神秘,都不让对外说的。” 魔都某工厂的车间里,两个昨天晚上看了《猎鹰》的青年工人,满脸激动地向其他工人推荐这部电影。 “这片子你们一定要看。这片子场面特别大,电影开头和结尾,我军万炮齐发,把越南人打得鬼哭狼嚎,还有坦克冲锋,唐国强还打下了越南人的一架直升机。可以看到直升机被打中,然后掉到地上,朝银幕翻滚而来,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拍出来。整部电影从开头一直打到结尾,让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绝对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电影。” “这片子就是《锄奸》那个导演拍的,风格也是《锄奸》的风格,特别真实,打得血肉横飞的,不过《猎鹰》场面要比《锄奸》大得多,而且要好看得多。真的太好看了,不看的话绝对会后悔。” 蓉城某高中,几个男生将许望北围在中间,希望她能帮忙弄几张《猎鹰》的票。他们是高二学生,马上就要预考;如果通不过预考,那他们就没有资格参加高考。他们不可能像其他年级的学生那样,逃课去看电影,只能晚上抽空去看;可《猎鹰》是在太火爆,晚上是人山人海,根本买不到票。他们知道许望北的大哥是秀影厂的经理,就拜托她带他们去秀影厂看免费电影。 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哀求道“班长,你就带我们去秀影厂看嘛!” 其他男生也纷纷道“班长,我们都知道你人最好了,你去带我们去秀影厂看嘛!” 许望北有些心动,她也想看二哥拍的电影,不过考虑到马上就要预考,还是道“今天不行,等星期天吧,星期天我带你们去。” 由于《猎鹰》太过火爆,为了满足观众的观影需求,很多影院工作人员清从晨5点半便开始排片。正常情况下,电影院一天放五场,但随着《猎鹰》热映,不少影院排片增加到了一天八场。即使如此,《猎鹰》依旧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由于《猎鹰》太过火爆,电影院的售票员从清晨起来就开始卖票,一直要卖到夜里,简直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非常辛苦。不过售票员不是最辛苦的,负责跑片的工作人员才是最辛苦的。他们从早上点钟开始工作,在拿到拷贝后,把拷贝放入自行车后边驮着的挂兜里,风驰电掣地奔向自己工作的电影院,要从早上一直跑到晚上电影放映结束。 廖海林是北平大华电影院的一名跑片员,最近两天他都是从清早跑到晚上,累得够呛。尽管累是累了点,但在放映厅外面听到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他还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跑片遇到问题是特别常见的事,是任何跑片员都会遇到的。这不廖海林就遇上了,他到隔壁国华电影院取拷贝的时候,由于出现机器故障,没能按时拿到胶片,这意味着在大华电影院候场的观众不能准点观影。 在拿到胶片后,廖海林骑着自行车拼命往回赶。平常要骑上25分钟的路程,这一次他只花了10分钟。到达电影院后他筋疲力尽,直接瘫倒在地上。影院工作人员见他回来,快速奔跑过来,将自行车后座挂兜里的拷贝取出来,快速向楼上奔去。 廖海林坐在地上喘了两分钟,把气喘匀后,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前往国华电影院,去拿下一盘拷贝。就在此时,他听到售票员大喊“《猎鹰》今天的票全部卖完,想看的观众明天再来!” 以往只要售票员宣布电影票卖完,等待买票的观众就算心里不爽,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自认倒霉,摇摇头离开,等明天再来。 不过今天排在售票窗口外的是几个年轻小伙子,这是他们第三次来,结果马上要轮到他们的时候没票了。他们一下就火了“你们在搞什么,为什么每次排到我们的时候就没票了,是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啊?” “还等明天?我他么都来第三回了!你们就不能多排两场啊!” “对啊,你们就不能多排两场啊?人家有些电影院会通宵放映,凭什么你们就放到晚上十一点就不放了!你们就是这样为人民服务的吗?” 现场其他没买到票的观众也都排了半天队,结果买不到票,心里也都非常不爽。现在听到几个小伙子挑头闹了起来,他们都群情激奋,纷纷跟着闹了起来。 “对啊,别的电影院都能放通宵。你们为什么不能放?” “赶紧增加场次!你们多放两场会死啊!” “你们经理呢?让你们经理出来!” 廖海林听到现场观众大声嚷嚷,要求增加场次,甚至要求通宵放映,他只觉双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我的个妈呀,通宵放映,那我不是夜里还要跑?还让不让人活了! 与观众对《猎鹰》的热烈追捧不同,整个评论界对《猎鹰》完全采取了无视的态度,根本就没有《猎鹰》的评论面世;仿佛《猎鹰》不值一提,仿佛《猎鹰》根本不存在。 现在向新浪潮、向欧洲学习已经成为文艺界主流,商业片被视为洪水猛兽,被视为艺术上的堕落,只要商业片上映,要么被评论界无视,要么被围攻。去年北影厂的《神秘的大佛》惨遭围攻,骂得中影公司差点不敢放映。 许望秋一直力主想好莱坞学习,发展中国的类型片,自然是这些人的眼中钉。他们对《猎鹰》是恨不得撕成碎片,踩上一万只脚。但《猎鹰》不是一般片子,讲的是自卫反击战,而且得到了中央领导的高度认可,要是批判这样一部电影,那简直是跟国家唱对台戏。他们不敢批《猎鹰》,就选择了无视。 不过这种沉默很快被打破,在最新一期的《电影艺术》上刊发了钟惦棐对《猎鹰》的长篇评论。钟惦非三月份就看了《猎鹰》,对电影的评价非常高,觉得许望秋在《锄奸》的基础上又有突破。看完电影后,他专门写了文章。只不过《电影艺术》五月中旬出版,直到电影上映几天后,他的文章才与公众见面。 钟惦非在文中写道“《猎鹰》的情节跟《渡江侦察记》有些相似,主要讲我军侦察小队到越军阵地侦察流动重炮的位置,电影展现越自卫反击战中的英雄奋勇向前,不怕牺牲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慨。充沛的革命激情,重大的主题思想,出色的视听语言,让《猎鹰》成为战争电影中不可多得的精品。套用邵牧君的话,《猎鹰》是一部里程碑似的作品,世界战争片的历史要分两段来写了。 最近两年关于电影应该是更艺术,还是更娱乐的讨论甚嚣尘上。整个文艺界普遍认为,电影是艺术,而追求娱乐效果是艺术上的堕落。《猎鹰》有很多创新和突破,艺术水平无疑是非常高的,但同时电影受到了观众的热烈欢迎,很多地方一票难求。 真正好的文艺作品,真正优秀的电影,不仅能够给人以思想的教益,同时也必然应该给人以艺术的审美享受,使人得到乐和休息。忽视文艺的审美功能,排斥文艺的娱乐作用,会使文艺脱离群众,走进死胡同去。同样,视文艺的教育作用和认识作用,把文艺的娱乐性强调到至高无上甚至绝无仅有的地位,也会使文艺创作走偏方向。那种把文艺的教育、认识作用和审美、娛乐作用绝然对立起来,仿佛一提教育作用就是不要娱乐的观点是非常危险的。 有娱乐效果的电影不一定不艺术;而追求艺术性的电影也不能绝对避免商业,商业和艺术不应该是绝对对立的。《锄奸》和《猎鹰》都是在艺术上有突破,艺术水准很高的电影,但这两部电影都受到了人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做到艺术和商业双丰收。我认为《锄奸》和《猎鹰》是中国电影的标杆,雅俗共赏应该成为中国电影人的共同追求。 回避电影的商业性,鼓吹电影商业越远越好,钻进“纯艺术”的唯美主义的牛角尖里去,必然会削弱中国电影的生存根基,脱离广大人民的喜爱,使中国电影的路不是越走越宽,而是越走越窄。这是《猎鹰》告诉我们,而我们必须警惕的。” 钟惦非在电影评论界拥有极深的影响,是中国电影美学的奠基人。在他的《猎鹰》的评论面世之后,整个文艺界没法再无视《猎鹰》,各种评论纷纷出炉。 。 第194章 参军热潮 除了邵牧君等少数评论家对《猎鹰》进行全方位的肯定外,大部分影片对《猎鹰》是持否定态度的。不过由于《猎鹰》受到了国家和部队首长的肯定,他们不敢跟公然唱反调,不敢明着否定《猎鹰》,只能打擦边球。就在整体上夸《猎鹰》两句,然后在细节上挑毛病。总之,他们的态度就是我不敢打你,但我要往你身上吐口水。 李沱在文中写道:“《猎鹰》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但不是一部优秀电影,最大的问题是人物塑造,以及人物情感的薄弱。整部电影对缺乏对人物的细致刻画,几乎所有角色都是叙事的螺丝钉,包括男主角燕双鹰,这么多角色堆砌在一起,保证了电影故事的好看,而人物的特质却都消失了。最终导致并没有什么角色是绝对深刻、动人的,观众看完之后就忘。” 陈立在文章中表示:“电影不仅是造梦机器,更是负载着价值观,具有思想、人文和美学品位的艺术品。许望秋在《猎鹰》中表现了爱国主义,以及解放军战士奋勇向前、不怕牺牲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不过电影有一个非常不好的倾向,过去追求感官刺激,缺乏深层次的思考。现在西方学术界有一种观点,好的战争片一定是反战的。在《猎鹰》中根本看不到对战争的思考,这充分说明,许望秋作为导演是缺乏思想的。” 这些人不只从人物塑造、思想内涵、美学价值等方面对《猎鹰》展开批判,甚至连燕双鹰说了句“草他么的,干死这群白眼狼”,也被这些人拿出来批判。有人在评论中写道:“这句话如果出自堕落青年之口是不为怪的,但出自解放军侦察队长之口便显得十分刺耳,完全是给解放军的形象抹黑”,评论者还借他上小学二年级的女儿之口说明这句话的严重军叔叔怎么能骂人呢?老师说骂人是不文明不礼貌的。” 评论界对《猎鹰》的批判态度影响到了《猎鹰》在文艺青年中的口碑。其实文艺青年这个群体很复杂,有真文艺青年,有伪文艺青年,而伪文艺青年占了多数。伪文艺青年的显著特别就是爱跟风,像后世很多伪文艺青年喜欢往西臧跑,还动不动就净化灵魂了,其实就是没有思想,爱跟风而已。现在文艺界和评论界都暗搓搓说《猎鹰》不好,伪文艺青年自然是群起效仿。 华东师大的教室里,朱大柯愤怒抨击几个为《猎鹰》唱赞歌的同学:“许望秋整天鼓吹向好莱坞学习,好莱坞的电影是什么?那是俗文化。许望秋的电影只是迎合的趣味,完全缺乏思想,这样的电影你们也叫好?” 在北大校园里,一个男生将手里的《中国电影报》抖得哗啦直响:“人家西方现在拍战争片在拍什么?人家在拍反战,人家在控诉战争,说战争是罪恶;而《猎鹰》还在歌颂战争,这是非常低层次。《猎鹰》在技术上跟西方电影的差距或许不大,但在思想上差了四十年,这部作品的思想还停留在西方二战电影的水平。” 评论界和伪文艺青年的抨击对《猎鹰》并没有产生太大影响,也无损人民群众的观影热情。就像去年的《神秘的大佛》被评论界骂得狗血淋头,贬得一钱不值,但电影依然受到了观众的热烈追捧。 在北平、在魔都、在蓉城,在全国每一个城市,每一家上映的电影院,《猎鹰》都场场爆满,一票难求,都排着上百米的队伍。由于等待买票的观众太多,有些地方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还临时增派了消防官兵到影院驻守。 随着《猎鹰》热映,电影中的很多台词成为流行语,在全国范围内迅速传遍。走在大街上能听到小朋友,伸出小手像燕双鹰那样比划着,口里喊道:“收复我领土,向纵深开炮!”走进学校,能听到学生高呼:“八发急促射,预备,放!”走进工厂,能听到工人说:“我们来打个赌。我赌你香烟盒里有八根香烟……” 《猎鹰》还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影响,掀起了一股参军的热潮。 其实电影带来参军潮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中国、外国都有。 196年5月,美国海军联手派拉蒙影业公司推出空战电影《壮志凌云》,刷出353亿美元票房,成为当年最卖座的影片之一。美国海军在电影海报上印有征兵宣传语:你得到的不仅是一份工作,还是一段探险之旅。电影上映后,美国掀起大规模参军热潮。 2017年,《战狼2》在国内上映后,掀起了观影热潮,冷锋举国旗安全通过交战区,以及舰队发射导弹拯救华侨和难民等场面,都激起了观众强烈的爱国情怀,很多年轻人喊着“为祖国的强大而骄傲,我愿从军报效祖国”的口号报名从军。 《猎鹰》是一部让人看完肾上腺激素狂飙的电影,很多年轻人看完电影觉得真正的男子汉应该像燕双鹰,应该像猎鹰小队,不少人萌生出想要参军的想法。 西川南充城内,丝绸厂工人王兴华和老婆愁容满面的劝说自己的二儿子。他们二儿子王虎是高二学生,不知道哪根筋犯了,突然要报名当兵。二儿子成绩一般,考大学确实比较困难,但问题是现在正打仗,他们哪里舍得让儿子上战场。 王虎态度非常坚决:“老汉,你就让我去嘛!我那个成绩你们又不少不晓得,根本就不可能考上,完全是浪费感情。考不上大学,我能爪子嘛,只能在家里待业。让我去当兵的话,等我退伍回来,国家是会安排工作的。你说是不是嘛?” 王兴华怒气冲冲地道:“你要是没有工作,可以顶我的班!就是不准你当兵。你知不知道现在在打仗,万一让你上战场咋个办?战场上子弹可是不长眼的!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你妈咋个办?” 王兴华母亲抹着眼泪劝道:“儿啊,你就听你老汉的嘛!打仗是要死人的啊,你要是去当兵,我和你老汉咋个放心得下嘛!” 王虎看到母亲抹眼泪赶紧劝道:“妈,你咋个哭了嘛!当兵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去问过了,就算我去参军,也不一定能上战场;就算上战场,我也不一定会有事。你看我们西川出了多少将军和元首嘛,他们打了几十年仗不都没事嘛!说不定你儿子到了部队表现好,一路提干,最后成将军了!到时候,你们就是将军的妈老汉了!” 武汉大学,大二学生吴胜在看完《猎鹰》后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他觉得同学们在校园里热议自卫反击战,拥有的只是激情与振奋,没有血与火的体验,而保家卫国是需要流血牺牲的,他觉得大家不应该空谈,应该参军报国,真真实实地为祖国奉献自己的青春。于是,他找到班主任,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班主任听完吴胜的话后颇为震惊:“你有从军报国的想法是很好的,也是非常了不起的。我尊重的你选择,不过我不建议你去当兵,毕竟现在我们国家已经改革开放,正在大力搞建设,国家特别需要人才。像你这样的大学生投身四化建设,可能比参军更有意义。” 吴胜神情坚定地道:“当兵只是当两年,等两年后退伍回来,我还可以继续没有完成的学业。等毕业之后,我可以继续投身祖国的建设。” 芜城武装部政工科,负责征兵工作的马卫华正坐在办公桌前喝茶。现在是五月份,而夏季征兵工作要七月份才开始,还有一个多月。不过最近几天却有不少人来询问参军的事,而这些人几乎都会提到《猎鹰》。这部电影他听说,据说得到了总参的支持,调动滇南前线的部队拍摄,非常精彩。他去过电影院一次,但没有买到票,扫兴而归。此时,他一边喝茶,一边盘算着是不是要找关系搞两张票。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敲门声。马卫华随口说了一声进来,随后他便看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看样子应该是来问如何参军的。 果然如马卫华所料,那个年轻人说了声“你好”,便有些拘谨地道:“那个,我想问问,你们这是负责报名参军的吧,我什么时候可以报名? 马卫华打量着年轻人,淡淡地道:“现在征兵工作领导小组还没有成立,要到六月份领导小组才会成立。到了七月份征兵工作才会正式展开,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报名了。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参军并不一定能成为侦察兵,更不意味着你能够进猎鹰的那样的部队。” 年轻人听到这话惊讶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想成为侦察兵啊?” 马卫华满脸无奈地着道:“最近有很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来问过,他们几乎都会问相同的问题,是不是能成为侦察兵,要怎样才能进入猎鹰。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也是受了《猎鹰》的影响,想要报名成为侦察兵。” 这样的事不是发生一个家庭,不是发生在一个学校,也不是发生在一座城市。全国各地无数青年都觉得不能让越南人强占我们的土地,都觉得应该从军报国。 不过今年报名参军的人群跟前两年有些不同,参军的人群中出现了部分大学生。在这个时代,大学生是天之骄子,是手捧着金饭碗的人群。在正常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放下学业,去部队当兵的。现在突然有不少大学生要求报名参军,自然让人非常意外。 总参首长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哈哈大笑:“看来让部队支持《猎鹰》拍摄是对的,竟然吸引了这么多大学生来参军。” 旁边的首长笑道:“主要还是那个叫许望秋的小鬼有本事,八一厂的《铁甲00》也得到部队支持了,但那拍的叫什么玩意。当兵的想的不是打仗,想的尽是画画和谈恋爱,要是老子的兵,老子非一枪嘣了不可。” 首长深有同感:“那小鬼确实是个人才,《猎鹰》真的拍得太好了,把以前的战争片都比下去了。八一厂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这样的人才也不想办法调进厂里!” 第195章 票房爆发 1951年,文化部批准成立中影公司,中国电影改变了过去的分账模式,开始实行统购统销。从那之后直到1993年,统购统销被打破,推行分账制,在这四十年中,中国电影的成绩不是由票房来衡量的,而是由人次的来衡量的。其实统计票房和统计人次各有各的好处,即使在几十年后,有些国家依然是统计人次的,比如法国,比如韩国。 在实行统购统销的四十年中,中国电影并不是不统计票房,中影公司要跟地方电影公司分账,所以,中影公司其实是有统计票房。只不过由于没人关心电影的票房数字,中影公司并没有将票房数据公布。 现在情况跟上一世不同,国家成立了出口公司,而出口公司是要跟中影公司分账,票房多少决定着出口公司能分到多少钱,因此,出口公司对自己的票房如何非常关注。从去年开始王岚西就让中影公司成立了票房统计小组,像国外那样,每周要将统计出来的票房数字上报。 现在虽然不像后世那样,电影院是联网的,票房数字是实时的,但统计票房也没有想象的负责。因为现在电影上映的方式跟后世有些不一样,是按轮次上映的,一般都是一线城市放完,才能到二线城市,二线城市放完到三线城市放,这样依次往下传,等到了农村可能都两三年以后了。像《锄奸》上映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而农村放映才刚刚开始。 由于第一轮放映集中在一线城市,主要是省会城市,也就三十来个。省电影公司只需要把省会城市各个电影院上报的数据汇总,并上报给中影公司,由中影公司统计出最终的数据就可以了。一般到了周二下午,出口公司就可以拿到电影的一周票房。 许望秋对《猎鹰》的票房很重视,因为电影的首周票房决定着电影未来的走势。 很多人提到《少林寺》的时候总是会说,《少林寺》票房破亿,当时电影票一毛钱一张。《少林寺》票房应该是破亿了,但票价并不是一毛钱一张。这个时代的电影票大致分为六个等级,其中大、中城市根据影院情况分为4个等级,3毛、2毛5、2毛、1毛5;小城市,县城分为两个等级,一毛5,一毛;而农村不售票,以包场为主。 尽管现在一部电影要上映两三年,但真正重要的应该是第一年的票房,尤其是前面两三轮的票房。电影上映的轮次越往后,电影的票房越低。到后面给农村放映的时候,出口公司是不能分账的,属于给农村观众的福利。 吃过中午饭,他就跟张一谋来到了王岚西的办公室,等《猎鹰》的首周票房出炉。由于票房还没有出路,他们就跟王岚西闲聊。 许望秋和张一谋马上就要去法国参加戛纳电影节,张一谋是个老实孩子,而许望秋可不是省油的灯。王岚西觉得应该提醒他们,免得出了国惹出什么事来::“你们要记住走出国门,代表的就不是你们自己,而是中国,所以,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应该先过过脑子,要谨言慎行,不要都国家的脸。”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在了许望秋的脸上,提醒道:“尤其是你,到了国外千万不要使性子,毕竟那是人家的地盘,该忍的时候就得忍,千万不要胡来!” 许望秋叫唤道:“院长,我也不是第一次出国,什么时候胡来了?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不能忍的东西,我肯定不会忍。比如戛纳电影节挂国民党的旗帜,那我们能忍吗?” 王岚西一听这话,马上道:“这个肯定不能忍,必须严正抗议,让他们换掉。我对你说这些是不希望你惹事,但你也不要怕事。在电影节期间全球各地上百家媒体云集戛纳,你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全世界的媒体都知道了,那影响会非常大,所以,要谨言慎行。” 许望秋心道我参加的电影节没有一百次,几十次肯定是有的,电影节那点东西我太清楚了,不需要提醒。不过他还是笑嘻嘻地道:“放心吧,院长!我肯定会谨言慎行,绝对不会给我们中国丢脸的。等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带张大支票给你!” 王岚西笑道:“好啊,要是你能从戛纳给我带张五百万美元的支票回来,我给你发奖。”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有奖金没有?” 王岚西笑骂道:“你小子怎么掉钱眼里了?你那么有钱,都在买四合院了,还惦记着国家发钱。人家赵树理同志,进北平之后买了个四合院,看单位缺办公用房,就把自己的大四合院腾出来让单位用,自己又买了个小四合院。你看看人家,这才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再看看你,整天惦记着从国家手中赚取好处,资产阶级思想严重。” 许望秋辩解道:“我哪有整天想着从国家手中赚取好处啊?如果我真想捞钱,直接去香江了。人家说了,像我这样的导演去香江,一部电影可以拿几十万?我犹豫过吗?我没有,要为中国电影事业奋斗。我是坚定的无产阶级战士,哪有资产阶级思想嘛!” 王岚西听说过这事,他也相信以许望秋的能力到香江可以一部戏拿几十万。正因为如此,他越发看重许望秋,笑着道:“行了行了,就别在我面前邀功了。到时候我给你申请新长征突击手。”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起,王岚西伸手接通了电话。许望秋和张一谋觉得可能是《猎鹰》的票房数据出来了,满脸期待的看着王岚西。希望通话结束,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好消息。 王岚西听电话那头说完,平静地说了声“我知道了”,便挂掉了电话。他看着许望秋淡淡地道:“电影的首周票房出来了,七天一共445万,1780万人次。” 许望秋听到七天票房为445万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激动之情就像山泉水,咕咚咕咚从心里往外冒。445万这个数字听上去好像不多,但这只是全国三十来个一线城市的票房啊,后面还有二轮三轮。热门电影在一线城市会上映一个月,像《猎鹰》这样的大热电影上映周期可能达六到八周。按照正常走势,《猎鹰》第一轮票房会超过2500万。如果电影一轮票房能超过2500千万,那《猎鹰》的最终票房肯定能突破破一亿元大关,那《猎鹰》将成为新中国历史上第一部票房过亿的电影! 张一谋也彻底被这个数字惊呆了,1780万人次啊,要知道《锄奸》上映首周的观影人才只有1259万,也就是说《猎鹰》足足多了四分之一,这表现简直太恐怖了! 许望秋咧嘴笑道:“院长,从《猎鹰》的首周表现来看,从观众的反应来看,《猎鹰》的走势应该比《锄奸》更好,《猎鹰》最终的票房突破一亿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王岚西闻言也满脸笑意:“你小子拍电影似乎能花钱,但你的电影也真的能挣钱。票房一个亿啊,看你不给你申报新长征突击手都不行了;。” 这个时代媒体是比较严肃的,也没什么人关系电影票房,媒体自然不会报道。不过各个电影厂的厂长还是很快接到了消息,他们对出口公司跟秀影厂的这次合作非常关注。当他们接到《猎鹰》的首周数据后,无不为之震撼。 最高兴的莫过于秀影厂的了,《猎鹰》这片子是秀影厂跟出口公司合作拍摄的。《猎鹰》票房能够超过一亿,也就意味着秀影厂可以分到1750万。《猎鹰》的东瀛版权已经卖掉,卖了400万美元,秀影厂差不多可以分400万人民币,在加上其他人国家的收入,完全有可能超过3000万。 秀影厂去年全年利润只有500来万,现在许望秋一部电影带来的收益就超过三千万,相当于秀影厂六年的收入。 张和平喜笑颜开地对苏振声道:“老苏啊,一定要想办法让你徒弟回我们秀影厂。实在不行,就让你们家苏白吹吹枕旁风嘛!” 苏振声闻言对张和平怒目而视:“苏白跟望秋还没结婚呢,吹什么枕旁风?” 魔影厂徐商楚在接到这个消息后,先是叹气:“望秋明明是我们先发现的,却没法把他弄进魔影厂。如果他能进我们魔影厂,那我们魔影厂在未来三十年都能领先全国。”不过在叹气之后,他很快又笑道:“好在望秋是我们发掘出来的,以后只要有机会,他肯定会跟我们魔影厂合作的,就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那样。” 在北影厂会议室,厂长王洋将桌子拍得啪啪直响。他扯着大嗓门道:“我们去年全年利润才一千多万,人家秀影厂一部电影顶我们两年的利润。这对我们很有启发意义,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必须重视两点,第一,加强跟出口公司的合作,秀影厂可以跟出口公司搞合拍片,我们也可以搞嘛!第二,重视年轻导演的培养。我们厂不是有几个小孩在北电嘛,我们应该给他们实践的机会。争取培养出我们的许望秋来!” 八一厂会议室里,八一厂厂长黄振宇面沉如水,冷冷地盯着八一厂的管理层,看得在场众人直发毛。隔了半晌,他才开口:“今天上午,总参领导问我,为什么人家能拍出《猎鹰》这样的电影,而我们只能拍《铁甲008》,这是为什么?面对总参领导饿问题,我无话可说。现在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们,我们能不能拍出像《猎鹰》这样的电影?” 沉默了好几秒钟,终于有人回道:“我觉得很难,一个是成本问题,听说《猎鹰》这片子花了五百多万,这么高的投资,回本压力比较大;第二个,许望秋的水平真的太高的了,我们厂没有哪个赶得上他。我们要想拍出《猎鹰》水准的电影,只能跟出口公司合作。如何如果能把许望秋调到我们厂,那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黄振宇摇头道:“调许望秋不可能,国家需要他证外汇。” 就在厂长们对《猎鹰》议论纷纷之时,许望秋和中国电影代表团登上了前往法国的飞机,去戛纳电影节展映《猎鹰》。 第196章 前往戛纳 许望秋本来是靠窗的,但张一谋是第一次坐飞机,想欣赏蓝天白云飞机上,他们就交换了座位。坐在过道另外一边的是中影电影输入输出处处长周毅,他本来就对许望秋很是不爽,现在许望秋坐到旁边,他心里淤积的怨气就腾腾往上冒。 在二月份的时候,周毅得到消息,国家会组织一个很大的代表团到戛纳展映。周毅第一时间找中影的领导,希望公司让他和作会计的老婆一起去戛纳。 中影知道周毅的儿子去年公派出国,在法国留学,周毅是想跟老婆去法国看儿子,顺到在法国旅旅游,不过中影领导还答应了,因为他们自己都这么干。 在四十年后出国是稀松平常的事,没人会把出国当成一回事,但在这个时代出国非常困难,出国考察对很多人来说就是免费去国外旅游,为了出国考察的名额,简直会抢破头。 让周毅吐血的是,十个去戛纳的名额,部里面只给了中影公司三个名额,而中影公司也取消让周毅两口子都去戛纳的约定,只同意让周毅出去。让周毅无法接受的是,这次到戛纳展映的电影有将近十部,出口公司只有《猎鹰》一部,但他们却有七个名额。 周毅为此专门向中影反应过,上面太欺负人了,我们九部电影,却只有三个名额,而出口公司只有一部电影,却有七个名额,凭什么呀?中影的回答是,因为《猎鹰》能够挣外汇,人家光是东瀛版权就卖了四百万,我们的电影能卖多少啊? 在周毅眼中,是《猎鹰》害得他们一家没法在巴黎团聚,而《猎鹰》的导演许望秋就是罪魁祸首,所以,他对许望秋相当不爽。 许望秋坐在座位上,将手里的《大众电影》翻完,正准备换书,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敌意。他扭头一看,只见周毅正用阴沉的目光盯着自己。他有些诧异,自己跟周毅根本不认识,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怎么他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便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周毅轻轻哼了声,道:“听说你对国外电影很有研究,那你对戛纳电影节了解吗?” 许望秋淡淡地道:“略有耳闻,算不上有研究。” 周毅听到这话嗤笑一声,冷冷地道:“既然你对戛纳电影节不了解,那有些事情我得给你说说,毕竟戛纳电影节期间全球各地的媒体云集,要是捅出什么篓子,那丢的是国家的脸面。戛纳电影节是世界上最具影响力、最顶尖的国际电影节,与威尼斯电影节、柏林国际节并称为欧洲三大电影节。戛纳电影节有个六个单元,主竞赛单元,导演双周,一种注视,影评人周,法国电影新貌以及会外市场展。” 许望秋淡淡地道:“没想到你懂得还挺多的。” 周毅原本就有点不爽,听到这话就更不爽了,什么叫我懂得还挺多的,这是在嘲讽我吗,冷冷地道:“也不是很懂,只是知道一些常识,你知道是哪个单元让戛纳电影节成为三大电影节之首的吗?” 许望秋嘴角微微翘起:“哪个单元都不是。” 周毅听到这话微微一怔,问道:“那你说戛纳是靠什么成为三大电影节之首的?” 许望秋轻笑道:“是靠威尼斯电影节作死。在七十年代之前威尼斯电影节才是最具影响力的电影节,但在69年的时候,威尼斯电影节犯了一个大错,正是这个大错让戛纳超越了他们。”他看着周毅淡淡地道:“你知道威尼斯干了什么吗?” 周毅对威尼斯电影完全不了解,哪里会知道这个,根本没法回答,只能硬着头皮道:“你说他们干了什么?” 旁边的张一谋和中影公司的人都一脸好奇的看着许望秋,想知道威尼斯到底干了什么。 许望秋淡淡地道:“从1969年到1979年,这十年中,威尼斯电影节取消了评奖这个环节。他们认为电影不应该评奖,艺术是没法分高下的;大家把电影拿到电影节展映就是了。这个想法很好,艺术作品确实是很难分高下的。不过他们没想到,这么做的后果非常严重,让电影节失去了关注度,成为了无人问津的电影节。等意大利人回过神来,让一切恢复正常,但为时已晚,戛纳已经坐稳了第一的宝座。”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都若有所思地点头,只有张一谋不解地道:“为什么取消评奖会让威尼斯电影节失去关注呢?”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电影不评奖就失去了最大的噱头,媒体就没有太多可写的;在取消评奖的同时,威尼斯还取消了红毯,没有红毯就没有星光,观众不再关注,所以,威尼斯很快被戛纳超越。戛纳能够超越威尼斯,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戛纳设有会外市场展,这是欧洲最大的电影交易市场,而威尼斯没有电影交易市场。有电影交易市场,片商会带着自己的电影来卖片,制片人会带着项目来寻求投资。全球各地的电影人云集于此,戛纳电影节自然就繁荣了。我们这次过来,就是准备在会外市场展上设摊卖我们的电影。” 说到这里,许望秋看着周毅笑道:“其实你是想对我说,是会外市场展让戛纳成为三大电影节之首的吧?” 周毅见许望秋一脸得意,真是恨不得给他一把,咬牙道:“是的,会外市场展是戛纳电影节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戛纳是非常重视市场的。戛纳电影节之所以积极邀请我们中国电影到戛纳展映,其实就是看中了中国市场。希望我们能够到戛纳买片,同时希望我们能够带电影到戛纳展映。” 许望秋微微点头,心想何止欧洲人如此,美国人比欧洲人还要积极,1979年中国电影代表团访问加拿大,美国电影协会主席瓦伦蒂听到后,马上飞到加拿大,宴请中国电影代表团,并表示希望让美国电影进入中国。去年年底,瓦伦蒂亲自飞到中国,找到王岚西,希望让美国电影进入中国。与之相反,近在咫尺的香江,除了佐派电影人,其他的对内地市场却完全处于无视状态,邵氏、嘉禾没有一个为此努力,简直是鼠目寸光。 周毅见许望秋不说话,继续道:“电影在戛纳电影节上映,都是有红毯仪式的。主竞赛单元比较热闹,会有明星到场,记者也特别多。其他单元就冷清得多,有些电影上映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捧场。我们中国电影在戛纳上映的时候,没有明星捧场,但到场的记者比较多,欧美国家对我们不了解,就对我们的电影很好奇。《猎鹰》正式放映的时候,你们肯定会走红毯。你走过红毯吗?” 许望秋不可能说我上一世都走烦了,只能说:“只是听说过,没有走过。” 周毅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那你知道走红毯的规则吗?” 许望秋看了周毅一眼,淡淡地道:“不知道。” 周毅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出席红毯是有讲究的,有些规则必须遵守,否则安保人员不会让你上红毯的。其实戛纳红毯的规则很简单,男士必须穿黑色的西装或者燕尾服,必须打领结;女士必须礼服,穿穿高跟鞋。像你们这样穿便装是不行,就算穿西装打领带也不行,必须打领结。你们有准备西服领结吗?” 许望秋笑着道:“我们没有准备,不过在法国有人帮我们准备了。” 听到许望秋说法国有人帮他们准备衣服,周毅微微一怔,随即露了“你当我是傻子啊”的表情。他知道出口公司在巴黎有个办事处,这个办事处原本是中影公司的,归输入输出处管,去年划到了出口公司。办事处主要任务是对外,向欧洲电影公司、院线、大学、以及友好团体介绍中国电影。其中组织中国电影到戛纳电影节展映是他们最重要的工作。办事处原来还有一个作用是从欧洲选择优秀电影到中国放映,比如《佐罗》就是他们挑选的。现在办事处划归出口公司了,但他们还是会向中影推荐优秀影片。 周毅清楚巴黎办事处相当穷,除了公司提供资活动金外,他们唯一的收入是法国的大学要放中国电影的时候,他们提供片源,收取少量片租。像巴黎办事处这样穷困潦倒的办事机构,怎么可能给许望秋他们准备西服和领结。再说了,就算他们有钱出口公司也不会答应的,在中国做一套西服才多少钱啊,在法国定做多贵啊! 周毅认定许望秋不想承认没有准备西服领结,推说在法国有人帮他们准备。他盯着许望秋的眼睛,忍禁不禁地道:“原来在法国有人帮你准备啊,那想必服装一定很高级,等拿到衣服,一定要让我们欣赏欣赏啊!” 中影公司的人对许望秋的看法都差不多,觉得是《猎鹰》抢了中影的名额,幸灾乐祸地道:“对啊对啊,到时候一定要让我们欣赏欣赏法国的高档西服。” 许望秋笑着道:“你们这是我故意难为我啊,法国这边的高档西服要几千,甚至是上万,我们怎么可能做得起。我们就是找普通裁缝帮我们做的,就是普通西服,没什么好看的。” 周毅听许望秋推脱,心想就是知道你吹牛,我才有看的;要是你真有衣服,谁稀罕看啊,坚持道:“一定要看,一定要看,听说法国人的西服做得特别好,就让我们开开眼界嘛!” 中影公司的人跟着起哄:“对啊对啊,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许望秋见周毅纠缠不休,淡淡地道:“你们想看看眼界是吧?那行啊,等到了巴黎之后,就让你们开开眼界!” 周毅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咦,什么情况?他竟然真的答应了。难道巴黎办事处真给他们准备衣服了?这不科学啊! 几个小时后,飞机稳稳降落在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机舱里很快响起了空姐甜美的声音。许望秋他们从座位上起来,提着各自的行李,往机舱外走。 从飞机上下来,张一谋环头四顾,看着四周的漂亮的现代建筑,由衷感叹道:“这就是资本主义国家啊,真是太漂亮了,比北平真是强多了。” 第197章 热情的法国人 许望秋知道张一谋是第一次出国,被国外的繁华景象震到了。不只张一谋如此,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走出国门之后,几乎都会发出类似的惊叹声。没办法,这就是现实,这个时代的中国跟欧美发达国家比相差太远了。他笑着安慰道:“现在差距确实大,不过我相信等到三十年后,首都机场肯定比戴高乐机场更现代化。” 旁边的周毅很不为然地道:“我看在等一百年,我们也赶不上人家。” 顺利通过机场的边检,许望秋他们取好行李,各自拖着两口笨重的箱子来到海关检查处。许望秋他们这次到戛纳是来展映的,必须带电影拷贝。这次将展映九部电影,也就是九部拷贝,除了团长胡建,其他人每个人都要拖着一部拷贝。 海关官员见到许望秋他们每个人都相同的大箱子,顿时如临大敌,让走在最前面的许望秋打开箱子。等到许望秋打开行李后,海关检查人员看到一箱子铁罐,就问是什么。许望秋告诉对方,是电影拷贝,自己是来参加戛纳电影节的。海关官员在问了两个问题后,突然问道:“你们是从中国来的?”许望秋点头道:“是的,我们是中国电影代表团。”海关官员突然笑了起来:“其实我一直想去中国,去见见太祖,可惜他已经过世了。”又道:“欢迎你们到法国来,祝愿你们在戛纳的展映成功。”许望秋微笑道:“谢谢。” 在检查完许望秋的行李后,海关没有再检查其他人的行李。许望秋他们拖着笨重的行李,向出口走去。 张一谋好奇地道:“那个海关官员竟然说到了太祖,没想到法国人也知道太祖。” 许望秋轻笑道:“太祖在国外影响非常大,在法国的支持者尤其多。六十年代,《太祖语录》在法国卖断货,中山装成为年轻人的追捧的时尚,连法国版的《花花公子》都刊登了身穿红卫兵服装、手持红宝书的模特照片。1968年,法国知识分子和学生佩戴着太祖像章,嘴里高呼‘沿着太祖指引的道路前进’的口号走上街头,与警察对垒,掀起了‘五月风暴’。不夸张的说,太祖影响了一代法国人。在法国遇到太祖粉丝,真的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就在这时,周里金看到了人群中的写着“中国电影”的牌子,他立刻喊了起来:“巴黎办事处的同志来接我们了。”说着,他冲牌子下的中国人用力挥挥手。 周里金一挥手,巴黎办事处的人就看到他们了,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巴黎办事处一共来了三个人,走在正中间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看上去似乎是办事处的领导;左边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右边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姑娘。 “胡总,我是巴黎办事处的刘剑锋,欢迎你们到巴黎。”走在正中间的男子十分客气的向胡建问好。巴黎办事处是出口公司下设的办事处,而胡建是公司的副总经理。现在上司到来,办事处的人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 “让你们久等了。我们的设备怎么样?还有场地联系得怎么样了?”胡建跟刘剑锋握了握手,随即将自己最关系的问题抛了出来。这次到戛纳来,他们不但准备卖片,而且准备推销索道摄影系统,架索道系统是相当麻烦的,必须提前准备。 刘剑锋笑着点头道:“放心吧,我们都联系好了。” 周毅跟巴黎办事处的人认识,他瞥了许望秋一眼,问办事处那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老姜,你们办事处不够意思啊,只给出口公司在巴黎订西服,都不管我们。” 老姜听到这话,笑骂道:“你是没睡醒吧!” 周毅笑容灿烂地看着许望秋:“我听许望秋同志说,你们在帮巴黎给他们订做服装了啊。” 办事处的人一脸懵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中影公司则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装啊,继续装啊,我看你怎么装。 许望秋淡淡一笑:“我什么时候说巴黎办事处帮我们订衣服了?我只是说有人帮我们订衣服,我可没说巴黎办事处帮我们订啊!” 周毅笑容更加灿烂了:“哦,那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啊,能让我们见见吗?” “当然可以。”许望秋抬手对着出站口的人群一指,“就在那儿。” 周毅顺着许望秋的手指看过去,就看到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漂亮女人手里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angquxu”。他正想说你唬谁呢,突然心里一动,意识到到那牌子上写的是拼音,拼出来就是“望秋许”,不会吧,竟然有个漂亮的外国女人来接他,这是怎么回事? 周毅正感到奇怪,只见许望秋冲字牌挥了挥手,大喊“老皮!老皮”,然后他就看到那个漂亮女人跟一个五十来岁的白人男子,向这边走来。那个男人过来后,给了许望秋一个热情地拥抱,满面笑容地道:“我亲爱的朋友,欢迎来法国。” 寒暄了两句,许望秋将胡建介绍给了皮尔-卡丹:“这位是我们代表团的团长,也是电影出口公司的副总经理胡建先生。”又向胡建介绍:“这位是法国著名服装设计师皮尔-卡丹先生。” 中影公司和出口公司的人不知道皮尔-卡丹,甚至没听过皮尔-卡丹这个名字,没觉得有什么;但巴黎办事处的三位听到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外国人是皮尔卡丹时都大吃一惊。 皮尔卡丹在法国可是风云人物,不但是法国时装业的大师,在1977年和1979年两次荣获法国高档时装界最高荣誉大奖——金顶针奖;同时他还建立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产品遍及全球,是赫赫有名的大富翁。 巴黎办事处的三位十分不解的看看皮尔-卡丹,又看看许望秋,他们怎想都想不明白,法国皮尔-卡丹可是时装界的名人,还是超级大富豪,怎么会对许望秋这么热情。 上次许望秋将王岚西介绍给皮尔卡丹时,说他是电影出口公司的总经理,结果王岚西是副部长。现在听到胡建是出口公司副总经理,皮尔-卡丹心里琢磨这会不会又是王岚西那样的政府高官呢,他无法得出准确的答案,但不管是不是政府高官,搞好关系一定是没错的。他知道中国人无法接受贴面礼,更习惯握手,便热情地伸出右手:“胡先生,欢迎到法国来!” “皮尔-卡丹先生,见到你非常高兴,我可是久仰大名啊!”胡建笑着跟皮尔-卡丹握了握手,用流利的英语回道。他说久仰皮尔-卡丹的大名还真不是客套,他确实知道皮尔-卡丹这个牌子,也知道皮尔-卡丹为中国电影代表团的演员红毯提供服装这件事。 皮尔-卡丹见胡建这么说,笑容更加灿烂了:“胡先生,我知道中国电影代表团要到巴黎来,晚上我在马克西姆餐厅设宴招待你们,还请务必赏光。” 胡建不是第一次带团出国访问,有人设宴款待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而皮尔-卡丹也算是对华友好人士,宴请中国电影代表团倒没什么奇怪的。他十分客气地道:“那怎么好意思,再说我们明天就要去戛纳,还是不麻烦皮尔卡丹先生了。” 皮尔-卡丹坚持道:“一点都不麻烦,你们是远来的客人,到了法国如果不招待你们,别人会觉得我失礼的。”他冲许望秋使使眼色,示意许望秋帮自己说说。 许望秋笑着道:“胡总,这是人家老皮的一片心意。下次他到中国来,我们设宴招待他就是了。” 胡建觉得许望秋的话有道理,就对皮尔卡丹道:“那就谢谢皮尔-卡丹先生了。” 从机场出来,许望秋上了皮尔-卡丹的车,其他人则在巴黎代表团的引导下,上了一辆大巴车,沿着高速公路直奔市区。沿路是满山遍野的绿色,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当初你带我游北平的时候,我们就约好了,等你到巴黎来,我要带你到巴黎好好逛逛。现在你终于到巴黎来了,肯定要带你到巴黎好好玩玩。怎么样你想去哪里玩?要不要我给你作介绍?”皮尔-卡丹笑容满面地道。 “我们这次过来是参加戛纳电影节的,不但要放电影,卖电影,而且还准备推销我们的电影设备,根本没有时间在巴黎游玩。”许望秋满脸遗憾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转过头道,“对了,你在电影圈有熟人吗?有认识的电影明星吗?” “当时,我在电影圈有不少朋友,其中有很多漂亮姑娘哦,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我们法国姑娘可是很热情,也许一段浪漫情缘就此诞生了。”皮尔-卡丹笑着调侃道。 许望秋笑着摆手道:“要是苏白听到这话,一定会杀了你的。我们这次过来是到戛纳电影节展映的,主要是推销电影和设备,你也知道我们中国电影在电影界影响很小,缺乏关注度,媒体也不住怎么报道。如果你在电影圈有熟人的话,能不能帮我们邀请一两个来捧捧场。” “当然可以,我跟阿兰德龙是好朋友,倒时候我请他来捧场。”说到这里,皮尔卡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就道,“这样,晚餐过后你跟我去花神咖啡馆。那里是新浪潮的发源地,现在依然有很多人电影人在那里聚会,搞艺术沙龙,今天正是他们聚会的日子。” 许望秋知道花神咖啡馆,知道那里是新浪潮的发源地,还知道年轻时期的周/总理常来这里边喝咖啡边写文章,毕加索、海明威、徐志摩、加缪、杜拉斯都曾是花神咖啡的座上宾。最著名的当属波伏娃与萨特的旷世奇情,他们在这里讨论和写作,也在这里相爱,更成就这里成为“存在主义”的摇篮。有一部电影就是讲这个故事的,名字叫《花神咖啡馆里的情人们》。 上一世许望秋去过花神咖啡馆,不过那个时候花神咖啡馆已经变成网红店,没有电影人,也看不到作家和思想家,只有拿着手机不断拍照,不断将照片发到网上分享的游客和网红。此时听到有电影人的沙龙,他顿时有了兴趣:“好啊,吃完晚饭我们去看看!” 第198章 马克西姆餐厅餐厅 巴黎办事处的人知道皮尔-卡丹在法国颇有影响力,而且是千万富翁,他们都十分不解,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亲自来接许望秋,这实在太奇怪了。他们不敢问上司胡建,就问代表团其他人“许望秋同志,怎么会跟皮尔-卡丹先生这熟,他在法国有亲戚吗?” 其他人都不知道许望秋跟皮尔-卡丹是怎么回事,都无法回答。只有张一谋清楚是怎么回事,他就把当初在故宫外遇到皮尔-卡丹,然后带着皮尔-卡丹在北平参观的经过说了。 讲完之后,张一谋看了周毅一眼,露出憨厚地笑容“望秋刚才不是说在法国有人帮我们提供服装嘛,就是由皮尔-卡丹提供。一个月之前,皮尔-卡丹在中国的办事处的负责人宋怀桂量好望秋、我和周里金的尺寸,让人带回了法国,让皮尔-卡丹先生帮我做衣服。” 出口公司的人听到这话都看着周毅和中影公司的人,满脸是幸灾乐祸的笑。 周里金看着周毅笑嘻嘻地道“周处长,你不是想见识见识吗?你很快就可以见识到了。” 出口公司的人听到这幅都哈哈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的味道更浓了。 周毅一张脸涨得通红,恨不得找到个地缝钻下去,这回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人家不但真的有人提供衣服,而且是法国著名设计师在设计的。 没过多久,汽车停在了一家名叫美居的酒店。这是一家三星级酒店,距离埃菲尔铁塔不远,而且附近有商业街,浏览参观和购物都比较方便。刘剑锋清楚像许望秋他们这种代表团到巴黎来,肯定会到埃菲尔铁塔逛逛,会顺道买些东西回去,将他们安排在这里无疑是非常适合的。 酒店的房间早就已经订好,入住的过程十分顺利。不过皮尔卡丹跟着许望秋走进房间后,觉得实在太过简单,就道“这房间实在太糟糕了,要不你到我哪里住,我有多余的房子。” “只是住一晚,就不叨扰你了;而且我们有规定的。”许望秋笑着解释了一句,但没有讲具体是什么规定。其实这个规定就是代表团必须住在一起,不能单独行动,主要是怕出现叛逃。现在国家穷,很些人跟着代表团到了国外,承受不住灯红酒绿的诱惑,就一去不归。所以,代表团出国访问是有严格纪律的。 皮尔-卡丹自然不知道,不过在听到有规定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稍微休息后,许望秋找到胡建,告诉他,自己和周里金他们去皮尔卡丹总部试衣服,问代表团要不要跟着去看看。胡建觉得团队还是集体行动比较好,就将代表团其他人叫出来,让大家换上正装,去皮尔卡丹总部参观。 周毅知道要是自己跟着去肯定会被打脸,就向胡建请假,说有点水土不服,肚子不舒服,试衣服就不去了。胡建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勉强,让中影公司的人和巴黎办事处的老姜留下,让老姜晚上带他们到马克西姆餐厅汇合。 皮尔-卡丹总部跟许望秋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外表看起来非常普通,跟周围的建筑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皮尔卡丹带他们来,他肯定以为只是普通建筑,根本不会多看一眼。不过走进去之后却是别有洞天,公司内部精致典雅,非常注重细节与人性化,充满艺术气息。 一楼陈列着很多皮尔-卡丹设计的服装,显然都是他比较得意的作品。上了二楼,映入眼帘的皮尔卡丹的照片,以及他的设计手稿,还有两枚金色的顶针。在办公区,有很多人正正低着头,各自忙碌着。 皮尔-卡丹将许望秋带他们进一间非常宽敞的办公室,让秘书端来咖啡。他指着房间里三个模型身上的西服,告诉许望秋这就是他们的服装,随后让许望秋他们到试衣间将西服换上,看看效果。 跟后世的知名品牌一样,皮尔-卡丹提供服装也只提供给许望秋、周里金和张一谋他们三个。因为他们是电影主创,是媒体重点报道的对象,衣服只有穿在他们身上媒体和吃瓜群众才会关注。 许望秋换上西服打上领结,在镜子前照了照,镜子中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西服,这套西服材质轻薄,显得比较贴身,而且腰线偏高,衣服不是特别长,显得腿特别长,而且给人一种活力四射的感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摇头道“作为导演,穿英式西装可能好一点,会显得稳重些。不过老皮是意大利人,打死他都不会做英式西服的。” 西服大致分为两种英式和意式,英式沉稳厚重,而意大利气候比较热,西服走的是轻薄路线。不过意式西服又分好几种,每种有不同的特点。许望秋只是知道一点皮毛,知道自己这一身是意式西服,至于是意式西服中的哪一种,就不清楚了。 许望秋在镜子前晃来晃去的照了两圈,满意地试衣间里走了出来。张一谋和周里金也正好出来,他们两个西服换上了,但领结没有打。他们没打过这玩意,不知道该怎么打。许望秋就过去帮他们打上,然后站在胡建他们面前,让他们评价。 在场众人都面露笑意,轻轻地点着头,皮尔-卡丹不愧是法国著名设计师,他搞出来的三套西服明显比国内的裁缝做的更好看。许望秋他们三个穿上西服后,真的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巴黎办事处那个叫孟瑶的女子盯着周里金怔怔出神,脸颊竟有淡淡的红晕浮起。 胡建夸赞道“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你们三个穿上这西服给人的感觉都完全不同了,你们三个本来就是帅小伙,现在穿上这身衣服,就更加突出了。要是你们三个这样走在北平的大街上,肯定满大街的姑娘都盯着你们看。” 许望秋哈哈笑道“跟老谋走在一起可以,但跟周里金走在一起还是算了,我可不想成为绿叶去衬托他。满大街人都看他,却把我无视了,那也太没面子了。”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周里金形象真的太好了,一般帅哥在他身边只能成为陪衬,只有唐国强这种大帅哥才不会被他比下去。 就连皮尔-卡丹都两眼发光,盯着周里金道“你有兴趣做模特吗?如果你做模特的话,真的可以成为一流的模特。” 周里金笑着摆手“我对模特没兴趣,只想做演员。” 晚上六点,许望秋一行在皮尔-卡丹带领下来到和谐广场皇家路,走进了马克西姆餐厅。 在来之前,胡建他们听刘剑锋科普过,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马克西姆餐厅是各国名流在巴黎的聚会场所,甚至是国王的流连忘返之地。美国前总统约翰逊,英国、丹麦女王、毕加索、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都是座上常客。马克西姆餐厅原本只对少数会员开放,普通人无法踏入其中,直到去年皮尔-卡丹接手餐厅后,才对普通人开放,让普通人可以一窥究竟。 走进餐厅后,胡建他们都为之一震。整个餐厅布置得漂亮极了。花型的青铜饰灯、盛开如绿荫长廊一般天花板玻璃画、大厅当中的花型大镜、屏风上盛开的苗圃,还有在墙壁与屋顶之间,攀爬在木架结构当中的彩绘花、螺钿花,让整个餐厅充满了古典气息;暧昧的粉红色、清丽的翠绿色、暖心的嫩黄,还有鬼魅一般的幽蓝,给人一种灯红酒绿的感觉,就像一个遥远的梦。 餐厅经理知道皮尔-卡丹今天晚上要招待重要客人,在餐厅里等候多时。他快步迎上来,殷勤地向许望秋他们问好,带着他们往餐厅里面走。 许望秋打量着餐厅,眼前的情景不禁让他想起伍迪艾伦的电影《午夜巴黎》,他知道电影部分场景就是在这里拍的。在电影最后,男主角和女主角穿越到了19世纪的巴黎,他们在马克西姆餐厅里见到他们高更和德加这些大师。通过与大师们的对话,男主角终于明白其实每个人心中的黄金年代都不同,更重要的应该现在。 许望秋他们来到座位的时候,老姜正坐在座位上手舞足蹈的给周毅他们科普马克西姆餐厅的辉煌历史。马克西姆餐厅现在虽然对普通人开放,但依然是巴黎的顶级餐厅,价格相当昂贵,老姜肯定是消费不起的,能到这里来吃一顿,他简直可以吹一年。 落座之后,周里金看了周毅一眼,笑嘻嘻地道“周处长,肚子好些了吗?可惜你肚子不舒服,要是你肚子舒服就可以跟我们去皮尔卡丹先生公司的总部了,那里有很多漂亮衣服,你真的可以见识见识了!” 周毅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瞪了周里金一眼,马匹的,你给我记着! 许望秋见周毅满脸通红,故作惊讶地道“周处长,你脸怎么这么红啊?不会是发烧了吧?”他冲服务员招了招手“给周毅先生拿一杯冰水来,他发烧了,需要一杯冰水。” 只听咔吧一声,周毅将自己的牙齿咬碎一颗。他几乎要拍案而起了,但考虑道自己身上只有一百多美元,还要去看儿子,还要给老婆买东西,能节约一点是一点,生生把那口气咽了下去。 胡建知道这事不怪许望秋他们,毕竟是周毅先挤兑许望秋的,不过出口公司在国内没有发行权,需要中影发行,把中影的人得罪狠了对电影发行没好处的,就对许望秋道“行了,望秋,你少说两句。” 许望秋笑着冲胡建敬了个礼“遵命,团长同志!” 皮尔-卡丹听不懂中文,不知道许望秋他们在说什么,作为老江湖他能够感觉得出来,代表团关系不是特别融洽。不过这种事轮不到他来说话,便将菜单递给了胡建。胡建结果菜单一看,发现是法文,根本看不懂,就把菜单递给了许望秋,让许望秋点。 许望秋也不懂法文,不过西餐该些什么他还是比较清楚,给每个人点了一份牛排,然后问其他人的喜好,准备帮他们点了其他的。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着一杯冰水走了过来,放在周毅的面前“先生,你的冰水来了。” 咔吧一声,周毅的牙又咬碎一颗。 。 第200章 唬得一愣一样的 许望秋非常热情的跟到场的电影人握手,嘴里说着客套话,好像跟对方很熟似的。现场众人主要是电影圈的,导演、演员、影评人都有,还有一些电影圈之外的,比如画家、作家、音乐家等。艺术是相通的,接触一些其他门类的艺术,在创作的时候可能更容易获得灵感。 对到场的画家、作家和音乐家之类的,许望秋都不怎么了解,甚至没听过,但到场的演员和导演,他基本上都知道,就算没有看过他们的电影,也至少听说过他们的名字。 在场众人基本上看过《锄奸》,他们都被这部电影独特的风格,以及新颖的手法所震撼。现在导演就在眼前,他们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不住向许望秋提问,问电影成本,问拍摄手法,问《锄奸》的细节。本来《歌剧红伶》和让-雅克-贝奈克斯才是今晚上的主角,但许望秋一来,就把风头抢光了,没人关心《歌剧红伶》和贝奈克斯。 贝奈克斯尴尬的站起一边,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的许望秋,脸上写满了尴尬。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莱昂纳多跟黄晓明站在一起,绝大部分记者一定无视黄晓明。 除了问《锄奸》相关问题,在场众人对中国也特别感兴趣。1968年的五月风暴爆发时候,在场不少人都参与其中,而五月风暴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中国影响爆发的。60年代中国是很多法国年轻人心中的革命圣地,类似于三四十年代中国年轻人心中的延安。法国年轻人读《语录》,穿中国绿军装、头戴绿军帽,连法国版的《花花公子》都刊登了穿绿军装、戴绿军帽、手持红宝书的模特照片,导演戈达尔更是拍摄了很多向中国致敬的电影。 作为五月风暴的参与者,在场很多人对中国现在的情况都非常好奇,纷纷问中国现在的情况,问运动的相关问题,也问中国电影现在的状况。 许望秋肯定是拣好的说,不该说的都不说。如果现场都是导演和演员,那到无所谓,但现场有影评人。要是他们把许望秋的话添油加醋发表在报纸上,那就可能惹出麻烦来。 讲到中国电影现状的时候,许望秋有些得意“在运动时期,中国的电影事业受到了一定的抑制,电影产量比较少。运动结束后,电影人的创作热情得到了释放,产量逐年递增,去年故事片的产量突破了七十部。观众的观影热情也得到了空前释放,纷纷走进电影院,去年中国电影的观影人次是271亿,每天有超过七千万的观众走进电影院。” 此言一出,现场想起了一片抽气声,甚至有人惊呼“上帝啊”,他们都被“全年观影人次271亿,每天观影人次超过7000万”这个数据吓到了。要知道现在法国电影一年的观影人次不到2亿,中国的观影人才是法国的一百多倍,这个数字简直太恐怖了。 有人忍不住道“你们中国观众也太喜欢看电影了吧?” 许望秋笑道“是的,观众非常喜欢看电影。只要遇到喜欢的电影,人们会成群结队的走进电影院。就拿我的《锄奸》来说,到现在观影人才已经超过五亿,最终的观影人才会超过7亿。” 现场众人再次被许望秋的数字惊呆,一部电影七亿人次,相当于法国电影四年观影人才之和,这也太夸张了吧!有制片扳着手指头算,如果自己的电影要是七亿人次,能够赚多少钱。 娜塔莎-金斯基惊呼道“上帝啊,那你一定赚了很多钱。” 许望秋笑道“我们国家的票价非常低,而且国家组织了专门的放映队,为农村观众免费放映,平均下来,电影票不到五分钱;而且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拍电影跟其他工作没有太多的差别,我们是不可能像你们那样获得高收入的。” 娜塔莎-金斯基对社会主义国家的电影制度完全不了解,其他人也大多不清楚,只有波兰斯基微微点了点头,他是在波兰成长和成名的,而波兰是社会主义国家,电影制度跟中国是差不多的。 许望秋继续讲“我们国家电影杂志有几十种,其中销量最高的是《大众电影》,去年《大众电影》创造了单期销量960万份的纪录,这应该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记录,不可能再有电影杂志达到这个销量。” 现场众人被这个数字惊得目瞪口呆,要知道在欧洲不少国家,全国人口都没有960万。娜塔莎-金斯基惊得舌头都缩不回来,忍不住惊呼“全世界第一,绝对是全世界第一!” 向众人科普了一通中国电影的现状后,许望秋道出了自己此行的最大目的“这次到戛纳电影,我带来了新片《猎鹰》。这是一部商业大片,不过在电影中还是尝试了一些新手法,以及新技术。电影在25号上映,如果你们到时候有空,欢迎你们参加电影的首映礼。” 娜塔莎-金斯基年龄跟许望秋差不多大,不过她已经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好些年,被不少导演强迫拍了很多完全不必要的裸戏。她知道一个年轻人要在电影圈扬名立万有多困难,尽管许望秋来自社会主义国家,但在她看来不会有太大区别。在听到许望秋的邀请后,她第一个表示“没问题,到时候我一定会出席电影的首映礼。” 阿兰德龙跟皮尔-卡丹是朋友,就算看在皮尔-卡丹的面子上,他也肯定会捧场。更何况许望秋是特吕弗都为之惊叹的导演,而且还如此年轻,很可能会成为雷伊、黑泽明那样的大师。他笑容满面地道“我一定到场,我简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你的新片。”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到时候一定会到场。《锄奸》太出色,太让人震撼了,他们都对许望秋这部新片十分感兴趣。许望秋说了,他在电影中尝试了一些新手法,以及新技术,他们都对此非常好奇,想要看许望秋作了哪些尝试。 拉着许望秋聊了好一阵,在场众人才想起《歌剧红伶》和贝奈克斯才是今晚的主角,于是,他们回到正题,开始跟贝奈克斯讨论《歌剧红伶》。 跟普通观众对《歌剧红伶》的追捧不同,在场不少人不少人对这部电影并不认同,尤其是影评人。他们认为这部电影还是追求娱乐和观赏性的电影,没有上升到艺术层面“电影影象效果的运用出色,视听效果很好,大量运用红光和蓝光,使电影迷幻味道十足,颇有法国新浪潮的神韵,但说到底都还是观赏电影的精致产物,缺乏艺术性。” “电影中充满了多好莱坞商业片的拙劣模仿,情节胡编乱造,在逻辑上根本就说不通,是一部非常失败的电影。这样的电影竟然大受欢迎,说明如今的观众是多么的愚昧。” “这是一部批着艺术皮的娱乐片,尽管有艺术的皮,但终究是娱乐片,有着悬念的情节,火爆的场面,吸引一下眼球,仅此而已。我没有看到导演的艺术追求,看到的只有他对商业的妥协。” 支持贝奈克斯和《歌剧红伶》的也有,波兰斯基不怎么待见新浪潮,在他看来拍电影娱乐观众和教化观众都没有错,没有孰高孰低的区别。因为这个观念,他被戈达尔大骂“滚回你的好莱坞去”。 波兰斯基觉得众人对贝奈克斯和《歌剧红伶》的批评有些过了“我觉得电影不错,电影的两条线,第一条男主角和歌手是典型法国艺术片风格,而卷入黑帮纠纷,被黑白两道追杀是好莱坞商业片风格,能将法国艺术片和好莱坞商业片在一部电影中融合,这是非常困难的,能做到这种程度非常了不起。” 夏布洛尔跟里维特、特吕弗、戈达尔及侯麦并称“新浪潮五虎将”,不过他是最早放弃新浪潮理念,回归商业电影的新浪潮导演。因为他不但是导演,而且他是投资人,他发现新浪潮电影知识分子纷纷叫好,但观众大部分是一头雾水,根本看不懂,大批逃离电影院。他觉得如果观众都不看电影,那电影很可能会完蛋,于是,他开始回归商业片。在回归商业电影后,夏布洛尔遭到了很多抨击,但他没有退缩,沿着自己认为正确的道路继续前进。 现在见很多人抨击贝奈克斯和《歌剧红伶》,夏布洛尔坚决力挺“电影不应该排斥观众,商业能让这条路走得更长远。你的《歌剧红伶》拍得很好,观众很喜欢,在表现手法上也很有新意,充满了创造力,显然你作为导演对电影是有思考的。我喜欢这部电影。” 新浪潮支持者听到这话,纷纷反驳“法国电影应该走自己的路,不应该拙劣的模仿好莱坞,模仿好莱坞只会让我们失去传统。” “你自己误入歧途,失去了艺术追求,为什么要让年轻导演也走上堕落之路呢?” 夏布洛尔反驳道“1958年法国电影观影人次是371亿,新浪潮开始后观众人数大幅下降,到了1971年只有175亿,降了一半多。最近两年人次略有回升,突破了两亿,但靠的不是法国电影,而是好莱坞电影。《歌剧红伶》是一部深受观众喜爱的电影,导演也展现了自己的艺术追求,这样的年轻导演明明应该支持,可你们却拼命诋毁。你们口口声声反对好莱坞,可你们的所作所为却在让我们放弃观众,把市场让给好莱坞。如果有一天法国电影真的死了,你们这些人就是帮凶。” 许望秋没想到现在国内关于商业和艺术的争论甚嚣尘上,法国也是这个情况。不过他知道夏布洛尔是正确的,现在欧洲国家的本土电影还勉强能抗衡好莱坞,但等到几年后好莱坞完成产业升级,德国、意大利等国家的电影产业被好莱坞碾成粉末,从此一蹶不振。法国靠着国家政策保护,以及政府的高额财政补贴,勉强维持20多的市场份额,苟延残喘。 许望秋压低声音问皮尔-卡丹“他们总是这样吗?’ 皮尔-卡丹微微点头“从我加入这个沙龙开始,他们就一直吵个不停,已经吵了十来年了。” 。 第201章 路线问题 许望秋有些惊讶,心想我们中国也在进行几乎相同的讨论,才两年的时间,很多人都搞得势不两立了,就道:“吵了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坐在一起讨论,倒是挺难得的。” 皮尔-卡丹笑着道:“很多激进的人都退出沙龙了,比如戈达尔。戈达尔第一部电影是夏布洛尔投资的,而且跟特吕弗是亲密战友。在夏布洛尔回归商业片后,戈达尔意见很大,觉得这是在向资产阶级投降。等到特吕弗开始拍商业电影后,戈达尔愤怒地退出了沙龙,并公开宣称,特吕弗绝对不懂拍电影,他只拍了一部真正的电影,就是《四百击》,那之后他只不过在讲故事罢了。在那之后,很多跟戈达尔持相同的观点的人先后退出沙龙。原来沙龙组织活动的时候,会有数百人参加,现在你也看到了,就这么点人。留下的人虽然继续争吵,但还算是能包容对方,不像戈达尔他们那么极端。” 特吕弗与戈达尔的恩怨是电影史一桩有名的公案,只要学电影的,对此都是耳熟能详。只是许望秋没想到他们都曾是这个沙龙的成员,并在沙龙中激烈争吵过。 皮尔-卡丹继续道:“我听他们说,今年年初戈达尔从日内瓦回来了一趟,找到夏布洛尔,希望跟他们和解。夏布洛尔说,我没有关系,但你长时间攻击特吕弗,他真的非常伤心,恐怕很难跟你和好。当时特吕弗不在巴黎,戈达尔没有见到他,就回瑞士了。听说他给特吕弗写了封信,表示希望和解,还说要邀请夏布洛尔,里维特和特吕弗到日内瓦当面谈谈,他说,无论如何,友谊尚存。特吕弗拒绝了,并回了一封长信,他在信里写道,如果你准备拍一部自传,片名我知道,就叫《一坨屎就是一坨屎》。” 戈达尔和特吕弗原本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闹到如今这步田地,许望秋真的为他们感到遗憾。他想到了张一谋他们,现在大家非常团结,卯足了劲头,要改变中国电影的现状,可将来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因为观念不同而决裂?会不会闹到戈达尔他们这般田地呢?许望秋不知道,但他希望不会。 许望秋没有参与波兰斯基他们的争论,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自己把观点亮出来非但不能改变什么,反而会招来许多敌人。法国电影往哪个方向走,是死是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懒得操这份闲心。 不过许望秋当吃瓜群众没当多久,还是被拉入了战团。娜塔莎-金斯基见许望秋兴致盎然的看双方吵架,好奇地道:“你是什么观点,你认为电影应该更艺术,还是应该更商业?” 娜塔莎-金斯基这么一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望秋身上,想听听许望秋的观点。 许望秋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心里十分无奈,他真的不想掺和法国电影圈的争斗,不过现在这么多人等着他发言,肯定是躲不过去的,就道:“太祖曾经说过,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其实对电影产业来说也是如此,电影要搞好必须搞清楚我们的敌人是谁。 我认为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不应该是敌人,我们现在真正的敌人是谁?是好莱坞。好莱坞是一种强权文化,如同美国的强权政治一样。如何应对好莱坞文化霸权,以及好莱坞文化入侵,是世界上很多国家电影人都面临的共同问题。你们为了对付好莱坞,主张走跟好莱坞完全不同的路线,搞作者电影,走精英路线;而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国家对艺术的态度是文艺作品要为最广大的人民服务。中国革命靠的是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也就是群众路线。我们认为要对抗好莱坞就要走群众路线,要拍观众喜闻乐见的电影。只有团结了最广大的人民群众,让最广大的人民群众喜欢我们的电影,那我们才能够打败好莱坞。 电影的路该怎么走,各国的情况各有不同。就像苏联十月革命是在城市去得成功的,那是苏联自身的条件决定的。我们中国的情况跟苏联不同,就不能走这条道路。在中国革命的早期,有一帮人主张学习苏联,在城市搞革命,结果损失惨重,最终靠农村包围城市的路线取得了成功。我觉得电影也是这样,法国大学生多、知识分子多,走精英路线、作者路线也许能够成功。但我们中国贫穷落后,国民受教育程度比较低,拍高深的艺术片大家不爱看,精英路线肯定是走不通的,只能走群众路线,用商业片跟好莱坞争夺文化控制权。 我认为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并不是对立,尤其是在好莱坞大兵压境的情况下,双方更应该携手合作,守住我们的文化。” 娜塔莎-金斯基不懂许望秋在讲什么,群众路线,农村包围城市这些东西听都没有听过。不过其他人大部分都能够听懂,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佐派,甚至读过《太祖语录》,只是他们没想到许望秋会把商业片和艺术片的争论跟革命路线扯到一起,而且听上去还挺有道理。 “拍商业电影是走群众路线,是农村包围城市,你的这个说法挺有意思。”波兰斯基是社会主义国家出来的,五月风暴的时候,他在戛纳跟戈达尔等人高呼“要电影更要革命”。他对革命认识比其他人要深,听完许望秋的话不禁拍起手来。 “你说得很对,与争论商业和艺术到底谁更重要相比,如何面对好莱坞入侵才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问题。最近几年好莱坞电影的观影人次逐年上涨,在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年,好莱坞电影在法国的市场份额就会超过法国电影。”夏布洛尔连连点头。 “有道理啊!”其他支持商业电影的人也不住点头。 支持新浪潮的人很快反驳道:“我不认同你的观点,商业电影追求商业利益,只有利益的计算,没有文化和精神追求,最终会制造出大量的文化垃圾。就像前几年,法国掀起了一股拍色情片的风潮,因为那种电影特别赚钱。如果任由商业片泛滥,就算我们抵抗住了好莱坞又有什么用呢?我们的文化丢了。” “就算法国电影最终死掉,死在艺术片手中,也比死在商业片手中好。死在艺术片手中,至少还有艺术精品留下;死在商业片手中,留下的只有文化垃圾。” 许望秋知道自己很难说服这些人,在八十年代后期,法国的本电影被好莱坞打得丢盔卸甲,纷纷跌到了20,很多人惊呼“法国电影完蛋了”。在这种情况下,吕克-贝松大胆向好莱坞学习,投身到具有观赏性和娱乐性的类型电影,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在他的带动下,法国新一代年轻导演也开始加入到类型片的行列里来,拍出了《的士速递》、《飓风营救》等海外大卖的电影,使得法国电影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复兴。 不过法国评论界却没有丝毫念吕克-贝松的好,反而抨击他堕落,骂他向好莱坞投降,他的每一部电影几乎都会遭到法国评论界的疯狂谩骂。 吕克-贝松尚且如此,更何况许望秋这个外人了,不过他还是道:“为什么一定要把两者对立起来呢?在三十年代时候,中国有代表工人和农民的利益的,以及代表大地主大资产阶级利益的国民党;这两个党是敌人,一直在打仗。当东瀛人侵略中国后,这两个党很快联合起来,组成统一在线,最终把侵略者赶出了中国。现在法国电影面临的是类似的情形,面临好莱坞入侵,为什么不携起手来,组成统一战线,共同应对好莱坞入侵呢?” 波兰斯基忍不住道:“法国人是有名的内斗内行,外斗外行,想让他们联手抵御外敌,简直是不可能的。” 在场的法国人闻言对波兰斯基怒目而视,甚至有人道:“要说内斗,谁比得上你们波兰人!” 事情就如波兰斯基说的那样,许望秋的话没有起任何作用,支持商业片和支持艺术片的人很快又争论起来,吵得不可开交。 许望秋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中国电影又何尝不是如此,上一世中国电影跌到谷底,国产电影市场份额不到20,而这些国产片大部分是靠政府包场的主旋律影片。中国电影处在濒临死亡的边缘,在如此艰难的情况,电影专家和影评人们任然视商业电影为仇寇,商业片出来一部骂一部,简直跟犯下了滔天大罪似的。 许望秋突然有些疲惫,不想再待下去,便对皮尔-卡丹说想回去了。随后他和皮尔-卡丹起身向在场众人道别,并再次向众人发出邀请,希望他们出席《猎鹰》的首映。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和中国电影代表团离开巴黎,坐飞机飞到尼斯,然后坐小火车前往戛纳。在火车上,一个亚裔男子看到许望秋他们,略带激动地问,你们是越南人吗?许望秋他们笑着回答,不是,我们是中国人。那个越南人脸色大变,将头转到一边,再也不理他们。 在许望秋他们之前,中国电影人先后三次参加戛纳电影节。1956年中国电影《白毛女》在戛纳展映,1979年谢铁骊导演的电影《早春二月》入围一种关注单元,去年《锄奸》、《小花》和《哪吒闹海》在戛纳展映。 这一次,中国组织了一支的庞大代表团,带了九部电影过来展映。戛纳专门为中国电影组织了一个特别展映单元,其中许望秋的《猎鹰》是最后的压轴影片。 许望秋他们抵达戛纳的时候,电影节已经开始好几天了。街道两侧到处是大幅的宣传广告和飘扬的彩旗,而大街上随处都可以见到俊男美女穿着漂亮的礼服,拍照留念。 人群中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超短裙的女子,引起了张一谋的注意。看着那双白花花的大长腿,他不禁咽了咽口水。不过就在这时,他发现张一谋正看着自己直接笑,不禁老脸一红,批判道:“资本主义果然堕落,这成何体统啊!” 第202章 台弯电影代表团 戛纳常住人口只有7万,但在电影节期间,会涌进多达20万外来人员,安静的小城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由于游客暴涨,宾馆饭店供不应求,住宿费往往会呈现出两倍到三倍的暴涨。 宾馆饭店住宿十分困难,加上价格非常,不少当地人在电影节期间会毫不犹豫地出租自家房屋。很多剧组都会选择租住公寓或者别墅,整个剧组住在一起,这样不仅方便,而且能够省去很多费用。 在电影节开幕前一个月,巴黎办事处的人就来到戛纳,租了一套200多平方米带露台的4室公寓。代表团十个人,外加巴黎办事处的三个,住在四室公寓内是非常挤的,但大家都没有抱怨,毕竟多租一套公寓,要多花好几千块。 安顿下来后,胡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张一谋道:“一谋,你到电影宫前面的广场去看看,电影节期间参加电影节的国家和地区的旗帜都会升起来,去看看我们的国旗升起来没有。” 许望秋知道胡建为什么要这么做,去年就出过一件事。中国电影代表团到一个电影节展映,到了之后发现挂的是青天白日旗。跟电影节交涉的时候,对方态度十分傲慢,说没错了,以前都是挂的这个旗。中国代表团见对方坚持不改,直接退出了电影节。 这件事不知道是不是台弯搞的小动作,但台弯喜欢搞这种小动作是人尽皆知的。不光现在如此,三四十年后还是这个德行。台弯电影到电影节展映或者卖片,一般都是以代表团的形式参加,台弯新闻局会派人跟着,而台弯新闻局经常会搞些小动作来恶心来人。 比如李安的《色戒》参加威尼斯电影节,制片地区本来标的是中国和美国,台弯新闻局就让电影节改成中国、美国和台弯,这部电影魔影厂有投资,魔影厂自然不干,就让电影节改成了中国、美国和中国台弯。 再比如《刺客聂隐娘》到威尼斯参赛,影展手册将侯孝贤等人的国籍印为中国,台弯新闻局的人马上找电影节抗议,要求修改,舒淇原来是台弯人,但她拿的是香港护照,电影节官方没法改,结果就闹出了手写改国籍事件。 许望秋知道张一谋外语不是太好,自己又想出去逛逛,就道:“我跟老谋一起去,如果旗帜没问题,那我们就到处逛逛。如果旗帜有问题,我们会马上回来报告。” 胡建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过了,就道:“那行吧,要是没事的话,你们去逛逛,我们一会去交易市场看看。不过你们要早点回来,到时候一起去吃晚饭。” 许望秋和张一谋从住处出来,沿着克鲁瓦塞特海滨大道往前走。这条大道是沿着戛纳海岸延伸的大道,两旁种满了棕榈树,也叫棕榈大道。法国南部温暖的阳光沐浴着棕榈树、路边的典雅建筑、具有法国特色路边广告灯柱、大道上不时经过的个性男女,克鲁瓦塞特海滨大道给人一种很时尚的感觉。由于今年有中国电影代表团会过来展映,大道两边的一些橱窗中布置了用中文和其它文字书写的欢迎我国影片参加映出的大幅标语。 没走多久,电影宫便在眼前。许望秋便看到电影宫楼顶悬挂着几十面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旗帜,鲜艳的五星红旗在众多的旗帜中显得格外耀眼。 电影宫挂着五星红旗,许望秋就放心了,转头就问张一谋:“我们去哪儿逛逛?” 张一谋对戛纳知之甚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道:“我听你安排,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许望秋笑道:“要不去海边看看,戛纳的海滩特别有名,听说穿泳装的美女特别多。” 张一谋知道许望秋是在调侃自己,老脸一红,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海滩有啥好看的,还是看点正经的东西吧。” 其实许望秋对戛纳电影节也算不上熟悉,只参加过一次。不过现在的戛纳电影节跟他参加的时候差别有点大,眼前的电影宫并不是他参加电影节时,那座豪华气派的电影宫,是一座老建筑,而且比较小。现在的电影节卖票,不像后来所有放映只针对拥有证件的专业人士,包括记者、市场买卖方、展商、电影从业者等,普通影迷、观众要想看电影只能在电影宫前举着牌子,希望不看电影的专业人士把票送给自己。许望秋去了下价格,一张票要35法郎,相当于24人民币,太他么贵了。 两人在电影宫附近转了转,来到了著名的蓬皮杜广场。在这里这里一排排印有获奖者明手印和签名连在一起的瓷砖,组成了著名的星光大道。这条星光大道兴建应该不久,现在手印和签名很少,只有三四十个。 许望秋对此非常淡定,但张一谋却是满脸崇敬,跟朝圣似的,分析仔细的看那些签名和手印。遇到不认识的人,他就问许望秋这是谁,有哪些作品。 将地上的签名和手印看完,张一谋转头对许望秋道:“能在这里留名的都是世界级的导演和明星啊,你说将来我们有机会在这里留名吗?” 许望秋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被别人踩来踩去的,对留名星光大道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看到张一谋满脸憧憬,笑着鼓励道:“当然有机会。只要我们好好努力,将来一定是有机会留名星光大道的。” 张一谋的双眼闪闪发光:“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逛到下午五点,许望秋他们回到了租住的公寓。许望秋见面胡建坐在沙发上和水,就问胡建电影交易市场的情况如何。胡建告诉许望秋今年戛纳电影节有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电影厂商参加展销,有300多部电影会进行放映,台弯也派代表团过来了。由于去年部分欧美片商买走了《锄奸》和《哪吒闹海》的版权,电影放映之后,反应特别好,片商赚了不少钱。胡建他们到交易市场后,很快就有片商过来询问。片商对中国代表团这才带来的电影特别感兴趣,甚至有人直接表示要买《猎鹰》。 讲完之后,胡建看了一下表,道:“中午大家都没吃午饭,应该饿坏了。我们去吃饭吧!”他转头看向刘剑锋问道:“老刘,你对这边的情况熟悉,你说我们去什么地方吃比较好?” 刘剑锋想也不想,直接道:“去大观园吧。” 许望秋记得自己上一世到戛纳,去一家中餐馆吃,总感觉味道不对,后来一问才知道,是越南人开的。不只是戛纳,在整个欧洲都是如此,很多中餐馆都是越南人开的。他问刘剑锋:“我听说欧洲很多中餐馆是越南人开的,大观园不会是越南人开的吧,要是越南人知道《猎鹰》的内容,说不定会往我们的菜里吐口水。” 刘剑锋看了许望秋一眼,心想许望秋知道得太多了吧,竟然连这个都知道,笑着解释道:“大观园是华人开的,老板是魔都人,解放前跟着父亲到香江,然后到了法国。戛纳餐厅有上百家餐厅,其中有7家中国餐馆,最大的就是大观园。去年中国代表团过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大观园吃饭。团长王树忱魔都人,老板就特别热情,拉着王树忱不停问魔都的情况。大观园比较大,比较适合谈生意,代表团就经常在那里与外国电影人交流。” 胡建听到去年中国电影代表团就一直在大观园吃,而且餐厅比较大适合谈生意,当即拍板:“那我们以后也在大观园吃。”他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经过十几分的步行,许望秋他们一行來到了大观园。听名字大观园应该装修得富丽堂皇,走进餐厅,众人才发现里面的装修清新素雅,色彩搭配很舒适,有江南民居的感觉。 由于时间还比较早,在餐厅吃饭的人并不多,都是白人,没有看到黄种人。现在国内的报社比较穷,不可能像四十年后那样派出大量的记者到戛纳报道;港台地区倒是比较有钱,但由于没有电影入围,也没有媒体过来进行报道。 许望秋他们刚找了张大桌子坐下,一个五十多岁胖胖的中年男人就走了过来。他一眼认出了人群中的刘剑锋,笑容满面地道:“我看报纸上说,这次戛纳有个专门的中国电影展,会放映多部中国电影,可一直没看到你们。我在想是不是去年没有招待好,你们都不到我这里来了。” 刘剑锋笑着道:“没有没有,我们今天刚到。我们展映时间靠后,就过来得比较晚。王老板,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在你这里安营扎寨了。” 老板哈哈大笑道:“欢迎欢迎,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寒暄两句过后,老板让许望秋他们点菜。胡建心情好得不得了,一口气点了好几道菜,又要了饮料。老板拿着菜单到厨房去了一趟,然后拿着照相机过来,跟许望秋他们合影留念。 许望秋他们都没有吃午饭,只吃了一点干粮。等到菜上来之后,大家你来我往,撒开膀子吃起来。正吃得开心,许望秋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中文对话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一群西装革履的东亚面孔正往餐厅里面走。这些人的面孔大部分都是陌生的,不过有个个他是认识的,林清霞和秦祥淋,还有狄龙。根本不用猜,这就是台弯电影代表团。 胡建看到人群中一个六十来岁,看上去精明强悍的老太婆,脸色不禁微微一变,冷笑道:“童月鹃竟然都来了,看来台弯方面是来跟我们唱对台戏啊!” 许望秋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童月鹃这个名字,但一时想不起来,就道:“童月鹃是什么人?” 胡建用冰冷的口气道:“童月鹃是张善琨的老婆,张善琨是自由总会的创始人之一。1957年张善琨去世后,童月鹃便掌管了张善琨的电影公司。每年她都会组织香江艺人前往台弯参加劳军、双十庆祝以及蒋介石诞辰等活动。1973年,童月鹃淡出公司经营权,转入政界发展,担任自由总会主席。这个人是积极分子,她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有别的原因,肯定是来跟我们唱对台戏的!” 第203章 冲突 许望秋恍然大悟,原来是自由总会的主席啊,我说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他顿时明白林清霞和秦祥淋,以及狄龙为什么在这里了,他们是被童月鹃拉来打擂的。他笑着摇摇头,心想,林清霞他们也就在东南亚有影响力,到戛纳来谁认识他们啊,要是把程龙拉来,倒还可以搞出一点声势。 其实童月鹃真打算拉程龙来助阵的,只不过程龙在美国忙《炮弹飞车》,实在没办法过来。于是,她就叫上了林清霞和秦祥淋,《侠女》的女主角徐枫,以及香江的狄龙。 叫林清霞和秦祥淋主要是他们两个形象好,男的帅女的靓,比较抢眼球;叫徐枫是因为《侠女》1975年在戛纳获得了技术大奖,徐枫在欧洲有一些知名度;而狄龙70年代作为邵氏小生,出演了很多功夫片,这些片子在欧美卖得不错,他在欧美有一些影响力。 林清霞这些人未必有什么政治主张,但台弯新闻局和童月鹃一起邀请,他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如果拒绝的话,那一顶亲共的帽子扣过来,前途就完蛋了。八十年代末期,谢晋拍《最后的贵族》,林清霞本来已经答应出演女主角,但台弯新闻局觉得这是搞统战,不让林清霞演,林清霞只能放弃。 狄龙是香江大明星,同样不敢说个“不”字。在接到童月鹃的邀请后,只能乖乖跟着台弯电影代表团到戛纳来。不只是狄龙,绝大部分香江明星都是如此。除了梁家晖、汪明荃、梁小龙这种宁愿毁掉前途,也要坚持自己信念的演员,没人敢拂逆童月鹃和台弯方面的意思。 童月鹃每年都会组织香江艺人前往台弯参加劳军、双十庆祝以及蒋介石诞辰等活动,香江艺人几乎没人敢拒绝,大明星基本上都参加过这些活动。比如蒋经国去世后,童月鹃就组织了程龙、洪京宝、周闰发等一批香江明星前往台弯参加葬礼。比如1993年,童月鹃组织程龙、刘德桦、王祖闲等明星到金门劳军。 这次台弯方面组织电影代表团到戛纳,主要是因为去年中国电影代表团在戛纳大放异彩,《锄奸》和《哪吒闹海》赢得了全球媒体的喝彩。《哪吒闹海》是动画片倒也罢了,《锄奸》讲的可是地下党跟国民党作斗争的故事,电影中的国民党那是相当凶残狡猾的。在听到今年大陆会再次参加戛纳电影节,尤其是知道《锄奸》导演会带着他的新片到展映后,台弯新闻局便拉上童月鹃,组织了一支电影代表团到戛纳,专门过来打擂。 就在许望秋他们看到台弯代表团的时候,台弯代表团的人也看到了许望秋他们。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对面的人,都满眼好奇地大量着对方。 胡建和童月鹃以前在香江打过交道,有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味道。两人都冷冷地望着了对方,目光中火花闪动,空气中弥散着了火药味。 许望秋眼珠子转了一下,笑嘻嘻地冲林清霞挥挥手:“林清霞同志,你好啊!” 台弯代表团的人见大陆代表团中的一个年轻人满脸笑容的跟林清霞打招呼,看上去好像很熟的样子,都满脸疑惑地看着她,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这个时代,通共可是非常严重的罪名。 林清霞吓了一跳,跟扯上关系可是非常危险的,绝对会被封杀,她可不想这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赶紧解释道:“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童月鹃冷笑一声,道:“那个小鬼就是《锄奸》的导演许望秋,不要看他年纪不大,但满肚子坏心肠。前年他到香江宣传《锄奸》,在新闻发布会上,《香江时报》的记者郭远刁难他,结果他当着众多的媒体说郭远是他们的人,还说郭远是他们暗中发展的,导致郭远直接被报社开除。他现在就是故伎重演,想要害清霞。” 台弯代表团的人听到这话都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子也太阴险了吧,以后我还是离他远点,免得被他给阴了! 林清霞狠狠地瞪了许望秋一眼,心想这个人真的太坏了,我又没得罪你,干嘛要害我,简直太过分了! 秦祥淋跟林清霞去年在美国订婚,林清霞是他的未婚妻。听到许望秋跟林清霞打招呼,他以为林清霞跟许望秋认识,现在听到童月鹃的话才知道许望秋是故意坑林清霞,顿时大怒,指着许望秋大骂:“甘你娘,你竟然敢害清霞!信不信我弄死你个小王八!甘你娘的!” 许望秋真的没有坑林清霞的想法,只是调侃一下而已。像林清霞这样的大明星,台弯是不会轻易封杀的,封杀这样的大明星等于逼对方投共,台弯肯定不会干这样的傻事。当然,如果有机会把林清霞拉到自己这边来,许望秋绝对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许望秋没想到秦祥淋一上来就骂自己,而且还骂娘,不由眉头一皱,露出了嘲讽似的笑容:“清霞是你未婚妻,不过我听说她还爱着秦汉,我还听说你们订婚那天她还专门给秦汉打了电话,电话打完之后,她眼睛都哭红了。我看你这个未婚夫当不久,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回到秦汉身边的。” 林清霞跟秦祥淋订婚的时候,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在台弯是人尽皆知。因为《联合报》报道两人订婚新闻的标题就是:《林青霞与秦祥淋在美订婚,准新娘竟然哭红了双眼》。只是没人敢当着秦祥淋提这个茬,实在太打脸了。 秦祥淋没想许望秋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把这事说出来,顿时怒火中烧,骂了声“甘你娘”,握着拳头就朝许望秋冲。不把可恶大陆混蛋打得满地找牙,他简直不能解心头之恨。好在狄龙反应快,一把拉住了他,连忙劝道:“不要冲动!这里是公共场合!” 童月鹃冲秦祥淋呵斥道:“你给我冷静点,那小鬼是故意激怒你的。你要是冲过去把人打了,明天报纸上全是台弯电影代表团演员秦祥淋打人,到时候我们台弯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说完她转头看向胡建,冷冷地道:“胡建管好你的人。” 胡建也不希望打起来,要是媒体报道大陆代表团和台弯代表团在戛纳大打出手,那真的是丢脸丢到国际上去了,就对许望秋道:“望秋,你少说两句。” 许望秋满脸无辜的道:“我就是看到台弯同胞,觉得特别亲切,我又看过林清霞主演的电影,特别喜欢她演的戏,就跟她打个招呼,没想到秦祥淋上来就骂我,简直莫名其妙嘛!” 胡建把眼睛一瞪:“不准说话,赶紧吃饭!” 台弯代表团在离许望秋他们不远的地方找了两张桌子坐下,叫来服务员,开始点菜。 林清霞见秦祥淋坐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不住喘着粗气,显然是被许望秋给气着了。自己的女朋友爱着别人,这种事被别人当众说出来,任何一个男人都会不舒服的。她伸手拉了拉秦祥淋的胳膊,柔声道:“祥林,不要听其他人的闲言碎语。你知道我是爱你的。” 秦祥淋心想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摇摆不定,让我的脸都丢光了。他十分不耐烦的把胳膊一甩,把林清霞的手甩开了。 童月鹃见状就对秦祥淋道:“被别人骂,被别人侮辱,生闷气有用吗?想办法讨回来就是了。我不是让你去跟那些供匪打架。那些供匪是来宣传他们的电影的,是来我们抹黑我们的。如果我们能粉碎他们的图谋,让他们无功而返才是最大的胜利,对他们来说也是最大的打击。所以,生闷气没有,接下来好好表现,把他们的风头抢光,让他们无功而返。” 秦祥淋听到这话顿时来了精神,用力捏拳头,手指关节啪啪作响:“放心吧,有我、清霞、徐枫、狄龙在,我们肯定能把这些大陆土鳖的风头抢光。” 其他人纷纷道:“对啊,有祥林、清霞、徐枫、狄龙在,那些大陆土鳖哪是我们的对手。”、“对啊,你看他们的穿着,一个比一个土,简直就像非洲的土人,哪里能跟祥林你们比。”、“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农民,简直土死了。” 秦祥淋他们的声音不是太多,但许望秋他们还是听到了。听到台弯代表团不停说自己土,很多人都非常不爽。不过这话实在不好反驳,台弯代表团穿得确实比他们光鲜靓丽。 许望秋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不过他也算是见识到童月鹃的厉害了,原本大受打击的秦祥淋因为她的一番话,竟然变得斗志昂扬,便对胡建道:“童月鹃是个厉害角色啊!” 胡建微微点头:“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我们的同志在香江跟她斗了二十多年,是胜多负少。陈思思是长城三公主,是个特别好的姑娘,哪怕没有电影拍,白白浪费掉自己演艺生涯的最好时光,她也不愿意背叛我们的。结果还是被童月鹃使手段,拉进了自由总会。那段时间,我们的演员基本上都被她拉走了,当家花旦就剩下鲍起婧。前两年,长城重新招了一批演员,准备培养成新公主,结果被她使了手段,去年全都离开长城,加入了自由总会。” 许望秋笑着道:“以前我们政策有问题,现在情况不同了。我相信不出五年的时间,我们就可以把自由总会打垮,把前辈们受的气都讨回来。” 台弯代表团听到许望秋的话后,都露出不屑的笑容。他们觉得许望秋简直疯了,像邵义夫、邹闻怀这些娱乐大亨都无法抗衡,只能乖乖加入自由总会,许望秋却说要在五年内打垮自由总会,简直是得失心疯了。 秦祥淋自然不会错过打击许望秋的机会,仰头大笑道:“无知真可怕,恐怕你连自由总会是什么都不知道吧?还五年打垮自由总会。你们在香江的演员,什么刘雪华、李燕燕全都跑了,全都加入自由总会了,你拿头打垮自由总会啊?” 许望秋转头看着秦祥淋,笑容满面地道:“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果我输了,我加入自由总会;要是你输了,你跟林清霞加入华南电影工作者协会。怎么样,你敢赌吗?” 第204章 赌局 华南电影工作者联合会跟自由总会对应的组织,是香江佐派电影人搞的协会,简称影联会。其宗旨是联络同人感情、发扬电影艺术、促进同人康乐。夏石慧、许敦乐等人都是影联会成员,现在的会长是廖一原。 秦祥淋前妻萧芳芳是佐派人士章士钊的干女儿,1974年章士钊在香江去世,萧芳芳参与治丧。作为干女儿参加治丧,本来是人之常情,但还是被童月鹃点名封杀,导致萧芳芳主演的电影无法在台弯上影。萧芳芳只能上门解释,并在报纸上公开表明“”立场,才得以过关。 干女儿参与治丧都是这个结果,加入影联会是什么后果,秦祥淋简直不敢想象。恐怕不但自己会被封杀,连自己的亲人都会受牵连。如果能赢自然不是问题,但他看到许望秋那笃定的表情不禁有些迟疑,这王八蛋恐怕真的有把握赢,不然他怎么敢跟我打这个赌。 许望秋见秦祥淋沉默不语,嘲笑道:“你刚才不是挺自信嘛,怎么现在不敢说话了?我看你长得高高大大的,还以为你是个爷们儿,没想到是个娘们儿。难怪清霞心里老想着秦汉,我算是知道原因了。哪个女人会喜欢一个长得像娘们儿的男人。” 秦祥淋感觉太阳穴突突的跳,真的很想把这个嘴贱的王八蛋拉到街边暴打一顿。他咬牙切齿地道:“我跟你赌,你说怎么算赢,怎么算输?” 许望秋没理他,转头看向林清霞,笑嘻嘻地道:“清霞同志,祥淋已经同意跟我打赌。你还没说话呢,作为未婚妻你应该支持祥淋,跟他站在一起,不然其他人会怀疑你的。会觉得你道德品质有问题,明明有未婚夫,可心里还装着其他男人。你让祥淋的脸五哪儿搁啊?” 林清霞还没有说话,秦祥淋直接喊道:“清霞,我们跟他赌!” 林清霞清楚加入影联会是什么后果,真的不敢答应,转头看向童月鹃。她知道童月鹃的厉害,是新闻局局长都得客客气气对待的人物,想听听童月鹃的意见。 童月鹃在香江跟佐派电影人斗法斗了几十年,始终处于上风,当然不相信自由总会能在五年内被打垮,认为许望秋是虚张声势,故意吓唬秦祥淋。她觉得许望秋是大陆新进冒出来的天才导演,能力非常强。要是让加入自由总会,对大陆绝对是沉重的打击。她冲林清霞微微点头:“不用担心,肯定不会输的,你跟他赌,不过他必须答应我们一个条件,要是他输了,必须在香江召开记者招待会,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 林清霞见童月鹃说一定会赢,顿时放心了,狠狠瞪了许望秋一眼,开口道:“我跟你赌,不过要是你输了,必须在香江召开记者招待会,公开表明自己的立场。” 许望秋闻言大喜,心想你们竟然真的答应了,好好好!搞定你们两个,大事定已!这下自由总会不死都不可能了!他笑嘻嘻地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你们两个跟我赌,我压力很大啊!” 秦祥淋见许望秋这么说,以为他怕了,冷笑道:“别说废话,你就直说敢不敢赌。你们这些大陆人都是嘴上说得比谁都厉害,一旦动真格的,就变成软脚虾了。” 许望秋并不生气,淡淡地道:“现在这个情形是不赌不行了。自由总会垮不垮标准很难定,我看这样比较好,从1982年开始的五年中,如果有三年华语电影的年度前十,有五部是佐派电影或者其他香江电影公司跟大陆合作的电影,那就算我赢了;如果没有达到这个目标,那就算你们赢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秦祥淋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香江佐派电影公司早就不行了,连演员基本上都走光了,根本拍不出受欢迎的电影来,大陆电影政治色彩非常重,香江观众根本不爱看。年度前十中有五部简直是痴心妄想。他毫不犹豫地道:“我跟你赌!” 童月鹃听到这话却是脸色微变,佐派电影公司和大陆电影公司根本拍出香江观众欢迎的电影,但许望秋却敢赌五年中有三年年度前十有五部电影跟他们有关,那只有一个可能,她转头看向胡建,冷冷地道:“你们准备放港片进内地了?” 胡建心想这老妖婆真厉害,一下就猜到关键了,淡淡地道:“现在改革开放了嘛,我们希望跟优秀的香江电影人合作,当然,优秀的台弯电影人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们也是夹道欢迎。比如像秦祥淋、林清霞这样的优秀电影人要合作,我们绝对是欢迎的。” 许望秋盯着童月鹃冷笑道:“在过去二十多年中,自由总会不断打压我们的人,很多人被你们生生毁掉了前途。现在情况不同了,在接下来几年中,我们会将自由总会一点点摧毁,让你彻底变成笑话。我本来想跟你赌的,但像你这样疯狂毁人前途的老妖婆,哪有资格跟夏梦他们呆在一起。让你加入影联会那是对夏梦他们最大的侮辱。” 童月鹃眼中寒芒闪动,充满恨意的目光像大刀一样向许望秋劈砍:“小鬼!你以为你们放开内地市场就能赢,你以为就能打垮自由总会,我告诉你,那是痴心妄想!”她转头对秦祥淋和林清霞道:“你们跟他赌。就算他们放开内地市场,我们也不会输。到时候我会亲自写一份悔过书,让他当着众多的媒体念。” 秦祥林对许望秋道:“我跟你赌。” 林清霞也道:“我也跟你赌。” 许望秋看着童月鹃冷冷地道:“你们这些人向来是言而无信的,我信不过你们。我看这样吧,我们签一份简单的协议,把这个赌局的内写出来。如果到时候谁输了赖账,就把这些协议刊登在报纸上,让违约者成为整个华人世界的笑话,你们敢签吗?” 童月鹃不相许望秋他们能赢,对对秦祥淋和林清霞道:“跟他签。” 许望秋向餐厅老板要了两张白纸,写了两份协议,双方签字,按上手印,赌约就正式成立了。 许望秋将合约收好,满脸笑容地看着秦祥淋,心想秦祥淋啊秦祥淋,我真的得感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要破香江的局需要花一番手脚,有了这份协议,事情就容易多了,真的得感谢你。他转头看向林清霞,笑嘻嘻地道:“清霞同志,等你加入影联会之后,我为你量身打造一部电影,我很期待跟你合作。” 林清霞狠狠瞪了许望秋一眼:“我不会加入影联会,也不会跟你这样阴险小人合作。” 许望秋得意地道:“你会的,因为这个赌局你输定了。” 吃完晚饭,许望秋一行从餐厅出来,顺着大街往公寓走。 胡建知道许望秋虽然看上去咋咋呼呼的,但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是非常冷静的。许望秋敢跟童月鹃打赌,那一定是有把握的。不过他还是觉得这事难度有点大,忍不住问道:“望秋,你跟童月鹃他们的赌约难度很大啊,你真有必胜的把握吗?” 许望秋笑着道:“必胜把握没有,电影票房这东西很难说,有些电影明明很好,但观众就是不喜欢,有些电影明明很差,却观者如云。跟他们打这个赌,我确实是要冒一些风险。不过九成的把握还是有的,九比一的机会,为什么不赌呢?” 胡建有些惊讶:“你哪来这么大的把握?” 许望秋轻笑道:“我的把握基于两个方面,第一是我们自己电影的水平,除了我自己能拍商业片外,刘林、吴知柳他们都能拍商业片,我们的电影投资比香江高,我们的制作更精良,我们的导演水平更高,我们的电影碾压香江电影问题不大;第二是香江能够拍出优秀商业片的导演不多,有号召力的明星其实也不多,我们抓住其中几个就可以了。我们自己的优秀导演,加上香江的优秀导演,华语片前十中占五个,真的不是什么难事。” 许望秋对香江电影并不是太熟悉,不知道哪一年有哪些电影卖座,更不知道年度前十有哪些电影。不过他知道程龙、周闰发等人是巨星,知道徐克、吴宇森等人的电影很卖座,只要抓住这些人的电影,一切都就容易了。 听完许望秋的分析,胡建露出了笑容,我们一直想统战香江电影界,但始终被自由总会压制,现在破局的时候要来了,不过他还是提醒道:“虽然胜算很大,但你也千万不能掉以轻心,童月鹃是个厉害角色,为了赢得这场赌局,她肯定会动用台弯的力量。到时候肯定有一番角力。公司在这件事上肯定是全力支持你,需要什么直接跟公司说。” 许望秋信心十足地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是没有用的。在我身后的是十亿人口的大市场,而台弯只是两千万人口的市场。香江电影人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选那边。” 第二天上午,代表团分为两拨活动,一拨到海滩去架设索道摄影系统,等架设好之后,向公众展示这种设备;另外一拨则来到交易市场布置展台,接待前来询问影片情况的片商。 许望秋本想到海滩搭建索道摄影系统的,毕竟海边美女多,没事可以洗洗眼睛,不过胡建坚持让他到交易市场。昨天有人专门问过《猎鹰》,对电影特别感兴趣。许望秋是《猎鹰》的导演,而且英语很好,由他跟片商交流无疑是最佳选择。 今年戛纳的电影交易市场有三个展区,一个在电影宫,另外两个在里维埃拉阳光酒店和雷汉岛。许望秋他们的展位在电影宫,这是三个展区中最大的,也是片商最多的展区。当然电影宫展区也是最贵的,许望秋他们的展区只有九平方米,但价格却高达6000法郎,在加上租借电视机,以及展会提供的打印、扫描、装饰、餐食等服务,花了将近一万法郎。 许望秋他们拿着早已准备好的资料,来到电影宫地下一层,找到自己的展位忙碌起来。他们把展板挂起来,在桌子上摆好宣传手册和宣传资料,给电视接上电源,开始播放《猎鹰》的片花。 sript>();/sript> 第205章 韦恩斯坦 电影交易市场并不像其他展会那样人流如织,显得非常冷清。毕竟普通游客是不会到这里的来的,来交易市场的基本上都是片商和电影人。连大公司老板、制片人、影片销售代理都不会到这里来,这些人有自己的人脉系统,不需要到交易市场来摆摊。他们住在电影宫附近的豪华酒店,在酒店的咖啡厅喝着咖啡就把生意搞定了。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欧美的独立电影公司,以及中国这样的在海外没有自己发行渠道的国家和地区。 与其他展台无人问津的情况相比,许望秋他们的展台要好不少。昨天胡建他们到展台收拾的时候,就有人好几个片商来问过。他们知道代表团今天会带着相关资料来正式展出,都如约而至。 这些片商看完《猎鹰》的片花后都极为兴奋,这是不逊好莱坞的商业大片啊,甚至是好莱坞都拍不出来的商业大片。不但有万炮齐发,有坦克群冲锋,有激烈的战斗,有激动的打斗,还有直升机坠毁的镜头。这样的电影要拿到自己国家放映,市场反响一定很好。甚至片商还没有看到成片,就急不可耐的表示要买这部电影。 许望秋没有急着成交,现在对方电影连都没有看,出价不可能太高。他告诉这些片商,《猎鹰》在28号会正式展映,具体价格还是等大家看完电影再谈。 吃过中午饭胡建和中影公司的人离开展台,到电影宫去了。今天下午中国电影展正式开始,会正式放映《大闹天宫》。胡建和中影公司的人必须到场,到时候会有媒体采访。许望秋则利用这个时间到交易市场闲逛,到其他展台看看。 逛了一大圈,许望秋发现展映的电影以b级片为主,都是一些跟没有听过的电影。在这里他见到了大名鼎鼎的新世界电影公司,这是好莱坞b级片之王罗杰-科尔曼的公司。许望秋去问了下,可惜罗杰-科尔曼没到戛纳来,不然他还真想跟这位b级片之王聊聊。 在路过台弯展台的时候,许望秋没有看到秦祥淋他们,只有三个工作人员留守。他冲他们挥挥手,说“你们好”。不过台弯工作人员非常不友好,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 在逛了一圈后,许望秋到门口买了两份报纸,回到展台慢慢翻看起来。 昨天电影节放映了两部电影,法国电影《着魔》,以及美国电影《天堂之门》。报纸对《着魔》的评价一般,但对女主角阿佳妮的表演却是极尽溢美之词,认为她是本届戛纳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的头号热门。与此相反,《天堂之门》得到的评价可以算是恶评了,在影评人看来,这部电影是自命不凡、晦涩难懂、情节曲折而极度奢侈的惨败之作。 许望秋正看地津津有味,突然听到一个粗壮的声音说“你好”,他抬头一看,顿时愣住了。那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壮汉,一双眼睛就像两只青蓝色的珠子陷在肉乎乎的脸上,脖子粗壮得像消防栓,手大得像羊排。他的面容看上去很凶,有点像电视剧《越狱》里的监狱看守。在四十年后,任何一个电影圈的人看到这张脸都能够叫出他的名字,哈维-韦恩斯坦。 许望秋看过一些哈维的资料,哈维并不是靠电影起家的,最初他跟弟弟鲍勃-韦恩斯坦是做音乐的,主要是推介摇滚新人。在70年代中期,两兄弟接手了世纪剧院。为了让剧院在没有音乐会的时候不至于太冷清,他们开始在剧院放电影,并逐渐涉足电影业。1979年,哈维和鲍勃在纽约成立了米拉麦克斯,真正开始做电影发行。 韦恩斯坦兄弟的电影之路并不顺利,真正崛起要等到十年之后。在那一年,他们以100万美元的价格拿下了史蒂文-索德伯格的《姓、谎言和录像带》,这部电影不但获得了金棕榈,而且投资回报极为惊人,取得了将近2500万的票房,也让韦恩斯坦兄弟一举成名。 几年之后,迪士尼从韦恩斯坦兄弟手中收购了米拉麦克斯。迪士尼并不管米拉麦克斯的经营,韦恩斯坦兄弟得意继续经营公司。他们凭借迪士尼这个平台,以及迪士尼提供的充裕资金,走上了征服世界的旅程,成功制作和发行了大量的艺术电影,《英国病人》、《莎翁情史》、《芝加哥》、《低俗小说》等等,并成为在奥斯卡上被感谢最多的人。 现在的韦恩斯坦只是电影圈最低层的食泥鱼,远远不是后来的大亨,他们只能捡那些其他发行商不要的电影。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到英国、到欧洲电影节寻找那些有裸露镜头的艺术片和独立电影。他们把电影中的裸露镜头剪出来,做成预告片,以此吸引观众走进电影院。 许望秋看着哈维,淡淡笑道:“你好,哈维-韦恩斯坦先生。” 哈维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可能,这个东方人竟然认识我,难道我这么有名吗?他好奇地道:“你怎么会认识我?” 许望秋哈哈笑道:“前天晚上我参加了一个法国电影圈的沙龙,我说我们会到戛纳电影节来卖片,有人就说到了你,说你是个自大的混蛋,说你喜欢把电影中的裸露镜头剪出来,做成预告片吸引观众。很遗憾的告诉你,我们的电影一点裸露的内容都没有,甚至连接吻都没有。” 现在的哈维还不是后来老油条,只是一个在电影圈没混几年的新人,听到许望秋的话,竟然老脸一红,讪讪笑道:“那个,其实我也并不想那么做,我也是没办法,我们是小公司根本拿不到有吸引力的电影。如果能拿到优质电影,我肯定不会这么做,肯定会好好宣传。你知道我最喜欢那部电影吗?我最喜欢特吕弗的《四百击》,我喜欢特吕弗、喜欢费里尼、喜欢维斯康蒂,只是我没有机会发行他们的电影罢了。 许望秋知道哈维虽然是个烂人,但他真的热爱艺术电影。很多艺术片导演正是在他的协助下,才扬名世界的。其实像哈维这样的烂人在电影圈、艺术圈非常多,艺术这东西真的跟道德没有关系。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当然有,但大多数时候只是一种美好的想象。许望秋不喜欢哈维,不过对方如果真的愿意出高价,他肯定不会拒绝,指着身前的位置道:“有什么坐下聊。” 哈维说了声“谢谢”,挺着大肚子坐下,然后看着许望秋道:“去年我在唐人街的电影院看到了你的电影《锄奸》,那真的是一部不可思议的电影。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电影,它太神奇了。我当时在想如果交给我来发行多好,如果让我发行的话,可能卖几百万美元。从那之后我就非常关注你,在知道你的新片在戛纳展映后,我马上就过来了。” 许望秋嘴里露出了一抹笑意,心想哈维这厮真的挺会说话,明明是到戛纳来买片的,却说成了专门为我的电影来的,如果别人听到你的鬼话,可能会信,但我肯定是不会信的,淡淡地道:“《猎鹰》跟《锄奸》不同,《猎鹰》是一部投资500万美元的商业大片。在到戛纳之前,东瀛版权就卖出去了,卖了400万美元。发行这样的商业大片,你能行吗?” 哈维听到东瀛版权卖了400万美元,吓了一跳,他以往买电影基本上都2,0万一部,超过50万的都没有,让他掏上百万美元买电影,根本就不可能,也掏不出那么多钱来。 不过他并没有怀疑许望秋的话,刚才已经看到《猎鹰》的片花了。上万人冲锋、坦克群、还有直升机,如果是好莱坞拍,没有几千万绝对搞不定。 想买《猎鹰》版权的公司一定很多,以米拉麦克斯的实力想脱颖而出非常困难,但他还是想试试:“当然有,如果你了解我们公司的话,那一定知道去年我们发行了约翰-塞莱斯的电影《西卡库斯七个人的归来》,卖了50万美元,震惊了整个独立电影界,我们的发行能力在电影界是首屈一指的!” 许望秋心想我信你个鬼,那部电影恐怕不是你们发行的吧,票房也不可能那么高,不然米拉麦克斯早就崛起了,不过他也不拆穿,淡淡笑道:“那你准备出多少钱购买《猎鹰》呢?” 哈维听到这话感觉事情有门儿,灿烂的笑容在那张大肉脸上起伏:“我还没有看到成片,无法给出准确的价格。不过我有个更好的建议,就是分账。电影上映之后,我们平分票房。拿路《西卡库斯七个人的归来》来说,这部电影成本6万美元,我们买的时候只花了十万,但最终卖了50万美元。这些钱跟电影公司无关,因为发行权已经被我们买断。如果是其他片商发行,《猎鹰》顶多卖一百来万,但如果跟我们分账,你们肯定赚得更多。” 许望秋听到这话有些惊讶,没想到哈维竟然会提议分账。不过票房分账听上去很诱人,但实际上是个大坑,因为你没法对发行成本进行监督和核算。冯小刚就吃过这个亏,《大腕》在海外卖了200万美元,但等到哥伦比亚一算账,差旅费、宣发费特别高,最后算下来,发行费就花掉了20万美元,华谊一分钱没分到。 如果是其他大公司情况可能还好点,而哈维坑死人不偿命,坑过不少电影人。跟哈维分账,那绝对是把羊羔往狼嘴里送。 许望秋凝视着哈维的眼睛,笑嘻嘻地道:“我听说很多美国电影公司喜欢用分账的方式坑人。因为独立电影公司没有能力对电影的发行过程进行监管,发行公司的结算的时候就把差旅费、宣发费算得特别高,本来只花了50万,他们说花了250万。假设一部电影的票房500万,跟电影院分账后,发行方能够分到00万。去掉发行成本250万,就只剩下50万。制片上只能分到5万,与其这样,我还不如100万卖了呢!你不会是打这个主意吧?” 哈维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连这种事都知道,不是说中国很落后、很封闭吗?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sript>();/sript> 第206章 提议 哈维在看到《猎鹰》片花的时候,就已经确信这是一部水准极高的商业大片,这样的电影只要运作得当,票房几百万是有可能的,再加上电视版权和录像带收入,甚至有可能获得上千万的利润。不过这样的电影不可能无人问津,以米拉麦克斯的实力想要击败其他竞争对手,拿下《猎鹰》的版权几乎是不可能的。 哈维不愿意错过这样一个赚大钱的机会,考虑到这是一部中国电影,他灵机一动,想到了分账的办法。分账听起来很诱人,可以获得更多的收益,他相信《猎鹰》的制片人会心动的。等电影在美国发行之后,自己不跟他们分账,或者只给他们分很少一点钱,他们也拿自己没有办法。 只是哈维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建议刚提出来,就被对方拆穿,不过他反应很快,指着自己的脸,委屈地道:“我知道自己长了一张恶棍的脸,总是很难让人相信。我每次跟电影导演谈版权的时候,大家总是会用怀疑的眼光看我,觉得我是个骗子。电影圈是个很小的圈子,有什么事情整个圈子很快就会知道,要是我骗了你,那以后谁跟我做生意?很多人嘲笑我,觉得我把电影的裸露镜头剪成预告片,招揽观众的手法很低级,但从来没人说我是骗子,不信你到纽约打听打听,人们都叫我诚实的哈维!” 许望秋见哈维在那里惺惺作态,心里觉得好笑,这演技不错啊,诚实的哈维都冒出来,我信你个鬼啊!冯小刚可是直接喊你骗子哈维的!不过许望秋懒得拆穿他,笑嘻嘻地道:“把电影发行权交给你可以,但是我们必须约定宣传发行,以及其他费用的总额,如果这个费用超过了约定数,那么多出的费用由你们承担。” 哈维听许望秋这么说,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不禁喜上眉梢,略微思考后,开口道:“去年黑泽明的古装战争大片《影武者》就取得了800多万美元的票房,《猎鹰》比《影武者》的场面更大,也更激烈,更好看,要是好好宣传,票房赶上《影武者》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影武者》有金棕榈,而且获得了奥斯卡提名,有媒体帮他们造势,我们只能靠自己宣传,必须砸钱才行。我认为电影的宣传和发行费用需要300万!” 许望秋看着哈维轻轻摇头道:“哈维,如果你真的能掏出300万发行费来,完全有可能直接拿下《猎鹰》的版权了。可是你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分账,因为你根本拿不出300万来。你拿不出300万,却说宣传费要300万,摆明是想黑我们的钱!我们中国人着生意讲究的是双赢,我喜欢跟诚实守信的人打交道,你这样搞我怎么敢跟你做生意啊?” 哈维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这混蛋看上去很年轻,就十岁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这么厉害,连我掏不出300万都知道,这尼玛是怪物啊! 眼看《猎鹰》要离自己远去,哈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赶忙解释道:“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家伙,好吧,我承认掏300万确实有难度。不过我说的这个宣传费不只是电影的宣传费,而是电影和录像带宣传费加起来的总费用。我是这么考虑的,电影宣传费150万,录像带宣传费150万。电影上映之后六个月,录像带才会上市。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拿到票房分账,就有足够的资金支付录像带的150万宣传费了。” 1975年家用录像机面世后,最初主要被美国家庭用来刻录电视台播放的经典电影,这迫使制片公司开始发行一些低成本电影的录像带提供给租赁市场,随后录像带市场急速膨胀。到了1986年,美国家庭娱乐市场的规模超越电影院,人们花在购买和租借录像带的金额达到了44亿美元,而同年的电影票房只有38亿美元。到了90年代,录像带和dvd市场更是达到了电影票房的两倍。 美国电影市场是非常自由的市场,但同时也是最难进的市场,因为美国人非常自信,觉得我们美国电影是最好的,根本就不爱看外语片。所以,外语片不管是商业片,还是艺术片,都是扔到艺术院线上映,上映规模一般在五百馆以下。 程龙、李联杰的华语片在美国院线上映的不多,他们主要就是靠录像带和dvd。比如李联杰的《黄飞鸿》在美国并没有上映,但录像带和dvd卖得很好,超过了1000万。他们通过录像带和dvd积累了大票粉丝,所以,后来好莱坞才会请他们到美国去拍电影。 许望秋知道《猎鹰》和出口公司的电影想在美国取得太高的票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能超过一千万都可以说是奇迹,主要还是得靠录像带和电视版权。如果中国电影能够通过录像带不断进入美国市场,十年、二十年下来,培养出一批喜欢看中国电影的完全可能的。 在这一点上,印度电影做得特别好。2000年左右的时候,印度电影在北美没有基本上没有市场可以,远逊于华语电影。不过到了2020年左右,北美市场外语前二十名,一大半都是印度电影。每年北美市场票房超过一百万的印度电影有20多部,而华语片只有两三部。 许望秋本来只是逗哈维玩,现在听到录像带版权,突然想到了一好主意。他盯着哈维看了几秒钟,笑吟吟地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电影宣传费300万,录像带宣传费会不会搞出个五百万来,原来是电影宣传费150万,录像带宣传费150万啊!”他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哈维,你很看好《猎鹰》,而且认为只要宣传得力,票房有可能达7,800万,对不对?” 哈维一脸诚恳地点头:“是的,我非常看好《猎鹰》。” 许望秋顿时笑了起来:“哈维,我们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资本家的,在我们的眼中资本家都是潜在的骗子,是潜在犯罪嫌疑人。直接分账听起来很美好,但万一最后赚了钱,你不分给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到美国跟你打官司不成?在诞生过麦卡锡主义的美国,法官会公平对待我们这些社会主义国家的人吗?不可能的。如果你真的想要《猎鹰》的版权,我们可以给你,不过我们不跟你分账,你拿米拉麦克斯的股份来跟我们换!” 哈维吓了一跳,大声道:“你说什么?” 许望秋淡淡地道:“不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你没有听错,如果你真的看好《猎鹰》,如果你真的想要《猎鹰》的版权,那就拿米拉麦克斯的股份来换。” 哈维一下站了起来,就像一头暴怒的雄狮,恶狠狠的盯着许望秋:“你竟然敢打米拉麦克斯的主意!” 被这样一个壮汉,用吃人一般的眼光盯着,一般人绝对会压力山大。不过许望秋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反而露出了笑容:“哈维,你这么盯着我,让我压力很大啊!我跟你明说了吧,我们不可能和你分账,而你又不可能有拿出足够的资金来买《猎鹰》的版权,唯一的办法就是拿米拉麦克斯的股权来换。你不是认为《猎鹰》只要宣传得力,票房有可能达7,800万吗?加上电视版权,以及录像带收入,你们获得的收益肯定会超过千万。成为千万富翁啊,这样的机会你真的愿意错过吗?其实换股对你来说,还有一个巨大好处。” 哈维看着许望秋那张笑吟吟的脸,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恐惧,仿佛在这张年轻的笑脸背后藏着一个可怕魔鬼,随时可能把自己和米拉麦克斯吃掉。不过听到换股还有其他好处,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什么好处?” 许望秋抬起右手,冲哈维压了压,等他坐下之后,才道:“你在电影市场摸爬滚打多年,应该知道香江功夫片在美国颇有市场,对不对?” 哈维微微点头道:“功夫片有一批固定的粉丝,录像带出租和出售的情况也不错。” 许望秋知道哈维喜欢功夫片,后世米拉麦克斯成长起来后,发行过不少功夫片。现在的哈维不是不想染指功夫片生意,而是他现在没有这个能力。像嘉禾和邵氏在美国都有自己的渠道,哈维也没有机会染指。 许望秋指着展板上电影出口公司的英文名字道:“我们是中国电影出口公司,类型于你们美国的华纳兄弟,是一家大集团。我们旗下有很多家电影公司,在中国内地有六家,在香江有三家。我们每年会生产上百部电影,其中有一定数量的功夫片。跟我们换股的话,我们每年可以向你们提供一些优秀的功夫片,最后双方共同分账。” 哈维心脏猛然一滞,功夫片有一批忠实的粉丝,如果每年能获得一批优秀的功夫片,那将会是非常赚钱的生意,他不由问道:“你想换多少?” 许望秋咧嘴笑道:“40,我们用《猎鹰》的版权跟你换股份,并不想要米拉麦克斯的控制权,更不想要米拉麦克斯,而是希望通过这个方式把双方捆在一起。这样,我们提供优秀的商业片,而你们负责发行。如此一来,我们的电影能够在美国市场销售,而你们获得了优质的片源,双方互惠互利,这绝对是双赢!” 哈维觉得可以换,米拉麦克斯是成立才两年的小公司,根本就没发行什么像样的片子,公司根本不值钱,用部分股权换《猎鹰》的版权是非常划算的。 更重要的是,现在米拉麦克斯处在电影圈最底层,购买的往往是其他人不要的电影,根本拿不到优质片源。交换股权之后,许望秋他们可以提供优质功夫片,那米拉麦克斯就有稳定的供片渠道,可以获得稳定的发展。 不过米拉麦克斯不是哈维一个人的公司,必须跟弟弟鲍勃-韦恩斯坦商量过后才能作决定,就道:“这件事关系到米拉麦克斯未来的发展,我现在没法答应你,需要时间考虑。” 许望秋相信哈维会答应的,因为这对米拉麦克斯来说,真的是大有好处,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我等你的消息。” 第207章 嘲笑 哈维离开后,又有两个片商过来询问。片商在看到《猎鹰》的片花后,都展现出了极为强烈的兴趣,不过都没有成交。需要等到《猎鹰》正式上映,片商看到成片之后,才有可能真正成交。 到傍晚的时候,交易市场关闭,许望秋他们来到大观园吃晚饭。他们走进大观园的时候,台弯代表团正在里面庆祝。昨天台弯代表团放映了胡金铨导演、徐枫主演的《空山灵雨》,今天有很多片商上门,卖得相当不错。 看到许望秋他们进来,秦祥淋提高嗓门对旁边的吴练真“听说我们今天卖片卖得不错,卖了多少钱啊?” 吴练真知道秦祥淋为什么要问自己,十分配合地道“这主要靠胡金铨胡导和徐枫的名气,昨天片商在看完《空山灵雨》后反响非常好,今天有几十个片商上门来买版权。只是一天的时间,我们就卖了60万,看来,这次我们在戛纳是要满载而归了。” 秦祥淋等吴练真说完,故作惊讶地道“这不是许望秋许大导演嘛,听说你们也在电影交易市场卖片,不知道你们做成了几单生意,收入是多少呢?” 许望秋也不生气,淡淡地道“来问的不少,但一笔都没有成交。” 听到这话,秦祥淋露出心满意足地笑容“有你这样的优秀的导演在,相信你们一定很快就会成交,甚至可能比我们卖得还要好。” 许望秋毫不客气地道“对啊,我也是这么的想的。” 秦祥淋和台弯代表团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望秋,心想这家伙怕是个棒槌吧,竟然连反话都听不出来,这是在讽刺你啊! 许望秋他们在大观园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台弯代表团吃完饭走了,胡建他们才过来。不过看到胡建他们脸上的笑容,许望秋就知道《大闹天宫》放映后的反响应该很好。 事情也确实如此,下午《大闹天宫》放映的时候,电影院涌进了将近一千观众,其中有各国电影界的知名人士、记者,以及片商。在电影放映结束的时候,全场观众集体起来鼓掌,大家都觉得这部动画片真的是杰出的艺术品。 在随后记者招待会上,几十名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怀着极大的兴趣询问《大闹天宫》,以及中国电影的现状。由于记者们太过热情,发布会不得不延长半个小时。 吃过晚饭,回到公寓,胡建把代表团召集到一起,开了一个小会。 在听到许望秋想用《猎鹰》换米拉麦克斯的股份后,胡建非常兴奋。出口公司最重要的是任务是出口电影,为国家赚取外汇,但电影出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出口公司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乏完善的海外发行网络,尤其在北美市场,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以出口公司的实力根本没有在北美建设发行网的能力,而且现在中美意识形态对立严重,要是到美国成立电影公司,恐怕会受到各种刁难。去年中国电影代表团应邀到美国展映,在海关的时候就受到了刁难,有海关官员就直接问,为什么要带电影到美国来?什么内容?有没有宣传? 如果能够持有米拉麦克斯的部分股份,就能完美的解决这个问题。持有部分股份后,米拉麦克斯还是美国公司,能够避免美国政府的刁难。但持出口公司有部分股份,在米拉麦克斯就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能够通过米拉麦克斯的发行渠道发行自己的电影。 胡建喜笑颜开地道“你小子真是敢做敢想啊,用电影换股权这种事都想得出来。如果这事真的能成,那我们在北美就有自己的发行渠道了。你觉得这事能成吗?” 许望秋点头道“我觉得哈维应该会答应,米拉麦克斯成立时间比较短。才两年多的时间,公司实力有限,根本就拿不到优质片源。跟我们合作,那他们就有了稳定的片源,能够获得长足的发展,对米拉麦克斯来说,这真的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哈维肯定会答应的!” 胡建在美国待过,对美国市场还是比较了解的,听到米拉麦克斯成立才两年多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像这样的小电影公司美国有很多,每天都会诞生一批,同时每天也会倒闭一批。如果米拉麦克斯要是倒闭,那我们就亏大了。” 许望秋嘴里露出一丝笑意,心想如果不知道哈维的能力,不知道米拉麦克斯未来的发展,我肯定也不会提出这种建议。上一世哈维硬是靠着从欧洲买别人不要的艺术电影和独立电影,逐渐发展壮大,最终被迪士尼以8800万美元收购。现在有我们为他们提供片源,他们的发展肯定会更快,等到迪士尼收购的时候,出价肯定会更高,甚至有可能达到新线55亿美元的水平。如果真的能达到这个水平,那出口公司获得收益将超过2亿美元。 不过这些话许望秋没办法说出来“确实有一定的风险,不过我们想在北美建立自己的发行渠道,只能这么做。如果有大公司能跟我们合作自然是好事,但大公司肯定看不上我们。就连那些稍大一些的公司,也不可能让我们轻易持股。只有米拉麦克斯这样难以出头的小公司才有可能。前天晚上,我在巴黎的电影沙龙上跟法国电影人交流,他们提到了哈维,说这个人能力很强,硬是把一些无人问津的电影买回去,卖出了不错的成绩。如果我们能够向哈维提供片源,那米拉麦克斯完全有可能发展起来的。” 胡建对许望秋非常信任,也知道王岚西极其信任他,听到许望秋如此有信心,微微点头道“既然你对这事如此有信心,那我支持你。不过这事太大,我们还是必须向王部长汇报,听听他的意见。” 由于《大闹天宫》放映后的反响极佳,第二天有不少片商上门要求购买版权。在这个时代,动画片票房都不是特别高,连迪士尼都混得不怎么样,所以,片商出价非常低,基本上都是几千美元,连美国这样的大市场也才卖了6万美元。中影公司签了一把合同,结果加起来还不到30万美元。 与《大闹天宫》的风光相比,其他中国电影在戛纳可以说是扑街扑到无声无息,反响只能用惨淡的来形容。最开始放映的《苦恼人的笑》、《戴手铐的旅客》观众还挺多的。但这些片子水准都相当一般,片商们看了五到十分钟,觉得没有发行希望,就立即赶场到下一场放映;记者与影评人则因文化鸿沟,对华语电影复杂的历史、社会背景没有耐心,又不习惯非好莱坞式或非欧洲艺术的美学,也都是半途夺门而出。 在戛纳,电影院的椅子弹簧性能非常好,一站起来椅子就砰的一声,人潮出门的时候砰砰声此起彼落。中国代表团的人在电影院听到此起彼伏的砰砰声,真的是尴尬到不行,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到了第四天,《马路天使》和《三毛流浪记》两部中国早期经典电影展映的时候,宽敞的电影院中只有稀稀拉拉不到十个观众。外柜媒体都在感叹,今年来展映的中国电影跟去年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了。甚至有人质疑电影节,为这么多低水准的中国电影争取那么多位置,真的有必要吗? 片商连电影院都懒得进,买片自然是无从谈起。在《大闹天宫》带来一波小高/潮后,代表团在电影交易市场的展台很快冷清下来,到了第四天的时候,连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这一切都被台弯代表团看在眼里,每次遇到大陆代表团他们都会挑衅似的询问,你们电影卖得怎么样。 这天下午,许望秋他们走进大观园的时候,台弯代表团正在吃饭。秦祥淋看到许望秋,脸上顿时浮现出得意的笑容,用不怀好意的口气地道“许大导演,听说你们今天又是一单生意都没做成。你们这次过来应该花了不少钱,不要到时候连路费都赚不够哦!” 许望秋看着秦祥淋淡淡地道“那是我的电影还没有上映,等我的电影上映之后,我们赚的钱比你们加起来还多。” 秦祥淋听到这话发出一阵肆无忌惮的笑声,然后转头对台弯代表团的人道“你们听到他说什么了吗?他说他的电影卖出的版权费,比我们所有电影加起来还多。”他看着许望秋道“你可真是无知者无畏啊,你知道我们的电影版权卖了多少吗?已经卖了250万美元!你的电影能卖过250万美元?简直是痴心妄想。我现在算是知道什么是井底之蛙了。” 台弯代表团发出爽朗的笑声,华语片在电影节根本卖不出价。台弯代表团靠徐枫、狄龙,还有胡金铨的招牌,也不过才卖250万美元。许望秋竟然说他一个人的电影会比整个台弯电影代表团还高,真的是无知到了极点。 在大笑之余,吴练真笑容满面地道“大陆人嘛,没见过什么世面,而且年纪又轻,说出这种无知的话来是可以理解的。” 台弯代表团其他人听到这话,都笑着点头“对对对,大陆人没见过世面,说出这种话是可以理解的。”、“我今天算是见识什么叫井底之蛙了。”、“大陆人无知是正常的。” 张一谋见台弯人把话说得如此难听,讽刺大陆人没见过世面,忍不住道“也不知道谁是井底之蛙,没见过世面,不知道天有多高,世界有多大。你们知道《猎鹰》卖给德间康快的大映公司卖了多少钱了?”他伸出四根手指“400万美元。真的是一群井底之蛙!”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静音键,整个现场瞬间安静了。台弯代表团目瞪口呆地看着张一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德间康快疯了吗?竟然花400万美元的买许望秋的电影。什么电影啊,值得花400万美元? 许望秋看着张一谋,故作不满地道“老谋,你嘴怎么这么快,怎么一下就把我们的底泄露了?我本来想跟祥淋和清霞再打一个赌,正在思考跟他们赌什么,现在你这么一搅和,这个赌肯定是打不成了。” 。 第208章 红毯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捧场?前两天根本没人看啊!”秦祥淋站在电影宫前面,看着售票窗口前排着的长龙,眼里写满不可思议。 昨天晚上在大观园里听到《猎鹰》东瀛版权卖了400万美元,秦祥淋是将信将疑。400万美元差不多是8亿日元,差不多要20亿票房才能回本。华语片要卖到这个成绩,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他对此非常好奇,忍不住想看看《猎鹰》到底怎么样,就叫上了林清霞到电影宫买票。 在秦祥淋的想象中《猎鹰》观众不会太多,毕竟这两天上映的大陆电影观众都非常少。中央通讯社的记者在大陆电影放映的时候,每次都会到场。他们采访过戛纳的观众,很多观众看完之后的反应就是太政治了,甚至有观众直接说我们不是来上政治课的。他本以为《猎鹰》应该跟其他电影差不多,做梦想到等着买《猎鹰》票的观众如此之多,竟然排起了长队。 林清霞漂亮的双眼中闪动着惊讶的光“是啊,真是很奇怪!”她知道秦祥淋不是真的想看许望秋的电影,而是想接着《猎鹰》没有观众捧场来嘲笑许望秋。现在等着买《猎鹰》票的观众如此之多,秦祥淋的算盘自然落空了。她转头看着秦祥林,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要买《猎鹰》的票吗?” 秦祥淋咬着牙道“买,我倒要看看《猎鹰》到底怎么样。” 秦祥淋和林清霞走过去,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前面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秦祥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前两天中国代表团的电影根本没人看,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多人,你为什么买票来看这部电影呢?” 小伙子看了秦祥淋一眼,然后看到了秦祥淋身边的林清霞,眼睛都有些直了,心想这女人好漂亮,简直比阿佳妮还要好看!他见林清霞看着自己,冲她笑了笑,解释道“因为这是《锄奸》导演的新片啊,《锄奸》是一部非常精彩的电影,我是看过最精彩的电影之一。现在《锄奸》的导演新片上映,我自然要在第一时间买票。” 秦祥淋没想到许望秋的《锄奸》在法国这么受欢迎,对此十分不解“《锄奸》政治意味很浓,而且还在宣传,难道你们不担心吗?” 小伙子笑着道“电影关键是要好看,其他的根本不重要。《锄奸》确实有政治的东西,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法国的新浪潮,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都跟政治有关,连戛纳电影节本身都非常政治。如果不是因为政治,《锄奸》就不应该只是展映,而应该入围主竞赛单元。 至于,你可能不知道在法国文艺界,有相当多的支持者,以及同情者。其实不只是法国,欧洲差不多都是这个情况,文艺界基本上都偏左。戈达尔就是支持者,一直想打垮资本主义电影,意大利几个厉害导演都是员。” 秦祥淋和林清霞听得目瞪口呆,小伙子的话简直颠覆了他们的想象,欧洲不是资本主义世界嘛,怎么文艺界竟然存在大量的亲共分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会这样?” 小伙子解释道“因为现代艺术基本上是激进的,不安分的,追求颠覆和变革,这跟的革命理论接近,所以,欧洲文艺界亲共分子比较多。” 在5月28号这天有四部电影首映,其中早上一部,下午两部,晚上一部。《猎鹰》首映时间是下午四点半,这并不是一个理想的首映时间。 4点半首映,走完红毯差不多就五点过了,电影差不多要五点半才放映,这个时间差不多该吃饭了,很多观众都不愿意看这一场。记者也不怎么样愿意看这一场,因为电影5点半开始,等电影结束差不多就是7点半了,再加上采访,就8点过了。而晚上7点半会有主竞赛单元的重点影片首映,参加4点半的首映,晚上7点半的首映就赶不上了。所以,下午4点半首映的往往上都是一种关注单元中,不是特别受重视的影片。 由于时间段比较糟糕,下午4点半首映的电影,前来捧场的观众和媒体都非常少,首映礼非常冷清。不过《猎鹰》的首映礼却完全不同,在红毯两边聚集了大量的观众,以及手握照相机等待拍照的记者,可以说人山人海。法新社、路透社等通讯社的记者来了,《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等知名媒体的记者也来了,《电影手册》、《银幕》等电影杂志的影评人也都过来了。 媒体和观众如此捧场,主要有三个原因。第一,《锄奸》去年在欧洲上映后,引发了轰动,大家对许望秋的新片非常感兴趣。第二,《猎鹰》是这次中国电影展的压轴电影,开幕电影《大闹天宫》水准很高,压轴电影一定不会差。第三,有媒体在上午碰到了阿兰-德龙,以及波兰斯基和娜塔莎-金斯基,记者问他们,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的回答是来参加《猎鹰》首映礼。 不过让到场记者和观众大惑不解的是,首先登场的不是阿兰-德龙这样的明星,也不是波兰斯基这样的导演,而是一群超模,包括吉雅-卡兰芝、周天娜等等。这些人在时装界都赫赫有名,而且长得极为漂亮,在她们登场之后整个现场顿时沸腾起来,白色的闪光不断地爆起。 人群中一个记者端着照相机,对着红毯中的周天娜疯狂按动快门,嘴里不住道“真是奇怪了,《猎鹰》的红毯怎么会冒出这么多超模来。如果说阿兰-德龙他们是因为看过《锄奸》,非常欣赏《锄奸》导演,过来捧场,这我完全能够理解,可这些模特是怎么回事?她们总不是因为看了《锄奸》,非常欣赏这位导演,也都纷纷过来的捧场的吧?” 旁边的记者是英国人,对周天娜的情况比较了解,就道“周天娜丈夫周英华是中国人,可能她受周英华影响,对中国比较感兴趣,听到有中国电影首映,就过来捧场了。” 提问的记者反驳道“那吉雅-卡兰芝呢?她又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 就在那个英国记者想要回答之时,红毯入口处猛然骚动起来,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像高速发射的火箭直冲云霄,连天空的云朵都被冲散。不管是男观众、还是女观众都跟发了情的猫似的,激动得满脸通红,冲着入口处的身影不住挥手,嘴里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英国记者顺着涌动的人潮向入口望去,只见一个面目俊朗,风度翩翩的大帅哥正向这边走来。不是别人,正是阿兰-德龙。阿兰-德龙一边像前走,一边冲疯狂尖叫的观众挥手。当他挥手的时候,观众总是会非常配合的欢呼尖叫,显得十分激动。在英国记者身边不远,几个女记者也跟花痴似的,尖叫道“好帅!好帅!” 等阿兰-德龙走到面前的时候,那个英国记者大喊“阿兰-德龙先生,你为什么要来参加《猎鹰》的首映礼?” 阿兰德龙挥着手,优雅地道“我喜欢许的电影,我是他的影迷。” 这个答案出乎意料,现场顿时响起了“哇”的惊呼声。 在阿兰德龙走过去后,众多明星和导演闪亮登场。波兰斯基和娜塔莎-金斯基来了,夏布洛尔和他的御用女主演伊莎贝尔-于佩尔来了,贝奈克斯和《歌剧红伶》的主演理查德-波林热也来了。 娜塔莎-金斯基在面对记者提问的时候,笑容灿烂地表示“他是我朋友,我当然要过来支持他了。” 伊莎贝尔-于佩尔现在28岁,还不是后来那个演技入神的演技派大师,不过她喜欢跟不同的导演合作的习惯却没有变,微笑着道“我喜欢《锄奸》,希望跟许望秋导演合作。。” 波兰斯基的回答是最简单的“我是来看电影的。” 夏布洛尔则说得比较多“许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导演,他的《锄奸》非常出色,是视听语言上有很多新东西,有很多新突破。相信他的新片也一定很出色,我就是冲着新片来的。” 秦祥淋和林清霞没有走红毯,在戛纳他们算不上大明星,又没有邀请函,自然没有红毯可走。他们跟普通观众一样,早早走进了电影院。坐在他们身边的都是普通观众,有些说英语,有些说法语。他们听不懂法语,但英语都不错,能够听清楚周围的人在说什么。 上午买票的时候,秦祥淋和林清霞就已经知道《猎鹰》的观众很多。《锄奸》在法国上映后观影人次超过了一百万,媒体也是好评如潮。很多人听到《锄奸》导演新作上映,纷纷赶来捧场。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有如此多的模特、明星和导演前来捧场。 听到周围的人不住惊呼“吉雅-卡兰芝”、“周天娜”、“阿兰-德龙”、“波兰斯基”……听到这一个个大名鼎鼎的名字,秦祥淋和林清霞先是震惊,随后变成了呆滞。他们实在想不明白,许望秋才不过是一个才拍了两部电影的新导演,怎么会有这么的影响力,怎么会有这么多大名鼎鼎的人物前来捧场? 林清霞虽然在东南亚地区非常受欢迎,但根本就没怎么走过红毯,也没有受到过电影节的礼遇。等到许望秋他们进入电影院后,听着周围观众不住惊叫,看到许望秋、张一谋和周里金笑容满面的冲现场观众挥手时,她心里又失落又羡慕,忍不住心想,什么时候我能有一部电影到戛纳来,也这么受欢迎就好了。 林清霞突然想起那天打赌时候,许望秋对自己说,要是自己输了,会为自己量身打造一部电影,还说希望跟自己合作,不由心想,这个人虽然讨厌,但应该真的很厉害,要是真的能合作就好了。不过这个想法敢冒出,马上被她掐灭了,因为她知道跟许望秋合作不但自己会被封杀,可能连自己的家人都会受牵连。她微微叹了口气,在心里道,大家都是中国人,一起合作又有什么嘛,为什么跟大陆合作就要封杀呢? 。 第209章 特吕弗 许望秋参加很多电影节,走过无数次红毯。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不过张一谋和周里金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听到四周的喊声和尖叫声,看着红毯两边狂热的观众,感受着闪光灯释放出的强烈闪光,他们激动得浑身发抖,两只脚就像踩在棉花上,软乎乎的。进入放映厅,找到自己的座位后,他们两个直接瘫在了椅子上。 许望秋本来想叫上他们,去跟捧场的嘉宾打招呼,不过一看他们两个的状态,骂了声“没出息”就自己去了。别人专门过来捧场,要是连招呼都不打,那以后谁还过来捧场。 阿兰-德龙、夏布洛尔、贝奈克斯这些许望秋在电影沙龙上见过的,只需要打个招呼,向对方表示感谢就行。像伊莎贝尔-于佩尔这种第一次见面的,除了表示感谢,许望秋往往简单聊几句,聊对方的电影。 模特的情况有些不同,当皮尔-卡丹向许望秋介绍前来捧场的模特时,他完全处于懵逼状态。许望秋不要说认识这些模特,连听也没听过。唯一例外是周天娜,当皮尔-卡丹笑着向他解释这位绝代佳人时,他笑容满面地道“我听说你,听说过rchow中餐厅。” rchow中餐厅是京剧大师周信芳的儿子周英华在欧美开的中餐厅,也是美国政商名流最钟爱的中餐馆。1968年第一家r chow餐厅在伦敦开业时,坐镇嘉宾是滚石乐队和披头士;1974年第二家餐厅在洛杉矶比佛利山开张,捧场明星数不胜数,狗仔队把餐馆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周天娜是周英华的现任妻子,也是时装界的顶级模特。亦舒小说《圆舞》就是以她为原型的。亦舒在一偏描写林清霞的文章里写道“数年前在半岛大堂见到周天娜,惊艳到下巴要跌下来,灵魂好不容易归窍,拍拍胸口说,幸亏咱们有林青霞。” 周天娜风华绝代,但结局比较凄惨。在80年代后期跟周英华离婚后,周天娜开始了第二段感情,但恋爱对象是一名双性恋。这段恋情让她染上了艾滋病。当她知道自己患上艾滋病不久后,便对外宣布自己患上艾滋病,最终在1991年去世。 周天娜微笑道“很高兴见到你。去年《锄奸》在美国上映的时候,我跟先生专门到唐人街看了这部电影。看完电影之后,先生兴奋地对我说,这个导演非常厉害,中国终于有世界级的导演了。” 许望秋打量着这个让亦舒拍拍胸口感叹“幸亏咱们有林青霞”的绝色女子,心想林清霞也在戛纳,可惜跟我有点小矛盾,要不然把她拉过来,让她跟周天娜合张影,那多有意思。不过这只能想想,他要过去找林清霞说,林清霞肯定理都不会理,笑着道“跟周先生交往的都是大艺术家,《锄奸》能得到他的肯定,真是万分荣幸。” 在观众席中,秦祥淋看到许望秋热情洋溢的跟到场嘉宾打招呼,看上去就像老朋友见面似的。他对此大为不解,一个大陆仔,才刚刚拍两部电影,怎么会跟这么多欧洲导演、明星,以及模特如此熟悉,我不会是做梦吧?他伸出右手,用力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剧烈的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林清霞也在想同样的问题,听到秦祥淋“咝”的一声,转头问道“怎么了?” 秦祥淋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奇怪这王八蛋怎么会认识这么多欧洲明星和导演,就连波兰斯基看上去都跟他好像很熟似的。” “是啊,真的很奇怪。”林清霞看着跟波兰斯基和娜塔莎-金斯基亲切交谈的许望秋,皱眉道,“我觉得这个人不简单,不是一般人。搞不好我们跟他打的那个赌会输。” 秦祥淋听到林清霞这说,不屑地道“清霞,你就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就在此时,电影宫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喊声和尖叫声,以至于秦祥淋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椅子在微微颤抖。他忍不住问道“怎么回事,这又是谁来了?” 林清霞没有回答,心想应该是重量级嘉宾登场,这掌声和欢呼声比阿兰德龙登场时还要热烈,会是谁来了呢? 与此同时,电影宫前的红毯两侧,观众和记者们都陷入了狂热中。红毯两边的观众是普通影迷,不是后世的专业粉丝,他们没有应援牌,也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像经过严格训练的士兵,整齐划一地高呼“特吕弗!特吕弗”。记者们疯狂按动着快门,咔嚓声此起彼伏,就好像发生了蝗灾,成千上万的蝗虫正在啃食庄稼。 那个英国记者不断按动手中相机的快门,一边拍照一边感叹道“这事真不可思议,竟然连特吕弗都来了,他都多少年没到戛纳来了。” 特吕弗是新浪潮的主将,也是法国电影的代表人物之一。1953年,21岁的特吕弗开始在《电影手册》中担任编辑。尽管没有正统教育背景,但特吕弗本着对电影的热爱研读了大量电影书籍,他的文笔异常犀利、大胆,因此被媒体冠上“法国电影掘墓人”的称号。通过对法国主流电影的批判,特吕弗和他在《电影手册》中的同伴提出了“作者电影”理论。他认为尽管电影制作过程中最具有控制性和创造力的角色就是导演,而一个好的导演应该是一个作品全集的作者,其中每一部作品都应体现个人风格。 1959年特吕弗完成了自己的导演处/女作《四百击》,这部电影在戛纳电影节上获得了最佳导演奖。这部影片在国际影坛上产生了巨大的反响和欢迎,也正式宣告新浪潮运动登上电影的历史舞台。此后3年,在法国有67名新导演登场,拍出了100多部影片,轰轰烈烈的新浪潮运动全面展开。 从70年代初开始,特吕弗认识到了新浪潮的弊端,意识到新浪潮正在让观众讨论电影院。特吕弗热爱电影,不愿意这个情况继续下去,逐渐回归曾经被他批判的商业电影。这一举动让他受到了很多批评,不过这无损他在影迷和影评人心中的地位。当他出现在红毯上的时候,受到了观众和记者的热烈欢迎。 特吕弗受到观众和影评人热烈追捧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特吕弗已经很久没到戛纳电影节来了。在1968年的五月风暴之前,特吕弗跟戛纳关系相当好,不但多次带电影道戛纳参赛,而且担任过戛纳电影节的评委。不过在1968年的五月风暴中,特吕弗和戈达尔他们大闹电影节,导致电影节停办。五月风暴之后特吕弗就很少到戛纳来,谁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猎鹰》的首映现场,观众和记者自然是又惊又喜。 现在台弯和香江电影界都在进行新浪潮运动,作为电影人秦祥淋和林清霞自然对特吕弗这个新浪潮运动的发起者耳熟能详。他们两个目瞪口呆的看着特吕弗,心里想着同样的问题,许望秋只是一个拍了两部电影的新导演,怎么连特吕弗这样的大师都来捧他的场。 许望秋对特吕弗的到来也非常惊讶,同时也非常兴奋,毕竟眼前这位是新浪潮的主将,是影响了世界电影格局的大师。他上前伸出右手,露出太阳般灿烂的笑容“特吕弗先生,没想到你能来参加我们的首映,真的太荣幸了。” 特吕弗跟许望秋握了握手,笑着道“我很喜欢你的《锄奸》,充满了创造力,也充满了激情,是一部非常出色的电影。”说完后,他看着许望秋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参加首映吗?” 许望秋心想应该是我参加了你们那个电影沙龙的活动,虽然我不是沙龙成员,但你们觉得我们的水平不错,想要吸纳我,让我成为沙龙的成员,应该是这样,不过他没有把话说出来,轻轻摇头道“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觉得《锄奸》不错,就想看看我的新片怎么样?”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不是最重要的原因。”特吕弗微微叹了口气道,“前些日子我看到了一篇报道,说新浪潮的风暴已经刮到了亚洲,现在亚洲不少地方都在搞新浪潮运动。听说中国也在搞新浪潮运动,电影界的主流认为应该搞作者电影;而你认为应该搞类型片。” 许望秋微微点头道“是的,现在中国电影界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中国电影应该作者化,应该向法国新浪潮学习,拍艺术电影。而我认为类型片应该成为主流,艺术片,或者作者电影应该搞,但不应该成为主流,不然电影产业很快会垮掉。” 特吕弗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就是我来参加首映礼的原因。新浪潮运动是我们几个人搞起来的,我们最初的目的是打破法国电影死气沉沉的局面,可如今屠龙者自己变成了恶龙,新浪潮的支持者在掌握了话语权后,开始排斥其他类型的电影。这是不对的。更可怕的是,作者电影过于晦涩沉闷,正在让观众大批逃离电影院。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观众会越来少,电影最终可能会死掉。现在很多人已经开始预言,说电影不久就会死掉。” 特吕弗眼中闪过一丝悲凉“如果电影真的死了,那我们就是罪人。”他用悲伤的眼神看着许望秋道“我不希望你们中国电影跟我们一样。如果中国电影因为新浪潮走向死亡,那我的罪孽就更大了。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的,你的观点是对的,要坚持你的观点,千万不要放弃!” 许望秋听到这话不禁肃然起敬,这是一个真正热爱电影的人,不管是搞新浪潮,还后来回归商业电影,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希望电影好。跟他相比,那些明知道按新浪潮的路走下去,会让中国电影陷入的深渊的专家教授们,简直连蛆虫都不如。 许望秋冲特吕弗深深鞠了一躬“特吕弗先生,感谢你的支持。”他看着特吕弗认真地道“中国电影不会死,在中国有很多真正热爱电影的人。法国电影也不会死,因为有你,还有很多像你这样热爱电影的人在!” 。 第210章 大师们的惊叹 特吕弗听到这话轻笑道“你到是很有信心。” 许望秋坚定地道“因为我相信真正热爱电影的人是不会让电影死去的。就像你,如果按照新浪潮的道路继续往前走,你依然会受到知识分子的追捧,依然会是他们心中最有战斗力的英雄。可是你选择回到了商业影片,哪怕你知道知识分子和影评人说你是叛徒特吕弗,哪怕知道曾经战友戈达尔会跟你决裂,但你依然无怨无悔。 你选择的道路比其他人都要困难,你试图糅合好莱坞类型片、希区柯克的悬疑、法国文学传统、流行文化等等元素,并将努力这一切溶解于自己坚定的作者风格中。你努力在电影中消弭商业和艺术和沟壑,努力在最具个人性书写意味的影片里注入轻松诙谐的娱乐成分,又在最通俗的类型片里印刻下鲜明的个人标记。这些电影或许不如《四百击》那么轰动,但至少为我们这些后来者指明了方向,会有无数的后来人沿着你指引的道路继续前进。” 特吕弗听到许望秋的话楞半晌才回过神来“原来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不是我的朋友,不是知识分子和影评人,而是一个中国小伙子。”他抓住许望秋的手用力握了握,那有些忧郁的眼睛里闪着兴奋地光“有你这样的年轻导演存在,我相信电影不会死。” 很快有其他嘉宾进场,许望秋跟特吕弗说了声,面带微笑地迎向进场的嘉宾。 等红毯仪式结束,嘉宾全部进场,许望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张一谋的脑袋伸了过来,好奇地问“望秋,你刚才跟特吕弗聊了些什么,我看他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许望秋轻笑道“我告诉他,电影不会死。” 张一谋知道在国外有很多人认为电影可能会死,就道“特吕弗也担心电影会死掉吗?” 许望秋没有回答,而是道“几年前,特吕弗接到了美国导演斯皮尔伯格的邀请,到《第三类接触》中扮演角色。特吕弗知道自己要是答应的话,肯定会遭到法国评论界和戈达尔疯狂的抨击,说他向好莱坞投降,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一谋拉过《第三类接触》,在看到特吕弗出演《第三类接触》的时候十分惊讶,特吕弗是新浪潮的主将,而斯皮尔伯格是好莱坞最近冒出来的商业片导演,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特吕弗怎么会出演斯皮尔伯格的电影呢?他想过这个问题,但始终没有答案。现在听到许望秋问起,他好奇地道“为什么啊?” 许望秋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特吕弗“跟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一样,他是在支持斯皮尔伯格,同时在向世界传达一个声音,拍商业片没有错,商业与艺术完美融合才是正确方向。” 张一谋恍然大悟,同时非常兴奋,国内那些将新浪潮视为唯一,疯狂排斥商业电影的专家和影评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崩溃吧,新浪潮主将都出来挺我们了! 很快放映厅的灯光熄灭,电影正式开始放映。 林清霞看了不到十分钟,就被《猎鹰》彻底征服。七十年代,台弯被逐出联合国、美台断交,在加上钓鱼岛危机,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台弯出现了一个拍抗日政宣片的热潮。《八百壮士》、《笕桥英烈传》、《英烈千秋》等抗战巨片一部接一部的出现。林清霞不但看过这些电影,还出演了《八百壮士》,在电影中扮演将青天白日旗送到四行仓库的杨惠敏。 正因为出演过战争片,林清霞知道《猎鹰》的水准有多高。她觉得跟《猎鹰》相比,台弯的抗日政宣片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东西,即使是好莱坞恐怕都很难拍出《猎鹰》这样电影来。到了这个时候,林清霞终于明白为什么特吕弗、波兰斯基这样大师会来捧场了,这是艺术家之间的惺惺相惜。 林清霞往许望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在台弯根本就没有这种水平的导演,要是台弯和大陆不那么对立就好了,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合作,可惜…… 特吕弗看《锄奸》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许望秋是那种能够将商业和艺术完美融合的导演,能够用作者电影的手法来拍商业片,而且能拍得特别好。在这一点上,跟斯皮尔伯格有些相似。不过斯皮尔伯格更商业一些,而许望秋在视听语言上更具创造力。他在报纸上看到中国也出现了商业片和艺术片的争论,整个电影界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中国电影应该学新浪潮,走艺术电影的道路,而商业电影受到了围攻。他特别担心许望秋承受不住压力,会彻底转向艺术电影,所以,在知道许望秋的电影会在戛纳首映后,他决定过来捧场。 不过在电影开始后不久,他的担心就烟消云散。许望秋非但没有转向艺术片,反而是迎难而上,变得更商业了。当然,许望秋也没有扔掉自己的创造力,《猎鹰》的艺术水准极高,在视听语言上极具创造性,而且有很多新东西出现。 特吕弗转头看着许望秋,想起刚才许望秋对自己说的话,不禁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心想,我已经五十多岁,创造力正在衰退,电影的未来真的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波兰斯基没有特吕弗那种,我把电影带进了坑中,一定要把它从坑里拉出来的责任感。他在看电影的时候更专注于视听语言,他发现许望秋在写实这一点上,在《锄奸》的基础上又向前走了一步,电影的风格更接近纪录片。很多镜头不像是刻意安排的,而是在战场上抓拍的。 《猎鹰》镜头的平均长度比《锄奸》更长,长镜头也更多。尤其是那个用索道摄影系统拍摄的解放军冲锋的长镜头简直让他目瞪口呆。这绝对是他见过最牛逼的长镜头,拍摄难度之大,调度水平之高,简直无出其右。他听到旁边的夏布洛尔吐了一句脏话“这他么是怎么拍出来”,他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是啊,这他么是怎么拍出来的?” 如果说解放军冲锋的长镜头让人惊叹的话,那么模拟炮弹飞行的长镜头简直可以说是让人顶礼膜拜的杰作。 在苏联版《战争与和平》第三部中有一段模拟炮弹飞行轨迹的镜头,炮弹在空中划过,最后落到俄军阵地,但那个镜头的推进距离只有几十米,效果并不是特别好。《猎鹰》的这个镜头不同,飞行距离有几公里远,模拟了炮弹从发射到落到越军阵地的全过程。 银幕上大炮一声怒吼,摄影机迅速推向高空,向越军阵地高速推去。在镜头推进过程中,画面下部能够清楚的看到炮弹的顶端。在炮弹的下方,解放军部队、坦克迅速向后移,并很快消失在镜头中。在穿过解放军阵地,穿越两军阵地间的空白地区后,越军阵地出现在镜头中。不过摄影机的运动没有停止,继续向前推进。当越军重炮阵地出现在镜头中时,摄影机猛然开始下降,向着地面猛然扎了过去。 摄影机镜头中,重炮阵地不但爆炸,尘土飞扬,火光弥漫,越军士兵像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摄影机镜头向着地面的一门重炮俯冲过去。随着摄影机推进,那门大炮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紧接着镜头切换,全景镜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那门重炮发生了猛烈的爆炸。尘土和火光中,重炮的一只轮胎被炸得飞了起来,就像巨人扔出的一只铁饼,飞出去老远。 过了半晌,波兰斯基才吐出一句话来“这他么是怎么拍出来的?” 旁边的夏布洛尔发出了相同的感叹“是啊,这他么是怎么拍出来的?” 秦祥淋对许望秋抱有很深的敌意,他是抱着挑刺的心态来看《猎鹰》的。在电影的前半个小时,他一直在不住的挑毛病,这里不对,那里不好。不过在看了半个小时之后,他还是在不知不觉的进入了电影中,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内心随着故事的推进不住起伏。 等到电影结束,特吕弗第一个站了起来,用掌声表示自己对这部电影的支持。随后波兰斯基、夏布洛尔他们都站了起来,用力拍着双手;紧接着,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奉上了最热烈的掌声。巨大的声浪让整个电影宫变成了汪洋中的一艘小船,在声浪中不住起伏。 秦祥淋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跟着现场观众一起鼓掌。这部电影太精彩太好看,比他看过所有的战争片都要精彩,都要好看。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用掌声来表达自己对这部电影的喜爱。 旁边一位观众在鼓掌的同时,兴奋地冲同伴嚷道“天啊,这部太精彩了!我爱死这个中国导演了,从此以后我就是他的粉丝。对了,他叫什么来着?”同伴回答“叫许望秋。” 这句话好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将秦祥淋内心的火焰和激动全浇灭了。他这才想起这部电影是许望秋拍的,而自己是专门过来挑刺的。他双手抱在胸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批判道“这部电影弱智极了,剧情空洞,没有丝毫内涵可言,简直就是一部烂片。” 与此同时,特吕弗走到了许望秋的身边,微笑着冲他鼓掌“这部电影简直棒极了。作为商业片有波澜壮阔的场面,有扣人心弦的故事;而作为艺术片,电影极具创造力,出现了很多极具想象力的镜头,在视听语言上有有很多创新。我没有来错,很高兴能参加《猎鹰》的首映礼。” 许望秋笑着表示感谢“谢谢,特吕弗先生。能听到你这么说我特别开心。” 就在这时,夏布洛尔走了过来“这部电影太令人吃惊了,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我一次次被震惊。最让我吃惊的是那个模拟炮弹飞行的镜头,那是怎么拍的?那个镜头真的不可思议。” 波兰斯基附和道“那个镜头差点把我的尿吓出来。邦达尔丘克拍《战争与和平》的时候,绞尽脑汁,也不过拍了一个飞行几十米的镜头,而你这个飞行了几公里啊,你是怎么做到的?” 。 第212章 聚会 许望秋知道这些人不是阿佳妮的影迷,而是看完《猎鹰》,等在门口想见燕双鹰的影迷。他知道周里金不会英语,就道“都是冲你来的。他们在喊燕,就是在喊燕双鹰。”他又对周围的影迷道“先生们,女士们,你们是想让《猎鹰》的男主角为你们签名对吗?” 四周顿时响起了一片“噎死”,不过也有人道“我想要你的签名。” 许望秋定睛一看,是一个挺漂亮的姑娘,笑着道“你认识我吗?” 那姑娘笑容灿烂地道“当然认识,我看过你的《锄奸》,我跟朋友都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在听到你的新片在戛纳展映,我跟朋友就赶了过来,专门来看《猎鹰》。你的新片果然没让我们失望,真的精彩极了,是我看过最好看的电影之一。” 旁边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也满脸激动地道“《猎鹰》比《野鹅敢死队》好看得多,是我看过最精彩的战争片。当猎鹰小队为了开辟地雷阵,一个个接一个滚地雷的时候,我简直看傻了,真的太疯狂,也太了不起了。以前就知道解放军很厉害,前几年我们法国还专门拍了一部《解放军在巴黎》,看完《猎鹰》,我更加切实的感受到了这一点。我特别喜欢燕跟越南队长单挑的戏,这是我看过最精彩的打戏。” 一男青年像李小龙那样“喔喔”叫了声,手舞足蹈地道“燕双鹰和阮雄匕首对决那场戏太精彩了,简直可以和李小龙在罗马斗兽场的决斗相媲美。解放军都这么厉害吗?是不是每个人都会武术?” 许望秋听到这话心里一乐,故作严肃地道“我的电影是为观众拍的,你们能够喜欢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肯定。至于解放军是不是都会武术,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确实都会。解放军基本上都会练一种很厉害的拳法,叫住军体拳。” 周里金听不懂英语,没什么反应,但张一谋差点笑出声来,望秋这家伙太能瞎掰了。 那个男青年顿时激动了“就是燕双鹰使用的那种功夫吗,我可以学吗?” 许望秋一脸严肃地道“这个专门为部队开发的,不外传的。” 男青年信以为真,满脸遗憾,觉得不能学军体拳太可惜了。 那个姑娘将钢笔和笔记本递到许望秋地面前,央求道“能帮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许望秋接过钢笔和笔记本,签上自己的名字,递还给那个姑娘。紧接着,更多的钢笔和笔记本递了过来。许望秋没有拒绝,挨个给影迷签名。 周里金和张一谋也没有闲着,一堆人等着他们签名。 中国人喜欢跟风,外国人同样喜欢跟风。电影宫附近其他影迷看到这里聚集了一大堆人,围着几个东方面孔,让他们签名。这些影迷不认识许望秋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但看到有这么人让他们签名,也纷纷围过来,请许望秋他们签名。 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许望秋他们终于完成了漫长的签名工作。许望秋呼了一口气,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以前他参加过不少电影节,但受到影迷如此热烈追捧还是第一次。果然还是商业电影更受欢迎,就连在戛纳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周里金递过一张纸条来“望秋,这是刚才签名的时候,一个姑娘塞给我的,我也看不懂,你帮我看看写的是什么?” 许望秋接过字条一看,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这是酒店的房间号,人家姑娘看上你,等你晚上去约会呢!你小子行啊,才到戛纳没几天就勾搭上法国姑娘了!” 周里金听到这话有些不好意思“瞎说什么呢,谁勾搭她了。” 许望秋知道这事只能说说,不可能真做,否则前途尽毁。他哈哈笑声,转头看向张一谋“我要去马丁内斯酒店找特吕弗他们,你要不要一起去?” 张一谋摇头道“我就不去了。” 许望秋知道张一谋不擅长跟人打交道,面对的又是一群大师,会很不自在,便给张一谋和周里金说了声,迈步向马丁内斯酒店走去。 马丁内斯酒店始建于1929年,是一家以艺术风格而闻名的豪华型酒店。酒店位于戛纳著名的克鲁瓦塞特大道,可以俯瞰地中海,拥有当地最大的私人海滩,酒店也是戛纳的标志性建筑。 走进酒店二楼的咖啡馆,许望秋抬眼便看到了正坐在靠窗位置,兴奋聊着的特吕弗他们。阿兰德龙他们几个演员坐在一起聊,而特吕弗他们几个导演坐在一起聊。许望秋径直走到导演那一桌,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 夏布洛尔见许望秋过来,向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介绍道“这是《锄奸》的导演许望秋。”又向许望秋介绍道“许,这位是意大利导演贝纳尔多-贝托鲁奇。” 许望秋落座的时候就看到贝托鲁奇了,只是没有认出来。在他的记忆中贝托鲁奇是老人的形象,没有和眼前这张略显年轻的脸对上。他看过不少贝托鲁奇的电影,包括《同流者》、《巴黎最后的探戈》、《戏梦巴黎》等等,最喜欢的无疑要数《末代皇帝》。 《末代皇帝》的成功跟中国政府的全力支持是分不开的,动员了将近2万名的群众演员,允许剧组进入紫禁城拍摄,甚至连文化部部长都亲自上阵在电影中出演重要角色。在贝托鲁奇能得到政府的空前支持,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名气大,更重要的是他是意大利员。 许望秋微笑着冲贝托鲁奇点点头道“贝托鲁奇先生,见到你非常高兴。我看过你不少电影《同流者》、《巴黎最后的探戈》等等,我喜欢你的电影。可惜我们来戛纳来得晚,没有赶上你的新片。” 贝托鲁奇打量着许望秋,眼中眼中闪着惊奇地光“你的《锄奸》非常出色,导演手法也极为娴熟,我以为是个非常成熟的导演,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 许望秋已经无数次面对这个问题,应对起来非常轻松“我是在电影厂附近长大的,而且有一个很厉害的师父,接触电影比一般人要早得多,也比一般的年轻导演要成熟。” 贝托鲁奇微微点头道“《锄奸》在视听语言上有很多创新,如果戈达尔看过《锄奸》的话,他肯定会很喜欢你。” 许望秋笑着摆手道“不不,他会对我说,你应该与个人主义和资本主义作斗争。” 贝托鲁奇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特吕弗、波兰斯基他们也都哈哈大笑。 贝托鲁奇受戈达尔的影响特别大,一直将他视为自己的精神导师。1970年贝托鲁奇完成了电影《同流者》,那部电影有很多吸引观众的元素,比如政治、时髦、惊悚、追车、谋杀和性。电影在巴黎举行首映式时,贝托鲁奇向戈达尔发出邀请。午夜时分,戈达尔准时赴会,当时特吕弗和波兰斯基他们都在。电影看完,戈达尔什么也没说,只递给贝托鲁奇一张纸条,然后离开了。纸条上有一幅太祖象,戈达尔在下面写道,你要与个人主义和资本主义作斗争! 戈达尔不喜欢《同流者》主要是觉得电影太商业,是在向资本主义投降。许望秋的《锄奸》虽然在视听上有很多创新,但说到底还是商业电影,属于戈达尔批判的对象。 波兰斯基最感兴趣的是《猎鹰》中那个模拟炮弹飞行的镜头是怎么拍的。在笑过之后,他急不可耐地道“《猎鹰》中那个非常模拟炮弹的镜头是怎么拍的?”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我们专门请人做了几架能够搭载摄影机的模型飞机,通过遥控器对飞机进行操作,进行降格拍摄,完成了镜头的拍摄。为了拍摄这个镜头,我们现实在模型飞机上搭载摄像机,让操作手进行练习。摄像机用的是录像带,拍完之后马上就可以播放,而且可以重复拍,不会浪费钱。航模手练习了一个月,将飞行路线练得滚瓜烂熟,我们将摄像机换成摄影机正式开拍。不过即使是这样,这个镜头我们还是拍了三遍才通过。在后期的时候,我们通过抠像技术将炮弹顶部合成到了镜头中,就成了现在这个效果。” 在场导演听到这话都非常吃惊,在他们眼中中国是个贫穷落后的国家,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许望秋会用模型飞机来完成长镜头的拍摄。 特吕弗就更吃惊了,他拍过好莱坞电影《第三类接触》。在拍摄过程中,剧组使用了模型飞机将摄影机吊到空中拍摄一些镜头。据他所知,用模型飞机参与拍摄,在好莱坞也不过才几年的时间,没想到中国竟然有了。 不过仔细一想,他们很快释然了。《锄奸》和《猎鹰》的烟火技术非常惊人,甚至在好莱坞之上,能够掌握用模型飞机拍摄并非不可能。 对夏布洛尔对解放军冲锋的长镜头印象十分深刻,这个镜头难度极大,尤其是爆炸的黑烟冲天而起,将摄影机都笼罩了。他实在想不出这个镜头是如何拍摄的,把疑问抛给了许望秋。 许望秋简单介绍了一下索道系统,并告诉他们明天下午会在海边展示这种设备,如果有兴趣到时候可以看看。在场众导演十分好奇,纷纷表示明天一定要看看。 特吕弗他们对《猎鹰》的评价都很好,认为电影水平很高,视听语言在《锄奸》的基础上又有所进步。不过他们也指出了电影的不足,在人物的刻画上有些欠缺;如果增加十到十五分钟塑造人物,那电影会更上一个台阶。 许望秋知道《猎鹰》在人物塑造上存在不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对《猎鹰》来说最重要的是赚钱。只有《猎鹰》在票房上取得成功,他的整个计划才有可能继续推进。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很复杂,许望秋不想浪费时间,就道“我觉得拍电影最难的是寻找商业和艺术之间的平衡点,这个东西不像科学,是没有标准的。稍微不注意就可能因为过于商业而失去艺术性,或者过去艺术而失去了观众。” 。 第213章 游戏 在场导演不管是夏布洛尔、波兰斯基,还是特吕弗,以及贝托鲁奇,都是游走在商业和艺术两界的导演,而且都大师级的。但把握商业和艺术平衡的度,对他们来说依然十分困难。就像许望秋说的那样,这东西不像科学,是没有标准的。要想拍出一部真正兼具商业和艺术的优秀作品是极其困难的。 特吕弗摇摇头道“我在出演《第三类接触》的时候,敢斯皮尔伯格交流过这个问题。他给我将了一件事,科波拉的《教父》被认为是一部兼具商业和艺术的杰出作品。米高梅主席柯克-克科里安就问科波拉,你是怎么做到的,要如何才能拍出艺术和商业双赢的电影。科波拉的回复特别简单,靠赌博。我觉得他说得特别对,商业和艺术的平衡只能靠赌。” 波兰斯基一直在商业和艺术之中游走,是在场导演商业和艺术平衡做得最好的,他对此的看法是“不要说商业和艺术的平衡是赌博,拍电影本身都是一场赌博。我始终认为电影应该是给观众拍的,但观众是会变得,而且不同国家,不同地区的观众口味也不同,要把握住非常困难。我的《水中刀》拍出来后,在波兰是恶评如潮,但在美国却被誉为艺术品。 要平衡商业和艺术比较稳妥的做法是拍类型片,在拍类型片的同时要敢于打破类型片的条条框框,在类型片的基础上突破。我在拍《唐人街》的时候,剧本最初是的结局是坏人死好人活下来,但我觉得太俗套,据理力争,说服了编剧,才有了现在的结局。受害者的伊芙琳在开车试图带着女儿逃跑时后脑勺被警察的乱枪打穿,杰克只能无助地站在一边看着克洛斯带走他不停尖叫的女儿兼外孙女。这一结局被《纽约时报》称为美国电影史上不可复制的时刻之一。” 夏布洛尔非常认同波兰斯基的观点“用作者手法拍类型片的好处特别明显,就算电影的艺术性不高,由于有类型片这个框架在,电影不会走得太偏,底子还在。就算在艺术上不太成功,但至少在商业上不会太失败。” 贝托鲁奇的观点则完全相反“我觉得在艺术片中注入商业元素更好。我的《同流者》和《巴黎最后的探戈》都是在艺术片中注入商业元素,电影本身是有一点反故事的,但电影取得了成功。我认为对于创作来说,最重要的还是自我表达。我希望把我感受到的生活,以电影的方式展现出来。在电影中加入商业元素,能够更好的将观众带入电影中,从而让他们真正理解我想表达的东西。” 特吕弗是新浪潮的主将,虽然现在他现在转向商业,但本质上还是作者导演。在他看来电影最重要的还是自我表达。他现在的创作就是把商业电影的手法融入艺术创作中,这样既能表现自身又能与观众达成交流,从而达到商业与艺术的平衡。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把票投给了贝托鲁奇。 许望秋觉得这两种观点或者说做法都是对的,这二者在本质上并没有高下之分,只是路线的不同。不过他更倾向于波兰斯基的观点,觉得应该用作者电影的手法来拍类型片。从整个电影产业的发展来看,现在整个电影界最需要是能够拍类型片的导演。 许望秋听他们讨论了一阵,开口道“波兰斯基先生,你们更擅长在类型片,喜欢在类型片中突破;特吕弗先生你们更喜欢个人表达,希望在电影中注入商业元素。为什么大家不换一下?下一部电影,波兰斯基先生,你们拍自我表达的电影;而特吕弗先生,你们则尝试类型片,在类型片中尝试加入商业元素。也许换一种方式来拍,能够跳出原来的世界,看到不一样的东西,从而在艺术上取得新的突破。” 在场众导演听到这话突然眼前一亮,都觉得这个建议有意思。 特吕弗笑容满面地道“这个想法好极了。雷诺阿有句名言,导演一生只拍一部电影,他所有的作品只是对处/女作的模仿和改良。这个观点当然有些偏颇,但也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创作模式化。我们总是按照自己熟悉或者舒服的方式来拍电影,但这样一来,我们的视野和思路就被限制住了。如果我们能够跳出来,也许能发现很多不同的东西。” 贝托鲁奇哈哈笑道“这个想法真的很有趣,那我下一部电影就拍类型片。” 波兰斯基笑着道“那我接下来就拍一部更在自我表达中注入商业元素的艺术片。” 夏布洛尔打量着许望秋,笑吟吟地道“难怪你在《锄奸》和《猎鹰》中能够有那么的创新和突破,果然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 许望秋谦虚地道“我就随便那么一说。” 这时特吕弗站了起来“我还有一个建议,既然大家都要换一种方式来拍电影,那么为什么大家不拍同一个题材呢?等电影拍完,让沙龙成员投票,选出一部最佳影片来。赢家嘛!”他想了想,笑道“请我们大家喝一杯。” 众人闻言不禁齐声叫好,都觉得特吕弗的这个建议非常有趣。 特吕弗的提议让许望秋想起了《爱神》、《巴黎,我爱你》,这两部电影都是由几个导演拍摄的短片构成。于是,他建议道“既然要比,电影题材应该是大家都不擅长,甚至是没有拍过的,不然对其他人不公平。比如贝托鲁奇先生是员,他的电影总是离不开革命和变革,那我们肯定不能拍这个。” 众人纷纷点头“不错,应该拍大家不擅长,甚至是没有拍过的内容或者主题。” 接下来,众人开始讨论该拍什么主题。爱啊,性啊,这种在欧洲已经泛滥的内容直接被排出了;批判中产阶级,反战这种在场导演拍过的也被排出……经过一番讨论,众导演决定以心理疾病或者精神疾病作为电影的主轴,各自拍摄一部电影。 在决定拍摄的题材之后,在场导演都不说话,低头思考自己该拍什么。 在许望秋的记忆中,关于心理疾病或者精神疾病的电影非常多,其中有很多非常优秀电影,比如《雨人》、《羔羊》、《黑天鹅》。不过许望秋并不打算抄袭这些故事,他希望靠自己本身的能力,跟在场诸位大师来一场堂堂正正的较量。 很快许望秋想到拍什么了,拍自己得过的怪病。在上一世,他得过一个怪病,特别怕冷,即使是夏天他也总是穿长袖,晚上要盖被子。他中医西医看了不要,花了不少钱,但始终没有治好,直到后来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心理医生。 通过咨询,心理医生认为许望秋的病是心理问题,和妹妹的死有关。妹妹的死让许望秋背上了极为沉重的心理包袱,始终不能原谅自己,而妹妹死的那一天特别冷。他的内心不住回溯这件事,总是回到那个寒冷的冬天中。长时间的心理暗示让他心生寒意冷,从此有了怕冷的怪病。 心理医生通过催眠疗法对许望秋进行治疗,在催眠过程中,心理医生对许望秋进行积极开导,暗示他这不是他的错,妹妹不希望看到哥哥这个样子。尽管一段时间的治疗,许望秋怕冷的毛病症状完全消除,而且再未复发。 在想到以自己的怪病之后,许望秋又想到了上一世非常轰动的新闻,张扣扣为母报仇的案子。张扣扣十三岁的时候目睹母亲被人打死,在22年后,他选择了为自己的母亲报仇,残杀对方一家三口。许望秋将怕冷的怪病和为家人复仇两个元素融合在一起,构思出了一个故事。 特吕弗想了半天,也想好该拍什么,现在看到许望秋双眼闪闪发亮,看上去很激动的样子,知道他是想到拍什么了,就道“许,你想到拍什么了吗?” “是的,我有了一个很棒的想法。”许望秋咧嘴一笑,“你们要听听嘛?” 众人没想到许望秋这么快就完成构思,都非常吃惊“讲讲你的构思吧。” 许望秋挺直腰板,自信而沉着地道“我要拍的故事叫《冷》,在某一年冬天,天气非常冷,下着鹅毛大雪。在一间公寓中发生了一桩凶手案,一对年轻的夫妇被人杀死,他们十二岁的儿子重伤。这个孩子被救活了,但他从此沾染上了一个古怪的毛病,就是特别怕冷,即使是在夏天也要穿外套。” 在场众人都被许望秋的故事吸引,都好奇地听他玩下讲。 许望秋继续道“十五年后,那个孩子已经成为成年人,有女朋友,有稳定的工作,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除了怕冷的毛病。他在情绪激动或者紧张的时候,会觉得冷,以及于浑身发抖。这年夏天,天气很热。这天中午,他在公交车上,无意中看到一个骑自行车的中年男人手上有一个图案,而那个图案跟杀死他父母的凶手手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在这个瞬间,他的记忆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冬天,浑身发抖。他跳下车的时候,凶手已经骑着远去。他知道凶手生活在这座城市,逍遥法外。于是,他不在好好上班,拿了一把刀,满大街寻找凶手。 寻找凶手的过程,我还没有想好,但结局想好了。他终于找到了凶手,并捅死了凶手,然后在猛烈的太阳下,瑟瑟发抖。电影最后,在警察局里,警察问他,你为什么要杀人?他一边发抖,一边说,我冷。” 特吕弗他们都被许望秋描述的这个故事惊到了,这个故事真的不一般,尤其是怕冷这个设置非常有意思。主角怕冷可以看成真实的病症,也可以看成是人物心灵的外化展示。因为主角小时候父母被杀,而他也差点死去,内心受了严重创伤,怕冷就是内心创伤的外化展示。 电影展示人物的一直都是一个难题,它的困难在于,电影是以画面和声音为媒介,在荧屏上运动的时间和空间里创造形象;而人物的心灵世界是内在的,是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这种内心的感觉要通过眼见为实”的电影手法来展现,是相当困的。 。 第214章 内心外化 将人物内心外化最简单,或者最笨拙的方式是通过画外音直接讲出来,国产电视剧特别爱用这种手法;而真正厉害的导演是不会采用这种粗浅手段的。 比如王家卫在《爱神》中呈现张震对巩俐的欲念是动作来呈现的,张震把自己给巩俐做的旗袍拿出来,慢慢抚/摸。通过抚摸旗袍这个动作,张震内心的情感和极为生动的呈现出来。 再比如在《罗生门》中,黑泽明第一次用摄影机逆光拍摄运动镜头,这是亚洲乃至世界影坛第一次运用这样的摄影技术。这个逆光拍摄主人公在丛林中奔跑的镜头,充分表现出了主人公当时狂躁、恐慌、不安的心态。 许望秋的《锄奸》被业界最被推崇的镜头就是刘文英死后,镜头先不动,以此来表现段海平的极度震惊;随后快速移动的镜头,模拟段海平的视线,通过镜头的剧烈摇晃将段海平内心的痛苦完美的呈现了出来。 在特吕弗看来,通过怕冷这种病症实现内心外化的想法极其高明,是最高级的那种,忍不住道“你的这个想法太妙了,通过怕冷实现内心的外化,而且极具象征意义。如果拍出来的话,我觉得可以跟伯格曼在《处/女泉》中摇树的那个镜头相媲美。摇树只是一个镜头,而怕冷是贯穿始终的,我感觉一部杰作即将诞生。” 贝托鲁奇微微点了点头,他也有相同的感觉。夏布洛尔和波兰斯基对视一眼,也微微点了点头,就像特吕弗说的那样,通过怕冷实现内心的外化,极具象征意义,与伯格曼的那个镜头有异曲同工之妙。 许望秋听到特吕弗的话微微一怔,他在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根本没往内心外化上想,只是当成真正的病在处理,现在听到特吕弗这么一说,他突然意识到怕冷真的可以外化人物的内心。怕冷跟其他的病不一样,其他病症观众是看不到的。而怕冷观众是可以看到的,怕冷就穿得比别人多,甚至夏天也会穿外套;还有就是会发抖。 电影《拯救大兵瑞恩》中有类似的处理,在电影中多次出现米勒手抖的特写镜头,手抖其实就是人物内心的外化处理。米勒表面上看起来泰然自若,特别镇定,但通过手抖的镜头展现出了他内心的恐惧、痛苦,以及紧张的情绪。 不过《拯救大兵瑞恩》中米勒手抖只是单纯的内心外化,并没有太丰富的内涵;与此相反,《处/女泉》中陶尔摇树的镜头意蕴就丰富多了。在知道女儿被牧羊人奸杀后,陶尔站在天幕之下,面对着一颗白桦树,然后拼命去摇那棵树。这种癫狂的举动无疑是陶尔失去女儿后内心巨大悲痛的外化,同时他摇树的过程是关于信仰的一场搏斗。在北欧和东欧一些地方白桦树被认为有辟邪作用,而陶尔是虔诚的信徒,因此摇树的过程其实就是对上帝质疑的过程。最后陶尔扳倒那棵树,就意味着信仰的崩塌。 李安在看完《处/女泉》后惊为天人,将伯格曼视为精神导师。2006年,李安拍《色戒》拍得快崩溃了,在朋友帮助下,来到伯格曼隐居的法罗岛。见到伯格曼后,李安什么也没有说,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抱着伯格曼大哭。李安曾经说过,如果没有看过《处/女泉》,我会满足于一个好的故事,我会满足于让观众哭哭笑笑。 许望秋没想到特吕弗会将怕冷跟陶尔摇树相比,不过仔细一想,在《冷》这个故事中,男主角怕冷确实可以发掘出更多内涵来。怕冷是一种病症,人是可以生病的,社会也是可以生病的。电影的名字叫《冷》,这个冷可以是男主角怕冷,也可以是人与人之间的冷漠,社会的冷漠。 在想到这一点后,许望秋感觉灵感像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兴奋地道“我觉得男主角怕冷不光是父母被杀,留下的童年阴影,同时也有社会的问题。现代每个人都在带着面具生活,人与人之间存在巨大的隔阂,让人性变得冷漠,让人感受到丝丝寒意。正因为如此,怕冷这个怪病就具有很强象征性,不光是男主角本身的病症,也是社会的病症。” 波兰斯基前几年拍了电影《怪房客》,讲一个正常人是如何被周围人和环境逼疯的,他觉得许望秋的《冷》跟《怪房客》有异曲同工之妙,便道“这个构思很有意思。不过我觉得不要让男主角在遇到凶手后,就立刻拿着刀满城寻找凶手,而是这件事让他心态发生了某种变化,变得有些扭曲。随后发生的各种事情,比如上司的刁难,恋人的不理解,让他变得越来越扭曲,甚至是癫狂。在最后他遇上了凶手,拿出刀将其杀死。这样人物的心理转化过程就更清晰,整个故事的主题也更加深人。《冷》从单纯的复仇变成人与人的冷漠将一个心理本身有问题的人彻底逼疯的故事。” 许望秋知道波兰斯基童年是在集中营里度过的,这段经历让他对人与人之间的所有关系均抱持着一种危险和不安全的看法,有点“他人即地狱”的问题。许望秋也经历了很多不幸,但他不像波兰斯基那么悲观,他心里始终藏着希望。 许望秋正要开口,旁边的贝托鲁奇说话了“我觉得只是描写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太浪费这个创意了,我觉得应该上升社会的层面,把《冷》拍成一则社会寓言。资本主义是非常冷酷的,资本家对对底层的压榨是非常残酷的。底层百姓活得非常痛苦,甚至看不到希望。男主角就是这样的底层人物,活得很压抑,而且因为父母的死心灵有严重的创伤。最后在各种压力之下,人物彻底崩溃,挥刀杀死了凶手。” 许望秋心想贝托鲁奇不愧是员,直接上升到了阶级问题“这个想法很好,但放在现在的中国不合适,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资本家。现在改革开放,有资本家了,但阶级问题并不严重。阶层问题倒是有,在学校的时候,我们这些平民子弟跟世家子弟就有矛盾。世家子弟在面对平民子弟的时候总是优越感,大家互相看不顺眼,不过问题不是特别严重。如果放到二三十后拍效果肯定很好,但现在不合适。” 夏布洛尔马上道“你可以把故事放到法国,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投资。” 特吕弗哈哈笑道“这部电影就是专门批判你这种资本家,你也要投资吗?”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一阵大笑,夏布洛尔开有电影公司,投资了不少电影,说他是资本家真的一点都没错。 夏布洛尔不以为意地道“我的电影也一直在批判资产阶级好不好。” 许望秋笑着摆手道“我不了解法国社会,而且又不懂法语,要驾驭这样一部电影对我来说太困难了。《冷》这个故事如果一定要拍阶级问题的话,那我可能会把故事放在香江。不过现在说怎么拍还为时过早,毕竟现在只有一个构思。接下来我要拍其他电影,这个是定好了的。拍《冷》的话,估计要等到两三年之后去了。” 特吕弗笑着道“我始终相信世界是冰冷的,但我们可以通过我们的内心让世界变得温暖。如果我来拍《冷》的话,我会拍成爱情故事,讲一个心理受创的男子,拥有怕冷的怪癖,而且不善于与人交往,非常孤独的一个人。直到有一天,他邂逅了一个漂亮姑娘,在姑娘的帮助下,他走出了阴影,冰冷的世界逐渐温暖。” 许望秋上一世拍过一部叫《冷》的电影,跟特吕弗阐述的内容有些相似,故事是讲一对夫妇在车祸中失去了儿子,从此他们的世界变得灰暗,失去了温度。他们一次次讨论着儿子的死,一次次哭泣,可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舔舐着伤口,艰难的活下去。 现在听到特吕弗这么说,许望秋便道“既然大家都觉得怕冷这个病很有意思,而且又有不同的想法,那要不大家都怕这个?” 特吕弗摆手道“巴尔扎克说过,第一个形容女人像花的是聪明人,第二个在这样形容是傻子。用怕冷外化人物内心,并以此暗示世界的冷漠,这是你想出来的,还是你来拍,我们就不跟风了。” 随后众人继续讨论许望秋的《冷》,从自己的角度阐述对这个故事的看法。特吕弗他们几个都是大师级导演,而且风格差异极大。比如波兰斯基的电影黑暗阴郁,以擅长揭露人性之罪见长;特吕弗的电影清新隽永,同时又有对人生意义的思考;而贝托鲁奇的电影以史诗的宏大气魄以及强烈的阶级分析内涵而著称,并将内容升华到相当的艺术高度……他们都有自己的理念,对同一件事物的看法差别很大,因此,整个讨论显得十分热烈。 不同的思想和观念碰撞在一起,产生了无数的火花,对许望秋大有裨益,同时也让《冷》这个故事逐渐成型。在这个碰撞在过程中,波兰斯基构思出了自己的故事,决定拍一对夫妻互相折磨的故事,一段关于施虐与受虐的故事;特吕弗也构思出了自己的故事,一部关于精神分裂的故事。其他人虽然没有想到拍什么,但经过这番思想碰撞,他们都获得了不少灵感。 整个讨论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直到娜塔莎-金斯基打着哈气对波兰斯基说她想回去睡觉了,讨论才不得不中止。 波兰斯基他们都住在马丁内斯酒店,从咖啡馆出来,波兰斯基这个老流氓就搂着娜塔莎-金斯基上楼去了,其他人也都各自回房去了,只有特吕弗将许望秋送到了酒店门口。 许望秋正要跟特吕弗告别,特吕弗取出一枚金色的徽章递给他“这是我们沙龙的徽章。你跟皮尔-卡丹到过我们沙龙,对我们这个沙龙应该有所了解。我们这个沙龙最初是荣誉军团勋章持有者沙龙,后来分化为不同的小沙龙,只要是艺术天才,都可以加入我们这个沙龙。你是不折不扣的天才,完全有资格成为我们沙龙的一员。” 。 第215章 疯狂的片商 由于昨天晚上《猎鹰》首映反响热烈,电影代表团成员都觉得今天肯定是片商如云,会做成很多单生意。第二天早上起来后,众人都抖擞精神准备大干一场。不过在刘剑锋为大家念完几份报纸关于《猎鹰》的报道后,好似当头一盆凉水浇下,将众人的激动全部浇灭。 几份报纸都给《猎鹰》打出了差评,而差评的理由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人物塑造薄弱,除了男主角燕双鹰外其他人都刻画不足,缺乏个性,让人分不清谁是谁;第二就是影评人认为《猎鹰》为战争唱赞歌,认为这会让民众觉得战争是合理的,杀人是正当,甚至有媒体直接说《猎鹰》是一部非常恶心的电影。 代表团成员都懵了,昨天首映的时候,不管媒体,还是观众反响明明都非常好,怎么今天风向突然就变了,媒体全在抨击《猎鹰》呢? 胡建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望秋对此并没有感到意外“现在欧洲反战思想泛滥,评论界有个非常极端的观点,优秀的战争片一定是反战的,而且越南原来是法国的殖民地,《猎鹰》挨骂是非常正常的,再加上特吕弗和夏布洛尔原本是新浪潮的代表人物,但现在他们被法国评论界视为叛徒,他们受到的抨击非常多,他们来我们站台,影评人自然更加反感《猎鹰》。” 张一谋不禁想起《神秘的大佛》因为被评论家抨击,差点不能上映,担心地道“片商看到媒体一片恶评,会不会不买我们的片子了?” 许望秋轻轻摇头“这些片商都是吃电影饭的,知道观众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媒体和影评人的评价对他们会有影响,但影响不大。《猎鹰》或许不讨影评人的喜欢,但电影火爆刺激,是观众喜欢的类型,不用担心片商的问题。” 胡建虽然在海外呆过,但没有到戛纳来过,也没有买卖商业片的经验,对许望秋的话是将信将疑。为了让大家安心,他还是对代表团成员道“望秋这话有道理。大家还记得《神秘的大佛》吧,这部电影专家们是恶评如潮,但观众却非常喜欢。《猎鹰》应该也是这样,等会到了交易市场就知道了。” 代表团成员都微微点了点头,但心始终是悬着的。 八点半,许望秋他们离开公寓,向电影交易市场走去。快到电影宫的时候,他们遇到了台弯电影代表团的人。 秦祥淋昨天参加了《猎鹰》的首映,回去后没有说《猎鹰》首映的盛况,更没有说电影好,而是说《猎鹰》一部宣传解放军的烂片。早上起来后,报纸基本上都在批《猎鹰》,所以,台弯电影代表团的人都坚定的认为秦祥淋是对的,《猎鹰》是一部烂片。 想起几天前许望秋狂妄的宣称,《猎鹰》一部电影卖出的版权比台弯代表团所有电影加起来还要多,台弯代表团的人觉得打脸的机会来了。 其中一个瘦瘦的男子,扯着嗓子高声道“前几天有个狂妄无知的人,竟然说他拍的电影卖出的版权比我们所有电影加起来还要多。结果电影上映后观众一片嘘声,媒体恶评如潮,这就叫无知者无畏吧?” “大陆人嘛,没见过什么世面,看到自己的电影在大陆受欢迎,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戛纳,这里是三大电影节之首,这里是电影艺术的殿堂。大陆的低水平电影拿到戛纳怎么可能会被认可嘛!” “我听说那个导演其实没什么水平的,他的第一部电影评价还可以,但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那部电影跟其他导演一起拍的,真正厉害的是那个导演。他只不过来头比较大,把别人的功劳抢了而已。这部片子是他自己拍的,真实水平就暴露了!” “我就说某人一点艺术家的修养都没有,怎么可能拍出好电影来嘛。原来是这样啊,简直是贪天之功,恬不知耻!” 许望秋没有把台弯代表团的话放在心上,一群跳梁小丑而已,犯不着生气。 不过代表团其他人脸色却非常难看,中影公司的人更是在心里埋怨许望秋说大话,害得大家被台弯代表团嘲笑。 周里金见台弯代表团把话说得如此难听,心里的火苗腾腾往上窜,冷冷地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白痴,就算《猎鹰》再不好,起码有特吕弗、波兰斯基这些电影大师来捧场。你们拍的电影,特吕弗他们看得不会看一眼,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堆毫无价值的垃圾。” 台弯代表团顿时说不出话来,虽然报纸对《猎鹰》持批判态度,但在报道《猎鹰》首映的时候都提到了特吕弗和阿兰德龙他们在红毯亮相造成的轰动效果。甚至有媒体说,《猎鹰》的红毯是近五年来,戛纳电影节星光最闪耀的红毯。 台弯代表团中也有人不服,反驳道“那有怎么样?至少我们的电影卖出去了。不像有的代表团,电影根本无人问津。电影拍出来,没人愿意买,也没人愿意看,那才是毫无价值的垃圾。” 周里金正要反驳,突然听到张一谋惊讶地喊了声“今天交易市场怎么这么多人啊?” 众人抬头一看,发现交易市场入口处站了很多人,由于交易市场九点钟开门,现在距离开门还有十来分钟,而等待入场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有一两百人之多。 两个代表团最近都是这个时间过来,在交易市场门口出现排队的长龙,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到,都大惑不解,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人群中之中有个挺着肚子的胖子看到了许望秋,眼中闪过一串绿色的“”,兴奋地喊了声“他们来了”,说完那胖子撒快双腿向许望秋他们狂奔而来。那胖子一喊,其他人也都看到许望秋他们了,一个个跟看到羊羔的饿狼似的,嗷嗷叫喊着,向许望秋他们猛冲过来。 领头那个胖子虽然很胖,跑起路来,肚子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看上去颇为滑稽,但他的动作却不慢,颇有点洪金宝的风范。在他身后的一堆老外,撒开腿拼命往前跑,竟然都没有超过他。只见那群老外群情激动,嘴里嗷呜嗷呜地叫喊着,就像觅食的狼群向许望秋他们这边冲过来。 台弯代表团的人看到一大群老外嘴里叫喊着什么朝这边狂奔过来,以为是有什么大明星在附近,这些老外是准备找明星签名。他们扭头看了看,但四周很空旷,并没有看到有大明星的影子。他们正觉得奇怪,就看到那群老外冲到了大陆代表团面前,将大陆代表团的成员团团围住,嘴里大声叫嚷“许!许”,手里不住比划着,好像怕许望秋他们听不懂似的。 台弯代表团全傻眼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想这是怎么回事,秦祥淋不是说《猎鹰》是烂片吗?报纸也都在批《猎鹰》,怎么这么人围着他们要买片? 台弯代表团被眼前的场面惊到了,大陆代表团也被例外,也被眼前的情形惊到了,他们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片商上门。不过在震惊之余,他们心里更多的是惊喜。这次到戛纳就是来卖片的,现在如此多的片商上门,肯定要满载而归了。 人群中那个大胖子用力抓住许望秋的手,使劲摇晃着,嘴里大声叫嚷着“许,我们说好的!我用米拉麦克斯的股份跟你们换!你可一定要讲信用啊!我知道你们中国人最讲信用了!一定要把《猎鹰》的版权给我啊!” 许望秋用力甩来哈维肥大的双手,扯着嗓子大喊道“大家静一静!都听我说!” 现场所有片商瞬间安静,目光像钉子一般死死盯着许望秋,想听听他说些什么。 许望秋见众人安静下来,挺高嗓门道“由于片商太多,想买《猎鹰》的人太多,我们分成两拨来谈。如果你们国家人口超过3000万,那么你们跟我走,我们去大观园谈。其他人留在交易市场,等交易市场开门,大家到交易市场谈。” 说完之后,许望秋对胡建道“胡总,我们分成两拨谈,我们去大观园谈,让刘剑锋他们带几个人在交易市场谈。” 胡建觉得分成两拨谈要省不少时间,就道“你带一部分人到大观园谈,我跟刘剑锋他们在交易市场谈。” 许望秋摇头道“大观园这边是大生意,没有你坐镇,我们心里没底,而且下午我要去展示设备,没办法谈,所以,你还是跟我们到大观园吧!” 胡建觉得许望秋的话有道理,就道“那我们去大观园。” 台弯代表团见几个片商激动的喊“我们国家人口超过3000万,我跟你们走”,生怕买不到《猎鹰》的版权似的。他们很想对片商大喊,你们难道没看报纸吗?媒体和影评人都说《猎鹰》是烂片,你们是不是眼瞎了?为什么要买烂片啊?这样太对不起你们国家的观众了吧? 这话当然只能在心里想想,看片商们那恨不得马上将《猎鹰》抢到手的激动模样,他们要是喊出来,恐怕会被这些片商当成神经病的。 想起自己刚刚嘲笑过许望秋,说《猎鹰》无人问津,他们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好在许望秋现在还没发难,不然他们的脸真的丢光了。他们决定趁许望秋还没有犯难,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一个个撒开腿,快步往交易市场入口走。 许望秋忙着跟片商交流,没功夫搭理台弯代表团。周里金不会英语,帮不上什么忙,看到台弯代表团的人悄悄往交易市场入口溜,当即大喊一声“喂!台弯代表团的!你们别走啊!这儿片商很多,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几个啊?” 台弯代表团只觉周里金的话就像挥出巴掌,猛然抽自己的的脸上,将脸抽得通红。不过他们无力反驳,只能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往交易市场入口走。 周里金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扯着嗓子喊道“喂,你们别走啊!大家都是同胞,是一家人,不要这么见外嘛!我们是真心实意想给你们介绍片商的!” 。 第216章 成交 到了大观园后,许望秋和胡建各自带了两个人,在餐馆左边找了两张桌子坐下。片商在场馆右边找桌子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着跟许望秋他们洽谈。 哈维从电影宫到大观园一路上都紧紧跟着许望秋,而且满脸横肉,长了一幅恶棍的脸,其他片商大多是文明人,都不敢跟他抢。他从包里取出一份合同,递给许望秋“这是我们草拟的一份合同,用《猎鹰》电影发行权换米拉麦克斯40的股份,而《猎鹰》的录像和电视版权由米拉麦克斯负责,我们收取利润的30。” 许望秋接过合同慢慢翻了一遍,没有发现问题。合同事关重大,他不敢掉以轻心,决定让夏布洛尔他们帮忙,找专门的律师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合同可以签。不过他没有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笑容满面地道“你也知道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我们电影出口公司是国企,这个合同必须上报,等上级批准折之后才能签。” 哈维并不知道许望秋是担心自己在合同中着手脚,以为许望秋是想货比三家。在场片商中有好几家美国公司,实力都在米拉麦克斯之上。跟这些公司竞争,哈维一点把握都没有,便故作兴奋地道“这是应该的。我非常看好《猎鹰》这片子,最近几天我已经构思出了完整的营销方案。如果运作得当,《猎鹰》完全有可能成为黑马,票房甚至可能超过千万。” 许望秋听到这话,好奇地道“你打算怎么宣传《猎鹰》呢?” 哈维笑容满脸地道“我是这么想的,我准备请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派森-查普曼,在电视中抨击《猎鹰》。到时候他会在电视中说,我坚决抵制这部血腥暴力的电影,这是有史以来最血腥,最残暴的战争片。现在这部电影还没有上映,我认为这样的电影就不应该上映,这样的电影必须是x级或者nc17级。 在派森-查普曼抨击《猎鹰》后,我们会组织人进行反击,跟他打嘴仗,从而引起观众的兴趣。如果《猎鹰》是大公司的电影,应该是r级,但我们这种小公司发行,有可能会被定为nc17级。如果真的被定为nc17级的话,那我们可以对paa发难,在报纸上抨击paa,然后向paa提出申诉,要求修改分级,把事情闹大,从而引起观众的注意。” 许望秋记得哈维曾经多次拿分级的问题进行操作,从而引起观众的兴趣。他本以为哈维搞电影发行才两三年,还不是很会炒作,没想到他已经把主意打到paa身上,这家伙搞电影发行真的是一把好手,轻笑道“这个想法很好,如果《猎鹰》真的被定为nc17级,到时候不光你要出来闹,还可以鼓动一些艺术片导演出来发声,这样引发的关注度会更大。” 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哈维彻底放心了,知道许望秋是愿意把《锄奸》交给自己发行的,马上道“纽约独立导演挺多的,到时候我想办法联系一些人,争取把这事闹大。” 跟哈维谈妥后,许望秋跟几个国家的片商进了洽谈。大部分片商的名字都非常陌生,他根本就没听过。电影是风险特别大的行业,每天都有新公司冒出来;每天都有旧公司倒闭。没有听过片商的名字是非常正常的。不过也有一些耳熟能详的公司,比如美国的新线影业。 新线影业成立于1967年,最初是在大学组织放映一些欧洲的艺术片和美国本土生产的低成本恐怖片。1979年,在有了一定的资本积累后,新线开始直接投资电影,主要拍摄恐怖片,业务从发行延伸到了制片。 新线老板罗伯特-谢伊是个很有眼光的人,1990年新线购买了福克斯手中不敢发行的香江电影《忍者神龟》,电影上映后大获,在北美票房高达13亿元,在业内引发了轰动,让新线一跃成为北美最具影响力的独立电影公司。后来,新线又拍摄了《七宗罪》、《尖峰时刻》,以及《指环王》三部曲等卖大获成功的电影。 罗伯特-谢伊看完《猎鹰》后惊为天人,认定《猎鹰》在北美的票房肯定不错,甚至可能成为《天下第一拳》那样的票房黑马。《天下第一拳》为什么能在美国大火?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美国没有这样的电影,观众没看过。其实不只是《天下第一拳》,后来的功夫片都是如此。好莱坞拍不会拍这种类型的电影,美国观众想看,就只能看香江拍的。 《猎鹰》是战争片,好莱坞拍的战争片不少,古代的现代的都有,而且水平极高;不过《猎鹰》跟好莱坞战争片不同,不光有上万部队冲锋的宏大场面,而且视听语言取得了重大突破,是一部开风气之先的作品。这样的作品放到美国市场,肯定是很受欢迎的。 罗伯特-谢伊决定拿下《猎鹰》,跟许望秋谈判的时候非常直接“我们愿意以两百万美元买下《猎鹰》在北美的全部版权。” 在戛纳电影节外语片能卖到7,80美元,就是相当高的价格了。能出到200万的价格,罗伯特-谢伊的诚意是相当足的。不过许望秋还是摇头道“实在抱歉,我们已经答应把《猎鹰》的北美版权给米拉麦克斯了。” 罗伯特-谢伊怔了怔,以为许望秋是在抬价,皱眉道“一口价,220万美元。我只能出到这个价格,再高就不可能了。” 许望秋摇头道“我们真的已经答应将北美版权给米拉麦克斯了。” 罗伯特-谢伊诧异地道“哈维出价多少?” 许望秋咧嘴笑道“米拉麦克斯40的股份换电影发行权,如果能拿新线的股份来换,那我们肯定选择新线。” 罗伯特-谢伊盯着许望秋看了半晌,在确定他不是开玩笑后,无语地道“你简直疯了!” 整个上午许望秋都在跟片商斗智斗勇,许望秋拼命抬价,而片商则是希望价格越低越好。好在前来洽谈的片商多,每个国家都至少有两三个片商到场,许望秋他们可以货比三家,从中选出开价最好的。所以,洽谈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 吃过中午饭后,许望秋带人来到海滩边,为特吕弗他们展示索道摄影系统。工作人员挂了一台摄像机到索道的小车上,并摆好了监视器。等特吕弗他们过来后,许望秋给他们详细介绍了整个索道系统的原理,以及操作方式。 许望秋让娜塔莎-金斯基在海滩上漫步,用索道系统追着她拍了一段。特吕弗他们对索道摄影系统十分好奇,都上手试了试,每个人都拍了娜塔莎-金斯基一段。随后,众人来到马丁内斯酒店,把刚才拍摄的画面放出来看。他们选取的角度略有不同,效果也各有不同,但这些镜头的拍摄效果都十非常出色。在讨论了一阵后,众人回到海滩,再次试拍。 一直折腾到下午六点过,事情才搞一段落。许望秋和特吕弗他们告别之后,来到了大观园。他走进大观园的时候,代表团已经到齐,正在统计签了多少合同。 胡建看到许望秋进来,连忙问索道系统的销售情况。 许望秋把情况简单讲了一下,有两个电视台的制片对索道系统比较感兴趣,因为电视台要转播足球比赛,用索道系统能够拍出更精彩的画面来,不过特吕弗他们都觉得这东西太贵,拍两三个镜头买这么贵的设备不划算。所以,许望秋建议索道系统除了出售之外,还可以搞出租;放两套设备在巴黎,由刘剑锋他们搞出租。 胡建觉得许望秋的想法不错,有些电影器材不对外出售,只对外出租,比如著名的摄影机潘那维申就是如此。刘剑锋他们在巴黎也没什么事做,让他们搞器材出租,也算是人尽其用。 就在这时,台弯代表团走进了大观园。今天台弯代表团不像前几天,看到许望秋他们就阴阳怪气的嘲讽,说他们的片子卖不出去。今天早上,他们见识了《猎鹰》受片商追捧的场面,自然不会送脸上面,装作没看到大陆代表团。 胡建看了台弯代表团一眼,清清嗓子,大声道“刘剑锋,你们那边的数据统计出来没有,卖了多少个国家,卖了多少钱?” 刘剑锋笑着道“我们卖了有31个国家,卖了85万。” 台弯代表团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笑容,看你们那兴奋样,我还以卖了多少钱呢?原来只卖了85万啊!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胡建像是看穿了台弯代表团的想法似的,转头对周里金道“你统计的数据出来没?卖了多少个国家,卖了多少钱?” 周里金笑嘻嘻地道“报告团长,我们卖了7个国家的版权,一共286万美元。” 台弯代表团被286万美元这个数字吓到了,突然想起几天前,许望秋说《猎鹰》卖出的版权费,会比整个台弯代表团卖出的总费用还高,当时他们觉得许望秋狂妄无知,不知道天高地厚,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秦祥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幸亏那天没跟许望秋这王八蛋打赌,不然我真的惨了,不知道会被整成什么样。他突然想起自己跟许望秋的赌约,那个赌约虽然听起来难度很大,实现的可能性很小,但万一变成真的呢?他的心瞬间揪了起来。 胡建把眼一瞪,质问道“你这个账不对啊,怎么才200多万?没把美国加上去吧。美国版权虽然对方不付钱,是用股份跟我们换的,这个也是可以折成美元的。米拉麦克斯40的股份,换成钱的话,应该只200万美元。” 米拉麦克斯是才成立两年多的新公司,根本不值钱,200万美元足以将米拉麦克斯收购。不过台弯代表团并不知道,听到《猎鹰》卖了500多万美元,都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心里不住唾骂胡建,不就卖了500多万嘛,嘚瑟个屁啊! 胡建不关心台弯代表团怎么想的,先爽了再说。最近几天台弯代表团阴阳怪气的挤兑大陆代表团,作为代表团团长胡建对台弯代表团早就不满了。现在打脸的机会就在眼前,他自然不会错过,将内心的郁闷全释放出来。 。 第217章 艺术和政治分不开 为时两周戛纳电影节走向尾声,主竞赛单元的23部电影已经悉数登场。由于美国没有积极派代表和电影参赛,在加上没有黑泽明这样的顶级大师捧场,今年戛纳电影节的参赛影片相对平庸,没有那种留名影史杰作。 唯一的例外可能是《天堂之门》,这部电影不但是电影史上有名的灾难的,而且终结了新好莱坞运动。《天堂之门》最初预算只有760万,但因为导演迈克尔-西米诺之前的电影《猎鹿人》大获成功,在拍摄的过程中恣意妄为,而电影公司选择了妥协,最终电影耗资共 4400万美元。电影上映之后遭到了影评人的恶评,而这个时候,西米洛选择了妥协。在他的请求之下,联美影业从电影院收回了电影,将四个小时的电影剪成了两个半小时,但这并没有挽救电影,票房只有可怜的350万。 巨额亏损让联美处在破产边缘,为了挽回败局,西米诺报名参加了本届戛纳电影节,希望在戛纳冲冲奖,从而在欧洲卖个好价格。但《天堂之门》在戛纳上映后同样是恶评如潮,片商也不待见这部电影,因为西米诺这个家伙为了结构和美学上的完整不要节奏,不要人物,也不要叙事,这样的电影根本没有市场前景。 《天堂之门》的惨败,不仅直接导致好莱坞七大电影公司之一的联美破产,更重要是的是好莱坞制片人再也不敢在大制作中把最终剪辑权交给导演,而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美国导演对电影的控制逐渐减弱,从此制片厂对电影占据了完全的主导地位,新好莱坞运动彻底终结。 不过三十年后,西米诺携修复调整后的新版《天堂之门》在威尼斯电影节亮相,得到了媒体和影评人的盛赞。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当初那些影评人对电影的抨击简直滑稽可笑,因为《天堂之门》是如此的壮丽宏伟。 中国电影代表团没有出席开幕式,但组委会专门打来电话,邀请他们出席闭幕式。许望秋参加过不少电影节,而且拿过奖,对出席电影节闭幕式没有太的反应,不过代表团其他成员基本上都是第一次参加戛纳电影节闭幕式,一个个激动得跟过年似的。尤其是张一谋,在进入电影宫主会场后竟然上次了两次厕所。 许望秋心里觉得好笑,我们的电影又没有入围,是来当观众的,怎么激动成这样? 三大电影节的闭幕式非常简单,不像奥斯卡搞成了盛大晚会,没有歌舞节目,也没有脱口秀。在主持人说完开场后,电影节主席总结几句,评审团主席简单总结几句,然后就开始发奖,整个过程简洁明快,绝不拖泥带水。 戛纳电影节竞赛单元很多,奖项也非常多,不过很多奖项在昨天,以及下午就已经颁出。现在颁发的是短片单元,以及主竞赛单元的奖项。短片金棕榈的获奖者是法国人,但许望秋根本就没听过他的名字,后来应该混得不怎么样。主竞赛单元的情况也差不多。在几部获奖影片中,许望秋只看过《火的战车》、《着魔》,以及《靡菲斯特》,其他电影根本就没有听过。 在颁发金棕榈大奖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当评审团主席宣布获得金棕榈大奖的是波兰电影《铁人》时,现场掌声稀稀拉拉,记者席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等到导演瓦伊达走上舞台时,现场竟然有嘘声想起。 中国电影待遇代表团听到《铁人》获得金棕榈的时候,都有些诧异。《铁人》这片子拍得可以,但要说好也算不上,谁也没想到这部电影能获得金棕榈。 颁奖礼结束,许望秋他们跟众多嘉宾一起到餐厅参加闭幕酒会。张一谋端了个餐盘,找了个空位置,跟许望秋聊今年的获奖影片。张一谋颇为不服气地道“我真的觉得《铁人》一般,没想到竟然拿到了金棕榈奖,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评的?” 许望秋笑着道“这片子能得到西方媒体的肯定,并拿下金棕榈奖,关键就在于这是一部扛着红旗反红旗的电影。波兰是社会主义国家,而这部电影就是揭示波兰社会的文艺。这样的电影在戛纳受到最高礼遇,是相当正常的。” 张一谋听到这话十分惊讶“怎么会这样?戛纳电影节是艺术的殿堂啊,艺术应该是纯粹的啊,艺术应该和政治分开啊,怎么能这么搞?” 许望秋听到这话摇头道“你听我们学校老师的毒鸡汤听多了,天真的以为艺术是纯粹的。电影这玩意具有宣传功能,这就让它很难摆脱政治的影响。世界上绝大多数电影都或多或少有政治成分,很难把政治撇干净。新现实主义是意大利搞出来的,几个重要导演基本上是党员。新浪潮也都跟社会运动有关,五月风暴可以说就是电影人搞出来的。瓦伊达他们这些波兰学派的导演的作品,也都离不开政治。如果脱离了政治背景,看这些人的电影,你根本就看不懂。可以这么说,认为电影跟政治无关,要么是真傻,要么是装傻。” 张一谋讪讪笑了笑“好吧,我就属于你口那种真傻的,一直以为电影节是很纯粹的。” 许望秋摆手道“这不是你的错。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尤其是运动时期,我们国家的电影创作受政治干扰比较重,创作受到了极大限制。运动结束后,电影圈的人就拼命想要摆脱政治的影响,获得创作自由,所以,很多人高呼艺术应该纯粹,艺术应该和政治分开。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们把三大电影节吹嘘成了纯艺术的殿堂。 实际上,威尼斯电影节是是墨索里尼创办的,本身是政治的产物;而柏林电影节是美国驻德电影官员提议成立的,目的是向东方展示自由和民主的价值。戛纳电影节也一样,它属于西方阵营的,对东方,对社会主义国家是有成见的。我们的电影要想在电影节拿金棕榈这种大奖,要么批判我们的文化,要么就是批判体制,就像《铁人》这样。” 许望秋不是瞎说,例子非常多,王家卫电影在西方备受推崇,艺术价值极高。可王家卫始终与三大电影节最高奖无缘,只在戛纳拿了个最佳导演奖;而他能够拿下这个奖巩俐帮了大忙,因为巩俐是那届戛纳电影节的评委。 再比如迈克尔-摩尔的《华氏911》是一部抨击小布什和伊拉克战争的电影,这部电影获得了金棕榈大奖。三年之后迈克尔-摩尔带着自己的新片《医疗内幕》来到戛纳,但这部电影不要说主竞赛单元,连次一级单元都没有入围。对于戛纳电影节来说,批判美国的医疗制度,他们是喜闻乐见的。但迈克尔-摩尔的片子犯了一个大忌,就是他在批判美国医疗制度的时候,对古巴的医疗制度大唱赞歌。古巴是社会主义国家啊,吹嘘古巴的医疗制度自然就犯忌了。于是,这部水准很高的纪录片被戛纳冷处理了。” 张一谋不解地道“你不是说,欧洲文艺界佐派是主流,甚至很多艺术家是员,电影节怎么会这么对我们?” 许望秋摇了摇头道“我们老祖宗说过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西方人来说,也同样如此。二次世界大战的时候,美国设立集中营,将敌对国家的居民,以及在美国出生的敌对国家后裔关进集中营。但实际上只有东瀛后裔被关进了集中营,而数量众多的德裔和意大利人却毫发无伤。为什么?因为东瀛人是黄种人,就这么简单。电影圈也一样。我们的皮肤跟他们不同,我们的文化跟他们不同,他们不可能真正接纳我们的。所以,我们没必须要削减脑袋去获取西方的认同,应该好好把自己的文化搞上去。” 三天之后,从巴黎飞往北平的班机稳稳降落在首都机场。许望秋他们从飞机上下来,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胜利的微笑,那神情好像从战场得胜而归似乎的。 中国电影代表团到戛纳的目的就是卖片,就是为国家赚取外汇,他们真的做到了。 电影出口公司的《猎鹰》卖了373万美元,而且获得了米拉麦克斯40的股份,从此出口公司在北美有了自己的发行渠道。 中影公司的电影也卖了76万美元。中影公司的影片能卖到76万,出口公司帮了大忙。由于《猎鹰》销售火爆,片商们都抢着要。许望秋他们跟片商谈判的时候,就要求要买《猎鹰》的版权,就必须买一部中影公司的电影。片商虽然不很爽,但为了拿到《猎鹰》的版权,只能捏造着鼻子认了。 王岚西对代表团在戛纳的表现非常满意,《猎鹰》在戛纳卖了373万美元,加上东瀛的400万美元,就是773万,再加上香江、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区,以及社会主义国家,《猎鹰》的最终收益肯定会超过一千万美元。有这个成绩,出口公司后面的工作就好推进了。 电影出口公司总经理办公室里,王岚西招呼许望秋坐下,并亲自给许望秋倒了一杯茶。他看着许望秋笑呵呵地道“出口公司成立一年多,非议始终就没有断过。现在《猎鹰》在海外卖得这么好,就证明搞出口公司是对的,很多以前无法推进的工作就可以推进了。《猎鹰》马上要在香江上映了,你要带剧组演员到香江宣传。等你从香江回来,就全面接手艺术中心,把电影创作这一块的工作管起来。” 许望秋也希望早日接管艺术中心,点头道“没问题。我这次去香江可能要多呆几天,我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导演和项目,如果有的话,我争取他们拉过来。” 王岚西清楚现在内地能拍优质商业片的导演奇缺,这个问题在短期内无法解决;而香江一直以商业片见长,吸引香江商业片导演合作,无疑是最佳解决方案,便道“你是艺术中心的负责人,这是你的职责范围,放心大胆的做就是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一个人来“对了,这次你去香江可以找李汉祥,他手里有个项目。” 。 第218章 李汉祥 李汉祥是北平人,解放前去了香江,逐步成长为享誉香江的大导演。1978年,李汉祥得了重病,必须去美国做心脏手术。这次手术风险很大,可是说生死未卜。他觉得自己作为炎黄子孙,背井离乡三十年,要是不回故乡看看,将死不瞑目。在朋友们的巧妙安排下,李汉祥回到了国内,到很多城市进行了走访,会晤了很多电影界的同行。在与廖承志交谈的时候,廖承志邀请他回内地拍电影。李汉祥擅长拍古装片,在香江和台弯很难实景拍摄,而在内地是能够在实景中拍摄,这对他来说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最开始李汉祥准备拍老舍的《茶馆》,不过他在跟片商沟通后发现片商都不看好《茶馆》,认为地方色彩太浓,很难吸引中外观众的兴趣。放弃《茶馆》后,他准备将溥仪的《我的前半生》搬上银幕,但因为历史问题,被上级部门否掉了。最后,他想到了拍《垂帘听政》。 李汉祥拍《垂帘听政》的想法得到国家认可后,文化部安排长影跟李汉祥合作。1979年11月,李汉祥和长影,以及合拍片公司在北平签署正式合约。不过长影在进行成本核算后,发现要拍这部电影,成本需要好几百万。长影本身有拍片任务,而且资金有限,无法抽出大量资金拍摄这部历史巨片。之后李汉祥跟北电青年电影制片厂,以及其他一些电影厂联系过,但都由于需要投入巨额的资金而搁浅。 去年11月,李汉祥应邀赴京,参加荣宝斋三十周年纪念。这次赴京后,他见到了王岚西,向王岚西表达了希望拍《垂帘听政》的愿望。出口公司投资了《猎鹰》,以及其他几部电影,还要修建出口公司自己的片场,根本没有多余的资金。王岚西对李汉祥说,《垂帘听政》是个好项目,很有教育意义,但出口公司现在拿出不这么多钱来,等明年或者后年,手里的资金宽裕了,到时候再合作。 现在《猎鹰》上映两周,票房已经达到了941万。按照这个走势,最终票房应该能够超过一亿元,出口公司可以分1750万。再加上,东瀛版权400万美元,以及欧美地区的373万,这又是几百万的收入。再加上《猎鹰》在香江放映的收入,东南亚地区的版权,以及社会主义国家的版权,出国公司的收入肯定会超过三千万。现在出口公司手里有了足够的资金,《垂帘听政》这个项目可以正式启动。 在见过王岚西后,许望秋意识到将李汉祥纳入自己的计划,对自己计划的开展可以起到巨大的推动。李汉祥在香江、台弯,甚至整个东南亚都享有盛名。把李汉祥请回内地拍片,必然会引起港台地区电影人的高度关注。有李汉祥牵头,许望秋只需要抛出跟出口公司合拍能够享受内地市场分成这个诱饵,港台地区的电影人必然抢着跟出口合作。 如果许望秋的计划能顺利实现,台弯市场会提前对好莱坞开放,香江电影也会提前崩盘;而内地电影会踩着香江和台弯电影的尸骨强势崛起。 香江电影能够在80年代强势崛起,原因很多。其中一个原因是东瀛电影衰落后,大量东瀛电影人到香江混饭吃。李汉祥的电影《杨贵妃》在戛纳拿到了最佳摄影奖,而摄影师就是东瀛的西本正。这些东瀛电影人的加入,为香江电影带来了更先进的技术与制作理念,也培养了无数香江影人,为香江电影的崛起打下了基础。 90年代,香江电影崩盘后,香江电影人大批北上寻求发展。这些香江电影人进入内地市场后,带来了内地市场需要的技术和管理经验,也丰富了内地市场电影的类型。借助香江成熟的“造星”经验,内地电影人打造出了自己的票房明星,激活了本土市场。 许望秋想做的就是将这一个过程提前,让香江电影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就崩掉,逼香江电影人提前北上,逼他们融入内地市场,从而加速内地电影的工业化进程。 三天之后,许望秋和《猎鹰》剧组飞抵香江,为电影的上映作宣传。不过到了香江之后,许望秋并没有急着开始宣传工作,而是请许敦乐帮自己联系李汉祥。 许敦乐跟李汉祥认识,知道李汉祥想回内地拍《垂帘听政》,只是由于资金的问题一直没能成行。在听到许望秋的要求后,他第一时间联系了李汉祥。 第二天下午,许望秋在许敦乐的带领下,来到山景大厦,按响了李汉祥家的门铃。 门铃只响了两声,房门便打开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国字脸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不是别人,正是香江著名导演李汉祥。他看到许敦乐,笑容满面地道“许先生,你们来了。我已经恭候多时。快请进!快请进!” 走进客厅的时候,许望秋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扫,电视墙采用水泥灰色调的装饰造型,结合中式电视柜,侧边的装饰花瓶,还有一张小方桌;沙发墙上挂上一幅涂鸦水墨画,茶几上的物品都摆在茶盘上,地面铺上着灰色调的地毯,整个客厅在现代舒适的基础下,加入中式禅意的细节点缀,充满了韵味气息。显然李汉祥是一个很讲究,也很有品味的人。 李汉祥招呼许望秋他们坐下,叫佣人给他们泡好了茶。他看着许敦乐,略带不解地道“你不是说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主任要跟我见面吗,怎么没看到人?” 许敦乐听到这话,哈哈大笑道“李生啊,你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们电影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主任许望秋。” 李汉祥听到这话笑着摇头道“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你以为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心思全都扑在电影上的那种人吗?许望秋先生不是艺术中心主任,而是电影导演,前几天他的新片还到戛纳展映呢!” 许敦乐笑道“望秋是导演没错,但也是艺术中心主任。因为出口公司主要是拍商业片,而且承担着对外出口的重任。内地电影的情况,你多多少少知道一些,懂商业片,懂海外市场的人非常少,而望秋是这方面的专家。《锄奸》在海外卖得很好,《猎鹰》更是受到了片商的追捧。所以,公司任命他担任艺术中心主任,由负责项目的审核和管理。” 李汉祥见许敦乐不是开玩笑,看着许望秋满是歉意地道“我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许主任千万不要见怪。” 许望秋摆摆手道“没有没有。我这次过来是宣传《猎鹰》的。不过在出发之前,王部长专门交待,让我来找你,把《垂帘听政》的事定下来。王部长让我告诉你,你跟他谈《垂帘听政》的时候,公司资金周转困难,没办法投拍;现在公司手里有足够的资金,《垂帘听政》可以正式启动了。” 李汉祥为这个项目奔走了两年多,始终盼着这一天。现在听到《垂帘听政》终于可以启动,他内心的激动如同泄闸的洪水,奔涌而出,激动地道“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王部长果然是个信人,去年他对我说,等手里资金宽裕,就跟我合作。没想到这么快就兑现承诺了。” 许望秋笑道“现在国家正在搞改革开放,国家希望以开放的姿态,欢迎海外游子回来拍电影,同时也希望我们的电影能够打进世界市场,向世界展示我们灿烂的文化。除此之外,我们出口公司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赚外汇。我们内地能拍好商业片的导演不多,要打进海外市场就更难了,而香江导演在这方面比较有经验,所以,我们希望加强跟香江导演的合作。这次过来,我们就是准备向香江电影界传达这一意愿,推动两地电影人的合作。” 李汉祥微微摇头道“除了长凤新的佐派导演,以及向我这种铁了心想回内地拍电影的导演外,其他导演恐怕很难跟你们合作,因为跟你们合作就意味着被台弯封杀。” 许望秋自信地道“台弯在过去能够动不动封杀亲我们的电影人,靠的是台弯2000万人口的市场;我们人口更多,市场更大,但过去市场不对外开放,香江电影进不来,香江电影人大多倒向了台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跟我们合作的电影能够进入内地,这是个十亿人口的大市场。跟我们合作获得的收益将是跟台弯合作的几倍,甚至是几十倍。以后不再是台弯封杀我们,而是我们封杀他们!” 李汉祥跟长影以及其他一些电影厂谈过合作的事,这些电影厂不愿意砸巨资拍《垂帘听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内地实行的是统购统销。如果400百万拍《垂帘听政》,最后的收益只有几十万,也是说要亏300多万,电影厂自然不愿意投。 现在听到许望秋说,跟出口公司合作,获得的收益将是跟台弯合作的几倍,甚至几十倍,李汉祥眼前一亮,激动地道“内地准备搞分账制了吗?” 许望秋轻笑道“其他电影厂没有,但出口公司比较特殊,我们跟负责发行的中影公司实行分账。他们拿65,我们拿35。我的电影《猎鹰》是出口公司跟秀影厂共同投资的,两家一人一半。现在电影上映两周,票房941万,最终票房应该能够突破一亿。秀影厂应该能够分到1750万,换算成港币的话,就是3500万。” 李汉祥被许望秋报出的数字吓了一跳,心想3500万啊,往台弯卖10部电影都赚不到这么多钱,就道“如果是这样,那香江电影公司知道这个消息后,恐怕削尖脑袋,想尽办法都要跟出口公司合作。” 许望秋看着李汉祥道“隔两天,我们会向媒体公布这条政策。我们打算同时公布,你回内地拍摄《垂帘听政》的消息,不知道可不可以?” 李汉祥觉得这没什么,出口公司《垂帘听政》已经决定投资,台弯方面迟早会知道,早一点晚一点根本没区别,就道“当然可以。” 许望秋笑容灿烂地道“相信在公布这两则消息后,整个香江都会轰动。” 。 第219章 谈合作 李汉祥相信在许望秋在公布跟出口公司合作,能够获得内地市场票房分账的消息后,整个电影界绝对会为之疯狂,整个香江电影的格局可能都会改写。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时间里,香江的佐派电影人一直处于被打压,被漠视的状态,而现在他们终于等到了翻身的日子。 对李汉祥来说,他回内地拍摄《垂帘听政》,就意味着被台弯封杀,意味着在香江没人再找他拍片子,可以说是赌上了自己的前途。现在看来,他真的赌对了。他笑容满面地道“其实在我心中有个酝酿了几十年的计划,就是将从慈禧入宫拍起,拍到八国联军侵华,同感慈禧的一生,把清末几十年的历史拍出来。在我的构想中有五个故事,《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同治中兴》、《变法维新》和《八国联军》。” 许望秋记得李汉祥只拍了《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后面三部由于种种原因,并没有拍,不然会成为杰出的系列作品,就道“从1840年到1949年解放,这一百年是我们这个民族,最屈辱,最黑暗的一段历史。确实应该有人把这段历史拍出来,提醒今天的我们,以及后辈们永远不要忘记。李先生擅长古装片和历史片,你的电影不但画面优美,语言优雅,深有意境,并且场面宏大,做到了雅俗共赏,拍这种题材真的是非你莫属。不过按照顺序应该先拍《火烧圆明园》,再拍《垂帘听政》,你怎么先拍《垂帘听政》呢?” 李汉祥苦笑着道“最开始我是想拍《火烧圆明园》,但这个故事有大量的战争戏,还要搭建圆明园外景,需要花很多钱,而国内的电影厂又没办法投太多的钱,所以,我就把《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两个部分合二为一,尽量不拍大场面,这样能够省去不少成本。” 许望秋直接道“现在我们出口公司接手这个项目了,你不需要担心钱的问题。我觉得还是把《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拍成两部电影比较好。这两个故事是连着的,我看不如直接连着拍,一次把两部戏拍完。免得重现搭建剧组,重新找演员,能够省去不少麻烦。” 如果《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能够连着拍,李汉祥自然求之不得,不过他还是提醒道“如果两部电影连拍的话,那需要花很多钱,可能要七八百万,甚至是一千万。” 许望秋轻笑道“只要电影能够拍好,不要说一千万,就是两千万我们也可以投,关键是电影要拍好。只要电影质量过硬,光是内地市场我们就可以收回成本。在加上香江市场,东南亚市场,肯定是能够赚钱的。所以,钱的问题不需要担心。” 李汉祥觉得许望秋的话有些夸张,狐疑地道“投入上千万,真的没有问题吗?” 许望秋一听到这话,知道李汉祥是觉得自己太年轻,担心自己的话不管用,笑着安慰道“不只我这么认为,王部长也是同样的看法。” 李汉祥听到王岚西也是同样的看法顿时安心了,摩拳擦掌地道“那真的太好了,我等了好多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简直恨不得马上开工!”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道“我跟内地的电影厂谈的时候,本来身上是没有合约的。但跟内地的合作的事一直没有搞定,在去年跟邵氏签约了,现在手里有两部电影合约,只能把邵氏的工作完成,才能拍《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 许望秋笑着道“这没关系,等你忙完邵氏的片子再跟我们合作就是了。在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好好打磨《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的剧本。这两部电影投资巨大,而且你又是第一个回内地拍摄的非佐派导演,必须要一炮打响才行。” 李汉祥神情严肃地点头“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这都是一场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战争,我会竭尽全力把这两部戏拍好的。”他想起许望秋也是导演,而且水平极高,就道“我约请老剧作家杨村彬先生写了一稿《垂帘听政》的剧本,你有兴趣看看吗?” 许望秋师父苏振声跟杨村彬合作过,拍过杨村彬的剧本,他听到《垂帘听政》的剧本是杨村彬写的,就道“当然,我正好欣赏欣赏杨前辈的新作。” 李汉祥起身到书房将《垂帘听政》的剧本取出来,递给了许望秋,想听听他的看法。 许望秋接过剧本慢慢翻看着,杨村彬的剧本从慈禧入宫写起,一直讲到她垂帘听政。由于要讲的人物和事件多,有点眉毛胡子一把抓,什么都在讲,但都没有讲透,显得流于表面。 看完剧本后,许望秋将自己的想法提了出来,建议一定要分成两部来拍。他认为清政府跟西方列强的战争,是农业文明与工业文明的战争,是存在代差的,败得特别惨,新中国成立后咬着牙搞工业化,就是因为历史的教训太惨痛;既然要拍这段历史,应该尝试着把根源性的东西拍出来。 李汉祥特别同意许望秋的观点,八里桥之战清军总兵力5到6万人,英法联军总兵力1万人;结果清军伤亡1200人,而英军仅2人死亡,29人受伤,法军损失3人死亡18人受伤,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这就是两个时代的决战。只要资金充裕,他一定会把好好拍出来,让大家铭记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 一直聊到下午六点,许望秋不得不按住话头,才起身告辞。李汉祥对许望秋的想法和见识极为欣赏,坚决不让他们走,要请他们吃饭。许敦楽表示晚上夏梦设宴招待《猎鹰》剧组,许望秋肯定不能缺席。李汉祥一脸遗憾地表示,等许望秋忙完《猎鹰》的宣传,一定要跟她好好聊聊。 从李汉祥家出来,许望秋感觉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李汉祥是这个时代香江有名的大导演,在香江、台弯,以及东南亚地区拥有极大的影响力,有他带头跟出口公司合作,再加上出口公司的政策,自己的计划就可以完美的展开。 由于时间已经比较晚,又要去参加银都搞的接风宴。许顿楽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去镛记酒家。许望秋上车后,看着窗外的行人,思考着自己的计划。 汽车开了一阵,许敦楽突然问道“望秋,你什么时候公布出口公司的那个政策。” “等《猎鹰》第一周票房出来后。”许望秋转头看着许顿楽,问道,“怎么了?” 许顿楽叹了口气道“去年长凤新合并成银都机构后,长凤新的演员大部分都走了,包括准备悉心栽培的刘雪华、李燕燕等人。现在出口公司要跟香江电影公司合作嘛,我就在想,我们银都是不是重新招收一批演员来培养。” 许望秋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心里并不希望银都继续培养演员,银都有自己的演员,那么演员的薪酬会被压得很低,这对他的计划开展不利。香江电影在90年代崩盘,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大量的热钱涌入电影业,导致明星和电影工作的人员的薪酬急速飙升。 1993年是香江电影的拐点,在那一年发生的三件事彻底改变了香江电影的命运,第一件事就是香江电影公司和台弯片商冲突,导致台弯放开了对好莱坞的限制;第二,《侏罗纪公园》轻松击败众多香江电影,登顶票房冠军,这是重工业电影对手工业电影的碾压;第三,在这一年香江明星片酬暴涨,明星无论是公开采访还是私下里问得最多的是“你今年的片酬是多少”或“你今年的片酬涨了多少”。 明星片酬暴涨,导致电影成本飙升。电影成本居高不下,又失去了台弯市场,所以,电影赚钱就越来越困难。明星片酬居高不下,为了降低成本,电影公司就在制作环节拼命省钱,导致电影粗制滥造。由于烂片横行,观众就不再看港片,转向了制作水准更高的好莱坞电影。这样一来,电影赚钱就更难了,投资人和热钱纷纷逃离电影业,香江电影彻底崩盘。 同样的事情不只发生在香江,很多国家和地区都发生过。韩国在2004年左右出现相似的问题,热钱和资本疯狂涌入电影业。当时在韩国电影圈的说法是“在这个时代,不能初次登台的导演是傻瓜”。热钱拥有电影业后,导致电影产量激增,产生了大量的烂片,同时也导致电影大量亏损。随后资本开始撤退,韩国电影进入寒冬,直到几年后才逐渐恢复元气。 中国电影从2014年左右开始出现了同样的问题,热钱大量涌出电影圈,特别是一些准备上市的公司,为了拼业绩,动辄几千万上亿投拍拍影视剧,盲目上马请大牌明星,抬高了明星片酬。很多影视作品的成本明星片酬占了大头,而制作费则是能省则省,炮制出了大量粗制滥造的作品,观众怨声载道。最后国家出台政策对明星片酬进行限制,再加上观众厌倦了毫无演技的小鲜肉,中国电影才逐步走上正轨。 要让香江电影市场提前崩盘,应该想方设法推高明星片酬才对,而银都搞签约艺人是拿固定工资的,对许望秋的计划反而是个障碍。只是银都要想发展壮大,肯定要有自己当家花旦,不可能不让他们搞。 许望秋沉吟了两秒钟道“我觉得招新人来培养是对的,而且应该搞,但不能按照过去的模式搞是搞不下去的。就拿《猎鹰》来说,参与这部戏鲍起婧片酬只有几千块,而袁合平拿了四十万。刘雪华他们为什么要走,就是留在银都没什么机会,而且收入比其他公司要少很多。如果不改变这种制度,就算我们发掘出新夏梦,也很快会被人家挖走。” 许望秋见许顿楽微微点头,便继续道“我觉得应该向好莱坞学习,建立经纪公司,推行经纪人制度。银都可以成立一家专门的经纪公司,作为独立的子公司存在,自主经营,自负盈亏,专门做明星经济业务。这家公司不但可以自己发掘新人培养,而且可以从其他公司挖成熟的演员。” 。 第220章 经纪公司 出租车很快开到中环,在镛记酒家外面停住。许望秋从车上下来,就看了墙壁上,两个巨大的金字“镛记”。镛记酒家最有名的是烧鹅,除了香江本地人,不少外地人乃至外国游客都慕名而来。镛记酒家的烧鹅又叫飞天烧鹅,他的创始人也被称为烧鹅辉。 vde餐厅装修舒心宜人,一排排欧式小圆灯照亮了整个走廊,一张张红木镂空式椅子,在加上雪白的餐桌,让整个餐厅显得餐厅简约大气,可以让食客在优雅的环境中享用美食。 此时餐厅里几乎已经坐满客人,显得热闹非凡。《猎鹰》剧组,夏梦和银都的领导都已经到了,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热火朝天的聊着。许望秋他们赶紧过去,向众人告罪,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夏梦看着许望秋,微笑着道“望秋听说你们这次去戛纳特别风光,特吕弗、波兰斯基那些电影大师都来捧你的场,给我们讲讲是怎么回事吧?” 许望秋见众人都好奇的看着自己,心里觉得好笑,真的是八卦之心,人皆有之,连夏梦这样的人都有,便笑着将自己如何认识皮尔-卡丹,如何跟皮尔-卡丹到荣誉军团沙龙,跟波兰斯基等人相识,以及他们来参加电影节的首映简单说了一遍。 尽管许望秋说得很谦虚,说特吕弗他们是在看皮尔-卡丹的面子上来捧场的,但在场众人都觉得皮尔-卡丹名气虽然很大,但他比是电影圈的,面子不可能大到让特吕弗他们这些电影大师来捧场的份,真正原因还是这些大师欣赏许望秋的才华,才专门来捧场的。 夏梦看着许望秋笑眯眯地道“望秋,我们青鸟成立快两年了,到现在一部电影都没有拍出来。我简直没办法向廖公交待,要不你过来帮我拍一部?” 许望秋本想拒绝,突然想起了《冷》,那个故事发生在香江,他本来打算拍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跟银都合作,现在夏梦开口让他帮青鸟拍一部,跟青鸟合作也一样。他笑着道“没问题,我正好有一个叫《冷》的故事发生在香江,会到香江来拍。既然夏梦姐你开口了,那等我拍完《一盘下完的棋》,青鸟投资就行了。” 夏梦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许望秋竟然答应了,轻笑道“那我们可说定了。不知道电影什么能拍,资金需要多少?” 许望秋想了想,道“《猎鹰》在香江的宣传完成后,我回去后要准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那部片子是为中日建交十周年而拍摄的,电影今年年底开机,明年十月份上映。要拍《冷》的话,估计要等到后年去了。资金现在还不确定,因为现在只有大致的构思,剧本还有成型。我对香江不熟悉,写香江故事写不出细节来,等我把剧本写好之后,麻烦你找个香江的编剧,帮我写一些细节性的东西。” 夏梦笑着道“没问题,到时候我找最好的编剧来帮你写。” 聊了好一会儿,菜一样样端了上来。镛记以烧鹅闻名,果然名不虚传。薄脆的外皮简直快撑不住里面饱满的鹅肉,似乎马上就要炸裂了一样。鹅皮下方有一层半透明的胶状物质,油淋淋香嫩嫩的。当舌尖突破脆嫩的鹅皮,接触到这一层时,香欲醇厚的鹅油立马包裹住舌头,美味攻击一波接着一波,让人停不下来。 等饭吃得差不多了,众人又开始聊了起来。许顿楽把成立经纪公司的建议提了出来“我本来觉得银都应该重新招收一批演员来培养,不过望秋提了个非常好的建议,成立一家专门的经纪公司,自主经营,自负盈亏。” 许望秋见许顿楽把这个话题扯出来了,便补充道“我认为美国的明星经纪人制度是最科学的,他们制作公司和经纪公司是分开的。这样的好处是,导演可以根据电影的需要去选择合适的角色,经纪公司可以为明星争取尽可能多的利益。像过去长凤新模式,或者邵氏模式存在比较严重的弊端,特别容易扯皮。导演想根据剧本选择合适的角色,公司就不让,必须选公司的演员;而对于演员公司只支付很低的薪水,很难留住人。 过去夏梦姐他们有特别崇高的理想,对金钱不是特别在意,能够在长凤新坚守,但现在时代不同,连国内都开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更何况香江这个资本主义世界。如果不作出改变,就算我们培养出了新夏梦,恐怕也留不住。 如果是正常的市场,银都根本没必要培养演员,直接外面请就行。但香江情况比较特殊,左右对立比较严重,还面临自由总会的封杀,培养演员非常有必要。我觉得成立一个自主经营的子公司专门做艺人经纪,在制度上融合美国和我们过去制度两家之长,那我们是可以培养出新夏梦,培养出我们自己的李小龙的。” 在场众人听完许望秋的话不禁微微点头,理想主义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越来越强调利益了。长城本来想将刘雪华她们培养成长城新公主,但合约时间一到,她们全投奔其他公司去了。按照原来的模式搞,就算培养出新公主,恐怕也会跟刘雪华他们一样。 廖一源是银都总经理,经常往返于国内,知道许望秋眼光极佳。他建议魔都电影厂搞影视乐园,结果大获成功;他建议国家成立电影出口公司,搞高投入大制作的精品电影,结果《猎鹰》光是海外就已经卖了几百万美元。现在听完许望秋的话,廖一源直接道“望秋,既然你对国外的经纪公司有研究,那就讲讲你的看法,具体该怎么搞。” 许望秋上一世是导演,跟很多明星合作过,自己跟电影公司也有签约,而且有朋友在做明星经纪业务,对国内外经纪公司的运作相当清楚。既然廖一源想知道经纪公司怎么搞,他也不再废话,当即讲起自己的构想来。 许望秋根据好莱坞经纪公司的运作模式,以及上一世国内经纪公司运作的利弊得失,重新设计了一套运作方案。 第一,自己公司培养的演员,合约签五年。前两年是实习期,拿固定工资,片酬和其他收入归公司。两年实习期过后,开始实行抽成制,第一年抽50,第二年抽40,第三年抽30。五年过后,如果续约的话,一律抽20。成名的艺人加入经纪公司,则一律抽20,像程龙这种大红的明星加入,则可以放宽到10。 第二,公司不光要签演员,还要签导演、编剧、作家等相关人员,这样一来,经纪公司就可以利用手里的导演、制片人、演员和住编剧,做成一个项目,打包销售给电影公司。电影公司要么全盘接受,要么拉倒,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这些项目集合了最优秀的演员、导演、编剧,以及其他相关人员,一家公司不要,马上就会有第二家接手。 第三,公司不像其他经纪公司那样,为每个明星配置单独的经纪人,而是整个公司的经纪人为公司所有明星服务。由传统的经纪人单单打独斗,变成团队作战。有时候超级巨星可以得到一个团队的服务。整个团队各自分工,为明星挑选剧本,寻找投资方,洽谈发行等,甚至还可以做些日常事务的规划。 许望秋讲完,抬眼看了看众人,只见众人都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 在场众人都是电影公司的,对经纪人制度都非常了解,他们万万没想到许望秋会讲出这么多东西来,而这些想法极其高明,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意料。 许望秋冲众人笑了笑,道“这是我一点不成熟的看法,不知道你们怎么看?” 夏梦看着笑嘻嘻的许望秋,心想这孩子见识眼光太惊人了,真的是奇才!她轻轻摇了摇头,笑着道“望秋啊,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太谦虚了。如果你这个都是不成熟的想法,那什么是成熟的想法呢?” 傅奇忍不住道“这个想法太秒了,我们这个经纪公司要是搞起来,那未来不可想象!” 许顿楽一幅我早就知道了的模样“那是当然,不然国家怎么会如此看重望秋,这么年轻就让他做艺术中心的主任。” 廖一源沉吟道“望秋的想法很有见地,唯一的问题是抽成比例,20是不是太低?如果公司赚钱不了钱,那是经营不下去的。” 许望秋笑解释道“1975年,历史悠久的威廉-莫里斯经纪公司的五个雇员成立了一家叫caa的经纪公司,才几年的时间,caa就已经强势崛起,在未来绝对可以超越威廉-莫里斯。他们最重要的法宝就是,抽成比例比其他经纪公司低,只抽10。一个明星或许抽不了多少钱,但如果有一百个明星呢?自然就能赚钱了。香江市场比美国小很多,明星也没那么多,不可能像美国的大经纪公司那样有上千人,抽成比例自然要比美国高一些,我觉得20比较合适。 其次我们搞经纪公司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统战。过去很多年,长凤新电影工作人员一直被台弯打压,只要跟我们合作就会被封杀,两岸三地的电影人几乎没有交流。现在出口公司要跟香江的电影人合作,以后肯定会有不少香江演员加入我们的经纪公司。台弯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封杀了吧?他们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不了几年,自由总会就会土崩瓦解。” 在场众人跟自由总会斗了二十多年,一直处于被打压状态,却没什么有效的反击手段,现在突然听到能够让自由总会土崩瓦解,他们都浑身一震,双眼开始放光。打垮自由总会,粉碎台弯对佐派电影人的封杀,是多年来的一个梦。现在真的要实现了吗? 许望秋没有注意到众人神情的变化,继续道“开始只是香江电影人加入我们的经纪公司,到后来台弯电影人肯定会加入。只要我们把工作做好,相信二三十年后,不会在有内地电影、香江电影、台弯电影的区别,我们都是中国人,我们拍的只有一种电影,就是华语电影。” 。 第221章 炒作 两年前《锄奸》在香江上映的时候,南方影业砸了70万宣传费,对电影进行宣传。《锄奸》是一部投资500多万的大制作,银都机构非常看好电影在香江的票房,在宣传上是下足了功夫,砸下了200万的宣传费。 这一次,银都机构在宣传上下足了功夫,买电影广告,买报纸广告,买地铁广告,上电视台接受专访……可以说,一切可以应用的宣传手段都调动起来了。宣传阵势之大,可以说是在香江的历史上是空前的。 银都机构敢砸这么多钱宣传《猎鹰》,主要是因为电影质量足够好,是一部好莱坞都很难拍出来的超级大片,是非常受观众欢迎的类型。其次,香江社会对越南比较关注。从75年越南开始排华,有几十万越南华裔逃到香江。香江电影界对此也非常关注,拍摄了电影《胡越的故事》,夏梦正在筹备的《投奔怒海》,也是关于越南的电影。所以,银都非常看好《猎鹰》的票房,认为电影票房完全有可能超过一千万。 在银都全力宣传《猎鹰》的同时,自由总会指使台弯媒体,以及亲台媒体疯狂转发欧美媒体对《猎鹰》的差评;同时,他们还组织了一批影评人对许望秋和他的电影进行全面批判。甚至有人直接说,《锄奸》观众评价不错,不是许望秋的功劳,而是谢非的功劳;在离开谢非单独执导之后,许望秋就暴露自己的真实水平了。 台弯媒体,以及亲台媒体的记者都摩拳擦掌,等着跟许望秋见面。两年前《锄奸》上映时,许望秋坑了亲台记者郭远,害得他丢了工作,这让台弯媒体和亲台媒体对他是深恶痛绝。现在有机会教训这个狂妄又阴险的大陆人,他们简直是翘首以待。 这一天很快来了,《猎鹰》剧组在香江举行了一场媒体见面会。 《猎鹰》的主演周里金、唐国强、鲍起婧等人悉数登场,跟媒体见面。除了鲍起婧之外,一水的年轻帅小伙,看上去十分亮眼。尤其是周里金和唐国强,两个都是大帅哥,不仅让到场的女记者们心砰砰直跳,也引得摄影师们对着他们疯狂按动快门。 见面会正式开始后,许望秋和演员们简单谈了一番自己对《猎鹰》的看法,随后便是媒体提问的时间。亲内地的媒体都很认真的询问跟《猎鹰》相关的问题,而台弯媒体,以及亲台弯的媒体是来搞事的,对许望秋他们自然不会客气。 刚开始的时候,台弯媒体和亲台媒体只是言语中带刺,但很快他们就直接开嘲讽技能了。《香江时报》的记者因为许望秋害郭远丢了工作,对许望秋恨得咬牙切齿,毫不客气地道“许导演,听说《猎鹰》在戛纳上映之后恶评如潮,媒体几乎一致认定,《猎鹰》是一部烂片。我还听说《猎鹰》首映之后,观众是一片嘘声。甚至有媒体说,让这样的电影在戛纳电影放映,是戛纳的耻辱。请问这是真的吗,你对此有何评价?” 许望秋也不生气,淡淡地道“确实有部分媒体给出差评,以法国媒体居多,但给出好评的媒体也不少,比如《综艺》。这是好莱坞两大权威媒体之一,《综艺》就认为《猎鹰》是非常优秀的商业片。对于媒体和影评人的差评,我觉得没什么好评价的,因为很多媒体和影评人根本不懂电影,比如在场就有很多这样的人。” 鲍起婧听到这话“噗”的笑出声来,这也太直接了吧,真是一点不给在场记者面子啊! 唐国强和周里金他们也都忍禁不禁,悄悄冲许望秋竖起了大拇指。 那个提问的记者脸都绿了,其他亲台的记者脸色也都非常难看。他们知道许望秋说的就是自己,他们一直以来以无冕之王自居,还从来没遇到这么不给面子的人。 许望秋不怕得罪台弯媒体和亲台媒体,就算客客气气的,这些媒体也不会说他的好话。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要给他们面子呢。他继续道“在电影首映结束之后,我跟特吕弗、波兰斯基他们进行了交流,他们都很喜欢这部电影。其实特吕弗他们怎么看也不重要。我的电影是商业片,我看重的是普通观众的看法,我希望香江观众能够喜欢这部电影。” 又一个亲台媒体的记者站了起来“前年你的《锄奸》在香江上映后取得巨大的成功,是当年的票房季军,既然你对《猎鹰》如此有信心,那么你觉得《猎鹰》的票房能够达到多少,有没有争取年度冠军的想法?” 两年前《猎鹰》在香江上映,最终取得了523万的票房;当时的冠军《铁金刚勇破太空城》票房786万。去年程龙的电影《师弟出马》以1102万的惊人票房夺取了冠军,这是香江首次有电影突破了千万大关。到了今年年初,许冠文的《摩登保镖》以1776万的票房再次刷新香江票房纪录,这个成绩比《铁金刚勇破太空城》高了将近一千万。 在现场记者看来,《猎鹰》口碑不是很好,在戛纳吃到了不少差评。就算有部分媒体给好评,那也是争议特别大的电影,像这样的电影票房不会特别高。 记者问许望秋有没有争取票房冠军的想法,如果许望秋说有,他们在写报道的时候会写许望秋狂妄无知,目中无人,甚至可以挑拨许冠文兄弟的粉丝去攻击许望秋,要知道许冠文兄弟的粉丝那是相当多的。如果最后《猎鹰》的票房没有超过《摩登保镖》,他们又可以狠狠嘲讽许望秋一番。 许望秋看着提问的记者,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淡淡地道“你们这些人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两年前问这个,现在还是问这个,就算要挖坑来坑我,也挖个新点的坑嘛。你们不就是想听我说,票房能超过《摩登保镖》,以此来批我狂妄吗?好,我成全你们!许冠文的《摩登保镖》票房1776万,这个成绩非常好,不过并不是不可超越的,我觉得《猎鹰》票房能超过《摩登保镖》。你们可以写我狂妄了!” 提问记者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望秋,怎么也没想到许望秋直接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感觉许望秋的话像巴掌一样,狠狠抽在自己脸上,抽得脸火辣辣的疼。 许望秋叹了口气,很是失望地道“我一直听说国民党贪污,以前没有直观的感受,如今我是切实的感受到了。如果不是报社总编贪污,怎么会请你们这种水平的家伙来做记者。”他看着在场满脸发黑的亲台媒体记者,用嘲讽似的口气道“你们想搞个大新闻对吧?那我成全你们。在台弯演艺圈有‘二秦二林’的说法,这次在戛纳的时候,我遇到了了秦祥淋和林清霞,我们天天一起吃饭,并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 听到这里周里金差点没笑出声来,明明大家都在大观园吃饭,而且见面双方都是冷嘲热讽,恨不得掐死对方,到了望秋嘴里,竟然变成了天天一起吃饭,而且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不知道的听到这话,恐怕会信以为真,以为望秋跟秦祥淋他们成为好友了。 许望秋继续道“对于两岸三地电影人彼此间隔阂严重,不能正常交流的现状,我们非常不满,觉得应该改变。于是,我们有了一个约定,要进行合作。至于合作的内容是什么,今天就暂时不公布了。下周我们会举行一个专门的新闻发布会,欢迎大家到时候光临。” 此言一出,好似一方静湖里被人扔了一枚炸弹,掀起了惊天波澜。 在场众记者不管是亲内地的,还是亲台弯,又或者是中立的,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望秋倒也罢了,他是内地导演,根本不怕台弯封杀;可秦祥淋和林清霞他们是台弯演员啊,跟许望秋合作,那就意味着被台弯封杀,那他们的前途全完了,他们哪儿来的胆子敢这么做? 有台弯记者忍不住道“这不可能,你根本就是在胡说。” 许望秋咧嘴笑道“是真是假,下周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就知道了。今天是《猎鹰》的发布会,我们不谈其他的,还是回到正题,继续谈《猎鹰》这部戏。” 在场众记者见许望秋镇定自若,不像是在胡说,心里猜测会不会是许望秋向特吕弗他们推荐了林清霞和秦祥淋,又或者有意把他们推向国际,培养成国际巨星,秦祥淋他们抵御不住诱惑,就答应跟许望秋合作了? 第二天媒体报道这次见面会的内容后,在香江引发了大地震。香江人知道台弯和内地对立严重,双方是不往来,不交流的。现在突然听到许望秋导演要跟台弯当红的秦祥淋和林清霞合作,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甚至很多人猜测,是不是两岸关系要解冻了? 秦祥淋在看到媒体报道后是暴跳如雷,觉得许望秋真的是坏透了,这是要把自己往死里坑啊!他在第一时间联系了《香江时报》的记者,发了一份声明,表示许望秋完全是在造谣,自己和林清霞跟他根本就不熟,也绝对不会跟他合作,他还表示如果许望秋不公开澄清,那么他和林清霞会将许望秋告上法庭。 秦祥淋的声明出来之后,亲台媒体大肆转发,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说许望秋是骗子。许望秋马上通过亲内地的媒体进行回应,表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的不了,并表示对自己说的话负责,如果秦祥淋要上法院,自己愿意奉陪。 许望秋玩的是后世极为常见的炒作手法,比如冯小刚在《我不是潘金莲》上映的时候炮轰旺达不给自己的排片,其实就是拉着旺达操作。不过这种炒作手法在这个时代是新鲜玩意,香江的吃瓜群众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都兴致勃勃的围观起来。 在极短的时间内,许望秋要跟秦祥淋的冲突成了香江街头巷尾都在谈论的热门话题。很多不知道《猎鹰》的人知道这部电影;很多原本听了亲台媒体宣传,认为《猎鹰》是烂片的人,准备进电影院一窥究竟。 。 第222章 首日票房 1981年6月11号,是《猎鹰》在香江正式上映的日子。跟《锄奸》上映时的情况不同,早在《猎鹰》上映两个月之前,香江电影界就已经知道这是一部投资超过一千万的港币的超级巨制,其精彩程度和可看度远在《锄奸》之上,再加上现在又不是贺岁档那样的热门档期,没有热门影片跟《猎鹰》同天上映,《猎鹰》一家独大。 《锄奸》上映的时候,南方影业组织了有18家戏院放映;而这一次,银都机构凑够了23家戏院。本来缤缤电影公司很看好《猎鹰》,准备在自己的院线放映。不过他们很快遭到了自由总会的威胁,说如果他们放映《猎鹰》,那以后自由总会的电影就不会在他们在他们院线放映。迫于无奈,缤缤电影公司只能放弃放映《猎鹰》的计划。 这天上午十点,徐客和施南笙走进了南华戏院。徐客和施南笙是男女朋友,今年年初徐客接到了新艺城的邀请,让他到新艺城拍片,徐客就叫上施南笙,一起加入了新艺城。最近他们刚刚完成了加入新艺城的第一部电影《鬼马智多星》的后期,下个月电影就会正式上映。 徐客两年前看过许望秋的《锄奸》,当时惊为天人;施南笙也是同样的感觉。尽管台弯和亲台媒体转载了大量欧美媒体对《猎鹰》的差评,还有媒体说《锄奸》真正的导演不是许望秋,而是谢非,许望秋的真实水平根本不行。不过这种鬼话骗不了徐客他们这样的专业人士,他们在电视上看到了《猎鹰》的预告片,拍摄手法和风格跟《锄奸》一脉相承,而且水准极高。今天他们正好没事,就过来看看。 徐客抬眼向四周看了看,放映厅并没有坐满,不差不多有七成。他转头对施南笙道“现在是上班时间,竟然有这么高的上座率,看来大家对《猎鹰》很期待啊。” 施南笙抬眼看了看四周的观众,主要是老人和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微微点头道“是啊,白天就有这上座率,到了晚上恐怕会场场爆满。如果《猎鹰》能有《锄奸》的水准,票房完全可能超过一千万。” 徐客是越南华裔,知道越南排华后越南华裔的悲惨,对解放军打越南人是绝对支持的,他在看这部电影的时候代入感特别强。在23家电影院中,有不少因为越南排华而逃到到香江的华裔,他们跟徐客一样,看到越南人枪杀越南华人,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禁不住泪流满面。当燕双鹰他们突袭越军,将越南人逐一干掉的时候,他们会情不自禁的拍手叫好。 其他观众虽然不像徐客他们这样感同身受,不过越南人排华,以及越南华裔的悲惨遭遇还是知道的,对解放军收拾越南人都是打心眼里赞成。现在看到燕双鹰他们把越军打得丢盔卸甲,都有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120分钟的电影很快结束,徐客看着银幕上滚动的字幕怔怔出神。当初看完《锄奸》上映,他就已经知道许望秋的厉害,不过那时候他的想法是,如果给我机会,这样的片子我也能拍。但现在看完《猎鹰》,他感觉这样的片子就算让他来拍,他也拍不出来。比如那个模拟炮弹飞行的镜头,比如解放军冲锋的那个长镜头,他根本就不知道许望秋是怎么拍的。面对《猎鹰》,面对许望秋,他真的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放映厅的灯光亮了起来,施南笙满脸兴奋的看着徐客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徐客长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非常厉害,这是我看过最精彩的战争片。许望秋在《猎鹰》中呈现的水平非但没有降低,反而又有提升,这家伙厉害得没谱,简直就是个怪物。” 施南笙激动地道“是啊,这个人真的太厉害了。要是他能加入我们新艺城就好了。如果他能加入我们新艺城,在加上你们几个,我们肯定能超越嘉禾,成为香江厉害的电影公司。” 徐客笑了笑,没有说话,他觉得许望秋恐怕很难加入新艺城的,许望秋很擅长战争片,而在香江根本就没有拍战争片的条件,在香江恐怕很难发挥他的优势。 徐客和施南笙离开座位,顺着人流往外走。与此同时,在他们的周围观众都一脸的亢奋的讨论着《猎鹰》的相关情节,热烈的倾吐着内心的激动。有人为解放军痛扁越南人激动,有人为燕双鹰和猎鹰小队的勇猛和牺牲而激动;有人在讨论电影的细节。 就在这时,徐客和施南笙前面的一个男生在盛赞《猎鹰》之余,将矛头指向了香江电影“看看《猎鹰》,再看看我们香江电影,我都觉得丢人。我们香江拍的都是些什么电影啊?不是武打片,就是烂俗喜剧片,拍枪战片也是瞎几吧拍,枪里面的子弹完全是无限的,从来不需要换弹夹,子弹也不会打光,假得没边了。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态度问题。” “我们香江导演是把电影当捞钱工具,而内地导演是把电影当艺术品在搞,那出来的作品当然不一样了。” “我们香江最近几年冒了不少新导演出来,还搞了个什么香江新浪潮,可是这些导演的片子一个比一个难看,比如那个叫徐什么来着,拍的《地狱无门》,什么《第一类型危险》,那叫什么几把玩意,简直是在瞎几吧拍。就他那水准还有有一堆人捧臭脚,我看他给许望秋提鞋都不配。” 《地狱无门》和《第一类型危险》是徐客的作品,影评人对这两部电影的评价还可以,但观众根本不买账,两部电影都是票房惨败。现在听到观众这么说,徐客心中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挫败感,他是在美国学的电影,知道《猎鹰》的剧作结构就是标准的好莱坞商业片结构,如果让他写这样的故事,他也能够写。只是让他拍这样的电影,他却拍不出来,许望秋对节奏的控制、对光影的运营、对演员的调度,都达到了世界级水平,能把战争片拍到这种水准的导演,在美国都屈指可数。其实这些都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许望秋还在进步。 施南笙见徐客脸色发黑,赶忙安慰道“没必要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 徐客回过神来,见施南笙眼眸中闪动着关切的光芒,心猛然跳了一下,故作轻松地道“许望秋真的太强了,而且才十九岁,面对这样的人,你会感觉自己很没有。” 施南笙感觉徐客的华语中的颓丧,凝视着徐客的双眼,认真地道“许望秋是天才没错,可你才华一点都不输给他,你的想象力、创造力都无与伦比,只不过没有一个良好的平台,也没有足够的资金让你把自己的真正才华展现出来。” 徐客听到这话眼前一亮,心想对啊,我的视听语言、导演技法确实不如许望秋,可我也有自己的优势啊,如果要比想象力,要比天马行空,我自信不会输给许望秋的。他深深地看着施南笙那双黑色的眸子,眼底的温柔好像是清晨的雾气徐徐散开,微笑着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南笙。” 《猎鹰》是一部让人激动,也是一部让人亢奋的电影。跟内地观众一样,在看完《猎鹰》之后,香江观众无法抑制内地的激动,纷纷向自己的朋友和熟人推荐这部电影。 “《猎鹰》简直太叼了,比《锄奸》好看,比《007》好看。007很叼,但燕双鹰更叼。我们来打个赌。你对着我开枪,如果枪里有子弹,枪响我死。如果枪不响,你输我一块钱。不过我要提醒你,我有一个习惯,会杀死向我开枪的人,哪怕她的枪里没有子弹。简直叼炸天!” “这片子真的太好看了,看来这么多电影,第一次看得这么爽。猎鹰小队真的太厉害了,把越南人打得屁股尿了。这几年越南人把我们同胞欺负惨了,好多人死在海上。看完这部电影,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一定要看《猎鹰》,不看绝对后悔。看完《猎鹰》你会发现,你会发现那些好莱坞战争片跟《猎鹰》提鞋都不配。” 到了晚上,忙碌了一整天的上班族涌进戏院,放映《猎鹰》的23家戏院都排起了长队,可谓是场场爆满。由于观众人数太多,很多人买不到票,纷纷要求增加午夜场。 双南院线主要是放映内地电影,而内地电影在香江并不是特别受欢迎,晚上的黄金场次都难得坐满,更何况开午夜场了。不过现在有观众主动要求增加午夜场,戏院经理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赚钱的机会,于是,23家戏院全部增开了午夜场。 第二天早上,香江的台弯和亲台媒体除了《香江时报》还在发表抨击许望秋和《猎鹰》的文章外,其他媒体全部哑火,装起了瞎子;而亲内地媒体和中立媒体都以及极大的篇幅报道了《猎鹰》首日上映的盛况,并刊发了一系列的影评,几乎是一边倒的好评。 在这一天,整个香江的媒体都关注着《猎鹰》的首日票房,亲内地的媒体希望《猎鹰》能取得好票房;亲台的媒体希望《猎鹰》票房惨败;而中立媒体则希望《猎鹰》要么票房大爆,要么票房惨败,反正能搞个大新闻就好。 现在的香江票房统计跟内地一样,没有实现联网,只能通过手工统计。许顿楽知道首日票房是一个很好的宣传点,亲自下令让公司的财务统计票房。公司的财务人员从早上八点一直统计十一点,《猎鹰》的首日票房终于出来了。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整个香江媒体几乎都知道了《猎鹰》的首日票房为115万。这个成绩比《锄奸》高了将近一倍,这绝对是一个令人咂舌的成绩。 在拿到这个数据后,中立媒体纷纷感叹许望秋狂是狂,但真的很厉害;亲内地的媒体都在欢呼,首日取得如此惊人的成绩,《猎鹰》在香江的票房超过一千万没问题;亲台媒体也在欢呼,以这个首映成绩比《摩登保镖》首日152万的成绩差了不少,超越《摩登保镖》是不可能的,他们可以打许望秋的脸了。 。 第223章 眼界问题 上午九点,许望秋来到清水湾片场的空地上,与电影学者林同年进行了一场对话。 两人聊《猎鹰》,也聊内地和香江电影。林同年说《猎鹰》这样的片子,香江年轻导演是拍不出来的,他们没有国家感、民族感、政治感、历史感,是无根的一代。这造成了香江电影人目光如豆,没有时代使命感,缺乏民族国家意识,不知理想为何物,只知道为钱卖命,寻求感官刺激,今朝有酒朝醉,也导致香江电影于过于商业化、缺少文化内涵和历史感。 许望秋觉得眼前这个人很厉害,点出了香江电影的最大症结。他曾经非常不解,很多故事放在内地不行,但放在香江却可以拍,比如科幻故事,香江的条件明明比内地好很多,却没有人去搞;后来随着与香江电影人接触,他意识到香江根本就没有产生优秀科幻片的土壤。因为科幻电影往往是对政治或社会议题的关注,以及哲学方面如人类处境的探讨。香江电影人眼里只有香江那一谋三分地,根本没有那样的格局,就算拍科幻片,他们也只能拍出《蓝血人》、《未来警察》之类的玩意。 跟林同年聊了将近两个小时,许望秋颇有收获,对香江和香江电影都有了更深入的理解。送走林同年后,他来到许顿楽的办公室,找今天的报纸看。《猎鹰》首日票房大好,他想看看媒体是怎么报道的,尤其想看亲台媒体是怎么报道的。 许顿楽是银都负责发行的总经理,对媒体动向极为关注,办公室里香江主要媒体的报纸都有。许望秋跟许顿楽打了个招呼,坐在沙发上,拿起最新的报纸,一份份阅读。 以《文汇报》为首的亲内地媒体自然是一片赞誉声,认为《猎鹰》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如果《猎鹰》最终票房能够超过千万,那么将是香江第三部票房超过千万的电影。 以《明报》为首的中立媒体也都为《猎鹰》的表现大唱赞歌,表示许望秋用实力粉碎了对他的种种质疑。尽管《猎鹰》的首日成绩不如《摩登保镖》,但拿下票房亚军问题不大。 以《香江时报》为首的亲台媒体对许望秋和《猎鹰》自然不会有好话。他们将《猎鹰》和《摩登保镖》的首日票房进行对比,说许望秋口吐狂言,认为《猎鹰》的票房能够超越《摩登保镖》,然而他第一天就失败了。 许望秋正兴致勃勃的翻着报纸,突然听到许顿楽开口道:“对了,望秋,九点过的时候,邹文怀打了个电话过来,说想请你吃饭。” 许望秋有些诧异,放下报纸问道:“他怎么会请我吃饭,不会知道出口公司的政策了吧?” 许顿楽笑道:“他没有提到出口公司,倒是在打听你的情况,估计他是看上你了。邹文怀非常重视人才,而且肯花钱。程龙在主演《醉拳》后大红大紫,他直接砸下470万的支票,将程龙挖到了嘉禾。你的《锄奸》票房超过500万,《猎鹰》现在首日票房就超过百万,最终票房突破千万应该不成问题。他应该是看上你的才华了,想把你挖到嘉禾。” 许望秋听到这话笑了:“那他准备掏多少钱的支票来挖我?” 许顿楽不担心许望秋被邹文怀挖走,毕竟王岚西非常看重许望秋,国家对他也非常重视,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笑着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是你有兴趣,你自己去问。” 许望秋笑着摆手:“邹文怀在香江算是能人,但跟好莱坞的大老板相比,还是差得太远。美国电影协会主席为了让美国电影进入中国市场,一次次奔走,他们甚至提出美国电影在中国赚取的票房不带走,直接在中国投资,但国家都没同意。邹文怀他们近在咫尺,却没有考虑过这件事,眼界可见一斑。现在嘉禾虽然风格,但我不看好嘉禾的未来。如果有一天香江电影死掉,我相信不仅仅是死于对手太强,也死于目光短浅。” 许顿楽在香江呆了二十多年,对香江的情况非常了解,解释道:“其实也不能说他们目光短浅,他们这些人在心里深处对内地是恐惧和敌视的,怎么可能主动开拓内地市场。你知道六七年的反英抗暴吧?从那时候开始,整个香江社会绝大部分人都倒向了港英政府,他们的内心对内地是恐惧和敌视的。” 在许望秋重生前,香江黄尸闹事,而澳门却一片安定团结的局面。很多人觉得奇怪,明明是差不多一起回归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其实这种差别的根源在六十年代。 1966年,澳门亲内地势力与澳门警察冲突,爆发了123暴动。这场斗争最后是亲内地势力取得了胜利,在那之后亲内地势力实际上就已经控制了澳门。长期潜移默化下来,澳门比较亲内地的,回归后23条很容易就通过了。 在1967年,香江工人因为劳资纠纷,遭到警察镇压,还有工人被抓进警察局后被打死。随后香江工人开始了大规模的抗议,而他们的抗议遭到了香江警察更为严酷的镇压。在这种情况下,香江决定佐派以暴制暴,开始搞暗杀,同时开始在港九各处闹市放置真假炸弹。 炸弹袭击除了扰乱市民生活外,还造成了无辜者的死伤。于是,香江上层精英和普通市民都站到港英政府一边,寻求港英政府的庇护。六七暴动结束之后,港英政府开始实施“洗脑赢心”工程,进一步加深了香江社会对内地的恐惧和敌视。 很多人看到香江明星说两句我是中国人,或者在电影中喊两声我是中国人,就认为整个香江都是爱国的,其实完全是一种错觉。只不过那个时代没有网络,传媒也不发达,他们的很多言论大家看不到而已。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回归后不久,香江政府推行23条,结果遭到了香江社会的强烈反对,最终没有通过,跟澳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许望秋淡淡地道:“他们对内地不信任和敌视,在将来会葬送香江电影。对内地不信任和敌视,就不可能深入思考内地观众喜欢什么,想看什么。现在内地缺乏优秀的商业片,他们的电影进入内地后会很受欢迎。但等到内地的商业电影起来后,他们的好日子也看就到头了。现在内地商业电影人才极为匮乏,需要优秀的商业片人才,所以,哪怕知道他们对我们是不信任和敌视的,只要不表现出来,也是可以合作的。” 许顿楽并不认同许望秋对香江电影未来的判断,在他看来,香江电影坐拥东南亚市场,现在又马上可以进入内地市场了,应该是前途一片光明才对,不过他并没有反驳,没必要跟年轻人较真,微笑道:“香江是个商业社会,赚钱是最重要的,香江电影人虽然对内地不信任和敌视,只要李汉祥这个榜样赚到大钱后,肯定会主动找上门来。” 许望秋轻笑道:“其实李汉祥不是很好的榜样,李汉祥想拍清宫戏,而在香江台弯拍不了,在一些人看来,他会内地拍《垂帘听政》有一点被迫的味道。找李汉祥是这次到香江之前,王部长交待的,而我要找的榜样是早就计划好的。” 许顿楽好奇地道:“哦,这个人是谁?” 许望秋卖了个关子:“这个人跟我合作过,而我跟他的合作,还是你帮忙联系的。” “袁合平!”许顿楽恍然大悟道,“难怪拍《猎鹰》的时候,你非用袁合平不可,最后花了40万的高价把他请来。当时很多人在私下里议论,觉得你太任性,仗着王部长对你的信任瞎胡闹。原来那时候你就在考虑这件事了。你跟他联系了吗,情况怎么样?” 许望秋微微点头:“我跟他通过电话,但没有见面,我准备跟等《猎鹰》的首周票房出来后,再跟他具体谈这件事。” 与此同时,在程龙的别墅中,秦祥淋正在向程龙和程家班几个武师诉苦。他添油加醋的把自己和许望秋的矛盾冲突说了一遍,将许望秋成功塑造成了觊觎林清霞美色不得,挟私报复的小人。 程龙跟秦祥淋关系很好,他现在的女朋友林凤娇就是秦祥淋介绍的。现在听到这个叫许望秋竟然如此下作,他不由大怒:“这混蛋也太可恶了,要是我在场非打得他满脸开花不可。” 几个武师也纷纷叫嚷:“这种人就不应该跟他客气,直接动手就对了。” “这家伙跑到香江来还敢挑事,简直是欺人太甚。祥淋,你是我们兄弟,这个小子欺负你,那就是欺负我们兄弟,我看我们不如把他拉出来打一顿。” “对啊,我们装成流氓,把他打一顿,他有不认识我们,肯定以为是流氓干的,就算报警也查不到我们身上来。” 秦祥淋过来找程龙和程家班就是这个目的,不打许望秋一顿,他简直难消心头之恨。现在听到几个武师主动提出要打许望秋,他心头大喜,连忙道:“这王八蛋要是害我也就罢了,可是他连清霞都害,我真的是忍不了这口气。这事就麻烦兄弟几个了,这事完了之后,我请大家吃饭。” 其中一个武师问道:“你知道那个许望秋的北佬住在什么地方吗?今天晚上我们就带人去堵他,肯定让他在床上躺两个月不能下地。” 秦祥淋马上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住在清水湾银都的宿舍里。” 几个武师道:“好,晚上我们带人到清水湾去堵他。” 清水湾有两个片场,一个是邵氏片场,一个是银都片场,银都宿舍就在清水湾片场。程龙知道自己手下这几个武师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多年,很多人都认识他们,跑到清水湾打人,很有可能被认出来。他连忙道:“祥淋是我朋友,欺负他就是欺负我。这个架应该打,但不能在清水湾打,清水湾的电影人多,你们很容易被认出来。我看这样,派两个兄弟在清水湾盯着,等许望秋离开清水湾之后,你们找个机会狠狠揍他一顿。” 几个武师都觉得还是程龙想得周到,摩拳擦掌地道:“还是大哥的主意好,就这么办。” 第224章 盯梢 香江电影界向来以爱跟风而闻名,只要一部电影火了,就会炮制出一堆相似的作品来。功夫喜剧火了,会冒出一堆功夫喜剧;僵尸片火了,会冒出一堆僵尸片。 前年许望秋的《猎鹰》上映后,票房表现极佳,掀起了一股拍暗杀的风潮,刺杀张敬尧、刺杀张啸林等等。这些电影内容跟《锄奸》类似,由于叛徒出卖,造成我方重大损失,于是,我方组织锄奸队铲除叛徒。这些电影质量低劣,不过胜在热闹,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现在《猎鹰》首日票房大好,嗅觉敏锐的香江老板们马上让手下人进电影院观看。当这些人走进电影院,看完《猎鹰》之后都彻底傻了。他们跟后世内地导演看完《阿凡达》的感受是一样的,在《猎鹰》面前,是心服口服的完败。 且不说那些千军万马冲锋,万炮齐发的大场面,即使是猎鹰小队的战斗也根本拍不出来,《猎鹰》里的各种战术和技巧都接近实战,在香江根本没法拍。 唯一的例外是洪金宝,他在《猎鹰》的基础上,融合电影《十二金刚》美军派遣由十二个重刑犯组成的敢死队刺杀德国高官的创意,构思出了《秃鹰》,一个美国国防部从联邦监狱抽选一批华裔重犯到越南执行任务的故事。 《猎鹰》首日票房大爆的消息传开后,吸引了更多观众走进电影院。这些观众带着满心期待走进电影院的,而观影结果也没有让他们失望,都觉得这个钱花得值。千军万马冲锋,万炮齐发的宏大场面,扣人心弦的故事,激烈火爆的战斗场面,无不让香江观众大呼过瘾。绝大部分观众都觉得《猎鹰》是他们看过最精彩、最好看的战争片。 跟内地观众一样,香江观众也都被燕双鹰迷住了,觉得这家伙简直太酷,太牛逼了。他们向朋友推荐《猎鹰》或者讨论《猎鹰》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把燕双鹰的台词搬出来“我赌你的枪你没有子弹”。而他们看完电影后,也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向朋友疯狂推荐这部电影。 在观众观影热情的推动下,《猎鹰》在上映的第二天斩获了148万票房。和上映第一天相比,票房足足增加了33万。 银都机构的人都知道今天的票房肯定比昨天好,因为今天是星期五,晚上观众会比星期四多,但能够提升33万票房,还是让人吓了一跳。这让众人对《猎鹰》接下来两天的票房更加期待了,觉得周末两天《猎鹰》的票房肯定会创造新高。 《猎鹰》上映第三天是星期六,上班族往往会利用这个时间放松。这个时代娱乐少,看电影是最受欢迎的放松方式。中国打越南这个题材,再加上《猎鹰》良好的观众口碑,让无数观众涌入了电影院。上映《猎鹰》的23家电影院,从早上第一场,到晚上最后一场,场场爆满,简直到了一票难求的程度。甚至连开的两场午夜场都有80的上座率,这是双南院线从来没有过的盛况。 等到周六的票房出来时候,整个银都机构都在欢呼。大家都知道星期六票房肯定比前两天要好,但谁也没票房竟然能突破200万,206万这个数字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一天之后,《猎鹰》的首周票房出炉。在拿到数据之后,整个银都机构彻底沸腾了。《猎鹰》上映首周票房就突破600万,达到了612万。仅仅四天的时间,许望秋就完成了对《锄奸》的超越,创造了内地电影在香江的票房新纪录。 《猎鹰》首周票房突破600万,这个成绩不仅让银都震惊,整个香江电影界也都目瞪口呆。电影界的人相信《猎鹰》票房肯定很好,但谁也没想到会火爆到这场程度。 除了亲台的媒体,其他媒体对《猎鹰》的表现是心服口服的,在这个档期,而且只有23家电影院上映,能够取得这个成绩,绝对是一个奇迹。 《大公报》对此的评价是“两年前许望秋带着锄奸小队,震撼了香江电影圈,并掀起了一股暗杀片的风潮;现在许望秋带着猎鹰小队来了,而他再一次震动了香江电影市场,取得了612万的惊人成绩。一部展现自卫反击战的电影,能够在香江取得如此成绩,除了电影本身足够出色之外,很重要一点在于香江市民对越南排华的痛恨。在这一点上,香江观众与内地观众是感同身受的。” 《明报》对此的评价是“《猎鹰》自从上映以来,持续火爆,在周六周日两天更是场场满座,每家电影院等待购票的观众都排起了长队,可以说一票难求。晚上黄金时段的票价,竟然被炒到了翻了两倍。这在双南院线是前所未有的,由此可见《猎鹰》的火爆。最终《猎鹰》在首周去得了612万票房,目标直指《摩登保镖》。” 《东方日报》的报道是“电影学者林同年对《猎鹰》的评价是一部用作者手法拍摄的商业片,电影拥有极强的视觉体验,拥有紧张的情节,拥有动人的故事,各个方面都堪称完美。这样一部电影票房爆发并不意外,而首周612万票房,无疑是对导演许望秋的最大肯定。” 许望秋对《猎鹰》首周票房非常满意,23家电影院上映能够取得这个成绩,可以说是做到极致了。如果《猎鹰》上映规模大一些,能够达到30多家电影院,或者有两条院线一起上映,那么超越《摩登保镖》未必不可能。 对许望秋来说,《猎鹰》首周票房大爆,那么他就可以放心大胆推行后面的工作了。手中有粮,心中不慌。《猎鹰》票房大爆,那么在谈合作的时候,香江电影人会更加重视许望秋的看法。如果票房惨败,电影无人问津,那去跟别人谈合作,别人在心里肯定会打个问号的。 下午五点,许望秋离开清水湾片场,上了一辆出租车,向司机报了自己要去的地址。 与此同时,蹲守蹲守在片场入口的程家班武师周闰坚当即发动汽车,紧紧跟了上去。程家班的武师最近几天轮流在清水湾蹲守,为了跟踪方便,秦祥淋把自己的汽车交给了他们,今天正好轮到周闰坚盯人。 许望秋坐在车里,双眼盯着窗外,但心思却都在跟袁合平的见面上。合拍片像《垂帘听政》那样的片子不适合大规模搞,因为香江自由一个李汉祥,其他导演是拍不好有历史感和史诗格局的作品。像吴羽森拍《赤壁》,就完全拍成了闹剧。香江导演最擅长的是功夫片,而内地拥有大批身手极佳的武术队员,双方合作的话,可以拍出高质量的功夫片来。 袁合平从1978年拍《蛇形刁手》开始,拍的几部电影都非常卖座,是香江电影界非常受追捧的功夫片导演。只要袁合平跟内地合作,并赚到大钱,那么香江其他功夫片导演会纷纷跟进。如此一来,香江电影的发展进程就会被改写,会朝着许望秋想要的方向前进。 好一阵之后,出租车在湾仔庄士敦道一家酒楼前停住,许望秋打开车门走了下来。周闰坚把车停在路边,看到许望秋站在酒店门口张望,抬头看了眼酒店的招牌,发出“嗤”的嘲笑声“这个内地来的土包子竟然跑到福临门来了,这尼玛是香江大富豪吃饭的地方。上次大哥请我们在这里吃了顿饭,花了一万多,你一个内地来的土包子消费得起吗?” 福临门是香江最顶级的中餐厅,在1948年由名厨徐福全成立,当年名为“福记”,在1953年改名为“福临门”。当时,徐福全以带备材料、厨师到客人家即时烹调的闯劲,摸清了一群富豪们的口味,也赢得了他们的口碑,受到了香江富豪们的热烈追捧。 提起福临门,不得不提刘銮雄。刘銮雄每年都在这里吃掉几百万港币。狗仔最喜欢在福临门门口蹲守刘銮雄,因为他每周都要去2-3次。每次狗仔拍到刘銮雄和家人、朋友、以及各种女友吃饭,背景都是福临门。连刘銮雄自己都说,他不在福临门,就在去福临门的路上。 除了刘銮雄之外,李兆基、李嘉城、郭鹤年、何鸿燊、恒生银行创始人何添、永隆银行创始人伍宜孙等香江、澳门叫得上名字的富豪都是这里的常客。 许望秋听过福临门的大名,想象中福临门应该富丽堂皇,贵气十足,没想到它坐落在湾仔一个不起眼的街道上,连招牌都已经掉色破旧了,那地段和招牌就像是旧上海夜总会那种风格。他盯着福临门的招牌反复确认没错后,迈步走进了餐厅。 店内的装饰采用经典风格,以棕色、金色和翠绿色装饰,这是60年代比较盛行的一种风格,其玻璃柜展示粤菜和顶级香槟和白兰地瓶。现在还不是吃饭时间,餐厅里的客厅非常少,只有在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情侣。 “先生,请问几位?”在许望秋走进餐厅后,服务生走过来,非常礼貌地问道。服务生穿的很正式,西装革履的,给人一种进了西餐厅的感觉。 “我约了客人,他们要等一阵才会过来,给我找个四人的座位吧。”许望秋只约了袁合平,但不知道袁合平会不会带人过来,觉得四个人座位可能比较合适。 许望秋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他约袁合平出来是谈合作的,找个相对安静的位置比较好。在他坐下后不久,服务生端着茶水过来,然后默默地退开。服务生没有问点菜的事,肯定要等客人来了之后才会点菜。 周闰坚在许望秋走进福临门四五分钟之后,也走了进去。他看到许望秋坐在座位上喝茶,知道许望秋是要在这里吃饭,当即离开了餐厅。他找了个公用电话,拨通程龙的电话“大哥,那小子正在湾仔福临门,看样子是在等人,晚上会在这里吃饭,让张耀华他们带人过来吧!” 程龙听到许望秋在福临门吃饭,不由皱了皱眉头,心想难道那小子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是内地将军的儿子?算了,懒得管那么多,反正他也不知道是成家班打的,就道“好,你继续盯着,我马上让张耀华带人过来。” 。 第225章 合作 许望秋端着茶杯,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悠悠地等待着。没过多久,许望秋看到袁合平跟一个和他长得有几分像的男子走了进来,应该是袁合平的兄弟。许望秋冲袁合平他们挥挥手,示意自己在这里。 袁合平正抬眼往店里张望,看到许望秋便对身边的男子说了一句,朝许望秋所在的桌子走了过来。他拉开凳子在许望秋对面坐下,笑着道:“望秋,好不久不见。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袁祥任,他是过来给我但司机的。” 许望秋听到袁祥任就知道是谁了,就是《功夫》里那位十块钱卖给周星驰《如来神掌》的老乞丐,他冲笑着袁祥任点点头:“我听大眼说,你们五兄弟中,他跟你关系最好,而且你功夫特别好,是有名的跟斗王,为很多大明星做过替身。” 袁祥任十分谦虚地道:“我也就会点三脚猫功夫,上不得台面的。” 袁合平呵呵笑了声,道:“在拍《猎鹰》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部片子在香江肯定会大爆,可我没想到会爆到这种程度,上映第一周票房就达到了612万。” 许望秋笑着摆手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你为燕双鹰和阮雄设计的那场打斗太精彩,观众看完后都大呼过瘾。我看有香江媒体将这场打斗跟李小龙《猛龙过江》中罗马斗兽场的打斗相比,还有影评人惊呼内地武打戏不但赶上来了,而且有超过香江的趋势。” 袁合平听到这话哈哈大笑,神情之中满是得意之情,不过他还是谦虚地道:“如果不是跟你合作,我也设计不出这样的动作来。给别人设计动作,基本上都是设计一套动作就行,跟你合作,我要设计几套动作,那段时间我晚上做梦都在想怎么设计动作。” 就在这时,服务生过来请许望秋他们点菜,许望秋拿起菜单递给袁合平,让他点菜。袁合平结果菜单一看,吓了一跳,菜单上的菜基本上都是几百块一份,鲍鱼和鱼翅更是要上千块,就连普通的素菜也要几十块。他摇摇头道:“早听说福临门是大富豪门来吃饭的地方,这价格真是够贵的。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搞那么铺展,点些普通菜就行。” 袁合平点了两个菜,把菜单给许望秋,让他点菜。许望秋又把菜单给袁祥任,让他点菜。袁祥任没有接菜单,摆摆手,让许望秋点菜。许望秋没有坚持,接过菜单又点了几个菜。 服务生离开后,许望秋问了问袁合平最近一年多的情况。知道了袁合平在为《猎鹰》设计完动作后,回到香江拍摄了《勇者无惧》,这部硬桥硬马的功夫片上映后取得了561万的票房,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最近他正在拍摄新片《霍元甲》,是一部讲述霍元甲如何从文弱书生成长为一代宗师的故事。 许望秋不知道袁合平的这部《霍元甲》水准如何,不过这不重要,他问这些只是为了引出自己的问题:“大眼,我听银都的人说你自组了和平影业,而你们拍的几部电影都很卖座,应该赚了不少钱吧?” 197年,袁合平连续拍摄了《蛇形刁手》和《醉拳》两部大火的电影,这不但是程龙的事业转折点,对袁合平也同样意义重大。他因此成为了继刘家良、洪金宝之后的第三位由武指成功转型的香江导演,事业领域变得更加开阔;同时,在嘉禾的支持下组建了和平影业,在此期间,他的“袁家班”建立起来,汇聚当时香江功夫片的一时之彦。 其实袁合平当初邀请许望秋到香江发展,就是看重了许望秋的才华,觉得他很有前途,想让他加入自己的和平影业,为自己拍片。不过他的邀请刚发出来,就被许望秋拒绝了,到和平影业发展这事就没往下讲。现在听到许望秋主动问和平影业,袁合平心里一动,不由道:“其实也没赚多少,望秋,你问这个干什么,是不是想来香江发展?” 许望秋没有回答,故作惊讶地道:“你拍的电影在香江明星很卖座,又是功夫片,在海外很有市场,怎么会没赚多少钱?” 袁合平听到这话微微叹了口气:“我们跟嘉禾的合作方式是嘉禾出钱,我们负责制片,我们赚钱除了片酬就是靠制作费,在拍片子的时候,只要省着拍,还是能赚一些钱,但赚不了多少。说实话,我从影以来赚的最大一笔钱就是给《猎鹰》担任武术指导。” 许望秋诧异地道:“你们拍的电影都非常卖座,没有分红吗?” 袁合平苦笑着摇摇头:“拿我们去年拍摄的《勇者无惧》来说,票房561万,跟院线分账之后,嘉禾能分20万,去掉电影成本,以及宣传和发行的费用,根本没剩多少钱,也分不到什么钱。《勇者无惧》在国外卖不得不错,赚了不少钱,我们应该能分不少钱的,但嘉禾把版权一块钱卖给在国外的子公司,由子公司再卖给欧美公司,我们一分钱分不到。” 许望秋对香江电影界不是特别了解,不过对嘉禾的卫星公司制度却略有耳闻。他拍《王玄策》的武术指导就是香江人,是洪家班出来的,闲聊的时候给他讲过嘉禾的事。 在70年代初,嘉禾刚刚成立,为了与邵氏这个巨无霸竞争,搞出了卫星公司承包制,资助有票房保证的电影人公司拍片,李小龙的“协和”、许冠文的“许氏”、洪金宝的“宝禾”、成龙的“威禾”,袁合平的“和平”,皆是嘉禾的卫星公司。靠着卫星公司这一策略,嘉禾成功超越邵氏,成立香江电影的龙头。 嘉禾的卫星公司制度听上去很美好,电影由嘉禾投资,由卫星公司拍摄,除了片酬和制作费,影片卖座的利润更可按一定比例分红,共享对象也包括演员个人及合作公司等,属于有钱一起赚,但实际上所谓分红不过是画的一张大饼,合作公司很难从嘉禾拿到分红。 在0年代,洪金宝的宝禾是为嘉禾提供最多卖座片的卫星公司,即使面对新艺城也丝毫不落下风,但洪金宝根本没赚到什么钱。后来他在采访时表示:“宝禾是我自己成立的公司,禾是嘉禾。拍了很多电影,很赚钱,最后一算帐我还亏钱,什么钱也赚不到。为什么呢?我这部电影,如果在我手里可以卖出500万,可是他们发行只卖了1块钱,你才只挣1块钱,你懂吗?那时《鬼打鬼》,赚多少钱?墨西哥卖钱,香港卖钱,新加坡卖钱,台湾卖钱,我一毛钱都分不到。” 王金的遭遇跟洪金宝几乎是一样的,在嘉禾旗下拍了很多卖座电影,最后离开嘉禾的时候,不但没有拿到分红,核算之后反而倒欠嘉禾近千万。嘉禾对洪金宝有恩,洪金宝被坑,把这事忍了。王金就不同了,他咽不下这口气。 199年,嘉禾租用的釜山道片场因约满被政府收回,同年,香江政府又拨出将军澳一块地皮兴建影城,虽然欢迎各大电影公司竞标,但实际上是想给嘉禾。王金等待多年的复仇机会来了,他先找到邵氏,又拉上了中国星、寰亚等公司组团投标,最终以高出嘉禾出价数倍的700万港币投得该地。对一家电影公司来说,失去片场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地。嘉禾从此一蹶不振,最后退出了影坛。 许望秋知道邹文怀这种左手捣右手的手法是从好莱坞学来的,摇摇头道:“在好莱坞想你们这样的小公司,电影由其他人或者其他公司投资,由小公司负责制片,等到电影卖掉后,小公司能够分到利润的30。嘉禾的这种合作方式完全是在吸你们的血。” 袁合平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可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跟嘉禾合作起码比跟邵氏合作好,跟邵氏合作,只能拿固定的片酬,而且片酬非常低。跟嘉禾合作要赚得多些,还可以过自己当老板的瘾。” 许望秋淡淡地道:“算了不说嘉禾,还是说《猎鹰》。大眼,你知道现在《猎鹰》在内地的票房是多少吗?” 袁合平笑着摇头道:“不知道,以《猎鹰》的质量,肯定票房大爆了。” 许望秋轻笑道:“到现在为止,电影上映四周,票房已经达到了2137万。按照正常走势,《猎鹰》最终的票房肯定会超过一亿元人民币,换算成港币的话,就是两亿。” 袁合平在《猎鹰》剧组呆了两三个月,对内地电影市场比较了解,对《猎鹰的》这个表现并没有感到意外。 不过袁祥任听到这个数字却被吓了一跳,190年香江电影总票房也就4亿港币,《猎鹰》一部电影的票房收入,就相当于香江中总票房的一半。他目瞪口呆地道:“一部电影票房就2亿港币,这也太夸张了!” 许望秋笑了笑,继续道:“《猎鹰》是我们出口公司和秀影厂共同投资,院线和发行公司分65,我们分35。那么我们就能分3500万,一人一半就是1750万人民币,换算成港币就是3500万。当然,这只是国内票房,《猎鹰》东瀛版权卖了400万美元,在戛纳卖了373万美元,再加上其他地区的收入,最终我们和秀影厂都能赚7000万港币以上。” 袁祥任听到这个数字手微微一抖,筷子夹着肉吧唧一下掉到桌子上。这也太他么厉害了,一部电影就赚7000万,而且还不是一家公司赚这么多!7000万啊,就算是嘉禾,一年恐怕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吧?都是搞电影的,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袁合平的心也猛然跳了两下,别人的公司一部电影赚7000万,而自己的公司一年70万都赚不到,差距实在太大了。他叹了口气道:“内地市场非常大,可惜我们的电影不能进。” 许望秋咧嘴一笑:“香江电影要进内地确实困难,但不是不能进,比如长凤新,就是现在的银都机构,他们的电影就能进。”许望秋凝视着袁合平,缓缓地道:“现在情况有了新变化,国家出台了新政策,只要跟我们出口公司合作,那你们的电影也可以进内地。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们出口公司合作?” 第226章 冲突 袁合平曾经对许望秋说过,他是为钱拍电影,这是真心话。香江是个商业社会,拍电影就是为了钱。现在听到有赚大钱的机会,袁合平自然不错过,连忙问道:“不知道怎么合作?” 袁祥任没有说话,却也紧紧盯着许望秋,生怕错过一个字。 许望秋没有急着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起来。袁合平和袁祥任有点无语,心想窝草,你不能说完再吃嘛!许望秋咀嚼几口,见袁合平和袁祥任一幅急不可耐的模样,笑着道:“合作方式有两种,第一种双方共同投资,按照投资比例分成;第二种跟你们和嘉禾的合作方式类似,我们投资,你们制作,电影拍完后版权归我们,由我们发行,获得的收益大家分成。 这种由我们投资的合作方式,分为两种。第一种,你们,包括香江演员和工作人员是没有片酬的,等到电影上映之后,你们能够获得30的分成,这个钱你们自己拿去分。这种合作方式有一定的风险,如果电影赔了,那一分钱没有。但如果电影质量好像是《猎鹰》这样的电影,赚三四千万是完全可能的。第二种就是我们投资,你们有片酬,电影拍完之后,你们能够获得10的分成。不过在拍摄的时候,我们会派制片人管理预算,电影预算如果没有用完,我们是要收回的。这种合作方式比较稳妥,不会出现拍了电影却一分钱没有的尴尬局面,不过电影票房大爆的话,肯定不如另外一种方式赚得多。” 袁合平和袁祥任内心一阵剧烈的颤抖,这合作条件实在太优厚,简直优厚得让人难以置信。袁合平咽了咽口水,激动地道:“望秋,你可不要哄我们,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袁祥任也忍不住问道:“这事你说了算吗?” 许望秋往后靠了靠,看看袁祥任,又看看袁合平,淡淡地道:“自我介绍一下,现在鄙人除了是导演外,还是电影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代主任。这次除了宣传《猎鹰》,同时也是奉上级之命,到香江公布合作政策的。前两天我已经跟著名导演李汉祥谈好,我们公司投资两千万港币,由李汉祥拍摄《垂帘听政》和《火烧圆明园》两部戏。明天上午,我们会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布这个政策,同时公布李汉祥跟我们合作的消息。大眼,你是我朋友,我知道你的能力和水平。我觉得这是一个赚大钱的机会,所以,才会跟你谈这些。” 袁祥任听到李汉祥答应跟出口公司合作,连忙问道:“李汉祥跟你们是哪种合作方式?” 袁合平也想知道李汉祥跟出口公司是那种合作方式,不过他没有问,而是一脸诚恳地道:“原来望秋你高升了啊!那今天我们一定要喝个痛快,一定不醉不归!”他冲服务生招招手:“给我拿瓶人头马来!” 许望秋赶忙劝道:“就别拿酒了,我们这瓶还喝不完呢。” 袁合平坚持道:“那不行,望秋你做艺术中心主任,这是大喜事,肯定要好好庆祝;再说了,我们不是要合作嘛,这也是大喜事,是双喜临门,不喝点好酒说不过去。” 等人头马拿来后,袁合平给许望秋倒上酒,两人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许望秋吃了一口菜,看着袁合平道:“我们艺术中心负责剧本和项目的审核,像李汉祥那种投资上千万的项目,在我们审核之后,公司高层还会进行专门的审核;如果是一两百万的项目,只要我们艺术中心这一关过了,就可以立项开拍。像你们拍的那种功夫片,成本都不是太高,银都正在拍的功夫片《少林寺》成本就只有200万港币。如果你们愿意跟我们合作的话,那你们把剧本写好后,就可以来找好。不过我对剧本要求比较高,不会因为你跟我是朋友就放松要求,我必须对公司、对国家负责。” “那是肯定的。”袁合平知道在内地拍戏禁忌比较多,担心自己找人写的本子通不过,就道,“你们对剧本有什么具体要求吗,还有,跟你们合作有什么要求吗?” 许望秋笑着道:“我们对剧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是爱国的,只要是积极向上的,能够传播中华文化的电影,我们都欢迎。你们最近不是在拍《霍元甲》嘛,像这种题材弘扬民族精神的故事就可以。至于合作的要求,并没有太多特别的要求,遵守内地的规章制度就行。主要有一条,就是电影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必须有一半是内地的,包括主演在内。如果女主角是香江人,那男主角就必须是内地演员。” 袁合平的和平影业开了两年多,拍了好几部卖座影片,但由于嘉禾玩左手捣右手的游戏,和平影业拿不到分红,并没有赚到多少钱。跟出口公司合作,能够拿到高额的分成,他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如果是其他对内地不信任或者敌视的人,可能会反复权衡,但袁合平跟许望秋合作过,知道许望秋是什么人,也知道出口公司是什么样的公司,他对这次合作极有信心,不住询问合作事宜,以及相关流程,还让许望秋给他出主意拍什么比较好。 许望秋需要树立袁合平这个合作典型,从而吸引更多的香江导演跟出口公司合作,或者加入银都,对袁合平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和平影业跟嘉禾有协议,和平影业的电影由嘉禾投资和发行,他就建议袁合平再成立一家公司,跟出口公司合作。 这顿饭吃了很久,一直吃到晚上十点才结束。许望秋招招手,将服务员叫过来,拿出钱包准备买单。袁合平见状,伸手拦住许望秋:“把钱收起来,我来买单。你到香江来,怎么能让你买单?要是传出去,别人会笑话我的!” 许望秋坚持道:“那怎么行,说好了今天我请客,怎么能让你买单呢?还是我来!” 袁合平马上道:“你来找我合作,把这么好的机会给我,要是我还让你掏钱,那我真的只能找块豆腐撞死了!” 袁祥任也劝道:“对啊,你把这样的机会给我们,要是还让你掏钱,怎么都说不过去。” 许望秋见他们这么说,就不再坚持:“那行,等你们以后到北平来,我请你们。” 这顿饭吃了四千多,如果是平时袁合平肯定会感到肉疼,但赚大钱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也就没把这点小钱放在眼里。买单之后,袁合平看了看表,笑容满面地道:“才十点钟,时间还早。你难得到香江来,我们去夜总会玩玩,我带你见识见识资本主义的声色犬马。” 袁祥任建议道:“我们去海城大酒楼夜总会吧,那里比较热闹,很多明星都在那边唱歌和演出,像徐小凤、甄妮、罗文他们都在那里唱歌。现在过去正好可以赶上11点的场。” 许望秋并不知道袁祥任说的夜总会跟他记忆中的夜总会是不一样的,是听歌看演出的场所。现在红磡体育馆还没有修好,像徐小凤这样的歌手开演唱会都是在夜总会开。海城大酒楼夜总会是最顶级的夜总会,很多明星以到这里开演唱会为荣。他摆摆手道:“我们有纪律的,去那种地方不好。万一被亲台媒体看到,大肆炒作,我这个艺术中心主任怕是当不成了。” 袁合平见许望秋这么说,就没有再劝,让袁祥任去开车,准备送许望秋回银都。袁合平知道跟许望秋见面,肯定要喝酒,醉酒开车容易出事,专门叫上了袁祥任。吃饭的时候,他跟许望秋喝了不少酒,袁祥任一滴酒都没有沾。 袁祥任一阵小跑,开车去了;袁合平跟许望秋则慢悠悠地往餐厅外面走。两人走出福临门,站在路边等袁祥任开车过来。 周闰坚和张耀华带着几个武师一直在外面等许望秋,已经等了四个多小时。想到许望秋在福临门里大吃大喝,自己只能在外面和西北风,他们对许望秋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现在看到许望秋和一个高高瘦瘦、戴着帽子的男人出来,周闰坚呸了一口,骂道:“他们出来了,动手!” 袁合平担心被人认出来,因为自由总会已经对香江电影圈下了封杀令,不管是电影院,还是电影人,谁敢跟许望秋合作,一律封杀,永不解封。袁合平担心被认出,就乔装打扮了一番,戴着帽子和墨镜,不是熟人,很难认出来。周闰坚和张耀华是79年假加入程家班的,没有跟袁合平合作过,没有认出来。其他武师都是进电影圈不久的新人,更没有认出来。 许望秋跟袁合平站在路边,聊着功夫片的问题,突然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他抬眼一看,只见六七个精壮大汉,杀气腾腾的向这边走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见当中一个壮汉指着他大骂:“就是这小子了,老子等你大半天,你他么总算是出来了!” 许望秋没想到对方真是冲自己来的,毕竟他在香江这几天不是接受媒体采访,为《猎鹰》宣传,就是跟银都的人讨论合拍片的事,没有在外面厮混,也没得罪什么人。他以为这些人搞错了,就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们!” 张耀华指着许望秋大骂道:“少他妈装糊涂,就算化成灰老子也认识你!连龙哥的女人都敢搞,我看你小子是活腻了!”说着,张耀华抬起一脚,朝许望秋小腹踹了过来。 袁合平是武师出身,在成名之前没少跟人打架,听几个人的口气就知道对方是故意找茬的。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找许望秋的麻烦,但许望秋是他朋友,而且很快就要深入合作,他不可能让这些人当自己的面把许望秋给打了。 袁合平见对方动手,抬起右腿猛然向张耀华踹了过去。袁合平动作极快,后发先至,直接踢在了张耀华身上,让他噔噔腿了两步。袁合平往前一步,将许望秋护在身后,把墨镜摘了,盯着几个武师,冷冷地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望秋的麻烦?现在把话讲清楚,我可以放你们一马!” 第227章 天要变了 这个时代的香江非常乱,经常有黑社会到剧组收保护费,武师们平日里除了拍些武戏外,还负责着片场的治安事宜,聚众打群架、开片见血、出命案都是经常事。由于多年来黑帮分子都没能从片场讨到什么便宜,因此,他们对片场的武师们是比较忌惮的,不会轻易招惹。 袁合平身手在武师中算不上太好,不过他现在是香江有名的动作片导演,而且成立了袁家班,手下有一帮非常能打的兄弟,只要知道他的黑帮分子是不敢轻易招惹他的。袁合平不清楚眼前这些是什么人,但听口气像是黑帮分子,他摘掉墨镜,把脸露出来就是让对方看清楚自己是谁。 袁合平墨镜这么一摘,张耀华和周闰坚顿时就傻了。程龙是于占元的徒弟,袁合平也是跟于占元学的艺,程龙喊洪金宝大师兄,喊袁合平大大师兄;更重要的是程龙在电影圈混了很久都不红,直到拍了袁合平的《蛇形刁手》和《醉拳》才大红大紫。也就是说,袁合平不但是程龙的师兄,而且对程龙的发展帮助极大。程龙这个人毛病不少,但非常讲义气,非常念别人的好,如果他们把袁合平给伤了,不要说,袁家班会报仇,程龙都不会放过他们。 其他几个武师是入行不久的新人,不认识袁合平,见他竟然敢动手打人,捏着拳头冲上前,就要把袁合平打得满脸开花。 就在这时,周闰坚回过神来,大声叫道“住手!不是他们,我们认错人了!” 几个武师顿时懵了,心想明明反复确认过,就是这小子没错,怎么突然说认错人了。不过周闰坚已经说认错人了,他们也没办法再打,只能看着他,等他说怎么办。 周闰坚见袁合平如炬的目光盯着自己,咳嗽一声,道“不好意思,我们认错人了!我们要找的不是你们!”他大手一挥,高声嚷道“今天非把那小子找出来不可,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说完,他带着几个武师,开着秦祥淋的车迅速离去。 许望秋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如果对方真找错人了,那肯定会继续找,把那个搞了龙哥女朋友的小子找出来,可他们没有继续找,而是马上开车走了,这完全不合逻辑。显然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只不过认出了袁合平,这才借故溜走。 袁合平清楚以自己的身手,就算加上弟弟袁祥任,也打不过那几个人,看到他们远去,不由重重舒了一口气。他转头看着许望秋,神情凝重地道“望秋,你得罪什么人吗?怎么会有人来找你麻烦!” 许望秋微微摇头道“我在香江这些天都很少外出的,除了宣传电影,就呆在银都,没得罪什么人啊,就是跟秦祥淋在报纸上打了几天嘴仗。秦祥淋是台弯人,刚到香江发展,应该不会是他找的人。我估计是自由总会,在戛纳的时候,我跟童月鹃他们起了冲突,我还跟秦祥淋和林清霞他们打了个赌,会在五年之内把自由总会打垮。” 袁合平听完许望秋的话简直目瞪口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香江你可以得罪邵氏,得罪嘉禾;可以得罪邵逸夫,得罪邹文怀,但是绝对不能得罪自由总会和童月鹃,不夸张的说,谁得罪自由总会和童月鹃绝对是前途尽毁。面对这样一个庞大的组织,许望秋竟然放言,在五年内将其他打垮。如果不是认识许望秋,知道他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袁合平肯定会认为他是疯子。 就在这时,袁祥任开着车过来了。袁合平打开车门,和许望秋上了车。 等汽车启动之后,袁合平开口道“你真的跟秦祥淋和林清霞他们打赌,五年之内把自由总会打垮,这难度也未免太大吧?” 许望秋无比自信地道“这事听起来难度好像很大,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自由总会之所以强势,是因为他们手里掌握着台弯市场,可台弯是跟内地市场相比就太小了。香江电影卖到台弯,只能卖断,是没有资格分成的。一部电影只能卖几十万,一两百万。而跟我们合作,是能够享受分账的,一部电影能够赚几千万,台弯拿什么跟我们比?” 许望秋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个八度“等到明天我们抛出合作政策,香江的电影公司和电影人,肯定会抢着和我们合作。自由总会封杀一个人没问题,封杀十个人也没问题,可如果是一百个人,一千个人呢?当我们抛出合拍片政策,就是自由总会覆灭的开始。” 袁合平微微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窗外,七彩霓虹一路倒退着,飞驰而逝。他感觉万千心情随灯的光线从车窗外流泻进来,光影在他脸上流过,灯火穿过他的眼眸,一股强烈的情绪在心底涌动,香江电影的天,香江电影的格局要变了! 袁合平不知道未来会变成怎么样,不过有一点他是相信的,只要跟许望秋合作,自己可以赚到大钱。他吸了口气,提醒道“望秋,秦祥淋不是台弯人,是香江人。你不要看他在台弯发展,实际上在香江电影圈极有人脉。十年前好莱坞红星狄恩马丁,组了一个银色鼠队,队员个个都是影视圈人,感情极佳,香江电影圈就搞了个东方银色鼠队。老大张冲、老二谢贤、老三陈自强、老四陈浩、老六邓光容、老七是沈殿霞,老五不是别人就是秦祥淋。75年秦祥淋跟萧芳芳结婚,程龙以龙虎武师的身份去帮忙看场子。正是在婚宴上,程龙认识了银色鼠队老三陈自强。在后来陈自强将程龙推荐给罗维,才有了今天的程龙。” 许望秋见袁合平特意提到程龙,刚才那几个人又是练家子,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错,刚才那几个人是成家班的人。他们认出了你,知道你在圈内的地位,也知道你跟程龙的关系,不敢你发生冲突,所以他们才会走。” 袁合平微微点头道“刚才我看那几个人开的车觉得有些面熟,听到你说跟秦祥淋有矛盾,就想起来了,是秦祥淋的车。好在秦祥淋找的是程龙,如果他找邓光容,那事情就比较麻烦了。邓光容跟刘荣驹关系特别好,刘荣驹是联公乐的龙头。联公乐主要盘踞在港九沿海地区,势力集中在各大码头,几乎垄断全香港走私、偷渡的生意,势力非常大。如果邓光容替秦祥淋出头,那事情就麻烦了。” 许望秋对香江电影圈的事不是太清楚,不过邓光容还是知道的。不是知道邓光容的作品,或者什么光辉业绩,而是据说他是强奸蓝洁英的两个凶手之一。现在听了袁合平的话,他知道这个人的势力了。不过他又不在香江发展,自然不会怕这些人,轻松地道“我还以为秦祥淋只是在台弯混得不错,没想到他在香江也挺有实力的。” 袁合平不希望许望秋有什么事,毕竟他还想跟出口公司合作,就道“明天我让袁祥任带几个身手好的兄弟过来。你跟秦祥淋是怎么回事?如果你们跟他要是没有什么太大矛盾的话,我把他约出来,你们好好谈谈,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许望秋把自己和秦祥淋起冲突的经过简单说了下,淡淡地道“秦祥淋代表的是台弯和自由总会,而我代表的是内地,我跟他和林清霞签了赌约,不把自由总会打垮,我跟他的矛盾是解不了。” 其实就算现在能化解和秦祥淋的矛盾,许望秋也不会化解的。当初他跟秦祥淋起冲突是无意之举,但现在秦祥淋和林清霞已经成为他打垮台弯电影计划的一部分,不可能放弃的。香江电影在90年代衰落,其中一个特别重要的原因就是丢掉了台弯市场。打垮台弯电影市场,不但能够断香江电影人的后路,台弯电影人也只能到大陆寻求发展。这样一来,许望秋就可能整合两岸三地的力量来实现中国电影的工业化。 袁合平不知道许望秋的真正想法,不过听完许望秋的描述,他也知道这事牵扯太深,是大陆和台弯两股力量在角力,根本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够化解的,就道这些事情太负责,我也搞不清楚,不过你是我朋友,谁要找你的麻烦,那就是跟我们袁家班过不去。” 汽车很快到了清水湾片场,许望秋跟袁合平和袁祥任道别后,迈步厂区里走去。袁祥任开动汽车,往他们家所在的方向驶去。袁合平一路沉默不语,思考着跟出口公司的合作,思考着许望秋和自由总会的较量,也思考着和平影业未来的发展。 到家之后,袁合平坐在书桌前思考了好一阵,拿起了电话,拨通了程龙的号码。他跟程龙因为理念不同,在拍完《醉拳》之后就分道扬镳了,没有再合作。不过他跟程龙关系还是不错的,不希望程龙在这件事中卷得太深。李小龙功夫那么高,影响那么大,死了还不是就是死了。个人力量再强大,面对一个庞大的组织也是不堪一击的。 听到电话那头的程龙“喂”了一声,袁合平开口道“阿鼻,我是大眼。今天晚上到福临门堵许望秋是你们成家班的人吧?” 后世几乎人人都称程龙为大哥,现在程龙还没有那样的影响力。因为他的鼻子比较大,熟人都叫他阿鼻,或者大鼻。程龙听到袁合平上来就问福临门的事,矢口否认道“没有啊,我跟成家班的兄弟在喝酒呢,你听谁说的?” 袁合平直接道“行了,你不要装傻。我打电话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提醒你,不要再参与这事了。许望秋不是一般人,不是你能够招惹的。今天幸好有我在,把你们成家班的人拦住了,不然你就惹下大麻烦了。” 程龙见袁合平说得如此严重,心里咯噔一下,但嘴上却不服“就算许望秋有来头又怎么样,这里是香江,他能拿我怎么样?” 袁合平知道程龙看上去非常憨厚,但实际上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也不多解释“你看看明天的新闻就知道了。时代不同了,香江电影的天就要变了!” 。 第228章 公布政策 程龙不明白袁合平那句“香江电影的天要变了”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袁合平不是信口开河的人,香江电影界恐怕真的将有大事发生,而这件大事跟那个大陆小子许望秋有关。挂掉袁合平的电话后,程龙沉吟了几秒钟,拨通了陈自强的电话。 陈自强是程龙的经纪人,也是他的左臂右膀,为他的发展出了许多良策。当初程龙在电影圈没有混出名堂,心灰意冷,到澳洲投靠老爸,当起了水泥工人。是陈自强说服程龙回香江,重新发展电影事业的。程龙的成名作《蛇形刁手》也是陈自强帮忙联系的。程龙对陈自强极为信任,有什么事情都会找他商量。 程龙将事情的经过,以及袁合平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陈自强,问他这事该怎么处理比较好。陈自强听完程龙的描述,觉得许望秋找程龙麻烦的可能性比较小,不过他对袁合平那句“香江电影的天要变了”极为重视,觉得应该是真有大事要发生。 陈自强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大事,但隐隐感觉这事不简单,自己和程龙都有可能卷入其中。他决定明天亲自到新闻发布会现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随后,他联系了跟自己关系特别好的《商报》记者高梁,表示自己明天要跟着去发布会现场看看。 第二天一大早,陈自强开着车到报社接上高梁,然后前往清水湾片场。 银都机构比较穷,没有大型会议厅,今天的发布会安排在一间摄影棚里。陈自强和高粱走进摄影棚时,发现在摄影棚前方摆着一排桌子,上面铺着雪白的桌布。在桌子的前方摆着十排椅子,一排有二十张。此时两百张椅子已经坐了一大半,记者们三五成群,正小声议论着发布会的相关内容。 陈自强和和高梁进入摄影棚后,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着发布会开始。 时间很快到了九点半,许望秋出现了发布会现场,跟他一起出现的还有银都机构的傅奇。两人来到桌子后面,拉开椅子坐下。 傅奇面无表情地看着现场记者,开口道:“各位媒体朋友,大家上午好!我是傅奇,今天把大家请过来是有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向大家公布。”说到这里,他转头看向许望秋,道:“望秋,你要公布的内容特别重要,还是你先来吧!” 许望秋点了点头,看了看现场黑压压的记者,笑嘻嘻地道:“在公布最要内容之前,先先说一点八卦。我知道很多人都想知道我跟秦祥淋和林清霞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要合作。我们肯定是会合作的,不过由于政治的原因,在短期内合作比较困难。五年之后,我们肯定会合作的。可能你们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是五年之后呢?事情是这样的,在戛纳的时候,我跟秦祥淋和林清霞签了一个赌约。” 说到这里,许望秋把他跟秦祥淋和林清霞签的协议拿了出来,亮给现场记者看。 现场记者端着相机,对着许望秋手中的协议一阵猛拍。所有人脸上都浮现出了难以抑制的兴奋,虽然不知道许望秋跟秦祥淋和林清霞赌的是什么,但他们已经感觉到奖金在朝自己招手了。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赌约的内容很简单,从1982年开始的五年中,如果有三年华语电影的年度前十,有五部是佐派电影或者其他香江电影公司跟大陆合作的电影,就算我赢;如果没有达到这个目标,就算秦祥淋和林清霞赢。如果我赢了,那么秦祥淋和林清霞将加入华南电影工作者联合会;如果秦祥淋和林清霞赢了,那么我加入自由总会。不管谁输谁赢,在五年之后,我们都将成为一家人,到时候肯定会合作的。” 现场记者听到赌约的内容都目瞪口呆,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许望秋。在他们看来许望秋的这个赌约完全没有胜算,只有脑子坏了的人才会打这个赌。甚至有人怀疑,许望秋心里是向往自由世界的,打这个赌是为了给他投奔自由世界找的借口。 高粱微微摇头道:“我还以为许望秋是个聪明人,没想到是个狂妄自大的傻子。就是邵氏或者嘉禾都不敢说,年度前十有五部是自己公司的电影,他竟然敢打这个赌。我看他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陈自强也觉得这事完全不合逻辑,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打这个赌的。不过他觉得能拍出《锄奸》和《猎鹰》这样电影的人不会是疯子,更不会是傻子,许望秋敢打这个赌,肯定有外人不知道的原因,这也许就是许望秋开这场发布会的根本原因。 许望秋根本不在乎记者们怎么想,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目的的:“闲话说完了,现在我们进入正题,首先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出口公司已经跟著名导演李汉祥谈好,在他完成邵氏的合同后,会回内地拍摄由我们出口公司投资的两部历史大片《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 此言一出,好似凭空响起一声炸雷,现场所有记者只觉耳朵里全是轰鸣声。 李汉祥是谁?李汉祥是香江最出名的导演之一,电影学者焦雄屏对他的评价是“港台影坛风云第一人”,他不但拍出了一系列的杰作,而且开创了两股电影风潮。50年代内地电影《天仙配》在香江上映之后引发轰动,李汉祥看完后说服邵氏出资拍摄黄梅调电影《貂蝉》,《貂蝉》片不仅圆了李汉祥多年来拍摄古装钜片的梦想,也掀起香江电影近二十年的黄梅浪潮;而他随后拍摄的一系列作品更是将黄梅调电影推向顶峰。 70年代李汉祥在台弯创业失败,回到邵氏虽然还是导演,可早已一贫如洗,为了重振声威,他便把目光投向了容易赚钱的电影,没想到大获成功,在香江掀起了一股拍风月片的浪潮。李汉祥的风月片不但票房奇佳,还发掘了胡锦、恬妮、邵音音、余莎丽、白小曼、陈萍等等都成为红极一时的性感女星,为邵氏奉献了无数佳作。 像这样一位在港台地区拥有极大影响的大导演,怎么会自毁前程,跟内地电影公司合作,难道他不怕台弯封杀吗? “许导演,我没有听错吧?”现场有记者按耐不住内的激动,直接问道,“李汉祥准备回内地电影拍电影,你不会是在跟我们玩笑吧?” 现场众多记者心里怀着同样的疑问,齐齐望着许望秋,想知道他怎么回答。 陈自强也觉得这事不可思议,到内地拍电影就意味着被台弯市场封杀,而台弯市场是香江电影最重要的卖埠,一旦被台弯市场封杀,不管是导演还是演员,香江恐怕就没人跟在跟他合作了,绝对是前途尽毁。李汉祥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几十年,不可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他怎么敢这么做,他是怎么想的? 许望秋笑容灿烂地道:“当然是真的,你们可以向李汉祥先生求证。李汉祥先生已经确定跟出口公司合作,回内地拍摄《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这两部戏投资超过两千万,会尽可能在故事发生的地方取景,包括故宫、颐和园、承德避暑山庄等地方。” 现场记者听到这话全都惊呆了,现在香江电影一两百万都算大投资,基本上都是几十万一部,李汉祥跟内地合作的电影竟然投资两千万,而且还会到故宫、颐和园等地取景,这待遇也太高了,难怪李汉祥会动心。 许望秋见现场鸦雀无声,笑嘻嘻地道:“《火烧圆明园》和《垂帘听政》的演员还没有定,李汉祥导演有意从两岸三地挑选最合适的演员来出演这部电影。我个人觉得秦祥淋和林清霞是非常好的演员,如果他们能够出演,对他们的未来发展,对这部电影都大有好处。在这里,我真诚的向秦祥淋和林清霞发出邀请,希望他们能够参与这部电影。” 现场记者又是一阵骚动,投资两千万的巨片,而且导演是李汉祥,对多少人说是梦寐以求的机会啊,如果是香江电影或者台弯电影,香江电影圈的演员会抢破头,秦祥淋和林清霞肯定也会争着演,可这两部电影是内地投资,秦祥淋和林清霞会怎么选择呢? 等现场稍微安静了一些,许望秋收起了笑容,严肃地道:“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关注世界电影的发展趋势,在十年前,世界各国电影水平的差距不是太大,好莱坞电影在很多国家和地区都很卖座,但这些国家和地区的本土电影始终占据着统治地位。不过最近几年情况开始发生变化,好莱坞出现了《星球大战》和《大白鲨》这种横扫全球,视觉效果惊人的商业大片。 受《星球大战》和《大白鲨》的启发,好莱坞正不断将高科技运用到电影拍摄中,包括最先进的电脑技术。现在这些技术还不是很成熟,不过根据摩尔定律,集成电路上可容纳的元器件的数目,约每隔18到24个月便会增加一倍,性能也将提升一倍。我认为到了十五年之后,电脑图像技术将会成熟,而好莱坞电影将会完成升级换代,进入重工业时代,好莱坞电影人的想象力将会得到全面释放。 一百四十年前,鸦片战争的时候,我们是农业国打工业国,败得非常惨,签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还丢掉了香江,开始无比屈辱的一百年。在十五年之后,在电影这个领域,我们将会面临同样的境遇,是手工业面对好莱坞的重工业,用小舢板打航空母舰。要改变这一局面,就需要两岸三地的电影人携手合作,将华语电影打造成航空母舰。 为了推动两岸三地的电影人合作,我们电影出口公司针对港台地区电影人和电影公司推出了合作政策。跟我们合作主要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由双方共同投资……” 陈自强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脑海里电光闪耀,耳朵里雷声轰鸣。他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多年,自然知道许望秋公布的政策意味着什么。他突然响起袁合平的话“香江电影的天就要变了”,是的,香江电影的天真的要变了! 第229章 各方反应 在场记者都清楚在过去二十多年中,整个香江电影界倒向台弯的根本原因就是,除了长凤新的作品外,香江电影根本无法进入内地市场。相反台弯大门一直是对香江电影公司敞开,并给予了国片待遇。 现在内地市场对香江电影公司打开,而且开出的条件比较台弯还要优厚。内地市场比台弯市场大得多,再加上优厚的合作条件,跟内地合作获得的收益将是台弯的几倍,甚至是十几倍。香江电影公司老板,以及电影人恐怕很难不动心。 在震惊之余,现场记者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像内心的疑问连珠炮似的砸向许望秋,想从他的口中知道答案:“许导演,请问一下,你们推出这个政策是不是为了统战?” “请问跟你合作如果确保真的能够兑现分红,会不会像嘉禾那样左手捣右手?” “除了李汉祥还有哪些导演是你们的合作目标,张彻、胡金铨在你们的考虑范围吗?” “请问你有跟香江演员合作的打算吗?如果要合作,你最希望跟哪个明星合作?” 许望秋面对媒体排山倒海般的问题镇定自若,冷静地回答道:“现在不是回答记者问的时候,等会有专门的提问时间,请稍安勿躁。我刚才讲了出口公司的政策,傅奇经理也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大家听听傅奇经理说些什么吧。”他冲傅奇笑了笑道:“傅经理,我讲完了,现在你来吧!” 傅奇是长城二公主石慧的老公,曾经是香江非常有名的小生。在六七暴动的时候,他们两口子不但到港督府外抗议,而且是反抗港英迫害斗争委员会常务委员。他们两个因为参与抗议,被港英政府抓进监狱关了八个月。后来被放出来的时候,港英政府威胁他们,说要把他们送到台弯,傅奇直接说:“我敢保证,能去到台弯的不会是两个人,而是两具尸体。”现在傅奇和石慧都已经熄影,在银都做管理工作。 现场记者很多并不认同傅奇他们这些佐派的理念,不过对傅奇这样坐过港英政府牢的人,心里还是非常尊敬的。众人静静看着傅奇,想听听他要宣布什么。 傅奇看着现场的记者,神情严肃地道:“长凤新在5,60年代是相当有影响力的,香江第一部票房过百万的电影是凤凰公司的《金鹰》;第一次使用威亚,开创新武侠片风潮的是长城的《云海玉弓缘》。不过最近十多年,我们几乎没有拍出一部真正有影响力的电影来。过去我们有石慧、夏梦、陈思思,以及朱虹等大明星,而前几年我们想培养出长城新公主,但没有成功。 我们一直在思考要如何才能重振旗鼓,如何才能恢复过去的荣光。我们觉得长凤新像过去那样单打独斗,已经很难生存,于是,我们将长凤新整合成了银都机构。我们培养长城新公主失败,让我们意识到人才培养机制存在严重问题,按照过去的模式很难留住人才。为了适应新时代要求,我们决定单独成立长城经纪公司,专门负责演员的经纪事务。对于长城的演员我们实行以下政策……” 听完傅奇公布的内容,现场记者一阵骚动。长城不但准备自己培养演员,而且准备网络其他公司的演员!在过去二十多年中,只有其他公司挖长城的墙角,还从没见过长城挖其他公司的演员。现在的银都跟过去的长凤新,真的不一样了。 亲内地的媒体都欢欣鼓舞,脸上泛着兴奋的光。出口公司推出合拍片政策,吸引香江电影电影人和电影公司合作;银都机构成立经纪公司培养新演员,同时推出优厚政策,吸引明星加盟;香江佐派电影真的要重新崛起了。 亲台弯的媒体则一个个神情凝重,刚才他们听到许望秋跟秦祥淋和林清霞的赌约觉得许望秋简直疯了,打了一个完全没有胜算的赌。但现在听完出口公司的合拍政策跟长城的艺人经纪政策,他们觉得许望秋未必不能做到。如果李汉祥、张彻等香江大导演,以及程龙、洪金宝等大明星都倒向出口公司,那台弯该怎么办? 对中立媒体来说,内地势力和台弯势力没有太大区别,他们真正的关心的是有没有新闻,以及报纸的销量问题。以前台弯势力在香江电影界影响极大,内地势力则处于边缘状态。现在情况不同了,内地势力开始在香江发力。在未来几年后,香江将成为内地和台弯的角力场,双方肯定会不断出招,新闻肯定不用愁了。 在傅奇公布完长城的艺人经纪制度后,记者们终于等到了自由提问的时刻。他们将内心的疑问连珠炮似的抛向许望秋和傅奇,想要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许望秋和傅奇都是老江湖了,面对记者们的各种问题十分从容。该说的,他们知无不言;不该说的,他们一个字也不提。 陈自强在现场静静倾听许望秋和傅奇的回答,揣摩着他们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各种可能。在发布会结束后,他第一时间赶回了程龙别墅,把在发布会上听到的内容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他十分严肃地告诉程龙,出口公司推出的合作政策,以及长城推出的经纪人制度将会吸引很多电影公司和电影人跟他们合作,佐派电影公司要全面崛起了。 在发布会结束后不久,一些消息灵通的电影人就已经知道了出口公司的合作政策。跟出口公司合作不但能够进军内地市场,而且能够获得高额的分成,对他们来说拥有巨大的吸引力。于是,他们纷纷将电话打到银都,询问合作的相关事宜。 整个下午,银都办公室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甚至连青鸟老板夏梦都接到了好几个询问合拍片政策的电话。 到了傍晚,香江各大媒体的晚报都以头版头条的形式报道了发布会的相关内容。只不过由于立场不同,这些媒体对发布会的评价却是天差地别。 “191年6月16日上午,中国电影出口公司在清水湾片场召开新闻发布会。会上出口公司艺术中心主任许望秋公布了合拍片政策,香江和台弯电影公司跟出口公司合作,能够进入内地市场,同时能够获得内地市场的利润分红。许望秋还宣布,著名导演李汉祥将与出口公司合作,回内地拍摄两部电影。”——《大公报》 “在发布会上,银都机构经理傅奇宣布成立专门的长城经纪公司,并公布了公司的相关政策。长城曾经培养出夏梦、石慧、陈思思等名动香江的大明星。如今长城成为专门的艺人经纪公司,那新长城是否能凭借银都机构和出口公司的支持,培养出新夏梦和石慧呢,让我们拭目以待。”——《东方日报》 “在新闻发布会上许望秋公布了大陆针对香港和台弯电影的合作政策,希望依靠合作政策,推动两岸三地的电影人合作,实际上是针对香江和台弯电影人的统战阴谋。”——《香江时报》 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加上长城在过去享有的盛名,吸引了很多对表演感兴趣,有志于到电影圈发展的年轻人的注意。 十六岁的刘佳玲就是其中之一,刘佳玲出身在苏州,爷爷和妈妈是颇有造诣的国画艺术家,父亲是泰国籍华侨。刘佳玲性格外向好动,并没有继承绘画的手艺。有次她去参加少年宫的活动,正逢话剧团在招小演员,对演戏颇有兴趣的她带着好奇心加入了话剧团。 去年春节过后,十五岁的刘佳玲跟着父母移民到了香江。实际上,刘佳玲并不想移民,她在学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和同学,而老师也格外喜欢她,并不想到香江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来,只是这根本不是她说了算的。到了香江之后,刘佳玲生活好了不少,但她过得并不快乐。在苏州的时候她学习很好,很受老师宠爱,可在香江学的东西不一样,她跟不上教学进度。更要命的是由于文化背景不同,说得又是普通话,她备受歧视。 刘佳玲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对于说普通话被歧视,她心里非常不服。有一回她去买面包,卖面包的人听到她说普通话,就说你用粤语说我就卖给你。刘佳玲十分硬气,就是不说,最后饿着肚子去上学。现在突然看到银都机构要招演员,而且可以说普通话,刘佳玲就像一个在荒郊野外摸黑前行的旅客看到灯火,心里燃起了无尽的希望。 刘佳玲拿着报纸仔仔细细读了两遍,确定真的说普通话也可以后,激动地走到父亲面前,大声道:“爸,我要去考长城的演员培训班,我想做演员!” 与此同时,十九岁的周星池正在花台边,拿着一份《明报晚报》,满脸兴奋地对好友梁朝纬讲着长城招收演员的消息。周星池喜欢看电影,尤其喜欢李小龙的电影。看完电影之后,他就经常会想将来我也要当演员。有一次他找来梁朝纬拍了一个短片,让梁朝纬演坏人,而他自己演好人兼导演。情节就是好人与坏人在山上打架,最后好人打死坏人。 周星池挥了挥手里的报纸,兴奋地道:“长城招收电影演员呢,我们到时候一起去考吧!我觉得考长城比靠tvb好,考tvb只能演电视剧,只能着小明星,而考长城可以演电影,可以成为李小龙那样的大明星。” 梁朝纬对演戏没有太大的兴趣,兴致缺缺地道:“我就算了,我又不是很会演戏。” 周星池不是很喜欢跟陌生人打交道,要是一个人去考,压力会很大。梁朝纬是他的好兄弟,这事肯定要拉上梁朝纬,劝道:“你在工厂做会计有什么前途啊,难道你真的想做一辈子小会计?要是没考上,继续回来上班就是了,也不会耽误什么。要是考上了呢,那你的人生从此就改变了。人嘛,总是要有一点梦想的。” 梁朝纬觉得周星池的话有道理,试试也不会损失什么,不过他对考演员实在没信心,就道:“那好吧,到时候我就陪你去试试。主要是陪你去,我肯定是考不上的。” 第230章 各怀心思 邵氏在六七十年的风光一时,占据华人电影大半壁江山,不过现在已经严重衰落。这其中有邵氏制度的问题,留不住人才,但最关键的还是意识冲突的问题。邵逸芙比较亲英,但毕竟是内地出身、内地长大的,有中国情结,而邵氏的导演和电影工作人员也都是南下的电影人,他们拍的电影以国语片为主,讲的也大多是中国故事。 不过从70年代开始,二战后出生的一代和移民第二代成为观影主力,这些人对中国没有什么认同感,加上港英政府的“洗脑赢心”工程,他们对内地甚至是敌视的。到了70年代中期,香江电影出现了以许冠文、许冠杰昆仲为代表的市民文化。他们兄弟俩的《鬼马双星》、《半斤八两》等疯魔全港,票房屡创新高。 尤其是香江新浪潮的出现,令观众开始渐渐远离李翰祥、张彻等等,因为新浪潮所说的故事都是观众熟悉的故事和人,说的是一样的语言。以国语片“想象中国”为主的邵氏,已经与香江脱节,很难吸引年轻一代的观众。 现在出口公司推出的合拍片政策,让邵逸芙看到了一丝转机。他看完关于出口公司政策的详细报道后,和老婆方逸华讨论跟出口公司合作的问题。邵逸芙坐在沙发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地道:“时代变了,张彻他们已经拍不出受年轻观众欢迎的电影,不过他们的电影要是进入内地的话,应该会大有作为的。” 方逸华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头:“如果能跟出口公司合作,进军内地市场,那肯定是天大的好事,不过这事恐怕有难度,出口公司恐怕很难跟我们合作。” 邵逸芙不解地道:“为什么?我们跟长凤新的关系还可以啊。当初我们想拍《七十二家房客》,去找廖一原商量的时候,他直接对我说,版权费就不要了。直接把版权给我们了。有他们牵线搭桥,怎么会有问题?” 方逸华叹了口气道:“你忘了《皇天后土》,这是台弯拍摄的电影,童月鹃非要我们发行。等到电影被禁之后,她又怂恿你去找港督,让港督出面解决这个问题。如果童月鹃把这事捅出来,出口公司知道,他们会怎么想,还会跟我们合作吗?” 邵逸芙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如果知道内地市场会放开,打死他都不会接手《皇天后土》的发行,现在事情麻烦了。你刚刚发行电影,还为这事找过港督,现在又来找人家合作,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他沉吟了几秒钟道:“这样,你去找李汉祥,把廖一原约出来,让李汉祥帮着说说。我们是单纯的生意人,并不想参与政治,我们发行《皇天后土》,完全是被迫的。” 与此同时,嘉禾办公室里,邹闻怀跟何贯昌也在讨论这个问题。邵逸芙比较亲英,而嘉禾则非常亲台。当初邹闻怀他们离开时邵氏创办嘉禾的时候,资金主要来自于泰国和台弯。不过对资本家来说,赚钱是第一位的,谁能让他们赚到更多的钱,他们就会倒向谁。 邹闻怀神情严肃地道:“他们这一手很厉害,香江的小公司会抢着跟他们合作。这些小公司会把手里的剧本送到银都,送到出口公司,而他们可以从中挑选最好的项目拍摄。” 何贯昌点头道:“是啊,刚看到许望秋跟秦祥淋他们的赌约时,我觉得许望秋是夜郎自大,不知道香江电影圈水有多深的狂徒,但看到他们抛出的合作条件后,我觉得他还真有可能赢到=” 邹闻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前两天童月鹃来找我,让我出高价把许望秋挖到嘉禾。只要能把许望秋挖到嘉禾,我们花的钱台弯补贴一半。我觉得这是好事,许望秋是个很有才华的导演,在香江根本就没有这种水准的导演,如果他能到嘉禾,绝对可以成为嘉禾的一面旗帜。我就给许顿楽打了个电话,邀请许望秋吃饭。现在我算是明白童月鹃为什么这么做了,就是想打乱出口公司的计划。” 何贯昌听到这话,神情顿时凝重起来:“事情恐怕不止这简单,如果许望秋出来跟你见面,早已埋伏好的记者,会将你跟许望秋见面的照片拍下来,说许望秋准备投奔嘉禾,投奔自由世界。这样一来,内地政府会怎么看许望秋,又会怎么看我们?” 邹闻怀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如果许望秋加入嘉禾,那么出口公司一定会将我们视为敌人,不会跟我们合作。如果许望秋没有加入嘉禾,那他一定会认为是我们故意陷害他,而他是负责出口公司项目审核的人,那我们跟出口公司合作的大门也等于堵死了。如此一来,我们只能站在台弯一边,为他们摇旗呐喊。童月鹃这个女人简直太阴险了!” 何贯昌微微点了点头道:“幸亏许望秋没跟你见面,否则内地市场从此与我们绝缘了。” 邹闻怀的右手在桌面上重重拍了一下,愤怒地道:“她童月鹃当我是什么,是她手中的棋子么?既然她想要阻止我们跟内地合作,那我偏要跟内地合作,看她能拿我怎么样?” 何贯昌听到这话赶忙劝道:“童月鹃男人死得早,心理有点不正常,犯不着跟她置气。内地市场到底怎么样,跟出口公司合作能不能赚大钱还不好说,赚到了钱能不能拿出来,也很难说。如果内地赚不到钱,而因为置气失去了台弯市场,那就太不划算了。我觉得还是先观望比较好,看看李汉祥他们到内地的情况如何,如果真的能赚大钱,那我们再跟出口公司合作也不迟。” 邹闻怀觉得何贯昌的话有道理,毕竟嘉禾每年有十多二十部电影卖到台弯,这是很大一笔收入;如果内地市场不能赚钱,而丢掉了台弯市场,那就太可惜了。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出口公司给出了十个名额,其中银都五个名额,其他公司五个名额。如果我们不尽早跟他们搞好关系,让其他公司抢了先。等到我们找银都合作的时候,恐怕很难拿到名额。” 何贯昌呵呵笑了一声,信心十足地道:“你忘了许望秋跟秦祥淋他们的赌注,许望秋和出口公司需要票房大卖的片子。我们手中有程龙,有许氏兄弟,还有洪金宝等人才,只要跟我们合作,他们就能够赢。只要我们把程龙他们抛出来,他们一定会跟我们合作的!” 在接下来的两天中,银都机构的访客络绎不绝。除了嘉禾稳坐钓鱼台之外,其他大大小小的电影公司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纷纷上门寻求合作。除此之外,银都还获得了一个意外之喜,安乐院线的老板江祖逸找上门来,希望自己的院线放映《猎鹰》。 安乐是一条主营西片的院线,最近上映的西片上座率很差,而《猎鹰》非常火爆,且上映的规模不大。如果安乐放映《猎鹰》,肯定能赚不少钱。更重要的是出口公司推出的政策让江祖逸敏锐的感到内地院线在未来可能会开放,他觉得跟出口公司搞好关系,可以为安乐未来进军内地市场打下基础。 银都对此是求之不得,《猎鹰》本来有23家戏院放映,在加上安乐的8电影院,就达到31家了,这个上映规模不比其他港片差了。 这天晚上,银都老总廖一原在家里设宴为许望秋践行。许望秋到香江的任务已经完成,准备回内地了。许顿楽、傅奇、石慧等银都领导都来了,众人欢聚一堂。 最近两天银都的热闹景象,让银都众人看到了银都崛起的希望;而这一切完全是许望秋的功劳。现在许望秋马上要会内地了,大家纷纷向他敬酒。 许顿楽端着酒杯道:“这十多年,我们被打压、被封杀,也拍不出受观众欢迎的电影,可我们始终坚信,我们能够重新崛起,现在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这都是你的功劳!我敬你一杯!” 廖一原也端着酒杯道:“如果没有出口公司和出口公司的合拍片政策,以银都的条件想要重新崛起简直太难了。你真的太了不起了。咱们俩一定要喝一杯。” 就连石慧也端着杯子道:“你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年轻人。有你这样的年轻人在,咱们祖国的电影事业大有希望。我跟你喝一杯。” 喝着酒聊了一阵,廖一原对石慧道:“石慧,好久没听你唱歌了,给我们唱首歌吧。” 石慧笑着道:“行啊,你想听什么?” 廖一原想了想,道:“就唱《我的祖国》吧。”他转头对许望秋道:“六七反英抗暴的时候,我们几个因为抗议港英政府的暴行,被抓进监狱。在监狱里,石慧每次听到有同胞被抓进来,就会起来给大家唱《我的祖国》,给大家鼓劲。” 许望秋知道石慧和丈夫傅奇被港英政府抓过,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事迹,这简直就像《红岩》中的情节,忍不住道:“石慧姐,你简直就是活着的啊!” 石慧笑着摆摆手道:“我的那点事迹哪里能跟比啊!既然廖总点《我的祖国》,那我就给大家唱这首歌。”说着,她直接开唱了:“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郭兰英的《我的祖国》就像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舒缓优美;石慧的演唱则是另外一种味道。这应该跟她的经历有关,由于长时间在监狱中给大家鼓劲而唱,她的《我的祖国》完全不像抒情歌曲,而像一首战歌,唱得铿锵有力。 廖一原和傅奇他们听着石慧铿锵有力的歌声,听着《我的祖国》那熟悉的旋律,不由想起了过往的种种。听着听着他们的眼泪就下来了,跟着石慧唱了起来:“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许望秋看着眼前这些流着泪,慷慨高歌的前辈,眼眶也不禁有些发潮,跟着大声唱了起来:“这是英雄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第231章 答辩准备 完成香江的工作,回到北平后,许望秋在第一时间来到出口公司,向王岚西汇报。王岚西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看到许望秋进来,便放下文件,听取许望秋的汇报。 许望秋打开笔记本,详细汇报此次香江之行的成果。这次香江之行,绝对是成功的。不但《猎鹰》票房大爆,搞定了李汉祥,而且在公布出口公司的政策后,香江大大小小的电影公司都找上门来,都希望与出口公司和银都合作。 在汇报完之后,许望秋笑容满面地道:“院长,公布出口公司的政策之后,香江大大小小的电影公司纷纷上门寻求合作。其实有很多水平不错的导演,有这些导演加入,我们出口公司缺优秀商业片导演的问就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了解决。” 王岚西对香江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提醒道:“你也不要太乐观,香江是一直是我们和国民党的角力场,他们在香江的势力很强大,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在我们推出合拍片政策之后,他们肯定会出招,肯定会竭尽全力破坏我们与香江电影人的合作。” 许望秋对此非常有信心:“我们不怕台弯出招,就怕他们不出招。我们推出的政策是,跟我们搞合拍片可以获得分成,台弯要是跟我们对着干,那他们也只能这么搞,让台弯片商跟香江电影分成。这一来,台弯片商的利益就大大受损了,台弯片商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会怎么做?最好的办法就是加大引进好莱坞电影,从而获得高额利润。以港片的水准绝对不会是好莱坞的对手,最终结果一定是,港片被好莱坞赶出台弯。如此一来,香江电影人除了彻底倒向我们,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王岚西心里赞叹不已,这小子看问题真是比其他人都看得远啊,笑着道:“如果他们不出招,香江电影人会大批倒向我们;如果他们出招,会逼得更多的电影人倒向我们。从抛出合拍片政策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输了。” 许望秋点头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是没有用的。我们拥有10亿人口,而台弯只有2000万,我们的市场比台弯大得多,单凭这一点,我们就立于不败之地。不过引入香江导演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最终还是需要培养出我们的商业片导演。但现在整个舆论环境对商业片是歧视的,北电教学生的也全是新浪潮和新现实主义那样一套,这才是我们面临的最大难题。” 几年前,王岚西看到许望秋关于向好莱坞学习的文章时,觉得这孩子眼界非常开阔,有自己的想法,但对于许望秋的观点并不是特别赞同。不过在搞出口公司之后,他才意识到许望秋的观点是对的。如果艺术电影成为中国电影的主流,那将会把中国电影推向非常危险的境地。只是现在向欧洲学习,走艺术片道路的观念已经成为电影圈的主流,他也无力改变。 王岚西看着许望秋,严肃地道:“要改变这种局面只能用事实说话,拍出既好看,又有艺术价值的电影,这样逐渐扭转电影界的观念。我让你做艺术中心的主任,就是出于这种考虑,希望你为出口公司把好关,拍出一批能在世界上产生影响的电影来。你赶紧把论文答辩完成,把毕业证拿到手,然后到艺术中心正式上班,把创作工作抓好。” 许望秋点头道:“我的论文已经写好,明天就交到学校去。”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拿着早已写好的论文答辩稿来到北电。他走进导演系办公室的时候,其他老师都不在,只有司徒兆敦在办公室里看报纸。 司徒兆敦看到许望秋进来,笑骂道:“好久没看到你小子,怎么突然跑回学校来了?” 许望秋赶紧把答辩稿和申请书取出来,放到司徒兆敦的面前,毕恭毕敬地道:“司徒老师,这是我的论文答辩稿,以及答辩申请书,请您过目。” 司徒兆敦知道出口公司希望许望秋出任艺术中心的主任,负责项目审核和管理。不过电影出口公司是国家非常重视的单位,总经理由副部长亲自挂帅。像这样的单位,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多少二代托关系走后门想进去,如果让一个高中生去担任核心部门的主任,肯定会有很多人不服气,说王岚西任人唯亲。 有大学本科文凭就不一样了,现在国家大力提倡领导干部年轻化、知识化和专业化。优秀的大学生毕业后到单位担任领导干部非常正常,再加上许望秋拍出了《猎鹰》和《锄奸》这样的电影,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司徒兆敦拿起许望秋的申请书看了看,然后拿起答辩稿看了看题目,又看了看内容,皱眉道:“你小子是故意难为我们的吧,你写的这东西,我们学校估计就没有老师能够看明白。” 许望秋笑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认为这个很重要,是电影未来发展的趋势。论文答辩完成之后,我还会把文章提交给出口公司的领导。在未来出口公司肯定会搞,我觉得我们北电也应该作一些研究,不然北电培养的学生恐怕很难跟上历史潮流。” 司徒兆敦知道许望秋对国外电影有很深入的研究,既然他说这个很重要,那应该很重要,不过他对这个一窍不通,苦笑道:“我根本就不懂这个,指导老师写我的名字,我真的很惭愧啊!” 许望秋笑道:“您是我的班主任老师,不写您写谁啊,再说了,等您看完文章要对我提建议,这就是指导我嘛!” 在办公室跟司徒兆敦聊了一会儿,许望秋走进了北电宿舍楼。当他走到303门口的时候,看到刘林他们正围在桌子前讨论剧本。 刘林他们希望通过出口公司的审查,获得拍摄长片的机会,这样才有可能留在北平发展,最近几个月一直在打磨剧本。 许望秋大喊一声:“兄弟们,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刘林他们看到许望秋,都放下手中的活,笑着迎了上来:“望秋,你回来了!”、“听说《猎鹰》在香江上映之后引发了轰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香江那边怎么评价《猎鹰》的?” 许望秋知道刘林他们为《猎鹰》出了不少力,对电影在海外的表现非常期待,就简单给他们讲了讲电影在香江上映之后引发的轰动效应,以及香江媒体对《猎鹰》的评价。 刘林他们听到《猎鹰》受到香江观众追捧,媒体好评如潮,一个个笑容灿烂,简直比拿到大学通知书还要开心。笑过之后,他们把北电现在的情况告诉了许望秋。 现在已经是六月份中旬,很快就要放暑假。从下学期开始,北电就要开始全面进入毕业作业阶段。二代们、世家子弟,以及部分特别出色的平民子弟将进入6人短片组筹备拍摄。剩下的平民子弟则到电影厂实习,到片场担任场记或者助理。 刘林愤愤不平地道:“其他人还不知道拍什么,田壮壮就已经拉着一帮人开始拍了。田壮壮对他们组的人说,等短片拍完,他们马上会去儿童电影厂拍一部故事片。像我们这种平民子弟只能到片场担任场记或者助理,而人家又是拍短片,又是故事片的,真不公平。” 许望秋笑着安慰道:“没什么好抱怨的。人家田壮壮确实有水平,电影世家出身,而且在进北电之前在农业电影制片厂当摄影助理,摄影场上的那一套,人家早就掌握得差不多了。人家能够争取到机会那是人家的本事。你们不也在争取到出口公司拍故事片的机会嘛!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说你们是靠关系,走后门拿到机会的!” 与此同时,司徒兆敦拿着许望秋的论文答辩稿,来到了系主任张克的办公室。他把许望秋的论文放在张克面前,道:“克老,这是许望秋提交的论文答辩稿和申请书。这文章我是看不大懂的,你看看怎么处理?” “这臭小子,回学校来,都不来看看我!”张克骂了一句,他听到司徒兆敦看不大懂,心里觉得奇怪,就道:“他写的什么,你怎么会看不大懂?” 司徒兆敦苦笑道:“你看了就明白了。” 张克拿起许望秋的论文一看,题目是“试论计算机技术在电影中应用,以及未来发展趋势”,他也有些傻眼了,他不要是了解计算机技术,连见都没见过。计算器倒是知道,不过那东西跟电影根本扯不上关系。张克觉得有些头大,北电估计就没有懂计算机技术的老师,你老师都不懂,那还怎么答辩,忍不住道:“这臭小子是故意为难我们吧?” 司徒兆敦听到这话笑了:“我也是这么对许望秋说的,不过他说,这是电影未来发展的趋势,出口公司会搞这个,他还建议我们北电从事这方面的研究,不然我们北电培养的学生很难跟上历史潮流。你看怎么处理,要不要打回去让他重写?” 张克马上道:“为什么要打回去,就因为我们不懂计算机技术?做学问不能那么死板,只要他论文从头到尾逻辑严密,论证有理有据,其他问题都不是问题。我们不懂计算机没有关系,可以从其他学校请懂计算机的老师来协助我们完成答辩嘛!” 司徒兆敦说把许望秋的论文打回去,只是说说而已,笑着道:“这篇文章关于计算机技术的部分我是看不大懂的,不过他里面的观点我倒是比较赞同的,电影的视觉体验会越来越重要。出口公司去年投拍了好几部电影,这些电影的艺术水准其实都不错,但在海外根本卖不动。《猎鹰》在海外则卖得很好,在香江上映之后更是引发了轰动。《猎鹰》这么受欢迎,除了故事精彩,导演水平高之外,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视觉冲击力特别强。” 按照规定校方收到答辩者的申请后,将组织答辩组答辩工作。答辩组至少包含三位成员,至于选谁进答辩组,由张克这个导演系主任决定。张克看完许望秋的答辩申请,又翻了翻答辩稿,开口道:“你告诉许望秋,答辩申请已经批准,答辩时间待定。” 第232章 秋爷 吴知柳从桌上拿起剧本,递给许望秋:“望秋,我们最近又重新写了一稿,对细节进行了修正。尤其是对长谷川正树这个角色进行了更深入的刻画,通过细节解剖他的灵魂。我们都觉得这个剧本已经非常完善了。你看看,给提提意见。” 许望秋点了点头,接过剧本慢慢翻起来。吴知柳他们的剧本主要是讲我军侦察大队燕南翔率领部队生擒东瀛少将长谷川正树,这是根据太行二分区赵亨德带人生擒铃木传三郎的真实故事改编而来。剧本中俘虏长谷川的燕南翔,正是赵亨德的化身。 1945年1月16日,太行军分区赵亨德接到上级通知,有一辆特需军列从太原开往北平。赵德亨便从主力部队选了一个加强排,冒着茫茫大雪,顶着刺骨的寒风,昼夜兼程赶到达寿阳县境内的目的地。夜里12点钟,开往北平的军列达到,在被武工队扳开的铁道上停了下来,随后战斗打响。 在战斗中,赵亨德他们意外捕获了,时任伪山西省首席顾问兼学务专员的铃木传三郎和家人。经审讯铃木传三郎有少将军衔,而且在行李中发现了他与东瀛皇室成员的合影,以及天皇御赐的徽章和银餐具。铃木传三郎被俘的消息震动了华北日军,司令官非常恼火,很快派出部队追击。在日军追击的过程中,曾多次追上押送铃木传三郎的部队。赵亨德他们昼伏夜出,一路惊险不断,走了整整六天,终于将铃木传三郎一家押解到了太行二分区。 后来铃木传三郎一家被送到了延安,在反战联盟的感召下,铃木传三郎最终成为了一名反战人士。在此期间,他跟叶帅和廖承志都有过交往。1980年,铃木传三郎及其女儿宽子应中日友好协会邀请,访问中国,由叶帅的女儿出面接待。 刘林他们在报纸上看到铃木传三郎的故事后都眼前一亮,觉得这个故事很精彩,就打算以铃木传三郎为原型写一部电影剧本。 最开始刘林他们的剧本是写我军如何获取情报,如何设伏,最后如何生擒铃木传三郎的。后来他们觉得我军抓获铃木传三郎之后,押着铃木传三郎前往太岳二分区这一段更有意思,而且成本比较小,更容易拍。不过最后他们的思路还是回到了开始,拍如何生擒铃木传三郎。 在最开始的时候,吴知柳他们写的长谷川,跟过去国产电影中的东瀛军官是一样的,主要表现表现其烧杀抢掠的一面,将他们当成战争机器来描写。许望秋觉得这种描写有一点问题,把东瀛人写成被洗脑的战争机器,从某种程度来说,是在替东瀛人开脱。 电影《美国队长3内战》中有个情节,钢铁侠的父母被冬兵杀死了,钢铁侠要杀死冬兵,为父母报仇;但美国队长坚决不让,因为冬兵被洗脑了。 在东瀛兵这个问题上也是如此,说他们是被洗脑的机器,那等于说他们不需要负主要责任,甚至是不需要负责任,这显然是不对的。许望秋认为应该把长谷川当成人来写,深入剖析他的灵魂。 吴知柳他们觉得许望秋的话非常有道理,在随后修改剧本的过程中,一直很重视对长谷川的刻画。他们的笔下长谷川是学美术出身,喜欢到风景优美的地方画画,画得也很好,到中国之后依然,他对儿女非常温柔,是个不错的父亲;但在面对中国人的时候,却极其凶残,完全不把中国人当人看。 在吴知柳他们的这一稿中,又增添了不少细节。比如剧本最后,长谷川最疼爱的小女儿死了,他抱着小女儿哭。燕南翔对他说,你女儿死了,伤心欲绝;可死在你们手中的中国人有多少啊,他们亲人的眼泪加起来,怕是把你们东瀛国都能淹了。 读完剧本,许望秋抬起头来,见吴知柳他们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摸着下巴得意地道:“不错不错,你们已经得了为师七分真传了。剧本节奏拿捏得很好,故事严丝合缝,人物也都写活了,直接拿这个剧本开拍都没问题。这样,等我拿到毕业证,正式到出口公司上班,我会把剧本提交到艺术中心讨论,通过审核肯定没问题。” 刘林听到这话赶紧走到许望秋伸手,挥动沙钵似的拳头,在许望秋的肩膀上轻轻捶着,马屁味十足地道:“望秋,这事就拜托你了。” 吴知柳赶忙把茶杯送到许望秋手中:“许主任,你喝茶!” “一群马屁精!”夏刚骂了一句,众人还以为他要说什么义正言辞的话,却见他拿起扇子给许望秋扇了扇,嬉皮笑脸地道,“秋爷,这事就拜托你了!等剧本通过了审查,我们请你吃饭!” 众人都骂夏刚无耻,望秋比你小好几岁呢,竟然连秋爷都叫出来了。 许望秋笑着冲夏刚拱拱手:“夏爷,你就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在许望秋和夏刚带头喊“爷”之后,整个北电78级的学生很快开始互相叫爷,张一谋是谋爷,刘林是刘爷,陈凯哥是凯爷,何群是何爷…… 其实在这之前78级的学生都是有绰号的,他们根据每个人的特点,用电影的名字给别人起绰号。张一谋绰号是《狐狸的故事》;田壮壮绰号是《儿子、孙子和种子》;李少虹的绰号是《女人比男人更凶残》…… 许望秋他们整天想着向好莱坞学习,走类型片的道路,在北电、甚至电影圈都属于异类。在陈凯哥他们看来,许望秋他们走的是邪路,简直是黑帮分子;而许望秋是他们几的头,于是,就给许望秋取了个《教父》。 吃中午饭的时候,司徒兆敦在食堂叫住了许望秋。他告诉许望秋,学答辩申请已经批准,答辩时间待定。他还告诉许望秋,张克会从其他学校请计算机专家参与答辩,千万不要以为能够蒙混过关,一定要好好准备。 许望秋嘴上说一定会好好准备,但并没有把这事太放在心上。国内有人从事计算机图形方面的研究,但没人研究图形计算在电影中的应用。中国计算机研究并不落后,但研究和应用是完全脱节的。中国出现电脑特效公司,要等到2000年之后了。许望秋不敢说自己是这个时代最懂计算机图形技术在电影中运用的人,但他敢说自己是中国最懂这个的。以他对掌握的知识,通过论文答辩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不过许望秋也没有闲着,《猎鹰》的工作虽然已经完成,但到了年底《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就会开机,而这个戏的最终剧本到现在都还没有完成。到了七月份,德间康快他们会再次到北平来讨论剧本,而在这次讨论之后,会敲定剧本的最终稿。 许望秋必须在东瀛代表团到北平来之前,把自己的这一稿剧本改好。所以,在将论文答辩稿交到学校之后,许望秋就将自己关在屋里,埋头修改最新一稿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在许望秋埋头改稿的日子里,《猎鹰》继续在内地、在香江火爆上映。 由于安乐院线开始放映《猎鹰》,电影的上映规模达到了31家。在《猎鹰》上映的第二周实现了逆跌幅,票房达623万,总票房1235万。在上映第三周,《猎鹰》受新片冲击,票房大幅滑落,但依然有387万,累计票房更是达到了1622万。 在这个成绩出来后,整个香江电影圈都轰动了,因为《猎鹰》票房超过《摩登保镖》已成定局。 当初许望秋在发布会上说《猎鹰》票房能超过《摩登保镖》,遭到了亲台媒体的疯狂嘲笑。现在亲台媒体全傻眼了,不明白《猎鹰》票房怎么会那么好。他们都装聋作哑,假装《猎鹰》不存在。亲内地和中立媒体在第一时间报道了这则新闻,几乎是一边倒的赞誉。 “由许望秋导演的电影《猎鹰》自上映以来,便以火爆的场面和充满现代感的社会话题而引发观众强烈共鸣。在近乎于一边倒的好口碑下,在上周达到了1622万。距离《摩登保镖》的1776万仅差154万,如果不出意外,《猎鹰》将在下周超越《摩登保镖》,创作香江电影票房的新纪录。”——《明报》 “和同期其他的电影相比,《猎鹰》表现极为稳健,靠过硬的质量和呼应当下热门的话题赢得口碑,进而吸引到持续不断的观众。环环相扣的故事构思、众星到位的演出,以及震撼人心的画面效果,都成赢这场硬仗的砝码。电影上映三周,累计票房已经高达1622万,超越《摩登保镖》已成定局。”——《成报》 “本周有三部新片上映,对《猎鹰》造成了很大的冲击,不过《猎鹰》总票房已达1622万,超越《摩登保镖》指日可待。在业内相关人士看来,《猎鹰》能取得这般成绩,一方面归功于其火爆的场面和过硬的质量,另一方面则是自越南排华以来,整个香江社会对越南人非常痛恨,对解放军打越南,大家打心眼里的认同。以《猎鹰》的口碑和质量,超过《摩登保镖》已经没有任何疑问,现在最大的疑问是,最终票房能够达到多少,能超过2000万吗?”——《东方日报》 “《猎鹰》票房已达1622万,离《摩登保镖》的1776万记录仅差154万。《猎鹰》口碑极佳,票房后劲十足,业内人士认为,《猎鹰》在本周将超过《摩登保镖》。银都负责发行的经理许顿楽更是对记者表示,《猎鹰》超越《摩登保镖》已经不成问题,按照目前的走上来看,最终票房有可能超过2000万。”——《文汇报》 许望秋并不知道香江发生的一切,因为这一天是他论文答辩的日子。这是一场对外公开的答辩,是专为许望秋准备的。因为陈凯哥他们可能会围观,要是表现不够好,肯定会说他是走后门毕业的。早上起来之后,许望秋就开始背稿子。结果被苏白一通嘲笑,说他临时抱佛脚。 吃过中午饭,许望秋和苏白坐上了前往北电的公交车。许望秋是名人,全国各地粉丝不少,再加上当初退学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在苏白看来,这事值得报道,就向报社进行了申请,到北电报道这件事。 第233章 论文答辩 张克将许望秋的答辩搞成公开答辩,主要是在看完许望秋的论文后,觉得很有道理。他不懂计算机图形技术,不过他在跟答辩组讨论之后,觉得许望秋论文写的东西很有意义,很可能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未来发展的趋势。他们认为既然是未来发展趋势,那么就应该让北电的学生了解一下,因此,他们将答辩搞成了公开答辩,而且答辩时间也从正常的15分钟,提高到了40分钟。 由于是公开答辩,除了北电学生之外,还有不少农学院的学生过来凑热闹。尤其80级的学生,他们都知道许望秋的大名,听说过许望秋的风采,只是许望秋一直在外面忙电影,很少在学校露面,他们根本就没见过,都想见识见识许望秋的风采。 许望秋走出答辩会场后,看到现场黑压压的人群咋舌不已,拿起相机拍了起来:“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来你挺受欢迎的嘛。” 许望秋得意地道:“本人现在可是全国闻名的大导演,年少多金,不知道小伙子崇拜我,不知道多少大姑娘暗恋我,这点人算什么。” 苏白甩了他一个卫生球:“嘚瑟!” 许望秋看到刘林他们冲自己招手,便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苏白没有跟过来,拿着照相机四处乱拍。许望秋跟刘林他们没聊几句,前排的陈凯哥突然转过头来:“答辩结束之后,你就正式毕业了?” 许望秋点头道:“对啊,答辩之后拿到毕业证就正式毕业了。你怎么样?下学期拍短片,跟哪些人一组,剧本弄得怎么样了?” 陈凯哥听到许望秋问自己短片准备的情况,自信地道:“我准备把叶之臻的小说《我们还年轻》改编成电影,描写一个大型钢铁厂里的三个青年工人和一个姑娘的爱情故事。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具有很强的批判性,对于侦贞观念和和男权意识都有批判。它通过一种男性视角的专横,巧妙地反拨和批判了陈腐的伦理观念,并运用两位男主角英俊高大的外貌暗涵着含蓄的讽刺。” 许望秋心想凯子哥还是记忆中的凯子哥,拍电影总是忘不了塞他的思想,这家伙也许真的更适合当作家,而不是电影导演,微微点头道:“听上去还不错。” 陈凯哥本来跟许望秋聊自己的构思,见他的反应如此平淡,不禁挑了挑眉毛,道:“虽然你拍了已经拍了两部电影了,而且拍得不错,但我不会输给你的!” 许望秋轻笑道:“如果你不丢掉你酸腐文人的毛病,整天思考这个思考那个,将自己凌驾于作品之上,想要追上我,你这辈子都没戏!” 陈凯哥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简直想在许望秋那张笑嘻嘻的脸上来一拳,这混蛋真的太不给面子了,他狠狠地瞪了许望秋一眼,咬着牙道:“你看着吧,我会追上你的!我会更好的电影,我会取得更好的成就,我会让世界知道我比你更优秀!”说完他猛然转过身,再也不理许望秋。 许望秋耸了耸肩膀,这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实话。电影有思想有思考是没错的,任何有追求的导演在电影中都有自己的思考,但问题在于陈凯哥太热衷于在电影中寄托思考了,这种思考往往以牺牲情节合理性为代价,如果拍纯艺术片,这个问题倒不是太严重,因为艺术片并不追求讲故事,并不追求逻辑的严谨,但一旦转向商业电影,而这一点毫无疑问的成为电影的致命缺陷。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两点半,负责答辩的专家来了。北电现任院长,著名导演成荫,他是答辩组组长,负责的应该是导演方面的问题;另外一位是电影专家周传基,他多年来一直负责电影资料的翻译工作,对好莱坞非常了解,但同时又是好莱坞的坚决反对者;而剩下的一位许望秋不认识,应该是学校从外面请的计算机专家。 三位专家在前面的长条桌后面落座后,将手里的答辩提纲放在桌子。成荫抬眼在现场一扫,问道:“许望秋来了没有?” 许望秋快步走到前面:“院长,我来了!” 成荫微微点头道:“现在开始答辩,你开始讲吧。” 许望秋面带微笑,从容地道:“各位老师,下午好。我是导演系78级的许望秋。我的毕业论文资料真实可靠,是我在司徒兆敦老师的指导下,独立完成的。在那里我向司徒老师表示深深的谢意,同时向各位老师参加我的论文答辩表示衷心的感谢。” 在做完自我介绍之后,许望秋直接开始陈述:“首先我向各位老师介绍一下本毕业论文的主要内容,主要又三部分组成:第一部分研究课题及意义,第二部分国国内外图形技术的发展,第三部分研究内容和方面。接下来,我将用15到20分钟的时间,简单论述我的文章。 我们都知道电影的一个功能是造梦,在神魔小说中哪吒三头六臂;在科幻小说中,我们乘坐光速飞行器进行行星际旅行,看到恒星爆炸;在睡梦中,我们可以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这些场景通过普通技术是很能真实呈现的,但现在我们有了计算机图形技术。这种技术将彻底解放电影人的想象力,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出来的场景。在未来计算机图形技术将成为电影人手中的魔法棒你……” 许望秋滔滔不绝的讲了十五分钟,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停顿,可是说说一气呵成。 北电的学生对许望秋的厉害早就习以为常,对此是见怪不怪;农学院的学生则是完全被惊呆了,虽然他们听不懂许望秋在说什么,但能这样滔滔不绝的说十多分钟,都不停顿的,绝对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苏白端着相机,不住对着许望秋拍照,一双眼睛闪闪发亮。她来报道许望秋其实是借口,就是想看看许望秋面对老师的各种提问,从容应答的风采。当初许望秋舌战群儒,将众多专家驳得哑口无言的场面她错过了,这次论文答辩自然不愿意错过。 三位答辩老师中,成荫和周传基听得懂电影部分,对计算机图形技术不是太了解;而那位计算机专家则懂计算机部分,电影部分则听得有些迷糊。不过许望秋的整个论述十分顺畅,逻辑十分清晰,三位老师还是不住点头,都觉得许望秋的论述有道理。 到了最后许望秋总结到:“虽然我尽可能地收集材料,竭尽所能运用自己所学的知识进行的写作和分析,但论文还是存在着不足之处。所以请各位老师提出宝贵的意见,让我在今后的学习与工作中做到更好。我的陈述完毕,请各位老师批评指正。谢谢!” 成荫满意地点点头:“非常精彩的陈述。你需要稍微休息一下,还是直接进入答辩环节。” 在论文答辩中,最重要的一关就是答辩环节。通过了就能顺利毕业,不能通过可能延期毕业。答辩规则很简单,就是老师提问,学生回答,一般采用随问随答的形式,老师提出的问题一般会紧扣论文主题。 许望秋知道在答辩的时候,老师一般不会不会刻意选择刁钻的问题去提问,不需要担心问题太难,不过就算在场老师问刁钻的问题许望秋也不怕:“直接开始吧。” 首先提问的是周传基:“巴赞把电影界定为一种照像现实主义的艺术,克拉考尔则把电影的本性称为物质现实的复原。按照你的说法,在未来电影中的一切都可以通过图形技术做出来,那么这种做通过图形技术做出来的电影还能叫电影吗?” 许望秋知道周传基是电影本体论的坚定支持者,即使到了两千年之后,他还因为这个问题跟北大的沈语冰和清华的尹鸿在网上大打嘴仗。他现在的提的这个问题,就是就是关于电影本体的,这个问题很大,很不好回答。 不过这还是难不住许望秋:“1829年,比利时著名物理学家约瑟夫普拉多发现:当一个物体在人的眼前消失后,该物体的形象还会在人的视网膜上滞留一段时间,这一发现,被称之为视觉暂留原理。普拉多据此原理于1832年发明了诡盘。“诡盘”能使被描画在锯齿形的硬纸盘上的画片因运动而活动起来,而且能使视觉上产生的活动画面分解为各种不同的形象。1834年,美国人霍尔纳的活动视盘试验成功;1853年,奥地利的冯乌却梯奥斯将军在上述的发明基础上,运用幻灯,放映了原始的动画片。而这些技术的出现最终催生了电影。 在电影诞生之前的动画影像是手工绘制的,而且通过人工方式让其运动。这种技术在电影诞生后,它不在是主流,但并没有消失,而在融合电影技术的基础上保存拍了下来,这就是动画电影。因此,动画被称为电影的私生子。 我们知道电影和动画是不同的,动画的制作方式更接近于绘画,而电影是摄影,而且要努力地消除制作过程的任何人工痕迹,让观众相信电影中的一切是真实的。不过需要注意的是,正是电影制作技术,把一切让它们并不存在的证据都掩盖了起来。比如在电影《猎鹰》中有一个镜头,火箭筒把直升机打下来。直升机坠毁是在摄影棚拍摄的,而后面的背景是实拍。我们通过抠像技术把直升机坠毁部分抠下来,跟实拍的背景和在一起,才有电影中令人惊叹的直升机坠毁场面。这一部分其实也是手工加工的,可以看成动画技术的一种。 计算机图形技术也是如此,可以看成动画技术的延伸,是一种更加高超的动画技术。电影是从动画中诞生的,只是在电影诞生后,动画逐渐边缘化,不过现在更高超的动画技术已经出现。原来属于电影偶尔为之的附加的技术在未来会成为堂而皇之的标准技术,原来处于边缘的东西将成为主流。计算机图形技术会把以前电影中被压制的东西还给了世界,而电影也将被重新定义。” 第234章 意想不到的影响 在场学生虽然没见过计算机,不懂计算机图形技术是什么,但大概意思他们还是听出来了。计算机图形技术是动画的一种,可用在后期添加到电影中。不过在场学生大多是主张向欧洲学习的,追求写实性,对许望秋讲的东西很不以为然。 陈凯哥尤其如此,双手抱在胸前,轻轻哼了声:“视听语言才是电影的根,不想着在视听语言上下功夫,却想着什么计算机图形技术,简直是本末倒置。” 周传基盯着许望秋看了几秒钟,开始问下一个问题:“我向来反对学好莱坞,也认为不应该搞计算机图形技术,如果我们跟着国外亦步亦趋,那就拍不出具有民族风格的电影来,从内容到形式都将是好莱坞的复制品。有一次我碰到一个40多岁的美国教授,跟他聊最近国内关于向好莱坞学和向欧洲学的争论,他就说,你们中国有五千年的文化,为什么没有自己的民族风格,为什么学人家呢。我真想找地缝钻啊。我要问的是,一味跟着好莱坞学习,最后出来的电影会不会就是好莱坞的复刻品?” 其实周传基的担心是有道理的,上一世中国电影就存他说的问题,比如陈凯哥导演的《无极》中,来自西方的“长老会审判”对中国人来说就异常陌生;由中国古典神话小说改编的电影《封神传奇》出现了灵族、翼族,以及现代文明中的飞艇,申公豹变身为魔兽、妲己变成异形,让人产生穿越错乱之感。这些西方文化元素被生硬地植入中国题材的魔幻创作中,打破了影片文化系统的整体性,让观众极为排斥。 许望秋看着周传基严肃地道:“搞不出民族风格的电影,确实是中国电影人的耻辱。不过这不代表我们不应该向人家学习,现在全世界承认东瀛有他的民族电影风格,连好莱坞都反过来向他们学习。东瀛电影是学好莱坞起家的,黑泽明是约翰-福特的粉丝,早期作品中约翰-福特的痕迹很深,小津安二郎早期作品也带有明显的好莱坞风格。他们是在熟练掌握好莱坞技法的基础之上,融入民族特色,才逐渐有了自己的风格。我们现在的视听语言远远落后于世界,就应该向别人学习,在熟练掌握视听语言的基础之上,才有可能发展出有中国民族风格的电影。否则不要说做民族风格的电影,连电影都做不好。” 在场老师和学生不管是主张学好莱坞,还是学欧洲,都认为中国电影现在落后了,必须向国外学习。现在听到许望秋这话,他们都微微点头。 许望秋继续道:“说到民族风格,那我多说两句。中国的神魔小说、仙侠故事都是非常典型的中国故事,在西方是没有的。如果能做出来,那就有可能发展出新的类型电影,而且是只属于中国的类型电影。要拍这种故事没有强大的技术支撑是不可能的,比如拍《白蛇传》的水漫金山,比如拍《大闹天宫》里孙悟空跟十万天兵天将在空中大战,没有计算机技术很难实现,所以,发展计算机图形技术对中国电影真的非常重要。” 现场北电学生大部分看不上类型片,对许望秋搞出中国类型片的想法很不以为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反而觉得这是艺术上的堕落,不过亚在听到许望秋的话后却彻底愣住了。 亚喜欢神魔小说,特别喜欢《西游记》,只是他从来没对班上的同学讲过,怕别人说他幼稚。小时候看完动画片《大闹天宫》,这个故事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一直觉得要是能拍成真人电影多好,不过他也知道以现有技术条件是根本不可能的。 现在听完许望秋的话,暗藏在心中的希望之火熊熊燃了起来。亚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他问自己,有计算机技术真的就能拍《大闹天宫》么? 台前的周传基看着许望秋微微点头,心想这小子心够大的,竟然想搞中国自己的类型片,有志气,微笑着道:“我期待你们搞出中国的类型片来。”他转头对成荫道:“我的问题问完了。” 成荫看向旁边的计算机专家:“刘胜全同志,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刘胜全是中科院计算机所图形学方面的专家,从1971年起转到非数值计算方面的计算机应用研究,在计算所带领一批研究人员,开辟当时在我国还是空白的计算机辅助设计的研究,继而筹建了ad研究室。 刘胜全在接到北电的邀请的时候觉得好笑,电影学院的学生懂什么计算机图形技术,不过在看完许望秋的文章之后,他却是大吃一惊,建模技术、渲染技术等图形图像研究前沿的技术,在这篇文章中都有提到。这让他十分好奇,一个电影学院的学生怎么会知道这些,便答应参加许望秋的论文答辩。 刘胜全看着许望秋,和善地道:“用计算机制作和处理图像涉及到渲染技术,你的文章也提到了渲染技术,你了解这项技术吗?” 许望秋不懂渲染技术的原理,对渲染技术的流程却十分清楚。以前他拍的电影,很多都有特效镜头,都涉及到渲染的问题。他在特效公司看过特效师们处理特效镜头,对渲染流程非常清楚。现在刘胜全问到这个问题,他就简单讲了一下。 在场老师和学生都听不懂许望秋在说什么,跟听天书时似的。不过刘胜全极度震惊,许望秋说的内容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计算机图像技术诞生就十多年,还非常原始,现在只能做最简单的图像处理,而许望秋说的灯光、路径动画这些东西是现在技术难以实现的东西。 刘胜全长期从事计算机图形研究,听到名词,再加上许望秋的描述,便立即明白到这些技术的价值,连忙追问许望秋其中的原理。 许望秋不是学计算机的哪知道原理,他告诉刘胜全,这些东西是他在戛纳的时候,工业光魔的特效师告诉他的,对方只讲了工业光魔的特效流程,其他没有讲。 这让刘胜全很是遗憾,要是自己在戛纳,遇到那个大嘴巴特效师,肯定能够问过很多好东西来。对方肯定是知道许望秋不懂计算机技术才说的,反正许望秋也不懂,不担心泄密。可惜啊,简直太可惜了! 在刘胜全提问完毕后,成荫又问了许望秋几个问题,都没有跳出论文的范围。许望秋很轻松的回答了这些问题,没有任何一个问题卡壳,可以说是对答如流,轻松通过了答辩。 从大教室出来,许望秋和苏白他们说说笑笑往学校外面走,准备进城大吃一顿。 正走着,亚从后面追了上来,他看着许望秋道:“恭喜你通过论文答辩。” 亚是田壮壮他们那一波的,跟许望秋交集不多。看到亚过来向自己道贺,许望秋略感奇怪,不过大家毕竟是同学,别人过来问好,不可能不过面子,笑着道:“谢谢!” 亚不知道怎么开口,挠挠头道:“许望秋,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许望秋点头:“什么问题,你问吧?” 亚又挠了挠挠头:“那个,计算机技术真的能把大闹天宫的场景做出来吗,我是说像动画片《大闹天宫》那样,天宫的房子都在空中悬着,在云里面,而且看起来要像真的。” 许望秋听到《大闹天宫》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上一世,亚在1995年准备打造中国第一部电脑特效片《大闹天宫》,电影投资一个亿。结果在筹备的过程中先是六小龄童不满意特效太多而退出,随后投资公司因有房地产项目变故而破产,导致电影最终停拍。 《大闹天宫》的惨败让中国电影导演闻电脑特效色变;更吓倒了投资商,使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不敢再涉足高成本电影。直到几年后,香江人江志强投资张一谋的《英雄》,中国电影才进入大片时代。 如果《大脑天宫》成功了,那中国电影史会不会改写,中国大片时代是不是会提前到来呢?许望秋觉得《大闹天宫》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大闹天宫》失败后,亚执导了《紧急迫降》和《极地营救》,这两部电影也大量运用了电脑特效,但都没有获得成功。 其中《紧急迫降》拍得还可以,但跟好莱坞同类型电影相比,在节奏和气氛营造上面存在明显差距,主要是导演的问题。亚他们在北电的时候,以学新浪潮、新现实主义为荣,并没有掌握类型片技巧。就连张一谋、陈凯哥拍类型片都非常吃力,更何况其他人。 许望秋知道亚尽管现在跟田壮壮他们一起混,但毕业后拍的基本上都是商业片,属于自己这边的,就道:“现在计算机只能处理最简单的图像,要达到你说的效果,把天宫做出来,而且看上去跟真的,可能要等十五,甚至二十年。如果你真的希望将来执导《大闹天宫》,那最好从现在就开始做准备。” 亚连忙问道:“需要做什么准备? 许望秋道:“第一,必须熟悉电影特效,至少要知道特效做出来是什么效果,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样将来你才能恰当运用特效;第二,掌握类型片知识,熟悉电影工业流程,《大闹天宫》是重工业电影,如果你连类型片都不懂,连电影工业流程都不清楚,想驾驭这样的电影是痴人说梦。” 亚皱了皱眉,特效到不是问题,他是魔影厂的,可以向特技车间的师傅学,但类型片知识和电影工业流程就比较麻烦了,就道:“你不是说中国电影是手工业,不是工业嘛,不会是让我出国去学吧?” 许望秋耸耸肩膀道:“如果有条件出国去学,肯定是好事;如果没有条件,那就自己慢慢摸索。”他看了看刘林他们道:“我们有跟你类似的想法,都有自己想要拍的电影,在摸索电影工业该怎么搞,如果你对电影工业感兴趣,可以跟我们交流。” 亚松了口气,直接道:“好!” 许望秋笑道:“我们正要进城吃放,那就一起,大家边吃边聊。” 第235章 毕业 导演系毕业要看两样东西,一个是实践作业,一个是毕业论文。许望秋在北电的三年里拍了《锄奸》和《猎鹰》两部电影,引起巨大反响,实践作业给满分都不夸张;而许望秋的毕业论文前瞻性强,对实际工作有指导意义,是上好的文章。让许望秋提前毕业,一点问题都没有。 早在答辩之前,学校就把许望秋毕业证准备好了。不过学校并没有在通过论文答辩之后马上就给他,而是放在了三天之后。 这天上午,院长成荫亲自在导演系教室把毕业证书交给许望秋,以示对这个杰出学生的重视:“许望秋同学,恭喜你,正式从北平电影学院毕业,今后可要多回母校看看。” 许望秋笑着灿烂地道:“谢谢院长,我永远以咱们北电为荣。” 许望秋在北电属于风云人物,而且是第一个毕业的学生。把毕业证交给许望秋之后,成荫提议导演系的全体老师跟许望秋合影留念,得到了老师们的热烈响应。许望秋觉得在场的都是老师,自己应该站在角落比较好,结果被成荫拉到正中间。 合影之后,成荫将许望秋叫到了院长办公室,招呼他坐下,还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许望秋心里直嘀咕,院长怎么对我这么客气,不会有什么事情吧!成荫笑着道:“望秋,你马上就要到出口公司走马上任,担任艺术中心主任,那下次见面,我就要喊你许主任了。” 许望秋吓了一跳,赶忙道:“院长,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就算到了一百岁,也是你的学生,在你面前我也是小许。” 成荫哈哈笑了声,道:“望秋,跟你们出口公司合作,是能够拿到票房分成的,这可比按拷贝算强多了。按拷贝算一部电影的收入顶多400多万,而分成的话,有可能赚几千万。你知道我们北电的情况,穷得叮当响。怎么样,能不能帮帮学校,跟我们也合作一回?” 许望秋听到这话顿时头疼了,他对北电非常了解,北电是真的穷,一年教学实习费就4万块钱,而且现在又是院长提议合作,于情于理都应该答应。 问题在于,北电老师根本拍不了商业片,北电老师最近两年拍的《樱》、《百合花》等片子口碑不错,但都没有票房可言。出口公司是拍商业片的公司,是要给国家赚钱的。王岚西为什么让他做艺术中心的主任,就是原来的主任选择的电影不行,在国内国外都卖不动。如果跟北电合作,拍出一部无人问津的艺术片来,那他根本没办法向王岚西交待。 就在许望秋为难之时,突然听到刘林在外面喧哗,心里一动,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认真地道:“院长,我们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大部分受法国新浪潮和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影响比较深,他们的电影艺术性很好,但缺乏商业性,而我们出口公司是搞电影出口的,要给国家赚外汇的,必须拍商业电影。他们的电影不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我没办法用他们的电影。” 成荫知道许望秋说的是实话,可许望秋是北电的学生,才刚刚拿到毕业证,就拒绝了自己这个院长的提议,未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了。他心里有些不快,眉头不由微微一皱。 许望秋继续道:“不过也有人能拍商业片,就是刘林和吴知柳他们几个。前几天,他们把自己写的剧本交给我,让我帮他们看看。我看过之后觉得非常好,准备隔几天,到公司正式上班后进行讨论。现在院长提议搞合拍,那到时候我就将刘林他们的剧本以北电的名义,向公司提交。你觉得怎么样?” 成荫看了许望秋一眼,心想这小子是个人精啊,先拒绝学校老师的艺术片,表明自己的立场,这样学校以后很难再拿着艺术片找他合作;然后把刘林他们的电影抬了出来,给了学校面子,难怪王岚西这么喜欢他,这小子真是狡猾啊,他微笑着道:当然可以,就这么办吧!” 许望秋笑着道:“等剧本通过公司的审核后,我再跟学校联系。”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许望秋本来说准备进城吃饭。刘林他们说你走出校门就不算北电学生了,还是应该在学校吃最后一顿饭。许望秋觉得有道理,就跟刘林他们回寝室呆了一会儿。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他们一起下楼到食堂吃饭。 许望秋被刘林他们拉进小食堂后愣住了,小食堂里摆了四张圆桌,每张桌子上都摆着酒,周围都坐了一圈人,是导演系78班的学生和导演系的老师。他心里觉得奇怪,这是庆祝什么呢,导演系学生和老师都在呢? 张克见许望秋发愣,笑着道:“发什么楞啊,这是刘林他们为你准备的!” 许望秋心头一暖,转头看着刘林他们,激动地道:“你们?” 吴知柳笑着解释道:“从进北电到现在,你请我们吃了多少回饭啊;现在你要毕业了,怎么着也得庆贺一下!我们几个不需要多说,赶紧坐吧!” 许望秋没有说话,用力搂了搂吴知柳他们几个的肩膀。许望秋本打算跟刘林他们坐一起,不过张克要许望秋坐在他的旁边,说是要跟他聊聊。许望秋对张克非常尊敬,张克有话要说,自然是洗耳恭听,就在张克身边落座,倾听张克的教诲。 菜肴上桌后,许望秋举起手中的杯子,起身道:“我这个人说话做事有时候不过脑子,这三年给咱们系,给老师们添了不少麻烦。你们教我的东西,是我一辈子的财富。真的非常感谢!在这里,我祝老师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说完,他将杯子之酒一饮而尽。 能喝酒的老师一饮而尽,不能喝的也都喝了一口。 司徒兆敦看着许望秋,笑道:“我们根本没教你们什么。你进北电的时候钟老就说过,你的水平在北电当老师都够了。” 其他几个老师也都道:“是啊,我们真跟没教你们什么。” “对啊,倒是你帮了我们不少,班上的同学问到我们老师也不知道的电影知识,我们直接喊,许望秋,你起来给大家讲一下。” “其实我们都希望你能够留校的,可惜王部长点了你将。” 许望秋跟老师们聊了几句,端起酒杯站起来,看着导演系的同学,道:“我有几句话,想跟班上的同学说说。我听人家讲,人生除亲情和爱情外还有三种感情让人珍惜,一起同过窗的同学情,一起扛过枪的战友情,一起下过乡的岁月情。我们能同窗三年,在一间教室上课,在一个食堂吃饭,一起坐车进城,到电影资料馆看电影,这是一种缘分。和这段缘分比起来,这三年中的摩擦、矛盾和冲突都算不得什么。不管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后,大家见面还是同学。我提议为了为这缘分,我们大家共同举杯!来!干杯!” 导演系78班的学生共同举杯,齐声道:“干杯!” 集体举杯后,导演系同学纷纷过来找许望秋喝酒。 “许望秋,说实话,我真的讨厌你,但也真的佩服你。这么说吧,出了朱辛庄,我他么谁都不服,只服你一个。当初在北影厂看《锄奸》时候,我真的被吓到了。我从小在北影厂长大,从小接触水华这些大导演,国内国外电影看了不少,在遇到你之前,有少人说我是天才,我也自诩天才。可在你面前,我是彻彻底底的完败,输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不过我这个人不服输,虽然现在不如你,将来一定会超过你!我跟你喝一杯!”陈凯哥端着酒杯略显激动地道。 在场的老师和学生听到陈凯哥的话很惊讶,谁也没想到他会说“出了朱辛庄,我他么谁都不服,只服你一个”。这应该是他的心里话,虽然他一直将许望秋作为较量的对象,但心里其实是非常佩服许望秋的,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 “凯哥,你这个人有天赋、有才能,也有思想,综合素质应该是我们班同学中最好的,是能够拍出那种有深度的商业片的,像《教父》那种。你现在看不上商业电影,但我相信在未来你会意识到这一点的。如果那个时候,我还在出口公司,你可以来找我!”许望秋举起酒杯,喝下了这杯酒。 “许望秋,很多人以为我们有矛盾,而且有很大的矛盾,其实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其实跟就没什么矛盾,就是大家理念、爱好都不同,玩不到一块而已。凯哥说出了朱辛庄,他只服你一个,我其实也挺佩服你的。你的《锄奸》和《猎鹰》真的很厉害,我一辈子也拍不出,将来你肯定是我们这些同学中成就最高的。我祝贺你前程似锦!”陈凯哥走了之后,田壮壮又过来了。 “我们确实没矛盾,只是玩不到一块而已。你跟我和凯哥都不一样,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是所有同学中最纯粹的。这份纯粹很难得,你一定要坚持,哪怕一条路走到黑。只要坚持下去,你一定能够取得了不起的成就!”许望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望秋,这几年没少在你们寝室蹭吃的;现在你马上要到出口公司当官,到时候我到出口公司来找你蹭电影拍,你可不要把我拒之门外啊!要是你敢拒绝,我就把的各种糗事抖搂出来,让你这个面子扫地。来我们喝一杯!”李少虹看着许望秋笑嘻嘻地道。 “绝对没问题,其他人我敢不给面子,但少虹你的面子我是一定会给的。”许望秋将胸口拍得啪啪直响。李少虹跟许望秋他们关系不错,在《猎鹰》和《锄奸》的创作过程中,她曾经会过来凑热闹,是掌握了类型片的基本知识的,是能够拍商业电影的。 许望秋十分豪气,同学要喝酒,他是来者不拒。酒宴结束,他嘴里唱着程龙的《醉拳》,拉着刘林他们,摇摇晃晃地在校园里到处合影。 在校门口合影的时候,许望秋借着酒劲,把挂在校门口,用铁丝栓着的校牌摘下来。他将校牌倒着立在自己身边,以此表示自己的学生生涯结束,到达终点,终于可以独立了。 喀嚓声中,画面定格,许望秋的大学生涯到此结束。 第236 艺术中心 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会议室十分热闹,艺术中心除了在外地拍电影的,其他人全部到齐。他们三五成群,或坐或站,小声议论着。 4月份艺术中心原来的主任调走后,主任位置就一直空缺。到了5月份,艺术中心的人都知道,王岚西点了许望秋的将,由许望秋担任艺术中心的主任。艺术中心的人对许望秋是耳熟能详,知道他跟王岚西的关系,也听说过他的光辉事迹,但大多都没有跟许望秋接触过,不知道他什么样的人。 在许望秋到香江公布出口公司的政策后,整个艺术中心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情绪,导演和编剧尤其紧张。导演、编剧跟其他人不一样,如果电影能够开拍,导演可以拿500块的分镜费,而编剧能拿1500的稿酬。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大笔收入。如果许望秋不用他们,重用香江导演的话,那么他们的收入就少了一大块。 沈曜庭是电影《405谋杀案》的导演,原本是魔影厂的中生代导演,由于他的《405谋杀案》大获成功,在去年年底被抽调到了出口公司。许望秋当初在魔都拍《锄奸》的时候,跟他经常碰面,有过很多接触,自然就成了众人打探消息的对象。 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编剧问道:“老沈,许望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像其他人说的那么厉害?” 沈曜庭无奈地道:“其实我跟许望秋不熟,只是见过几面。他的《锄奸》是在魔都拍的不错,可他跟剧组没有住在魔影厂招待所,而是住在兵营里。不过他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不但电影拍的好,见识和眼光也极为出色。魔影厂徐厂长对他是赞不绝口。” 另外一个中年编剧问道:“我听说他脾气特别大,当初胡清明准备让《锄奸》下马,许望秋直接在会上就骂起来了,说胡清明是王八蛋,生儿子没。” 沈曜庭满脸无语地道:“许望秋是反驳了胡清明,言辞比较犀利,但没有破口大骂。他只是说,如果我们把敌人拍成傻子,拍成白痴,那前辈们的牺牲算什么?是被傻子打死的吗?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敢对着天上的烈士说这话吗?” 在会议室的另一边,黄健中和几个从北影厂调来的正围着制片主任方振武问类似的问题。黄健中是《小花》的导演,去年从北影厂调到了出口公司,拍摄了电影《如意》,电影上映后电影界反响不错,但观众根本不买账,票房极为惨淡。新官上任三把火。黄健中不知道许望秋上任后,这把火是不是会烧到自己身上来。 方振武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中方的制片主任,会跟许望秋合作,不可能在后说许望秋的坏话,见黄健中满脸忧色,安慰道:“许望秋在电影这个问题上,有时候会比较固执,认定的东西会坚持不改。不过他的眼光和判断绝对是一等一的。哪个导演是什么水平,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虽然《如愿》没有成功,但你的能力没问题,不用担心。” 黄健中刚要说话,突然听到有人低声说“来了来了”。黄健中抬眼一看,只见公司副总经理胡建跟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走了进来。那个年轻人正是许望秋。他穿着白衬衣、黑裤子,脚上穿着一双带叉的黑塑料凉鞋。衣服和裤子是熨过的,平平整整,几乎看不到褶皱。他的明朗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给人一种阳光明媚的感觉。 艺术中心副主任杨柳青赶紧上前,将笑容堆得满头满脸都是:“胡总,同志们一大早就等在这里了,都等着你过来指导工作呢!” 胡建微笑着点头,把许望秋介绍给了杨柳青。 杨柳青向许望秋伸出手,热情地道:“许主任,我们都一直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到来。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以后我们艺术中心就有主心骨了。” 许望秋很是客气地道:“杨主任说哪里话,我对中心的工作不熟,很多地方还要仰仗杨主任。电影出口工作不搞,只能大家共同努力才能把工作搞好。” 寒暄两句之后,胡建宣布公司的任命,随后简答讲了几句。他在讲话中指出公司去年拍摄的几部电影国内票房不佳,国外根本卖不动,让公司很被动;而许望秋是这方面的专家,艺术中心一定要在许望秋的带领下团结合作,把电影出口工作搞上去。 胡建讲完,轮到许望秋讲话了。许望秋很是直接地道:“大家都知道国家为什么要成立出口公司,就是为了出口赚外汇,但电影出口比普通商品要困难得多,去年我们公司拍的几部电影在海外就卖不动。你们都是从各个电影厂抽调过来的精英,能力绝对没有问题,只是大家习惯了统购统销的创作方式,而且对海外市场不了解。我相信只要大家找准了路子,一定能够拍出国内国外都大受欢迎的电影,而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 流程走完,胡建也不多待,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艺术中心的员工都各怀心思,忙自己的去了。许望秋跟杨柳青边走边聊,走进了主任办公室。 出口公司的基地和房子今年年初才动工,现在是借用外经贸学院的房子办公,由于房间有限,艺术中心主任和副主任共用一间办公室。 许望秋的办公桌就是原来主任的办公桌,暗红色的办公桌上没有太多的办公用品,只有一瓶红岩墨水和一份艺术中心成员的名单,这份名单是杨柳青专门让人准备的,方便许望秋了解员工的情况。 其实到艺术中心上任之前,许望秋已经仔细研究了艺术中心的人员架构和组织机构。艺术中心一共分为五块,导演室、剧作室、摄影室、美术室、制片室;其中导演室6人、剧作室15人、摄影室7、美术室8、制片室7。听上去人不少,但创作力量其实还是非常薄弱的,不要说和魔影厂、北影厂比,连秀影厂、西影厂都比不上。 导演室的导演除了《小花》的导演黄健中和《405谋杀案》的导演沈耀廷不错外,其他几个都非常平庸,没有拍类型片的经验。不过等到明年刘林他们毕业,缺类型片导演的问题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 编剧问题是才是最大的难题,剧作室有15个人,听上去人很多,但实际上编剧只有5个,剩下的是文学编辑。这5个编剧都没有写类型片的经验,水平也都非常一般,指望他们写出优秀的类型片剧本是不可能的。其他电影厂也没有出口公司需要的优秀类型片编剧,想挖人都没地方挖去。唯一的办法是寻找能写故事、能编故事的编辑苗子来培养。 许望秋心中有几个必挖的目标《霸王别姬》、《活着》的编剧芦苇,《秋菊打官司》、《集结号》的编剧刘衡,以及《金陵十三钗》、《芳华》的编剧严歌令。不过就算把卢苇他们挖过来,以他们目前的能力也写不好类型片剧本,至少要拿一两年的时间来培养。 这事一时半会儿完不成,到不急在一时。现在最重要的是为公司建立一套比较科学的项目审核机制,防止像去年那样,拍出一堆完全不受市场欢迎的电影来。许望秋打算向好莱坞学,建立一套项目风险评估机制,建立属于出口公司的绿灯系统。 在好莱坞有一套运行多年,非常成熟的风险评估机制。好莱坞电影公司在上线一个项目时,必须进行评估,像一些大型的制片公司,内部就有“绿灯系统”,小型制片公司也要雇佣外部公司进行评估,总之这是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 这些评估是建立在数据基础上,像绿灯系统中有一个“剧本竞争元素”分析环节,就像制作预算分解一样,制片公司会仔细研读剧本,并将其中有趣味的场景挑出来,利用这些场景生产一个30秒的概念预告片,电影的核心元素会通过预告片传递给观众,达到30秒讲清楚一步电影的主题,便会更清楚地理解一部电影的竞争元素是什么。 除了剧本竞争元素,还有竞争创意构建、竞争节拍、竞争标识、同类影片搜集和分析、全球收入、美国本土宣传方式及宣传成本等环节的严格分析,只有通过“绿灯系统”的决策,一部电影才会有人投钱,最后完成拍摄。 在好莱坞,制片公司之间的竞争,其实就是各自绿灯系统的竞争,也就是管理能力上的竞争。因为一部电影的成功并不能塑造一个百年电影企业,而一个管理机制的成功才可以让迪士尼这样的公司保持持续的竞争能力。 许望秋简单翻了翻名册,抬头看着杨柳青,直接道:“我们中心的问题很多,但最大的问题是项目评估机制有问题,按照现在的搞法,很可能会像去年那样,选出一堆不受观众欢迎的电影来。我们必须建立一套新风险评估机制,来确保我们的电影是受市场欢迎的。” 杨柳青知道许望秋过来会大刀阔斧的改革,而且有王岚西支持,他肯定不会跟许望秋对台戏,就道:“出口公司跟其他电影厂不同,必须考虑出口的问题。按照原来的方法搞是行不通的,进行改革是理所当然的。许主任是这方面的专家,既然有建立新的评估机制的想法,那直接说怎么做就是了。” 许望秋凝视着杨柳青,缓缓地道:“我是这么想的。在未来我们中心组建八个创作组,每个创作组设置一个制片主任,一个核心导演,以及一个艺术负责人,下面有若干文学编辑。创作组可以去买小说改成剧本,也可以请我们艺术中心的编剧来写。 等到创作组觉得剧本差不多,创作组拿出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来,包括影片的目标人群和卖点分析;预算开支等等,然后创作组把分析报告提交到艺术中心,我们会组织评估。 如果通过评估,那么项目启动,电影可以开拍;如果通不过,那对不起,要么拿回去改,要么重新拿一个项目来评估。总之,只有通过了评估,创作组的项目才能正式开拍。” 第237章 改革措施 杨柳青知道许望秋很厉害,电影拍得非常好,能写剧本,深受王岚西的信任,但在他眼中许望秋终究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刚刚走出社会,没有太多的管理经验,他对公司让许望秋来搞改革并不是特别看好。 听到许望秋的话,杨柳青发现自己小看许望秋了,他推出的这个措施绝对是有的放矢,非常高明。不过他想不明白,即使是有多年工作经验的领导也必能够拿出这样的措施来,许望秋不过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他是如何做到的? 许望秋见杨柳青满脸惊诧的看着自己,微笑着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杨柳青回过神来,心想难怪王岚西这么信任他,胡建也对他赞口不绝,真的是个厉害人物啊!他笑了笑,道“许主任的想法非常好,但八个组就八个导演,是不是太少了?还有每部电影都需要分析观众人群和卖点,这个难度是不是太大?” 许望秋轻松地道“这个八个创作组是核心小组,拍重点影片,主要是拍商业大制作的,各方面资源是最好的。其他导演属于创作室,他们主要拍中小成本的电影,在选题上会更灵活,甚至可以搞艺术片,毕竟艺术片搞好了,也是可以卖钱的。但不管哪种类型,详细的分析报告都必不可少。至于搞分析报告是不是太难,我认为不管难不难,都必须搞。我们要为国家赚钱,如果我们连观众喜欢什么,连观众爱看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定拍出受观众欢迎的电影,那我们就没法向国家交待。” 好莱坞的绿灯系统是好莱坞商业大片畅销世界的基石,但并不是说绿灯系统完美无缺。绿灯系统在保证好莱坞大片竞争力的同时,也带来一个问题,好莱坞大公司在创作上日驱僵化和保守。到了2000年之后,好莱坞最爱干的就是翻拍经典、制作系列电影或者续集成为好莱坞创作的主流,因为拍这些电影是最保险的。很多非常优秀的优秀的项目,由于存在一定的风险,无法通过绿灯系统,只能束之高阁。 电影《百万美元宝贝》是独立电影,制片人鲁迪摩根邀请到伊斯特伍德导演和主演,又有斯旺克任女主角,弗里曼任男配角。三位明星都是奥斯卡提过名、获过奖的大演员,伊斯特伍德还是奥斯卡获奖导演,这是相当有分量的项目。但鲁迪摩根制片带着这个项目找好莱坞大公司,得到的反馈是影片结局太悲惨,这样的电影没市场,必须得改剧本,改结尾。鲁迪摩根强调这片子将由伊斯特伍德导演、主演,斯旺克任女主角,弗里曼任男配角。但还是没用,好莱坞几家大公司都不愿意投资。鲁迪摩根只能到欧洲融资,最后才有这部票房和奖项双丰收的电影。 好莱坞六大电影公司也清楚自己是非常僵化和保守的,为了避免错失《百万美元宝贝》这样的优秀影片,同时也为了给更多的新人机会,为公司提供新鲜血液。好莱坞六大电影公司都成立了搞独立电影的子公司,比如福克斯有探照灯,索尼有索尼经典,环球有焦点影业。 出口公司搞绿灯系统也必然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在创作上会逐渐僵化。为了避免错失好电影,同时也为了培养新人,给公司造血,让公司充满活力,在八个创作组之外,许望秋定保留创作室,给创作室更多创作上的自由。 杨柳青小心提醒道“可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一味迎合市场,会不会太资本主义了?” 许望秋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这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没有关系,如果一定要往政治上扯,那我们在政治上也没问题。我们都知道群众路线是我们党的生命线和根本工作路线,也是党的致胜法宝之一。太祖发表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就已经指出,艺术应该为人民群众服务。现在电影圈弥漫着一股精英思维或者精英主义,他们的想法是老子是艺术家,老子说什么,老子做什么,跟其他人无关。如果电影拍出来,观众不买账,他们不会认为是自己的问题,而认为是观众垃圾,是观众水平低。 我觉得这种思维是跟我们党的基本路线背道而驰的,是屁股坐歪了。美国是资本主义没错,可人家的电影都在走群众路线;作为社会主义的中国,有什么理由不走群众路线,不深入群众,去了解群众的喜好呢?” 杨柳青被许望秋驳得哑口无言,半晌才道“了解国内观众的情况这个不难,可是我们的电影要出口啊,我们又如何去了解海外观众的口吻呢?” 许望秋不以为意地道“我们公司担负着电影出口,为国家赚外汇的责任,但我们的收入主要还是靠国内市场,满足国内观众的需求是我们的第一要务,当然海外也要兼顾。海外市场主要是满足华人的需要,主要是针对香江、新加坡等地方,这也是满足国家统战的需要。我是这么想的,先让我们公司的导演和编剧到国内电影院去做一个月的市场调查,然后派他们到香江的电影院做一个的市场调查,回来之后,让他们到北电去拉好莱坞每年票房前十名的电影,拉四个月的片子。等这些工作完成后,再来谈创作的事。” 杨柳青知道在许望秋上任之前很多人就担心,许望秋来了之后日子会很难过,现在看来一切正在变成现实,艺术中心的人不可能像过去那样轻松舒服的过日子了,他感觉这个改革有点太激进,提醒道“你这个政策一出台,肯定是骂声一片!毕竟导演和编剧大多都自视甚高,都以艺术家自居的,就算他们去,可能也会消极怠工的。” 许望秋知道改革肯定会动一些人的利益,会遭人恨,上一世吴天明在西影厂搞改革后,告状信因此雪片般的飞向主管部门,还有人半夜打电话给吴天明,一上来就草你妈。内部一些人到省里告状贯穿了他的整个在位期。最高记录时,省里一年派了3个工作组调查他的经济问题。 以王岚西的影响和许望秋的能力,只需要打个招呼就可以让许望秋从北电毕业的,为什么一定要把流程走一遍,在通过论文答辩之后才让许望秋毕业,就是为了避免他上任之后搞改革的时候别人拿这个说事。 许望秋对此早就有准备,淡淡地道“佛家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如地狱。如果能把中国电影搞上去,能把中国电影搞好,这点骂算得了什么!而且他们去电影院调查也不是白辛苦的,是有补助的,在内地每天一块,在香江每天十块,这个钱可不少。如果谁不愿去,或者消极怠工,那他以后就没机会搞创作了,只能在公司端茶倒水。” 杨柳青见许望秋这么说,知道他心意已决,就道“那什么时候安排他们去做调查,还有创作组什么时候开始搞?” 许望秋直接“越快越快,让他们呆在公司也是浪费时间。创作组的问题,现在我们手里根本就没有能拍类型片的导演,创作组根本搞不起来。等明年北电导演系几个能拍类型片的到我们公司后,再成立创作组。” 杨柳青点头道“还有一个问题,四月份胡总下令,公司剧本一律停止审核,等新主任上任后再处理。由于《猎鹰》大获成功,国内很多电影厂把他们的剧本递了过来,香江那边也有很多剧本递过来,现在公司手里有将近两百个剧本。你看这个问题怎么处理?” 胡建给许望秋讲过,艺术中心从4月份就停止审核新项目了,等他上任后作处理。许望秋对此早有准备“这样做两件事情,第一个是挑选电影类型,把功夫和战争的剧本挑出来,这两种类型的电影在海外有市场,能够卖得动。国家成立出口公司的目的是赚外汇,我们肯定做海外卖得动的。目前阶段我们主要做这两种类型,等有了一定的积累,再做其他的。第二,把挑出来的功夫片和战争片后,数戏剧件的场次,少于50场的一律不用。” 在一些好莱坞大制片厂,剧本分析的工作则会更为细致,例如在华纳兄弟影业,分析师的分工非常细致,并用一系列量化标准来评估剧本。有人负责计算剧本中的戏剧件,只有达到45-60场戏的剧本才有望通过,以避免电影过于沉闷冗长。分析师们还会确定剧本所属的类型,分析这种类型电影近三年来的票房走势,预测市场前景。 杨柳青是搞电影的出身,知道很多国产电影的戏剧件只有2,30场,50场这个要求太高了,如果许望秋不是导演,那他肯定会认为许望秋根本不懂电影,可许望秋不但是导演还是编剧,不可能不懂这个的,提醒道“戏剧件50场,这个要求是不是太高了?” 许望秋微笑道“要求是有点高,不过跟我们合作是能赚大钱的,肯定要高标准严要求。我认为真正优秀的商业片应该做到五分一小高/潮,十分一大高/潮,能让观众迅速入戏,在观影过程中全身心都沉浸在电影中。戏剧件太少,会让电影显得节奏拖沓冗长,会让观众出戏的。” 许望秋的改革措施公示之后,在艺术中心掀起了轩然大波。导演室和剧作室炸了锅,导演和编剧们都觉得受了极大的侮辱,骂声一片。有人说许望秋什么都不懂,瞎几吧搞;有人说许望秋只顾自己出风头,不管老百姓的死活;有人说许望秋就是狗仗人势;甚至有人嚷着要调回原厂,不在出口公司干了。 许望秋的改革措施跟摄影室、美术室和制片室无关,但摄影室、美术室和制片室的人并没有感到轻松,也处在一片紧张中,谁也不知道许望秋的下一把火会不会烧到自己的头上来。 就在艺术中心对许望秋的改革议论纷纷之时,整个香江都在议论许望秋和他的《猎鹰》,因为《猎鹰》打破了《摩登保镖》的记录。 这是内地电影第一次打破香江票房纪录,整个香江都轰动了。 。 第239章 忽悠 张华埙看了许望秋一眼,见他面沉如水,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跟出口公司合作这事怕是要吹,不过他犹豫了下,继续道:“至于结局的问题,我觉得现在这样处理比较符合实际。创办精武馆的霍元甲被东瀛人暗害,吉万山打败了俄国大力士,当局却要抓他,都是悲剧的下场。而且我觉得这样处理可以深化主题,当载着何大海尸首的破帆船慢慢远去,给人一种风雨飘摇的压抑之感,观众会思考为什么武林志士们在擂台上取得了胜利,为国争了光,却落了个不得不逃往他乡的悲剧下场呢?” 许望秋深深叹了口气,道:“你被国内的专家教授们严重误导,过于看重电影的思想性和艺术性,没有意识到这会导致电影呆板无趣。我们知道电影分很多类型,战争片、喜剧片、恐怖片、功夫片等等。电影为什么要分类?因为人不同,喜欢的东西也不同,有人喜欢喜剧,有人喜欢悲剧,有人喜欢恐怖故事,有人喜欢看爱情故事。由于观众需求不同,为了满足不同观众的需求,电影就逐渐细分出各种不同类型的电影,也就是类型片。 在欧美那些电影产业成熟的国家,电影人和观众有一种默契,如果是喜剧片就要努力让观众去笑,如果是恐怖片就要吓观众一跳,如果是战争片就要有激烈的战斗。电影人在拍电影的时候,一定会遵循这种法则,不会胡乱构思。如果喜剧片观众从头到尾都不笑,是个大悲剧;如果恐怖片一点都不吓人,全是搞笑内容,那么观众很难认可,会觉得自己被骗了。不说国外的例子,去年国产的《铁甲008》,本来是战争片,但由于恋爱内容过多,喧宾夺主,结果观众一片骂声。 观众看武打片、功夫片要看什么?主要要看功夫和打斗。功夫和打斗是功夫片魅力所在,观众是为了看功夫和打斗才进电影院的,而不是为了所谓的艺术和思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国内没有功夫片,观众没有看过这种类型。所以,尽管《神秘的大佛》打戏拍得不是很好,但依然很受欢迎。不过拿到国外就不行了,功夫片大家看得太多,《神秘的大佛》也就缺乏吸引力了。我们现在跟香江开始合作,功夫片是重头戏,如果你的电影打戏不出色,那以后恐怕就很难有市场了。” 张华埙对许望秋的话颇为不服:“有一位香江导演曾对我说,他们在拍摄这类影片时,首先要研究考虑有几场大打,几场中打,几场小打。这说明他们在进行总体构思时,是以武功作为出发点的。正因为如此,人们看了这类影片后,除了留下热闹的场面和眼花缭乱的武打以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难道认为他们的这种做法是对的吗?” 许望秋直接道:“这种说法有问题,但也不能说错。很多香江电影从剧作结构来说,简直稀烂,结构散乱无序,不必要的情节很多,但香江电影为什么在海外市场卖得很好,受到观众疯狂追捧呢?关键是在第三幕上。香江电影虽然结构散乱,但在第三幕的时候,一定有一个大高/潮来收尾。如果是功夫片,那结尾一定会有一场大战,而这一场戏要是打爽了,那观众也就满足了。” 第三幕的重要性在电影圈人人都知道,但知道和做到是两回事,栽在第三幕上的导演不少,张一谋的《长城》就是典型。《长城》这部电影问题很多,但最大的问题是第三幕高/潮没有高起来。《长城》开场没多久,怪兽就开始攻城,观众胃口就被吊到很高,那么在第二幕第三幕就必须满足观众的心理需求,必须更加精彩。但《长城》第三幕没有大场面,战斗也并不激烈,搞定怪兽的过程非常轻松,高/潮没有高起来,观众自然不满。 用网友的话来说,对于这类好莱坞爆米花大片,第三幕不激烈地打上个40分钟,观众根本不会觉得值回票价。最后打个15分钟,还爆米花大片呢,就别侮辱爆米花了! 张华埙反驳道:“你的想法有问题,我觉得武术功夫的展示要符合揭示主题思想的需要,服从人物性格刻画的需要,绝不能因为表现武术功夫而破坏场面的严肃性,有损于主题思想的揭示,有损于人物的刻画。也就是说,绝不搞为打而打,搞武术技巧的卖弄。” 许望秋摇头道:“拍功夫片肯定不能为了打而打,角色的思想和行为也一定要要符合逻辑。但这句话放在思想和艺术上也同样奏效,不能为了思想而思想,不能为了艺术而艺术,否则跟那些为了打而打的电影没有区别。” 张华埙顿时说不出话来,他好像真的有点为了思想而思想,为了艺术而艺术。 许望秋继续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神秘的大佛》被评论界骂惨了。你憋着一口气,想要证明自己,证明武打片是可以有艺术性的,你可以拍出有思想内涵的电影。我觉得你对艺术的理解过于片面,认为有思想深度,有内涵才是艺术,不只是你,整个中国电影界都有这个问题。这是中国电影过于追求文学性导致的,而电影是视听语言的艺术,只要视听语言有创造性,那就是艺术。希区柯克的电影都是商业片,有很深的思想内涵吗?难道他的电影不艺术,难道他不是大师吗?” 张华埙哑口无言。 许望秋叹了口气道:“我们去看电影史,会发现电影大师分为两种,一种开拓了电影语汇、延展了电影表现力,是技术性的大师,比如爱森斯坦之于蒙太奇、格里菲斯之于剪辑;另一种大师用电影表达出了深刻的哲思和深邃的思想,是思想性的大师,比如伯格曼之于怀疑、安东尼奥尼之于疏离。 其实任何电影拍好了都可以成为艺术,任何一种类型的电影拍好了都可以成为电影艺术大师。比如西部片大师约翰福特,悬疑片大师希区柯克。功夫片作为类型片,也是可以产生电影大师的。艺术片领域厉害的人非常多,想要出头非常困难,你想要在艺术片领域做出出成绩很难,但功夫片不一样,搞功夫片的不多,而且像你说的那样,很多都粗制滥造。如果你能在功夫片领域开拓耕耘,那就可以成为这种类型电影的代表人物,成为功夫片的一代宗师。以后写电影史,讲到功夫片的时候,你作为功夫片代表人物,那肯定会写上一笔的。” 中国人最高的追求是青史留名,对文化人来说尤其如此,张华埙当然也不例外。听到许望秋这话,他心头一亮,双眼闪闪发光:“你是对的,我对电影艺术的理解确实有点片面!” 许望秋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要的就是这样效果。 现在国内电影圈非常歧视商业片,只要商业片上映几乎没有不挨骂的,但刘林、吴知柳他们却坚定地站在商业电影这边,就是因为他们明白这个道理。 许望秋对刘林他们说过,搞艺术片的人太多了,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算你能在艺术片领域取得一定的成绩,但上能超过伯格曼、费里尼吗?不可能的。宁头不做凤尾。与其成为艺术片领域的三流人物,那咱们还不如做某一种类型电影的代表人物。 许望秋笑吟吟地道:“这不是你的问题,是舆论环境造成的。” 张华埙苦笑道:“《神秘的大佛》上映后,评论界一片骂声,连《光明日报》都发表文章批判我们,针对他们的批判,我们几个写了封公开信进行解释,结果《光明日报》根本不发表。我们压力很大,觉得这么多人骂,肯定是我们错了,应该向艺术靠拢。今天听完你的话,我豁然开朗。你是对的,我按照你的要求来改。你对剧本还有其他建议没有?” 许望秋本身不想对别人的剧本提太多意见,但现在别人都问了,他就不在客气:“故事开场讲到了义和团,神掌李这个人物当年参加了义和团。我觉得可以把义和团的经历放在男主角东方旭身上,以东方旭他们这些义和团迎战洋人开场,这些功夫高手在枪炮面前不堪一击,东方旭也中枪倒地。紧接着故事转到十六年后,死里逃生的东方旭性格大变。面对挑衅,他总是能忍则忍。何大海向他挑战的时候,他说,功夫再高又怎么样,打得过枪炮吗?实在没办法,他才会动手,但也尽量点到为止。 后来俄国人来摆擂,挑战中国武术,好几个中国拳师被打成重伤。何大海在见识到了俄国人的厉害后,认为只有东方旭才能打赢,请东方旭出手,但东方旭拒绝了。何大海知道自己打不过俄国人,但为了捍卫中国武术的尊严,还是毅然应战,最后被打死在拳台上。同胞的鲜血让东方旭坐不住了,他走上拳台,用何大海的招数打倒了俄国人大力士。警察想要抓东方旭,但在群众的掩护下,他顺利逃脱,远走他乡。” 张华埙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许望秋真的是高手,经他这么一改,不但故事更精彩,东方旭这个人物更鲜活,思想也更深刻了,忍不住道:“许主任真是行家,你这么一改,《武林志》的故事就更精彩了。不过开场拍义和团大战八国联军,成本是不是太高了?” 许望秋笑道:“只要剧本好,能拍出好电影来,就算成本5,600万也不是问题。等你的剧本改好后,我们不但要从香江请武术指导来帮忙设计打戏,还要从国外邀请功夫高手来演俄国大力士,甚至可以把施瓦辛格请来。” 张华埙听到钱不是问题,5,600万都可以,还准备请从香江请武术指导来帮忙设计打戏,从国外邀请功夫高手来演俄国大力士,激动得浑身发抖:“许主任,我这就回去改,等剧本改好后再请你过目。” 许望秋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听到屋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闯了进来:“望秋!望秋!北影厂那帮败家子,简直气死我了!你可以一定要帮帮我啊!” 第240章 面子 张华埙听到来人骂北影厂,心想这谁啊,竟然说北影厂是败家子,定睛一看,原来是北影厂特技车间原来的负责人张尔赞。张尔赞跟许望秋合作《猎鹰》后,被抽调到了出口公司担任特技车间主任。不过由于出口公司自己的基地还没有修好,没有自己的办公地点,现在还是在北影厂特技车间办公。 张华埙见张尔赞有事找许望秋,冲张尔赞点点头,然后对许望秋道:“许主任,你还有事,我就打搅你了,等我把剧本改好后再来找你。”说完,他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许望秋见张尔赞黑着一张脸,像谁借了他钱不还似的,笑道:“老张,出什么事了?” 张尔赞跟许望秋非常熟,跟他没什么好客气的,吹胡子瞪眼地道:“你知道北影厂的特技摄影棚吧?里面有全套的红外幕合成设备,在地板下还有一个三四十米的大水池,备有飞机头吹风和造浪器。” 许望秋点头道:“知道,北影厂的特技摄影棚挺先进的,怎么了?” 张尔赞在腿上拍了一巴掌:“对啊,是非常先进!但现在北影厂要拍《骆驼祥子》,就准备把特技摄影棚拆掉,修西四一条街!你说西四一条街在什么地方修不行啊?为什么要把特技摄影棚拆了?这不是糟践好东西嘛!” 许望秋觉得北影厂把特技摄影棚拆了有点可惜,不过西四一条街就是后来的大名鼎鼎的明清一条街,是国产影视剧最要的拍摄地,北影厂的选择并没有错,再说了,特技摄影棚拆了,又不是不重修,就道:“北影厂作出拆除的决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这跟我们没有什么关系吧。” 张尔赞见许望秋漠不关心,赶忙解释道:“飞机头吹风和造浪器都是好东西啊,北影厂把大水池拆了后,他们会重修特技摄影棚,但他们觉得拍海洋戏少,不打算重新修大水池,造浪器那些东西只能扔在仓库里生锈,我们基地不是打算修特技摄影棚嘛,我就想造浪器从北影厂手里要过来,在咱们的摄影棚中修个大水池,以后拍海洋戏的时候就可以用。” 许望秋不解地道:“你是特技车间主任,你自己去弄不就行了,怎么跑来找我啊?” 张尔赞纷纷不平地道:“我也不想麻烦你,可是我去找王洋厂长谈,我对他说,北影厂不准备搞大水池,造浪器那些东西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给我们,等我们弄好以后,你们要是需要拍海洋戏,可以直接过来拍就是。结果王洋厂长对我说,我不跟你谈,要谈你把许望秋叫过来跟我谈,那我就只能过来找你了。”他怕许望秋不愿意去,解释道:“那些东西很贵的,尤其是飞机头吹风是用飞机发动机搞的,都是好东西啊!” 许望秋大概能猜到王洋为什么见自己,笑着道:“那行吧,我就陪你走一趟。” 许望秋和张尔赞从公司出来,坐上了前往北影厂的公交车。张尔赞知道许望秋懂电影特效,而且电影特效极为重视,不住为他介绍最近这段时间他们特技车间在研发上取得的进展。 电影出口公司跟其他电影厂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就是对特技特别重视。在电影厂特技人员没地位,而且工资低,故事片摄影师的工资通常能评到一级,特技摄影师最高只能评到三级左右。那特技摄影与其他工作人员共同出外景,所坐的车、住的旅馆都不一样。故事片摄影师是和导演、演员在一起的,特技摄影师是和小模型、木头等物品在一起的。电影拍完,只有特技指导的名字能出现在片头或者片尾字幕上,其他特技师没有资格留名。 出口公司不但出钱让特技人员搞技术研发,而且给了特技人员署名权。在《猎鹰》的片尾字幕,将所有人特技人员的名字都列了出来。《猎鹰》的特技人员很多都激动得哭了,他们中很多人从事电影工作一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在银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 由于受到了足够的尊敬,公司又愿意掏钱给他们搞研发,张尔赞他们都卯足了劲儿搞技术开发。作为车间主任,张尔瓒为特技车间设定了一个颇具野心的目标:外国已有的,我们也要有;外国没有的,我们要创建,一定要为中国电影技术争一口气。 到了北影厂,许望秋和张尔赞径直来到厂长办公室,见到了王洋。 王洋看到许望秋,热情地招呼道:“望秋,你们来了!赶紧坐吧!”说着他拿起杯子,亲自给许望秋倒了一杯水。 许望秋没有急着说设备的问题:“王厂长,在来北影厂之前,我刚刚跟你们厂的张华勋导演谈了《武林志》的问题,《武林志》剧本不错,我们打算过嗯你们合作,但剧本还需要做修改和打磨。我们出口公司的原则是既然要搞,要就一定要搞成精品,不但要国内观众叫好,拿到国外也要叫得响,至少不能比港台的功夫片差。到时候,我们会从香江请无数指导设计动作,从国外请真正的功夫高手,甚至是有名的演员来演这部电影,所以,《武林志》的成本肯定会比较高,可能要3,400万。” 如果是北影厂自己拍《武林志》,不可能投资3,400万,张华勋的《神秘的大佛》很受欢迎,才也卖了将近300个拷贝,赚了200多万。要是成本3,400万,根本回不了本。但跟出口公司合作不一样,跟可以享受票房分账的。 秀影厂跟出口公司合拍《猎鹰》,投了将近300万,但电影拍出来后,光是海外版权秀影厂就分了七八百万,等国内分账到手后,总收入肯定会超过2000万。 对各个电影厂来说,他们不怕跟出口公司合作的时候花钱,怕的是出口公司看不上自己的本子,不跟自己合作。 “这个肯定没问题,有望秋你把关,我们是绝对防心的!”王洋看着许望秋笑眯眯地道,“望秋啊,我们北影厂的力在国内首屈一指,优秀导演很多。以后我们一定要多合作啊!” 许望秋笑着点头道:“那是肯定的,我们绝对相信北影厂实力。不过我们出口公司有为国家赚外汇和统战的任务,不但要满足国内观众想需要,还要考虑海外市场,所以,我们现在主要做战争片和功夫片。北影厂要是有这类剧本,就可以拿过来,只要通过公司的审核,那我们就可以一起搞。” 王洋哈哈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许望秋和王洋聊了一会儿合作,又聊了一阵中国电影现在面临的问题,终于进入正题。他看着王洋道:“对了王厂长,我们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听说你们北影厂特技摄影棚准备拆了,而且在修新的摄影棚的时候不打算再修大水池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王洋点头道:“没错,那个大水池在修好后,就没怎么用过,每年还要花不少钱来维护那些设备,简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现在我们要拍《骆驼祥子》,要把摄影棚拆掉,建一条老北平的街道。特技摄影棚肯定会重新修,但大水池我们是不准备再搞。” 许望秋笑着道:“你们既然不准备搞,那设备就只能扔仓库,与其这样,还不如送给我们。以后你们要是拍海洋戏,可以到我们这边来拍。” 王洋爽快地道:“我们放着也是放着,既然你们要搞,那到时候你们直接把东西拉过去就行了。” 张尔赞没想到自己好说歹说,王洋就是不同意,而许望秋一来,王洋马上就答应了,连条件都不提一个。从厂长办公室出来后,张尔赞颇为感叹地道:“望秋,还是你面子大啊!我还以为王厂长会跟你提交件呢,没想到他什么要求都没有提,直接就答应了。” 许望秋心道我答应以后要跟北影厂多合作,他自然会给面子,轻笑道:“不是我面子大,而是出口公司面子大。” 顺利从北影厂要到了飞机头吹风和造浪器,张尔赞自然非常高兴,不过在高兴之余,他又有点难过:“前些日子,公司让我到美国的电影公司去考场,我发现美国公司对特技真的非常重视,而且还有很多独立的特技公司。咱们国内电影厂对特技真的不重视,像飞机头吹风和造浪器这种好东西,北影厂竟然就这么送给我们了!” 许望秋心里觉得好笑,直接送给我们不好吗,难道你还想多跑几趟,不过他知道张尔赞原来是北影厂特技车间主任,在这件事上有点怒其不争,安慰道:“在70年代初,好莱坞对特效也不是特别重视。八一厂在70年代初就搞出了射流爆破器,但好莱坞就没有。在《教父》票房大获成功后,好莱坞电影公司觉得搞这种有思想深度的剧情片很赚钱,很多公司对特效越发不重视,甚至裁掉了特效部门。《大白鲨》和《星球大战》的出现改变了历史,让好莱坞意识到高科技带来的惊人特效是能够赚大钱的,这才开始重视特效。” 张尔赞点了点头,他在美国参观的时候,听美国特技人员讲过这事。 许望秋抬头看着碧蓝的天空,轻声道:“我们现在的有点像五十年的好莱坞,电影市场非常繁荣,一部电影投资4,50万,只要质量不是太差,往往能卖6,70个拷贝,能赚不少钱。反正躺着都能赚钱,再加上统购统销,电影厂不敢搞大成本电影,自然没有心思搞技术研发。只有等电影市场不景气,等统购统销被打破,电影厂才会真正重视这个问题。” 张尔赞叹了口气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只怕被美国电影远远甩在身后了。” 许望秋转头凝视着张尔赞,郑重其事地道:“出口公司现在主要做战争片和动作片,但在未来肯定会搞《大白鲨》和《星球大战》那样的高科技大片。你们特技车间一定要搞好技术储备,这样等到我们搞高科技大片的时候,才有足够的技术来搞!” 张尔赞坚定地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搞研发,只要国外有的,我们一定都会搞出来,绝对不会在技术上给你们拖后腿的!” 第241章 敲打 7月16号,以德间康快为首的东瀛代表团再次来到北平,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进行谈判。由于日方原编剧大野靖子因为个人原因退出了这部电影,这次过来参加谈判的日方编剧变成了神波史男。 中方参加谈判了除了许望秋、胡建等老面孔之外,还增加编剧刘衡。 许望秋心中有几个必挖的目标《霸王别姬》、《活着》的编剧芦苇,《秋菊打官司》、《集结号》的编剧刘衡,以及《金陵十三钗》、《芳华》的编剧严歌令。芦苇现在在西影厂,而且许望秋不知道芦苇是真名还是艺名;严歌令在蓉城军区当兵,要调他们两个到艺术中心比较麻烦。刘衡在《北平文学》当编辑,调他是最简单。 对《北平文学》来说,编辑多一个少一个根本不是问题,而刘衡对到艺术中心当编剧也十分感兴趣。毕竟当编辑是看别人的稿件,当编剧则是搞创作;而且许望秋还说了,当编剧是比较悠闲的,有大量的空闲时间,可以搞文学创作,写小说什么的。 几乎没花什么力气,刘衡就顺利调到了艺术中心。而他在调到艺术中心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参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谈判,并有他担任剧本的撰写工作。 艺术中心其他编剧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有点愤愤不平,觉得许望秋做事不公平,自己当编剧多年,被派出去搞市场调研,而刘衡根本就没有做过编剧,却委以重任,让他参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样的大项目。 许望秋根本不在乎非议声,在未来刘衡会成长为中国最顶尖的电影编剧,这样的人肯定要重点培养,他也有私心在里面,希望把刘衡培养成自己的御用编剧。 很多著名导演都有御用编剧,比如黑泽明的御用编剧桥本忍;李安是能写剧本的,但他也有自己的御用编剧詹姆士-沙姆斯。专业的东西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做比较好。 由于中日双方已经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进行过两次谈判,剧本的大方向,已经整个故事框架都已经敲定,这次谈判主要是修改剧本的细节。当然也有重大变化,许望秋提交的新剧本采用了非常独特的结构,整个故事分为1956年东瀛代表团访华,1946年况易山到东瀛寻子,以及1926年况易山结识松波,并送儿子前往东瀛三块,用平行蒙太奇和交叉蒙太奇来讲述这段历史。 经过双方共同努力,《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送审稿在8月12号完成。文化部对剧本比较满意,将剧本送到了夏演家,请他进行修订。在夏演修订之后,会报到囯务院,请国家审批。在国家审批后,中日双方才会签署合拍协议,电影才会正式开拍。 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报送文化部后不久,艺术中心迎了一位香江客人,思沅影业的老板吴思沅。 香江电影公司递了上百个剧本到艺术中心,结果全军覆没,一个通过的都没有。这事传到香江后引起了轩然大波,亲台媒体更是趁机兴风作浪,说出口公司看不上香江电影,是故意戏耍香江电影界,甚至散播谣言说出口公司是在骗香江电影公司的剧本。 在很多香江电影人和电影公司眼中内地贫穷落后,内地人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这种优越感在很多年以后都存在。 90年代后期,香江电影崩盘之后,香江电影人只能北上求生,但这些香江导演无一例外,都水土不服。根本原因就是香江电影人优越感作祟,觉得内地观众是傻帽,什么都不懂,随便捣鼓一部电影,内地观众都会买账。 陈可欣最开始也是优越感十足,在《投名状》和《集结号》打擂的时候,他想的竟然是一部拍解放军的电影,老百姓怎么会认呢?能说出这话,就说明他根本了解内地百姓对解放军的感情,也根本不了解内地观众。 在连赔几部大片,把公司都搞破产后,陈可欣终于回过神来,觉得不能我觉得什么牛逼就拍什么了,要拍内地观众喜闻乐见的电影。在想明白这个问题后,他拍摄的《中国合伙人》、《亲爱的》、《中国女排》都大获成功,票房口碑双丰收。 优越感十足的香江电影人和电影公司不会认为是自己剧本不好,而是认为出口公司没有合作诚意,在故意刁难自己,甚至相信了亲台媒体的谣言,怀疑出口公司是在骗自己的剧本,对出口公司一片骂声,甚至有人指天发售,以后就算是饿死,也不跟出口公司合作。 在后世吴思沅有“香江电影教父”之称,青年时代进入香港邵氏南国实验剧团学习编导,后创办自己的电影公司,因执导影片《荡寇滩》而成名。在70年代后期,开始转向幕后做电影监制后,发掘了徐克和袁合平,并捧红了程龙、刘德桦、周星池等巨星。 吴思沅出生于魔都,14岁随家人移民香江。在1979年的时候,已是著名制片人的吴思沅重回内地,并参观了北平和魔都的制片厂、电影院。当然由于政治原因,他是悄悄回来的,而且没有用真名字,否则被人知道的话,台弯会把他的电影全部禁掉。 吴思沅跟其他香江电影人一样,在面对内地电影的时候是有优越感的。不过吴思沅毕竟到过内地,跟内地电影人有过接触,而且他这个人比较务实,觉得觉得出口公司应该不是有意为难大家,可能是剧本真的不符合要求。他觉得不管怎么样,应该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他便悄悄北上,到出口公司询问是怎么回事。 许望秋直接道:“在香江的时候,我就应该讲过,我们主要做战争片和功夫片,但你们送来的剧本其他类型很多,比较恐怖片,比较僵尸片,这个我们是没法拍的,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不相信鬼神,不能搞封建迷信,电影中不能有鬼怪僵尸之类的。” 吴思远点了点头,对这一点是理解的。 许望秋接着道:“香江拍不了战争片,能跟我们合作的主要是功夫片。你们送来的功夫片剧本倒是不少,有四十多个,不过这些送来的剧本嘛……” 许望秋看着吴思沅,呵呵笑了声:“实在不敢恭维。我不知道香江电影人是觉得我们出口公司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还是觉得我们好糊弄,随便捣鼓一个剧本就会买账。这些剧本大部分都臭不可闻,拿来擦屁股,我都嫌它臭。” 许望秋知道自己的话很难听吗,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故意敲打这些优越感十足的香江电影人。合作的基础是平等尊重,如果一方自视甚高,看不起另一方,这样的合作是很难长久的,也是很难搞出好电影来的。许望秋觉得只有让香江电影人和电影公司知道出口公司的厉害,他们才会心悦诚服的跟出口公司合作,才不会有那么多幺蛾子。 把话说得如此难听,可能会得罪吴思沅,但许望秋根本不在乎,因为出口公司手里握着内地市场。只要握着内地市场这张牌,就算吴思沅有什么看法,有什么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受了。不要说吴思沅,就是好莱坞六大电影公司的老板都一样。 好莱坞六大电影公司老板到全球许多国家和地区去,总会有当地电影公司的老板到机场迎接,生怕怠慢了他们。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朱延平新片上映,曾求当影院经理的好友,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在影院门口贴自己两张海报,但经理担心被好莱坞公司发现而受到处罚,那样人家就不把大片的放映权授予他。最后无奈之下,经理朋友将他的海报贴到影院电梯的地上。 好莱坞六大电影公司的老板到中国来,就没这种待遇。非但没有中国企业到机场迎接,还必须自己坐车到中影集团去拜会韩山平。要是三爷不高兴,不见他们,那他们只能干瞪眼。 吴思远在香江电影界大名鼎鼎,可以说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就算到台弯去,台弯电影公司老板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他没想到许望秋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竟然如此不给面子,把话说得如此难听,沉着脸道:“许先生这话怕是有些过了吧?” 许望秋淡淡地道:“还真没有。吴先生要是不信,请跟我来!” 许望秋将吴思沅带到创作室,让工作人员将文件柜打开,随便抽了几部剧本,放在吴思沅的面前,分析这些剧本的问题。许望秋从剧本的结构、人物塑造、矛盾冲突等方面对几部剧本进行全方位的批判,可以说是批得体无完肤。 吴思沅自己也是编剧,对电影剧本颇有研究,也看过一些理论书籍,但在许望秋庞大的电影理论知识面前,还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听着许望秋喷涌而出的人物弧光、故事三角等完全陌生,但听上去却十分高大上的名词,以及各种的电影理论,吴思沅只能不住苦笑。此次此刻,他终于明白什么叫班门弄斧了。 其实不要说吴思沅,就是从请好莱坞专家过来,在许望秋面前也只能甘拜下风。因为现在的好莱坞,对于电影剧本的研究还不像后世那么发达,很多经典的电影剧本著作都还没有面世,很多经典电影剧本理论还没有诞生,像悉德-菲尔德的《电影剧本写作基础》要82年才出版,而罗伯特-麦基的《故事》要等到1997年才会面世。 许望秋将手里的几个剧本狠批一番后,看着吴思沅毫不客气地道:“真的不是我为难大家,而是剧本真不行。就这些剧本的质量,连北平电影学院大三学生的水平都不如。” 许望秋虽然批的不是吴思沅的剧本,但作为香江电影人,吴思沅还是觉得脸上无光,脸色颇为难看。现在听到许望秋说这些剧本连大三学生的水平都不如,他忍不住道:“许先生有些夸张了,这些剧本虽然存在很多问题,但要说连大三学生都不如,我是绝对不信的。” 许望秋也不废话,直接将刘林他们的剧本取出来,放在吴思沅面前。 第242章 折服 吴思沅接过剧本一看,封面上写着“浴血擒魔”是个大字,下面写着“北平电影学院送审”,知道许望秋没有说谎,是北平电影学院送来的剧本,便打开剧本慢慢翻了起来。 吴思沅不相信北电大三学生写出的剧本能比香江电影公司送来的剧本强,觉得许望秋太看不起人,便带着挑刺的心态读《浴血擒魔》。刚开始的时候,他横挑鼻子竖挑眼,觉得这里不对,那里不对,不过随着故事逐渐深入,他逐渐被刘林他们写的剧本所征服。 整个剧本不管是人物塑造、故事节奏,还是悬念,都极为出色,绝对是最优秀的那种剧本。在香江能写出如此水平剧本的编剧,绝对是屈指可数。 剧本读完,吴思沅看着许望秋,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道“这真是大三学生写的?” 许望秋淡淡地道“当然,他们跟我是一个班的,只不过我获得了执导的机会,提前毕业了,而他们现在还在等待执导的机会。” 听到剧本作者是许望秋同班同学,吴思沅哪里还会怀疑,心下感叹,这是什么怪物班啊,出许望秋这么一个大怪物就罢了,没想到还有一堆小怪物!内地电影教育水平竟然高到这种程度了吗? 吴思沅是心服口服,由衷地道“来之前我是有点不服气的,因为我们的《龙之忍者》故事很有创意,只要拍出来会很精彩,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不是你们挑剔,是我们送来的本子真的不行。” 许望秋看过思沅公司的剧本《龙之忍者》,中国功夫大战东瀛忍者,可以说是噱头十足,但剧本实在太粗糙。就是张华埙说的那个毛病,不顾时代背景、故事情节、人物性格是否真实,是否合理,只要找个引起武打的原因,引出武打场面,你来我往,打得热闹就行。 香江电影圈向来不重视剧本,习惯边拍边写,边拍边改;电影生产流程中的首要环节剧本创作,对香江电影简直可有可无。许多香江编剧的收入、地位,甚至不如武术指导。其实香江电影界不重视编剧的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可以大肆模仿和抄袭国外的电影。 香江电影跟香江音乐有些类似,香江音乐大量翻唱东瀛歌曲,其中中岛美雪是代表人物,所以有人说,一个中岛美雪养活了半个港台歌坛,其实香江电影也差不多。 在六七十年代,亚洲电影工业最发达的是东瀛,但为什么香江电影在海外卖得最好呢?因为二战的时候,东瀛侵略了韩国、菲律宾、印尼以及其亚洲的其他国家和地区,这些地方在60、70年代都禁止东瀛产品进入。东瀛电影拍得很好,但在这些国家和地区看不到,韩国直到90年代初期才让东瀛片登陆,台弯也是这样。 香江没有禁止东瀛电影,什么影片都可以进来,香江电影人在那个时候看了很多东瀛电影。香江电影人觉得东瀛功夫片很好,就开始向它学习,亚洲其他地方没有机会看到东瀛电影,于是港片捷足先登去模仿和抄袭,成功占领了这些地区的市场。 到了七十年代后期,东瀛电影衰落后,香江电影则转向模仿好莱坞和其他国家电影,很多香江经典电影都是模仿、复制甚至抄袭好莱坞。香江平民百姓不懂英语,不会看字幕,加上没有配音版电影,老板姓只能看港片,港片改编了好莱坞的故事,用粤语或者是国语发行,平民百姓看到了之后觉得确实好看。 比如程龙电影《奇迹》是翻版好莱坞电影《锦囊妙计》,李联杰的《中楠海保镖》则明显模仿好莱坞电影《保镖》,再比如吴宇森的经典电影《英雄本色》是翻拍1967年龙刚的《英雄本色》,而龙刚的《英雄本色》则是模仿法国电影《喋血街头》;后来吴宇森拍了一部《喋血街头》,而里面的不少情节来自于好莱坞电影《猎鹿人》。 由于香江电影大量复制和抄袭其他国家的电影,电影剧情和框架按照原版走就是,只需要往框架里填本土化的内容,对编剧自然不是太重视。 不过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彻底攻陷欧美市场的好莱坞开始在亚洲发力,再加上vcd和dvd让观众能在第一时间看到欧美电影,复制抄袭之路就走不通;香江电影的质量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滑。 内地电影在九十年代之前是非常重视剧本的,拍一部电影,编剧获得的收入远远高于导演。1996年,总局规定,影视作品字幕署名排列规定是,顺序为编导摄录美,编剧甚至排在导演之前,可见对编剧的重视。不过从九十年代中期开始,中国电影陷入困境,电影制片厂纷纷取消文学部,迫使编剧改行;再加上各种投机取巧、钻空子的现象越来越多,拖欠编剧稿酬的现象愈演愈烈,编剧的地位逐渐边缘化。 其实吴思沅的《龙之忍者》,以及其他一些递来的功夫片剧本要是拍出来,国内票房肯定不差,海外也卖得动,但许望秋还是从严要求,就是不希望中国电影走上轻视剧本的老路。 许望秋看着吴思沅笑道“中国功夫大战忍者这个创意很好,但《龙之忍者》这个故事有点过于儿戏。我知道你捧红了程龙,现在功夫喜剧在香江,在海外都非常受欢迎,你想继续搞功夫喜剧。不过齐白石曾经说过,学我者生,似我者死。电影也是这样。李小龙过世后,香江电影圈想捧出来李小龙第二,但没有一个成功。只有你让程龙走功夫喜剧的道路,成为了新的功夫巨星。同样的道理,功夫喜剧现在有程龙这个代表,其他人走这条道理就很难走通,必须走其他路才行。比如洪金宝的《鬼打鬼》,融合了功夫和恐怖片元素,就大获成功。《龙之忍者》也是这样道理,为什么不融合其他的东西,偏偏要往功夫喜剧的道路上挤呢?” 吴思沅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心里如发生了海啸一般。程龙是吴思沅捧红的,但程龙是罗维的人,在拍完《醉拳》后被嘉禾高价收编。看到程龙电影一部接一部大爆,吴思沅羡慕不已,决定继续走功夫喜剧路线,培养出新的程龙式动作巨星。 现在听完许望秋的话,吴思沅意识到许望秋是对的,有程龙珠玉在前,要想捧出新的功夫巨星,走功夫喜剧这条道路恐怕是行不通的,必须另辟蹊径。他对许望秋心服口服,觉得这个人太厉害,不光电影知识丰富得惊人,而且看问题极准,由衷地道“许先生这番话让我豁然开朗,让《龙之忍者》走功夫喜剧路线,票房肯定不错,但一定捧不出新的功夫巨星,必须走其他路线才行。许望秋是高人,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在李小龙之后中国功夫片明星很多,真正大红的只有四个,程龙、李联杰、甄紫丹,以及吴金。无一例外,他们他们都有自己的路线和风格。程龙走的是功夫喜剧的路线,李联杰走的是潇洒宗师路线,甄紫丹入行二十多年,直到《叶问》才找到自己的实战真功夫路线;吴金也是在蹉跎多年后,才找到功夫加中国硬汉路线。 不过这些路线是程龙他们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多年,结合自身特点摸索出来,让其他人去走恐怕很难走通。比如程龙的功夫喜剧听上去好像很容易,就是功夫加喜剧,但实际上那需要丰富的身体语言和表情变换,一般演员根本做不到。 许望秋没法建议吴思沅应该往哪个方向培养新人,不过对电影倒是有些想法“具体走什么路线,我也说不上来。我对《龙之忍者》这个故事倒是可以提点建议,中国功夫大战忍者创意真的很好。我觉得这个故事可以放到真实历史背景中,比如戚继光抗倭。戚家军在东南沿海杀得倭寇人仰马翻,倭寇不甘心自己的失败,招来精锐忍者准备刺杀戚继光,来个斩首行动;而大明的江湖人士在知道后,开始保卫戚将军。在电影最后,大明高手和戚家军将东瀛忍者团团围住后,东瀛忍者不服,叫嚣以多打少算什么好汉。男主角便站了出来,与东瀛忍者展开决战,最终将几个忍者统统斩杀。” 吴思沅一拍大腿“许先生真的是高手,这么一改比我们现在的故事精彩多了。”不过他在电影上向来精打细算,感觉按许望秋的想法来拍太花钱,就道“可是这样拍的话,需要布置兵营,需要大量的演员来扮演士兵,电影的成本就太高了。” 许望秋笑着道“这么拍成本肯定很高,但票房肯定会很高,像我的《猎鹰》成本就很高,但内地和香江票房都很好,海外版权也卖得很好。《猎鹰》是秀影厂跟我们共同投资的,每家投了将近三百人民币,但每家收益都很高,光是海外版权每家都分了将近一千万人民币,最后每家的收益应该接近三千万,差不多就是六千万港币。你们这部片子跟我们合作,肯定赚不了这么多,但赚两三千万港币,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吴思沅听许望秋这么说,知道许望秋是有意跟自己合作,只是对现在的剧本不满意,当即道“既然许先生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我回去之后会请编剧好好修改剧本,等剧本改好之后,再给你送来。” 吴思沅远来是客,在香江电影界也颇有影响力,许望秋本来想好好招待,让他在北平玩两天。不过吴思沅心思都在剧本上,只待了一天便火急火燎的回香江了。吴思沅是悄悄到北平的,回去之后也没有透露给其他人。他悄悄找了个编剧,让编辑按许望秋要求写重写剧本。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下旬,艺术中心的导演和编剧们在完成北平的调研工作后,坐上了前往香江的飞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他们将在银都机构的安排下,对香江市场进行调研。 就在导演和编剧们启程前往香江的下午,许望秋收到了蓉城发来的一封电报。是妹妹许望北发来的。内容特别简单,只有四个字“二哥接我”,以及火车车次。 。 第243章 妹妹来了 八月的北平仿佛三日凌空,空气中都带着焦糊味,用力吸一口气,鼻腔都火辣辣的。平常拥挤的火车站出站口稀稀拉拉站着几个人,要么拿着扇子,要么拿着报纸,不住扇着。 许望秋已经吃了三支冰棍,依然挡住暑气,觉得又热又渴。但他双眼始终紧紧盯着不住涌出的人群,像扫描仪似的,在人群中不住寻找许望北的身影。 许望北今年高考获得了蓉城理科第二的好成绩,顺利拿到了清华计算机系的通知书。许望秋知道这个消息后,给许望川打了个电话,让许望北早点到北平来,到北平玩几天,熟悉熟悉环境,再到学校报到。 就在这时,许望秋看到人群中的许望北。她穿着蓝色格子衬衫,军绿色的裙子,背上背着棉被,外加一个草席,左手拎个网兜,里面装着饭盆之类的生活用品,右手提着一个旅行包。许望秋冲许望北挥挥手,大声喊道:“许望北!许望北!” 许望北循着喊声,看到了许望秋,笑容顿时挂满眼角眉梢,像一只鸟儿似的飞奔到许望秋身前,兴奋地道:“二哥!你等久了吧?看你满头大汗的。”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许望秋伸手在许望北的头上比划一下,笑容满面地道,“半年不见又长高了一截,我家望北真的是大姑娘了!坐了这么久的火车累坏了吧?在火车上吃东西没有,饿不饿?”不等许望北回答,他又略带不满地道:“大哥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你一个来呢,也不送送!现在治安这么差,女孩子一个人出远门多危险啊!” 这倒不是许望秋杞人忧天,现在治安环境越来越差,杀人、抢劫、强奸等恶件频发。现在全国有将近2000万待业青年,这些待业青年大部分都是好的,但有一部分待业青年闲来无事惹是非,组成了各种流氓团伙和犯罪组织,进行一系列的犯罪活动。 就在今年四月份,北平发生了北海公园事件,三名外逃劳教人员尾随劫持三名女中学生,对其进行强奸。北平市中心都能发生这样的恶件,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许望北笑着道:“大哥本来说送我的,但劳动服务公司在外面演出的时候出了问题,需要他过去解决,我就自己过来了。爸爸把我送上火车,你又在车站这边接我,不会有事的。” 许望秋心想万一火车上有坏人呢,他将许望北的被子背在身上,又接过了她手里的包:“那我们先回家。”走了两步他又问道:“在火车上吃东西没有,饿不饿?” 从火车站出来,许望秋带着妹妹上了前往棉花胡同的火车。许望北就像一只快活的小麻雀,叽叽喳喳的给许望秋讲最近半年发生的事。讲她如何高考,讲高考成绩出来后妈妈拿着成绩单满院子炫耀,讲父亲在院子里大摆筵席,还讲许望川和原来的女朋友分手,跟一个唱歌的好上了。许望北一点都不喜欢大哥现在的女朋友,觉得不正经,妖里妖气的。 很快到了棉花胡同,许望北跟着许望秋走进了四合院。现在整个院子依然是大杂院,依然住了很多人家,但现在的院子比许望秋他们刚搬进来的时候好多了,杂物清理了不少,门窗全部重新刷过,朽烂的木头也都换掉了。 许望北好奇地打量着院子,惊奇地道:“二哥,整个院子都是你的啊,这也太大了吧!” 许望秋笑道:“不光是这个院子,旁边还有一个花园呢。现在航天部在用,要等他们自己的房子修好,才会还给我们。在此之前他们会一直在胳膊办公,但每个月会给我租金。” 许望北发出一声惊呼:“航天部给你租金,那二哥你岂不是变成大地主了?” 许望秋哈哈大笑道:“那你就是大地主的妹妹,小地主!” 苏白知道许望北要来,专门收拾了一间空房,并铺上新被子新毯子。许望秋将许望北领进房间,告诉她,以后这就是她的房间了,周末的时候,还有节假日可以过来住。他见许望北满头大汗,刘海上都挂珠,便将许望北的脸盆取出来,给她打了一盆热水,让他洗洗。 等许望北洗了脸,许望秋取出几套衣服来:“望北,这是二哥到东瀛的时候,给你买的几套衣服。你把衣服换上,换好之后二哥带你出去吃饭。” 许望北接过衣服一看,发现许望秋这次买的衣服,比以往买的要鲜艳。不过她还是道:“二哥,我都有好多衣服了,以后就别给我买了,我根本穿不过来。” 许望秋笑道:“以前给你买的衣服都比较朴素,那时候你高中生,穿得太艳丽的话别人会说三道四的,现在不一样,你马上要上大学了。大学是个可以有自己个性的地方,不会有人对你穿着说三道四的,就应该穿得漂漂亮亮的。行了,赶紧把衣服换上。把衣服换好之后,二哥带你出去吃饭。”说完,他走出房间,把房门拉上。 没多久房门打开,许望北双手叉腰,得意地道:“你看怎么样?” 许望北上身是一件白色衬衫,在衣袖上有蕾丝刺绣设计,非常精致;而下半身是一条红色的长裙,是那种红到发亮的正红色,特别耀眼。许望北秀气的小脸跟这套衣服相得益彰,显得清新脱俗。 许望秋看过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不禁有些恍惚,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许望北时候的模样,那时候她才六岁,扎着羊角辫,穿着碎花布的罩衫,手里拿着语文课,对自己说,二哥,我给你读课文好不好?没想到一晃,她就这么大了。 许望秋听到滴滴答答的奔跑声,很清脆,那是时间在飞快流逝,心下感叹,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他笑着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啊,怎么这么好看啊?我最近有一部电影要拍,要不你来当主角吧?” 许望北咯咯笑着:“我才不要但演员呢,我要当科学家!” 许望秋知道妹妹比较单纯,而大学里牲口太多,担心妹妹让人给骗了,就道:“望北,二哥给你讲个故事。小猫是个可爱的姑娘,特别讨人喜欢,她喜欢上了隔壁的小狮子。每天妈妈都要给小猫一块糖,小猫舍不得自己吃,把糖偷偷给小狮子吃。可她很快知道小狮子妈妈每天也会给小狮子一块糖,可小狮子却从来不把糖给她吃。有一天,小猫发现小狮子跟小麻雀在一起,小狮子把糖给了小麻雀,他们两可高兴了。小猫特别伤心,我对小狮子这么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啊!她决定不再理小狮子。 隔了一段时间,小狮子辍学在家待业,家里人就想办法让他卖冰棍。可小狮子不会做生意,冰棍都卖不出去。小猫看到小狮子每天顶着烈日卖冰棍,还赚钱了钱,心里很难过,就去帮忙。小猫能说会道,有她帮忙,小狮子的冰棍生意渐渐好起了来。在小猫的建议下,小狮子买了个门面,开起了个商店,不光卖冰棍,还卖其他零食和手工艺品,生意越来越好。小狮子对小猫说,真的太感谢你了,要是没有你帮忙,就没有我的今天。小猫心里很高兴,觉得我帮了小狮子这么多,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小狮子买了一辆摩托,小猫很想坐,可小狮子总是不带她。直到有一天,她看到小狮子带着小麻雀在街上风驰电掣,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小猫这才知道小狮子还是喜欢小麻雀的。她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对小狮子那么好,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可他为什么就不喜欢自己呢?” 许望秋看着许望北,问道:“望北,你知道为什么吗?” 许望北十六岁,没有感情经历,哪里明白这个问题,轻轻摇了摇头。 许望秋轻轻呼了口气:“我曾经听人说过,哪怕在聪明的姑娘,在恋爱中智商都可能为零。我跟大哥都特别宝贝你这个妹妹,很多事情我们都可以帮你,衣服、钱、房子、甚至是工作,都可以帮你解决,但有些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比如感情。你现在十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又这么漂亮,进入大学后肯定会有很多男孩子追求你。这个问题我跟大哥帮不上太多的忙,顶多你把把关,帮你作一下参考,但最终还得你自己去谈,很多东西只有你自己知道……” 许望北这才知道许望秋是担心自己谈恋爱的时候犯傻,被人给骗了,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娇嗔道:“二哥,我才不要谈恋爱呢,我要继续学习。” 许望秋严肃地道:“二哥不是开玩笑。如果你能遇到一个好小伙子,和和美美过一辈子,那肯定是最好不过的。但现实是这样的情况很少,绝大部分人在感情上都会遇到波折,这跟漂不漂亮,聪不聪明没有关系。像奥黛丽-赫本多漂亮,多优秀啊,但她的感情就不顺,离了两次婚,而两次离婚的原因都是丈夫背叛。我跟你说这些,就是希望你以后恋爱的时候不要犯傻。你一定要明白,感情这个东西是勉强不来的,不合适的人,你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你要是不喜欢一个人,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也不要跟他在一起,不然受伤的是你自己。” 许望秋顿了顿,继续道:“当然,现在你才十六岁,年纪还小,能不谈就最好不谈。等走上社会再谈也不迟。但不管发生什么,有一点你记住,二哥永远是支持你的,不管有什么问题,也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可以找二哥商量。” 许望北像小时候那样拉着许望秋的胳膊,轻轻晃了晃:“二哥,你对我真好!” 许望秋拍了拍许望北的头,温柔地道:“你还记得我七岁那年吗?我去看武斗,结果被枪打中,在床上躺了半年。那时候你读一年级,每天放学回来,就坐在床边,给我们讲学校里面的事,还给我读课文‘,像太阳,他比太阳更光亮。小兄弟,小姐妹,大家一齐来歌唱:太阳太阳永远光亮,我们跟你永远向上。’那时候我就觉得我这个妹妹真好,就决定以后要把她照顾好,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第244章 签约 许望北没想到许望秋还记得那时候的事,不过仔细想想,在那之后许望秋变化真的特别大。在那之前许望秋在院子里以调皮捣蛋而闻名,是有名的“沸头子”。在那之后,他真的是性格大变,从过去的孩子王变成了独行侠,从过去的话痨变得沉默寡言,而且变得特别爱看书了,不是在家里看书,就是在图书馆。 在很多人眼中,许望秋是个怪孩子;不过在许望北眼中,许望秋还是那个特别宠自己的二哥,谁要是欺负自己,二哥一定会帮自己出头。有一回高年级男生欺负许望北,许望秋打不过那个男生。他假装不管这事,偷偷捡了块破砖头,冲上去拍在那个男生的头上。在那之后,132厂的小孩都知道,欺负谁都可以,绝对不能欺负许望北,因为他二哥是个疯子。 许望北拉着许望秋的胳膊,轻笑道:“都过去那么久了,二哥你还记得啊。” 许望秋心想就算穿越了,要是没有你这个妹妹,恐怕我还是会活在自责中吧。他笑嘻嘻地道:“那是当然,二哥可不像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谁对二哥好,二哥一辈子都记得!”他拍拍手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二哥带你去吃饭。” 许望秋带许望北到悦宾饭馆简单吃了点东西,然后带她到天鞍门广场参观。对绝大对数第一次到北平的中国人来说,最想去的地方一定是天鞍门广场。从1949年太祖在城楼上宣布“中国人民共和国今天成立了”的那一刻起,天鞍门就成了北平,甚至是中国的象征。 由于正值盛夏,气温高得惊人,广场上非常空旷,没有太多的游人。许望北站在金水桥上,欣赏着面前那个高大的天鞍门楼,欣赏太祖当初站到那上面向中国人民、向全世界宣布“中国人民站起来了”的那个地方。这个庄严壮丽的大门楼背后,正衬着一片透蓝的天空,一群白鸽子像银星点子似的,在这个蓝空天幕下绕着门楼回旋飞翔。 想到太祖宣布“中国人民站起来了”的情形,许望北豪情满怀,激动地道:“可惜不能到城楼上去,要是能上去看看就好了。” 其实在去年就有中央领导提出,能否将天鞍门城楼向群众开放。只是由于人们的思想观念还不够开放,胆子还不够大,客观条件也不成熟,这一提议并没有得到响应。 许望秋知道隔几年城楼就会开放,旅客可以到城楼上参观:“现在还不行,不过隔几年应该就会向普通游客开放的。” 许望北瞪大了眼睛:“真的吗?” 许望秋笑着道:“现在整个国家都在改革,各行各业都在改革,很多过去不行的东西,现在都可以了。天鞍门城楼也一样,在未来一定会对公众开放的。” 在天鞍门广场参观完,许望秋和许望北回到四合院的时候,院子里的住客都已经下班班回来,都在忙着炒菜,空气中菜香四溢。 平时苏白会跟其他人一样,在煤油炉前为晚餐忙碌着。不过今天许望北要来,许望秋已经说了,要出去好好吃一顿,她便在房间里边写稿子,边等他们回来。听到屋外许望秋的声音,苏白放下手中的钢笔,站了起来。 许望北走进房间看到苏白,噔噔跑过去,拉着苏白的手轻轻摇晃着:“嫂子!” 过去许望北一直喊苏白姐,现在突然听到她喊自己嫂子,苏白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在许望北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调皮。”又笑着问道:“望北,你饿了吧?我们去吃饭。” 现在许望秋已经在艺术中心正式上班,而且要忙电影的事,没有时间陪许望北。他抽了两天时间,带许望北到北平主要景点逛了逛之后,就继续忙自己的工作。许望秋本来想让李少虹她们带许望北到处逛逛,不过许望北对许望秋工作很感兴趣,尤其是知道他最近在忙着为电影挑选演员之后,就吵着要看看是怎么选演员的。于是,许望秋身后就多了个小尾巴。 选角工作很繁琐,许望秋担心许望北无聊,就给她派了一样工作,让她帮自己处理来信。在《猎鹰》正式上映后,许望秋就不断收到观众的来信。在《猎鹰》打破香江票房纪录后,许望秋简直成了为国争光、扬威海外的英雄,各种来信向雪片一样涌向北电。 许望北从小就崇拜许望秋,觉得二哥特别厉害,但在看到那一麻袋一麻袋的来信后,还是惊呆了。这时候她才意识到二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她非常认真的阅历这些来信,并对来信进行整理,将那些比较重要的信件挑出来,交给许望秋处理。 其中有一封信是在收复扣林山战斗中,获得一等功的战士寄给许望秋的,他还将自己的一等功勋章寄给了许望秋。他在信里说,许导演,你的《猎鹰》拍得太好了,这部片子真实反应了我们部队作战的真实情况,把我们战士的无私奉献,不怕死,坚韧、勇敢、善良的品质演活了,这块勋章非你莫属。 许望北把勋章和来信交给许望秋后,许望秋把勋章寄还给战士,并写了一份回信。他在信里写道,你的来信就是对我最大嘉奖,是颁给我的勋章;而这枚一等功勋章是你用鲜血换来的,只属于你! 除了正经来信之外,还有不少姑娘写来的情书,其中一些姑娘还随信寄来了自己的照片。在许望北眼中,苏白就是自己嫂子,跟二哥是绝配,而些女人竟然给二哥写这种求爱信,简直不要脸。在唾骂之余,她把这些信选出来,悄悄送给苏白,当了一回小叛徒。 苏白没有看这些信,摸了摸许望北的脑袋,柔声说望北,我知道你是为我跟你二哥好,可你这是不相信你二哥啊,要是他知道了会很难过的。 时间很快到了九月中旬,清华开学的时间到了。 这天许望北穿了一身白色的长裙,就像水仙花一般,绽放在清华校园。 清华是理工科学校,一直是男多女少,漂亮姑娘就更少了。在许望北出现在清华校园后,清华男生们是奔走相告,高呼这次我们可以把北大比下去了。 一些厚脸皮的男生更是热情主动地跑过来,要给小师妹帮忙。只是有许望秋这个护花使者在,怎么可能让这些狼接近小妹,毫不客气的将他们赶走了。 计算机系是个阴盛阳衰的系,只有20的女生。许望北寝室的几个女生来自天南海北,不过当她们知道许望秋就是《猎鹰》的导演,以及《一剪梅》等歌曲的作者后,都无一例外的变成了小粉丝。她们都激动坏了,纷纷拿出笔记本请许望秋给他们签名。 中午许望秋请许望北的室友们吃了一顿饭。许望秋表示,希望大家能跟许望北好好相处,成为好朋友。他还拜托几个女孩,希望大家平常多关照许望北。许望北崛起了小嘴,觉得二哥把自己当小孩。许望北的室友们都受宠若惊的点头,觉得许望秋这样厉害的人物拜托自己,是特别光荣的事。 在许望北入学后不久,《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正式通过审查;与此同时,《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选角工作也顺利结束,中方演员全部敲定。 电影男主角况易山跟上一世完全相同,由著名演员孙道临扮演。像这样一部受到中日双方高度重视的电影,肯定得用重量级演员。而且况易山是江南棋王,是爱棋成痴的那种,演员必须儒雅具有文人气才行。孙道临无疑是赵单之外,最合适的人选。 孙道临生于北平一个知识家庭,1938年进入燕京大学哲学系学习,在校期间曾演出过《雷雨》、《生死恋》等剧。1941年珍珠港事件爆发后,燕京大学被迫关闭,孙道临失学,1943年加入中国旅行剧团,正式开始演员生涯。他先后出演了《乌鸦与麻雀》、《渡江侦察记》、《早春二月》、《李四光》等电影,是一位充满了书卷气和儒雅气质的艺术家。 况易山的妻子婉怡原版是由赵单妻子黄宗英扮演,算是对赵单的纪念,许望秋考虑过是不是由黄宗英继续扮演,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婉怡刚出场的时候只有三十多岁,而黄宗英已经五十六岁,真的不是太合适。 五月份到香江的时候,许望秋觉得夏梦挺合适,而且夏梦在香江和东南亚有很大影响力,如果她能够参演,对电影在香江和东南亚的发行是有好处的。夏梦已经不再演戏,觉得自己已经四十多岁,年纪已经大了,想给大家一个好印象,希望大家记住的就是她最美好的样子。在接到许望秋的邀请后,她觉得人家作晚辈的都答应帮你拍一部电影,现在别人邀请你客串,要是不答应的话,就真的有点说不过,便点头答应了。 况易山儿子况阿明这个角色,去年德间康快他们到《猎鹰》剧组谈判的时候,就已经定了,由唐囯强扮演。唐囯强也知道这部戏的分量,从今年年初开始,就已经在学日语了。至于况易山女儿况阿慧这个角色,许望秋没有用原版的沈丹萍,而是选择了邱素云。 10月15号,东京六本木的一间会议室里,记者云集,主席台上悬挂着中日两国的国旗。《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从1978年年底许望秋写出第一稿,到今天正式签约,已经整整三年。为了这部电影中日双方进行了多次谈判和磋商,其间有争论、有冲突,也有妥协。但不管怎么样,今天双方将正式签约,电影也即将正式开机。 代表中方签字的是出口公司副总经理胡建,代表东瀛签字的是德间康快。协议内容是反复斟酌和确认过的,没有任何问题。当胡建和德间康快在文件上签上各自名字后,两人便拿着文件双双起身,让现场记者拍照。德间康快微笑着向胡建伸出手:“我相信在日中两国艺术家共同努力下,一定能够将这部电影拍成一部能够传世的经典。” 胡建跟德间康快握了握手:“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相信这部电影对中国人民、对东瀛人民都能够起到警示作用。” 第245章 出头 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正式签约后,许望秋和制片主任方振武留在东瀛,就拍摄的具体问题跟东瀛方面进行讨论。而胡建回到了国内,联系剧组主创,让他们前往东瀛。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跟普通电影不同,是由许望秋和佐藤祢衡联合导演。联合导演存在一个主次问题,因为导演不同,理念不同,风格也不同,存在一个听谁的问题。正常情况下,联合拍摄会以一个导演为主,另一个为辅。 上一世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佐藤祢衡为主,中国的段吉顺导演为辅。这一世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情况不同,许望秋虽然是只拍两部电影的年轻导演,但他有极为强烈的个人风格,导演手法极为娴熟,让他给佐藤祢衡打下手,绝对会撂挑子。同样,佐藤祢衡也是东瀛非常著名的导演,拍摄了《追捕》、《人证》的著名电影,让他给许望秋这样的小年轻打下手,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中日双方在谈判的时候就已经谈好,这部电影大家不分主次,有什么大家商量着来。电影东瀛部分由佐藤祢衡负责,中国部分由许望秋负责。 佐藤祢衡跟许望秋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进行过多次讨论,见识过许望秋的厉害,知道这个人见识惊人,想法天马行空,是真正天才。在讨论问题的时候,对许望秋非常客气,双方沟通比较顺利。不过在其他主创加入讨论之后,情况就发生变化了。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日方摄影师是小林节雄,他是东瀛电影界非常资深的摄影师,不但跟佐藤祢衡合作了《追捕》,而且跟山本萨夫、金井正,市川昆等著名导演都有过合作,其中跟市川昆的合作次数尤其多。他觉得电影风格应该统一,让一个摄影师来就行了,有必要整两个摄影师吗?尤其让他觉得不可理喻的是,中方摄影师是初出茅庐,只拍了一部电影,而且还不是主摄影师的张一谋,竟然让自己跟他商量。 小林节雄的摄影是那种比较写实的风格,就是侯孝贤贾樟柯他们喜欢类型。镜头语言比较平实,拍摄角度也都是水平角度,连仰拍都很少用。在他看来镜头的俯仰,等于把作者的态度粗暴强加给观众,不仅伤害了影片的客观性,也是对观众智商的蔑视。在他看来用平实的镜头语言拍摄,是把价值评判的权利还给观众,体现了他们对现实世界、对市井人生心怀敬畏的态度。 张一谋受许望秋影响很深,认为镜头应该把人物内心的状态展现出来,因此他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镜头应该带有强烈的情绪,镜头的选择上应该大量采用不规则构图,以运动镜头为主。 小林节雄认为张一谋是在瞎搞,是在走邪路,在张一谋发言的时候,他总是不断打断张一谋的话,进行各种质疑。 张一谋比较老实,知道小林节雄是东瀛非常有名的摄影师,而自己是新手,面对小林节雄的时候显得底气不足。见对方指责自己的想法不对,说自己是在瞎搞,他就干脆不说了。 许望秋不认同小林节雄的理念,而且对他的态度非常恼火,不管张一谋的想法怎么样,至少应该把别人的话听完啊,话都不让人说完,算什么意思!他不好直接冲小林节雄发火,就冲张一谋道:“一谋!你装什么哑巴啊!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人家说你错了,你就错了,人家说你瞎胡闹,你就是瞎胡闹了?我看他才是瞎胡闹!” 张一谋没想到许望秋冲自己发火,心里非常委屈,低着头不说话。 小林节雄当时脸就沉了下去,这话故意说得如此大声,而且还用英语说,分明是怕我听不懂,故意说给我听的嘛! 方振武觉得小林节雄虽然强势了一点,但人家跟市川昆那样的大师合作过,强势一点也正常。他万万没想到许望秋会跳出来,心想来的时候王部长明明跟许望秋谈过,不要惹事不要惹事,怎么就不听呢!不过许望秋现在是艺术中心主任,是他的上级,他也不好说什么,冲许望秋使使眼色,示意许望秋要团结,不要惹出事端来。 许望秋装作没看见,继续道:“搞艺术没主见是不行的,一个三流摄影师就把你吓得不敢说话了,那要是遇到一流摄影师,你怎么办?” 张一谋虽然情商不高,但也不是傻瓜,意识到许望秋不是冲自己来的,而是在替自己出头!他眼里有些涩涩的,心想望秋真的一点都没变,在兄弟们受欺负的时候,他总是会挺身而出。 方振武眼前一黑,我的哪个活祖宗唉,你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啊! 小林节雄气坏了,心想这中国小子如此不给面子,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说我是三流摄影师,他怒视着许望秋,冷冷地道:“不要以为自己拍了两部水平不错的电影就成人物了,你这种水平的导演我见多了,连三流都不算。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阴阳怪气的!” 许望秋看了一眼,淡淡地道:“我跟我的摄影师说话,跟你有什么关系?我说三流摄影师,你就跳出来了,看来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小林节雄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握拳,简直有冲过去在许望秋脸上来两拳的冲动,他盯着许望秋,冷冷地道:“你不过拍了两部稍微有点水平的电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对我这样的资深摄影师说三道四,简直可笑!” 许望秋淡淡地道:“你也知道自己是摄影师啊,你一个摄影师竟然跟我这个导演用这种口气说话,你还懂不懂规矩?” 小林节雄见许望秋竟然跟自己摆谱,气得浑身发抖:“我就没见过你这么狂妄的小子!我跟市川昆导演合作的时候,他对我都是客客气气的,你竟然敢跟我怎么说话!” 许望秋淡淡地道:“市川昆又如何,就算是黑泽明,我也这么说。请注意你的身份,你只是摄影师,而我是导演。我听说东瀛电影界是很讲规矩的,你不过是区区摄影师,竟然敢这么对我这个导演这么说话!”他盯着有小林节雄,冷冷地道:“有本事你把市川昆叫来,我倒是要问问他,他是怎么教育他的摄影师的,竟然如此不懂规矩!” 小林节雄微微一怔,没想到许望秋会这么说。东瀛人特别讲规矩,电影圈也是如此,上级是可以随便呵斥下级的,甚至动手也不奇怪;而下级对上级则是毕恭毕敬,见面的时候甚至是要鞠躬的。许望秋是电影导演,而小林节雄只是摄影师,现在小林节雄冲许望秋大声嚷嚷,那就是对导演不敬,是不合规矩的。 不过小林节雄不可能能对许望秋低头,冷笑道:“你只是中方导演,负责的只是中方部分,而我是日方摄影师,负责的是东瀛这部的戏份,你管不到我这边来。” 许望秋淡淡地道:“是嘛,你也知道你是东瀛一方的摄影师啊,那凭什么我的摄影师在发言的时候不住打断,凭什么不断干扰我的摄影师发言?” 小林节雄冷冷地道:“那是你的摄影师水平不行,说出来的内容可笑,跟没有认识到艺术的真谛,我不想浪费时间。” 许望秋冷笑道:“我的摄影师不行,内容可笑,不懂艺术的真谛?不行的是你,可笑的是你,不懂艺术的是你!我算是知道东瀛电影为什么在进入七十年代后就崩盘了,就是你这种故步自封,不知天高地厚的井底之蛙太多!不能接受新东西,以为自己掌握了真理,简直是可笑至极!” 小林节雄见许望秋不但说自己的是井底之蛙,而且把自己的理念贬得一钱不值,彻底被激怒了,指着许望秋大骂:“八格牙路!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狂妄无知的混蛋!我固地自封?我的想法落后!好!那你就自己干吧!”说完他摔门而去。 现场中日双方的工作人员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佐藤祢衡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多年,是老江湖了。他觉得这是双方都有错,小林节雄太过自大,不尊重中方的意见;而许望秋则把话说得太绝,太过难听。不过这事是小林节雄起的头,他也没法怪许望秋,叹了口气道:“许先生,这可如何是好?” 许望秋淡淡地道:“佐藤先生,在我们中国有一个非常有名的故事,叫毛遂自荐。在战国的时候,秦国非常强大,其他国家都很怕它。有一年,秦军攻击赵军,赵国形势万分危急,去楚国求兵解围。平原君把门客召集起来,准备挑选20个文武全才的门客一起去。经过挑选,只选出十九个。这时,门下有一个叫毛遂的人走上前来,向平原君自荐说,听说先生将到楚国去签订盟约,约定与门客二十人一同前往,而且不到外边去寻找,可是还少一个人,先生就带我一起去吧。 平原君说,先生来到我门下几年了?毛遂说,三年了。平原君说,贤能的人处在世界上,就好比锥子处在囊中,它的尖梢立即就要显现出来。你在我门下已经三年,人们对你没有称道,我也没听到赞语,恐怕是先生没有什么才能的缘故。毛遂说,我不过今天才请求进到囊中罢了。要是我早就处在囊中的话,就会像锥子那样,整个锋芒都会露出来。 平原君觉得有道理,就带毛遂一道前往。到了楚国之后,毛遂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帮平原君完成了既定目标。” 许望秋指着张一谋道:“一谋非常有才华,只是他一直没有获得展现才能的机会。我这次之所以坚持要带他来,就是希望给他的一个舞台,让他将自己的才华展现出来。佐藤先生可能不信,但无论如何还是听完他真正的想法再给出结论。” 佐藤祢衡对张一谋确实比较怀疑,但见许望秋说得如此肯定,又不能不信,就道:“我相信许先生的眼光,那就请张先生说说自己的真正想法吧。” 许望秋转头看着张一谋,神情严肃地道:“老谋,把你的构思和想法好好说出来!” 第246章 天才张一谋 张一谋知道这是许望秋不惜跟东瀛摄影师翻脸为自己争取到的机会,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表现。他不善于言辞,为了做好阐述,花了几秒钟组织语言,才正式开口:“我们这部电影分为三个部分,1956年东瀛代表团访华,1946年况易山到东瀛寻子,以及1926年况易山结识松波,并送儿子前往东瀛;从叙事角度来说,则是现实,回忆,以及回忆中的回忆。 我是这么想的,现实部分,就是1956年部分,采用平实的视听语言,色彩要有一种陈旧感,最好接近于当时的纪录片,毕竟故事发生在1956年,已经是很多年的事了。而回忆,以及回忆中的回忆,这两部分的用色和视听语言则要与现实部分区别,我先不说用色的问题,说镜头的问题. 我认为这边一部分应该用运动镜头,比较舒缓的地方,镜头只是轻微运动;而冲突剧烈的地方,镜头就剧烈运动。尤其是况易山断指这场戏,摄影机晃动要非常剧烈。比较舒缓的地方,采用正常构图;而冲突距离的地方则采用不规则构图,并采用大量跳轴。因为人在回忆的时候一定是带有情绪的,镜头的晃动和构图的电影代表着内心情绪的变化,镜头和构图的变化是人物内心情绪的外化。在回忆到断指的时候,况易山内心一定非常痛苦的,内心波澜起伏,镜头就晃动得非常厉害。 我不认为只有用平实的镜头语言拍摄才是艺术,望秋对我说过,其实艺术只有两种,要么走外,要么走内;要么客观描述外部世界,要么深入内心,发掘我们的灵魂。很多伟大的导演都是以发掘人物内心而闻名的,比如费里尼和安东尼奥尼。《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部电影大部分内容是况易山和松波的回忆,况易山在战争中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女儿,也失去了妻子;松波失去了女儿女婿,也失去了徒弟,内心都受到了严重创伤,我们应该把他们千疮百孔的心打开,血淋淋的呈现给观众,这样对今天的观众才会起警示作用。” 许望秋满意地点了点头,张一谋不擅于言辞,刚才讨论的时候,由于小林节雄不住打断,不住质疑,结果说话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也没把自己的真正意图说出来,现在没人打断,他很好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佐藤祢衡和东瀛工作人员被张一谋的想法彻底惊呆了,目瞪口看地看着他,都觉得这个想法简直牛爆了。在电影中将人物内心外化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以往的人物内心外化,往往是几个镜头,或者某一场戏将人物内心外化,或者像某种情绪外化,但像这样将人物回忆过程中的情绪变化完整的呈现出来,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创举。 其实张一谋很擅于将人物内心外化,从《红高粱》开始一直如此,《英雄》是集大成者。《英雄》在国内的评价不是很好,但在国外评价极高,拿了很多奖,原因就在于用色彩将人物内心外化。斯皮尔伯格对这部电影的评价是,《英雄》创造了用颜色讲故事的方式,让人们不用看字幕都能理解,使色彩成为一种可以沟通的语言。 拿《英雄》中无名的第一段讲述来说,无名跟长空决战时候,颜色是正常的,但与长空决战之后,去见残剑飞雪,人物衣服、物件都变成了红色。不像后面两段,颜色始终是统一的。原因就在于,他跟长空的决战有人观看,并没有编造,讲的是真的;而见残剑飞雪的内容是他为刺杀亲王编的。人在撒谎的时候,内心情绪是有变化的,更何况是面对秦王撒谎,这种颜色上的变化就是无名情绪上的变化。除此之外,红色还有一层意思,无名是来刺杀秦王的,而刺杀就意味着要流血,红色是血的颜色。 佐藤祢衡虽然是个商业片导演,但在艺术上还是有追求的,他过去拍的每一部电影都有艺术上的追求和探索。现在听完张一谋的关于镜头的的构思,简直拍案叫绝,忍不住道:“张先生,你的这个想法太惊人,太了不起了!” 张一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主要是受望秋的影响,望秋特别擅于通过镜头变化来展现人物内心变化。看完剧本,我就想,既然故事大部分内容都是回忆,而回忆情绪肯定会有变化,那为什么不能将这种变化呈现出来呢?” 许望秋笑着道:“过于谦虚等于骄傲。继续往下说吧,说色彩部分。” 张一谋点点头,继续道:“电影的色调有两种,现实部分不在色彩上做太多的文章,真实世界是怎么样的,那么我们就怎么拍;而回忆部分,我认为应该采用一种非正常的色调,主色调应该是黄色,但不是那种灿烂的金黄色,而是那种有点病态的黄色。因为人物内心是有严重创伤的,是有心理疾病的,用黄色作主色调,能够将人物内心的痛苦完美的呈现出来。在黄色之外,镜头的颜色又有点发灰,有点心如死灰的感觉。” 佐藤祢衡觉得张一谋的想法很好,但在技术上很难实现,忍不住道:“主色调用黄色这个倒是很容易,直接加黄色的滤镜就可以了,但在黄色之外还混杂着灰色,这个就很难处理了,在技术上根本无法实现啊,你要如何实现这个效果呢? 张一谋看着许望秋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为这个问题头疼过,觉得在技术上很难实现。不过我在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望秋后,他想到了解决办法,那就是用过期胶片来拍。” 佐藤祢衡大吃一惊:“什么,用过期胶片来拍?” 张一谋点头道:“是的,用过期胶片来拍。过期胶片拍摄出的画面比较灰暗,反差偏低,彩色胶片的话还会出现偏黄绿的色彩。正常电影用过期胶片拍肯定不行,但用来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却是在合适不过了。” 过期胶片画面偏黄偏绿,而且发灰发暗。在正常情况下,很少有导演用过期胶片拍电影。不过也有导演为了特殊效果而使用过期胶片的,比如美国导演艾伦-休斯和艾尔伯特-休斯兄弟,就为了联合执导的《艾利之书》特意去购买一批过期胶片。他们认为过期胶片感光度下降、反差低弱、灰雾度高的特征,容易营造出一种令人惊叹的异度空间和超现实之感。而电影最终拍摄出的效果也确实如此,影片那种发灰发黄的影像风格给人一种强烈的末世感。 佐藤祢衡知道过期胶片拍出来是什么效果,确实能达到张一谋所说的效果,但用过期胶片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还是有问题:“过期胶片阴影部分灰雾度高,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有大量夜戏,到时候拍出的画面一团漆黑,连人物都看不清楚,你打算如何解决呢?” 张一谋笑道:“我们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找到了解决办法,就是用留银法冲洗胶片。”他见佐藤祢衡一脸茫然,知道佐藤没有听过留银法,解释道:“留银冲洗是一种特殊的胶片冲洗方式,就是在胶片漂白之后、定影之前,控制一定数量的银再次显影,这样能在曝光最多区域增加阴影部分的密度。通过留银,黑的地方会更黑,这就提高了反差。阴影部分的反差提高,细节也就增多,不会出现黑色死块。 这种冲洗方式是特艺色公司控制部的操作员恩斯托诺维里-瑞摩为斯托拉罗的影片《赤色分子》设计的,简称ENR。这部电影在今年年初的奥斯卡上大放异彩,获得了九项提名,拿下了最佳导演、最佳摄影,以及最佳女配角三项大奖。《赤色分子》夜戏非常多,但细节非常清晰,就是留银冲洗的功劳。我们用过期胶片拍,画面会发灰,但用留银冲洗,细部还是清晰的,不会出现大面积的黑块,不会出现死黑。” 张一谋本来是不知道留银冲洗这门刚刚诞生不久的新技术的,是许望秋告诉他的。 上一世,许望秋在北电读书的时候,听说过这么一件事,《七宗罪》摄影师戴瑞斯-康吉到北电交流,说《七宗罪》的洗印采用的是留银冲洗。在交流之后,摄影系老师就找洗印厂技术骨干尝试留银冲洗,但实验了好多次,都洗不出理想的效果。 这件事让许望秋对留银冲洗产生了兴趣,就查了一下相关资料。留银冲洗大致有三种,特艺色公司的ENR冲洗,德莱克斯公司的CEE冲洗,以及LTEC冲洗。其中特艺色公司的ENR冲洗应用最为广泛,斯皮尔伯格的《拯救大兵瑞恩》是其中的代表。 佐藤祢衡虽然不懂留银冲洗,但《赤色分子》这部获得了多项奥斯卡的热门电影还是看过的。就像张一谋说的那样,《赤色分子》有大量夜戏,但跟普通电影不同,《赤色分子》的反差度高,细节非常清楚,没有黑色死块。 佐藤祢衡原本觉得张一谋只拍过一部电影,还不是主摄影师,对他的能力有些怀疑,现在听到张一谋的话,忍不住心想,这个年轻摄影师是真厉害啊!不但极具想象力和创造力,而且对电影新技术也了如指掌,真是太了不起了! 佐藤祢衡直接道:“张先生,你真的太了不起了!是真正的天才!你的这些想法和构思简直让我大开眼界。难怪许先生如此推崇你,一定要让你做这部戏的摄影师。现在小林节雄已经退出,我也不打算找别的摄影师,我非常期待跟你的合作!” 张一谋见佐藤祢衡称自己为天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道:“我算什么天才啊,望秋才是真正的天才!”他笑了笑道:“现在有一个问题,到哪里找过去胶片,我们国内拍电影胶片控制得非常严格,很少有过期胶片,不知道东瀛这边的情况怎么样?” 日方制片人竹中正雄马上道:“最近几年东瀛电影衰退严重,制片厂大量减产,库存和过期胶片非常多。不要说一部电影的过期胶片,就是十部的,我也可以找来。” 许望秋笑着道:“那事情就这么定了。” 第247章 中国女排 在定下用过期胶片拍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后,两项重要工作就摆在剧组面前,一个是胶片的灰雾度测试,以及用留银法冲洗,使用的enr比例。 拍摄电影对胶片的质量要求极高,在电影正式开拍前一定会对胶片的感光度、灰雾度进行严格测定,会尽量采用同一批次的胶片。如果胶片过期,或者不当就会导致灰雾度增大,影响拍摄效果。电影胶片必须在有效期内购买,因为电影的拍摄时间比较长,所以胶片的购买期必须在胶片有效期前六个月。暂时不使用的电影胶片必须在冷藏条件下保存。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跟其他电影有个不一样的地方,人物在回忆的时候,胶片的灰雾度是变化。比如况易山妻子和女儿被日军打死的时候,整个画面就特别灰,几乎失去了颜色,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由于需要的灰度不同,张一谋必须去制片厂,以及胶片厂商哪里做测试,挑选出不同灰度的胶片。 除了胶片保存时间会影响灰雾度外,胶片冲洗也会对灰雾度产生影响,采用留银法更是如此。上一世卡明斯基在拍《拯救大兵瑞恩》时,为了达到理想的效果,跟特艺色公司的技术人员进行了反复测试,最后他们得出结论,在冲洗使用70的enr比例最合适。《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需要做同样的事,需要跟特艺色公司的技术人员合作,对冲洗时候的enr比例进行测试,这样才能冲出最理想的画面。 在张一谋忙着测试胶片灰雾度的同时,剧组其他工作人员也没有闲着,都在为电影忙碌着。而许望秋是所有人中最忙的,白天的时候要跟佐藤祢衡他们就拍摄的具体问题进行讨论,或者是看景,到了晚上回到宾馆,还需要绘制电影中国部分的故事板。 佐藤祢衡就没许望秋那么忙,他不画非常详细的故事板,总是根据在拍摄前构思的总体设计,在现场分镜头。他在拍摄时候,也不会跳着拍,而是按顺利,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拍。 佐藤祢衡认为每个镜头都潜存着一种节奏,由若千个镜头组成的每一场戏,都有一个旋律,整部电影就是导演的一声呐喊,应该像音乐一样,强劲有力。如果预先分好镜头,并将其固定下来,摄制组各部门,包括演员,不是从整场戏出发,而是依着单个镜头,机械地进行准备,那么拍出的戏,画面漂亮,可能还有某种节奏,但就整体而言,旋律感差。因为,每一场戏都有一个主题,表现这一主题的总有一个重点镜头。如果重点镜头为a,镜头b虽然重要,也要减弱,否则便突出不了a。场与场之间,也是这样。只有突出重场戏,其他戏为其铺垫,方能逐渐地将戏推向。而如果事先分镜头,现场拍摄,常常容易忽略这种关系。整个戏联结起来,高低强弱不分明,最后的呐喊声也就不那么响亮了。 从整场戏出发,现场分镜头,也确实有好处,可以加强各部门的整体感,充分发挥他们的创造性。黑泽明称这种拍法为“窑变说”,像是烧陶瓷,窑里烧的壶用灰盖起来,就会烧出一种玻璃状的象釉子似的东西,使得那只壶显得格外精美。 许望秋并不认同这种做法,在他看来这是手工作坊的做法,对发展电影工业是不利的,不利于制片人和电影公司对电影进行把控。不过这是佐藤祢衡的拍摄习惯,他也不好说三道四的。佐藤祢衡负责东瀛部分的拍摄,既然佐藤祢衡习惯这么拍,那这么拍就是了。许望秋更习惯先画好故事板再拍,那他自己画故事板就是。 不过到了11月16号,许望秋却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作,跟剧组的中国主创,以及佐藤祢衡等东瀛主创一起前往大阪。他们不是去大阪勘景,也不是做与电影相关的事宜,而是去看比赛。今天是第三届女排世界杯的最后一场比赛,中国女排将在大阪府立体育馆迎战东道主东瀛队。 如果体育界的故事可以写一本书的话,那么中国女排和日本女排的这一本,应该是所有中国体育代表队的故事册中最为厚重也最为精彩的一本。 在60年代初,大松博文执掌东瀛女排之后,根据东瀛人的身体素质,发明了滚翻垫球以加强防守,同时发明了勾手飘球、双手前臂垫击等技术,开辟出强调防守和一传技术的细腻打发。在1962的的第四届世界女排锦标赛上,由大松博文训练的东瀛女排锐不可当,以3比1力克夙敌卫冕冠军苏联队,并对其他球队都连续保持30完胜,轰动世界,东瀛女排也因此被称为“东洋魔女”。 1965年4月21号至5月23号,中国排协邀请大松博文教练来到魔都,训练中国女子排球运动员。排协从全国挑选了山东、西川、魔都和辽宁四支女排接受训练。大松博文的训练包含了“三从一大”精神,即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和大运动量训练。他的训练方法、训练思想和训练作风,在中国排球界乃至整个体育界引起了极大反响,奠定了中国排球日后成长和腾飞的基石。 1974年袁伟民执掌中国女排后,中国女排开始慢慢崛起,逐渐成为亚洲强队,不过面对东瀛这个世界冠军的时候非常吃力。在几乎所有人眼中,东瀛女排是不可战胜的,中国队基本上是“逢日必输”。 1977年在东瀛举行的女排世界杯上,中国队以3比2力克东瀛队,但后在面却连续输球,只获得了第四名。在颁奖的时候,东瀛队选手和第二、第三名的外国选手,高举着奖杯,向观众致意。中国姑娘只能站在地板上,她们还拿到了组委会发的一块黄手绢,按规定,她们得不停地挥动黄手绢向得胜者庆贺。 颁奖仪式只进行了短暂的二十分钟,但女排姑娘们却感觉像站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回到休息室后,姑娘们手里握着那条令人一言难尽的黄手绢,默默无语。不知是谁起的头,轻轻唱起了电影《洪湖赤卫队》插曲“月儿高高挂在天上,秋风阵阵,湖水浩荡……”众人纷纷附和“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只有仇恨满胸膛……” 在那之后,中国女排开始玩命似的训练,打东瀛队的时候都会拼命。主教练袁伟民更是痛定思痛,认为中国队最大的问题是主攻高度不够,东瀛王牌主攻白井贵子身高1米82,而中国的主攻杨希只有1米76,而张蓉芳只有1米74,打起来非常吃亏,因此,他非常坚决的将北平队的大高个郎平选进了国家队。 18岁的郎平弹跳、力量十分出色,但技术比较粗糙,而杨希身高技术纯熟,经验丰富,再加上长得有点像山口百惠,在东瀛拥有极高的人气。袁伟民直接让郎平顶了杨希的主攻位置,让她跟张蓉芳搭档打主攻,引发了不小争议。 1978年的亚运会上中国女排遗憾的输给了东瀛女排,获得了亚军。一年后袁伟民率领姑娘们卷土重来,战场变成了在香江举办的亚锦赛。这一次中国女排没有让冠军从手中溜走,在决赛中以3-1战胜东瀛女排,第一次成为亚洲冠军。 现在的中国女排已经成长为世界强队,阵容已经日臻完美,张蓉芳、孙晋芳、陈招娣等都已经逐渐成熟,郎平也已经成长为世界级主攻,可谓是兵强马壮。国人对她们寄予了极高的期望,希望她们能够拿下冠军,实现中国三大球的突破。 中国女排没有辜负国人的期望,11月6号比赛正式开始后,中国女排一路横扫,取得了六连胜,排名第一;而她们最后一场比赛的对手东瀛队5胜1负排名第二。按照规则,只要中国女排在与东瀛队的比赛中拿下两局,那中国队就将获得世界杯。 11月16号,整个中国都在关注中国对和东瀛队的这场比赛,大家都渴望女排能够实现三大球的突破。这天傍晚,有电视的人家挤满了等着看比赛的邻居,不少人家甚至把电视机搬到了院子里,方便大家观看。各个大学的食堂的电视机前,人山人海,全是等着看比赛的大学生。有电视机的工厂也把工会的电视机搬了出来,放在空地上,以便更多的职工能观看比赛。更多的人则打开了收音机,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直播。 许望秋和中方工作人员也一直在关注女排的比赛,直播他们是一场不落。女排第一场比赛是在东京进行,许望秋本来想去看的,只是觉得把其他人丢下,自己一个人去看比赛不太好。张一谋他们也都想看比赛,但票价实在太贵,要4,50一张,最贵的差不多要75人民币,他们身上根本没那么多钱。许望秋带的钱稍微多一点,但也就200美元,不可能帮所有人买票。 许望秋他们关注中国女排的比赛,佐藤祢衡他们则关注着东瀛女排的动向,因为东瀛女排是东瀛的骄傲,又是本土作战,他们跟所有东瀛人一样,都希望东瀛女排能够卫冕,把冠军留在东瀛。 在讨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之余,许望秋他们会跟佐藤祢衡他们聊中日两国的女排,聊女排比赛。佐藤祢衡他们聊中国女排聊得最多的是郎平和杨希,他们总是说,你们的郎平太强了,可惜白井贵子退役了,不然她们之间的对抗一定会产生很多火花;你们队的杨希可真漂亮啊,简直可以当明星。许望秋他们则说,你们东瀛的横山树理也很强。 德间康快知道许望秋他们一直在关注女排的比赛,而且他觉得大家都非常辛苦,应该犒劳一下众人,就掏钱给剧组主创买了中国对东瀛这场比赛的门票。 森繁重道是四野老兵,听过贺老总那句“三大球搞不上去,我死不瞑目”,知道这场比赛对中国的意义,帮许望秋他们准备了一面很大的五星红旗;而许望秋他们则买好了红纸,写好了为中国女排加油的标语。 进入体育馆后,许望秋他们第一件事就是国旗展开,将写好的标语竖起立。 。 第248章 电影构想 许望秋他们将五星红旗展开,将写好的标语竖起来后,引起了旁边一位六十多数老人的注意。老人好奇地打量着许望秋他们,问道:“你们是中国留学生吧?” 许望秋听到这话都笑了:“我们不是留学生,是过来工作的。听你的口音是福建人。不知道你是在这边工作,还是定居在这边?” 老人笑着道:“横滨中华街知道吧,我在那里开了一家餐厅。最近女排到东瀛比赛,我就让家里人管店,自己跑过来看比赛了。现在中国女排真强啊,尤其是郎苹,扣球扣了300多次,得了50分,扣球命中率接近50,太厉害了。如果白井贵子还在,胜负很难说,但白井贵子退役了。横山树理很强,但是太矮了;新秀杉山加代子身高倒是有1米8,但经验不足,我看东瀛女排不是中国女排对手,这次中国女排要拿冠军。” 许望秋知道这次中国女排是稳赢,不过嘴上还是很谦虚的:“比赛没结束,一切都有可能。东瀛也是有优势的,大阪是东瀛队主教练小岛孝治的大本营,东瀛队有六名队员来自于大阪,在家门口作战,肯定会格外拼命。上一场比赛,中国队与美国队打了两个半小时才艰难取胜,而东瀛队利用自己东道主优势,安排了最弱的巴西队,并以3比0轻松取胜,以逸待劳。中国队的体力可能会成为取胜的障碍。” 聊了几句,老人见许望秋谈吐不凡,好奇地道:“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许望秋道:“我是拍电影的。” 老人微微一怔:“拍电影的?” 许望秋笑着道:“明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中日双方就决定合拍一部电影,作为礼物。我们要拍的电影有部分内容发生在东瀛,我们就过来了。” 老人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就是那个什么下棋的电影。”他的目光在张一谋他们几个的身上扫了扫,略显激动地道:“不知道许望秋导演在吗,哪个是许望秋导演?” 许望秋轻笑道:“我就是许望秋。” 老人猛地抓住许望秋的手,激动地道:“许望秋导演!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我太喜欢的你的电影了,《锄奸》看了三遍,《猎鹰》看了五遍,大家都说你的电影拍得好。东瀛媒体也都夸你,说你是电影奇才。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德间康快去年在看过《猎鹰》的样片后,就非常看好电影在东瀛的表现。为此他专门请东瀛最优秀的声优为电影配音,还专门当红乐队推出《猎鹰》的主题曲打宣传,光是宣传费就砸了两亿日元。今年8月底,电影在东瀛上映以后,掀起了观影人潮。到了10月底,下片的时候《猎鹰》取得了32亿日元的惊人票房。这个成绩超过了李小龙《龙争虎斗》的28亿,刷新了华语电影在东瀛的票房纪录。 东瀛是电影强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外国电影进入东瀛非常困难。不过到了七十年代,受电视机冲击,再加上制作成本飙升,东瀛制片厂制度崩溃,电影产生锐减。最近几年出现在东瀛的华语片逐渐增多,先是香江程龙的功夫喜剧,然后是许望秋的战争片。这些电影要么是东瀛人不擅长的类型,要么东瀛人拍不出来,因此都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对于东瀛的华人和华侨来说,能看到华语电影在东瀛成功都格外高兴,对程龙和许望秋这样让华语电影打进东瀛市场,并大获成功的电影人是推崇备至。 老人没想到来看女排的比赛会遇到许望秋,赶忙取出笔记本,让许望秋和剧组其他人签名,又跟许望秋他们合影留念。随后他真诚的向许望秋他们发出邀请:“你们难得到东瀛来,一定要到横滨玩几天。女排是英雄,你们也是英雄,中华街的中国人知道你们过来,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许望秋感谢了老人好意,解释道:“我们的电影明年九月份必须上映,只有十个月的时间了,现在拍摄的准备工作都还有做好。我们现在每天是从早上起来,一直忙到半夜。根本没有时间做其他的。以后有机会一定到横滨中华街,到时候我们来找你!” 就在此时,中国女排和东瀛女排进场了。 现场的东瀛观众开始欢呼,并呼喊东瀛队明星球员的名字。在场的中国观众不多,但每个人都将吃奶的劲都使了出来,大喊“中国队加油”,喊郎苹他们的名字。 许望秋把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边,扯着嗓子喊道:“郎苹加油!张蓉芳加油!杨希加油!女排姑娘们加油!” 郎苹和女排姑娘不光听过许望秋抄的那些歌,看过他的电影;而且文艺圈和体育圈经常有联谊活动,见过许望秋好几次,跟许望秋非常熟。女排姑娘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许望秋,很是惊讶。不过在异国他乡看到熟人,她们还是非常高兴,笑着冲许望秋挥了挥手。 许望秋看着开始热身的女排姑娘,对张一谋道:“现在女排已经六连胜,只要今天拿下两局,就能够获得冠军,实现三大球零的突破。如果将女排的故事拍成电影一定会大受欢迎,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尝试着把剧本写出来。” 张一谋道:“张暖新老师不是拍了《沙鸥》嘛,就是讲女排的。” 许望秋道:“我觉得《沙鸥》拍得很差,整部电影思想和内容是分裂的。女排是一项团体运动,中国女排更是以团结著称,但影片却没有全队如何一起研究战术,互相帮助的场景,也看不到女排姑娘团结奋斗,感觉不到沙鸥是生活在团结的冠军集体中,就好像她一个人在奋斗。造成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是,运动十年的惨痛记忆,让很多人对集体性的东西是回避,甚至是否定的,喜欢张扬个人主义。其实个人主义没错,张扬个人主义不是不可以。但问题在于女排是一项集体运动,完全强调个人奋斗,而回避集体主义,那整个故事就变成了空中楼阁,让人难以信服。” 张一谋微微点头:“确实是你说的这个问题,如果是你来拍,你会怎么拍?” 许望秋道:“我会以主教练为主角,以77年女排世界杯中国队第一场战胜了东瀛队,取得了开门红作为开场。进入四强后,中国赢了古巴,但输给了东瀛队和韩国队。本来中国队能拿第三名,但东瀛队故意放水给韩国队,把中国队从领奖台上挤了下来,只取得了第四名。 在颁奖的时候,姑娘们只能站在地板上,而且拿到了一块黄手绢,让她们挥舞手绢,向获奖者致敬。在休息室主教练发表讲话,让姑娘们永远记住这一天!然后带头唱起了‘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只有仇恨满胸膛……’ 在回国后,主教练痛定思痛,发掘了大高个郎苹,当然改编成电影可能要换个名字。郎苹有一副好身板,但技术十分粗糙。主教练让郎苹担任主攻导致连败,在亚运会上更是惨败给东瀛队。主教练遭遇了空前质疑,但他顶住压力继续使用郎苹,坚信高大化是女排未来发展的趋势。郎苹知道主教练承受的压力,也知道别人对自己的质疑,默默苦练着。 女排世界杯再次来临。在郎苹带领下,中国队一路横扫,取得了六连胜,而她们最后一场比赛的对手是同样六连胜的东瀛队。姑娘们等来了复仇时刻。在决赛中,中国队一度落后。关键时刻,主教练把黄手绢掏了出来,问姑娘们,四年前的屈辱是谁带给你们的,难道你们忘记了吗?女排姑娘振作起来,实现大逆转,拿下了冠军。” 张一谋非常心动,觉得要是这么拍,真能拍出大受欢迎的电影来,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故事非常精彩,但比赛还没有开始,要是中国队输了,那故事就不成立了。” 许望秋没有解释,知道今天这场比赛中国女排会赢。他记得很清楚,这届世界杯女排姑娘以七战七捷的佳绩,实现了世界冠军零的突破。回国之后,她们被授予了“全国新长征突击队标兵”的光荣称号。在政府和媒体的引导下,全国各行业掀起了学习女排的热潮。女排精神也顺应而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被视为民族精神的代名词。 在80年代初,中国国门打开,中国的许多干部和知识分子在资本主义物质文明的冲击下,丧失信心的时候。很多干部出国后感慨“差距太大了,怎么追得上”;而大批知识分子则膝盖一软,吧唧跪在了西方文明的面前。 在这种全社会的理想信念出现动摇和迷茫的时候,中国女排初出茅庐,就以不凡的战绩,战胜了美国、东瀛、苏联这样的世界强国,在中国人最需要自信的时候给了中国人自信,成为改革开放初期,支持中国人迎头赶上的精神支柱。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女排精神真是激励了一代人、鼓舞了一代人,说明了中国是能够战胜强国的。 其实治愈抚慰心灵,本来是文艺作品的作用,应该是文艺界干的事。但在整个文艺界在80年代逆向种族主义泛滥,对本民族全面自我矮化和否定,狂热赞美非中华民族的一切文化和特性,甚至是生理特征,排斥本民族的传统文化习俗;而对西方文明近乎宗教信仰般的狂热崇拜,更是发展到了病态的地步;《丑陋的中国人》、《河伤》是其中的代表。 许望秋曾经对张一谋他们说过,希望将来找一群导演,每人拍一个故事,把历史上的英雄拍出来,拍成系列电影,其实就是想做点事。文艺界不能都是逆向种族主义者,应该有一些正常人,应该出一些振奋民族精神的作品。 就在这时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整个中国,无数电视机和收音机同时传出宋世雄非常有磁性的声音:“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各位听众,各位观众,现在我们是在东瀛大坂体育馆向大家播音,我们将要向大家转播第三届世界杯女子排球赛,中国女子排球队同东瀛女子排球队的比赛……” 第249章 张一谋的决心 取得了六连胜的中国女排开局打得很顺,充分发挥网上优势,郎苹的强攻、张蓉芳的平拉开、周晓兰和陈亚琼的拦网不断得分,直接打出了一波9-2的小高/潮。东瀛队不得不叫了暂停,主教练小岛孝治用20岁的新秀、身高1米80的杉山加代子替下老将横山树理。 杉山加代子是东瀛队难得的高大主攻,是小岛孝治的“秘密武器”,进攻非常出色,上场后进攻连续得了几分,但东瀛队对郎苹的强攻却毫无办法,比分很快打成了12-5。 当值的法国裁判明显偏向东瀛队,郎苹吊球在界内,判为界外,张蓉芳扣球得分,却判张蓉芳触网……气得许望秋大骂“狗日的黑哨”。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小动作是不起作用的,中国姑娘没有受影响,很快以15-8拿下第一局。 第二局东瀛队开局以2-0领先,但中国姑娘沉着应战,郎苹扣球势不可挡,中国队很快以5-2反超;接着陈亚琼单人拦网得分、郎苹连续重扣得手,比分变成了9-2。随后的比赛,中国队攻击力十足,而且拦网极具威力,频频拦住对方的扣球。 当郎苹扣探头球得分,将比分锁定在15-7时,女排姑娘们激动的拥抱在一起。 许望秋他们,以及现场的华人华侨全都站了起来,振臂高呼。因为在拿下第二局之后,中国女排就已经拿下世界杯冠军,实现三大球零的突破了。 中国是穷国,没有那么多钱像其他国家那样搞体育,就有一些外国人断言:“中国人只能在小球项目上取得成绩,在大球项目中要走向世界是不可能的。” 中国人是不信邪的,对这个预言也是不服气的,觉得我们一定能在大球项目中走向世界。 此时此刻,无数中国人听到收音机和电视机里宋世雄激动地喊声“各位听众,各位观众,中国女子排球对以2-0领先,中国女子排球队已经夺得了第三届世界杯女子排球赛的冠军”,随后整个中国都沸腾了。 无数人振臂高呼:“冠军!冠军!我们是冠军!”、“谁他么说我们大球不行?谁他么说我们大球不行?”、“贺老总,你看到吗?我们三大球突破了!” 虽然中国队已经获得冠军,但比赛还没有结束。在第三局开局的时候,中国队打得十分顺手,以10-4领先。但东瀛队十分顽强,杉山加代子强攻屡屡得手,广濑发球连续得分,而中国队由于冠军到手,注意力不够集中,接发球接连失误,被对方追成10平。这个时候主力接应二传陈招娣的腰伤加重,再加上裁判明显偏向东瀛队,中国队开始乱了,被对手连续得分,以14-10反超,并以15-12扳回一局。 第四局中国队士气低落,加上陈招娣带伤上阵,她的腰伤很厉害,接发球接连失误。东瀛队则完全打疯了,在现在五千多东瀛观众的呐喊助威声中,以15-7拿下了第四局。 在局间休息的时候,袁伟民发火了。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袁伟民,此时眼睛通红,狠狠地吼道:“你们别忘了在同谁打球,输了我们都是历史的罪人!” 第五局袁伟民换上老将曹慧英出任接应二传,中国队重振旗鼓,以12-6领先。没想到东瀛队十分顽强,在现场东瀛观众漫天的呐喊声中连续发球和反击得分,将比分追成13平。在14平后日本队的副攻三屋裕子扣球打手出界,日本队以15-14拿到赛点。 本来许望秋很淡定,知道中国女排肯定会赢,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坐不住了。要是自己这只穿越的蝴蝶扇动翅膀,产生蝴蝶效应,导致女排输给东瀛呢? 许望秋站起来冲着女排大喊:“加油啊!输谁也不能输给小东瀛啊!你们忘了黄手绢吗?”与此同时,场内的其他中国人和华人华侨也都在拼命大喊,拼命给女排加油。 国内无数大学、无数工厂,无数家庭的无数观众都在拼命大喊,“加油”声如如潮水般在夜空中此起彼伏。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大家还是希望女排能够听到自己的声音,感受到自己传递的力量。 关键时刻郎苹站了出来,先是一记重扣,夺回了发球权,又是一记重扣,将比分扳成了15平。随后周晓兰拦住水原的扣球,紧接着队长孙晋芳拦网了拦住广濑的扣球,中国队以17-15拿下第五局,艰难战胜了东道主东瀛队。 中国队所有队员跑到场地中央,紧紧拥抱在一起,激动的泪水,在那一刹那倾泻而出。受伤的陈招娣躺在长凳上,泪如泉涌。 许望秋他们全都站了起来,抱在一起,又吼又叫,简直像一群疯子。 与此同时,整个中国彻底沸腾了。在北平大学,在北平电影厂,在132厂的家属院里,在全国无数的大学、工厂,以及院子里,无数人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欢呼声和鼓掌声,像海涛击岸,像山洪爆发,像飞瀑倾泻,在中国的上空久久不散。 这不单单是一场普通的排球比赛,在经历运动之后,中国人需要一场痛快淋漓的胜利,需要释放,需要发泄,需要找到点燃民族精神的一把火。 女排就是这一把火,她们证明中国人能行,也从此走上了封神之路。在逆向种族主义泛滥的八十年代,女排的“顽强拼搏、艰苦奋斗”精神,对整个中国起到巨大的鼓舞作用,成为民族精神的象征。 许望秋发现张一谋坐在椅子上不住抹眼泪,笑着调侃道:“人家女排姑娘都没有哭,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哭成这样。” 张一谋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实在太激动了,控制不住。”他盯着许望秋看了看,笑道:“你还不是哭了,眼睛都红了!” 许望秋辩解道:“我是眼睛里进沙子。” 张一谋哈哈笑了起来:“这是体育馆,哪里来的沙子?” 颁奖仪式很快开始,袁伟民获“最佳教练奖”,孙晋芳获“最佳运动员奖”,郎苹获“优秀运动员奖”,除了奖牌,他们每人都捧起了一个巨大的奖杯。嘉宾每给一个中国运动员颁奖,许望秋他们都会发出一阵欢呼声,并同时高呼队员的名字。 升旗仪式很快开始,现场乐队奏响《义勇军进行曲》,鲜艳的五星红旗正随着高昂的国歌声,缓缓升起。许望秋他们,以及在场的留学生、华人华侨都站了起来,凝视着升起的五星红旗,放声高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不管是看台上的许望秋他们,领奖台上的郎苹他们,还是电视机前、收音机前的中国人,大家唱的都是“老国歌”歌词,而不是“新国歌”歌词。 在运动开始后不久,田汉被打倒,作品全部遭禁,包括《义勇军进行曲》。可国歌要在各种庄严场合演奏,于是就出现了一种奇特的现象:国歌只有曲没有词;只能演奏不能唱。 在运动结束后,有关领导为了填补国歌歌词的“空白”,成立了一个“国歌歌词征集办公室”,发出通知,向全国征集国歌新歌词。在1978年举行的第五届全国人大上,国歌歌词被正式废除,通过了新词,并公布施行。 不过新国歌歌词十分空洞,完全是生编硬造,根本没法跟老国歌比。老国歌歌词是在中华民族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写出来的,是整个民族的呐喊声,空洞的新国歌歌词怎么能比。大家都不愿意唱新国歌歌词,还是愿意唱老国歌,觉得这才能代表中国,代表中国人的精神。 国歌演奏完毕,整个中国再次沸腾,“中国万岁,女排万岁”的吼声让地球都不住颤抖。4000多名北大学生不约而同拥出寝室,点燃扫帚,敲着脸盆,甚至点燃自己的被子,绕着未名湖游行。像3月份男排战胜韩国出线时一样,他们再次喊出了“团结起来,振兴中华”的口号。无数北平居民涌上街头,涌上天鞍门广场,彻夜高呼“中国万岁,女排万岁”。就连执勤的警察都参与进来。 在大阪体育馆内,许望秋他们、留学生和华人华侨也眼含热泪,高呼“中国万岁,女排万岁”。 张一谋用嘶哑的声音道:“望秋!把女排的故事交给我吧!我一定能把女排拍好!” 许望秋对张一谋的能力有绝对信心,张一谋天分极高,视听水准一流。只要有一个好故事,他可以拍出一流的电影来。女排的故事本身就足够精彩,只要不跑偏,张一谋绝对可以把女排故事拍成体育题材中的精品。 在上一世,张一谋拍商业片遭到诟病的原因在于剧本不佳,故事讲不好。其实这并不完全是导演的责任,编故事写剧本是编剧的工作。真正的问题还是中国优秀编剧太少,优秀的类型片剧本编剧稀缺。很多人认为李安是讲故事的高手,但在跟御用编剧詹姆士-沙姆斯分手之后,李安剧本质量也是坠楼式下降。 现在的张一谋掌握了类型片剧本写作技巧,能够写类型片剧本,再加上出口公司有专门的编剧团队,许望秋还准备把芦苇和严歌令招进来。张一谋跟公司的编剧团队合作,肯定能把女排故事写好。 许望秋笑着道:“这事不急,你先给我当两年摄影师再做导演,不过在空闲的时候你可以找公司编剧一起弄女排的剧本。等到两三年之后,你做导演的时机成熟,你们的剧本也差不多成熟了。到时候你把剧本提交到中心,通过审查之后,那你就可以亲自执导了。” 张一谋知道自己现在的能力执导这样的电影比较困难,他也想跟着许望秋再学两年。他虽然是摄影师,但许望秋让他参与了电影所有环节。对他来说,跟着许望秋拍电影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他点头道:“我写剧本的能力不足,在写剧本的过程中,你要帮我看看啊!” 许望秋笑着道:“那是肯定的,现在女排已经拿下世界杯,可以说是民族英雄。要拍女排就一定要拍好,否则群众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们淹死。” 第250章 爱熊猫的东瀛人 11月28号,《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中方演员抵达东京,住进了许望秋他们所在的酒店。这次过来的是有东瀛戏份主要演员,包括孙道临、唐囯强等人。其他演员则要等到东瀛部分拍完,剧组回到中国之后才会进组。 许望秋见唐囯强西装革履,打扮得十分周正,跟他开起了玩笑:“老唐,你准备墨镜没有啊?” 唐囯强在出演完《小花》之后就已经红了,演完《猎鹰》更是爆红,在国内不戴墨镜和口罩根本出不了门。不过现在是在东瀛,他不认为在东瀛会有人认识自己:“没有,准备墨镜干什么?” 许望秋认真地道:“你可能不知道《猎鹰》在东瀛票房大爆,取得了32亿日元的成绩,这是华语片的新纪录。你走到东瀛大街上肯定会被认出来,东瀛少女在追星的时候可是很疯狂的。要说你被认出来,那到时候可就热闹了。那些东瀛少女有可能缠着你,要跟你睡觉。” 唐国强对东瀛的情况不了解,听到这话吓了一跳:“没这么夸张吧!” 许望秋一脸严肃地道:“那是当然。六十年代的时候美国以嬉皮士为代表的反文化运动在西方兴起,他们要冲破束缚,挑战权威,于是在它的影响下摇滚乐和开始兴起。在摇滚圈的追星族中,就出现了这么一个群体,想方设法跟摇滚明星睡觉,被称为groupe。运动传到东瀛后,东瀛也出现了追逐明星,想方设法要和明星的睡觉的骨肉皮。如果他们知道了你住哪个房间,她们会想方设法溜进你的房间,光溜溜躺在床上,等你回来。你可是军人,要是闹出国际绯闻,呵呵。” 唐囯强见许望秋说得煞有介事,信以为真:“那我得赶紧买一幅。” 去年年初,央视译制部引进了美国电视剧《大西洋底来的人》,每周四晚上播出,这是中国引进的第一部美剧。电视剧主人公麦克戴着一副雷朋眼镜,瞬间在中国的大街小巷掀起一股模仿风潮。没多久,街上就有不少小青年戴着还没撕去商标的蛤蟆镜、穿着上窄下宽的喇叭裤、拎粉正在播放邓丽君歌曲的“四喇叭”收录机。 雷朋眼镜在国内被称为蛤蟆镜,或者是麦克镜,也有人称其为熊猫镜,因为真的很像熊猫的黑眼圈,蛤蟆镜的镜片比较大,颜色浅,不像墨镜会完全遮住眼睛。而且佩戴蛤蟆镜有一个特别要注意的,就是千万不能撕掉商标!撕掉了的话,别人就会觉得你戴的不是正品。 唐囯强虽然是八一厂的,属于军人,但终究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有跟风潮流的心思,就买了一幅蛤蟆镜,白天晚上都戴着。跟国内小青年一样,他的蛤蟆镜也没有撕标签。 在国内大家都不撕标签,镜片上有个白色标签,别人不会觉得奇怪,反而觉得很洋气。但问题现在是在东瀛,你镜片上粘着个白色标签到场晃荡,别人会觉得奇怪,甚至觉得脑子有问题,再说了,镜片上贴那么大一个标签,难道不觉得碍眼吗? 许望秋劝唐国强:“把标签撕了吧,在东瀛这边都撕标签的,不撕标签别人觉得你很奇怪。”唐囯强振振有词地地道:“我这可是在东瀛买的高级货,要是我把标签撕了,回国之后别人就不知道了,还以为我戴的是假货呢!”许望秋马上道:“别人怎么想,有那么重要吗?要是这么说的话,你天天戴着歌贴标签的眼镜到处乱晃,人家会想怎么那个中国演员怎么这样啊,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这是影响国家形象!” 唐囯强见许望秋这么说,知道这标签是不撕不行了。不过他又不愿意回国后别人说他的蛤蟆镜是假货,就想了个办法,把镜片上的标签小心翼翼的撕下来,粘在一张塑料纸上,将塑料纸小心保存;等回国之后再把标签撕下来贴在眼镜。 许望秋对此十分无语,没想到丞相同志竟然也这么爱显摆。 在唐囯强他们抵达东京后不久,东瀛方面的东瀛演员三国连太郎、山田佳子、中森明菜等人也很快进组。尽管《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主演孙道临、三国连太郎等人都是非常资深的演员,但剧组还是为他们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排练时间。毕竟这是中日领导都非常重视的电影,大家希望尽可能把电影拍好。 由于电影是合拍片,中日双方在文化上、在生活方式上、制度上都存在差异,为了让大家尽快熟悉起来,在三国连太郎等人进组后,东瀛方面专门安排了一场晚宴。 为了加强双方的交流,日方制片在安排座位的时候,将中日双方打乱,让大家混坐在一起。尽管剧组大部分成员是第一次见面,中方人员日语大多不怎么好,而日方人员中文不行,交流存在障碍,但大家都在努力沟通和交流,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坐在许望秋左边的是三国连太郎,右边的是三田佳子,他们将在电影中将扮演兄妹。四月份到东京谈剧本的时候,许望秋跟三国连太郎见过面,并有过深入交谈,跟山田佳子则是第一次见面。 山田佳子没见过许望秋这么年轻的导演,心里暗暗称奇。不过《锄奸》和《猎鹰》在东瀛的票房非常好,而且佐藤祢衡、三国连太郎都对许望秋十分客气,她自然不敢有丝毫失礼,客客气气地道:“许先生,你是中国哪里人?” 许望秋笑着道:“西川人。知道西川吗?”许望秋见山田佳子摇头,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给对方解释西川,突然想到前几年中国送了一对熊猫给东瀛,在东瀛引发了轰动,而且东瀛人好像特别喜欢熊猫,便道:“知道熊猫吗?熊猫就是我们西川的。西川是熊猫的故乡。” 没想到此言一出,整张桌子的东瀛人全都激动了。一个个就跟听到唐僧来了的妖精似的,双眼闪闪发亮,激动地道:“许先生,你是不是经常可以看见熊猫呢?”、“你有抱过熊猫吗?”、“你是不是经常去看大熊猫啊?” 许望秋听人说过,东瀛人非常喜欢熊猫,甚至到了痴迷的程度。在《樱桃小丸子》中,小丸子就说,人生在世,连熊猫都没有看过,会非常丢脸。小丸子奶奶也回忆说,1972年熊猫第一次到东瀛时,整个东瀛都疯狂了,等着看熊猫的的游客排了两公里的长队,足足排了3小时,但观看时间只有10秒钟。 许望秋怎么没想到自己只是提了一下熊猫,这些东瀛电影人就激动成这样,连三国连太郎都双眼放光,看来东瀛人喜欢痴迷熊猫果然是真的。他摸了摸下巴,得意地道:“岂止是经常看熊猫,我还养过熊猫呢!” 在场的东瀛人眼睛全瞪大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中森明菜激动地道:“许先生,你真的养过熊猫吗?” 许望秋开始编故事了:“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跟爷爷住在乡下。有一回爷爷到山上砍柴的时候,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熊猫。那只小熊猫伤得很重,如果留在山上,可能会死,甚至可能被其他动物给吃掉,爷爷就把它捡回来了。小熊猫的伤很快养好了,我就带着它到场玩,还给她起了个名字小白。小白跟我特别亲,像小狗一样跟在我身边,特别喜欢用头蹭我的脚,然后嗯嗯地叫。 养了大半年,小白一米长了,有一百公斤了,已经是半大熊猫了,而且吃的东西越来越多,根本就没法继续养了。爷爷就说,应该让它回归山林了。我不同意,我说,我每天上学前去山上给它看竹子就是了。爷爷说,它是属于山林的,那里才是它的家,应该让它回去。我非常难过,抱着小白呜呜直哭。小白也呜呜的叫着,好像它也很难过的样子。第二天放学回来,爷爷已经把小白送到山上去了。我跑到山上一边摸眼泪,一边喊,小白!小白!可一直喊到天黑,小白也没有出现。” 这段关于熊猫的故事是许望秋信口胡诌的,但在场的东瀛人却被深深打动了,中森明菜、山田佳子的眼中更是隐隐有泪光闪动。 许望秋继续编故事:“差不多过了有两年,有一天我到山上去玩,遇到了野猪。野猪非常凶狠,不但会伤人,甚至可能会咬死人。我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救命啊!眼看野猪要追上我,就在这时突然蹿出一个身影,一下把野猪撞开了。野猪嗷嗷叫着,向那个身影冲了过来,那个身影举起巴掌,一把巴掌拍在野猪的头上,把野猪拍开了。野猪嗷嗷叫了声,掉头逃走。惊魂未定的我这才发现,原来那时一直成年的大熊猫。” 中森明菜抹了抹眼泪道:“熊猫这么厉害吗?竟然连野猪都打跑了。”又道:“那只成年大熊猫是小白吗?” 许望秋点头道:“熊猫看上去很可爱,但战斗力很强。在中国古代被称为食铁兽,传说中蚩尤的坐骑就是熊猫。打跑野猪后,那只成年大熊猫慢慢朝我走过来。我觉得眼熟,就问,你是小白吗?那只熊猫走到我身边,用头在我腿上蹭了蹭,嗯地叫了声,跟小时候一模一样。我高兴坏了,抱着它的脖子说,小白你都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后来我在山上又见到了小白几次,每次它见到我都会像小时候那样,用头蹭蹭我的腿,嗯嗯地叫。最后一次见小白的时候,它已经做妈妈了,带着一只小熊猫。没过多久,父亲让我回城读书。在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小白,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在场的东瀛人被许望秋的故事感动坏了:“许先生,没想到你有这样的经历。”、“小白真的太可爱了,真想见见小白啊!”、“你和爷爷救了小白,后来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成年小白又救了你。这个故事真的太动人了。” 三国连太郎则直接道:“许先生,对于这次合作,我没有别的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中国部分拍完,带我们去西川看大熊猫。” 第251章 排练遇阻 许望秋本以为喜欢熊猫的主要是年轻人,小孩子,以及姑娘,没想到三国连太郎也是这反应,忍禁不禁地道“三国先生,没想到你也这么喜欢熊猫啊!” 三国连太郎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那是当然了,像熊猫这么可爱的动物,只要是正常人都难以抵挡它的魅力的。” 许望秋突然想起上一世tv和《人民日报》在脸书上的粉丝和点赞书超过了纽约时报和bbc,就有人质疑,一定是买粉买赞了。后来大家发现tv和《人民日报》还真没有买粉买赞,而是经常发熊猫图片,引得外国人疯狂点赞。 熊猫真的是天生萌物,很少有人能抵挡它卖萌的魅力。 许望秋见三国连太郎,以及在场的东瀛人都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便笑着道“这个不是什么难事。等到电影拍完,安排你们去卧龙大熊猫基地看熊猫就是。” 在场的东瀛人一阵欢呼,简直像是拿到了压岁钱的孩子似的。 中森明菜的戏份都在东瀛,不会跟剧组到中国,听到大家都能去中国看熊猫,自己却看不成,满是羡慕地道“我也想去中国看熊猫。” 许望秋笑着道“虽然中国部分没有你的戏份,但这部电影中日双方都非常重视,会在中日两国举行首映式。作为主演你肯定会出席中国的首映式,到时候你去看熊猫就是了。” 中森明菜闻言大喜“哎呀,那真的太好了。” 第二天上午,剧组工作全面展开,各组工作人员都忙碌起来,为即将到来的拍摄作准备。由于大家一起吃了饭,彼此之间也都有些熟悉了。中日双方工作人员在合作的时候显得亲密无间,简直像老朋友那样。 在剧组工作人员开始工作之时,演员们也没有闲着,开始了排练。 东瀛演艺圈基本上是布莱希特体系和东瀛自己表演理论的天下,可以说是表现派的天下,而中国是斯坦尼体系的天下。由于大家的理论体系不同,排练方式也大为不同。从排练开始,佐藤纯弥就让演员穿上戏服化好妆,开始只是重复台词,然后慢慢的加入动作。 许望秋不太认同这种排练方式,感觉给演员的空间太少,无法发掘出演员的潜力。事实上也是如此,佐藤纯弥并不是特别能发掘演员潜力的导演,主演他电影的演员很少拿奖。不过佐藤纯弥是日方导演,更习惯这种排练方式,许望秋也不好说什么。 孙道临和三国连太郎都是从业几十年的艺术家,演技十分精湛,而且他们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下了苦功夫,他们的排练十分完美,直接开拍都不成问题。 唐囯强和中森明菜的情况则完全相反,从排练开始就问题不断。 唐囯强演了十年来年戏,演技没有问题,他的问题在于,况阿明少年时期就被送到东瀛学棋,一直生活在东瀛,行为举止非常东瀛化,而唐国强是八一厂的,身上有军人的气质,走起路来昂首阔步的。他跟中森明菜在一起的时候也不像恋人,倒像保护公主的武士。 中森明菜的问题在于以前没有演过戏,完全是一张白纸。在确定由中森明菜出演巴之后,大映公司专门请表演教师对她进行了表演方面的训练。到现在为止,她已经练了有半年,让她演简单的东西可以,但让她塑造人物还是十分困难。在跟唐国强排练的时候,她的表演总是用力过猛,显得非常浮夸,完全不是大家希望看到的状态。 一连几天唐囯强和中森明菜都是这个状态,佐藤纯弥就有点急了。 这天晚上,佐藤纯弥在看完后唐囯强和中森明菜的排练后大发雷霆。 许望秋劝住了佐藤纯弥,并建议每天上午让唐囯强和中森明菜像恋人那样去逛街逛公园,让他们找找感觉,下午在回大映公司在进行排练;同时还建议剧组找一些东瀛围棋棋手的录像带过来,让唐囯强观摩。 佐藤纯弥也觉得唐囯强和中森明菜主要是不够放松,许望秋的建议非常好,就应该让他们出去逛逛,在他们彼此熟悉之后可能会放松下来,从而找到表演的感觉。 此后的几天中,唐囯强和中森明菜在剧组安排下,到东京城各个景点游玩。几天下来,两人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在表演时候唐国强果然放松了不少,再加上每天观摩棋手的录像带,他找到了棋手的感觉。 这天晚上,制片主任方振武找到许望秋。他对许望秋说,唐囯强和中森明菜是年轻人,他们天天又是逛街,又是逛公园的,还天天在一起排练,要是闹出感情问题,那事情就麻烦了,最好提醒一下唐囯强,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在后世明星和外国人谈恋爱不是什么稀奇事,和外国人结婚都很正常。但在这个时期,中国人跟外国人谈恋爱是不允许的,也是禁止的,有牢狱风险,去年国内就出了“李爽事件。” 1979年,22岁的北平自由画家李爽与法国驻华大使馆文化处的外交官白天祥,在一次画展中结识,两人不久后开始交往。在去年9月,李爽与外国人公然“未婚非法同居”的事被北平市公安局获悉,并迅速上升到“里通外国”的高度。北平市公安局以“向外国人出卖情报”、“有损国家尊严”以及“出卖国格”和“出卖人格”等政治帽子作为罪名对李爽进行缉捕行动。李爽在被抓捕后,被判决2年劳动教养,而她的恋人白天祥则被逐出中国。 白天祥被逐出中国后,顶住各种压力在法国积极奔走,不停给法国政府和各大媒体写信,引起了法国媒体乃至整个西方世界的轩然大波。1983年5月,法国总统密特朗访华,郑重向中国提出请求“请允许这位小姑娘赴巴黎与其相爱的人团聚并结婚。”最后,由太宗亲自批示释放李爽,并让她跟白天祥在法国团聚。在那之后不久,国家出台了涉外婚姻规定,中国和外国人恋爱结婚才被法律允许。 许望秋觉得唐国强快三十岁了,又是八一厂的,纪律观念比较强,而中森明菜才刚刚成年,双方年龄差距大,文化差异也大,应该不至于闹出什么绯闻来,就对方振武道“我对老唐比较了解,他不是那种不知道轻重的人;而且中森就是个刚成年的毛丫头,老唐不至于犯这种错误。我们应该相信自己同志。这话你不要在对其他人说,免得老唐听了有心理压力。” 许望秋是艺术中心主任,是方振武的上级。既然许望秋这么说,方振武就不好再说些什么,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事我肯定不会乱说的。” 唐囯强在表演上的障碍解决了,但中森明菜的问题却始终没有解决,她的表演始终达不到佐藤纯弥的要求。许望秋感觉她的问题不是表演本身的缘故,可能和她接受的训练有关,可能还有心理原因。只是中森明菜是东瀛演员,只有东瀛戏份,是由佐藤纯弥负责的,许望秋不好过问,否则会显得不信任佐藤纯弥,进而影响合作。 这天晚上,佐藤纯弥看完中森明菜和唐囯强的排练后彻底火了,将手中杯子一摔,过去抽了她一耳光,恶狠狠地骂道“混蛋!你都练多久了,怎么还是这个鬼样子?你到底能不能,会不会演?我就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演员!” 中森明菜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五根红色的手指印,很是刺眼。她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她的心,就像被砸了一锤子,将心都砸碎了。她用力咬着嘴唇,想要控制情绪,不要哭出来,可怎么也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滴。 许望秋微微摇了摇头,心想佐藤纯弥也是老导演了,怎么会如此冲动,竟然冲演员动手,还是冲一个初出茅庐的草鸟演员动手,实在太不应该了;这一巴掌下去,怕是将他和演员的信任都扇没了。 在电影圈有各种类型的导演,有好脾气的,也有坏脾气的,但很少有导演冲演员发脾气。即使是所谓的“片场暴君”型导演,也很少对演员发脾气。比如黑泽明经常在片场大吼大叫,被称为“天皇”,但他从来不对演员发火,发火对象基本上都是副导演。冯小刚也说过“我有时候在现场发脾气都是因为工作人员,从来不对演员发脾气。” 在很多人眼中,演员是那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存在,实际上并非如此。那种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是琼瑶剧演员,他们在演戏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好像很少伤心,但你去看他们的眼睛,大部分都是空的,根本没有投入情感。 真正好的演员,真正好的表演是要投如情感的。而演员的情绪和情感非常脆弱,演员的情绪常常就那么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是需要保护的。一旦演员情绪被破坏,那么演员的表演就无法投入,只能做程式化的表演,拍出琼瑶剧的效果来。 所以,导演在剧组发脾气往往是冲工作人员发脾气,很少有导演冲演员发脾气。 当然,现在不是在拍摄现场,不用保护演员的情绪,但问题中森明菜是一个没有演过戏的新人。新人演员初涉表演的时候往往是缺乏自信的,比较依赖导演引导的,也是最需要保护的。佐藤纯弥这一巴掌下去,怕是将中森明菜那本来就不足的信心彻底打崩。 许望秋上前劝道“佐藤先生,你这是干嘛呀!中森是没有演过戏的新手,演不好是正常的,慢慢练就是。很多厉害的演员刚刚开始演演戏的时候都演得不好,都是慢慢练出来的。再说了,发掘演员的潜力是我们这些导演的工作啊!” 佐藤纯弥叹了口气道“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电影是为了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拍摄的,明年九月份就要上映,电影一月初必须开机,否则时间上就来不及了。还有半个月就要开机了,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对。”佐藤纯弥看着许望秋,郑重地道“许先生,我们换人吧!让药师丸博子来演,我跟她合作过,她应该能演好巴这个角色。” 。 第252章 一周约定 中森明菜听到佐藤纯弥要换掉自己,整张脸苍白如纸,眼中写了恐惧。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许望秋,希望他能帮自己说说,自己是能演好的。 唐囯强跟中森明菜关系不错,听到佐藤纯弥准备换掉中森明菜,张了张嘴巴,想要帮她说两句好话,只是考虑到此时根本没有自己说话的份,最终把嘴巴闭上了。 在许望秋看来,表演这个圈子有点像武侠小说中江湖。在武侠小说中,有很多武林门派,少林、武当、丐帮等等,每一个门派的武功练到最后,都可以练成绝世高手,但这些门派的功夫未必适合所有人,就像古墓派的武功让郭靖去练,恐怕就很难练出来。 表演拥有很多流派,斯坦尼、布莱希特、格洛托夫斯基等等。各个表演流派都有自己的特点,这些特点决定了这些流派适合的人群。比如格洛托夫斯基就讲究对人潜力的发掘,在训练演员的时候会采取高强度身体训练。这种训练方法是苦行僧似的,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了。1986年,德国表演教师露特-梅尔辛到北平人艺采取格洛托夫斯基训练法训练演员,大部分演员无法承受,以各种理由逃课。达康书记吴刚是其中之一,他逃课的理由是得了脚气。 斯坦尼体系也存在问题,对演员天赋要求极高,是所有流派中对天赋要求最高的。章子怡在《演员的诞生》中点评演员的时候,经常会提到一个词,信念感。因为表演是假的,拍摄现场和舞台都是搭的,但斯坦尼要求演员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没有足够强的信念感,根本做不到。 丹尼尔-戴-刘易斯是斯坦尼体系的代表,比如在《最后的莫希干人》开拍前几个月,他就住进角色可能曾生活过的荒野,过打鱼捕猎的生活。即便在圣诞晚餐上,不是他猎杀的食物就不吃,完全把自己变成了印第安人。如果没有超强的信念感,不要说把自己当成印第安人在荒野生活几个月,就是呆几天恐怕都会崩溃。 斯坦尼体系传到美国后,美国人觉得斯坦尼训练方法和理论都极好,就是难度太高。美国人比较实用,就在斯坦尼基础之上,融合本土的替换法,搞出了折中方案,就是方法派。在表演的时候不一定要相信自己演的是真的,可以用类似的情感替换。比如张曼玉在演《甜蜜蜜》认尸一场戏时,就没有强迫自己相信豹哥死了,而是想过世的亲人,用的就是替换法。 方法派也存在问题,在训练演员的时候会对演员心理引导和发掘,会让一些演员觉得受到了侵犯。梅丽尔-斯特里普在耶鲁读书时候,接受方法派教授罗伯特-刘易斯的训练,就感到自己被侵犯,,于是,她成了方法派的反对者。 其实如何一种流派练好了,都可以成为顶级演员,关键是合不合适。对演员来说,学习表演最重要的是找到合适的自己的表演方式。如果找对了路,可以事半功倍,如果路走错了,则是事倍功半。 在许望秋看来,中森明菜几个月前试镜的时候,表演明明很自然,也有灵气,但在训练几个月之后,她的表演却变得用力过猛,非常浮夸,很可能是训练方法出了问题。 许望秋不知道大映公司找的是哪个流派的老师训练中森明菜,他对东瀛的表演流派不是特别清楚,但知道东瀛演艺圈基本上是布莱希特体系和东瀛自己表演理论的天下,都强调通过外在表现形式突显人物个性,特别走外,表演的时候用力过猛很正常。上一世很多国内观众都说东瀛演员表演浮夸,其实就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除了训练的问题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是中森明菜心态有问题。有些演员本来会演戏,表演也非常自然,但随着时间推移,表演却越来越浮夸,比如黄晓明。黄晓明刚出道的时候,表演是非常自然的,但在演了几部戏后,成了当红偶像,她的偶像包袱越来越重,在演戏的时候不松弛,很紧绷,于是,表演变得越来越浮夸。说到底,就是他的心理出了问题。 其实不管是训练方法的问题,还是心理有问题,归根到底还是导演做得不够好。张艺谋说过,如果演员尽了最大的努力,角色仍没有演好,那实际上就是导演自己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导演要作调整,要尽量地看客下菜作调整,而不能埋怨演员,甚至对演员不尊重。 如果《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导演只有许望秋,那不管是训练方法的问题,还是中森明菜的心理有问题,他都有信心纠正过来。但中森明菜是日方演员,只有东瀛的戏份,她的戏完全是由佐藤纯弥负责。如果许望秋坚持要用中森明菜,那佐藤纯弥肯定会有意见,觉得许望秋不尊重自己,后面合作的时候恐怕会比较麻烦。 许望秋一时拿不定主意“佐藤先生,有必要换人吗?要不再练两天看看。” 佐藤纯弥坚持道“公司专门请表演教师训练了中森半年,最近我又指导她排练了二十多天,可她一点进步都没有,完全不是演戏的材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有优秀的剧本、优秀的艺术理念,以及优秀的工作人员,如果砸在演员上,那就太可惜了。还有半个多月电影就要开机,现在换人还来得及,如果拖下去,她还是这个样子,那就真的来不及了!” 许望秋转头看了看中森明菜,只见她眼中闪着惊恐的光,就像被父母遗弃的孩子。他知道如果换人的话,那中森明菜的演员之路就此断绝。佐藤纯弥在东瀛颇有影响,而大映公司是东瀛五大电影公司之一,一个被他们放弃的演员,是不会再有人用的。听说她歌唱得不错,而且一直在参加唱歌比赛,也许等她唱歌出名了,还有机会出演电影,但这种可能性很小。 许望秋见中森明菜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知道怎么的,突然间想起了死去的妹妹,心不由一软,微微叹了口气道“要不给我几天时间吧,让我试试,也许我可以把她的问题纠正过来。如果还是不行的话,那我们再换人。” 佐藤纯弥听到这话有点不高兴,心想我指导她排练二十来天了,她一点进步都没有;难道你认为自己比我更会指导演员,觉得在指导演员上比我更强吗? 佐藤纯弥知道中国人爱面子,而中森明菜是许望秋发掘的,现在自己要换人,许望秋可能觉得没面子,这才想要亲自指导中森明菜。这部戏是由他和许望秋联合执导,而且他本身对许望秋比较佩服,不想把关系搞僵,就道“既然你愿意试试,那就试试吧!不过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不能一直拖下去。我看这样,如果一周之后她还是不行,那我们坚决换人。你觉得怎么样?” 用一周的时间将走歪了路,或者心理有问题的演员扳正,对许望秋是个巨大的挑战。不过就像佐藤纯弥说的那样,时间已经不多,不可能把问题拖到开机再解决。他笑着道“那我试试,如果一周之后,她还是这个样子,那我们换人。” 佐藤纯弥见许望秋点头,就道“既然许先生有信心纠正中森的问题,那接下来就拜托许先生了,我很期待一周之后中森的表现。我就先告辞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佐藤纯弥嘴上说很期待中森明菜一周之后的表现,但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大映公司请的表演教师教了中森半年,最近这些日子我也在指导中森,可她一点进步都没有,完全是块木头。我就不信你一周能让她脱胎换骨,变成合格的演员。要是你真的做到,我从此不姓佐藤,改姓斋藤! 许望秋不知道佐藤纯弥心里的想法,转头看着中森明菜,心里盘算着该如何纠正中森明菜的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她的问题所在,只有找到原因才能对症下药。 中森明菜见许望秋眉头皱成一团,冷冷地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一下。她本以为许望秋帮自己说话,是向着自己的,可看许望秋现在的表情,显然对自己也是非常不满意的。不过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能帮自己的只有许望秋,否则就会因为演技不佳被剧组开除。她走到许望秋身前,冲他鞠了一躬,怯怯地道“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许望秋摆了摆手,直接道“大映公司专门请老师对你进行训练,她采用的是什么流派的训练方法。”他见中森明菜一脸懵逼,就道“表演流派有很多,比如斯坦尼、布莱希特等等,你们东瀛也有铃木忠志训练法。教你的老师采用的是哪个流派的方法,具体训练内容有哪些?” 中森明菜想了想,摇头道“什么流派我不知道,老师没有说。训练内容嘛,最开始是给我讲身体构造,做关于身体的练习,比如练习头部重量;然后让我做各种动作练习,比如鞠躬、坐姿;接下来是发声和台词练习,最后是表演的综合训练。” 许望秋是导演系毕业的,而表演是导演系三门主课之一。他接受的是斯坦尼体系训练,对其他表演流派的训练只是知道一些,并不精通。不过中森明菜描述的内容,他却非常熟悉。今年年初,京剧大师周信芳的女儿周采芹受曹禺和中戏院长金山邀请,从英国回来,在中戏开办了个为期五个月的短训班。周采芹传授的内容跟中森明菜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许望秋盯着中森明菜冷冷地道“这是英国皇家戏剧学院的训练方法。你听过一句话没有,世界上有三种演员,男演员、女演员、英国演员。英国皇家戏剧学院是英国最顶尖的戏剧学院,向英国国家剧院、皇家莎士比亚剧团,以及影视行业输送了大量优质演员,比如费雯丽、约翰-吉尔古德等。你接受了半年英国皇家戏剧学院训练法的训练,竟然还能演成这样,你简直是奇才啊!” 中森明菜没想到许望秋会这么说,一张脸涨得通红,羞愧地低下了头。 。 第253章 被填满的杯子 东京大田区的池上本门寺附近,有很多挂着“中森”名牌的房子,甚至有以中森冠名的汽车工场和幼儿园。可以说是“中森村”,类似于中国的“张家庄”、“王家庄”。这里曾经出了一个姓“中森”的大地主,这里姓中森的居民大多是他的后裔。 许望秋和森繁重道来到“中森村”的四角商店街,找到了一家挂着中森招牌的精肉店。在精肉店中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衣服的男子,在他的旁边是一位颇为漂亮的中年妇人,正是中森明菜的父亲中森明男和母亲千惠子。 在四五十年代的时候,英国演员演戏有很重的话剧感,有点用力过猛的感觉。不过后来英国人吸收了斯坦尼“形体动作方法”的理论,将这种理论与英国传统戏剧训练法相融合。按照这种方法训练出来的演员,就没那么重的话剧感,是比较自然的。英国皇家戏剧学院的训练法就是斯坦尼和英国戏剧训练法融合的产物,按这种方法训练出来的演员控制力很强,不应该出现中森明菜那种情况才对。 既然不是训练的原因,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心理问题。 许望秋跟中森明菜聊了一阵,问到了一些东西,但他总感觉没有找出真正的原因来。毕竟他跟中森明菜不是特别熟,中森明菜讲的东西可能有保留。所以,他打算找中森明菜的家人聊聊,看到不能找出真正的原因来。他担心中森明菜的父母不相信自己,便叫上了跟中森明菜家人有过接触的森繁重道。 千惠子跟中森明菜一起到过大映公司多次,见过森繁,知道他是公司董事。看到森繁过来,她马上冲森繁鞠躬,热情地道“这不是森繁先生嘛,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然后对旁边中森明男道“明男,这是大映公司的董事森繁先生,明菜就是被他看中,才有机会演电影的呢!” 中森明男冲森繁鞠躬“森繁先生,一直想要拜访您,可始终没有机会。”他小心翼翼地道“是不是明菜惹什么麻烦了?有什么话请到屋里说吧!” 千惠子走出柜台招呼道“森繁先生,请这边走。” 许望秋和森繁重道在千惠子的带领下,走进肉店,往二楼上走。中森明男因为要看店,并没有跟着上楼。往楼上走的时候,千惠子告诉许望秋他们,店铺二楼是仼房,当初他们一家就住在这里,最拥挤的时候,家里7个人肩并肩地生活。在中森明菜出生后,由于实在太过拥挤,他们一家才搬到了清濑,平时只有中森明男还睡在店铺里。 来到二楼的客厅,千惠子招呼许望秋他们坐下,给他们泡好茶。她坐在许望秋他们面前,小心地道“森繁先生,是不是明菜惹什么麻烦了?” 森繁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又介绍了许望秋,才说出真正的目的“许先生认为明菜的问题是心理问题,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有找出原因来,才有可能解决明菜的问题。” 千惠子冲许望秋鞠了一躬,满是感激地道“许先生,真是太麻烦你了。我看到您的时候,就觉得亲切,原来您是中国人啊,我也是在中国出生的呢!” 许望秋有些惊讶“你是在中国出生的?” 千惠子笑着道“是的,我是出身在新京,父亲当时是满铁的职员。我在中国生活了七年,直到战争结束,才跟父亲和母亲回到家乡鹿儿岛县枕崎市。” 许望秋知道所谓的新京就是伪满洲国的的首都,也就是长春。千惠子的情况跟森繁有点类似,像他们这样的东瀛人不少。许望秋对这事不感兴趣,但还是微笑着道“那你有机会可以到长春看看,也许当初你们住的房子还在呢!” 千惠子连连点头“一定一定,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 许望秋看着千惠子道“中森夫人,刚才森繁先生已经讲了,中森小姐现在的问题是心理原因造成的。就像有的人用卡拉ok唱歌唱得很好,但到了舞台上却连嘴都张不开,中森小姐的情况就有点类似。” 千惠子诧异地道“明菜从小都很大方,四岁开始练舞,去年和前年都参加了《明星诞生》,表现都特别好。她本来想参加今年的《明星诞生》,由于要参演你们的电影,要接受训练,才放弃的。她不会因为紧张就发挥不出来。” 许望秋摇头道“我只是举个例子,不是说她因为紧张而不能表演。这么说吧,演员其实就一只杯子,演员优秀的演员在演戏之前会将杯子清空,然后把自己对角色的分析理解、将情感注入杯子中,完成对角色的塑造;水平一般的演员是无法清空杯子的,对角色的分析和理解不够,注入杯子的情感也不够,塑造出来的角色就马马虎虎。中森小姐的情况是内心被其他东西填满了,导致无法将情感注入杯子中。昨天我跟她聊过,没有找到真的原因,就想跟你们聊聊,看看能不能找出真正的原因来。” 千惠子彻底明白了“许先生请问,只要知道,我一定告诉您。” 许望秋看着千惠子,道“恕我冒昧,我听说中森小姐说,她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在这六个孩子中,你们最喜欢的是哪个,应该不是中森小姐吧?”他见千惠子诧异地看着自己,解释道“我们中国有句古话,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在孩子多的家庭,父母可能偏爱某个孩子,那其他孩子就很容易被忽略,心理可能就会有阴影。” 千惠子摇头道“我非常喜欢明菜的,因为明菜特别懂事,而且唱歌唱得特别好。我年轻的时候唱过歌,希望成为美空云雀第二。在20岁的时候,为了追寻梦想从家乡来到东京,在夜总会唱歌。可是全国有无数像我这样希望成为美空云雀的姑娘,我根本没有机会。后来,我的梦想破裂,遇到了明男,就跟他结婚了。明菜从小就展现了唱歌的天赋,我希望明菜能够继承我的梦想,成为出色的歌手,对明菜是非常疼爱的。” 许望秋听中森明菜讲过这事,她希望完成母亲的音乐梦想。当时许望秋觉得中森明菜的情况是不是跟谢霆峰类似,由于背负了太多的东西,导致演戏的时候放不开。不过仔细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毕竟谢霆峰是谢贤的儿子,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不丢父母的脸,就拼命表现,拼命想要把戏演好,结果导致用力过猛。中森明菜如果只是背负着母亲的梦想,不至于会这样,应该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许望秋微微点头道“那你的家人呢,喜欢中森小姐吗,跟她的关系好吗?” 千惠子想了想道“还好吧,不过他们有时候会抱怨。因为明菜身体不好,尤其是小时候经常发烧,卧病在床,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比如一起出去野餐,但因为她生病而不能成行,他们就会说责怪的话。” 许望秋心想,这跟在中森明菜说的完全不同,看来还真是和家庭有关,马上道“那你跟丈夫的关系如何,会不会经常争吵?” 千惠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不过确实经常吵架。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这个肉店是开在这里,但我们是住在清濑市,坐车要两个多小时。明男平常住在店里,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才会回家。肉铺工作非常辛苦,会从早上忙到夜里,明男是又寂寞又疲惫,经常会因为一点小事发脾气。我这个人也是火爆脾气,而且我也很辛苦,既要帮忙看店,又要照顾明菜他们。明男发脾气,我就会跟他吵。” 许望秋继续问道“中森先生经常会因为小事发脾气,而且会跟你争吵,那中森小姐是不是很怕中森先生,跟中森先生是不是太太亲?” 千惠子想了想,道“跟明男确实不是很亲近,因为明男只有周末才回家,再加上经常发脾气,经常跟我吵架,明菜确实有一点怕明男的。” 随后许望秋又问了很多关于中森明菜的问题,关于家庭的,关于生活的方方面面。 差不多跟千惠子聊了将近两个小时,许望秋和森繁起身告辞。千惠子本来想挽留许望秋和森繁,请他们吃饭,以示感谢。不过许望秋拒绝了,他还要去找中森明菜的同学了解情况。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很多人在父母面前是一幅模样,在外面又是另外一幅模样。 事实也是如此,家人眼中的中森明菜和同学眼中中森明菜差别非常大。 一个中森明菜的同年级学生告诉许望秋“中森家的小孩都有点不良,中森明菜也是如此,在初中的时候是不良团体的一员。不过她也不是那种站在前面干坏事的类型,不是完全的不良,只是跟那些人走得比较近。怎么说呢,嗯,就好像是不良团体的末端,金鱼的粪便一样的存在吧。” 另外一个跟中森明菜同年级的学生说了这样一件事“中学二年级的时候,中森明菜在学校突然对我说能借我点钱吗?我跟她不是很熟,不是可以互相借钱的那种关系,我心里有些抗拒,但还是没有拒绝,给了她1000元。” 许望秋有点诧异,中森看起来是个很秀气的姑娘,没想到竟然敢会找人要钱,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不由问道“你就那么给她了,她威胁你了吗?比如不给钱,会找她哥哥打断你的腿什么的。” 那个学生想了想道“倒是没有直接威胁,但有点威胁的意思,主要是那张可爱的脸逼近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没办法拒绝。” 许望秋道“她后来还你钱没有?” 那个男生道“没有,到现在都没还呢。” 在问完中森明菜的同学,许望秋彻底明白她的问题是什么了,对森繁重道笑了笑道“事情已经搞清楚了,现在我们回去吧!” 森繁一头雾水地问道“明菜到底是什么问题?” 许望秋微微点头道“我一直感觉中森的气质跟娜塔莎-金斯基有点像,没想到她们还真是一类人,都是缺乏安全感的孤独症患者。” 。 第255章 戏剧疗法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特别无助、特别孤独、特别惶恐,即使是再强大的人也是如此,所以人总在生病的时候最想要关心和爱护。中森明菜经常生病,总是害得家人不能出游,而家人总是责怪她,因此她内心的无助、孤独和惶恐比一般人强烈得多。 当中森明菜顺利地躺在地上,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当初自己生病时的情形,那种无助、孤独和惶恐感如同海啸一般倾泻而出,将她的内心吞噬,眼泪顺着眼角淌水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默默流泪的中森明菜,唐囯强他们都微微叹了口气,平常的中森明菜是个活泼爱笑的女孩,也特别讨人喜欢,谁能想到那笑容背后隐藏着那么多悲伤呢? 许望秋看着中森明菜,柔声道:“明菜,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很难受?”转头对山田佳子道:“妈妈,你赶紧看看明菜是怎么回事?” 山田佳子伸手在中森明菜的额头摸了摸道:“还是有点发烧,不过比刚才好多了,已经不烫手了。”她伸手擦了擦中森明菜的眼泪,柔声道:“明菜,告诉妈妈,头还疼吗?” 中森明菜轻轻摇头道:“已经不疼了。” 许望秋呼了口气道:“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特别难受呢。” 其他人纷纷道:“看到你流泪,我们都吓了一跳。”、“是啊,我们都特别担心你呢!”、“不疼了就好。”、“听到明菜头不疼,我就放心多了。” 中森明菜小声道:“对不起,是我连累大家,害得大家不能出去游泳。” 许望秋微笑着道:“别这么说,明菜。比起游泳来,还是明菜的健康更重要啊。” 唐囯强点头道:“对啊,游泳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现在明菜生病,是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我们作为家人肯定会陪在你的身边。” 其他人也纷纷道:“请不要说连累大家了这种话,因为我们是你的家人!”、“家人是什么?就是在你困难的时候,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定会站在你身边的人。”、“是啊,明菜不要再说连累我们,你真的没有连累我们。” 扮演中森明菜母亲的山田佳子道:“明菜,你不要有那种拖累家人的想法,更不要觉得内疚。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病,把身体养好。我们手上有五根手指,少了一根也不行,你们兄弟姐们几个就像手指一样,是谁都不能少的。” 许望秋转身对唐囯强道:“大哥,你看明菜愁眉苦脸的,来给她唱首歌吧!” 唐囯强也不推辞,起身道:“我不怎么会唱歌,不过为了让明菜高兴,我就献一回丑了。我给大家唱《人证》的主题曲《草帽歌》,希望大家喜欢。”说完他就唱了起来:“妈妈,你可曾记得你送给我那草帽?很久以前我失落了那草帽它飘摇着坠入了雾积峡谷……” 唐囯强唱歌水平非常普通,再加上日语也不是特别好,带有明显的中式口音。在中国人听来,他唱得还可以,但在东瀛人听来就来点滑稽。中森明菜他们都觉得好笑,不过为了不让唐囯强尴尬,都强忍住笑意。等到唐囯强唱完,他们都纷纷鼓掌,以示鼓励。 许望秋在鼓掌的同时大笑道:“大哥,你这个唱歌水平也太糟糕了,比我唱得还难听。我们家唱歌果然还是明菜唱得最好。”又冲中森明菜道:“明菜,还是你来唱一首吧,给我们洗洗被大哥毒害的耳朵。” 中森明菜咯咯笑着道:“二哥真过分,怎么能这么说大哥呢?我觉得挺好听的啊!二哥说大哥唱得不好,那还是二哥你来唱一首吧!” 众人都笑着拍手:“欢迎明法来唱一首!”、“欢迎欢迎!”、“唱一首!唱一首!” “明菜真过分啊,竟然想看我出丑!”许望秋叫唤着站了起来,看着中森明菜笑嘻嘻地道:“我唱歌很难听,比大哥还要难听。不过为了守护我们明菜可爱的笑容,我豁出去了。我给大家《北国之春》,请大家欢迎。” 在场众人都笑着鼓掌,想听听许望秋唱得怎么样。他们知道许望秋不但是导演,拍出了非常优秀的电影,而且会写歌,他写的歌曲在中国非常轰动,简直是红透了大江南北。 许望秋用一种古怪滑稽的语调唱了起来:“亭亭白桦,悠悠碧空,微微南来风。木兰花开山岗上北国的春天,啊,北国的春天已来临……” 许望秋的演唱十分滑稽,在场众人也知道他是在故意搞怪,都哈哈大笑起来。 一曲唱罢,许望秋故意作出生气的样子,瞪着中森明菜道:“明菜真过分,我好心唱歌你却笑话我,简直太过分了!我觉得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严重伤害,必须进行补偿。现在明菜来唱一首!” 中森明菜笑着站了起来:“好吧,那我来唱一首。” “明菜,你还在生病,就不要唱歌了。”山田佳子像真正的母亲那样阻止“生病”的中森明菜,然后用责怪的口气对许望秋道,“明法,你也真是的。明菜还在生病,怎么能让她唱歌呢?” 中森明菜笑着道:“没关系的,现在我好多了。我给大家唱妈妈最喜欢的歌,美空云雀的《悲伤的酒》。”说完,她全情投入用心演唱起来:“一个人在酒场所喝的酒,如同别离眼泪的味道,想喝完后就放弃,可那面容,在喝了之后又在酒杯中浮现……” 中森明菜一开口就把大家惊到了,大家都听说过中森明菜的事,知道她会唱歌,知道她参加过两届《偶像诞生》,而且表现不错,只是因为选择的歌曲不是很符合节目的定位,被淘汰了。不过大家都没听过她唱歌,万万没想到她唱歌会唱得这么好。 中森明菜唱得非常投入,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唱着唱着,她就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扑到山田佳子的怀里呜呜大哭。山田佳子柔声安慰道:“明菜,你怎么了,为什么哭啊?是不是不舒服?有什么你告诉妈妈。” 中森明菜哭得更厉害了:“如果是真的就好了,可是大家都嫌弃我,呜呜……” 山田佳子听到中森明菜这么说,知道她已经从戏里出来了。她没有戏剧治疗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用询问地表情看着许望秋,希望他拿个主意。 许望秋沉吟了一下,柔声道:“是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在演戏。不过我们说的话都说真的,我们都希望看到一个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明菜,而不是一个愁眉苦脸的明菜。剧组其实就是一个家,只要你还呆在剧组,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不管你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对我们说,我们一定会帮你的。” 中森明菜抽泣着道:“谢谢你,许先生。” 许望秋笑着道:“我不是说了嘛,在剧组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不要叫我许先生,还是叫我二哥吧!在剧组你就把我当成你的二哥。” 中森明菜“嗯”了声道:“谢谢二哥。” 休息了几分钟后,许望秋他们再次开始排练心理剧。都是再现中森明菜生病时的情形,只是内容跟现实完全是相反的。在现实中,中森明菜家人经常因为她生病害得大家不能出去玩而责怪她,而在心理剧中许望秋总是安慰她、照顾她。 由于心理剧没有剧本,都是即兴表演,每次表演都有所不同,但整体氛围是温暖和温馨的。一个小时的心理剧排练下来,中森明菜情绪看起来明显好了不少,戏剧疗法明显是起作用了。不过短短的一个小时不可能真正解决问题,需要长时间排练才行。 一个小时的排练结束后,许望秋宣布今天的戏剧治疗到此结束。山田佳子他们离开了,唐囯强则被许望秋留了下来,因为他还要跟中森明菜排练《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许望秋看着中森明菜道:“那现在我们来聊电影的问题,聊把这个角色。当初我在上野公园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形象和气质跟巴特别贴合。在真正了解到你的情况之后,我发现你简直就是现实中的巴。你知道为什么吗?” 中森明菜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许望秋笑了笑了笑,继续道:“那么你有想过巴为什么会爱上阿明吗?” 中森明菜直接道:“因为巴跟阿明是一起长大的。” 许望秋摇头道:“跟巴一起长大的不只是阿明,还很多人,比如森川。森川很优秀,而且他也喜欢巴。为什么巴会跟阿明在一起,而不是森川呢?” 中森明菜仔细想了想道:“阿明更优秀,而且人也特别好。” 许望秋知道佐藤纯弥在指导中森明菜排练的时候,并没有细致的分析人物内心,也不擅长这样,笑着道:“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在故事中巴的妈妈从来没有出过场,也没有提到过,照顾巴的是姑姑忍。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妈妈在巴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巴从小就没有妈妈,而巴的父亲松波是棋手,不但要教学生们下棋,而且还会参加棋手比赛,甚至可能会出国。如此一来,他陪在巴身边的时间就很少。你想想一个小女孩,没有妈妈,而且父亲经常不在家,就算在家也是在教其他的孩子下棋,那她的内心会是什么样子?一定是孤独的,也一定是缺乏安全感的。这就是为什么我在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跟巴特别像的缘故。” 中森明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的。 许望秋继续道:“阿明的情况跟巴是非常像的,阿明几岁的时候就到东瀛学棋,周围都是东瀛人,只有他是中国人,备受歧视,他的内心跟巴一样,是孤独的,也同样缺乏安全感。巴跟阿明走在一起,其实就是两个人孤独缺乏安全感的人在抱团取暖。” 中森明菜冲许望秋鞠躬:“许先生,听你这么分析,我彻底明白了。” 许望秋微笑着道:“你跟巴非常像,根本不需要用力去演,也不需要去着刻意设计什么,你平常是怎么说话的,就怎么说台词;你平常怎么走路,平常怎么做事的,就怎么来,总之,不要有任何设计,按照你最习惯的方式把剧本的内容演出来就行了。” 第256章 表演 许望秋见中森明菜微微点头,知道她明白了,双手一合,笑道:“那下面你跟唐囯强开始排练,我的排练方法跟佐藤导演的排练方法不大一样。佐藤导演在排练的时候会让你们穿上戏服化好妆,开始是练习台词,然后慢慢加入动作。我的排练则主要是排练小品,而这些小品的内容并不是剧本的内容,而是剧本之外的,但跟剧情有关。比如巴跟阿明去上野公园游玩,比如巴跟阿明约会等等。这些内容由你和唐国强自己编自己演,而我只是对你们编排小品进行评点和纠正。” 中森明菜担心地道:“可是隔几天佐藤先生要看,不排练剧本能行吗?”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佐藤导演的排练是直接告诉你怎么演,需要一场一场的排,而我的这种排练方法是帮你彻底理解人物,让你慢慢向人物靠拢,并最终与角色融为一体。你想啊,当你变成角色时候,你都已经变成巴了,那你还需要去演吗?” 中森明菜恍然大悟,露出钦佩地神情:“原来是这样啊!这种方法听上去好像很厉害呢,比佐藤导演的方法要厉害哦!” 许望秋轻笑道:“不能这么说,佐藤先生的方法也很好,英国有很多厉害的演员,他们大多采用类似的排练手法。只是我的这种排练方法更适合你罢了,因为你跟巴实在太像了。这个世界表演流派非常多,其中有两个特别重要的流派,一个是表现派,一个是体验派。东瀛表演界基本上就是表现派和东瀛本土表现流派的天下,你学的英国皇家戏剧学院训练就是典型的表现派;而我现在采用的排练方法则是体验派的。在我们的这种流派中,有一个理念叫作种子。 比如,某演员本身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先进人物,要让他去扮演一个连环杀手,就会比较困难,那该怎么演呢?就需要去寻找人物的种子,这个种子是人物性格的某种个特征,或者某种特质,比如哈姆莱特的高贵和优柔寡断,在找到这个特征或者特质之后,我们就可以以此为基础逐步丰富人物,让人物变得立体起来,将种子培育成一颗大树。 刚才我已经将巴这个角色的种子交给你了,巴内心是孤独的、是缺乏安全感的,也是渴望被爱的,这就是角色的种子。接下来的排练就是让这颗种子生根发芽,并最终长成一颗大树。” 中森明菜抖擞精神:“我明白了,那我们开始排练吧!” 许望秋笑着道:“先排最简单的,就排巴跟阿明去上野公园游玩。你跟唐囯强去过上野公园,而且去很多地方游玩过,排演这个小品不难。”他转头对唐囯强道:“老唐,现在开始排练,排练的内容你们两个商量着来。” 唐囯强起身,看着中森明菜道:“明菜,那我们商量一下排练的内容。”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中森明菜跟唐囯强早上出去游玩,下午到排练场排练心理剧,而晚上则跟唐囯强和其他演员排练小品。在约定时间最后一天的下午,许望秋让中森明菜和山田佳子他们排练了一段《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本的内容,为晚上的表演作准备。 许望秋让中森明菜他们排练的是巴寻找况阿明的一场戏。这场戏讲的是南京大屠杀的消息传到东瀛后,很多中国留学生放弃学业回国参战,况阿明也产生了回国的念头,并且告诉巴,自己是中国人,不能爱一个东瀛姑娘,随后他便离开了松波家。巴深爱着阿明,到处打探他的消息。留学生会馆的杨夫人跟巴的遭遇有些相似,非常同情她,将阿明的消息告诉了她。 许望秋之所以选择这场戏,是因为这场戏是巴这个角色情绪起伏最大,内心戏比较多,能够展现演技,只要中森明菜能把这场戏演好,那么演其他戏就完全不是问题。 这天晚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中日双方的主要演员,剧组工作人员都来到了现场,连德间康快也赶过来了。众人齐聚一堂,等着看中森明菜的表演,也等着看许望秋是不是能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把中森明菜这个不会演戏的演员调校出来。 由于是正式表演,中森明菜和山田佳子她们都换上了戏服。在排练场的中央专门放两把椅子,作为舞台布景。这场戏有三个角色,巴、杨夫人和中国留学生李珊。其中杨夫人只有两场戏,演员没有进组,就由山田佳子代演,而出演李珊的是北影厂的演员张力维。 孙道临看过中森明菜的表演,真的非常糟糕,特别浮夸,他实在很难相信许望秋能在一个星期的时间内把他教好。如果是普通剧组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不过这可是中日联合拍摄的剧组,你大话说出去了,却做不到,那是丢中国的人。他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经历过东瀛人侵华,不愿意在东瀛人面前丢面子,压低声音道:“望秋,那个中森到底能不能演好?” 许望秋微笑着道:“放心吧,没问题的。” 孙道临见许望秋这么说,微微点了点头,但心始终是悬着的。 许望秋看着中森明菜,又看看山田佳子和张力维,大声道:“可以上场了,准备开始演出吧!” 中森明菜他们三个来到排练场中央,中森明菜和张力维坐在两张椅子上,而山田佳子拿着一块布,擦拭着并不存在的“家具”。 张力维表情很平静,但眼神中却流出出一丝同情;中国留学生都知道阿明和巴的事,也知道巴是个很好的姑娘,变成现在这样真的很可惜。 中森明菜则努力回想小时候母亲喝醉了酒说“要是没有明菜的话”时的情形,回想那种被嫌弃的感觉。中森明菜没有接受过体验派的“七力四感”训练,让她像体验派演员那样演戏是不可能的,只能用方法派的办法来演。随着中森明菜回溯自己的记忆,她的神情逐渐暗淡,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悲凉的情绪,仿佛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云中。 孙道临眼睛一亮,望秋果然厉害啊,中森姑娘竟然能传到出这样的情绪来! 佐藤纯弥和制片主任竹中正雄对望了一眼,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会吧,中森块木头竟然能演出这样的感觉来,这种由内而外的悲伤可不是像她这种新人能够演出来的! 在酝酿了几秒钟后,张力维开始说台词了:“请原谅!我真的不知道。阿明没告诉去处,突然走了。” 中森明菜神情更加黯淡了,轻声道:“是这样啊。”她站起来,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抱着衣服冲张力维鞠躬:“谢谢你。”说完她转身离开。她就像丢了魂一样,走了两步便身子一晃,摔倒在地。 张力维赶忙上前扶住中森明菜:“巴小姐。” 山田佳子听到张力维的喊声赶忙走了过去。她看到中森明菜晕倒,便和张力维一起,将中森明菜扶进房间,并拿了一张毯子给她盖上。张力维退出了舞台,而山田佳子继续忙碌着。 好几秒钟之后,中森明菜强撑着坐起来。 山田佳子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好些吗?你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中森明菜目光暗淡,有气无力地道:“谢谢,已经好多了。” 山田佳子叹了口气道:“况阿明一直很苦恼,想念他爸爸妈妈,想念他的祖囯,可又放不下围棋,还有你……” 巴凄然一笑:“不,他,他说过,他不能和东瀛姑娘在一起。”她的神情是如此悲伤,就好像被遗弃的孩子,喃喃自语道:“不过,如果是这样,也许我可以做一个中国人。” 德间康快惊讶地道:“没想到中森能演得如此之好,真是不可思议啊!” 三国连太郎也忍不住道:“这种悲哀的感觉不是演出来的,是真的在伤心。这种年纪的小姑娘,能够入戏如此之深,还真是少见呢?” 表演在继续。山田佳子苦笑道:“当中国人,是吗?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东瀛人会骂你中国佬,骂你是卖囯贼,向你扔石头。”她叹了口气道:“我呢,现在有两个孩子在这儿,不过等他们长大以后一定会把他们送回中国去。” 中森明菜看着山田佳子,诧异地道:“您是?” 山田佳子苦笑着道:“是的,是中国人,我的丈夫是中国人,在那边硬是被拆散了。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候我们不回来会是什么样子?”她拿起一只杯子,倒了一杯水递给中森明菜:“喝吧!” 中森明菜接过杯子,看着杯子怔怔出神。 山田佳子叹了口气道:“中囯人会说你是奷细,恨你,瞧不起你。”她轻轻呼了口气道:“你知道被人瞧不起是什么滋味吗?”她看着中森明菜道:“你想象得出吗?如果你当中国人就必须承受这些,你能做到吗?” 中森明菜抬起头,看着山田佳子,坚定地道:“我爱他,我爱阿明。我爱阿明胜过自己的生命。” 山田佳子提高嗓门道:“可是这样阿明会很痛苦。” 中森明菜毫不退缩的盯着山田佳子:“可你不也很爱你的丈夫吗?” 山田佳子目光瞬间黯淡了:“是的,是很爱他,可是他死了,跟东瀛军队作战时战死了。”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不是其他时候,中国和东瀛在打仗,难哪,巴小姐。” 巨大的悲伤涌上心头,中森明菜的眼里流出了泪水,凄婉的眼神让人心碎。 山田佳子叹了口气道:“不管阿明是回国打仗,还是留在这儿继续下棋,都不是容易的事,你明白吗?” 中森明菜微微点了点头,泪水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山田佳子看着满脸悲伤的中森明菜,轻轻叹了口气道:“看到你这个样子,就想起了当初的我,好吧,我把阿明的去向告诉你!” 中森明菜猛然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山田佳子:“真的吗? 山田佳子点头道:“他去森川家了,去跟森川的家人告别。” 中森明菜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跑了两步后猛然停住脚步,向山田佳子鞠了一躬,然后猛然跑出了“舞台”。 第257章 心服口服 在表演之前,许望秋对中森明菜讲过,今天的表演其实就是舞台表演,现场都是你的观众,表演结束后不要忘了向观众致意。中森明菜没有忘记。在跑出“舞台”后,她赶紧往“舞台”中央走。只是由于她从小在家里不受重视,不是很自信,而且佐藤纯弥想换掉她,因此,她的内心非常忐忑,边走边偷偷观察众人的反应。 在看到佐藤纯弥脸色有点发黑,眉头皱成一团时,中森明菜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佐藤导演还是觉得我的表演不行,不喜欢我的表演吗?她怀着满心的惶恐,和山田佳子一起冲现场众人鞠躬致谢。 就在这时,中森明菜看到唐囯强站了起来,冲着自己用力鼓掌;随后她看到森繁他们都也都站了起来,用力拍着双手,最后现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整个现场响起了暴风骤雨般的掌声。 山田佳子和唐囯强这些跟中森明菜关系特别好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涌了过去,将她围在中间,大声说着祝贺的话。他们原本对中森明菜的表演有些担心,害怕她由于压力过大,表演又变得用力过猛。现在他们彻底放心了:“明菜,你演得棒极了!”、“明菜干得好!”、“明菜没想到你这么会演戏,我都看哭了!” 听到现场热烈的掌声,听着朋友的夸奖声,中森明菜一股热流击着她的眼眶,泪水顷刻间占满了眼眶,随后滚滚落下。她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珠,带着哭腔道:“谢谢大家!” 唐囯强他们对中森明菜的称赞没一点虚伪的成分,说的都是心里话,中森明菜今天的表演确实非常出色,不但情感真挚,表演的层次格外清晰,将巴内心完美的刻画了出来。 说到表演经常会提到一个词语“层次感”,电影圈夸演员表演出色的时候,经常说“表演真实,具有丰富的层次感”。所谓表演层次感其实就是将人物的心理变化的过程清晰刻画出来,让观众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这种变化。 中森明菜今天表演的层次就非常清晰,先是悲伤、然后是迷茫,最后看到希望。 在开头部分中森明菜看起来很疲惫,心事重重的,由外而内的透着悲凉,活脱脱一个被渣男抛弃的痴情女子形象,演的非常动人。只是此时的巴是不理解阿明的,不明白阿明为什么不跟自己在一起。在她看来,就算打仗又如何,大不了我以后跟着你做中国人。 不过在听完杨夫人的话后,巴才意识到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不但会被东瀛人骂,还会被中国人骂,被嫌弃,杨夫人嫁到中国都被生生拆散了,自己嫁给阿明会不会这样呢?这个时候她才明白阿明为什么会离开自己,也理解了阿明内心的痛苦,她的心里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杨夫人同情巴的遭遇,把阿明的消息告诉了她。这个时候巴重现燃起了希望,奔出房间,去寻找阿明了。 中森明菜将巴内心的变化过程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层次感非常清晰,让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巴内心的痛苦,整个表演极具感染力。 在场的东瀛人绝大部分没有参与中森明菜的试镜,不知道她能很自然的表演,在他们的印象里中森明菜是一个表演浮夸,用力过猛,无法真正投入感情的演员,除了一张可爱的脸,简直一无是处。在佐藤纯弥准备换人的时候,他们是打心眼里支持的。对坚持要用中森明菜的许望秋充满怀疑,甚至怀疑许望秋对中森明菜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现在看完中森明菜的表演,他们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都觉得这事不可思议。短短一周的时间,竟然能让一块完全不会演戏的木头,作出如此生动的表演,简直是奇迹。 此次此刻,他们对许望秋充满了敬仰,看向许望秋的目光充满了敬畏。许先生不光拍电影厉害,指导演员也厉害!这就是所谓的天才吧! 中方工作人员鼓掌鼓得格外带劲,比东瀛成员还要起劲。剧组的日方人员都是对华友好人士,和中方工作人员相处得不错。不过中国和东瀛的差距太大,中方工作人员的穿着打扮和东瀛工作人员相比也特别大,见过的世面也少,在面对日方工作人员的时候有点底气不足,甚至是有点自卑。 这种差距在几十年后的人们看来,是很难想象的。比如有一次北影厂的演员宋晓英随团到东瀛访问,在国内没见过长筒丝袜,觉得很新奇,就买了一双,回到宾馆后虽经一番努力,却不知该怎样正确地穿上它。没办法,就把长筒丝袜剪断当短袜穿。结果剪了之后,就更不能穿了。最后还是吉永小百合知道了,亲自为宋晓英示范,才解决了她的尴尬。 其实不只《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如此,这个时代的中国在面对外面世界的时候,经常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因此,这个时代的中国人总体上是比较自卑的,崇洋媚外的现象特别严重。正因为如此,当女排、李宁等运动员在国外摘金夺银后,总是会受到国人疯狂的追捧。 佐藤纯弥在中方工作人员看来是国际大导演,而中森明菜是被佐藤纯弥判了死刑的,已经准备换人了,但许望秋只用了一个星期就中森明菜演员调校出来,这让在场的中国人都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觉得许望秋给自己长脸了。 孙道临一边鼓掌,一边冲许望秋道:“望秋,你可真行啊。没给咱们中国丢脸。” 许望秋笑着道:“我这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只是运气罢了。” 孙道临轻笑道:“过于谦虚等于骄傲啊。” 三国连太郎对中森明菜的表演也是大为赞赏,转头看着森繁道:“我看走眼了呢,没想到她竟然能演到这种程度,简直像剧本中的巴真的活过来了一样。” 森繁微微点头道:“主要还是许先生太厉害。我认识的导演很多,但像他这么厉害的导演,我真的是第一次遇到。他分析剧本、分析人物真的太透彻了。” 三国连太郎转头看了许望秋一眼,轻声道:“我很期待跟他的合作。” 许望秋深深吸了口气,扭头看着佐藤纯弥,微笑着道:“佐藤先生,中森小姐这段表演还不错吧?可以放心大胆的把巴这个角色交给中森小姐了吧?” 佐藤纯弥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他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许望秋真的做到了,只用了一周的时间,便让中森明菜脱胎换骨。他心里庆幸不已,幸好那天没把话说出来,否则我就真的得改姓斋藤了!他苦笑着道:“真是不可思议。一周之前中森的表演明明很糟糕,就像一块木头,仅仅一个星期,你就让她脱胎换骨,表现得如此精彩,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许望秋轻笑道:“中森小姐的气质跟巴非常贴合,心理状态跟巴也非常接近,还接受了半年的英国皇家戏剧学院训练法的训练,本来就能演到这种程度的,只是由于心理原因,整个人就像一个绷得特别紧的琴弦,演起戏来硬邦邦的。我只是帮她放松下来,将琴弦调到最恰当的位置。如此一来,自然就弹出美妙的音乐来了。” 东瀛人向来崇拜强者,你比他强,那么他就尊敬你;如果你比较弱,那么他们就看不起你。像佐藤纯弥他们这种左翼人士到没那么夸张,还是比较有国际主义精神的,但对于比他们强的人,还是充满敬畏的。 佐藤纯弥指导了中森明菜二十多天,她的表演简直是一团糟;而许望秋指导了一个星期,就让她脱胎换骨,将角色完美的呈现出来。佐藤纯弥是心服口服,由衷地道:“我以为许先生指拍了两部电影,缺乏指导演员的经验。没想到许先生如此有研究,真是让羞愧万分。” 许望秋摆摆手谦虚地道:“我是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的。表演是我们的三大主课之一,在学校我的系统学习了斯坦的理论。斯坦尼体系是在吸取生理学、心理学等学科的发展出来的,特别强调心里分析,而中森小姐恰好是心理问题,我是运气好,刚好撞上了。如果是其他问题,那我也是束手无策。” 佐藤纯弥笑着道:“你太谦虚了。” 许望秋冲中森明菜招招手:“明菜,你过来,佐藤先生有话对你说。” 中森明菜快步走过来,紧张地看着佐藤纯弥。她知道佐藤纯弥是日方导演,自己的戏份是由佐藤纯弥负责,自己的表演到底行不行,剧组到底用不用自己,必须佐藤纯弥点头才行。 佐藤纯弥微笑着道:“你刚才演得很好,接下来保持那种状态就行。” 中森明菜大喜,知道自己的角色保住了,连忙冲佐藤纯弥鞠躬:“谢谢佐藤先生,我一定会努力把巴演好,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佐藤纯弥摆摆手道:“你要谢的不是我,而是许先生。你继续跟着许先生学习,有他指导,相信你可以成为非常优秀的演员。” 中森明菜冲许望秋鞠躬,笑嘻嘻地道:“二哥,你要继续指导我哟!” 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来说,剧组面临的最大难题不是中森明菜的表演,也不是外景搭建的进度慢,而是胶片和留银冲洗的ENR比例测试。这两项工作非常繁琐,而且留银冲洗的测试还必须到美国去做,需要反复测试。 剧组原计划在元旦过后就正式开机,但由于留银冲洗测试太慢,电影的开机时间不得不推迟。1月5号,张一谋完成在美国的测试,带着冲洗的胶片回到了东京。在随后的几天中,许望秋和带着张一谋、灯光师、录音师进行最后一轮复景。 1月15号早上7点,大多数东瀛人还处在熟睡中,一辆大巴载着《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主创从东京的赤坂东饭店出发,前往神奈川。天空似乎也未睡醒,阴沉沉的。 车出东京市区,驶上东名高速公路时,眼前豁然开朗。阳光从远处云隙撒向地面,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许望秋笑容满面地道:“今天是个好天气,看来我们这部戏会有一个美好的开始!” 第258章 正式拍摄 九时三十分,剧组来到了神奈川三浦半岛的长滨海岸。这里是日本著名的游览胜地。夏天,游人如织,简直连下脚的地方没有。但在料峭春寒的一月中旬,却冷冷清清,寂寞得很。 今天要拍的是电影的的第48场戏,描写的是剧中主人公,中国棋手况易山的儿子阿明刚到东瀛学棋,与东瀛小孩冲突的戏。小阿明在东瀛的戏份只有三场,剧组不可能让一个小孩长时间呆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国,肯定是先拍他的戏份。 东瀛拍电影没有开机仪式,现在国内也不信那一套,开机拜神那种乱七八糟的玩意只是在香江流行,还没有传到内地影视圈来。现在国内哪个导演开机搞拜神仪式,绝对会被当成搞封建迷信的典型而被批判。 许望秋以往拍戏是分好了镜头再拍,佐藤纯弥习惯到了现场在分镜,但工程流程其实还是一样的,同样是走位、打光、排练、微调、拍摄五步。 佐藤纯弥将三国连太郎,扮演小阿明的中国演员刘新,以及东瀛小演员叫到现场,安排他们走位。佐藤纯弥让他们走了两遍戏,把表演的区域确定下来。摄影助理根据演员走位,在地上做好了记号,对演员进行提示,免得演员演着演着走到镜头外面去了。 在走位完成之后,佐藤纯弥让几位演员去化妆,而他开始跟许望秋、摄影师张一谋,以及其他主创讨论具体分镜的问题,摄影机架在什么地方,采用什么景别。 在带着演员走位的过程中,佐藤纯弥就在脑子里构思出了具体的分镜头方案。他现在要做的是跟众人分享自己的方案,并讨论方案是否可行。他直接道:“我是这样想的,像是近景镜头,拍摄阿明和森川扭打,然后切成大全景,拍摄阿明和森川扭打,紧接着,松波跑进镜头,将阿明和森川拉开……” 佐藤纯弥从影多年,水平还是有的,他对这场戏的分镜四平八稳,几乎挑不出毛病,但也没有任何亮点可言。许望秋轻轻摇了摇头:“这部分是松波的回忆,我觉得还是从松波的视角来拍比较好。我是这么想的,先给一个全景,阿明和森川在打架,一群东瀛小孩在旁边起哄。这时候镜头是静止的,然后镜头突然开始动了,向着阿明和森川他们快速推过去。当镜头推成特写的时候,镜头外传来松波的声音‘住手!你们干什么’,然后镜头切成全景,松波把森川拉开。这样可以更好一点,镜头逻辑更完整的。” 佐藤纯弥仔细想了想,缓缓点头道:“这样分确实更好。镜头先是静止的,然后突然往前推,观众会觉得奇怪,镜头怎么突然就快速向前推进了。等到松波的喊声出来,镜头切成全景,观众看到松波拉开森川,就会恍然大悟,刚才镜头之所以快速推进,是松波看到了阿明和森川打架,快速朝他们跑过去,要将他们拉开!” 在场众人也都纷纷点头:“这样分镜头确实更好,逻辑更加清晰。”、“我也觉得这样更好。”、“这样镜头推过去的时候,是有悬念的,更加吸引人。” 在这个时代,很多导演特别喜欢玩推镜头,尤其国产电影经常会有那种急推的镜头。本来是远景镜头,然后镜头飞快朝人推过去,推成特写镜头。这种镜头看起来好像很炫,但实际上完全没有逻辑。镜头为什么要运动,镜头为什么要推?导演是拿不出合理的解释的,唯一的理由就是炫。优秀导演的电影,镜头的架设,镜头的运动都是有逻辑支撑的。 讨论完分镜之后,剧组的人员都开始忙碌起来,张一谋扛着摄影机选区机位;美工按照摄影机的镜头所见范围清理场地,添置、整理道具;灯光组开始布光。 在布光完成后,佐藤纯弥开始安排演员排练。在电影正式开机前,大部分演员都安排了排练,但小阿明的扮演者刘新是新人,而且刚到东瀛几天只是熟悉了剧本,并没有专门的排练。再加上今天是他第一次穿上和服和木屐,加上不懂日语,一时难以入戏。 佐藤纯弥知道许望秋指导演员有一首,就将刘新交给了他,让他指导刘新。许望秋不是神仙,面对没有太多表演经验的刘新,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慢慢引导。 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练习了二十多次,佐藤纯弥终于满意了。 随着“开始”的口令响起,拍摄正式开始。阿明和森川互相揪住,在地上滚动着。松波的弟子们在旁边兴奋的大喊:“揍他!揍他!” 张一谋扛着摄影机,将镜头紧紧对着扭打在一起的阿明和森川。在短暂的停顿之后,他扛着摄影机快速向阿明他们快速奔跑过去。 在监视器的后面,许望秋和佐藤纯弥清楚的看到摄影机在短暂的停顿后,快速向阿明和森川推了过去,从全景镜头推成了特写镜头。张一谋有拍运动镜头的经验,而且他知道许望秋的电影总是有大量的运动镜头,因此他在运动镜头上是下了苦功夫的。这个镜头拍得非常稳定,只有轻微抖动,没有任何虚焦。 佐藤纯弥对这个镜头十分满意,站起来大喊一声:“停!张先生!这个镜头拍得很好!”他转头看着许望秋道:“你觉得怎么样?” 许望秋很是装逼地道:“只能说一般,以一谋的实力来说,应该可以拍得更好。” 佐藤纯弥不知道许望秋在装逼,信以为真,就对张一谋道:“张先生,再来一条!” 少年阿明在东瀛的戏份只有三场,不过这三场戏戏却拍了足足三天。 在完成少年阿明的戏份后,剧组着手拍留学生们回国参战的戏份。 这天早上,剧组来到东京城郊的一条街道。此时整条街道都挂上了太阳旗和旭日旗,以及“祝战胜”、“祝南京祭”等庆祝攻陷南京的标语。 今天这场戏讲松波一家为阿明晋升五段在餐厅聚餐,在这里阿明遇到了几个中国留学生,他们准备回国参战。从他们口中,阿明知道了东瀛士兵在南京进行了大规模屠杀。与此同时,在餐厅外东京市民正在提灯游行,欢庆胜利。这场戏象征意外特别强,屋内屋外是两个世界,中国人的苦难与东瀛人的欢庆形成了强烈对比。 在历史上,东瀛军队在攻占南京后确实举行了大规模的庆祝游行。1937年12月13号,当日军攻占南京的消息传回东瀛,东瀛民众欣喜若狂,当晚即有人上街提灯笼游行或“举杯欢庆”。第二天下午5点开始,数十万东瀛民众一起点亮了庆祝胜利的红灯笼,以演奏雄壮的行进曲的乐队为先头,开始了欢天喜地的“百万人提灯大游行”。除了东京,大阪、京都、静冈等东瀛其他城市也举行了民众庆祝大游行,东瀛举国上下一片欢腾。12月17日下午,以松井石根为司令官的华中方面军举行所谓“南京入城式”,消息传到东瀛,各地又掀起了新一轮欢庆浪潮,整个东瀛因提灯游行的队伍变为灯火的海洋。 国内讲到东瀛侵华时,总是把侵略战争的罪行定在“一小撮”东瀛军蝈主义分子的头上,将绝大多数东瀛普通民众定位为“战争受害者”。实际上这是不对的,东瀛百姓对侵华是极为支持,也极为狂热的。 《东史郎日记》记载了这样一件事,在东史郎出征之前,他的母亲对她说:“这是一次千金难买的出征,你高高兴兴的去吧,如果不幸被支那兵抓住的话,你就剖腹自杀,因为我有三个儿子,死你一个没关系!”接着,她送给东史郎一把刻有文字的匕首。 东瀛百姓对战争的支持由此可见一斑。 这场戏就是表现东瀛国民的这种狂热,表明侵华战争的责任不能仅仅扣在“一小撮”东瀛军蝈主义分子的头上,东瀛国民也是有责任的。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中方工作人员和日方工作人员关系非常好,剧组氛围也特别轻松,平常大家都是有说有笑的。但今天整个剧组没有了往日的轻松,也没有了说笑声,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中方工作人员看到平常关系很好的东瀛工作人员只是点下头,都不跟对方说话,就好像跟他们说就好像是犯了错误似的。唐囯强跟中森明菜关系很好,而且今天他们有对手戏,但到了片场之后完全不搭理中森明菜,也不跟她交流。 中森明菜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偷偷问山田佳子,怎么今天剧组怪怪的,连唐囯强都不自己了。山田佳子告诉她,这不关你的事,是因为这场戏的缘故。 中森明菜年纪比较小,对过往历史不是很清楚,但剧组大部分东瀛人是清楚的,他们清楚这四周刺眼的标语对剧组的中国成员是巨大的羞辱,这场戏的内容是在抠中国人的伤疤。他们非常自觉,如果不是有必要,都不跟中方工作人员说话,默默地工作着。 如果是平时,许望秋肯定会搞些调节气氛的活动,但今天他什么都没有做。他知道连自己这个穿越者看到满街的太阳旗、旭日旗,以及庆祝攻陷南京的标语,心里都刺刺的痛,更何况剧组很多人都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 佐藤纯弥理解许望秋他们的心情,但他担心会影响创作,还是劝道:“我出生在1932年,恰好是战争年代,经常看到新闻报道日军占领了南京、武汉等地的报道,当时年幼无知,非常开心。战争结束,我了解到日军的所作所为,非常惭愧。现在东瀛的年轻人跟当初的我一样无知,我们应该把这部电影拍好,通过电影让人们回顾、学习历史,认识战争的灾难,了解战争的罪恶。所以,还请你保持冷静,不要因此影响了创作。” 许望秋冲佐藤纯弥笑了笑,东瀛的右翼势力很强大,等到电影在东瀛上映,佐藤纯弥肯定会遭遇东瀛右翼的攻击。在这一点上,他对佐藤纯弥是非常尊敬的。他用力呼出一口气,抖擞精神道:“放心吧,我是专业导演,创作的时候肯定会保持冷静的。” 第259章 夜戏日拍 今天要拍的这场戏分为两个部分,室外东京百姓提灯游行,室内阿明和巴为晋升五段庆祝,遇到了准备回国的中国留学生,知道南京大屠杀的消息。 这两部分没办法完全分开拍,有两个镜头室内和室外是连在一起的。一个镜头是,先拍室外东京百姓提灯游行,然后镜头往后拉,拉成阿明和留学生聚会的全景镜头。还有一个镜头是,当中国留学生将南京大屠杀的消息告诉阿明后,游行队伍来到了餐馆外的街上;中国留学生们来到窗前,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 这两个镜头要拍到窗外提灯游行的队伍,白天没办法拍,必须等到晚上。 室内其他镜头虽然发生在晚上,但在白天可以通过灯光和布景,营造出夜晚效果来拍摄,这在电影上被称为“夜戏日拍”,或者“日以作夜”。 “夜戏日拍”的手法,从黑白电影时代到数字电影时代,对于幕后人员来说一直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除了必须留意日光对于背景、人物和前景,以及各个画面细节的影响程度,也需考虑不同时段的光线大小等内容。任何环节出现纰漏,都很容易穿帮,给人虚假的感觉。 许望秋他们要拍的内容发生在室内,比拍外景要简单得多。用遮光的黑布将门窗封上,将房间的电灯打开,将蜡烛点上,就能布置出夜晚房间内的效果。唯一需要注意的是不能去拍窗户,否则就会穿帮。 剧组工作人员在房间忙碌了将近一个小时,各项准备工作完成,拍摄正式开始。 唐囯强、中森明菜,以及扮演中国留学生的演员全部就位。扮演中国留学生的演员,除了北影厂的张力维,其他几个都是北电表演系的学生,跟许望秋合作过。其中扮演吴明的是周里金,扮演俞华的是张铁林。 许望秋坐在监视器后面,通过监视器观察演员的表演;而佐藤纯弥站在摄影机的后面,直接看演员的表演。佐藤纯弥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多年,更习惯在摄影机后面直接看演员的表演。不过他对监视器也不排斥,在看完演员表演后,经常会通过监视器看回放。 张一谋扛着摄影机,镜头紧紧对着中森明菜。由于房间比较小,换机位不是很方便。在拍摄的过程中,演员会从头到尾把整场戏演一遍,而摄影机会选择一个机位,把整场戏都拍下来。一个机位拍完,再换另一个机位拍摄。现在正在拍摄的是中森明菜的机位。 中森明菜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周里金,笑容满面地道:“吴先生,你为什么急着回国呢?大学还有两年吧?” 周里金没有说话,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 张力维看着中森明菜道:“老吴回国是为了参加战斗。” 中森明菜作了一个尴尬的表情,但佐藤纯弥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马上喊了“停”。 拍摄很快重新开始。 周里金神情凝重地道:“我希望巴小姐能理解,这次战争是自从日清战争以来日本侵略中国的继续,不是中国愿意打仗。” 中森明菜再次做作了一个尴尬的表情,低下头去。 佐藤纯弥再次喊了“停”,将中森明菜叫了过去:“明菜,你没有演出人物的那种心虚状态来。这些中国留学生都跟你认识,关系也不错。但东瀛军队侵略了中国,这些留学生准备回国参战了,你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是有一点心虚的。你要把那种状态演出来,明白吗?” 中森明菜转头看了监视器后许望秋一眼,点头道:“我知道了,佐藤先生。” 拍摄重新开始,佐藤很快又喊“停”了,还是那个问题,中森明菜状态不对,没有演出他想要的感觉。随后拍了五次,中森明菜始终没能进入状态,没有演出佐藤纯弥想要的效果。 佐藤纯弥十分无奈,只能向监视器后许望秋求助:“许先生,还是你指导她吧!” 许望秋将中森明菜叫到一边,给她讲戏:“我们知道巴这个角色是缺乏安全感的,很在意别人感受的,当你看到吴明对自己欲言又止,马上就意识到因为中国和东瀛在打仗,有些东西他们不愿意当着你这个东瀛人说出来,那你就有一点尴尬。你知道是东瀛侵略了中国,而眼前这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当吴明说‘我希望巴小姐能理解’时,你是有一点愧疚的,因为大家都在顾忌你的感受。” 中森明菜听到这话眼前一亮,盯着许望秋道:“今天,唐先生,你,还有其他人都不搭理我,不跟我说话,我主动跟你们说话,也爱答不理的,你们是在顾忌我的感受吗?” 许望秋他们今天不怎么跟东瀛工作人员说话,主要是今天要拍的内容太沉重,在面对东瀛人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中森明菜这么说,他就顺水推舟地道:“有这个成分在里面,你按照今天在剧组感受到的状态演就行。” 中森明菜心想,你们都不理我,跟你们说话也爱答不理的,我就故意演不好,就是想看看,要是我演得不好,你是不是也不管了,原来你们是在顾忌我的感受啊,那我就好好演,她眉开眼笑道:“我知道该怎么演了,这次我一定能演好。” 拍摄重现开始,这一次中森明菜果然演出了那种有点尴尬,又有点愧疚的感觉。 唐囯强感受到了中森明菜的尴尬和愧疚,开始转移话题:“你们几位有什么打算?” 张铁林道:“我下个月也回国。” 张力维道:“我留下来,打算学完外科专业再回去。中国现在需要外科医生。” 唐国强嘴巴张了张,想问我能做什么呢,但这话终究没有说出口,他是到东瀛学围棋的,围棋这东西,打仗根本用不上,就道:“你们知道这仗会打到什么时候?” 周里金神情更加凝重了:“从东瀛军队在南京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深深叹了口气道:“恐怕要……”他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意思很明白,这仗恐怕会打到底。 唐囯强忍不住问道:“南京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抬头看了中森明菜一眼,都把头低下,都不愿意当着她的面把事情说出来。 中森明菜知道大家是顾忌自己的感受,不愿意说,便鼓足勇气,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道:“讲吧,我也想知道!” 周里金默默不语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英国《泰晤士报》,递给了唐囯强。 唐国强和中森明菜接过报纸,展开来看,报纸的标题是:“日军在南京大屠杀,血洗四万群众”,并附有一张照片:下关码头上,罹难者的尸体堆积如山。 周里金眼中含泪,沉重地道:“远不止这些,我家来信说,光是集体活埋和枪杀的就有四万多人!” 唐囯强握着报纸,眼眶发红,浑身颤抖。 中森明菜眼眶也红了,带着哭腔道:“太残忍了!这太残忍了!”她脸色苍白,紧紧拉住唐囯强的手腕,生怕他会离自己而去似的。 佐藤纯弥对中森明菜的表演十分满意,站起来大喊一声“停”,兴奋地道:“明菜你刚才的表演非常出色,简直棒极了!大家稍微休息一下。” 佐藤纯弥来到监视器后面,将刚才拍摄的画面调出来。他仔细看了两遍,依然觉得满意。他问了问摄影和收音的情况,在确定摄影和录音都没问题后,看着许望秋,由衷地道:“我反复给明菜讲戏,给她分析角色,折腾了半天,她演出来的感觉都不对。你过去没跟她讲两句,她就进入了状态,你给演员说戏比我厉害多了。” 许望秋谦虚地道:“不能这么说,只是我学的表演理论,恰好对她这样的演员比较适用。让我给能剧出身的演员说戏,让我去指导他们,就肯定不如你了。” 佐藤纯弥笑了笑,问道:“你觉得明菜这几个镜头怎么样?” 许望秋微微点头道:“演得确实不错!不过胶片要拿到美国冲洗,要是重拍会比较麻烦,还是保一条比较稳妥。保完之后,换机位再拍其他演员。” 佐藤纯弥觉得许望秋的话有道理,拍拍手,喊道:“我们再来一条!” 拍到下午四点,除了那两个连着室外的镜头之外,室内其他镜头全部拍完。许望秋、佐藤纯弥,以及剧组工作人员没有休息,就开始为晚上的拍摄忙碌起来。 其实剧组部分工作人员从早上开始,就在已经在为晚上的拍摄作准备了。工作人员在街上安装了一台大型摇臂,有6米长,可以在半空俯拍游行队伍。在完成室内拍摄后,张一谋和摄影组的人立刻开始对摇臂进行测试,为晚上的拍摄作准备。 下午五点点,天就已经开始黑了,群众演员陆陆续续抵达现场。当初为了庆祝占领南京,几十万东京百姓提灯上街庆祝。要真实再现历史,群众演员少了不行。为了拍好这场戏,东瀛制片方找了一千名群众演员。 东瀛群众演员很贵,一个要五千日元,光是群众演员的费用就是五百万日元。在加上制作制作灯笼、小太阳旗、各种横幅、条幅,以及场地费,差不多要一千万日元。好在当时提灯游行的东京百姓基本上都是穿着和服,而不是其他服装,剧组不需要专门准备服装,让群众演员穿自己的和服就行,否则成本会急剧攀升。 群众演员到齐后,副导演开始安排群众演员走位,告诉他们该怎么演,并反复叮嘱:“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看镜头,一看镜头就得重拍。” 晚上八点,拍摄工作准备好,演员全部就位。 这个镜头是运动镜头,没办法站在摄影机后面观察。佐藤纯弥坐在监视器后面,拿着步话机问清楚各组情况后,拿起步话机问窗外:“群众演员情况怎么样?” 街上负责群众演员的副导演回答:“准备完毕。” 佐藤纯弥大声喊道:“下面开始实拍。开机…打板…群众演员走动!” 随着佐藤纯弥一声令下,群众演员手提灯笼,挥舞着小太阳旗缓缓向前走动,与此同时,他们齐声唱起了东瀛军歌。人群中,还有人发出“万岁!万岁”的欢呼声。 佐藤纯弥用力喊出最后一个口令:“开始!” 第260章 重拍 在“开始”的口令响起后,餐厅内的演员们开始表演。扮演留学生的演员都将杯子举了起来:“吴君,祝你一路平安!”、“请多保重!”、“多保重!”…… 唐囯强和中森明菜没有说话,也将杯子举起,跟周里金碰了一下杯子。 与此同时,张一谋将摄影机缓缓往后拉,将画面从窗外缓缓拉回到房间。镜头也从拍摄窗外游行队伍的空镜头,变成了拍摄况阿明他们的全景镜头。 中森明菜放下手中的杯子,笑容满面的看着周里金,问道:“吴先生,你为什么急着回国呢?大学还有两年吧?” 监视器后的佐藤纯弥满意地点了点头,站了喊了声“停”,又拿起步话机喊道:“停!大家休息一会儿。”他点开监视器的回放,盯着画面看了两遍,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许望秋沉吟道:“镜头倒是没什么问题,挺好的。不过我觉得镜头要是稍微快点,镜头移过来的时候,刚好卡在周里金他们正在举杯的时候,能够节约六七来帧,差不多四分之一秒的时间,这样节奏会快一点,效果可能更好。” 佐藤纯弥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笑道:“别人的镜头都是按秒算的,而你这家伙却是按帧算的。别的导演多几秒少几秒根本无所谓,而你多几帧都不行。” 许望秋笑了笑道:“我觉得真正优秀的作品不是一个多余的镜头都没有,而是一帧多余的都没有。在我们中国有位非常著名的导演叫谢晋,他曾经说过,拍电影就像用双手掬一捧水,十个指头得使劲并拢,紧紧的,否则这个指缝漏一点,那个指缝漏一点,到最后水就漏差不多了,电影就没质量了。” 佐藤纯弥感叹道:“我知道你的电影为什么拍的那么好了,你不但有别人没有的超强天赋,而且你比其他人更认真、更严格。天才不可怕,可是天才你还努力这就太可怕啊,简直让人绝望啊!”他拿起步话机喊道:“各组准备,我们再来一条!” 十分钟之后,拍摄准备工作全部完成,拍重新开始。这次的拍摄依然没有过,张一谋移动镜头的时候稍微快了些,必须重拍。这个镜头一共拍了五条,总是通过了。 接下来的要拍是吴明将《泰晤士报》交给阿明后,游行队伍走到了餐馆外面,歌声和欢呼声传到餐馆内,吴明他们听到后来到窗前的镜头,这也是今天要拍的最后一个镜头。 半个小时之后,各个小组就位,拍摄正式开始。 中森明菜看着《泰晤士报》上大屠杀的照片,眼眶泛红,带着哭腔道:“太残忍了!这太残忍了!”她脸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紧紧拉住唐囯强的手腕。 在场的中国留学生都低头不语,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提灯游行的歌声。周里金默然站起来,走向窗口,凝视着窗外欢庆胜利的东瀛人,眼中有泪光与火光在闪动。 佐藤纯弥双眼紧紧盯着监视器,拿起步话机喊道:“喊口号!” 楼下负责群众演员的副导演带头大喊:“万岁!万岁!” 与此同时,整个游行队伍都高喊起来:“万岁!万岁!” 巨大的呼喊声刺疼了在场留学生的心,张铁林他们都站了起,走到窗前,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看着窗外。唐囯强和中森明菜没有动,坐在原处,微低头着,神情十分凝重。 拍到这里这个镜头就结束了,后面留学生们唱《义勇军进行曲》的镜头下午已经拍好。佐藤纯弥站了起来,刚准备喊“停”,旁边的许望秋拉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喊“停”,让他们继续往下演。佐藤纯弥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觉得许望秋不让自己喊“停”,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便重新坐下。 楼下的副导演没有听到喊“停”的口令,只能带着群众演员继续往下演。房间里的周里金他们也同样如此,好在下午他们都已经演过后面的内容,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周里金双目含泪,用低沉的声音唱了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张铁林和张力维他们都跟着低声唱了起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起来!起来!起来……” 许望秋和剧组的中方工作人员都双眼含泪,在心里默默的唱着:“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前进……” 一直到他们将《义勇军进行曲》,佐藤纯弥才喊停,并让众人休息一会儿。佐藤纯弥不解的看着许望秋,问道:“为什么要让他们把这场戏演完呢?” 许望秋重重地呼了口气,把监视器的画面调出来,指着周里金的脸道:“你看他们的眼睛,你再他们的表情,比下午演的表演要生动得多。毕竟下午的时候没有群众演员,缺乏身临其境的感觉。现在外面的群众演员在提灯游行,在喊口号,这冲对他们的冲击是很大。他们现在呈现出来的状态不是演出来的,而是真的被刺激到了。” 佐藤纯弥盯着监视器仔细看了看,周里金他们都是双眼含泪,其中有愤怒的火光在闪动,这种状态真的是很难演出来的,微微点头道:“他们真的是被外面的游行队伍刺激到了,我能够感觉到从他们身体内喷薄而出的强烈情绪。不过唱《义勇军进行曲》的镜头必须正面拍,这样东京百姓唱着军歌提灯游行的镜头和中国留学生唱歌的镜头叠化在一起,才会有那种对比和碰撞感,这几个镜头都是从侧面拍的,这样不行的。” 上一世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比较工整的电影,整体质量高,不过视听语言比较一般。只有况阿明在餐厅遇到准备回国参战的中国留学生那场戏的视听语言让人眼前一亮,室内的中国留学生和室内提灯游行的东京百姓通过交叉蒙太奇组合在一起,给人以强烈的冲击。尤其是这场戏的最后,将中国留学生唱《义勇军进行曲》的镜头和东京百姓提灯游行的镜头叠化在一起,东京百姓提灯游行的队伍队伍像一条河,而中国留学生站成一排,就像一堵城墙,特别符合歌词中的那句“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整个镜头具有极强的象征意义。 不过这个镜头也有做到不够好的地方,就是摄影机是正面提灯游行队伍,游行队伍是从镜头的上方朝下方走,而中国留学生是面对摄影机拍成一排,两支队伍没有面对面碰撞。 许望秋这次拍的时候,就注意了这个问题。中国留学生还是面对摄影机拍成一排,就好像长城的城墙。提灯游行队伍则是从后面俯拍,在镜头中游行队伍就是从画面的下方,朝着上方走。两个镜头叠化后,画面上方是高唱“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的中国留学生,而画面下方则是东瀛人提着灯,高唱着东瀛军歌,向着画面上方推行。好像两股力量真的碰撞在一起,那种“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的悲壮感得到了最高的诠释。 除此之外,整个镜头还有一层意思,东瀛游行队伍就像一条河,在正常情况下,水是往低处流的,应该是从上往下才对;但这个镜头里东瀛游行队伍却是从下往上,这叫作逆流。其实就是在暗示东京百姓这种对侵华的支持是逆流,是逆历史潮流而动的。 正因为如此,几个中国留学生必须站成一排,必须从正面拍,从侧面拍不行。 许望秋也清楚这一点,解释道:“这几个从侧面拍的镜头不能用,唱《义勇军进行曲》的镜头必须从正面拍。我刚才不让喊停是想保护他们的情绪,让他们沉浸在那种氛围中,去体会几个留学生的心情。我建议这个镜头拍完,后面唱《义勇军进行曲》的部分全部重拍。” 佐藤纯弥觉得周里金他们现在呈现出来状态闭下午好很多,点头道:“我同意,先把这个镜头拍完,然后我们重拍后面唱《义勇军进行曲》的部分。” 佐藤纯弥问了问录音和摄影的情况,又问了问,楼下三个机位的情况,都没有问题。不过为了保险,佐藤纯弥还是决定保一条,重拍了这个镜头。 在保的这一条拍好后,剧组工作人员开始搬动桌子,准备拍摄留学生们唱《义勇军进行曲》的几个镜头。 这几个镜头是摄影机正对着周里金他们拍,如果周里金他们站在窗前就没办法拍,必须让他们后退一段距离,张一谋才能站在窗前拍他们,所以房间内的桌椅都必须搬动,为周里金他们腾出空间来。 事实证明许望秋是对的,在看到东瀛人为庆祝占领南京提灯游行,在听到他们的欢庆声后,周里金他们对几个留学生内心的愤怒和刺疼有了更加深入的体会。他们将留学生们内心的痛苦与悲愤完美的呈现了出来。 一直拍到晚上十点,今天的拍摄任务才彻底完成。 在收工之后,剧组主创和演员都长长舒了口气,默默收拾好各自的东西,登上了返回酒店的大巴车上。车厢里没人说话,一个个都沉默不语,整个车厢里荡漾着凝重的气氛。许望秋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灯火阑珊的东京夜景,想着中日两国的过往与未来。 佐藤纯弥有点受不了车内的沉重气氛,点燃一支香烟,深深地呼了一口,转头对许望秋道:“这样的内容以前东瀛导演几乎没有拍过,我们能把这些内容拍出来,真的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许望秋知道中日蜜月期不会维持太久,这样的电影以后很难再拍,轻轻呼了口气,道:“正因为题材和内容都十分难得,所以,我们一定要竭尽全力,把这部电影拍好。” 第261章 横滨中华街 剧组的东瀛人听到这个问题都停下脚步,看着许望秋,想听听他会怎么说。 许望秋轻轻呼了口气,道:“魏特琳女士曾经说过,中国人太善良,总是容易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情。她说得真的没错,有时候中国人真的过于善良了。 从194年的甲午战争开始,东瀛开始侵犯中国领土,日军所至,烧杀淫掠,无恶不为。可当1923年关东大地震发生后,中国人没有记仇,积极伸出了援助之手。政府组织赈灾救济委员会,并支出库银20万元用于救灾;还下令暂免食品、服装、药品、卫生材料等出口东瀛的关税。各界名人也纷纷捐款,著名京剧艺术家梅兰芳还组织了赈灾义演;魔都、北平等地也都自发组织募捐活动。 可与此同时,在东瀛国内却在屠杀华人,屠杀了七百多无辜华工,并杀害了前往调查的华人领袖王希天。关东大地震仅仅过去五年,东瀛军队就在中国制造了济南惨案,导致济南死伤军民1万7千人,随后就是91事变,以及全面侵华。” 在场的东瀛人听到这话都露出惭愧之色,他们都知道屠杀华工和王希天这事。 在东瀛人屠杀华工后不久,当时在东瀛积极维护华工利益的华人领袖王希天在调查此事时被东瀛士兵杀死,真相被掩盖,被说成了失踪。直到1975年月2日,《每日新闻》公开发表了《久保野茂次日记》,才使尘封了半个多世纪的王希天被害真相大白于天下。 去年当初奉命掩盖杀害王希天的远藤三郎大尉,在接受参议员吉川一夫的秘书田原洋访问时,详尽地披露了杀害王希天的经过和掩盖事件真相的活动。就在前些天,田原洋出版了《关东大震灾与王希天事件》,引发了轰动。 许望秋继续道:“整个抗战期间,中民死伤几千万。在战争结束后,战败的关东军置百万移民于不顾疯狂撤退,很多妇孺和儿童被遗弃。对中国人来说,这些被遗弃的儿童是仇人的孩子,很多中国人的亲人明明被士兵杀死,可在面对这些走投无路的遗孤时,他们没有记仇,收养了这些孩子,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孩子。 对待仇人的孩子尚且如此,中国人怎么会恨今天的东瀛人呢?如果会恨的话,那一定是今天的东瀛人做了很过分的事,比如为军蝈主义招魂,否定南京大屠杀等等。你们都是友好人士,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当然不会东瀛军队过去的所作所为而恨你们。但如果将来发生战争,如果在战场上遇到中森小姐或者在座诸位,那我会毫不犹豫地开枪。” 中森明菜马上道:“不会的,我才不会打仗呢,更不会和你们打仗。” 佐藤纯弥轻轻呼了口气,道:“这就是我们拍这部电影的意义,就是要告诉今天的年轻人,不能再发生战争了。战争对两国人民来说都是没有好处的,打仗打到最后受苦的都是老百姓。东瀛人民和中国人民应该携起手来,友好下去。” 许望秋笑了笑,道:“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 时间很快到了月底,这时候中国的农历新年到了。亚洲很多国家,如韩国、越南、新加坡、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等,都有过中国农历新年的传统,只有东瀛没有保存迎接农历年新年的传统。其实明治维新之前,东瀛也是过农历春节的,但在明治维新之后,东瀛人的新年从过中国春节改成了过公历元旦。 中国的很多节日,东瀛人都过,比如七夕、重阳等等,只不过日期跟中国不一样。主要就是明治维新之后,东瀛由旧农历改为新公历,所有节日直接照搬公历来造成的。比如东瀛的七夕就是公历的七月七号,重阳是公历的九月九号。 由于东瀛人不过农历新年,中国新年在东瀛也是不放假的,都照常上班。不过德间康快非常了解中国,森繁更是在中国长大的,知道中国新年对中国人的重要性,于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在24号和25号放假两天,以便剧组的中方工作人员好好过节。 24号早上,剧组的中国人都早早从床上爬起来,换上干净衣服,准备去横滨参加中华商会的庆祝活动。 今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春节期间横滨中华商会专门组织了庆祝活动,不但有游街表演,而且有联欢会。许望秋他们是名人,《锄奸》和《猎鹰》在东瀛很受欢迎,中华商会早早向他们发出邀请,希望他们参加联欢会。除了中华商会,上次看女排比赛遇到的那个华人老板王德清也向许望秋他们发出了邀请,希望他们到横滨中华街游玩。 许望秋他们在宾馆门口集合的时候,遇到了中森明菜。她见许望秋他们穿戴整齐,像是要出游的样子,好奇地问道:“许先生,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 许望秋道:“我们准备到横滨中华街过春节,那边有很多庆祝活动。” 中森明菜闻言眼睛一亮:“我没去过横滨中华街,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许望秋笑着道:“当然可以,不过剧组难得放假,你不回家看看吗?” 中森明菜喜笑颜开地道:“本来准备回家看看的,可是我没有去横滨中华街玩过,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许望秋笑道:“那就一起去吧!”他转头笑着对唐囯强道:“阿明照顾好你媳妇啊!” 中森明菜脸腾的一下红了:“许先生,你乱说什么呀。” 东瀛有三条比较著名的中华街,横滨中华街、神户南京町、长崎新地中华街。其中横滨中华街是东瀛最大,甚至是亚洲最大的唐人街。横滨中华街历史悠久,可以追溯到横滨港开港的159年。在清末的时候,亡命东瀛的革命党很多都在横滨中华街活动,孙中山先生在东瀛活动的时候也基本上呆在这里。 横滨位于东京以北约20公里的关东地区腹地,是东瀛第三大城市。中华街坐落在市区黄金地段,有数千华桥长期集中居住在此。大街两全是二、三层中国式建筑,红檐绿瓦,风格古朴错落有致,密疏相宜,尤其是街口雄伟壮观的古牌坊上,高悬着那块正楷书写的“中华街”巨辎匾额,更平添了一股浓烈的民族气息。 不过中华街上不如想象的热闹,在街上看不少多少行人,因为东瀛人不过农历新年,而且今天又不是休息天,该上班上班、该上学上学,街上的游客比较少。而且横滨中华街不像后来那样,有大规模庆祝后,以及游街表演,还没有做成旅游招牌,吸引大量的游客前来围观。 许望秋他们根据那个看女排比赛时认识的老华人王德清提供的地址,在“清味居”找到了他。王德清见到许望秋他们特别高兴,赶忙把老婆和孩子都叫了出来。 王德清老婆对许望秋他们也非常热情,拉着许望秋他们说过不停,不住打听国内的情况。王德清儿子就没那么热情了,毕竟是在东瀛出生东瀛长大的,对中国没有太多的感情。王德清女儿对唐囯强倒是特别热情,又是让他签名,又是让他合影的。如果唐囯强愿意,留在王德清家作女婿应该问题不大。 聊了一阵,王德清和女儿做起了导游,带着许望秋他们游览中华街。 沿着笔直、整齐的中华大道向前,如同来到北平一般,古香古色的店铺一家挨家,那守护在门旁的石狮子。那挂在檐下的红灯笼,那颗扬在店前的货幌子,还有那随处可见的龙飞凤舞的石屏风、雕工椭细的紫檩椅、娓娓动听的广东音乐简直就如置身于华夏大地,让离家几个月的许望秋他们被感情去。 让许望秋他们意外的是在店铺林立中的中华街里,竟然有一座颇为雄伟的关帝庙。许望秋对此十分好奇,提出进去看看。这得到了众人的响应,大家都想进去看看。 进入关帝庙后,王德清告诉许望秋他们,这座关帝庙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据说当初一位福建籍的华人,从飘洋过海的抱来了一尊木制的关帝像,供在这里。关东大地震的时候,关帝庙毁于一旦,大地震后,华商集资使庙宇得以重建,然而,重建后的庙宇在1945年的大空袭再次被毁。战争结束后,华人同胞再一次集资重建。这座关帝庙是华人团结精神的象征,每年大年初一横滨的华人都会到庙里上香。 王德清买了两把香,分发给许望秋他们。在场的中国人不是团员就是党员,而烧香拜佛是搞封建迷信,是明令禁止的。唐囯强他们拿到香后烧也不是,不烧也不是,都看着许望秋,毕竟他是艺术中心的主任,是这里最大的“官”,这事只能由他拿主意。 许望秋笑道:“关帝庙跟其他寺庙不同,供奉的其实不是神灵,是忠义精神,这种精神是中国人信仰和道德体系的重要支撑。正如于右任为关帝庙写过一幅对联:忠义二字团结了中华儿女,《春秋》一书代表着民族精神。给关公上香没问题,不是搞封建迷信。” 众人闻言都放心了,将香点燃,闭上眼睛,默默说出自己的心愿,然后插在香炉里。中森明菜也有样学样,拿着将香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说出自己的心愿,然后将香插进香炉中。 唐囯强见中森明菜一脸虔诚,好奇地道:“明菜,你许的什么愿望啊?” 中森明菜得意地笑道:“不告诉你,这是我的秘密。” 许望秋笑道:“你不说我也我知道,你的心思是瞒不住我的。”他见中森明菜略显紧张地看着自己,像是生怕自己看穿她的愿望似的,他能够猜到中森明菜的心愿是什么,不过他没有说出来的打算,摸了摸下巴,故意道:“我掐指一算,就算出来了。明菜的愿望是找到一个又帅又有钱的男朋友。” 中森明菜松了口气,咯咯笑道:“才不是呢,你乱说!你许的愿是什么呢?” 许望秋自然不会告诉中森明菜自己的心愿是希望蓉城的家人平安,也希望长春的父母平安,露出大义凛然的表情:“我希望世界和平,不再有战争。” 第262章 联欢会 从关帝出来,许望秋他们就听到了一阵锣鼓声和鞭炮声,抬眼看去,就看到五只红、银等不同颜色的狮子正在街道两边的华人商店门口全力舞动着。 舞狮分为南派和北派,两派舞狮各有各的特点。横滨中华街的华人华侨主要来自东南沿海地区,他们所舞的自然是南派狮子,主要表现狮子的活泼,入戏球,舔毛,打滚等活灵活现的动作。 像唐囯强这样的年轻人几乎没见过舞狮,因为运动时期很多地方的舞狮活动都被取缔,狮子狮头被当成四旧烧掉;方振武这种年龄的老人也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了;而中森明菜更是第一次见到舞狮表演。众人都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观看。 就在这时,一只在商店门口舞动的狮子突然跳起来,将悬挂在店门口的的青菜和红包叼走。中森明菜大感惊奇,惊呼道:“哎呀,狮子把青菜叼走了!好厉害啊!”她转头看着许望秋,好奇地问道:“许先生,狮子为什么要叼走青菜和红包啊?” 许望秋对舞狮一窍不通,耸耸肩膀道:“我也不知道,我们那里过年不舞狮的。” 王德清笑着解释道:“这个叫采青,是舞狮的一个重要环节。在春节的时候,很多人家为了招瑞狮临门呈祥献福,在门前吊起一束青菜一封红包,舞狮人在锣鼓声中,通过各种套路的表演,用狮嘴‘叼下’悬挂在高处的青菜和红包,因此被称为采青。”他指着“采青”后卧在地上作咀嚼状的狮子道:“狮子在地上做出咀嚼的姿态,叫做‘碎青’,咀嚼完毕后做出吃饱喝足的舒服样子,这就是‘醉青’,最后一会儿把碎掉的菜叶子又从狮子头里吐在地上,寓意遍地生财。” 中森明菜好奇地道:“那你们家有准备青菜和红包吗?” 王德清笑道:“当然准备了,在店门口悬挂着,你没有注意到吗?” “没有呢,完全没有注意到。”中森明菜对“采青”十分感兴趣,兴奋地对许望秋他们道,“我们去王先生的店里等着,等狮子过来采青好不好?” 许望秋他们大多没见过“采青”,也十分好奇,欣然同意。他们跟王德清回到“清味居”,等着舞狮队伍过来,等着看“采青”表演。 由于舞狮队伍每到一家店铺要敲锣打鼓,然后放一挂鞭炮,在互动之后采青才会开始,而且会舞好一阵。许望秋他们在“清味居”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舞狮队伍才过来。 鞭炮声过后,一直红色的狮子在“清味居”门口全力舞了起来。场上表演的狮子简直活灵活现,喜则欢而碎步,怒则仪态万千,哀则闭眼稳步,乐则跃而跨步,表演得极为传神,引得许望秋他们不住拍手叫好。 表演到关键处,只见那只狮子直接来了个二人叠罗汉,后人把前人高高一举,狮子头一口把悬挂在半空的青菜和红包吞了下去,然后卧在了地上。 这个动作潇洒至极,许望秋他们不禁大声叫好。 中森明菜更是激动得大叫:“哇哇!狮子把青菜吃掉了!狮子把青菜吃掉了!” 中午饭后,许望秋他们在“清味居”聊了一阵,便来到山下町公园看演出。横滨华侨总会今年特别在公园里举办了迎春表演,作为春节期间的庆典。到现场看表演的观众非常多,可谓人山人海。除了在东瀛的华人华侨外,大部分是东瀛人,还有少数欧美游客。 华侨总会组织的演出都是东瀛的华人华侨自己搞的,大部分都不是专业的,水准不是特别高。不过演出的氛围特别好,每演出一个节目,现场掌声便会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虽然在异国他乡,但现场浓烈的气氛却实实在在让许望秋他们感受到了春节的气氛,简直就像在国内庙会看演出似的。 下午六点,许望秋他们来到了中华街附近的一家会馆,参加华侨总会举行的联欢会。 站在门口负责接待的是华侨总会的寇仲文。前些天到《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向许望秋他们发出邀请的正是寇仲文。他见过许望秋他们,看到许望秋他们过来,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许先生,孙先生,各位同胞,你们今天能过来,我们这个联欢会可谓蓬荜生辉。” 许望秋笑道:“寇先生客气了,我们就是过来蹭饭的。” 寇仲文哈哈一笑,抬手道:“许先生说哪里话,大家里面请。” 许望秋他们跟着寇仲文走进大厅,就看到大厅的舞台上挂着的巨大红色条幅“192新春联欢会。在舞台前面摆着五六十张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摆放着茶水点心,有的桌子已经有人落座,有的桌子旁空无一人。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远来是客,又有孙道临、唐囯强这样的大明星,华侨总会自然不会怠慢他们,将他们安排到了靠近舞台的位置。联欢会是有演出的,座位肯定越是靠近舞台位置越好。许望秋和唐囯强等年轻人坐一桌,方振武他们坐了另外一桌。 这种联欢会其实跟酒会是一个性质,就是提供一个平台让华人华侨能够沟通交流。许望秋他们是电影圈的,而在场的华人华侨基本都是做生意的,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许望秋他们也就没有沟通交流的,都坐在自己的位置,吃着瓜子零食闲聊。 由于《猎鹰》在东瀛上映后取得了巨大成功,作为男二号的唐囯强自然也被东瀛观众和华人华侨熟知。在他们落座后,不断有人过来请他签名。唐囯强来者不拒,对华人华侨的要求十分配合,手里很快就握满了名片。 快到七点的时候,宴会厅大门洞开,走进一群穿着十分考虑的来人。当头的男子五十多数,长得颇为儒雅,看样子应该就是驻日大使孔杰;他旁边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从长相和气质来看,应该是东瀛人,估计是中日友好协会的。在他们的身边和身后还跟着一群人,估计是大使馆的官员和华侨领袖。 孔杰进来之后,边走边笑着冲四周的华人华侨拱手:“各位同胞,各位侨胞,我给大家拜年的!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四周的华人华侨热烈的回应着,冲他喊道:“孔大使,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在华人华侨的回应声中,孔杰他们走到了靠近舞台的一张桌子,其他人级别不够的人则分别在其他桌子就座。在他们落座后,一个官员模样的男子将寇仲文叫了过去,低声吩咐了几句。 寇仲文听完那人的话后,径直来到许望秋身边,压低声音道:“许先生,大使馆商务参赞陈前进陈参赞请你过去。” 许望秋知道商务参赞是使馆中负责同驻在国外贸部门进行联系和交涉的外交人员,一般由外贸主管部门派出。其职责是向本国主管部门报告驻在国的经济、贸易发展情况,准备贸易协定的签订工作并监督其执行,签订或协作签订重要的贸易合同。 许望秋不认识陈前进,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找自己,不过出口公司跟外经贸部关系非同一般,外经贸部领导有请,他也不敢推辞,跟着寇仲文来到了陈前进他们那一桌。 寇仲文向陈前进介绍道:“陈参赞,我把许望秋叫过来了。” 许望秋赶忙上前道:“陈参赞,您好!” 陈前进打量了许望秋一番,暗暗点了点头,朝许望秋招了招手,指着旁边的座位道:“小许同志,我可是久仰大名啊。你坐这里,坐下来聊。” 许望秋连忙摆手道:“陈参赞,我还是站着吧!” “我听人家说,许望秋胆大包天,怎么让你坐下,还推辞起来了。”陈前进哈哈笑了声,然后道,“不要拘束,快坐!我是请你过来给我们当参谋的,总不能让你这个参谋站着吧。” 旁边的孔大使也笑着道:“陈参赞让你坐,你就坐嘛,还有你们不是为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跟东瀛合作拍摄电影嘛,这事中日双方的领导都非常重视,我们也想了解了解电影的拍摄情况,你总不能站在这里跟我们说话吧!” 许望秋不再辞,拉开椅子坐下:“那我向各位领导们汇报一下电影的拍摄情况。” 陈前进笑着道:“不着急,我给你介绍一下在座的领导和前辈。这位是咱们驻日大使孔杰孔大使。”许望秋赶忙鞠躬问道:“孔大使您好。”孔杰微笑着道:“你好。”陈前进继续道:“这位是张平总领事,这位是东京都的参议员、日中友好协会会长宇都宫德马先生,这位是横滨华侨总会常务理事林海先生……” 周围桌子的华人华侨不认识许望秋,突然看到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坐到了主桌,都十分诧异,想不通是怎么回事。那一桌坐的是大使、领事、参赞,以及华侨首领和日中友好协会会长,那个小年轻是什么人啊,怎么会让他坐那一桌? 陈前进把在场众人介绍给许望秋后,开始介绍许望秋:“这位是电影《锄奸》和《猎鹰》的导演许望秋,这两部电影在东瀛上映后取得了极好的成绩,尤其《猎鹰》创造了华语电影的新纪录。你们不要看许望秋年轻,他已经是电影出口公司艺术中心主任了。” 在场众人大多不知道电影出口公司的性质,以为就是普通的电影公司,没有觉得有什么了不起的,心里颇不以为然,一个电影公司的小主任懂什么,哪里能给我们做参谋,不过他们不可能扫陈前进的面子,微笑着点头道:“这么年轻就当主任了,将来肯定前途无限!”、“《猎鹰》我看了,这部电影拍的实在太精彩了。”、“我孙女因为这部电影成你的影迷了。” 陈前进听众人这口气就知道他们没有把许望秋看在眼里,笑着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小许不光电影拍得好,而且是商业上的奇才。这不是我的评价,是经济学家蒋一纬的评价。小许提出产业链概念,对蒋一纬大有启发。我们李部长也是同样的观点,本来想把他调到商务部的,结果文化部死活不肯放人,李部长为此遗憾了好久。” 第263章 雁阵模式 许望秋听到这话有些惊讶,心想还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在场众人听到这话都极为震惊,对经济学家蒋一纬大有启发倒也罢了,毕竟他们都不认识蒋一纬,不过能引起外经贸部和文化部两个部门争夺,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陈前进继续道“大家可能对电影出口公司不了解,这个公司是文化部直属企业,由文化部副部长亲自挂帅任总经理,电影和电影相关业务的进出口,都要通过进出口公司。而成立电影出口公司,就是小许的建议。去年出口公司推出了合拍片政策,震动了整个华人世界,香江电影公司,包括邵逸芙、邹闻怀都抢着跟出口公司合作,而这个政策也是小许的建议。” 林海他们听到电影出口公司的总经理由文化部副部长亲自挂帅,意识到这家公司不简单,许望秋这个主任也不少一般电影厂的主任,而且他们对邵逸芙和邹闻怀也闻名已久,连邵逸芙和邹闻怀都争着合作的人,他们哪里敢轻视,纷纷恭维道“从见到小许那一刻起,我就感觉他不是一般人!”、“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了不起啊!” 许望秋谦虚地道“其实我根本就没做什么,就是提了点不成熟的建议。” 就在这时,联合会的主持人走上舞台,宣布联欢会开始。这种联欢会领导讲话是不可能少的,即使在东瀛搞也一样。先是由林海这个华侨领袖致辞,对出席晚会的各位来宾表示热烈欢迎,并对华侨总会去年的挥动进行了总结。接着孔杰大使上台致辞,向到场嘉宾致以节日问候和衷心祝福。随后日中友好协会会长宇都宫德马致辞,祝愿横滨华侨总会在日中交流的各个方面做出新成绩。 致辞环节结束后,孔杰站起和到场嘉宾干杯,随后众人开始品尝美味菜肴,畅谈交流。与此同时,关东地区的华人团体开始登台表演,为联欢会助兴。 许望秋跟在场众人聊了一阵,知道陈前进为什么叫自己过来了。 在1978年中日签订友好条约后,中日关系进入蜜月期,双边贸易突飞猛进。去年中日之间进出口额突破100亿美元大关,占了中国进出口总额的30。不过东瀛在中国的投资却并不多,排在港澳、美国和新加坡之后。 这个结果显然不能让国家满意,国家也需要引进外商到中国投资。作为商务参赞陈前进到东瀛的最要任务就是吸引华人华侨,以及东瀛企业到中国投资。不过这事难度很大,东瀛华人华侨很少,只有5万多人,没有特别成功的企业家。大部分商人都是做餐饮、服装等小生意的,规模都比较小。而东瀛企业宁愿到东南亚投资,也不愿意到中国投资。 陈前进到东瀛上任大半年,工作一直没有太多的进展,他为此头疼不已。他听说过许望秋的事迹,今天正好许望秋在场,就把许望秋叫过来,看看是不是能帮着出出主意。 许望秋在搞清楚原委后,笑着安慰道“这事倒不需要太担心,尽管现在投资中国的东瀛企业很少,但相信在三四年之后这种情况就会大为改观。” 陈前进微微一怔,问道“为什么?”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东瀛企业不愿意直接投资中国,是因为东瀛的精英们想搞雁阵模式。雁阵模式是东瀛经济学家赤松要在30年代提出来的,东瀛精英们根据东亚国家经济及产业结构变迁提出了一个构想,以东瀛为雁头,四小龙位于第二梯队,然后是泰国、菲律宾、印尼和马来西亚;中国处在整个雁阵的最底层,为前面的国家提供石油、煤炭矿石等原材料。 最近两年对中国投资最多的国家和地区是港澳地区和新加坡。除了港澳和新加坡是华人地区,华人华侨都愿意投资中国,最重要的原因还是,经过十年多年发展,这些地区经济飞速发展,工资以及各种成本大幅攀升,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开始向中国转移产业。 东瀛将中国放在雁阵的尾部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中国还不够开放,外资企业进入中国比较困难,另外一个是东瀛对中国有犯罪心理,东瀛可以说是中国的文化养子,东瀛很多东西都是学中国的。东瀛对中国应该感恩才对,可东瀛非但没有,反而侵略了中国,对中国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所以东瀛对中国是有犯罪心理的,害怕中国崛起,害怕中国崛起后会收拾他们。在转移产业的时候,他们宁愿选择东南亚的泰国、马来西亚,也不会选择中国。” 大使馆的人听到都不禁变了脸色,东瀛人未免也太看不起人了吧!完全没有把中国放在眼里,想把中国锁死雁阵的尾部,从此作他们的原料输出地。 陈前进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在三四年后,他们又会向中国转移产业呢?”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对整个东亚和东南亚来说,东瀛处在食物链顶端,但对整个世界来说,处在食物链顶端的却是美国。东瀛在二战之后能够迅速崛起,美国转移产业起到了关键作用。经过三十多年发展,东瀛企业已经开始挑战美国,最近几年两国贸易摩擦不断。最近几年美国使用了各种手段,想解决美日贸易不平衡的问题,但美日贸易不平衡还在加剧,接下来,美国恐怕会动用金融手段来解决问题,会逼日元升值。 日元一旦升值,东瀛企业利润会大幅衰减,再加上东南亚地区经济飞速发展,人工成本逐年上升。在这种情况下,东瀛企业只能再次转业产能,寻求更加便宜的人工和原材料,而这次产能转业的目的地只能是中国。因为全世界找不出像中国这样有良好的基础,同时成本又极其低廉的国家。我相信在三四年后,东瀛就会掀起对中国投资的热潮。” 在场众人闻言都微微点头,而宇都宫德马则脸色微变,最近两年美日贸易冲突不断,最近美国国内掀起了抵制日货的风潮。在1971年的时候,美国就曾经强迫东瀛签订《斯密森协议》。根据协议,日元对美元的汇率从1美元兑360日元升值为1美元兑308日元。在美日贸易冲突不断的今天,美国真的有可能故伎重演,逼日元升值。 在70年代日元升值之后,东瀛企业掀起了一波向海外转移产业的热潮。四小龙就是这波产业转业的受益者。如果美国人再次逼日元升值,那东瀛企业肯定会再次向海外转业产业。而这次产业转移,中国很可能成为受益者。 陈前进在惊叹许望秋洞察力的同时,叹了口气道“我们也不能守株待兔,等着别人转移产业,万一美国不逼日元升值,或者等个十年八年才逼日元升值,那我们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我们还是要努力吸引东瀛企业转移技术,吸引东瀛先进企业到中国投资。” 许望秋摇头道“东瀛大公司是铁了心要搞雁阵模式,是不可能向中国转移先进技术的,也不会把先进工厂建在中国。我觉得与其把希望寄托在东瀛企业的身上,不如着眼于我们的同胞。”他看了看林海他们,笑着道“比如林海前辈他们。” 林海叹了口气道“我们这些华侨如果能为国家出力,我们肯定是愿意的,但我们都不是搞技术的,拿我来说,主要是做饭店游乐场,技术上的事是真帮不上忙。” 许望秋拿出一张名片,笑着道“这是我刚才拿到的一张名片,名片上的这位先生是做电子元器件的,主要是录像机的一个元器件,他们的公司甚至在给日立供货。我相信这样的企业不只一家,在香江、在新加坡、在马来西亚的华商中有很多。如果我们把华人世界的资源整合在一起,那我们就有了各种元器件的供应商,那我们是不是就能组装录像机了? 录像机如此,其他行业也是如此。在全世界有很多华商,这些华商做各种行业的都有,做服装的、做电子产品的等等,既然关东地区的华侨总会能够搞联欢会,那为什么不能把范围扩大,联合全球各地的华侨总会,大家共同搞一个华商大会呢?我们完全可能把全世界的华商集中起来,大家互通有无,互换资源,共谋发展!” 陈前进、林海,以及在场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双眼闪闪发亮,联合全球的华侨总会,将华人企业家集合在一起,互换资源,共谋发展,这简直是天才的想法啊! 就像许望秋说的,全球各地拥有无数华商,从事各行各业的都有,如果能够把这些优秀的华人企业家集合在一起,成立华商大会,那华商大会就将成为一个世界级的平台。全球的华商可以通过这个平台,互通有无、整合资源、交流资讯、合作互赢,对全球的华商来说都是天大的好事。 对中国大陆来说也同样如此,通过这个平台中国大陆的企业可以跟海外华商沟通交流,共谋发展,通过这个平台中国也能够更好的吸引华人华侨回国投资。 林海看着许望秋由衷地道“难怪李部长想调你的外经贸部,难怪文化部坚决不肯放心,望秋,你果然是商业奇才,成立华商大会这个想法实在太棒了。成立华商大会,不光对国家有好处,对海外华商也是大有好处,这真的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啊。” 陈前进直接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激动地道“望秋,成立华商大会的想法太妙了,有了华商大会,我们外经贸部对外沟通和交流就不是无的放矢,你这想法真是帮了我们大忙,我敬你一杯!” 许望秋赶忙站起来,端着酒杯毕恭毕敬地道“陈参赞,这真是折煞我了。我就是信口一说,让您见笑了。还是我敬您。”说完,他举起杯子,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周围桌子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陈前进站起来向许望秋敬酒都目瞪口呆;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更是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公使衔商务参赞,正厅级干部,竟然向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敬酒,这是怎么回事,是我眼花了,还是在做梦! 。 第264章 《少林寺》风暴 整个联欢会期间,许望秋一直在跟陈前进和林海他们讨论华商大会的事。 其实许望秋对上一世的华商大会并不是特别了解,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大会,由各个国家的华侨总会轮着主办,但具体怎么搞,具体如何操作,并不是特别清楚。不过他知道华商大会就是要搭建一个平台,让全球各地的华商交流合作,跟电影节其实差不多。 作为电影节的常客,许望秋对电影节的操作非常清楚。他就根据后世电影节的操作模式,提出了一系列的建议,比如要有开幕式闭幕式;要有专门的展会,让全球各地的华商展示自己的商品;要设立专门的论坛,让大家沟通交流、共谋发展。 这些在后世是极为普通的理念,基本上每个电影节都这么搞,但在这个时代却非常先进。不管是陈前进,林海等华商,还是宇都宫德马,都被许望秋所讲的内容深深震撼,心里赞叹不已,李部长和蒋一纬没有说错,许望秋真的是商业奇才,见识和眼光超出常人太多。 联欢会结束后,许望秋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准备回东京。林海坚决不让他们走,说你们难得到横滨来,如果这么就让你们走了,那别人会说我们怠慢客人。他不但亲自给许望秋他们安排了宾馆,第二天还专门准备了车辆和导游,让许望秋他们在横滨好好玩了一天。 两天的休假过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全体成员抖擞精神,重新开始拍摄。 与此同时,整个香江正在为一部电影而疯狂,银都机构拍摄的《少林寺》。 在春节前两周,香江贺岁档便正式拉开帷幕。1月16号,电影《最佳拍档》正式上映,这部由许冠杰主演,模仿《007》的喜剧动作片在上映后引发轰动,首周票房直接突破了一千万大关,整个香江电影圈可以说是目瞪口呆。好在香江电影公司知道许家兄弟的票房号召力,没有公司跟《最佳拍档》打擂,都将自己贺岁片放在了《最佳拍档》上映后的一周,否则在《最佳拍档》强大压力下可能已经成为炮灰。 虽然各个电影公司的贺岁片避开了《最佳拍档》这个超级对手,却也导致另外一个严重后果,大量贺岁片在接下来这周集中上映。其中包括程龙的《龙少爷》、谭咏麟的《小生怕怕》,刘家良的《十八般武艺》,好莱坞大片《夺宝奇兵》,以及银都机构的《少林寺》。 与拥有亮眼明星阵容的香江贺岁片不同,《少林寺》的演员全都是新人,而且导演张鑫炎也没有太大的名气。整个香江电影界没有多少人看好《少林寺》的票房,他们都相信一部没有明星大腕,也没有知名大导演的电影在强手如林贺岁档只能沦为炮灰。 不过让整个香江电影圈目瞪口呆的是,《少林寺》从上映第一天就开始爆发,首周票房出来之后,更是让香江电影圈眼眼镜碎了一地。《少林寺》力压《小生怕怕》、《十八般武艺》等强劲对手,在票房榜上排名第三,仅次于《龙少爷》和《最佳保镖》。 上一世,银都机构拍《少林寺》主要是针对东瀛市场,因为东瀛有少林寺拳法联盟,其下成员有几百万人,只要电影质量没问题,在东瀛肯定能够获得成功。银都机构没想过《少林寺》在香江能够成功,加上银都机构非常穷,资金是捉襟见肘,《少林寺》在香江上映时根本没怎么宣传,完全是靠过硬的质量和超强的口碑取得成功的。 现在的银都机构跟上一世不同,在《锄奸》和《猎鹰》在香江取得成功后,银都机构有足够的资金,也有足够的底气进行宣传。《少林寺》的宣传规模跟《龙少爷》、《小生怕怕》等电影相比,毫不逊色,报纸、大街、电视上都能看到《少林寺》的宣传。而《少林寺》的宣传口号“来《少林寺》,看真功夫”,也确实引起了香江观众兴趣。 在电影正式上映后,走进影院的香江观众分非但没有失望,反而获得了极大满足。《少林寺》中对中国传统武术:少林拳、醉拳、鹰爪拳、飞镖、剑法等十八般武艺都做了特写般的展示,最为传神的是李联杰的少林拳,刚烈劲猛,阴柔有致,而且电影中武打都是真人真招,几无替身演员,更无钢丝,弹簧等特技,打得十分精彩。 《少林寺》能够在香江获得成功,电影中出现的大量自然风光居功至伟。香江很多人是看不起内地的,但对内地的大好河山却非常感兴趣。只是由于内地的签证政策,想进入内地非常困难。在70年代,长凤新由于没办法正常拍电影,就拍了很多关于内地风光的纪录片,这些电影在香江上映后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最近两年又拍了《古今奇观》、《四川搜秘录》等纪录片,内地风光对香江观众是有很大吸引力的。 电影《少林寺》展示了大量的内地风光,浩荡的黄河水,萧瑟的芦苇沟,寂寥空旷的荒滩,雄伟秀丽的嵩山,少林寺中的塔林,少林武术遗迹的千佛殿练功房,拳谱殿等自然景观,使在这种环境中的打斗场面显得自然逼真,惊心动魄,让看惯了在摄影棚拍摄的功夫片的香江观众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体检。 除此之外,李联杰一身乡土气息、可爱真纯形象也令香江观众十分受落,因为这与主流审美产生形成反差,与人们看惯了的香江、台弯明星很不一样,李联杰一脸稚气的形象,在混杂而又斑烂的香江电影中无疑像一股清流,沁人肺腑、让人醒神,以至于很多平常都不怎么进电影的老观众都纷纷走进双南院线。 在电影上映第二周,在强大口碑推动下,《少林寺》成功逆袭,战胜了《龙少爷》和《最佳保镖》,拿下了周票房冠军。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少林寺》稳扎稳打,等到三月初电影正式下片时,最终票房定格在1937万。《龙少爷》、《小生怕怕》等影片因为受《少林寺》的冲击,表现均不如上一世。《龙少爷》原本票房是1793万,现在只有1639万;《小生怕怕》原本票房是1392万,而现在只有1254万。 佐派电影在运动前曾经风光一时,凤凰公司的功夫片《金鹰》是香江第一部过百万票房的影片,说的是内蒙古少数民族的故事,在内地取的景。而香江第一部使用威亚技术的是长城公司的《云海玉弓缘》。从类型电影来说,佐派对香江电影贡献很大。但在运动以后,佐派电影公司忙着搞运动,在香江市民中的影响力就慢慢降低了。 运动结束后,长凤新等左派公司一直试图重振旗鼓,恢复昔日的荣光。但是,此时的他们已经与香江社会脱节,香江观众的审美情趣也已产生极大变化。佐派公司投派的一系列电影都票房惨败,没有激起任何水花。只有《锄奸》和《猎鹰》让他们彰显了自己的存在,不过《锄奸》和《猎鹰》终究不是他们拍的,而是内地电影。 《少林寺》是银都机构自己投资、自己拍摄的电影,是银都机构自运动开始,十多年来第一部大获成功的电影,而且将程龙、谭咏麟等巨星斩于马下,因此整个香江都轰动了。 不管是亲大陆的媒体,中立媒体,还是亲台弯的媒体都为之惊呼,标题也都差不多:“佐派电影回来了!”、“佐派电影重新崛起!”、“佐派电影强势回归!” 随着《少林寺》在香江火爆上映,李联杰在香江也是一炮而红,迅速占据香江各大媒体的头条。李联杰在香江为《少林寺》宣传时,直接有老板拿着上百万的支票找他,希望他出演自己公司的电影。 上一世银都机构在《少林寺》成功之后,并没有牢牢抓住李联杰,也没有抓住《少林寺》这个题材,更没有趁热打铁地推出系列作品,在拍过《少林小子》、《中华英雄》后李联杰的发展就难以维继,银都机构也因此错失了翻身的机会。 这其中的原因很多,最关键的是银都机构管理有问题。凤凰当家花旦朱虹曾经说过:“上面派到银都机构任职的负责人既不是艺术创作人才,又不是企业管理人才,他们跟邵逸芙、邹闻怀、吴思远这样的电影事业家简直无法相比,他们到银都来就是来当官的,有的人环境还没有熟悉就被调走,接着又有人来接班,这样怎么能制作好影片、管理好企业呢?” 这一世银都机构是电影出口公司的下属企业,主管银都的是廖一源这样的资深电影人,都是电影方面的行家里手,非常清楚拥有巨星对电影公司的重要性。而且许望秋也提醒过他们,等《少林寺》上映后,一定要把主演李联杰签下来,银都需要自己的李小龙和程龙。 在《少林寺》下片后,主管艺人经纪工作的傅奇坐飞机到北平,找体委谈和李连杰签约的问题,希望将李连杰调到银都机构工作。体委不肯定放人,因为李联杰是难得的武术人才,自12岁起,连续五年获取全国武术赛全能总冠军,是中国武术界的代表。最后王岚西亲自出面,体委才勉强同意放人。不过体委表示我们培养了李联杰这么多年,花了多少精力、多少心血,你们要把人调走可以,必须拿一笔转让费。 傅奇问体委负责人:“你们要多少钱?”体委负责人竖起一根指头:“没有这个数是不可能的。”《少林寺》的成功让傅奇底气十足:“一百万啊,没问题。”体委负责人本来想说十万,没想到傅奇竟然说一百万没问题,惊得下巴都脱臼了。 半个月之后,办好各种手续的李联杰跟傅奇坐上了前往香江的飞机,开启了全新的人生;而银都机构在萎靡多年后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当家明星。 就在李联杰和傅奇所坐班机降落在香江机场的同时,在东瀛琦玉县江南村外废弃的砂石厂里,一条搭建的东瀛“战后”黑市灯火通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拍摄工作正在紧张的进行中。 第265章 东瀛戏份杀青 这场戏是孙道临扮演的况易山来到东瀛找儿子,在黑市遇到种种遭遇的戏。为了拍好这场戏,剧组工作人员足足花了四个月时间,在琦玉县江南村外废弃的砂石厂里搭建了一条街。 现在要拍的是况易山在黑市遭抢劫的戏,况易山在街上走着,迎面一个花枝招展的妓女过来纠缠,况易山厌恶地推开了她。突然后面赶上来两个中年男人,用木棍袭击了他,将他打晕在地,抢走了钱包。 为了使这场戏演得逼真,孙道临不住向日方动作指导伊藤浩一请教,并反复排练。孙道临已年近花甲,可他在排练的时候一点都不含糊,一次又一次摔倒。以至于佐藤纯弥都不禁担心起来:“你可别摔伤了。”孙道临满不在乎地道:“这算不了什么。” 正排练着,方振武从片场外走了过来。他刚刚从国内回来,到宾馆放下行李就直接赶到片场来了。许望秋去年十月份来到东瀛,到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艺术中心的日常事务虽然有副主任杨柳青管着,不会出什么乱子,但剧本审核还是需要他这个主任点头。方振武回国就是把艺术中心挑选出来,拿到东瀛让许望秋审核。 许望秋看到方振武过来,笑着问道:“老方,怎么回去那么久啊?” 方振武笑道:“你不知道,银都拍摄的《少林寺》在香江上映后,引发了轰动,取得1937万票房。《少林寺》在香江的成功,可把香江电影公司眼馋坏了,最近半个月,公司就接到了几十个剧本!我之所以今天才回来,就是等咱们中心审核那些剧本。” 许望秋对此并没有感到奇怪,上一世《少林寺》在香江票房大爆后,很多香江电影人就意识到,内地拥有广阔的市场和丰富的拍摄资源,再加上在香江古装功夫片已经被城市喜剧打垮,擅长古装功夫片的导演们在香江的日子很难过,于是,他们开始纷纷涌入内地,与内地展开合作。再加上现在跟内地合作能够获得票房分成,能够获得比香江多数倍的利润,自然就更加积极了。 许望秋对这些新递来的剧本很是期待,不由问道:“中心选出了多少剧本?” 方振武笑着道:“只选出了五个。”说着他打开公文包,将剧本取出来,递到许望秋手里。 许望秋接过剧本看了看封面,除了《荡寇志》和《武林志》之外,另外三个剧本是《木棉袈裟》、《自古英雄出少年》和《生死决》。《木棉袈裟》和《自古英雄出少年》是记忆中非常有名的合拍片,而《生死决》则完全没有听过。 在随后几天,许望秋抽空仔细阅读了这五个剧本。《荡寇志》就是原来的《龙之忍者》,它跟《武林志》改了大半年,改了好几稿,已经非常成熟。许望秋直接批了“通过”。接下来,这两个剧本只要通过公司高层审核,就可以正式立项。 《木棉袈裟》、《自古英雄出少年》和《生死决》题材和故事都可以,但带有这个时代香江功夫片惯有的毛病,情节非常粗糙,不注重细节。在别的电影公司或者电影厂,这几个剧本肯定能轻松通过审核,顺利开拍。不过许望秋没有松口,将《木棉袈裟》和《生死决》打了回去,并将修改意见通过传真机传回了国内。 《自古英雄出少年》是夏梦青鸟公司的剧本,《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完成东瀛的戏份后就会回国拍摄,到时候夏梦会过来客串。许望秋觉得还是跟夏梦直接谈比较好,更容易把问题说清楚。 在随后的日子中,《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拍摄工作紧张有序的进行着,整个拍摄非常顺利。孙道临和三国连太郎都是从业多年的艺术家,演技精湛,基本上都是两三条就过。当时间进入四月中旬,《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东瀛部分的拍摄走向了尾声。 4月12号下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大映公司的摄影棚内开始了东瀛杀青戏的拍摄。在拍摄之前,德间康快专门赶了过来,并告诉了众人一个好消息,为了庆祝东瀛戏份杀青,他专门准备了一场晚宴,既庆祝东瀛戏份杀青,也是为剧组的中国成员送行。 今天要拍的这场戏是巴疯掉后,松波和忍把她从监狱中接出来的戏。 巴疯掉后的内容前面已经拍了,中森明菜有演疯子的经验,不过由于想到自己的戏份马上就要杀青,马上要跟剧组告别,她表演的时候就无法全身心投入,一连吃了五次ng。 许望秋将中森明菜叫到一边,给她讲戏:“明菜,我知道你的戏马上就要杀青,心里很激动,但真正优秀的演员只要站在摄影机前面,就应该把其他抛开,做到心无旁骛。我给你讲过,疯子不应去演疯,应该尝试去理解他们的内心和行为逻辑。疯子的行为在正常人眼中很古怪,没有逻辑,但实际上是有的,很多疯子其实是受了刺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出不来。巴是因为阿明死了,整个世界崩塌了,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阿明没有死,只关心阿明,其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你刚才演出来就不对,演得跟失恋少女似的。” 中森明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了,导演。这次我一定演好。” 剧组人员很快准备完毕,许望秋坐在监视器的后面,佐藤纯弥则站在了摄影机的后面。随着佐藤纯弥的口令响起,拍摄再次开始。 三国连太郎、山田佳子他们在清水的站在阴暗的走廊里,两个扮演宪兵的演员挟持着中森明菜,向他们走了过来。三国连太郎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颤声叫道:“巴……” 中森明菜挣脱宪兵的手,摇摇晃晃地走近三国连太郎。她头发蓬乱,脸色苍白,手里攥着那把写有“奋飞”的扇子,用干涩的声音道:“阿明在哪儿?你在哪儿?阿明,阿明……” 许望秋坐在监视器后面,紧紧盯着中森明菜的脸,盯着她的眼睛。演疯子最重要的是眼神,因为人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关注周围世界,所以眼神是不聚焦的,是涣散的。一般演员演这种戏都是尽量让自己的眼神放空,让眼神涣散,这样看起来跟疯子的状态很接近。不过中森明菜则是让自己真正进入情境,在心中去想“阿明没有死,我要找阿明”,让自己专注与此,从而放空眼神,以至于她的眼睛都是混沌的,没有一丝光亮。 许望秋凝视着中森明菜空洞的眼睛,心里暗叹不已,这姑娘演戏天分很高,是天生的体验派演员,如果出生在欧洲,有可能成为朱丽叶-比诺什那样的演员,但在表现派一统天下的东瀛,她这样的演员出头就比较困难。 佐藤纯弥对中森明菜的表演很满意,很快喊了“停”。这条非常完美,演员们的表演非常出色,录音和摄影也都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佐藤纯弥还是保了一条。 在保的这条通过后,佐藤纯弥站在了一个苹果箱上,右手拿着喇叭,激动地道:“这个镜头过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东瀛部分正式杀青!感谢大家这几个月来努力,也感谢大家这几个月来的支持!” 整个现场在经历了一秒钟的寂静后,欢呼声和掌声如同爆发的火山,喷涌而出,整个摄影棚都因此猛烈的摇晃起来。 佐藤纯弥笑容满面地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合拍片,有东瀛演员和工作人员,也有中国演员和工作人员,大家在沟通交流上存在一定的障碍,但是在日中双方共同努力下,整个拍摄进行得非常顺利,接下来,我们会移师中国,进行中国部分的拍摄,而中国部分将由许望秋导演负责。” 噼里啪啦的掌声响起来,在场的中方演员和工作人员鼓掌鼓得特别卖力。 佐藤纯弥看着许望秋,笑着道:“许望秋导演,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许望秋哈哈笑了声:“怎么说得你要撒手不管似的,接下来还是我们合作啊。”他转头看着现场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提高嗓门道:“女生们,先生们,《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东瀛部分正式杀青,接下来我们很快就会进入中国部分的拍摄。请大家千万不要松懈,继续努力,把中国部分拍好。为了庆祝东瀛部分杀青,德间先生专门准备了杀青宴,今天晚上我们要一醉方休,千万别给德间先生省钱啊!” 德间康快闻言哈哈大笑,在场众人也都是一片笑声。 不过在笑过之后,很多人就开始哭了。很多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不会随剧组前往中国,对他们来说这部电影真的已经杀青了。经历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整部电影终于走到了最后的一刻。在这期间,他们共同进步着,有过欢乐,也有过争吵,但在最后的这一刻,所有的情感都化作了不舍。 张一谋放下摄影机,用力搂着摄影组日方成员,不住表示,以后一定要再合作;孙道临跟扮演恩田的演员握手;方振武则拉着东瀛制片组的成员诉说着合作的种种感想;而剧组的女性工作人员则头碰头哭成一片。 中森明菜像即将被送人的孩子似的,抱着唐囯强呜呜大哭。唐囯强在电影中跟中森明菜扮演情侣,但在现实中他是把中森明菜当成可爱的小妹妹看。想到大家以后很难再有机会见面,他心里也是酸酸的,柔声安慰着她,说以后肯定还会合作的。 许望秋清楚自己以后很难再跟这些东瀛演员和工作人员合作,心里也颇为不舍。他走到人群中,不住跟东瀛演员和工作人员握手,向他们表示感谢,并表示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再在合作。 许望秋走到中森明菜面前的时候,见她还在抹眼泪,笑着道:“这么漂亮的姑娘,哭哭啼啼的,多丑啊!别哭了!明菜,虽然这是你的第一部电影,但演得很好!你是有天分的!以后要继续加油!如果有机会,我们以后再合作。” 中森明菜抹了抹眼泪,刚想开口说话,却没有控制住情绪,又呜呜哭起来。 第266章 真正想拍的故事 “诸位,现在让我们共同举杯,庆祝《一盘下完的棋》东瀛戏份杀青,同时也祝愿在中国的拍摄一帆风顺。大家干杯!”东京一家餐厅的大厅里,德间康快站在舞台上,高举酒杯,看着在场演员,笑容满面地道。 现场几分十分热烈,剧组所有人都将杯子举了起来。大家齐声高呼“干杯”,将杯子里的酒或者饮料一饮而尽。 共同举杯后,众人边吃边聊。会去中国拍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讲述着对中国拍摄的憧憬;而不去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则跟中国人员聊这几个月的种种感想,显得依依不舍。其中有不少人提着酒瓶,端着酒杯,到处敬酒。 东瀛剧组等级森严,下级见到上级是必须鞠躬的,挨骂挨训是家常便饭,就算挨打也不少什么稀奇事,就像佐藤纯弥扇中森明菜耳光那样。不过在《一盘下完的棋》剧组这种事情很少发生,当佐藤纯弥发火骂人的时候,许望秋都会在旁边劝解。剧组的东瀛工作人员对许望秋都特别感激。现在离别在即,他们纷纷过来向许望秋敬酒。 东瀛酒桌文化跟中国有点不同,东瀛人在酒桌上也敬酒,但并不劝酒,大家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喝酒。如果不小心被被劝酒了,只喝一杯就可以,第二杯可以婉言谢绝。所以,尽管向许望秋敬酒的人不少,但他喝得并不多。 杀青宴进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候,德间康快把许望秋拉到一边聊了起来。最近他听说了《少林寺》在香江和东南亚票房大爆的消息,还听说《少林寺》是许望秋建议银都机构拍的。他突然意识到有许望秋这样的天才把握,出口公司恐怕会搞出很多像《少林寺》这样的电影来,因此,他希望跟许望秋以及出口公司能够有更深入的合作。 德间康快笑着道:“望秋,《一盘下完的棋》拍完,你有什么计划吗?” 德间康快是出口公司的重要合作伙伴,许望秋自然不会瞒他,就道:“《一盘下完的棋》拍完,我要帮夏梦女士的青鸟公司拍一部电影,主要是讲资本主义是如何把一个受伤的人逼成疯子的;然后准备拍古装历史大片。中国电影从1979年开始,观影人才逐年下降,三年的时间下降了20亿人次。最佳两年中国引进了大量的电视机生产线,电视机很快会走进千家万户,在接下来的几年时间内,观影人次下降的速度会进一步加大。我估计到了1990年,中国电影的观影人次可能只有1979年的一半,差不多150亿的样子。要抵御电视的冲击,唯一的途径就是搞商业大片,给观众在电视机中无法感受到的视听享受。” 德间康快听到许望秋想拍古装历史大片,兴奋地道:“我这里有一个关于中国的古装历史片的剧本,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许望秋诧异地道:“不知道讲的是什么故事?” 德间康快马上道:“井上靖先生的历史小说《敦煌》。小林正树导演在很久之前就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很早就在进行相关筹备。79年的时候,我跟小林导演合作,准备拍这个故事,开始为这部电影的拍摄作准备。不过项目推进到现在,我们的分歧越来越大,小林导演想拍的是经过翔实的历史考证的半纪录片风格的影片,而我想搞的却是大气恢宏的历史传奇剧。你的《猎鹰》拍得恢弘大气,以你的能力来拍这个故事,一定能拍得非常精彩。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把剧本从从井上先生和小林导演那里买下来,交给你来拍。” 许望秋知道《敦煌》,这部电影拍得相当不错,在东瀛上映后引发了轰动,不但票房极其成功,而且横扫了东瀛各大奖项。不过这部电影从筹备到拍摄却是一波三折,最初定的导演是小林正树,后来换成了深作欣二,而最后真正完成电影的是佐藤纯弥。 许望秋知道东瀛人对中国历史很感兴趣,东瀛作家中写中国历史小说的不少,比如井上靖、司马辽太郎,他第一次知道王玄策的事迹也是因为田中芳树的小说《天竺热风录》。不过他对拍东瀛人写的中国历史故事不是太感兴,东瀛人写的中国历史小说读起来总是感觉怪怪的,有点像美式中餐,看起来差不多,但吃起来就是不对味。 陈凯哥的电影《妖猫传》是根据东瀛小说《大唐鬼宴》改编,许望秋在看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尤其是极乐之宴,虽然拍得花团锦簇,极尽奢华,但总觉得不像大唐,真正的大唐不应该是那样的。 许望秋笑了笑道:“我看过井上靖先生的《敦煌》,是很好的小说,写得很精彩。不过不是我真正想拍的历史故事,我有自己想拍的故事,我准备拍十三将士归玉门。” 德间康快好奇地道:“这个故事是讲什么的?” 许望秋道:“公元74年,东汉重新设立西域都护府,任命耿恭和关宠为戊已校尉。次年,北匈奴单于派两万精兵进攻车师,杀死车师后王,转而攻打驻扎了数百人的耿恭驻地,将其围入城中。此时正值汉明帝驾崩而无暇发兵,救兵不至,车师国又背叛汉朝,与匈奴合兵进攻耿恭。汉兵粮尽,陷入困境。他们煮铠弩食其筋革,坚守城池。直至汉章帝继位,朝廷才出兵救援。耿恭他们坚守了一年多,等到援兵到来时,城中只剩下26人。第二天,他们同援军一道返回。北匈奴派兵追击,耿恭边战边走。当他们回到玉门关时,仅剩13人。 在围城的时候,北匈奴知道耿恭他们已经到了绝境,便派使者用封王送女人的条件招降。耿恭假意答应,待匈奴使者进城后,耿恭把他抓到城头,一刀杀了,用火烤其肉。这就是岳飞《满江红》中那句‘壮志饥餐胡虏肉’的由来。” 许望秋的描述虽然简单,但德间康快却被深深震撼了,匈奴大军围城,数百汉军困守孤城一年多,到最后只剩十三人回到玉门关,这是何等惨烈的故事啊,忍不住道:“电影拍出来,一定要交给我们大映公司发行。” 许望秋轻笑道:“这个肯定不成问题。” 许望秋正跟德间康快聊着,中森明菜背着手走了过来,看着许望秋腼腆地笑着。许望秋对中森明菜比较了解,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有话要说,便道:“怎么了,明菜,你也要跟我喝一杯吗?小姑娘喝酒可不好啊!” 中森明菜笑了笑,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放在许望秋面前:“许先生,真的特别感谢你。要是没有你的指导,我肯定都被换掉了,根本无法参演这部电影。真的特别感谢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收下。” 许望秋摆摆手道:“指导演员是我们这些导演的工作,我愿意指导你也是因为你有天分,形象其责跟巴特别贴合,不让你演的话太可惜了。你的心意我领了,礼物就算了。” 中森明菜坚持道:“这是我的心意,请一定收下。” 德间康快也劝道:“既然是明菜的一番心意,你就收下吧。” 许望秋解释道:“我们是有规定的,收受的礼物不能超过人民币十元。如果超过这个价格就必须交公。如果是小礼物,那我收下。如果是超过十元东西,那就不用送了,就算送了,我也必须交给单位。” “我听唐先生说,你喜欢拍照,而且拍照拍得特别好,我就买了一台理光照相机作礼物。”中森明菜凝视着许望秋的眼睛,生怕他说谎似的,“真的必须上交,偷偷藏起来不行吗?” 许望秋道:“这是我们的规定,必须上交,所以,你还是把礼物拿回去吧。” 中森明菜很不情愿的把礼物盒收回,凝视着许望秋,认真地道:“那我拍重新给你准备一件礼物,到时候给你。” 许望秋笑道:“还是别麻烦了。” 中森明菜坚定地道:“不行,一定要送。” 许望秋倒也没有坚持:“不能超过十元人民币,换算成日元,就1000元以内吧。” 许望秋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不过两天之后,当剧组工作人员准备启程前往中国,,中森明菜到机场为大家送行的时候,还真把礼物带来了。她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给许望秋:“许先生,这是山口百惠专辑的录音带,你们不是都很喜欢山口百惠吗?我就买了一盒,希望你能够喜欢。” 许望秋对山口百惠其实没啥感觉,也不觉得有多好看,不过山口百惠的录音带肯定不会超过十元,倒是可以收下,笑着道:“既然是山口百惠的录音带,那我就收下了。不过我可没有准备礼物哦。” 中森明菜笑了起来:“现在没准备没关系,下次见面,把你约好的礼物送我就是了。” 许望秋诧异地道:“我有答应什么吗?” 中森明菜笑吟吟地道:“在电影开机前,剧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过,等电影在中国上映,要让我们去看熊猫。你忘记了吗?我可是记得很清楚的,你不准耍赖哦!” 许望秋哈哈笑道:“我还以为你送我礼物是因为友谊,没想到是为了看熊猫啊,我怎么感觉有一点难过呢?” 中森明菜咯咯笑道:“才不是呢,我送你礼物是真的想感谢你,跟熊猫无关。”她凝视着许望秋的眼睛,认真地道:“山口百惠的歌可好听了,你一定要听哦。” 许望秋笑道:“没问题,我一定会听的。” 就在这时,广播里传来登机的讯息,许望秋笑着冲中森明菜挥挥手,和剧组工作人员向着检查口大步流星的走去。 进了机舱,许望秋来到自己的位置,把行礼放行礼架中,坐在座位上思考拍摄的问题。 现在已经是4月中旬,电影9月中旬必须上映,只有5个月的时间,而电影后期,加上审查和冲洗拷贝,恐怕要三个多月。也就是说,国内的戏份必须在一个多月内完成,而《一盘下完的棋》国内的戏份占了将近三分之二,有将近八十分钟的内容。 在一个多月里要拍完这么多内容,对许望秋也是一次严峻的挑战。 第267章 灵感 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抵达中国后,剧组成员休息了半天,便直奔八达岭。到长城拍摄中日两国的棋手在长城联欢,松波和况易山在长城下盲棋一场戏。 电影拍到第五天,制片主任竹中正雄和副摄影带着冲洗的胶片,来到了北平。普通电影是边拍边洗,很快可以看到样片;而《一盘下完的棋》因为电影要用留银法冲洗,必须到美国冲洗。到美国费用很高,不可能像普通电影那样,拍完一卷胶片,就马上送去冲洗。所以,直到东瀛戏份全部拍完,剧组才将胶片集中送到美国冲洗。 当天晚上许望秋、佐藤纯弥和全体成员一起在北影厂的放映室,观看冲洗的样片。胶片冲洗效果非常好,比许望秋想象的效果都要好。尤其是几场特别惨的戏,那种浓重的灰色,真的给人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根本不要说话,也不需要音乐,那种悲凉感就出来了。 两天之后,许望秋和剧组全体成员在北影厂放映室看东瀛部分的粗剪版。 放到阿明被东瀛宪兵枪杀一场戏时,许望秋感觉自己呼吸有些急促,而周围的人也都因为紧张而呼吸急促。听着四周粗重的呼吸声,一道灵光突然照进了许望秋的脑海,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的心中腾起,就像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看到了一片水草丰美的绿洲。 样片放完,银幕上一片雪白,放映厅的灯亮了起来。 许望秋双眼依然紧紧盯着银幕,而此时他的脑海被各种呼吸声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镜头占满,与此同时,呼吸声和正在跟镜头不住的分解组合。 佐藤纯弥对样片非常满意,这绝对是他从影以来拍摄的最高水准。他转头看着许望秋,兴奋地道:“望秋,这部电影真的……” “现在别说话,让我想想,我想到了很重要的东西,需要整理,给我几分钟时间。”许望秋打断了佐藤纯弥的话,然后闭上眼睛,继续在脑子中将呼吸声和镜头进行组合。 佐藤纯弥是导演,有过类似的经历,知道许望秋是有灵感了。他清楚灵感对创作者来说有多重要,马上冲其他人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 灵感每个人都会有,但绝大部分人灵感的火花闪过就算了,根本抓不住。只有极少的人能够顺着灵感的火花,深入下去,把它的全貌提取出来,很多牛逼的作品就是这么来的。 时间滴滴答答的奔跑着,三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在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许望秋依然双眼紧闭,处在沉思中。很多人坐不住了,把目光投向佐藤纯弥,想知道他的看法,是不是要继续等下去。佐藤纯弥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吐出三个字:“继续等。” 闭上眼睛沉思了将近一个小时候,许望秋终于完成了呼吸声和镜头的组合工作。他猛然睁开眼睛,兴奋地道:“我有一个特别牛的想法,如果按照这种方法来处理我们这部电影,将会比我们现在的拍法强十倍,甚至百倍。” 佐藤纯弥马上问道:“什么想法?” “我直接说大家可能体会不深,我们重新看一下,大家注意阿明死的那场戏。”许望秋转头对负责放映的工作人员道,“麻烦重现放一下。” 放映厅灯光熄灭,样片重新放映。 佐藤纯弥他们紧紧盯着银幕,尤其放到阿明被打死的那场戏时,都瞪大眼睛去看每一个细节,想要知道许望秋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当样片放完,放映厅的灯重新亮起后,许望秋笑容满面地道:“佐藤先生,如果你是松波,当你回忆到阿明被枪杀这段内容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佐藤纯弥想了想,道:“肯定非常难过,非常伤心。” 许望秋微笑道:“就是这样,可能连呼吸都变急促了,对不对?” 佐藤纯弥点头道:“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许望秋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我们这部电影跟很多电影不同,人物内心是外化的,通过色彩和灰度的变化来展现人物内心的感受。既然做到这种程度了,那为什么不更进一步,在电影中加入声音呢?比如在阿明打死这场戏加入急促的呼吸声。等到这段戏过后,呼吸声慢慢减弱,直到消失。我的想法是这样,电影的两段回忆都有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其中比较悲惨的情节,比如况易山老婆和女儿被打死,比如阿明被打死,呼吸声会变得急促粗重。通过声音的变化,我们能更加真切的感受到人物内心的痛苦。” 佐藤纯弥目瞪口呆的看着许望秋,电影利用画外声来描绘画外空间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这样使用画外声却是闻所未闻,这不是利用画外声描绘画外空间,而是利用画外声展现人物的内心。这想法极其疯狂,也极其天才! 好几秒钟后,佐藤纯弥才回过神来:“这真的能行吗,会不会太吵?” 许望秋笑着道:“我刚才试着在脑子里为电影的镜头配上呼吸声,感觉效果很好。当然这只是我在脑子里想象的结果,真做出来不一定是那个效果。不过以前没有电影这么做过,正因为没人这么做过,我觉得才有必要试试。如果成功了,那我们就是第一个做的,属于开创者;如果做出来的效果很差,那我们不用就是了。” 其实后世是有这种充斥着呼吸声的电影,《沉默的羔羊》就会不时响起呼吸声,比如克拉丽丝去抓比尔的时候,比尔关掉电源,戴上夜视仪的时候,那粗重的呼吸声简直让人感到窒息,而这段镜头也成为永恒的经典。 不过《沉默的羔羊》中的呼吸声大多数时候都是为了渲染气氛而设置的,像许望秋这样,在回忆的时候通过呼吸声来表现人物内心情绪的变化是绝无仅有的。 佐藤纯弥虽然是商业片导演,但在艺术上也是有追求的。他过去拍的每一部电影都会尝试一些新东西,《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拍法本来就已经够新颖,够有创造力的,要是加上呼吸声,那真的会成为一部前所未有的电影。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手舞足蹈地道:“那我们就干吧,如果真的能作出你说的饿这个效果,那就算死掉,也没有遗憾了!” 不光佐藤纯弥为许望秋的想法激动,整个创作组都极为振奋。大家都觉得这个想法妙极了,如果真的能够实现,那《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将震惊世界。能够参与这样的作品,对任何一个电影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荣誉,就像佐藤纯弥说的那样“那就算死掉,也没有遗憾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剧组从上到下都竭尽全力,努力想把电影拍得更好。 在完成北平的拍摄后,剧组很快奔赴江南,开始了江南戏份的拍摄。 剧组的很多外景地都是当初日军军事机关的所在地或者对中国人施暴的地方。比如拍八一三事变后,望湖镇居民逃难一场戏的村子,就曾经遭到日军的洗劫,请来的群众演员有不少是亲历者。再比如拍况易山断指一场戏的外景地静园,是日军驻扎地。而阿明和阿慧小时候生活的房间,曾经有少女在这里被东瀛兵强奸。每当到达这些外景地的时候,方振武就会告诉剧组的东瀛人当初这些地方发生了什么。 剧组的东瀛人都是左翼人士,对东瀛在二战中对亚洲各国造成的伤害有一定的认识,只是这些认识大多来自书本和影像资料。当他们真正来到中国,来到事情的发生地,见到受害者的时候,那种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他们内心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三国连太郎作为日军的一员,参与过侵华战争,对东瀛兵的所作所为非常清楚,他总是对剧组的日方成员说“日军在中国的所作所为只能用侵略来形容”。作为侵华日军的一员,三国连太郎有比较重的忏悔意识。在拍松波向况易山下跪,请求原谅一场戏时,他一直跪在地上。许望秋考虑到他快六十岁了,就让他起来,拍摄的时候再跪,但他根本不听,就一直在哪里跪着。许望秋于心不忍,就让工作人员找了张毛毯垫在地上,让他跪在毛毯上。直到这场戏拍完,三国连太郎才起来,跪了好几个小时。 5月15号,东瀛演员的戏份全部杀青,也就在这一天夏梦正式进组了。 许望秋看到夏梦特别高兴:“夏梦姐,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夏梦满是歉意地道:“实在不好意思,最近一直在忙《投奔怒海》,剧组演员和工作人员基本都是香江人,许安华他们不会说普通话,没有和内地部分打交道的经验,我不在真的不行。真是让大家久等了“” 许望秋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就随便那么一说。今天刚好拍完东瀛演员的戏,你来得正是时候。夏梦姐,《投奔怒海》拍完了吗,什么时候上映?” 夏梦笑道:“拍完了。大概十月份上映。” 许望秋知道《投奔怒海》虽然是偏文艺,但在香江的票房却极好,是许安华难得卖座的电影。听到《投奔怒海》今年十月份上映,他心里一动,要不要让夏梦把《投奔怒海》推迟到明年上映,这样明年在香江票房前十中拿下五个席位的把握更大。但转念一想,明年出口公司有《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荡寇志》、《武林志》等电影,在香江票房前十中占五席问题不大,就放弃了让《投奔怒海》明年上映的想法。 “我很期待这部电影。”许望秋笑了笑,取出两个剧本放在夏梦面前,“这两个剧本,一个是我写的《冷》,另一个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冷》是我写的,但故事发生在香江,我对香江社会不是特别熟悉,很多细节就把握不住,麻烦你在香江找编剧,帮着修改一下。” 夏梦微笑道:“我找香江最好的编剧来改。” 许望秋点点头道:“我们再说《自古英雄出少年》的问题,其实这个剧本的想法很不错,内容也比较有趣,但细节不行,故事还是过于粗糙,需要改。比如这场戏……” 第268章 正式杀青 监视器的画面中,况易山一家推开破烂的屋门,茫然地望着被日军破坏了的家。夏梦企图收拾,看见缸裂了,锅破了,米袋空了,实在无法收拾,赌气把这些破烂统统扔出去,一面嘟哝着。夏梦转头看着孙道临,悲愤地道“看见了没有?这是谁干的?你还死心眼地相信东瀛人!” 孙道临深深叹了口气,说不话来,他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夏梦非常愤怒,但同时也非常担心儿子的安慰,对孙道临道“你还不叫阿明回来,这孩子……”说到这里,她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潸然泪下。 孙道临蹲下身去,用力地捶打自己的脑袋。 许望秋对孙道临和夏梦的表演非常满意,直接喊了“停”。夏梦自从67年拍完张鑫炎的《迎春花》就正式熄影,已经有十五年没演戏。不过她在演《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生涩感,表演非常自然。因为夏梦四十多岁,有三个孩子;而她扮演的婉怡也是这个年龄,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根本不需要用力去演,直接本色出演就行。 在询问录音和摄影,得到肯定的答复,又咨询佐藤纯弥的意见后,许望秋站了起来,大声道“这个镜头过了!”他冲着夏梦笑道“夏梦姐,恭喜你!你的戏份杀青了!” 夏梦轻笑道“这么快就杀青了吗?我感觉没拍两天啊!” 许望秋笑道“那下次我请你着女主角。” 夏梦笑着摆摆手道“算了算了,我不适合再登银幕,也不想让大家在银幕上看到我老的样子,还是给观众个留念好印象吧。我还是更期待你跟我们青鸟的合作。” “等九月份电影正式上映后,我就到香江来,帮你拍《冷》。”许望秋自信地道,“其实和《猎鹰》、《锄奸》相比,我更擅长拍《冷》这种电影。” 夏梦没有在剧组多待,第二天一早便带着《冷》和《自古英雄出少年》返回香江。在夏梦离开剧组后不久,袁合平找上门来了。 去年许望秋到香江宣传《猎鹰》的时候,跟袁合平谈过合拍片的问题,袁合平对搞合拍片也非常感兴趣,知道能赚大钱。不过那时候他在忙电影《霍元甲》,没有时间弄新剧本。十月份,他忙完《霍元甲》,把写好的剧本送到出口公司。许望秋已经启程前往东瀛,剧本审查也暂时搁置了。袁合平不愿意傻等,就又捣鼓出了一部《奇门遁甲》。 现在《奇门遁甲》已经拍完,袁合平从夏梦那里听说,许望秋已经回国,正在国内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于是,他赶紧买了张机票,道剧组找许望秋谈合拍片的问题。 许望秋希望出口公司跟袁合平合作的,这样可以让袁合平帮出口公司带出一批武术指导来。在到东瀛去之前,许望秋就跟艺术中心的人说过,让他们留意袁合平送来的剧本。不过袁合平送来的剧本实在太糟糕,连剧本审核的第一关都没过。 袁合平会写剧本,最近几年他拍的电影,有不少是他跟其他编剧合作写的。不过他写剧本的能力实在不怎么样,他写的剧本故事情节都相当简单,也不注重逻辑,总是随便找个理由直接开打。由于他的电影打戏出色,打斗设计非常精彩,观众反响不错。这样的剧本投给香江电影公司肯定没问题,但投给高标准严要求的出口公司自然没戏。 许望秋回到北平,看过袁合平的剧本后,感觉要让袁合平捣鼓出符合出口公司要求的剧本实在太难。他考虑到出口公司需要袁合平帮忙带武术指导,也需要树立袁合平这个典型,便抽空捣鼓了一个剧本。 现在袁合平找上门来,许望秋把剧本拿了出来“这是我写的剧本,你看看。要是你对这个故事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剧本交给你来拍。” “你写的剧本?那我得好好看看!”袁合平清楚许望秋是剧本方面的行家里手,许望秋的《猎鹰》和《锄奸》水准都极高,听到眼前的剧本是许望秋写的,他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将剧本从牛皮纸袋中取出来,仔细阅读起来。 “《十月围城》?”看到剧本名字袁合平兴致就更高了。 《十月围城》是由陈可欣监制,陈德森拍摄的的一部动作片。故事讲的是,1905年,革命领袖孙中山决定冒险赴港,名为探望母亲,实则与革命代表见面。为保卫孙先生的安全,革命志士陈少白,联络富商李玉堂,希望其能出资邀请江湖高手保护孙先生。李玉堂发掘出五位大隐于市的高手,组成临时“护卫队”来保护孙先生。一切准备就绪,孙先生如期抵港。 赌徒沈重阳、打女方红、小贩王复明、乞丐刘郁白等人为保护孙中山,与清廷派出的暗杀队在香江的街头巷尾展开一场又一场的血战与恶斗…… 《十月围城》电影制作精良,剧本扎实,在金像奖上获得了十八项提名,拿下了其中八项。跟这时代香江功夫片那些丑陋的基本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袁合平虽然写剧本的能力平平,但起码的鉴赏力还是有的。在粗略的浏览了一遍剧本后,他喜欢喜欢上了这个故事,兴奋地道“望秋,你真不愧是剧本方面的行家里手,你这个剧本比我拍的那些剧本精彩多了。整个香江恐怕都找不出几个这样的剧本来,你真的打算交给我,不打算自己拍吗?” 《十月围城》的剧本只能算不错,要说多好也算不上,而且许望秋有自己想拍的故事,淡淡地道“我接下来要帮夏梦姐的青鸟公司拍《冷》,然后要拍《十三将士归玉门》,根本没时间拍这个,而且我也不擅长拍功夫片。这本来就是帮你写的,你拿去拍就是了。” 袁合平听到这个剧本是许望秋专门为自己写的,心里十分感动“望秋,你真的太够意思了。以后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大哥招呼就行。”他马上补充道“剧本价格肯定不会让你吃亏,我按香江一线编剧的价格付钱给你。” 许望秋摆摆手道“我是艺术中心主任,剧本能不能过,需要我点头,如果按照香江编剧的价格算,那别人会说,我收你了的好处。还是按我们内地剧本的价格来,1500块人民币。” 袁合平在内地待过,知道1500块人民币就相当于3000多港币。这么好的剧本,又是许望秋写的,这个价格实在太低。他沉吟了一下“要不这样,剧本费我就按1500块付给你。等电影拍出来之后,大家一起分红,我肯定不会让朋友吃亏的。” 许望秋赶忙摆手道“这绝对不行,不要说你给我分红,就是你送我稍微贵重点的礼物,我都不能收。不然要是有人一告,那我这主任就当到头了。我做电影不是为了钱,如果要赚钱,我早做其他的去了。”他看着袁合平笑道“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袁合平拍了拍胸口,豪气十足地道“只要能我能做到,绝对没有二话。” 许望秋道“我们公司准备跟北影厂合作拍动作片《武林志》,你知道我们内地没有武行,没有武术指导,也缺乏拍武打戏的经验,我想让你做这部电影的武术指导。” 袁合平爽快地道“没问题。《武林志》什么时候开机,我什么时候进组。” 许望秋道“可能还要等几个月,下个月我会去美国一趟。《武林志》将的是中国高手在擂台上大战外国高手的故事,到时候我会从美国选演员来演外国高手。肯定要把外国演员搞定,等外国演员来了,电影才能开机,可能还要等三四个月。” 袁合平点头道“《奇门遁甲》准备七月底上映,等电影上映了,我稍微调整一下,正好进组,给《武林志》做导演。” 不过电影在中国的拍摄比在东瀛拍摄的速度快了很多。望秋绘制了详细的故事板,摄影、灯光等相关部门也都有非常详细的方案。再加上,。 时间很快进入六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拍摄也走向尾声。这天,剧组拍摄的是1956年在望湖小学教书的况易山,在报纸上松波访华消息一场戏。这场戏是电影的第一场戏,但因为种种原因,却变成了最后拍摄的一场戏。 苏州某小学的一间办公室里,数名教师围着棋盘下围棋。孙道临无趣地瞟了一眼,顺手拿起一本画报翻看着。画报上日本围棋代表团即将访华的消息和成员松波麟作等照片跳入眼帘。这意外的消息,使孙道临震惊了,立刻脸色苍白。他放下报纸,用微微发抖的手拉开抽屉,在抽屉里乱翻,喃喃自语道“刀呢!我的刀呢?” 对面的老师感觉况易山的情况不对劲,问道“况老师,你怎么了?” 孙道临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的,在抽屉里拼命翻着,口里不住念叨着“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几分钟后,许望秋宣布这个镜头“过了”。他从监视器后站了起来,手里拿着喇叭,激动地喊道“各位同仁,经过几个月的艰苦拍摄,经过大家共同努力,《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正式杀青了!” 整个片场在短暂的安静之后,掌声和欢呼声如同爆发的火山喷涌而出。 在电影杀青之后,许望秋没有稍作调整,就跟张一谋他们登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这次他前往美国除了冲洗胶片,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制作后期,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为《武林志》选角。 。 第269章 美国人抵制日货 “我亲爱的朋友,见到你可真开心。”哈维看到许望秋后,大笑着走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说熊抱真的不夸张,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哈维真的像头黑熊。 许望秋跟哈维拥抱了一下,盯着他身上的笔挺的西服,笑着调侃道“哈维,你都穿上拉夫劳伦的手工西服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嘛!” 哈维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这都多亏了你,《猎鹰》和《少林寺》在美国上映都取得了成功,《猎鹰》票房1000万,《少林寺》票房800万,现在整个独立电影圈没有人不知道我哈维,没有人不知道米拉麦克斯。”他大手一摆“来,这边走!你难得到美国来,这次我带你到处玩玩。” 从机场出来,许望秋上了哈维的汽车;张一谋他们则上了出口公司纽约办事处的车。哈维开的是一辆福特野马boss 429,就是《疾速追杀》中基努-里维斯被抢的那款。由于只限量发售858台,要弄到这况车肯定要花不少钱,看来哈维是真的有钱了。 哈维一边开车,一边兴奋地向许望秋讲述《猎鹰》和《少林寺》在美国上映的经过。 美国人很骄傲,在电影上尤其骄傲。在他们眼中美国电影就是最牛逼的,根本不爱看外国电影,更不爱看外语片。外语片在美国上映,不管是什么类型,也不管质量如何,基本上都扔到艺术院线上映。因为普通观众根本不爱看,只有艺术片爱好者才会看。 美国人在电影上确实有骄傲的资本,美国电影不管是商业,还是艺术都是最顶级的,其他国家根本没法比。不过功夫片是中国人搞出来的类型片,是美国没有的类型。从七十年李小龙在美国掀起功夫片热潮后,香江功夫片大量涌入美国市场,培养了一批功夫片粉丝。《少林寺》的上映十分顺利,在华人观众和功夫片粉丝支持下,取得了800多万的票房。 《猎鹰》上映则复杂了很多,因为美国战争片本身就很强,美国观众一听中国战争片就提不起兴趣,根本不愿意走进电影院。为了引起美国观众的兴趣,哈维请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派森-查普曼在电视中抨击《猎鹰》,并以此为契机进行炒作。 查普曼在电视节目中对《猎鹰》猛烈开火,说《猎鹰》是有史以来最血腥,最残暴的战争片,这样的电影应该禁止上映。哈维马上组织人马对查普曼的批判进行反击,双方大打嘴仗。让哈维没想到的是,就在他跟查普曼大打嘴仗之时,科波拉、迈克尔-西米诺等反战导演都站了出来,抨击《猎鹰》残忍血腥、为战争唱赞歌。 本来美国观众对《猎鹰》不感兴趣,但现在连科波拉这样的大导演都站出来抨击《猎鹰》血腥残忍,反而激起了很多人的兴趣。他们纷纷走进电影院,想要一窥究竟。 当他们真正走进电影院后,无不为《猎鹰》精彩的故事、宏大的场面、激烈的战争戏所震撼,纷纷向朋友推荐这部电影。 如果不是哈维和米拉麦克斯发行能力太弱,《猎鹰》票房完全有可能达到1500万。 凭借着《猎鹰》和《少林寺》的成功,哈维和米拉麦克斯在电影圈打响了名气。过去哈维和米拉麦克斯处在电影圈食物链的最低沉,只能捡那种别人不要的电影。但现在很多独立电影人都愿意把自己的电影卖给哈维,让米拉麦克斯发行。 汽车开了一阵,迎面走来一支游行队伍。许望秋抬眼一看,发行游行队伍高举着写有“不要忘了珍珠港”、“抵制日货”等标语的牌子,示威者身上也穿着印有“抵制日货”“第二个珍珠港”等字样的t恤衫。他十分惊讶,转头看着哈维道“连纽约都在抵制日货了吗?” 哈维以为是担心受到攻击,安慰道“现在闹得挺厉害的,有些地方甚至发生了殴打东瀛人的事件。不过你不用担心,那种事主要发生在底特律那些汽车城,纽约还不至于。” 许望秋微微点了点头,最近两年美国国内抵制日货运动搞得如火如荼,甚至很多议员都亲自下场。美国现在抵制日货,主要是针对东瀛汽车。最近两年,东瀛汽车的迅猛发展和对美国市场的扩张,对美国本土车企构成了极大的冲击。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在经历了两次石油危机之后,低油耗、可靠性更好的东瀛小型车受到了美国消费者的追捧,而本土车企的产品风头不再。 美国汽车业在东瀛汽车冲击下,受到重创,大量工人失业,福利大幅度下降,于是,在美国公会带领下,美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抵制日货运动。美国不少地方掀起了砸东瀛车的运动。仅在印第安纳州北部,一次就砸毁了东瀛车40多辆,甚至有人开着拖拉机、重型卡车碾压东瀛车。 沃尔玛超市在1985年发动了“把美国带回家”运动,向美国人宣布尽可能地卖美国货,并暗示绝不卖东瀛产品,得到了美国民众积极响应,沃尔玛也逐渐成为美国最大超市。 现在美国抵制日货的主力是汽车行业,不过从七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美国的抵制日货的浪潮中,却是各个行业都卷入其中,包括电影行业。 索尼收购哥伦比亚的时候,美国举国惊呼东瀛人打算连美国的文化都要夺取吗?《新闻周刊》的封面上,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的logo自由女神像被换成了身穿和服、满脸淫笑的东瀛艺伎。《东瀛进攻好莱坞》是这期杂志最醒目的大标题,同时还以《东瀛企业买走了美国之魂》为题,刊登了长达数十页的特刊。在特刊中,文章以民意调查的结果为依据,断言索尼收购“比苏联军事力量更可怕的威胁”。一连数日,美国各新闻媒体均长篇累牍地报道这一收购事件,对索尼公司收购哥伦比亚电影公司表示了强烈的不满。 在这个时代,不光美国民众在抵制日货,美国政府更是对东瀛各个产业重拳出击,打击东瀛汽车、打击东瀛半导体,强迫东瀛签署广场协议。这一系列的动作说这个时代的东瀛经济真的很强大,对美国产生了严重威胁。四十年后当美国人把类似的手段用在了中国身上的时候,也说明中国经济真正强大了。 哈维是犹太人,而犹太人是抠门闻名的。不过哈维对许望秋他们却极为大方,本来许望秋他们的食宿该由出口公司纽约办事处安排,哈维却主动承担了许望秋他们的食宿费用,而且给他们订的是五星级酒店。 《猎鹰》和《锄奸》的成功让哈维意识到许望秋和出口公司是摇钱树,只要牢牢抓住这棵摇钱树,自己就能够获得源源不断的收入。 进入房间后,许望秋问起施瓦辛格的情况。他从东瀛回国的时候给哈维打过电话,让哈维帮忙联系施瓦辛格,准备邀请施瓦辛格参演《武林志》。 哈维坐到沙发上,叹了口气道“如果你四月份过来,事情很简单,现在有点麻烦。在上个月14号,施瓦辛格主演的《野蛮人柯南》上映。这部电影投资两千万,到现在为止,票房已经3300万了,最终票房应该在四千万左右。施瓦辛格也已经引起了业界的注意,算是打出名气了。本来我跟施瓦辛格的经纪人谈过,只要五十万他就可以出演,但在《柯南》上映后,他直接打电话告诉我,施瓦辛格不演了。” 许望秋心里暗道可惜,如果《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够早点拍完,可以轻松搞定施瓦辛格,现在事情麻烦了!许望秋之所以想让施瓦辛格出演《武林志》,就是想捡便宜,因为现在的施瓦辛格在电影圈还是无名之辈,身价非常低,出演《柯南》的片酬只有15万。不过施瓦辛格很快就会出演《终结者》,从此一飞冲天,成为好莱坞动作片巨星。 许望秋倒也没指望施瓦辛格参演《武林志》,电影就能打开美国市场,在票房上取得巨大成功,他真正看重的是录像带市场和电视版权。他相信等到施瓦辛格成名后,《武林志》就可以借着施瓦辛格的名声在全球卖录像带版权,卖电视版权,而且可以卖很多年。 这样的例子很多,程龙凭《醉拳》在东瀛走红后,东瀛片商便把程龙过去主演的电影打包买了回去,包括《迷你特工队》这种客串的片子。这些电影质量低劣,但凭借着程龙的名气和号召力,在东瀛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在录像带市场上也卖得极好。 这些话当然不可能告诉哈维,许望秋可不想被人当成怪物。他摸了摸下巴,自信地道“我们的电影需要这样一个肌肉发达的巨汉,而且要有一定演戏的经验。施瓦辛格就是我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施瓦辛格的经纪人拒绝没关系,我们可以高价。我相信在好莱坞没有用钱搞不定的演员,如果有,那一定是钱不够。你帮我联系一下施瓦辛格的经纪人,如果他不愿意,那直接约施瓦辛格见面。” 哈维见许望秋坚持要用施瓦辛格,也没有反对,毕竟施瓦辛格现在是小有名气,有施瓦辛格参演,对电影的宣传和发行都是有利的“没问题的,我尽快和他们联系。我是支持用施瓦辛格的,《野蛮人柯南》票房很好,肯定会拍续集。等你们的片子拍出来,我们可以不急着上映,等到《野蛮人柯南》续集出来后再上映。这样不管是票房,还是录像带肯定都卖得更好。” 许望秋笑着点了点头,心想哈维这厮搞电影宣发确实是一把好手,知道接东风,不过我们要借的不是《柯南》续集的东风,而是《终结者》的东风。他微笑着拍拍哈维的肩膀“哈维,这事就麻烦你了。尽快联系施瓦辛格他们,我在美国呆不了几天。我手里的电影在九月份中旬必须上映,我得赶回去做后期。” 现在哈维在电影圈已经小有名气,搞定哈里森-福特这种超级巨星没有把握;但搞定施瓦辛格这样的小明星,他胸有成竹“放心吧,三天之内我保证让你见到施瓦辛格的经纪人。” 。 第270章 人才交流计划 许望秋笑着道“那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哈维信心十足地道“没问题。对了,前些天,我遇到了电影协会主席瓦伦蒂,无意中说到你会到美国来。他听到以后,马上对我说,等你来了后一定要告诉他,他想请你共进晚餐。不知道你有兴趣见见瓦伦蒂吗?” 许望秋听王岚西说过,79年中国代表团访问加拿大,瓦伦蒂得到消息后直飞加拿大,找中国代表团,希望让好莱坞电影进行中国。第二年,他还专门到中国,找文化部谈这事。他要见自己,恐怕也是因为这个。许望秋不想掺和,摆摆手道“还是算了,我根本没时间。” 哈维盯着许望秋,缓缓地道“我觉得你还是见见他比较好。瓦伦蒂是电影协会主席,而电影分级就是由电影协会的委员会负责。如果跟电影协会搞好关系,那对我们的电影在分级肯定是有利的。” 许望秋盯着哈维,心想我的事是你故意透露给瓦伦蒂的吧,恐怕连我的各种信息都透露给瓦伦蒂了,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淡淡地道“既然你希望我见,那我见见瓦伦蒂先生。” 许望秋决定见瓦伦蒂倒不是为了分级,而是希望跟好莱坞合作,提高中国电影的工业水平。要让中国导演学习好莱坞电影工业知识,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到美国学习,到七大电影公司的片场学习。 美国电影协会是有好莱坞七大电影公司创立的,是为七大电影公司服务的。现在瓦伦蒂找上门来,正好可以利用好莱坞对中国的兴趣,让中国导演到好莱坞学习。 杰克-瓦伦蒂曾是华盛顿极具影响力的政客,早年是遇刺的肯尼迪总统后继者林登-约翰逊的幕僚和心腹。1966年,他被约翰逊总统任命为美国电影协会的主席,直到2004年卸任。在他掌管美国电影协会38年,对整个美国电影产业来说,最的功绩是两件,一件是搞出了电影分级制,另外一个是协助好莱坞统治了全球电影市场。 1968年,瓦伦蒂凭借法律支持,废除美国自1922年来的电影行业自律体系“海斯法案”。11月1日,瓦伦蒂宣布新的电影分级制度诞生。电影分级制度的出现,使美国电影摆脱了在“海斯法案”下的审查;而观众也可以通过自主选择使孩子免受不良信息的侵扰。 美国电影协会在美国被称为小囯务院,因为整个活动覆盖政治、经济和外交领域的活动。他们的任务就是从国内到国外,从经济到政治,确保好莱坞电影在全世界传播。他们在国内组织游说团,通过游说活动影响华盛顿的决策;在国外他们则通过美国的影响力,向其他国家施加压力,让他们放开对好莱坞的现在。 在瓦伦蒂的努力下,好莱坞在1987年打开了拉丁美洲市场,1988年打开了土耳其;1989年打开了新加坡;1990年打开了东欧;1991年打开了泰国;1992年打开了俄罗斯;而1994年,好莱坞打开了中国的大门。 瓦伦蒂对中国市场极为重视,从1979年开始,就不断跟中国接触,直到2004年退休,他每隔一两年就来华一次,为好莱坞电影大举进攻中国市场作孜孜不倦的努力。等到他退休的时候,好莱坞电影不但成功打进中国市场,还占据了中国市场半壁江山。如果不是有总局拦着,只怕中国电影跟香江和台弯电影差不多,早已被好莱坞冲垮。 许望秋在餐厅见到瓦伦蒂的时候,发现她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大一样,看起来不像政客,整个人非常儒雅,给人特别随和的感觉。许望秋清楚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是最难的,因为精明都是隐藏在心里的,微笑着向瓦伦蒂伸出手“瓦伦蒂先生久仰大名。” 瓦伦蒂笑着跟许望秋握了握手“张先生,我是你忠实的影迷。你的《猎鹰》和《锄奸》,我都看了,都是非常出色的电影,我非常喜欢。听到你到美国来了,我这个影迷就找上门来,想跟你见个面,跟你聊聊。” 许望秋自然不会相信,作出受宠若惊的模样“没想到瓦伦蒂先生会喜欢我的电影,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东拉西扯的聊了一阵,瓦伦蒂开始进入正题道“许先生,听说你们出口公司有个政策。跟你们合作拍摄的电影能够进入中国市场,而且能够享受发分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许望秋顿时明白了,瓦伦蒂应该是听说了出口公司在香江推出的政策,这才找上门来,看看能不能通过合拍片的方式将中国的大门打开。他笑了笑道“是真的,这个政策是囯务院批准的,不过主要是针对香江和台弯地区的电影公司和电影人。美国电影可以跟我们搞合拍片,但美国电影无法享受票房分成。” 瓦伦蒂露出不解的表情“为什么?你们中国电影能到美国上映,而且得了不错的票房,我们美国电影却不能到中国上映,这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许望秋淡淡地道“不,这恰好是为了公平竞争。中国也引进美国电影了,比如《西部世界》。之所以不敢大规模引进,是因为美国电影工业非常成熟,美国电影非常强大。就好比拳击比赛,你们美国拳手三十岁,是非常成熟的拳手,我们中国拳手才十三岁,这样直接两个拳手放在拳台上比赛公平吗?那我们的拳手还不被打死啊。” 瓦伦蒂看着许望秋,不动声色地道“我听人家说,许先生对好莱坞电影颇有研究,对好莱坞电影产业极为推崇,建议中国电影应该向好莱坞学习。这我就想不明白了,搞合拍片是最好的学习。在跟美国电影合作的过程中,中国电影人是可以跟着好莱坞学习,学好莱坞电影的制作流程,掌握好莱坞电影的制作技巧,这对中国电影难道不好吗?” 许望秋笑道“我其实也希望跟好莱坞搞合作,也支持好莱坞进中国,但中国国情决定了这暂时不可能。你知道中国在改革,但改革不可能一筹而就,肯定会一步一步来。以前香江电影不能进入中国,现在跟我们搞合拍片,就可以进入中国了。好莱坞电影也一样,我相信好莱坞电影进入中国市场只是时间问题。” 瓦伦蒂听到这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之所以来找许望秋,就是知道许望秋亲好莱坞派,力主向好莱坞学习,而且许望秋在文化系统颇有人脉,他就是希望跟许望秋搞好关系,从而在中国培养亲好莱坞的势力,为好莱坞电影进入中国扫平道路,微笑道“既然许先生有心跟好莱坞合作,那如何有机会的话,许先生可以向上面提提建议嘛。” “这事光是我提建议没用。”许望秋盯着瓦伦蒂,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如果我们双方一起使用力倒是有可能行。” 瓦伦蒂心里一动,赶忙问道“不知道怎么一起使力?” 许望秋压低声音,神秘地道“中国之所以不放好莱坞电影进入国内,主要是好莱坞电影太强大,中国电影太弱小,中国电影根本打不过好莱坞。只能把门关起来,搞贸易保护。既然这样,那好莱坞为什么不帮帮中国电影,不帮中国电影成长呢?如果中国电影有了一定的实力,能抵御好莱坞的进攻,不至于好莱坞电影进来,就把中国电影彻底冲垮。在这种情况下,中国肯定是放好莱坞电影进来的,毕竟好莱坞电影真的很好。” 瓦伦蒂被许望秋说楞了,这想法未免太奇葩了吧? 许望秋忽悠道“中国去年票房将近12亿人民币,而平均票价不到5分;这个价格低到难以置信,随着中国改革推进,随着市场化大潮来临,票价肯定会上涨。在十年之后,中国票房肯定能达到30亿,甚至40亿。美国电影就算占30的份额,那也有10亿左右。好莱坞早进入中国市场一年,就能够多赚十亿。” 瓦伦蒂想了想,觉得许望秋的话有道理,毕竟现在中国市场对好莱坞彻底关闭,好莱坞一分钱都赚不到;如果扶中国电影一把,等中国放开市场后,能够拿到30的份额,那也是好几亿美元。不过瓦伦蒂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道“你们想要我们怎么帮你们?” 许望秋严肃地道“我们可以搞一个中美电影人才交流计划,到时候我们会派导演、制片等相关人员到好莱坞大电影公司的剧组交流学习,最好是到剧组实习。” 在上一世,从2013年开始,美国电影协会与总局联合发起了“中美电影人才交流计划”活动,每年选派5位最具潜力的青年导演,赴好莱坞进行业务培训交流。宁皓、吴京、郭帆、乌尔善、陈思诚等导演,都作为学员到好莱坞学习过。 这些青年导演从好莱坞回来,利用自己在好莱坞学到的知识,打造出了属于中国的重工业电影。在许望秋重生前,中国电影票房前十的电影中,国产电影占了九部,而好莱坞电影只有一部。中国电影可以说真的做到了,师夷长技以制夷。 许望秋是第七批前往好莱坞学习的导演。派拉蒙之行,韩延见到了《星球大战7》的导演,并进行了交流;他还看到了美国电影的特效、声音、拍摄、流程等各个环节的展示。用韩延的话说,他基本上把一部电影从筹备到后期的流程都做了一番了解。正因为到好莱坞学过,他许望秋才会对好莱坞剧本,以及各种流程如此熟悉。 上一世美国电影协会对“中美电影人才交流计划”是极为支持的,好莱坞知道培养市场的重要性。瓦伦蒂也是同样的观点,中国是一个尚未发掘的金矿,如果让中国市场自己慢慢发展,可能要很多年才能将这个金矿开发出来,如果有好莱坞扶持,那么这个进程可以大大提前。 瓦伦蒂看着许望秋,笑吟吟地道“你的这个想法很好,我觉得对我们双方都是有益的。不过你也知道好莱坞电影公司不是电影协会的下属,我们没办法对公司下令,只能提出建议。我们会把你的想法传达给了好莱坞七大电影公司,并尽力说服他们。” 。 第271章 施瓦辛格 瓦伦蒂知道好莱坞进入中国市场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好莱坞电影不能等中国市场打开后才进去,在此之前就应该想方设法进入中国市场,哪怕每年几部,哪怕观众不是那么多。他相信以好莱坞电影的质量,只要进入中国,就能够培养出一批好莱坞爱好者来。 瓦伦蒂凝视着许望秋,缓缓地道“我听说东瀛每年都会在中国搞东瀛电影周,会选一批东瀛电影到中国的部分城市放映。我们美国电影比东瀛电影更优秀,也更好看。既然要搞中美合作交流,那就不能只是你们到美国来学习交流,我们也应该到中国交流,那我们为什么不搞个美国电影周呢?每年我们选择几部好莱坞电影,到中国放映?” 许望秋记得上一世国内是搞了美国电影周的,《金色池塘》、《克莱默夫妇》等影片作为展映电影在国内放映过,他不记得是那一年开始搞的,但上一世都能搞,这一世肯定不成问题。不过他没有急着答应,故作为难地道“我是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小主任,这种事哪里轮得到我来说话。这事需要文化部,甚至是囯务院批准,你应该找文化部谈。” 瓦伦蒂笑吟吟地道“出口公司的总经理王岚西先生,是文化部副部长,也是你的老师,他也特别信任你,我相信只要许先生出马,这事肯定能成。” 许望秋为难地道“我只能说试试,不敢保证一定成功。” 在许望秋跟瓦伦蒂谈合作的同时,张一谋他们正在为胶片冲洗忙碌着。用留银法冲洗胶片冲洗本来就复杂,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冲洗更复杂。比如冲洗《拯救大兵瑞恩》,由于电影的色调是固定的,直接按留银70的比例冲洗就行,一次就可以把全部胶片冲好。《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色调却一直在变,不同的色调留银比例也不同;冲不同色调的胶片,就需要配不同比例的药水。别的电影一天就可以冲好,张一谋他们足足冲洗了两天。 在胶片冲洗出来后,许望秋他们在米拉麦克斯的放映室中集中看样片。 这批样片说的都是中文,没有字幕,没有剪辑,全是零散的镜头。哈维不懂电影中人物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电影在讲什么。不过作为作为一个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十年的电影商人,作为艺术片爱好者,他是懂镜头的,而且鉴赏力极高。 在哈维看来,《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镜头上保持了许望秋的惯有风格,以运动镜头为主,不过镜头运动不像《猎鹰》那么强烈,相对稳一些。不过电影色调特别奇怪,大部分镜头的色调都不正常,发黄发绿,灰雾度也比较高,而且有些镜头特别灰,简直像素描一样。 哈维相信像许望秋这样的导演肯定不会乱用色彩,拍什么,怎么拍,用什么颜色,肯定都是深思熟虑。在样片放完后,他立刻把疑问抛了出来。 许望秋见哈维感兴趣,就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构思和想法简单说下。 哈维听完目瞪口呆,彻底被许望秋的想法震惊了。 在电影圈有种说法,每个导演一辈子其实都在拍同一部电影。这话是有道理的,比如伍迪艾伦的电影批了一辈子中产阶级;伯格曼的电影总是充满了对上帝的怀疑;而王家卫的电影则始终在描写人心的迷茫与彷徨。 不过有追求的导演,在拍不同电影的时候,会追求跟自己以前作品不同的拍法。比如《教父》三部曲,故事是延续的,但拍法是完全不同的。《教父1》是在按正常的顺序叙,而《教父2》则是通过平行蒙太奇,展现了老教父和新教父两代人的故事。 只是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样,在一部电影中,将两个人在回忆时的心理状态和情绪变化,通过色调和声音的变化展现出来,却是闻所未闻。 当初在戛纳看完《猎鹰》,哈维就认为许望秋是天才型导演,在视听语言上极具创造力,而现在他感觉许望秋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 哈维不知道《一盘下完的棋》剪辑出来的成片会怎么样,但就样片给他的感觉而言,他相信将是一部无与伦比的电影,会让整个世界都为之惊艳。 第二天下午,张艺谋他们便登上了前往东瀛的飞机,到东瀛制作电影后期。许望秋因为要见施瓦辛格,没有急着走。《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导演不只他一个,还有佐藤纯弥。张一谋他们把胶片拿回去后,佐藤纯弥可以带着大家做后期。而且电影的中国部分有故事板,剪辑师按照故事板剪就行。许望秋迟几天回去,不是什么问题。 就在张一谋他们的飞机起飞的同时,许望秋和哈维坐在酒店旁边的咖啡厅里,喝着咖啡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等着施瓦辛格和他经纪人的到来。 许望秋和哈维正聊着,就看到两个男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长得又高又壮,简直像一堵墙,不是别人,正是施瓦辛格。两人进来后,四下一张望,然后向许望秋和哈维走过来。 施瓦辛格是奥地利人,童年体弱多病,在学校经常受欺负。参加过二战的父亲家教很严,对儿子要求十分严苛,积极鼓励他参加一系列体育运动。在锻炼中施瓦辛格对健美产生了兴趣。从16岁开始,他拿到了各种关于健美大奖,包括环球健美及奥林匹克先生头衔。 1968年,施瓦辛格到美国发展,在大学修习工商管理,并开班授课、拍摄健美录像带。1970年,他拍摄的第一部影片《大力神在纽约》反映平平,没有激起任何水花。他的外国人身份、过于彪悍的身材,令不少片商望而却步。在整个七十年代,有志于演艺事业的施瓦辛格发现,几乎没有获得什么像样的机会,直到去年获得出演《野蛮人柯南》的机会。 施瓦辛格他们过来后,哈维站起来,跟施瓦辛格旁边的男子握了握手“你好,詹姆斯。”又向施瓦辛格伸出手“你好,阿诺。”他跟施瓦辛格握了手,介绍道“这位是许望秋,是《猎鹰》和《锄奸》的导演,也是亚洲最大电影公司的项目经理。” 许望秋心想哈维这厮真敢吹,竟然把出口公司吹成了亚洲最大的电影公司,他微笑着和两人握手。在握手的时候,他注意到施瓦辛态度谦和,而经纪人詹姆斯则是一脸倨傲,好像看不起自己似的。他知道在美国电影圈种族歧视十分严重,而华人处在食物链的最底层,排在黑人和拉丁裔之后,属于被歧视的对象。 许望秋对詹姆斯的倨傲态度有些不爽,淡淡地道“可能你们没有听说过我们公司,那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们公司是中国最大的电影公司,也是亚洲最大的电影公司,每年会拍摄超过二十部电影。这些电影大多在亚洲地方发行,你们可能没看过。不过最近两年,我们开始尝试进军欧美市场,其中《猎鹰》和《少林寺》在美国上映后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不过这两笔电影在亚洲的成绩更好,《猎鹰》全球票房超过了1亿美元;《少林寺》现在还在上映中,但以《少林寺》的表现来看,最终票房应该能超过1亿美元。” 听到《猎鹰》和《少林寺》全球票房都超过一亿美元,施瓦辛格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能连续拍出票房超过一亿美元电影的公司,肯定不是一般的公司,肯定非常有钱。而詹姆斯则轻轻哼了声,一幅根本不信的模样。 许望秋看了詹姆斯一眼,微笑着道“我们公司今年准备拍一部动作片,名字叫《武林志》。施瓦辛格将在电影中扮演大反派,俄国大力士。剧本相信你们都已经看过了。我知道这个角色不是主角,而且还要到中国拍摄,让你们心生顾虑,但我想说的是一个很出彩的角色,因为他非常强大凶狠,让人过目难忘。查克-诺里斯在李小龙电影《猛龙过江》中只有一场戏,就是罗马斗兽场那场戏,但在演完这部戏后诺里斯声名大噪,成为有名的功夫巨星。所以,演员电影电影,不能光看戏份多少,是不是主角,应该看出不出彩,有没有戏。” 詹姆斯听完许望秋的话,冷冷哼了声,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来,完全是在浪费时间。施瓦辛格则道“我是练健美出身的,没有学过格斗,没有查克-诺里斯那样的身手。” 许望秋笑道“这个没关系的,李小龙电影《龙争虎斗》中,有个肌肉特别发达的壮汉,那个人叫杨斯,就是练健美的。我们会请专门的武术指导训练你,两三月后,你肯定能够打得像模像样的了。”他盯着施瓦辛格道“我认为你是有巨星潜质的,是非常有魅力的,但你从1970年主演《大力神在纽约》开始,进入电影圈已经12年,始终大红大紫,你知道为什么吗?” 施瓦辛格微微一怔“为什么?” 许望秋笑着道“你走的路走错了。你身高1米89,肌肉发达,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令人生畏的巨汉。可是这些年你演的是什么电影,《大力神在纽约》是喜剧片,《恶棍》是喜剧片,《漫长的告别》是艺术片,这些跟你的相信气质都不符,也都不是观众想看的。看到你这样的巨汉,观众想到的是他一定很厉害很能打,你演动作片才是最符合观众心理的。只有演动作片才能将你的魅力发挥出来。《野蛮人柯南》票房很好,就是因为无需太多演技,你只要调动壮硕身材将重剑挥舞的虎虎生风,就赋予角色无穷的魅力。” 施瓦辛格好似醍醐灌顶,觉得许望秋说得太多了。 詹姆斯的脸则阴沉了下去,在好莱坞,经纪人除了帮演员寻找项目,帮他们谈合约,也负责对演员的发展进行规划。现在许望秋说施瓦辛格一直不能出头是因为路线不对,那等于再说他这个经纪人不合格。 。 第272章 冲突 詹姆斯本来不想来的,他在电话中拒绝了哈维,说施瓦辛格现在片约很多,不想出演中国电影。不过哈维说了一句让他无法拒绝的话,哈维说,我听说施瓦辛格崇拜希特勒。 施瓦辛格崇拜希特勒不是谣言,他真说过崇拜希特勒的话。事情发生在1977年,当时施瓦辛格拍摄纪录片《施瓦辛格健美之路》,当导演问,你心中的英雄是谁时,他说“我最崇拜希特勒,他从一个默默无闻、几乎没受过正规教育的小人物一跃成为掌权者。此外,他那滔滔不绝的口才以及他的所作所为都让我崇拜不已。我真希望自己能够像希特勒那样……” 尽管这段话并没有被放到纪录片中,但施瓦辛格崇拜希特勒的消息还是在流传了出来。在事后施瓦辛格也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对此坚决否认,但在一些人眼中他还是被看成了潜在的反犹者。 詹姆斯知道哈维是犹太人,如果哈维大肆宣扬这事,那施瓦辛格不要说在电影圈打拼,就是在美国恐怕都没法混了,只能收拾铺盖卷回奥地利。詹姆斯没有被的选择,只能答应哈维的要求,跟许望秋见面。在他看来,这是洗白施瓦辛格的好机会,哈维是犹太人,施瓦辛格都跟犹太人合作了,怎么会是反犹者呢? 不过詹姆斯来见许望秋终究是被强迫的,他不敢惹哈维,只能把怨气撒在许望秋身上。所以,从见到许望秋的那一刻起,他就各种不爽,始终不给许望秋好脸色。 现在许望秋竟然把矛头指向自己,说施瓦辛格发展不好是路线不对,詹姆斯压抑在心头的怒气如同火爆一般,猛然爆发了。他盯着许望秋,冷冷地道“你一个中国人知道什么?你了解好莱坞吗?你在好莱坞拍过电影,知道好莱坞明星制度是如何运作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张口胡说!” 许望秋之所以说那施瓦辛格走的路线不对,就是对詹姆斯的态度不满,想在詹姆斯和施瓦辛格中间埋一根刺。他知道施瓦辛格虽然看起来憨厚老实,但实际上不是省油的灯。能从演员混到加州州长,那绝对不是一般人,更何况他女朋友是肯尼迪侄女玛丽娅-施莱弗。他相信施瓦辛格在明白自己因为詹姆斯规划错误,在好莱坞蹉跎十年后,一定会解雇詹姆斯。 许望秋自然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作出无辜地模样“詹姆斯,你为什么要发火,我有什么的地方得罪了你吗?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没在好莱坞拍过电影,也不懂好莱坞。如果我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还请多多原谅。” 哈维的脸沉了下来,像恶棍一般瞪着詹姆斯,大声道“嗨,詹姆斯!许是我的朋友,请对他客气些,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詹姆斯不敢招惹哈维,强忍着怒气,辩解道“哈维,不是我对他不客气,而是他不尊重我,不尊重我的工作。他说施瓦辛格的路线不对,那是在侮辱我的工作最大侮辱。” 许望秋满脸无辜地道“我真的没有不尊重你工作的意思。在我们中国没有经纪人,演员的发展路线也都是自己规划,任何人都可以提建议的。我不知道在好莱坞规划演员的路线是经纪人的工作,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这大概就是文化差异吧。还请不要见怪。” 詹姆斯见许望秋这么说,重重“哼”了声,没有再说话。 哈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心里却暗叹不已,许望秋太会演戏了,看起来特别无辜,如果不了解他的人听到这番话肯定会信,但实际上他对好莱坞非常了解,他是故意离间詹姆斯和施瓦辛格的关系。这个人太阴险,对他一定要防着点。 许望秋看着正襟危坐,毫无表情的施瓦辛格,笑吟吟地道“阿诺,我刚才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就是随口一说,千万不要因此迁怒詹姆斯。我们言归正传,继续谈电影。” 詹姆斯眉头跳了跳,拳头不由自主的握紧。许望秋那语气太欠扁了,根本不是在劝施瓦辛格,而是在火上浇油。如果在不是公共场合,他真有可能在许望秋那张讨厌的脸上来两拳。 施瓦辛格露出憨厚的笑容“詹姆斯是我的朋友,跟我一起工作多年,我肯定不会迁怒于他的,你继续讲电影吧。” 许望秋笑了笑,道“拍我们的这部电影,对你来说有两个特别大的好处,第一,在电影拍摄之前,我们会请最好的武术指导,在香江对你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训练。在此期间你会掌握发力收里,掌握各种动作技巧,学会如何打得好看。等到你以后拍动作片的时候,你就可以熟练的使用这些技巧,会打得比其他好莱坞明星更好看。比如史泰龙,他的打斗就很笨拙,根本无法和李小龙、诺里斯他们相比。” 施瓦辛格一直将史泰龙视为自己的追赶目标,现在听到自己可以打得比史泰龙更好,马上问道“那我能打到李小龙和诺里斯的水准吗?” “不可能,李小龙他们都是武术家,经过多年训练,你练三个月不可能赶上他们;但超过史泰龙是完全可能的。”许望秋笑容满面地道,“第二个好处是,能帮你打开亚洲市场,尤其是东瀛市场。我们都知道海外市场对好莱坞非常重要,过去海外市场占好莱坞电影总收入的30,最近几年由于录像带出现,海外市场占比有所下降,但依然占18。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内,英国是好莱坞最重要的海外市场,但最近两年东瀛已经取代英国,成为最重要的市场。东瀛观众喜欢动作片,而且我们跟东瀛五大电影公司之一的大映公司是合作伙伴,他们负责我们的电影在东瀛的发行。在香江、在新加坡等地区,我们也都有发行网。参演《武林志》会让更多亚洲观众认识你,这对你未来的发展肯定是有好处的。” 施瓦辛格微微点了点头,成为明星只要美国本土票房好就行,但要成为巨星,在海外也必须拥有强大的号召力。他看着许望秋笑道“我看过你的《猎鹰》,也很喜欢这部电影,相信有你操刀,《武林志》不光会亚洲票房大爆,在全球都能够取得很好的成绩。” 许望秋笑着摇头道“我不是《武林志》的导演,而是电影的制片人。” 施瓦辛格微微一怔,露出了遗憾的神情。他之所以来见许望秋他们,除了想借着哈维的犹太人身份洗白自己的污点外,还因为他非常喜欢《猎鹰》,也非常欣赏许望秋。 《猎鹰》在这片子在美国上映后,遭到了科波拉等反战派导演的唾骂,不过没人否点电影的水平,就连科波拉他们都认为电影水准极高,就是思想有问题。 在施瓦辛格看来,能跟许望秋这样的导演合作,即使是出演配角,也是可以接受的。但现在听到许望秋不是电影的导演,只是制片人,他就顿时失去兴趣了。 詹姆斯看到施瓦辛格的反应,知道对这部电影没兴趣了,顿时露出笑容。他看着许望秋,得意洋洋地道“许先生,在《野蛮人柯南》上映后,我们收到了很多电影的邀请,其中不乏大导演的作品。要我们去中国拍电影不是不可以,但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是跟美国完全不同的世界,对我们来说是巨大的冒险,所以,你们必须满足我们的条件才行。” 许望秋问道“什么条件?” 詹姆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第一,支付200万美元的片酬;第二,在中国拍摄期间必须为阿诺配备两个保镖、两个佣人、一个台词老师。第三,准备一架私人飞机,负责阿诺的接送。第四,住宿必须安排五星级酒店,必须是总统套房;第五,要配备宿营车,还得有专用的网球场和游泳池。” 这些条件即使放在四十年后,也很难有公司答应,更何况是现在。事实上,就算许望秋答应,国内也没条件满足他的要求。比如私人飞机,现在国内哪儿去找私人飞机。 许望秋看着詹姆斯,似笑非笑地道“你开的这些条件,我一条都没法答应。别的不说,就说第一条,你们出演《野蛮人柯南》片酬不过15万,而《野蛮人柯南》只是小爆,你却要价200万,足足涨了十多倍。我听说过涨片酬的,但没听说过这么涨的。” 詹姆斯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没没办法,对我们来说中国是另外一个世界,到中国拍戏是巨大的冒险。如果你连这些条件都无法满足,那我们只能遗憾的拒绝你了。” 许望秋摇头道“你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他转头看向施瓦辛格,叹了口气道“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我还是得告诉你。你有很有特点,也很有潜质,完全可以成为超级巨星,但你有一个鼠目寸光的经纪人。如果你想在电影上有更好的发展,那我建议你换个经纪人。” 詹姆斯闻言勃然大怒,双手在桌面重重一拍,咆哮道“该死的清国佬,你说什么?” 许望秋淡淡地道“你想知道我说什么?那我告诉你,我对阿诺说,你作为经纪人不合格,我建议他换个经纪人。这下你听清楚了吧?” “该死的清国佬,我要宰了你!”詹姆斯怒吼一声,右手挥拳朝许望秋打了过去。 施瓦辛格眼明手快,一把拉住了詹姆斯。他现在刚刚成名,如果这个时候爆出经纪人打人的丑闻,那对他的事业打击会造成很大的打击。詹姆斯对此十分不服,咆哮道“阿诺,放开我!我要宰了这个该死的清国佬!你放开我!” 施瓦辛格不希望詹姆斯闹下去,对许望秋和哈维说了声“抱歉”,拉着詹姆斯就往咖啡馆外面走。詹姆斯怒火未消,一口一个“清国佬”的骂着。 没走多远,施瓦辛格就看到华纳兄弟的老总史蒂夫-罗斯和一个六十多岁的男子迎面走来。施瓦辛格当即停下来脚步;而詹姆斯也赶紧闭上了嘴,露出讨好的笑容。 。 第272章 史蒂夫-罗斯 施瓦辛格主演的《野蛮人柯南》正是华纳兄弟投资拍摄的,现在《野蛮人柯南》票房不错,完全有可能制作续集。对施瓦辛格和詹姆斯来说,史蒂夫-罗斯就是大金主,他们对史蒂夫-罗斯自然不敢有半分不敬。 “罗斯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詹姆斯向史蒂夫-罗斯问好后,又对旁边的男人道,“瓦伦蒂先生,没想到你也在。” 施瓦辛格也毕恭毕敬地道“罗斯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野蛮人柯南》投资1900万,票房到现在为止3300万,最终票房在4000万左右,华纳肯定是赚钱了,但赚得其实并不多。现在的好莱坞跟后世不一样,后世票房收入只占电影总收入的20;而现在票房收入占电影总收入的60,而北美票房收入占电影总收入的42。《野蛮人柯南》确实赚钱了,但实际上赚得不是很多。 像《野蛮人柯南》这种不是特别成功的电影,史蒂夫-罗斯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对施瓦辛格和詹姆斯更是如此,只是“嗯”了声,然后和瓦伦蒂向许望秋和哈维走了过去。 瓦伦蒂走到许望秋他们面前,笑着道“许先生,还真是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华纳兄弟的总裁史蒂夫-罗斯。”又对史蒂夫-罗斯道“史蒂夫,这位就是《猎鹰》的导演许望秋,也是中国电影出口公司主管创作的经理。” 许望秋笑着向史蒂夫-罗斯伸出“罗斯先生,久仰大名。” 史蒂夫-罗斯笑着跟许望秋握了握手“许先生,很高兴见到你。” 詹姆斯和施瓦辛格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这是什么情况,史蒂夫-罗斯竟然亲自跟那个中国人打招呼,还特别热情。 施瓦辛格他们不知道瓦伦蒂跟许望秋谈过合作交流的事后,在第一时间跟好莱坞七大电影公司的总裁打了电话。好莱坞七大电影公司中,华纳、米高梅和派拉蒙对此比较感兴趣,其中华纳总裁史蒂夫-罗斯对合作计划最感兴趣。他不但愿意参加这个计划,还表示愿意承包中国导演在美国学习的相关费用。今天瓦伦蒂跟史蒂夫-罗斯见面详细谈之后,到酒店附近的咖啡馆喝一杯,没想到正好撞上许望秋他们,就走了过去。 史蒂夫-罗斯在好莱坞是一个传奇,因为他把岳父的殡葬公司和露天停车场做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娱乐公司。史蒂夫-罗斯在接手岳父的公司后,将殡葬业与服务公司合并,而后进军租车业和印刷业,其后又并购一家商业清洁公司。1964年并购库克公司,1965年并购国家清洁公司,而使其资产规模扩大数倍。罗斯不断拓展岳父的殡葬公司的业务,几乎所有可以想得到的服务他都做,包括露天停车场、出租车、保安、商业清洁、打印、数据处理等。 1967年,罗斯并购了好莱坞一家大型人才中介所。完成收购后,这家公司的创始人泰德-艾什雷就建议罗斯收购濒临倒闭的华纳。1969年罗斯完成了收购,摇身一变成为好莱坞的大人物。在罗斯手中,濒临倒闭的华纳重新焕发生机,而他也很快掉了除了音乐和电影公司以外所有的资产,成立了华纳传播公司,开始了娱乐大亨之路。 前两年,瓦伦蒂访华的代表团成员中就有史蒂夫-罗斯,他不但见过王岚西,还参加了电影局局长陈博组织的交流会。史蒂夫-罗斯到到中国的电影院参观过,他发现中国观众对电影极其热情,几乎是场场爆满。最让他震惊的是中国电影市场的数据,全年观影人次高达290亿,票房5亿美元左右,而平均票价不到2美分。 票价不到2美分,票房就将近5亿,那票价5美分,票价一毛,票房有多少呢? 史蒂夫-罗斯意识到中国市场不是金矿,而是钻石矿,只要开发出来,就能收获满满的钻石。所以,他在听到瓦伦蒂想搞“中美电影人才交流”的活动后,马上就答应了。 许望秋听到华纳兄弟影业对“中美电影交流计划”感兴趣,倒没有太意外。在上一世华纳是对进军中国市场最积极的好莱坞电影公司,在80年代为了打开中国市场,华纳把《超人》版权低价卖给了中影公司,还跟中国合作拍摄了《太阳帝国》。1993 年,华纳在中国成立了办公室;而1994年中国引进的分账大片《亡命天涯》,也正是华纳的电影。 史蒂夫-罗斯看着许望秋,缓缓地道“华纳会请专业人士给到美国学习的导演上课,可以让中国导演参与我们的项目,到剧组实习,我们甚至可以负担中国导演在美国学习的全部费用;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许望秋他们上一世到美国学习,所有费用都是美国公司出的,没有任何条件。不过当时的中国是好莱坞最重视的市场;而现在中国市场对好莱坞是关闭的,史蒂夫-罗斯提条件,是可以理解的。他不动声色地道“什么条件?” 史蒂夫-罗斯笑吟吟地“中国每年都在引进外国电影,数量在30部左右,但好莱坞电影非常少,希望你们在引起电影的时候,多考虑我们华纳的电影。” 许望秋轻轻摇头道“不是我们不想买,而是我们根本买不起。国家每年给中影公司的够购片费是100万美元,要进30部左右的电影,差不多3万美元一部。这个价格只能引进低成本电影,或者一二十年前的老电影。3万美元一部,华纳会卖给我们吗?” 史蒂夫-罗斯听到这话笑了“最新的电影肯定不会卖,如果其他国家知道了我们以这么低的价格卖给你们,肯定会有意见的,但上映两三年的电影,我们可以卖给你们。” 许望秋微微一怔,心想华纳为了进入中国可真是愿意下血本啊,上映两三年的大片都愿意3万美元就卖给中国,不过也不奇怪,上一世他们就以这个价格把《超人》版权卖给了中影公司。能引进好莱坞大片是好事,不过现在中国电影太弱,每年引进一两部问题不大,如果引进过多,必然会对中国电影造成巨大冲击。90年代后期,一百部国产电影,只占全国总票房的30;而十部好莱坞大片就占70,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话许望秋肯定不会说出来,推脱道“电影进口是由中影负责,我们出口公司主要负责电影出口,以及合拍片,这个我确实没办法答应。不过我可以把这事向上汇报,并转达给中影公司。我相信中影公司对你们的电影会感兴趣的,毕竟大家都想看好电影。” 与此同时,在咖啡馆外面,施瓦辛格正看着詹姆斯,一脸严肃地说着话。史蒂夫-罗斯和瓦伦蒂跟许望秋亲切交谈的场面对他造成了极大冲击,他知道今天这事麻烦了;而要解决这个麻烦的最好办法就是解雇詹姆斯。所以,在从咖啡馆出来他就开始组织语言,然后告诉詹姆斯,他被解雇了。 詹姆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解雇我?阿诺,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施瓦辛格摇摇头,严肃地道“不,我是认真的。” 詹姆斯不解地道“为什么,你不会是听信了那个清国佬的谗言,认为我为你规划的路线是错误的吧?” 施瓦辛格微微叹了口气“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不是最重要的原因。犹太人有个特点,交往特别有目的性,不会凭爱好交朋友,特别是对其他种族的人。他们主动结识其他种族的人,一定是因为这个人有什么东西,他们以后用得上,能给他们带来好处。比如有个有钱的爸爸,或者正好认识某个官员。哈维是犹太人,许是中国人,可哈维对许却十分恭敬。还有罗斯是华纳总裁,瓦伦蒂是美国电影协会主席,都是好莱坞电影圈最顶层的大人物,可他们却主动跟许打招呼,而且特别热情。我不知道许是什么人,但我知道不是我们能得罪的人物,而你却得罪了他,甚至冲他挥拳。如果不解雇你的话,我恐怕有大麻烦了。” 现在施瓦辛格已经崭露头角,赚大钱的机会马上就要来了。詹姆斯自然不肯放过施瓦辛格这棵摇钱树,冷冷地道“阿诺,不要忘了你说过的那些话。如果你崇拜希特勒的事被捅出去的话,不要说好莱坞,就是在美国你恐怕都待不下去吧。” 施瓦辛格见詹姆斯拿崇拜希特勒这事威胁自己,露出憨厚地笑容“我相信哈维会帮我澄清的,他是犹太人。犹太人都站出来帮我澄清了,就算你跳出来,又有谁会相信呢?只会认为那是你被解雇后,编造出来污蔑我的言辞。” 詹姆斯怔怔看着施瓦辛格,说不出话来。 施瓦辛格拍了拍詹姆斯的肩膀“你以为好自为之吧。”说完他转身向咖啡馆走去。 咖啡馆里的许望秋正在跟史蒂夫-罗斯讨论合作的问题,没有看到施瓦辛格走进来,更没看到他在靠门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下。 许望秋知道史蒂夫-罗斯不管是建议华纳的电影便宜卖给中国,还是稿合拍片,都是为了打进中国市场,并最终从中国获取更多的利益。要让华纳全心全意支持中美电影人才交流,就必须让对方看到好处,哪怕这个好处是画出来的都行。 许望秋看着史蒂夫-罗斯,缓缓地道“罗斯先生,我们都相信中国市场在未来会对好莱坞打开,也一定会实行分账制。不过中国市场不会彻底放开,一定会实行配额制,可能是十部电影,也可能十五部。再去掉香江,英国、法国等国家和地区的电影,好莱坞大概能分到七八部的样子。你跟我们合作,我不敢给你别的承诺,我唯一能保证的是,我们将来引进分账大片的时候,一定优先考虑华纳的电影。” 史蒂夫-罗斯目光闪了闪,心想跟聪明人打交道就好,根本不需要多费唇舌,微笑着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华纳将全力支持中美电影人才交流计划,并支付中国导演在美国学习的相关费用!” 。 第273章 卡梅隆和《终结者》 许望秋跟史蒂夫-罗斯和瓦伦蒂聊了很久,聊中美合作,聊电影产业,聊世界电影的格局。在与他们交谈的过程中,许望秋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好莱坞很强大,拥有最先进的技术,拥有最大的市场,拥有大把的资金,不过这些都不是真正让许望秋感到压力的地方。真正让他感觉到压力的是,这些好莱坞顶层精英的眼界和格局。 这些好莱坞顶层精英的眼界和格局极为惊人,而做事也极有耐心。他们为了进入打进其他国家和地区,会长期耕耘,会十年二十年的努力。他们就像极为高明的棋手,不会想着一招就把对手拿下,而是慢慢布局慢慢蚕食对方的市场,直到把对方彻底打垮。 好莱坞七大电影公司也存在竞争,也有矛盾冲突,但因为有美国电影协会在中间协调,避免了恶性竞争;而当他们进军海外的时候,他们能够共进退。 史蒂夫-罗斯对许望秋的见识和眼界也极为吃惊。在见到许望秋之前,他听瓦伦蒂说过,许望秋看起来年轻,但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眼界和格局惊人。在交谈过程中,史蒂夫-罗斯发现许望秋比自己相想象的还要厉害,不但对好莱坞非常了解,对电影产业,对电影产业未来的发展都有极深的见解。许望秋的一些观点,对他都颇有启发。 聊了将近两个小时,差不多是吃晚餐的时候。史蒂夫-罗斯便提出,要找个地方共进晚餐,要好好喝一杯。考虑到许望秋是中国人,他就建议去r chow餐厅。当他们起身往外走,快到餐厅门口的时候,等待多时的施瓦辛格站了起来。 施瓦辛格露出憨厚笑容,毕恭毕敬地道“许先生,刚才的事很抱歉。” 许望秋诧异地道“施瓦辛格先生,真是巧啊,我们又见面了。” 施瓦辛格心想我等都在这里等你好几个小时,你们倒是在那里聊得开心,他么咖啡都喝两壶了,他憨厚地笑道“我的经纪人太失礼了,真的非常抱歉。不过我已经把他解雇了。” 许望秋对施瓦辛格解雇詹姆斯一点都不奇怪,施瓦辛格看起来憨厚老实,但实际上是个行事果决,非常有手段的人。 1985年,施瓦辛格拍《女王神剑》的时候,搭上了丹麦女演员布里吉塔-尼尔森。当时施瓦辛格跟肯尼迪侄女玛丽娅-施莱弗已经相恋八年,都准备结婚了。在拍完电影后,施瓦辛格试图摆脱尼尔森,但尼尔森不肯放弃,这让他十分无奈。就在头疼之时,施瓦辛格突然想起尼尔森说过,非常崇拜史泰龙,而史泰龙刚好跟妻子离婚,处在空窗期。于是,施瓦辛格通过自己的律师将史泰龙在纽约的下塌处告诉尼尔森,并将尼尔森的照片送到史泰龙手中,然后让律师邀请史泰龙和尼尔森共进晚餐。史泰龙和尼尔森见面后,很快相恋,并最终结婚。 在结婚后不久,媒体爆出尼尔森和她的助手有同性恋关系,让史泰龙颇为尴尬。更要命的是,尼尔森不仅花钱大手大脚,还是有名的悍妇,经常喝酒耍酒疯。她还和别人说史泰龙坏话,称史泰龙看上去很强壮,但床/1技很差,给史泰龙造成很大的阴影。两人的婚姻维持了仅仅两年,便分道扬镳。在与尼尔森离婚后的一段时间内,史泰龙破罐子破摔,名字不断地与各种模特、女星一起出现在各大娱乐版上,事业也逐渐被施瓦辛格超越。 许望秋心想像你这么有手段的人,怎么可能长时间容忍詹姆斯那种蠢货经纪人,上一世在接拍《终结者》后,你不就把他炒掉了嘛,微笑着道“作为经纪人应该有敏锐的眼光,聪明的头脑,而你的经纪人这两样都没有,解雇他是正确的选择。” 施瓦辛格笑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对你说的那部电影很感兴趣,我们能不能找个时间再聊聊?” 许望秋听到这话,高兴地道“当然可以。” 史蒂夫-罗斯诧异地道“许,你的新片准备启用阿诺?” 许望秋笑道“不是我的新片,是我们公司的一部电影。”他冲施瓦辛格笑了笑道“我现在还有事,没法和你谈电影的事。我看这样,明天上午,我在这里等你,到时候详谈。” 施瓦辛格憨憨一笑“好的,那我就不打搅你们了。”说完便退到了一边。 r chow餐厅是京剧大师周信芳的儿子周英华开的中餐厅,是美国政商名流最钟爱的中餐馆。1968年第一家r chow在伦敦开业时,坐镇嘉宾是滚石乐队和披头士。1974年第二家餐厅在比佛利山新张,捧场明星数不胜数,狗仔队把餐馆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纽约的r chow餐厅开张于1978年,位于曼哈顿47街,是周英华旗下最豪华和规模最大的一家餐馆。跟其他r chow餐厅一样,大批炙手可热的艺术界、影视界名流是这里的常客,连杰奎琳也时有光顾。 许望秋他们走进餐厅的时候,里面已经坐着不少人了。在众多的食客中,许望秋看到了一个熟面孔,罗伯特-德尼罗。许望秋他们找了个空位置,点好菜后,继续聊着电影的话题。 瓦伦蒂对许望秋和施瓦辛格合作的电影很好奇,就问具体情况。 许望秋就把电影的相关内容简单介绍了一下。 史蒂夫-罗斯听到许望秋准备让施瓦辛格扮演在拳台上打死人的俄国大力士时,竖起了大拇指“施瓦辛格肌肉发达,看上起非常强壮,特别适合扮演这种冷酷的杀人机器。我甚至觉得他扮演机器人,可能会更出彩。前些日子,我看过一个剧本,讲从未来回来的机器人杀手。如果那部电影能拍的话,我觉得他扮演机器人杀手特别合适。” 许望秋听到从未来回来的机器人杀手顿时愣住了,不会是《终结者》吧? 哈维笑道“是盖尔-安妮-赫德的剧本嘛?” 史蒂夫-罗斯点头道“是盖尔-安妮-赫德递来的剧本,那个剧本写得很好,但她坚持要她认识的一个人做导演,而那个导演水平很糟。《食人鱼2》就是那个导演拍的,那部电影真是一团糟,看不到任何做导演的潜力。《食人鱼2》的制片人本来想让我们发行的,但我们看完电影直接放弃了。怎么,盖尔-安妮-赫德也来找你了?” 哈维脸上露出了得意地笑容“最近我们米拉麦克斯发行的两部电影成绩不错,手里有了一点闲钱,我就打算进军制片领域。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到了消息,找到上门来,把剧本给了我。她的剧本很好,故事非常精彩,但导演却是完全没有拍过电影的新手。我觉得这事风险太大,就没有答应。” 许望秋只觉耳朵里一阵轰鸣,强忍住内心的激动,问道“那个剧本是不是叫《终结者》,那个菜鸟导演是不是叫詹姆斯-卡梅隆?” 哈维想了想“好像是叫卡梅隆,剧本叫《终结者》没错。没想到你也知道这事?” 许望秋只觉脑海里电闪雷鸣,这事真的太巧了,自己本来是为了借卡梅隆和《终结者》的东风,才到美国开见施瓦辛格的。没想到刚刚见完施瓦辛格,卡梅隆和《终极者》的消息又冒出来了;而且《终结者》现在还没拉到投资,卡梅隆正在寻找投资。 这大概就是命吧,施瓦辛格和《终结者》注定要绑在一起的。 《终结者》是名垂青史的经典科幻,有多部续集。这个系列票房极高,而衍生品收入更是惊人。光是《终结者2》的商品零售额就超过10亿美元,版权方收获超过5000万美元版税。现在《终结者》系列送上门来,要是不收下,那真的对就是对国家,对人民犯罪。 许望秋冲哈维笑了笑,道“我对这部戏倒是很感兴趣。” 詹姆斯-卡梅隆大学辍学后,干过包括给别人开卡车等多种工作。1977年,他看完卢卡斯的电影《星球大战》,意识到自己真正想做的是电影导演,于是辞去了卡车司机的工作,筹集资金拍摄了短片《外星起源》。这部短片没有让卡梅隆成为导演,却帮他敲开了罗杰-科尔曼的新世界影业公司的大门。 罗杰-科尔曼是b级片之王,擅长拍摄剥削片;而新世界影业以愿意给新人机会而闻名,又被称为“罗杰-科尔曼电影学校”,弗朗西斯-科波拉、马丁-斯科塞斯、朗-霍华德等后来的好莱坞大人物都是从这里起步的。 卡梅隆加入新世界影业后,主要负责模型工作;不过他很快展现了自己的艺术天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晋升为艺术总监。1981年,卡梅隆获得了执导电影《食人鱼2》的机会。不过卡梅隆只执导了五天,便被制片人解雇。一万元酬劳,卡梅隆只拿到一半,而且这笔钱也已经被他花光。在罗马的时候,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只能在留宿的旅社里捡些客房服务的剩饭吃。 在极度的疲倦和寒热来袭之下,卡梅隆病倒了。在梦境中,他看见一具铬合金的残躯如凤凰涅槃一般从爆炸中浮现,用菜刀拖着身子在地面上前行。卡梅隆惊醒过,立刻在旅社的信纸上勾画出这个笼罩着死亡气息的形象,脑海里满是围绕这一形象而展开的故事情节。 在新构思的鼓舞下,卡梅隆冋到加州,贷了一笔款,从父亲那里借来一辆破车。他睡在朋友弗雷克斯家的地板上,完成了《终结者》剧本。不过当他将构思告诉经纪人的时候,经纪人却十分厌恶《终结者》,说这个构思很糟糕,还奉劝卡梅隆彻底把它忘掉,去写点别的。于是,卡梅隆在既没有资金又看不到前景的情况下,炒掉了经纪人。 卡梅隆找到了罗杰-科尔曼以前的助理盖尔-安妮-赫德,她刚刚成立了西太平洋制作公司。当初在新世界影业正是赫德看出了卡梅隆的才华,卡梅隆才获得提拔的,他相信赫德是懂自己的。赫德看完剧本惊为天人,立刻决定跟卡梅隆合作,一个负责导演,一人负责制片,一起找投资人。而卡梅隆直接以一美元的价格把剧本卖给了赫德,让她安心寻找投资。赫德发下血誓,除非由卡梅隆亲自执导,否则她绝不拍这部电影。 《终结者》剧本很优秀,很多电影公司都看好这个剧本,也愿意投资,但他们不同意让卡梅隆这个被剧组炒鱿鱼的菜鸟导演担任导演。赫德没有忘记自己的誓言,坚持必须由卡梅隆执导。于是,这些公司都放弃了投资《终结者》的打算。 到现在为止,已经四个多月了,赫德依然没有为《终结者》找到投资人。不过卡梅隆并没有灰心失望,他对《终结者》充满信心,也对自己充满信心。他相信一定会有赏识自己的投资人,一定会有人投资《终结者》;而自己也一定会把这部电影拍出来。 在这段日子里,卡梅隆一直在绘制《终极者》的人物设计图和场景图。对其他人来说,这样的日子很枯燥,但卡梅隆却乐在其中。看到梦中的场景在自己手中逐渐成形,他嘴角眉梢都是笑意。卡梅隆正画得起劲,突然听到了房门被打开。 卡梅隆抬起头,看到盖尔-安妮-赫德领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满脸凶相,看上去就像恶棍;而另外一个则是二十来岁的亚洲人。卡梅隆看着赫德,诧异地道“安妮,这两位是?” 赫德脸上闪着兴奋地光,略显激动地道“詹姆斯,这位是米拉麦克斯的老板哈维-韦恩斯坦,许望秋先生,他们对《终结者》有兴趣,想跟你当面谈谈。” 。 第274章 卡梅隆的惊叹 许望秋打量着不到三十岁,留着红胡子,略显稚嫩的詹姆斯-卡梅隆,微笑着道“卡梅隆先生,你好。我跟哈维看过你写的《终结者》剧本,我们都认为剧本非常出色。只是因为没有看过你的作品,不知道你的导演能力和水准怎么样,所以,我们想跟你聊聊。” 作为穿越者许望秋对卡梅隆的能力非常清楚,也知道《终结者》会票房大爆,并拍摄多部续集。他知道卡梅隆用600万就拍出了《终结者》,但出口公司掏不出这笔钱来。 不是出口公司没钱,而是国家现在对外汇进行严格管制。出口公司的外汇收入不少,但这个钱只能在账面上看到,实际上是不会到出口公司手中。钱一进来,进直接就进外汇管理局了,然后外汇管理局会告诉出口公司,你们的外汇我们收到了。 当然作为出口企业,跟外国打交道很多,肯定是有用外汇的时候。按照规定出口公司赚取的外汇,可以向外汇管理局申请使用。不过向外汇管理局申请使用外汇需要时间,在申请外汇的过程中,说不定卡梅隆他们拉到投资;而且国家需要用外汇的地方太多,申请600万外汇投资电影,恐怕很难通过审核。 许望秋没有别的办法弄钱,只能让米拉麦克斯投资。《终结者》的版权落到米拉麦克斯手中,出口公司获得的票房收入肯定会少很多,但出口公司的收益却未必会少。 在90年代初,好莱坞掀起了一波收购热潮,像米拉麦克斯、新线这种比较大的独立电影公司基本上都被收购了。迪士尼收购米拉麦克斯的价格是8800万美元,而华纳收购新线的价格是55亿美元。新线的收购价之所以如此之高,是因为新线手中有《猛鬼街》系列电影,以及成功发行了《忍者神龟》。《终结者》不管是票房,还是衍生品收益,都远超《猛鬼街》。如果米拉麦克斯手中有《终结者》系列的版权,以及众多功夫片的北美版权,那到时候好莱坞巨头想收购米拉麦克斯,没有十亿恐怕是搞不定的。 不过哈维不是穿越者,不知道卡梅隆的真实水平,更不知道《终结者》在未来会取得何等成功。所以,当他听到许望秋让米拉麦克斯拿600万美元投资《终结者》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许望秋好说歹说,哈维才同意跟许望秋一起找卡梅隆谈谈。 卡梅隆自然不知道这一切,听到许望秋他们愿意跟自己谈谈,喜出望外地道“你们能喜欢我的剧本,我非常开心。来,赶紧进来吧!”说着,他手忙脚乱的收拾沙发上、地上和茶几上的稿子“屋里有点乱,还请你们别介意。” 哈维瞥了卡梅隆一眼,大刺刺的在沙发上坐下。如果不是许望秋坚持,他根本不会来。他虽然没看过《食人鱼2》,但史蒂夫-罗斯看过,说导演水平低到可怕。连史蒂夫-罗斯都这么说了,还有必要来见这个导演吗?不过许望秋坚持要见,他也没法反驳,只能陪太子读书。他相信许望秋见到卡梅隆,与其交谈后,会明白卡梅隆不适合做导演。 许望秋坐下后,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画好的设计图。这是一张终结者修理自己手臂的设计图,终结者左手拿着改锥,右手手腕的表皮已经打开,露出里面的金属骨骼。卡梅隆绘画功底很强,得栩栩如生。许望秋笑着道“画得真好,卡梅隆先生,你学过美术吧?” 卡梅隆点头道“是的,我母亲是以为艺术家,我从小跟着她学习美术。” 许望秋笑着点头道“原来如此。学美术出身的人做导演,视听语言一般比较强;但将故事的能力往往不怎么样。不能过你能写出《终结者》这样的故事,说明你讲故事的能力也是很强的。强大的视听加上,再加上极强的讲故事能力,我相信你在未来会成为非常优秀的导演。” 卡梅隆冲许望秋笑了笑,道“谢谢,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 许望秋也不废话,直接进入正题“《终结者》故事很精彩,是按照好莱坞剧本的标准模式来写的,情节点都卡得非常准,节奏非常好。不过细节还是略显粗糙,需要继续打磨。” 卡梅隆不知道许望秋是干什么的,心想明明一幅学生模样,还说我的剧本粗糙,颇为不服地道“比如呢?” 许望秋看到的《终结者》剧本,跟记忆中的电影《终结者》大情节是相同的,但细节上存在不少差异。这倒不奇怪,毕竟上一世卡梅隆他们折腾了很久才找到投资,直到1984年3月电影才正式开拍。在这期间,卡梅隆肯定会继续修改和打磨剧本,直到最终成型。 许望秋淡淡地道“比如沙拉-康纳,她是贯穿全局的灵魂人物。在电影开场部分,沙拉-康纳是个外表甜美、手足无措的女服务员,但到了最后她变成了坚强的女战士,能用玉米浆和樟脑丸造出了炸弹。这个转变过程写得比较粗糙,说服力不够。我觉得在电影开场,不能只展现沙拉-康纳的甜美与无助,还应该展现她坚强的一面,这样后面转变才更可信。” 卡梅隆惊讶地看着许望秋,沙拉-康纳的转变确实有些生硬,存在铺垫不足的问题,再联系到许望秋刚才夸自己的那些话,不由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许望秋轻笑道“我是做导演的。” 哈维补充道“他是《猎鹰》和《锄奸》,你可能没看过这两部电影,但应该听说过。” 卡梅隆闻言大惊失色,盯着许望秋,问道“你真是《猎鹰》和《锄奸》导演,怎么可能?你怎么会这么年轻?” 许望秋轻笑道“我是《猎鹰》和《锄奸》的导演,我就是这么年轻。” 卡梅隆听到许望秋真是《猎鹰》和《锄奸》的导演,就像小粉丝见偶像似的,抓住许望秋的手用力握了握,激动地道“上帝啊,没想到你回事《猎鹰》和《锄奸》的导演,我爱死这两部电影了。你对镜头的运用充满了想象力和创造力,简直让人目瞪口呆。《猎鹰》中那个模拟炮弹的飞行镜头是怎么拍的,太可不可思议了?” 许望秋为人比较傲,不崇拜任何导演,更不会崇拜卡梅隆,不过这终究是未来的“卡神”,听到卡梅隆如此喜欢自己的电影,像脑残粉那样激动,他心里还是暗爽不已“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我们是为了《终结者》而来,还是聊《终结者》,我的电影以后找机会再聊。” 卡梅隆激动得搓了搓手“好好,我们先聊《终结者》。” 许望秋和卡梅隆聊了起来,他们两个都是电影狂人,聊起来后就收不了口。 卡梅隆属于类型片导演中最为正统、主流的那种类型,对商业片的各种元素应用得心应手,十分清楚观众的g点在哪儿,哪里该抖包袱,哪里要做出铺垫,哪里需进行情感渲染,不过在视听语言上中规中矩,并不是那种在视听语言上特别有创造力的导演。 正因为视听语言不是卡梅隆的长处,他对那些视听语言具有创造力的导演非常尊敬。他在看过《猎鹰》和《锄奸》后惊为天人,对许望秋可以说是顶礼膜拜。 在与许望秋聊《终结者》的过程中,卡梅隆吃惊的发现,许望秋不光在视听语言上极具想象力和创造力,在其他方面也都强得离谱。不管是烟火特效、爆炸戏,还是模型道具,以及其他电影相关内容,都了如指掌。 最让卡梅隆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许望秋不但能指出《终结者》剧本的种种不足,提出各种修改意见;在谈到具体场景的时候,许望秋经常会随手画出相关内容,并提出种种建议,就好像他画过《终结者》的故事板,《终结者》画面就在他脑海中似的。 卡梅隆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心想这就是真正的天才吧,真的太厉害了! 哈维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听许望秋和卡梅隆聊剧本情节,聊故事内涵和外延,聊电影中的人物,聊某些戏该如何拍。他本来不看好卡梅隆,毕竟史蒂夫-罗斯说过卡梅隆不是做导演的料,不过许望秋他们聊了一阵后,他逐渐意识到卡梅隆是有才能的。 晚上十点,许望秋准备离开了。这时哈维终于开口了“我愿意投资《终结者》,同意有卡梅隆先生担任导演,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电影投资不超过600万;第二,继续修改剧本,直接许先生满意为止。” 盖尔-安妮-赫德闻言发出一声欢呼,最近几个月她为了帮《终结者》找投资,碰了不少壁,挨了不少白眼。现在终于有人愿意投资了,她也不用在受那份窝囊气了。 卡梅隆也非常兴奋,等了这么,就终于等到这天了,不过他的反应还是淡定,看着哈维信心十足地道“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终结者》一定会大获成功的。” 从卡梅隆家里出来,许望秋感觉自己脚下生风,头顶夜空的星星仿佛变成一枚枚金币。这次美国之行简直成功得不能再成功了,不但以75万美元搞定了施瓦辛格,请他出演《武林志》,而且搞定了卡梅隆和《终结者》。 差不多十年之后,好莱坞的收购潮就会到来,米拉麦克斯肯定会被收购,可以为出口公司带来数亿美元的收入。那个时候,许望秋酝酿多年的计划也会彻底展开。那个计划一旦展开,出口公司将面临好莱坞和东瀛企业的联合绞杀,而这笔钱可以确保整个计划继续推进。 许望秋看着头顶的浩瀚的星空,轻轻呼了一口气。这事难度太大,不光需要足够资金,还必须掌握足够的技术,可不管多难都必须去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改写历史。 两天之后,许望秋登上了前往东瀛的飞机,准备跟佐藤纯弥他们汇合。他坐在座位上,打开自己背包,取出在刚才在机场买的一份报纸,慢慢翻看起来。看到社会新闻时,一则报道引起了他的注意,文章标题是“华裔男子被误认为东瀛人,遭围殴致死”。 。 第275章 威尼斯的邀请 许望秋读完文章新闻,意识到这是著名的陈果仁被害案。 陈果仁是底特律的二代华裔,是一家汽车厂的设计师。由于东瀛汽车冲击,美国汽车之都底特律的汽车制造工业陷入低谷,不少工人被解雇,因而造成了底特律汽车工人对东瀛人和其他亚裔人士的仇恨。陈果仁因为要结婚了,跟朋友到酒吧喝酒庆祝。 在酒吧里,克莱斯勒汽车公司的工头罗纳德-艾班斯和他遭汽车工厂解雇的继子迈克尔-尼兹以为陈果仁是东瀛人,对他进行辱骂,双方发生了口角,进而发生打斗。之后陈果仁和朋友离开酒吧,埃斯本父子开车追上陈果仁,并取出棒球棍。尼兹抱住陈果仁,而艾班斯手持棒球棍击打陈果仁头部。四天之后,陈果仁不治身亡。 这个案子之所以有名,倒不在于陈果仁被杀,而是陈果仁被杀后的一系列事件。这起案件简单清晰,而且有目击证人,但对埃本斯与尼特兹的指控和审讯却反反复复,美国上诉法院最终轻判埃本斯过失杀人,缓刑3年,罚款3780美元,而在1987年5月更是撤销了判决。陈果仁母亲对埃本斯进行民事诉讼,要求其支付150万美元补偿,但埃本斯却将资产转移到了密歇根州,根本无法兑现,法律机构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也就是说,两名凶手没有为他们的罪行坐过一天牢,也没有进行任何赔偿。 陈果仁案让美国亚裔明白了一个事实,亚裔在美国是二等人;他们意识到如果自己不出来抗争,同样的事就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于是,在美国以低调和不惹事而闻名的华裔纷纷站出来抗议,这成为了美国亚裔民权运动的起点。 不过亚裔在美国处在食物链底层的状况并没有改变,即使在四十年后也是如此。2016年奥斯卡之前,美国白人和黑人明星纷纷出来指责奥斯卡太白,对有色人种不公平,但就在这届奥斯卡上,主持人却公开歧视亚裔。 许望秋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个时代崇洋媚外特别厉害,在很多人眼中美国就是天堂,也许我应该把陈果仁的故事拍成电影,让他们明白天堂是不存在的。 当然,这只是想想而已,许望秋清楚就算拍十部陈果仁的电影,也无法改变国人对美国的向往,因为现在中国真的太穷了。要扭转这种观念,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经济搞上去。 当许望秋抵达东瀛的时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初剪已经完成,其他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推进中。许望秋没有休息,立刻与佐藤纯弥和剪辑师一起,对电影进行最终剪辑。 整个剪辑非常顺利,唯一的问题就是由于影片时间过长,忍痛拿掉了两场戏。其中有一场戏是松波战后在黑市遇到了害死阿明的黑田,此时黑田已经变成了黑市商人,在黑市着买卖。松波过去揪住黑田,结果被黑田和手下暴打了一顿。 这场戏展现了东瀛战后的混乱,同时也表明战后东瀛军蝈主义并没有彻底别清算,黑田这样的人竟然没有坐牢。拿掉这场戏很可惜,但为了保持电影的节奏,他们只能忍痛割爱。不过许望秋决定如果以后有机会出导演剪辑版,一定要加上这场戏。 在电影剪辑完成后不久,电影局局长陈博带人来到东瀛,进行双片审查。国产电影都是导演将电影送到电影局,进行审查。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合拍片,后期又在东瀛做,只能请电影局的领导到东瀛审查。 陈博他们看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对电影的评价极高,认为电影把况易山和松波两个不同国度的围棋世家的遭遇表现得如此淋漓尽致,做到了不孤立的描写人物,而是把他们的命运和日本发动侵华战争这个大的历史事变结合起来,这种敢于面对历史真实的创作态度,勇于探求真理的精神,值得和应当受到称赞。 陈博他们前脚离开,威尼斯电影节亚洲选片人马可-穆勒又找上门来。马可-穆勒对电影充满热情,而且对中国非常了解,从去年开始就成为威尼斯电影节的亚洲选片人。 两年之前,马可-穆勒在电影院看完《锄奸》后,惊为天人。在他担任选片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电影局,要求带许望秋的新片去威尼斯。不过《猎鹰》早就决定去戛纳了,没办法威尼斯。马可穆勒十分遗憾,就送岭南叶家大小姐的《原野》去了威尼斯。 不过马可-穆勒心里始终记挂着许望秋的新片,在听到《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东瀛做后期的消息后,立马坐飞机赶到了大映公司。 在大映公司的放映室里,马可-穆勒看到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双片。在马可-穆勒的印象中,许望秋跟科波拉有点像,是那种用作者手法拍类型片的导演。不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却完全颠覆了他的固有印象。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视听风格极其独特,明明是现实主义的故事,但视听风格却带有强烈的超现实性。电影明显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1956年东瀛代表团访华,这部分非常写实;而剩余的部分是况易山和松波的回忆,视听风格就明显带有明显的超现实性,色彩都是非正常的。造成这个超现实性的原因在于,导演试图通过色彩的变化来展现表现人物在回忆时情感和心理的变化。 除了视听风格非常独特之外,《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结构也非常独特。电影明显的分为前后两部分,就像被撕成了两半的画,从况易山的视角能够看到画的一半,从松波的视角能看到画的另一半。只有两半合在一起,才会变成完整的画卷,才会彻底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大电影节有自己的偏好,戛纳电影节有欧洲交易量最大的市场,偏重商业与艺术结合电影,是大师的舞台;柏林电影节关注政治性和社会性,号称政治教管所;而威尼斯电影节喜欢以新颖的形式和独特的手法拍摄电影,号称先锋电影茶话会。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视听风格和叙事手法极为独特,是一部用超现实主义拍摄的现实主义的电影,是威尼斯电影节最喜欢的那种电影。 电影放完,放映厅的灯光还没有亮起,马可穆勒就急不可耐地站了起来。他紧紧抓住许望秋的胳膊,激动地道“许导演,这部电影无与伦比,请让我带到威尼斯去。” 其实相对于威尼斯,许望秋更想去戛纳,因为威尼斯没有电影交易市场,卖片不如戛纳方便,就道“威尼斯电影节八月底开幕,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我们后期时间本来就比较紧,参加电影节还必须做英文版和意大利版的字幕,需要找人翻译,需要专门做字幕,时间肯定来不及了。还是算了吧,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威尼斯。” 作为威尼斯电影节的选片人,马可-穆勒怎么可能甘心错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样的电影,马上道“你们一边做后期,一边找人翻译,花不了多少时间的。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你们肯定能够完成。” 许望秋也知道如果赶工的话,肯定能赶完,但没那个必要,轻轻摇头道“我们为这部电影努力了三年,花了极大的心血,我们希望各方面都尽善尽美。赶工肯定会影响成片质量,还是算了吧。” 马克-穆勒不愿意放弃“你们只是赶工做翻译和字幕,其他的不需要赶,肯定不会影响质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真的特别适合威尼斯,这是用超现实主义手法拍摄的现实主义电影。你可能不知道,今年威尼斯电影节非常热闹,塔可夫斯基、马塞尔-卡尔内、萨蒂亚吉特-雷伊、吉洛-彭泰科沃、加西亚-贝尔兰加、马里奥-莫尼切利是今年的评委,难道你不想跟他们交流,听听他们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看法?” 塔可夫斯基号称电影诗人,以雕刻时光而闻名;马塞尔-卡尔内是法国诗意现实主义的代表;萨蒂亚吉特-雷伊是印度电影大师;吉洛-彭泰科沃电影不多,但影响很大,被宝琳-凯尔称为“马克思主义诗人”;加西亚-贝尔兰加和马里奥-莫尼切利名气稍逊,但也是非常有名的导演,这评审团阵容真的可以说是空前绝后。 显然威尼斯电影节不甘心被戛纳超越,想要重振旗鼓。 许望秋被威尼斯的评审团阵容惊到了“今年威尼斯还真热闹的。” 马可-穆勒笑着道“不只如此,今年威尼斯还会给布努埃尔、戈达尔、黑泽明、乔治-库克等人颁奖终身成就奖,今年将是威尼斯电影节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届。” 许望秋目瞪口呆,心想连布努埃尔、戈达尔、黑泽明他们也会去,这也太夸张了吧,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在批发大师吗? 佐藤纯弥虽然是商业导演,但对这些电影大师们依然无比崇敬。这些大师平常见一个都困难,而现在却有一群。这样的机会简直是千载难逢。他看着许望秋,激动地道“望秋,我们加班加点的赶吧!肯定能够在电影节开幕之前赶完的。” 许望秋也觉得机会难得,点头道“这样的聚会可能几十年都不会有一次,要是错过就太遗憾了。”他看着马可-穆勒自信地道“我们参加本届威尼斯电影节。我们会在电影开幕前完成后期的。” 马可-穆勒顿时笑了“我相信本届电影节会因为你们的加入而熠熠生辉的。” 马可-穆勒离开后,森繁重道第一时间将这件事告诉了德间康快。德间康快听到《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去威尼斯电影节,极为高兴,马上动用人脉寻找有经验的电影翻译,请他们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翻译成英文和意大利文。 许望秋他们开始加班加点的工作,希望尽快完成电影的后期,然后去威尼斯。不过就在他们埋头苦干之时,《朝日新闻》等媒体将东瀛教科书的问题捅了出来,并迅速在东亚和东南亚地区掀起了一股风暴。 。 第276章 抵达威尼斯 1982年6月,东瀛文部省公布了对1982年高中社会科教科书的审定结果,送审的教科书全部合格,但是,对审定合格的教科书提出了大量的修改意见,要求作者将“侵略”改为“进出”,对南京大屠杀等历史事实进行了淡化和删减,将“战略南京的东瀛屠杀了大量非战争人员,遭到国际舆论的谴责”改为“占领南京时,由于中队的激烈抵抗,日军蒙受很大损失,激愤而起的日军杀害了许多中民,受到了国际的谴责”,不仅把南京大屠杀说成是中队的抵抗造成的,只字不提日军杀害中国和平军民的数量,更不说明屠杀对象是日军占领南京城后对平民和放下武器士兵。 这则消息被《朝日新闻》等媒体披露后,在整个东南和东南亚掀起了一场风暴。7月20日,中国《人民日报》和韩国《东亚日报》载文批判,随后香江、台弯、朝鲜、越南、马来西亚舆论也群起而攻之,东瀛教科书问题演变为外交问题。 7月26日,中国外交部要求日方纠正文部省审定教科书中的错误,切实负起责任,修改教科书中的错误,不要用错误的史观教育下一代,避免再次发生类似的事件。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的东瀛人都是佐派人士,对修改文部省修改教科书坚决反对。他们纷纷向许望秋表示,修改的教科书比例其实很少,主流教科书没有修改。 佐藤纯弥对许望秋表示“最近几年右翼越来越猖獗,军蝈主义在复活,他们试图抹杀过去的一切;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就是我们的武器,我们要用这部电影跟他们较量。正因为如此,我们要竭尽全力把这部电影拍好。” 让许望秋意外的是,王岚西也因为这件事专门打来了电话。 王岚西在电话里表示“太祖曾经说过,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以退让求团结则团结亡,可有的同志却不明白这个道理。中央领导大多是从战争年代过来的,对东瀛这个民族是比较了解的,知道他们向来吃硬不吃软,你对他礼让,他反而瞧不起你﹔你对他瞪目,他却回礼鞠躬。在教科书这件事上,中央态度非常强硬,不可能有任何妥协。作为文化系统的单位,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也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 听到这话许望秋马上道“我们最好的发声方式就把电影拍好。我们这部电影对就是以东瀛侵华为背景的,是反军蝈主义。我们的这部电影对东瀛修改教科书会是很好的回击。” 王岚西满意地道“我打电话给你就是告诉你,要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拍好。电影比较独特,传播速度和范围比其他一种文艺作品都要快,也都要广。今年上半年,我到罗马尼亚访问,结果发现那边正在放映《神秘的大佛》,观众非常踊跃,他们都被电影展示的中华文化深深的震撼了。我们希望《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够在尽可能多的国家上映,让世界各国的人民都了解这段历史。” 许望秋点了点头“前些日子,威尼斯电影节选片人马可-穆勒看中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会送电影去威尼斯。等到电影节开幕,我们争取拿大奖。如果能够在威尼斯获奖,全球许多媒体报道这部电影,也会有更多的片商感兴趣。我们的电影就能卖到更多的地方,让更多的人知道东瀛人当初犯下的滔天大罪。” 王岚西听到这话笑了“如果《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在威尼斯拿奖,到时候部里面给你们发奖。” 许望秋笑着道“发奖就算了,还是发奖金比较实惠。” “你这小子,怎么这么市侩?就知道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贩呢,哪里像搞艺术的。”王岚西知道许望秋是在跟自己贫,笑着骂了一句,正色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部电影,不但我们文化部重视,中央领导也非常重视。专门有领导问起这部电影,说我们不能只是抗议,还应该告诉世界真相;让《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全球各地上映,就是我们的反击,所以,你们一把要把电影拍好。” 许望秋点头道“放心吧,院长。我不敢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今年全球最好的电影,但我敢说是最好的之一。对这部电影我是绝对有信心的。” 王岚西对许望秋同样有信心,满意地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望秋不但要盯混音、盯配音,还要盯字幕。每天都是从清晨,一直忙到凌晨,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由于实在要困,有时候吃饭,吃着吃着,他就睡着了;和工作人员交谈,谈着谈着,他就睡着了。他的胡子和头发根本顾不上打理,看上去乱糟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流浪汉呢。 8月25号,电影后期工作彻底完成。剧组冲洗了两盒英文字幕拷贝,两盒意大利文字幕拷贝。威尼斯电影节在意大利举行,观众中的意大利人特别多,不制作意大利文的字幕观众就看不懂;威尼斯电影节是国际电影节,外国观众也不少,为了照顾外国观众,就必须要制作英文字幕的拷贝。 在电影拷贝冲洗出来后,许望秋、佐藤纯弥和大映公司的领导一起在电影院中观看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完整版。由于放映的是英文版电影,没有日文字幕,大映公司的高层看得稀里糊涂的。即使如此,他们依然被电影那独特的视听风格深深震撼了。 佐藤纯弥在做后期的过程中,已经看了无数次,可当他在放映厅看到最终成片的时候,还是感到由衷的骄傲。等到电影结束,放映厅的灯光亮起,他握住许望秋的手,激动地道“我这一辈子拍了很多电影,但有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我的导演生涯也就没有遗憾了。” 许望秋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最终完成版也非常满意。他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跟原版电影故事相差并不大,但电影的视听风格,故事的讲述方式都跟原版完全不同。这种差别比《无间道》和斯科塞斯《无间行者》的差别大得多,可以说是两部完全不同的电影。 前些日子许望秋对王岚西说,他不敢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今年全球最好的电影,但在放映厅看完最终成片,他真的敢说这话了。在其他人看来,可能会觉得许望秋比较狂,或者自恋,其实搞艺术的基本上都这样,都非常自恋。 艺术贵在创新,如果艺术家不敢创新和突破,只敢在固有的圈圈里打转,往往是很难有大作为的。用姜纹的话来说“所有艺术家都自恋,这都不是特点了,你要是搞艺术的,你再没点自恋的话,那就别弄了,搞个屁啊。” 即使张一谋和李安这种看起来谦和低调的导演也是非常自恋的,比如李安的《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因为120帧,口碑票房一塌糊涂,但他不服输,不认为自己错了,坚定的认为120帧是未来方向,于是,又捣鼓出了票房口碑更加失败的《双子杀手》。 8月27号,威尼斯电影节开幕前一天,许望秋和电影的东瀛主创登上了前往意大利的飞机;几乎在同一时间,唐囯强、孙道临和方振武在北平,也登上了前往意大利的飞机。 许望秋知道抵达威尼斯会非常繁忙,应该利用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他上飞机后就闭上眼睛,准备睡一会儿。只是他脑子里被电影节和中国电影的事塞得慢慢的,怎么都睡不着。 在椅子上躺了好一阵,许望秋睁开眼向四周看了看,坐在左手边的佐藤纯弥已经靠在舷窗睡着了。这一个多月来,佐藤纯弥也是加班加点的工作,每天基本上就睡三四个小时。这个过程不光消费体力,也特别耗费精神。许望秋年轻,而且身体很好,倒是顶得住。佐藤纯弥已经快五十岁了,精神和体力都透支严重。所以,他上飞机之后倒头就睡。 在过道的另一边,中森明菜和山田佳子正小声说着话。她正在跟山田佳子讲她参加《明星诞生》的经过。7月份,中森明菜第三次向《明星诞生》发起了冲击。这次她用山口百惠的《梦的向导》征服所有评委,获得了节目开播以来最高记录的392分。八月中旬的决赛中,她再次演唱《梦的向导》。11位星探为她齐刷刷的亮出了牌子,她成功拿到了偶像世界的入场券。比赛结束后,11家经纪公司抢着想要签下她,最终她在征询德间康快的意见后,与名气不大的研音社签了经纪约签,并和东瀛华纳唱片公司签约下了唱片约。 经过十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威尼斯的马可-波罗机场。许望秋他们从飞机上下来,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海洋的气息。许望秋他们拿好行李,拖着笨重的拷贝,走向出口。 在走出机场的刹那,许望秋他们就感受到电影节的气氛,扑面而来的闪光让他们不由自主的眯缝起了眼睛。许望秋他们都是比较有经验,对此不是太在意;中森明菜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下意识的躲在许望秋的背后。 闪光灯当然不是冲着许望秋他们来的,而是冲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白人男子猛拍。那个男子身穿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乱蓬蓬的,一看就是搞艺术的。佐藤纯弥他们不认男子是谁,许望秋却知道这是西德导演维姆-文德斯。 在60年代德国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新德国电影运动”,维姆-文德斯是代表人物之一,他与法斯宾德、施隆多夫和赫尔措格并称为“德国新电影四杰”。 上一世,许望秋带电影到电影节参赛的时候,跟维姆-文德斯有过深入交流。只不过那时候的维姆-文德斯已经70多岁了,而现在的他还不到四十岁,处在最具创作力的阶段。维姆-文德斯今年的入围的电影是《事物的状态》,如果许望秋没记错的话,这部电影战胜了所有对手,获得了金狮大奖。 。 第277章 旗帜 维姆-文德斯似乎感觉到有人凝视着自己,扭头看了过去,看到了一群东方面孔的男女。他不认识许望秋,见许望秋冲自己笑了笑,心想这人是谁,怎么感觉像认识我似的?应该是我的影迷吧!他没有多想,转过头,笑着冲在场的记者们挥了挥手。 佐藤纯弥不认识维姆-文德斯,见上百记者围着他拍照,知道肯定不是一般人,好奇地道“望秋,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许望秋轻声道“维姆-文德斯。” 佐藤纯弥吃惊地道“德国新电影四杰的那个维姆-文德斯?” 许望秋微微点头“对,就是他。” 现在威尼斯电影节不像后世,会提前一两个月公布入围名单,全世界都知道哪些电影入围了。他们现在都是通知入围电影的所在国,让入围电影到威尼斯参赛。所以,佐藤纯弥不知道入围影片有哪些,也不知道对手是谁。此时听到对方是维姆-文德斯,他轻轻呼了口气“维姆-文德斯啊,肯定是来参赛的,我们的对手很强啊。” 许望秋看过维姆-文德斯的大部分电影,在维姆-文德斯的作品中,《事物的状态》只能算中品,算不得上品,自信地道“不必担心,我们的电影比他的好。” 从机场出来,许望秋他们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登上了前往丽都岛的客船。自从1932年创办以来,每届威尼斯电影节都是在丽都岛上举行。 水城威尼斯由多个岛屿组成,其中最大的是威尼斯主岛,第二大岛便是丽都岛。平日里的丽都岛是威尼斯的富人区,周边的旅游设施、商业区、娱乐场所的经营者们多半都住在丽都岛,是个十分安静宜居的地方;一旦到了月威尼斯电影节期间,这里就突然变成了金碧辉煌,整个世界都瞩目的舞台。 许望秋本来以为维姆-文德斯会上客船,打算等他上船后,跟他聊两句。没想到维姆-文德斯到了码头,上了一艘快艇,将蜂拥而至的记者们甩在身后,风驰电掣般远去了。 看着维姆-文德斯远去的身影,许望秋微微摇了摇头,心想大导演待遇就是不一样,我们只能挤客船,人家却有专门的快艇接送。 在常人眼中三大电影节是艺术的殿堂,是很高冷的;但实际上是非常势利的。如果是大导演、大明星,电影节会给最好的待遇,甚至会满足他们一些过分的要求。对没有太大名气的青年导演,哪怕是入围主竞赛单元,电影节也只负责导演的住宿和机票费用,来回都是经济舱,住宿也是经济型酒店。剧组其他人想到电影节,必须自己掏钱。 维姆-文德斯是德国新电影四杰之一,在欧洲大名鼎鼎,电影节给他的自然是顶级待遇;许望秋和佐藤纯弥都是第一次入围,而且他们的电影偏商业,电影节不是特别重视。 就在许望秋暗暗摇头之时,一个记者模样的男子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冲他笑了笑,道“许望秋导演,你好。我是《世界报》的记者雷蒙-齐特隆,能聊聊吗?” 许望秋惊讶地道“你认识我?” “去年在戛纳的时候,我采访过你。那些意大利记者真蠢,都抢着拍维姆-文德斯,却没有认出你来。”齐特隆笑着恭维道,“我认为你是比维姆-文德斯更优秀的导演。” 许望秋听到这话心里格外舒畅,心想这家伙眼光挺不错的嘛,不过嘴上还是很谦虚的“我只是拍了三部电影的新导演,维姆-文德斯是德国新电影四杰之一,我跟他还是有差距的。行了,不说这个,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齐特隆马上把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抛了出来“你的影片叫什么,是关于什么的?是不是像《猎鹰》和《锄奸》那样,是关于战争的?” 许望秋没有隐瞒“电影叫《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确实跟战争有关。这部电影是由中国和东瀛联合拍摄,讲的是在战争背景下,中国和东瀛两个家庭的命运。这部电影比《猎鹰》和《锄奸》要艺术一些,是一部关于用超现实手法拍摄的现实主义电影。” 许望秋见佐藤纯弥他们都转头看着自己,便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佐藤纯弥导演,这部电影是我跟他联合拍摄的。这位是电影的主演,东瀛著名演员三国连太郎……” 佐藤纯弥他们在欧洲毫无名气,齐特隆没有看过他们的作品,对他们不是特别感兴趣。他问了问佐藤纯弥他们跟许望秋合作的感受,然后就不停的把问题抛给许望秋。 佐藤纯弥他们倒也没有感觉被冷落,都安静静的听着。他们跟许望秋合作了几个月,都知道许望秋是那种能力超强,特别引人瞩目的导演,就像太阳一样,会遮挡其他人的光芒。 十五分钟的时间很快过去,轮船在丽都岛靠了岸。许望秋他们与齐特隆挥手作别,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向预定的酒店走去。由于许望秋和佐藤纯弥是第一次入围,电影节只提供他们两个的住宿,大映公司放弃了官方定的酒店,在阿曼运河大酒店帮他们订好了房间。 阿曼大运河酒店始建于1550年,前身是帕帕多波利宫,后来被卖给了富裕的威尼斯商人,并被改造成了酒店。由于历史悠久,走进酒店就像走进了拥有深厚历史积淀的博物馆,从床头装饰到沙发一角,随处可见精美雕刻的艺术品,甚至包括当初由意大利著名画家提埃坡罗打造的壁画。 阿曼大运河酒店历史悠久,声名远播,房间价格当然也贵得惊人,最便宜的都要400多美元,最贵的要将近3000元。如果不是有大映公司掏钱,许望秋肯定是住不起的。 许望秋放下行李,在床上躺了两分钟,然后振奋精神走出了房间。去年《猎鹰》到戛纳展映,代表团到了戛纳,团长胡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张一谋到电影宫看五星红旗升起来没有。现在中国代表团其他人都还没到,许望秋只能自己去。 从酒店出来,许望秋感受了强烈的电影气息。大街两边布满了海报,其中有黑泽明的《罗生门》、布努埃尔的《白日美人》、塔科夫斯基的《伊万的童年》、萨蒂亚吉特-雷伊的《大河之歌》等等,这些电影曾经在威尼斯大放异彩,而这些导演今年也都将在威尼斯电影节亮相。 步行十来分钟,电影宫便在眼前了。跟戛纳电影节的情况类似,现在威尼斯电影节的电影宫也不是许望秋记忆中的电影宫,而是是在1937年修建的老电影宫。 意大利人以懒散和拖拉而闻名,电影节明天正式开幕,电影宫周边的布置竟然还没有完成。此时,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忙碌的进行影节宫外场布置工作,原本普通的白色建筑被红色三角形装饰的烘托下衬得多了几分热闹。 只是当许望秋看清楚电影宫前悬挂的旗帜,脸顿时沉了下来。 电影宫前悬挂着几十面不同的国旗,五星红旗也在其中,只是在旁边还飘扬着青天白日旗。 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任何国际场合都只能挂五星红旗,不能挂青天白日旗。比如台弯参加奥运会,只能称中华台北,只能挂中国台北奥委会的会旗,不能挂青天白日旗。当然,台弯对此是不甘心的,总是想方设法在国际上露脸,总是想法设法在国际场合挂青天白日旗。 在这个时期,内地代表团和台弯代表团因为挂旗的问题在国际场合发生过多次冲突。一旦发生这种事,最终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活动组委会撤掉青天白日旗,要么内地代表团退出。 许望秋知道这是原则问题,不能打马虎眼的,马上回到酒店联系大使馆,将事情做了汇报。大使馆听到电影节同时挂出了五星红旗和青天白日旗,非常重视,表示他们马上跟驻威尼斯领事馆联系,领事很快会赶过来。 挂掉电话后不久,方振武他们到了,住进了阿曼运河大酒店。他们听到电影节竟然同时挂出了五星红旗和青天白日旗都非常愤怒,觉得电影节在故意搞事。不过大家都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不知道该如何操作,只能等领事馆的人过来,听他们安排。 两个小时之后,中国驻威尼斯领事馆的黄波领事赶了过来。在听完许望秋的的汇报后,他亲自到电影宫外确认,确实挂着青天白日旗。 回到宾馆后,黄波神情凝重地道“一个中国原则是我们的底线,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在同一个场合,不能悬挂两面中国旗,必须把台弯旗拿下来。威尼斯电影节是隶属意大利文化部的文化活动,威尼斯电影节是威尼斯双年展的一成员,威尼斯电影节主席由文化部任命,直接接受双年展主席领导。我们分头行动,我约见意大利文化部官员,向他们抗议,让他们改正错误。你们商量一下,派出两个代表找电影节组委会表达严正立场,让他们改正错误。你们是艺术家,你们直接向电影节抗议更合适。” 唐囯强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担心地道“如果他们不换呢?” 黄波神情凝重地道“如果他们改正错误,我们就不再追究这事;如果他们拒不改正,那只能退出电影节。” 如果是普通电影,中国电影代表团撤出,那电影肯定也会撤出;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情况比较特殊,是合拍片,不光是中国代表团的事,还涉及到东瀛代表团。方振武简单把情况向黄波作了介绍,然后把疑问抛了出来“我们退出电影节不是问题,但东瀛方面怎么办?还有就是电影要不要撤?” 黄波没想到《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合拍片,涉及到东瀛代表团,沉吟道“电影也必须撤。如果中国代表团退出了,而电影没有退出,那抗议就不彻底。这事涉及到东瀛代表团,你们好好向他们解释,相信他们能够理解的。” 许望秋点头道“我们先找组委会抗议。如果他们拒不改正,那我跟佐藤他们谈。威尼斯电影节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们明年去其他电影节。” 。 第278章 严正抗议 经过讨论,许望秋他们兵分两路开始行动。黄波作为领事,代表中国向意大利文化部抗议,代表政府的立场。许望秋和孙道临作为艺术家代表,向电影节组委会抗议。这样的好处是,向组委会传递一个信号,这事不光是政府不满,艺术家也是非常不满的。 许望秋和孙道临来到电影宫组委会办公室,找组委会负责人抗议。当他们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电影节主席不在,只有一位叫乔瓦尼的总监在。 许望秋是来抗议的,自然不会客气,直接道:“我是中国电影代表团团长许望秋,这位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主演孙道临。我们是来抗议的。电影宫外面在悬挂五星红旗的同时,悬挂了台弯的青天白日旗,这是非常严重的错误。请立即撤掉台弯的青天白日旗。” 乔瓦尼懒洋洋地道:“这有什么问题吗?你们的旗帜挂上了,我们是尊重你的。别人的旗帜,那是别人事,你们就不要管了嘛!” 看到五星红旗和青天白日旗一起挂出来许望秋就猜台弯肯定派代表团到威尼斯来了,不然组委会不可能把青天白日旗挂出来。现在看来,果然没错。他盯着对方,冷冷地道:“是嘛,那你把希特勒的挂上去试试,看有没有人来管你们。中国和意大利建交的时候,意大利政府就表过态,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国,台弯不是国家,你们现在这样的做法就是违背中意建交时贵国的承诺。” 乔瓦尼辩解道:“我们搞的是艺术,请不要扯政治。” 许望秋反驳道:“你们把五星红旗和青天白日旗一起挂就是在搞政治。威尼斯电影节是是隶属意大利文化部的文化活动,我们大使馆的黄波领事,已经找你们文化部的官员抗议去了。我们是作为艺术家来向你们抗议的,希望你们不要搞政治。” 乔瓦尼听到中国领事找文化部抗议,心里暗骂许望秋小题大做,解释道:“这次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除了你们的电影,还有台弯胡金铨导演的《醉生梦死》。按照规定,所有入围电影国家的国旗要升起来。台弯有电影入围,我们必须挂他们的旗帜,这真的不是搞政治。” 许望秋听到这话微微一怔,他记得第一部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华语电影是1984年的《大桥下面》,而台弯第一部入围威尼斯电影节的电影是侯孝贤的《悲情城市》,而这部电影也是第一部斩获金狮大奖的华语片。 也就是说,按照正常历史轨迹,台弯电影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要等到七年后去了,可现在胡金铨的电影竟然入围了主竞赛单元。 而且许望秋不记得胡金铨有拍过一部叫《醉生梦死》的电影,完全是凭空冒出来的。 许望秋意识到是自己这只蝴蝶煽动翅膀,煽出了《醉生梦死》,还把这部电影煽进了威尼斯电影节。 事实也是如此,去年出口公司在香江抛出合拍片政策之后,让台弯“文化部”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惊呼大陆要统战香江。在这种情况下,台弯推出了想出了两个对策:一个是积极拉拢香江电影公司和电影人,给他们更多的支持;对亲大陆的则坚决封杀。第二个是扶持艺术片,争取在国际上露脸,在国际上发声,对于能在国际上扬名的导演给予重金奖励。 由于台弯能拍高水平艺术片的导演很少,台弯中影公司便开始大力提拔中青年导演,其中包括杨德昌、侯孝贤、陈坤厚等人。他们的电影摆脱了台弯电影的传统模式和表现手法,敢于直抒自己对社会对人生的看法,在题材的突破上具有前卫性。另外他们善于吸收西方电影中的先进的技术和手法,注重用声、光、影像来表达人文内涵。随着这批年轻导演走上舞台,台弯电影新浪潮运动正式拉开帷幕。 胡金铨在75年的时候凭借《侠女》入围了戛纳电影节,并且拿到了技术大奖。胡金铨水平很高,而且在国际上有一定的知名度,自然成为台弯重点扶持对象。而胡金铨也没有让台弯方面失望,凭借《醉生梦死》成功入围了威尼斯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 许望秋对事情的经过并关心,只关心青天白日旗什么时候撤下来,严肃地:“你们的规定是所有入围国家的国旗升起来,台弯不是国家,是中国的一部分,你们只需要升五星红旗就行。一个天空不会有两个太阳,一个国家也不会有两种国旗。在威尼斯电影宫前只能有一面中国国旗,这是原则问题,我们不可能退让。如果你们不撤台湾旗,那么我们将退出本届电影节,撤出我们的影片。” 乔瓦尼听到许望秋这么说,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事我也做不了主。这样吧,我尽快跟主席和其他人联系,等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从组委会办公室出来,许望秋心情有点沉重,他明显感觉到了对方态度的敷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中国穷,中国电影在国际上没有地位。许望秋这个团长名气也不够,要是维姆-文德斯这样的大导演出来抗议,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四十年后的电影节基本上不会出现这种问题,因为中国电影已经成为全球第二大市场,取代美国成为全球第一大市场只是时间问题。任何国家,任何电影节,都不敢轻视中国。 回到宾馆之后,许望秋将东瀛代表团的人叫到一起,把事情简单给他们说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中日联合拍摄的电影,如果只是中国代表团退出,而东瀛代表团和电影不撤出,那中国退出就不会用任何威慑力,所以,必须说服东瀛代表团。 许望秋目光在佐藤纯弥他们的脸上缓缓扫过,严肃地道:“这事关系到中国主权问题,没有任何妥协余地。如果电影节坚持要挂青天白日旗,那我们中国代表团将退出电影节。《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中日联合拍摄的,是为了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十周年而拍,是为了中日友好拍摄的,所在这件事情上还请支持我们,跟我们保持同一立场。如果电影节拒不改正的话,那我们一起退出电影节,撤出电影。” 中森明菜完全不懂政治,也不懂事情的严重性。在她看来,既然许望秋说电影节不对,那肯定是电影节不对,直接道:“我们支持你。” 佐藤纯弥觉得要是退出本届威尼斯电影节,非常可惜,因为本届威尼斯电影节阵容空前强大,很多电影大师都会在电影节露面。不过他也清楚这关乎中国主权,中国代表团不可能妥协,叹了口气道:“退出本届威尼斯电影节很遗憾。但这件事确实是他们错了,如果他们拒不改正,那我支持你们退出。” 森繁重道是四野老兵,对台弯没什么好感:“在这件事上,我们肯定站在你们一边的。一会儿我向德间先生作个汇报,他肯定也会支持我们的。” 在搞定东瀛代表团后,许望秋就和中国代表团的成员坐在房间里等组委会的消息。不过他们也没有傻等,每个一个小时就会派人到电影宫,去看青天白日旗是不是撤掉了。 一直等到了晚上九点,电话铃声终于响了起来。 急促的电话铃声让房间内的气氛骤然紧张,众人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电话,心里忐忑不安。大家心里都希望这事能和平解决,好不容易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就这么退出的话真的有点不甘心。 许望秋轻轻呼了口气,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是中国电影代表团吗?”电话那头得到许望秋肯定的回答后,直接道,“根据你们的要求,我们已经把台弯旗帜撤下了。欢迎你们参加威尼斯电影节。” 挂掉电话后,许望秋见众人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己,露出了胜利的微笑:“组委会的人说,台弯旗已经撤了。这事暂时告一段落。明天电影节正式开幕,你们回去准备,我到电影宫,看看台弯旗是不是真的撤了。” 从酒店从来,许望秋一路小跑来到电影宫。他站在电影宫前,细细看着那些飘扬的旗帜,五星红旗在海风中飘扬,而青天白日旗确实已经撤掉。 许望秋轻轻呼了口气,抗议取得了效果,台弯旗真的撤掉了;不过他心里的石头依然是悬着的,台弯特别喜欢搞小动作,肯定不甘心青天白日旗被拿掉,谁也不知道他们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许望秋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有人用台湾腔愤怒地喊道:“他们竟然真的把我们的国旗撤了!他们怎么能这么做!简直太过分了!” “一直以,不断滥用政治暴力,对国际组织予取予求,粗暴打压台弯的国际生存空间,不仅在国际组织中封台弯,现在连不涉及政治、国际间的文化交流活动也不放。真是无耻至极!” “鸭霸!鸭霸!这是裸的鸭霸!阿共仔真是欺人太甚!” 许望秋感觉说话者的声音有些熟悉,转头过一看,不由露出了笑容,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说话的三个人中,许望秋认识两个,一个是自由总会主席童月鹃,另外一个是去年在戛纳的见过的台弯编剧吴念真,剩下那个五十多岁,穿着笔挺的西服,看上去颇为派头,估计是台弯新闻局的官员。台弯电影到三大电影节参赛,台弯新闻局都会派人跟随。台弯在电影节上搞的那些小动作,基本上都是新闻局的官员搞出来的。 许望秋笑着冲童月鹃挥挥手:“哟,这不是童奶奶嘛。没想到在威尼斯又见面了。看起来你身体还挺好的,竟然还能到威尼斯来,我以为去年一别,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童月鹃冷哼一声:“就算你死了,我都不会是死的。” 那个官员模样的男子,指着许望秋愤怒地道:“我警告你们这些大陆人,你们的粗暴打压只会激起台弯人民对大陆更大的反感,也会引发国际社会与其他参赛国的反感。你们的种种恶行,我们台弯两千万人民都看在眼里,我们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第279章 缺席开幕式 许望秋瞥了那男子一眼,,看着童月鹃笑嘻嘻地问道:“童奶奶,这咋咋呼呼的是谁啊?” 童月鹃看着许望秋冷冷地道:“这位是新闻局电影处长刘志宽。” “原来是弯弯省新闻局的刘处长啊,久仰久仰。”许望秋嘴上上敬仰,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戏谑;他看着童月鹃问道,“对了,清霞和祥淋来了吗?一年没见到他们,我还真有点想他们了呢!” 童月鹃知道许望秋不是真想林清霞他们,而是在向自己示威,在告诉自己他会用合拍片政策打垮自由总会,冷冷地道:“今年已经过了四分之三了,而你们的电影在票房上拿得出手的就只有《少林寺》,今年在前十名中占五席显然是不可能的。我估计明年也好不好哪里去,这场赌局我看你是要输啊,我很期待你加入自由总会。” 许望秋哈哈笑道:“今年我们在票房上有冲击力的除了《少林寺》,就只剩夏梦姐青鸟公司的《投奔怒海》。今年应该是你们赢了。不过明年我们有七八部票房大制作,拿下五席问题大。只要明年打开局面,剩下的就简单了,自由总会解散只是时间问题。” 许望秋不给童月鹃反击的机会,冲她挥了挥手:“你们慢慢玩。我要回去准备明天的开幕式了。”说完他哼着“咱们老百姓今儿个真高兴”,一溜烟跑掉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许望秋让剧组成员自由活动,到威尼斯逛逛,欣赏一下水城的美景,不过必须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回来。下午六点电影节就会开幕,剧组要出席红毯仪式。出席红毯肯定要收拾打扮一番,需要做头发、化妆,这要花不少时间。 快十一点的时候,唐囯强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他拉着许望秋就往外面走:“望秋,你赶紧去看看吧,电影宫门口又把旗子挂起来了。” 到了电影宫,许望秋抬眼一看,昨天晚上撤掉的旗子果然又挂上了。他二话不说,径直来到组委会办公室,再次进行交涉。电影节主席依然没有露面,只有乔瓦尼在。许望秋指着窗外,大声道:“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撤掉的旗帜又挂上了?” 乔瓦尼耸耸肩膀,一脸无辜地道:“是吗?有这样的事,应该他们搞错了吧。” 许望秋冷冷地道:“如果只是搞错的话,请马上纠正。” 乔瓦尼没有动,看着许望秋慢悠悠地道:“许先生,今天下午电影节开幕,我特别忙,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呢。挂旗只是小事,我根本没时间管这个。我看这样吧,到时候我给他们反映一下,他们肯定会改的。” 许望秋感觉乔瓦尼是在敷衍自己,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把弯弯旗从电影宫外面撤掉,根本不需要多少时间,就一个电话的事。他冷冷地道:“那你给我个准确时间,什么时候能把旗子撤掉?” 乔瓦尼耸耸肩膀:“这个我没法给你准备时间,我只能说尽快派人解决。” 许望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乔瓦尼就是在敷衍自己,是在拖时间。他提高嗓门道:“既然这是你们的态度,那我也把我们的态度告诉你。如果今天6点之前,没有把旗子撤掉,我们将拒绝出席开幕式。如果明天中午12点之前,还是没有撤掉,那么我们将召开发布会,宣布退出本届威尼斯电影节。由此引发的后果,将由你们负责!” 说完这话,许望秋头也不回的走了。在走出组委会办公室大门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作了决定,如果组委会拒不改正,那一定要把这件事闹大,最好能闹得电影节灰头土脸,这样其他电影节以后再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才会慎重对待。 这种事是有先例的,1979年,美国拍摄的越战题材电影《猎鹿人》到柏林展映。影片反映三个美国青年在越战中受到的创伤,但创伤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被越军俘虏后受到了残酷折磨。苏联代表团退出了电影节,抗议《猎鹿人》恶意贬低越南人民。随后,古巴、波兰、保加利亚、匈牙利、东德和捷克都退出电影节,评审团中的两位匈牙利和捷克斯洛伐克的评委也选择了退出。 尽管在西德政府的支持下,《猎鹿人》如期展映,但对柏林电影节还是带来了巨大的冲击。美国主流片厂再送电影和明星到柏林,就变得格外小心谨慎,柏林电影节也开始小心对待这个问题。这也导致柏林变得保守,业内人士开始批评柏林电影节缺乏活力,不吸引人。 等剧组成员回来,许望秋把事情尽经过告诉了大家,并郑重表示,现在必须做最坏准备,如果组委会在6点之前不撤旗,那么剧组拒绝出席开幕式;如果明天中午12点不撤旗,那么剧组将退出威尼斯电影节。 时间很快来到了下午六点,在落日的余晖下,第39届威尼斯电影节正式拉开帷幕。 作为全世界最古老的电影节,威尼斯电影节的红毯跟其他电影节不同,必须横着走。其他电影节的红毯都是通往电影宫大门的垂直状,而威尼斯是与电影宫大门平行的。走红毯的时候,主创从电影院的左侧下车,然后走到右侧的大门口,这个红毯就算走完了。 威尼斯电影节一直以高冷闻名,捧场的好莱坞明星稀少,星光相对比较暗淡。在戛纳,各路媒体和影迷要提前一两天在红毯两侧“安营扎寨”,而威尼斯电影节的开幕红毯往往不需要排队,直到开幕前一两个小时才开始有影迷陆续聚集到红毯周围。 不过今年由于大师云集,阵容空前强大,引发了媒体和影迷的强烈关注。在红毯开始前两个小时,红毯外面就被近千名记者,以及无数影迷所占据,简直比过年时的庙会还热闹。 德国新电影四杰的维姆-文德斯和法斯宾德、法国电影大师候麦、波兰电影大师扎努西等人著名导演接连登场,让现场的尖叫声一浪高一浪。记者按动快门的咔嚓声,此起彼伏,简直像发生了蝗灾。 整个红毯仪式的高/1潮无疑是评审团七位成员登场,马塞尔-卡尔内、塔科夫斯基、雷伊他们是大师中的大师,在电影界享有盛名。他们集体亮相引发了现场的狂欢,影迷们激动的尖叫声和呼喊声惊天动地,简直可以把人的耳朵震聋。记者们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对着塔科夫斯基他们疯狂按动快门。闪光灯释放出的强烈光芒连成一片,好像太阳爆发了,简直可以把人的眼睛闪瞎。 在评审团集团亮相后,红毯仪式也就结束了。这个时候,记者们突然意识到《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没有露面。今天上午,记者们拿到了出席红毯的嘉宾名单,其中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但现在红毯都结束了,剧组却没有露面,这让很多人觉得奇怪。 不少记者猜测是不是剧组没有准时抵达,没有赶上开幕式红毯。不过记者们对此并不是特别关心,毕竟本届电影节大师云集,还有维姆-文德斯这样的当红炸子鸡,关心大师们还关心不过来呢,谁就会关心两个商业片导演拍的合拍片呢。 《世界报》的记者齐特隆是个例外,昨天他在客船采访过许望秋,当时许望秋对开幕式很是期待的样子,现在他们却没有出现在红毯上,肯定是出什么问题。 记者的直觉让齐特隆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值得挖掘的东西,如果真发掘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那肯定比千篇一律报道开幕式有意思。 在红毯结束后,齐特隆没有进电影宫看开幕式,而是敲开了组委会办公室的大门。 与此同时,阿曼运河大酒店里,许望秋正在跟马可-穆勒谈撤旗的问题。马可-穆勒在中国呆了七八年,知道这事关乎中国的底限,代表团不可能妥协。他也跟组委会谈过,还强调《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真正的杰作,如果错失这样一部电影,将会非常可惜。可组委会根本不听,还让马可-穆勒来说服代表团,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来跟许望秋他们谈。 马可-穆勒无奈地道:“今天上午弯弯代表团找到了组委会,要求把他们的旗子重新挂上去。如果组委会不答应,他们就退出本届电影节。组委会在权衡后,最终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许望秋冷冷地道:“意思就是说电影节认为胡金铨他们比我们更重要是吧?” 马可-穆勒叹了口气,虽然他不想说这话,但这个时候也只能说实话了:“在很多人眼中电影节是艺术的殿堂,是很纯粹的,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电影节有时候真的很势利。胡金铨是在戛纳拿过奖的,在欧洲有知名度。你在欧洲也有一定的知名度,但在组委会的眼中,你是商业片导演,而且好莱坞化比较严重。威尼斯电影节是世界上第一个国际电影节,而意大利是新现实主义的故乡,拥有拥有费里尼、罗西里尼、安东尼奥尼等享誉世界的大师,再加上现在意大利电影受好莱坞冲击特别大,基本上已经被冲垮,电影节反好莱坞反得比较厉害。在组委会看来,胡金铨和他的电影更艺术,也更重要的。” 许望秋明白马可-穆勒的意思了,冷冷地道:“组委会认为胡金铨和他的电影更重要,不希望他退出,对我们采取的是拖延战术,对吧?反正我们的电影3o号首映,也就是后天的事情,组委会想的是拖到3o号,把旗帜撤掉,给我们一个交待。等到电影上映完,又把旗子挂出来,再次满足胡金铨他们的要求。组委会是这么打算的吧?” 马可-穆勒无奈地叹了口气:“组委会确实是这么打算的。确实打算拖,在他们看来,你们来都来了,肯定不会轻易退出的,而且《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又是中日合拍片,就算中国代表团退出,还有东瀛代表团呢。” 许望秋冷笑道:“这种敷衍的态度是我们不能接受的。如果明天中午12点之前,旗子没有撤掉,那我们将召开发布会,宣布退出本届威尼斯电影节。” 第280章 退出 吃过早饭,许望秋没有急着回房间,到外面买了几份报纸。他不懂意大利语,便拿着报纸找翻译,让翻译看媒体是怎么报道中代表团缺席的。 让许望秋遗憾的是,媒体几乎没提这件事,报道的重点都在出席电影节的大师们身上,都在夸本届电影节是难得的电影盛会。只有一家媒体提到了这件事,但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中代表团因故缺席”开幕式,但什么缘故却没有说。 许望秋心里非常郁闷,有一拳打得棉花上的感觉,如果这事放在四十年后,肯定是全球媒体抢着报道,但现在大多数媒体提都不提。这也是没办法事,现在中实力太弱,中电影在国际上也没有地位,别人对中电影根本就不关心。 许望秋和森繁重道本来让剧组成员自由活动的,他们两个在酒店等组委会的消息。不过剧组成员都没有外出,都留在了酒店中。大家都被电影节组委会的轻慢态度激怒了,觉得组委会的拖延态度是对整个剧组的不尊重。 其实许望秋对组委会已经不抱希望了,知道恐怕只有退赛一条路可走了。回到酒店后,他开始与剧组成员讨论如何撰写抗议信,以及退出声明。 抗议信是给组委会的,是用来抗议的;而声明则是发给媒体的,通过媒体向世界解释,代表团为什么会抗议,又为什么要退出电影节。 虽然对组委会已经不抱希望,但许望秋还是没忘记派人去电影宫,看旗子是否已经撤掉。每隔一个小时,他就会派人去电影宫查看。 当时间指向9点5o分的时候,许望秋再次让唐强去电影宫,看旗子是否已经撤掉。 二十多分钟后,唐强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他喘着粗气,激动地道:“电影宫聚集着很多记者。我一过去,他们就冲了过来,问我是不是中代表团的,是不是我们是不是真的会退出本届电影节。我觉得这事很重要,就回来报信了。” 许望秋听到这话眼前一亮,他最担心的是代表团退出电影节却没有媒体报道,也没有人关心,媒体记者感兴趣,这是大好事啊,当即问道:“你是怎么回答的?” 唐强挠了挠头:“你们不是说,遇到不好回答的问题就说无可奉告嘛,我就说无可奉告。” 许望秋有点想骂人,这种时候应该积极发声啊,怎么能说无可奉告呢,他知道也这事不能怪唐强,毕竟唐强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验,害怕捅篓子;既然记者们都对这事感兴趣,那就可以把这事闹得举世皆知了。 事情果然如唐强说的那样,电影宫聚集着大批记者。当许望秋来到电影宫的时候,记者们一看到他,就围了过来,连珠炮似的抛出问题。 从记者们的嘴里,许望秋知道了事情原委。原来昨天晚上《世界报》的齐特隆在组委会办公室采访乔瓦尼,询问《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为什么要没有出现在开幕式上。乔瓦尼倒打一耙,把责任推到了中代表团和许望秋身上,宣称威尼斯电影节是搞的是艺术,不是政治,他们不关心挂旗的问题,但代表团却以政治干涉艺术,以不出席开幕式为要挟,让组委会撤旗,组委会拒绝了他们的要求,他们因此缺席了开幕式。 今天早上,《世界报》刊发了齐特隆的采访文章。法国其他报社的总编看到这则新闻后,马上给在威尼斯的记者打电话,让他们追踪这则新闻,最好找到中代表团,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于是,法国记者们就像疯狗似的,满大街寻找中代表团的踪迹。 其他国家记者在知道事情原委后,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到处寻找中代表团。 在明白原委后,许望秋心里大骂乔瓦尼无耻,明明是组委会的错,却说代表团以政治干涉艺术,还说代表团要挟他们,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程度。 许望秋马上向在场的记者表示,电影节组委会悬挂弯弯旗违背了中意建交时的承诺,是非常严重的错误,是电影节组委会在玩政治。随后,他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指出代表团给了组委会足够充裕的时间,但直接到现在组委会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许望秋指着那面悬挂着的弯弯旗,冷冷地道:“大家看到那面旗了吧!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如果这面旗没有撤下来,那么下午两点请大家到阿曼运河大酒店门口来,我们将发表声明,正式宣布退出威尼斯电影节。” 当时间走向12点的时候,许望秋再次来到电影宫,进行最后的确认。跟他预计的一样,弯弯旗依然飘扬在电影宫门口,电影节组委会根本没有把代表团的抗议放在心上。许望秋抬头看了看五星红旗,轻轻呼了口气,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抗议信走进了组委会办公室。 许望秋把交涉文件放在乔瓦尼的面前,冷冷地道:“鉴于你们始终推诿敷衍,不肯纠正错误,中电影代表团郑重宣布退出本届威尼斯电影节,撤回参赛影片。” 说完,许望秋看也不看乔瓦尼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吃过午饭,剧组全体成员回到酒店,为撤离作准备。演员们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中日双方的制片主任则前往马可波罗机场,订机票去了;而许望秋则在房间里组织语言,为一会儿的发布会作准备。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许望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乔瓦尼的声音:“根据你们的要求,我们已经把弯弯旗帜撤下。你们就不要撤离,继续参加电影节吧。” 许望秋冷笑一声,心想我去你大爷的,你这是什么态度。出了这样的事,你他么不道歉,反而用这种口气说话,好像我们无理取闹似的。撤一个旗需要很多时间吗?就一个电话的事,可你们什么都不做,就是故意拖延。等到我们决定退出了,你们才撤旗。我告诉你们,现在撤旗晚了!我他么就看不惯你们这种傲慢的态度! 许望秋抬起手腕,看看了时间,冷冷地道:“现在是下午1点35分,而我们约定的时间是中午12点。已经过去了1小时35分,不,现在已经是1小时36分了。你们从头到尾就没有尊重过我们,我们也无法接受你们的这种轻慢态度,已经决定退出威尼斯电影节。你们不是喜欢挂旗嘛,现在你们愿意怎么挂就怎么挂。” 说完,他咔嚓挂掉了电话,然后把电话线拔了。 从下午一点开始,酒店门口就挤满了闻讯而来的媒体记者,有五六百人。现在正是空闲时候,没有电影电影放映,也没有发布会,对这事感兴趣的记者都来了。他们三五成群,小声讨论着这事,有记者认为许望秋他们做得对,也有记者认为许望秋他们小题大做,当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最多。 当时钟指向两点时,记者们都停止了讨论,将目光投向了酒店大堂,不少人端起手中的照相机,将镜头对准酒店大门。随后他们就看到许望秋和唐强从酒店里走了出来,唐强手中捧着一捧文件。记者们端着手中的相机,对着许望秋和唐强一阵猛拍。 许望秋走到酒店前的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现场记者,缓缓地道:“各位媒体朋友,你们好!我是中电影代表团团长许望秋,也是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中方导演。把大家请到这里来,是想发表一份声明。 今年七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东瀛做后期的时候,威尼斯电影节亚洲选片人马可-穆勒先生,找上门来,希望我们参加本届威尼斯电影节。因为电影后期时间比较紧,我们担心字幕做不完,就拒绝了马可-穆勒的邀请。不过马可-穆勒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反复劝说,最终我们答应参加本届电影节。 我们认为威尼斯电影节是三大电影节中最讲艺术的,一直坚守艺术的阵地,非常了不起。然而8月27日下午,当我们来到威尼斯的时候,却发现威尼斯变成了政治舞台,电影宫门口竟然挂出了弯弯旗。 197o年,中和意大利建交的时候,意大利政府明确承诺世界上只有一个中,即中华人民共和国,弯弯是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但作为意大利文化部主办的威尼斯电影节,竟然公开悬挂弯弯旗,是对这一原则的践踏,是极为严重的错误。 在发现这一问题后,我们与电影节组委会进行交涉,但组委会对此推诿敷衍,不予纠正,直到当天夜里8点,组委会才撤掉弯弯旗。让我们想不到的是,到了28日中午,组委会再次将弯弯旗挂在电影宫门口。组委会的这一举动让我们非常震惊,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再次找到组委会交涉,但组委会一直推诿,拒不改正。 中电影代表团成员对组委会的行为表示愤慨,对电影节组委会对中代表团的怠慢和不尊重,表示强烈抗议。在这里我们郑重宣布,中电影代表团退出本届威尼斯电影节,撤回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一直以来,中电影界和意大利电影界有着良好的关系,在7o年代,安东尼奥尼导演曾经获邀到中拍摄纪录片;198o年,意大利著名导演吉奥里亚诺-蒙塔尔多到中拍摄电视剧《马可-波罗》,得到了中全方位的支持,这部电视剧今年上半年在欧洲上映,引发了轰动。然而本届威尼斯电影节中,电影节组委会的种种行为却是在玩弄政治,是在破坏意大利政府当初的承诺。电影节组委会的行为是对电影艺术的践踏,也严重伤害中意两国传统法谊。对此,中电影代表团表示不解和愤慨。威尼斯电影节组委会应为由此引发的不良后果负全部责任。” 许望秋说到这里,站起来朝现场的媒体鞠了一躬,指着唐强手中的文件,道:“这里有五十份书面声明,对此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过来拿。”他冲唐强点点头,道:“把声明发给大家!” 第281章 来自西柏林的邀请 在极短的时间中,唐国强手中的五十份书面声明便被记者们哄抢一空。没有抢到记者则围住许望秋,连珠炮似的抛出各种问题。 有记者问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中日合拍片,东瀛代表团也到威尼斯来了,请问他们会退出吗?” 许望秋点头道:“会退出,东瀛代表团在这件事上跟我们是同一立场。东瀛代表团成员知道这件事后也非常气愤,当场郑重表示,如果组委会不纠正错位,导致中囯代表团和中囯主创退出电影节,那么东瀛代表团也将退出本届威尼斯电影节。由于组委会拒不改正错误,我们双方都决定退出本届电影节。” 有记者道:“我们接到消息,电影宫前的旗子已经撤掉。你们还会坚持退出吗?” 许望秋态度十分坚决:“昨天中午,我们已经向组委会表明,如果今天中午12点之前不撤旗,那我们将退出本届电影节。在今天中午1点36分,组委会给我打了电话,告诉我,旗子已经撤了,让我们继续参加电影节。出了这样的事情,组委会应该道歉,应该给出合理解释,可组委会什么都没有做。我们无法接受组委会的这种轻慢态度,退出的决定不会更改。” 回答了几个记者提问后,许望秋拨开人群往酒店里走。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就快步向他走来,笑容满面地伸出右手:“许望秋先生,你好。” 在场不少记者看到那男子都愣住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那是西柏林电影节主席德-哈登,他怎么会在这里?” 许望秋不认识德-哈登,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是的,你有什么事吗?” 德-哈登笑道:“我是西柏林电影节主席德-哈登,我看过你的《锄奸》,那是一部非常出色的电影,我对你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很感兴趣,能聊聊吗?” 许望秋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倒不是奇怪能够在威尼斯遇到西柏林电影节的主席。电影节是电影人的盛会,在电影节举办的时候,其他电影节的主席经常会来凑热闹,也顺道挖墙角。他奇怪的是,自己刚刚宣布退出威尼斯电影节,怎么西柏林电影节主席就找上门来。 在决定退出威尼斯电影节的时候,许望秋就已经想好,要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送到其他电影节,要么送西柏林,要么送到戛纳。他并不担心戛纳或者西柏林不收自己的电影,毕竟《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水准摆在那里,只要不是瞎子都不会轻易拒绝这样一部电影。而且三大电影节是竞争关系,选择《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种退赛的电影,对他们来说,是在打对方的脸,他们对这种电影是很欢迎的。 比如1998年,张一谋送《一个都不能少》去戛纳,但戛纳电影节主席看到电影最后有升国旗的镜头,就说张一谋是在为政府作宣传。张一谋一怒之下退出了戛纳电影节,带着电影去了威尼斯,最终《一个都不能少》在威尼斯拿到了金狮大奖。 不过在许望秋的心中,西柏林不是第一选择,因为西柏林是三大电影节中最政治的浓。自创办以来,西柏林电影节因为政治问题,曾经引发过多次冲突,除了1979年因为《猎鹿人》导致以苏联为首的代表团退出外,197o年更是因为政治问题导致评委会全体辞职,电影节不得不提前终止。 要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送到西柏林,又挂出弯弯旗,难道又退赛吗? 现在西柏林电影节主席亲自上门,许望秋感觉西柏林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非常重视的,自己在威尼斯向组委会抗议了两天,电影节主席都没有露面,西柏林明显更重视自己。他觉得可以跟德-哈登聊聊,把事情说清楚。如果对方能够保证在西柏林不会发生同样的事件,那《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去西柏林是完全可以的。 许望秋笑着跟德-哈登握了握手:“原来是德-哈登先生,久仰久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里面谈。”他手向前一伸:“来,这边请。” 许望秋给唐国强说了一声,让他把发布会的经过告诉其他人,然后带着德-哈登走进酒店的咖啡馆。 两人走进咖啡馆后,找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许望秋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两杯咖啡。等服务员离开后,他看着德-哈登,好奇地道:“你怎么知道我们退出本届电影节,消息传得有这么快吗?” 德-哈登笑着道:“是马可-穆勒告诉我的。今天上午,他找到我,说你们会退出电影节,而你们的电影是一部用超现实主义拍摄的现实主义杰作。他说中国在过去拍摄过很多优秀的电影,像《小城之春》,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些电影没有在海外放映,也没有产生应有的反响,非常可惜,所以,他建议我把你们的电影带到柏林。” 许望秋恍然大悟,原来马可-穆勒专门找过德-哈登,向他推荐我们的电影,这家伙不愧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够意思。他凝视着德-哈登,缓缓地道:“既然马可-穆勒向你介绍过情况,那你应该是我们为什么退赛,西柏林电影节能保证不发生同样的情况吗?” 德-哈登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知道埃德加-斯诺吗?” 许望秋微微一怔,不确定德-哈登说的埃德加-斯诺是不是自己知道的那根埃德加-斯诺,问道:“你说的是《红星照耀中囯》的埃德加-斯诺吗?” “是的,就是那个埃德加-斯诺,他是我朋友。”德-哈登见许望秋一脸狐疑,笑着解释道,“1969年斯诺带着他拍摄的,关于中囯的纪录片到西柏林放映。坦白说,并不是多么伟大的纪录片,但我们逐渐成为朋友,我经常去他家拜访吃饭。他也努力让中囯政府邀请我们到中囯去看片、选片。可惜直到他去世,也没能实现,那时候中囯没有做好准备。198o年我受邀到中囯访问,那次我看了不少中囯电影,大部分都比较平庸,只有一部例外,就是你的《锄奸》。当时我就想带这部电影到西柏林,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行,最后选择了《燕归来》。我喜欢你的电影,也尊重中囯,威尼斯的事,绝对不会在西柏林重演。” 许望秋对德-哈登不熟,在他进电影圈的时候,德-哈登早就退休了。他不知道德-哈登跟马可-穆勒一样,对于中囯电影的偏爱是出了名的。在德-哈登掌管柏林电影节的21年里,中囯电影在柏林是摘金夺银。 1982年,魔都美术电影厂的《三个和尚》获银熊奖;1988年,张艺谋的《红高粱》荣获金熊奖,这是中囯电影第一回获得重要国际电影节的大奖;自那以后,吴子牛的《晚钟》、李安的《喜宴》、谢飞的《本命年》《香魂女》、李少红的《红粉》、张艺谋的《我的父亲母亲》等影片都摘取过柏林电影节的奖项。 许望秋觉得德-哈登的话很诚恳,应该不是空话,不过他还是问道:“要是胡金铨带着他的新片到柏林呢?” 德-哈登十分肯定地道:“我们会坚持原则,绝对不会挂他们的旗子。” 许望秋听到他这么说,彻底放心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去柏林。” 作为电影节的主办地,丽都岛白天明星和大师云集,星光熠熠,成了全球电影人的盛大节日,也成了影迷和追星族的欢乐嘉年华。到了晚上,整个岛屿变得更加热闹。明星、导演、制片人都穿戴整齐,出现在各种派对和酒会上。电影人们平时都分散在各个国家,难得有机会见面,而电影节就成为大家交流和沟通的平台。 就在电影人们在派对和酒会狂欢之时,在丽都岛一家小影院里,正放映着英文版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现场观众很少,除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全体成员,就只有马可-穆勒和德-哈登。 一个多月前马可-穆勒在大映公司看《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时,双片刚刚完成,还没有混音。当时他就惊为天人,觉得这是一部杰作。现在看到混音版后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他发现成片跟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 马可-穆勒以为电影会大量使用音乐,通过音乐来加强观众的感受,却没想到成片完全没有音乐,只有现实中出现的各种声音,汽车鸣声,人群声,枪声等等。只是在电影结束,出字幕的时候才有淡淡的音乐。不过有一种独特声音贯穿了整部电影,就是呼吸声。 电影的呼吸声非常独特,是不断变化的,内容激烈的时候呼吸声特别强烈,舒缓的时候呼吸声特别淡,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这种呼吸的变化让人清晰的感受到人物情绪和心境的变化,给人以强烈的心理冲击。 马可-穆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部电影,也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这部电影,它是如此独特,又是如此出色。他相信组委会将来一定会后悔,甚至会成为国际笑柄,他们如此有眼无珠,竟然放走了这样的电影。 德-哈登看过许望秋的《猎鹰》和《锄奸》,知道许望秋能力出众,可当他真正看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还是被深深震撼了。这真的是一部杰作,不,简直是杰作中的杰作。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敢相信威尼斯电影节组委会竟然会让这样的电影退出。 德-哈登转头看着马可-穆勒,用难以置信地语气问道:“组委会是怎么想的,竟然会让这样的电影退赛,他们脑力里进水了吗?” 马可-穆勒回过神来,长长叹了口气:“我反复提醒过组委会,先看看《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看完电影再作评价,可根本没人听。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因为威尼斯79年才恢复正常,组织和管理比较混乱,柏林和戛纳电影节会举行12天,而威尼斯只有6天,时间特别紧,每天会放很多场电影。再加上,今年威尼斯电影阵容特别庞大,有很多电影节大师来,组委会比较忙。” 第282章 后续影响 中国电影代表团退出威尼斯电影节,撤回影片这事引发了极大的关注。第二天,全球上百家媒体都报道了这则消息,绝大多数媒体都站在中国代表团这边,认为威尼斯电影节不应该玩政治。 在七十年代之前,威尼斯电影节才是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电影节,由于意大利人自己作死,让戛纳弯道超车,成了世界第一电影节。最近几年威尼斯电影节重新恢复竞赛,想要夺回曾经的荣光,尤其今年的威尼斯大师云集,让法国人感到了压力。心傲气高的法国人自然不愿意失去老大地位,法国媒体对威尼斯电影节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只是法国人没有找到特别好的机会来攻击威尼斯电影节,只能挑小毛病,现在他们终于等到这样的机会,于是,抓住威尼斯电影节搞政治这一点,对着威尼斯电影节猛烈开火。如果威尼斯电影节是个活人的话,肯定会被法国媒体喷得生活不能自理。 “尽管意大利人观众希望威尼斯能借这次电影节的机会重新焕发青春,但组委会玩弄政治,导致中国代表团退出电影节,让威尼斯电影节以艺术为中心的论调成为笑话。威尼斯电影节想要恢复昔日荣光,任重道远。” “相较于戛纳的纯粹,威尼斯搞政治是有传统的。威尼斯电影节本来就是墨索里尼创办的,是纳啐宣传的舞台。以法国为首的自由国家意识到威尼斯电影节已经彻底沦为的宣传工具,于是,在1939年创办了戛纳电影节,来抗衡威尼斯。” 西柏林电影跟威尼斯同样存在竞争,在威尼斯停止评奖的十年里,西柏林电影节后来居上,成了世界第二的电影节。1979年威尼斯电影节重新评奖后,西柏林被打回到了老三的位置,德国人肯定是不甘心的。只是德国人没资格指责威尼斯电影节玩政治,因为西柏林电影号称政治管教所,玩政治玩得比谁都厉害,只能阴搓搓的讽刺威尼斯,给威尼斯添堵。 “都说西柏林电影节特别政治,可现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退出威尼斯,转投西柏林电影节,是不是说明西柏林比威尼斯更尊重艺术呢?” 其他国家不像法国和德国那样,跟威尼斯有利益冲突。他们对这件事的评论倒是相对客观,路透社写道“威尼斯发生退赛事件对所有电影节都是一个警示。任何电影节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都必须慎重对待,必须意识到这是非常严肃政治问题,如果处理好了这个问题,对华合作与交往便有了基础;违背这个原则,对华关系势必受到损失。” 当然也不是没有支持威尼斯电影节组委会,比如弯弯媒体,以及香江的亲台媒体。 “大陆的这种鸭霸行为是不得人心的,是注定要失败的。” “许望秋在威尼斯电影节搞出的退赛闹剧,试图以政冶干涉艺术,已经成为国际笑柄。” “中国电影代表团在威尼斯电影节鸭霸弯弯电影代表团,想让电影节禁挂弯弯旗,是不得民心的,惨遭电影节组委会拒绝,只能灰溜溜地退出威尼斯电影节。” 就在这一天,中国驻意大利公使衔文化参/1赞向意大利文化部进行强烈抗议,并在接受接着记者采访时表示,威尼斯电影节的举动是对中意友谊的严重破坏,是一个缺乏政治常识的举动,作为意大利文化部举办的电影节不应该出现这样的错误。 也就在这一天,威尼斯电影节主席莫雷诺接到了意大利文化部的通知,在本届威尼斯电影节结束后,他将不在担任威尼斯电影节主席。其实在听到中国代表团召开发布会,并宣布退出电影节的那一刻,莫雷诺就已经知道自己的主席当到头了。 沃尔夫-唐纳是柏林电影节主席,在他担任柏林电影节主席的十多年中,柏林电影节逐渐发展壮大,成为世界三大电影节之一。可是在1979年,在《猎鹿人》引发风波,导致苏联等国家退出电影节后,他也不得不下台。莫雷诺担任威尼斯电影节主席仅仅四年,而这次事件对强调艺术性的威尼斯声誉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被文化部免职是毫无疑问的。 莫雷诺觉得特别委屈,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想过要掺和政治,完全是从艺术的角度考虑的。因为胡金铨在戛纳拿过奖,很多电影在欧洲放映过,他的电影有很强的艺术性,是大家想看的那种东方电影,也能够代表东方文化;许望秋的电影虽然水平很高,也有很强的艺术性,但他的电影还是太商业了,是典型的好莱坞类型片。对一直强调以艺术性的威尼斯电影节来是,肯定更重视胡金铨的电影,而不愿意选一部中国版的好莱坞电影。 胡金铨的电影代表东方文化,而许望秋的电影是来自中国大陆,这两部电影威尼斯电影节都不想失去,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反正电影节只有6天,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30号就会上映,稍微拖一下,就能拖过去。 只是莫雷诺没想到许望秋和中国电影代表团反应会这么强烈,没有想到许望秋根本不给他们改正的机会,更没想到许望秋会召集了数百家媒体,举行发布会,把事情闹得举世皆知。不过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卖,莫雷诺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后来人,以后不能这么玩了,当两面派是行不通的。 在中国国内,也有不少媒体报道这件事。中国电影家协会在自己的官方报纸上《中国电影报》上刊发通告,对威尼斯电影节进行谴责,对中国电影代表团进行支持。 《人民日报》发表评论文章表示,国际电影节应该是沟通各国民众、维护世界和平的重要渠道,绝不可以是挑战国际正义、伤害国家尊严的地方。 随后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放了这篇文章,中国电影代表团从威尼斯退赛的事变得举国皆知,而许望秋也成为维护国家尊严的英雄。 当许望秋回到北平,遇到认识他的人都会竖起大拇指“望秋,你们干得漂亮。那些外国人欺负人,咱们不能忍气吞声,让他们欺负了。” “既然威尼斯不尊重我们,那就应该退出。不就一破电影节,不参加就不参加,过去那么多年,我们没参加也没怎么着。俗话说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我就不信不参加他们那破电影节,我们中国就拍不出好电影了。” 听到这些话,许望秋特别欣慰在,现在大家对国家荣誉和尊严看得特别重,不像后世那样逆向种族主义泛滥。在后世,很多人都有自虐思维,中国或者中国人在国外要出了什么事,这些人不去抨击和指责外国,而是跳出来说是中国不好,是中国人不对,让中国人反思。 许望秋在国外呆了将近一年,艺术中心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处理。在回国之后后,他几乎没有休息,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处理公司的相关事务。而跟出口公司领导和电影出口领导小组的领导一起审查《浴血擒魔》的混录双片,是其中特别重要的一项工作。 《浴血擒魔》是吴知柳他们拍摄的电影,从今年1月初开始拍摄,5月份中旬正式杀青,随后便开始了紧张的后期工作。由于吴知柳他们今年毕业,论文答辩和办毕业手续耽搁了一些时间,直接最近才完成混录双片。 许望秋一直在东瀛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没有看《浴血擒魔》的样片,不知道吴知柳他们拍得怎么样。不过他对《浴血擒魔》充满信心,对吴知柳他们也充满信心。 吴知柳他们也没有让许望秋失望,《浴血擒魔》继承了《锄奸》和《猎鹰》的优点,采用大量的手持摄影和运动镜头,整部电影极为写实,故事也极为精彩,拥有激烈的战争戏和火爆的战争场面。整部电影节奏极快,紧凑到几乎不能呼吸,从第一组镜头开始到影片结束,都紧紧地抓住观众的心,将其带进电影节奏中。 不过作为有追求青年导演,吴知柳他们不甘心将《浴血擒魔》拍成《猎鹰》和《锄奸》的复制品,在总体印象完整的感觉下,他们大胆运动局部画面的不完整构图,造成强烈的效果;在突出大块面黑、白结构的前提下,用简练的构图手法,造成对比的效果,整部电影的视听风格极为独特。 许望秋有些惊讶,这跟吴知柳他们最初画的故事板有很大区别,应该是自己去东瀛之后,吴知柳他们调整了拍摄思路,采用了不规则构图。这事真的很奇妙,上一世张一谋他们拍《一个和八个》的时候,搞出了不规则构图,震惊了中国电影界。没想到张一谋跟自己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去了,吴知柳他们也搞出了不规则构图。 采用不规则构图确实是吴知柳他们在电影开拍前不久想到的,那时许望秋已经去东瀛,他们没法跟许望秋商量,不知道这么拍行不行,心里有点没底。在放映的过程中,吴知柳他们便不住观察现场嘉宾的反应,生怕大家说不好。 等到影片结束,吴知柳看到许望秋和现场嘉宾都站了起来,用力鼓掌,长长舒了一口气。听着现场热烈的掌声,他们激动得热泪盈眶,知道自己成功了。 许望秋突然想起自己的威尼斯的时候,对童月鹃说,今年能够在香江冲击票房前十的,除了《少林寺》,就只剩青鸟公司的《投奔怒海》,这话是不对的,还有《浴血擒魔》。 许望秋转头看着激动得泪流满面的吴知柳他们,心里非常欣慰,自己真的把他们带出来了。同时他也非常兴奋,现在学欧洲那一派已经统治电影圈,商业片直接被他们称为“要钱不要脸的电影”,靠他一个人根本不能扭转局势,有了吴知柳他们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许望秋冲吴知柳他们笑了笑,用责怪的口气道“一群大老爷们怎么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大丈夫流血不流泪的。《浴血擒魔》拍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等会儿我们好好聊聊,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们商量。” 。 第199章 电影沙龙 一顿晚餐吃了两个多小时才结束,不过整个代表团都非常满意,觉得味道好极了。中国是吃货之国,在吃上唯一能跟中国掰掰手腕的恐怕就要数法国。作为法国的顶级餐厅,马克西姆餐厅的味道自然是一流的。 从餐馆出来,许望秋准备跟皮尔-卡丹去花神咖啡,跟法国电影人聊聊。他本来想叫张一谋一起,不过考虑到张一谋外语不是很好,也不爱跟陌生人打交道,去了之后估计会很无聊,便放弃了。他走到胡建跟前道“胡总,老皮准备带我去花神咖啡馆,那里有个法国电影人的聚会。听说有不少有名的导演和演员,我想去看看,可能回来得比较晚。” 如果其他人大晚上请假出去,胡建肯定不会批。万一出去的不回来,他这个团长是要负责的,从此前途尽毁,就连代表团成员都会受牵连。不过他相信许望秋不会干这种事,根据他的观察许望秋对出国根本没兴趣,应该不会干叛逃这种事,但还是提醒道“你去吧,不过最好早点回来,明天我们还要去戛纳呢!” 许望秋笑着点点头,随后上了皮尔-卡丹的车,向花神咖啡馆驶去。到了花神咖啡馆,他们并没有看到聚会的电影人,只有几个普通客人在喝咖啡。皮尔-卡丹问咖啡店经理,今天不是聚会么,怎么没人。经理告诉皮尔-卡丹,今天晚上他们阿兰-德龙家放映《歌剧红伶》,要和这部电影的导演进行交流。 从花神咖啡出来,皮尔-卡丹和许望秋上车,向阿兰-德龙家驶去。皮尔-卡丹告诉许望秋,他们这个艺术沙龙,有时候会组织观影活动,看完电影后会交流讨论。《歌剧红伶》是最近特别轰动的一部电影,受到青年人疯狂追捧,巴黎报纸也连篇累牍的文章谈这部电影。 许望秋看过《歌剧红伶》,知道这是让-雅克-贝奈克斯的第一部长片。让-雅克-贝奈克斯跟吕克-贝松、莱奥-卡拉克斯并称为法国后新浪潮的三剑客。其中吕克-贝松名气最大,卡拉克斯艺术成就最高,贝奈克斯是三人中出名的最早的,成名作正是《歌剧红伶》,代表作是《巴黎野玫瑰》。不过贝奈克斯的电影只有《歌剧红伶》和《巴黎野玫瑰》还算不错,其他作品相当平庸,到了九十年代就没有再拍电影,转向电影业管理事务。 汽车开了好一阵,开到了巴黎城郊的一栋别墅前。围墙上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的;通过大门的铁栏杆,能够看到里面里面矗立着一栋巴洛克风格的别墅。在别墅前是一片草地,在旁边停着各式各样的汽车,大概有二三十辆。 两个身穿黑衣服的壮汉站在大门口,其中一个走过来,对着皮尔-卡丹道“先生,这里是私人领地,请你们马上离开。” 皮尔-卡丹也不多说,直接取出一枚金色的徽章递给黑衣人。那人接过徽章看了眼,把徽章还给皮尔卡丹,十分客气地道“先生,你是沙龙成员,可以入内。”说着,他拿起步话机,让里面的人打开了大门。 汽车缓缓驶到院子,皮尔-卡丹他们找了个空位置将车挺好,从上走了下来。他们来到别墅门前时,站在门口的黑衣人为他们打开了房门。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情此景让许望秋想起了《大开眼戒》。 不过走进房间后,许望秋没有看到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更没看到。这就是一间装饰得非常典雅的客厅,古色古香的家具,漂亮的花瓶,墙上还挂着印象派风格的画。不过此时,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许望秋笑着道“我还以进来会看到满屋,男人女人都戴着面具,各种滥/交呢。” 许望秋说的是《大开眼戒》里上流社会派对的情形,那部电影要1999年才会面世,皮尔-卡丹自然不知道。不过他在听到许望秋的话后却大吃一惊,因为那样派对的确实存在,只不过那样的派对是上流社会富人们喜欢的玩的一种游戏。 如果是其他人讲出,他并不会感到奇怪,可许望秋是中国人啊,而且他自称没有出过国,他怎么会知道欧洲上流社会玩的这种游戏呢? 皮尔-卡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存在那种派对的?” 许望秋没法解释,直能笑着道“我听朋友说的,他说国外的富人穷奢极欲,很多人心灵非常空虚,以至于都有些变态了。他们组织滥/交派对,甚至拐骗未成年少年到岛上作为奴隶。我看到你们搞得神神秘秘的,要专门的徽章才能入内,跟他描述的有些相似,我还以为你们也玩这种东西呢。” 皮尔-卡丹笑道“这是正经艺术沙龙,主要是谈艺术,有时候也会出现酒后乱性的事,但整体上是没有问题的,我这个人不喜欢那些东西,所以,我很少参加他们组织的活动。” 皮尔-卡丹带着许望秋穿过客厅,穿过走廊走进一间黑漆漆的房间。正对大门的墙壁上挂着银幕,正在放映《歌剧红伶》。许望秋借着电影光看了看,房间里大概有二三十人,有男有女,但看不清模样。他们找了个位置坐下,安安静静地看起电影来。电影已经演了一大半,但许望秋看过这部电影,知道故事情节,不会看得稀里糊涂,不明白在讲什么。 故事讲的是18岁的邮差朱利斯是著名黑人女歌手瑟尼亚-哈维斯的忠实歌迷。朱利斯偷偷带了一个非常高品质的录音机去听她的演唱会,偷录了瑟尼亚的演唱。同时朱利斯也偶然得到一盒指证卖/淫和毒品集团头目的磁带。朱利斯因此卷入了警察和黑社会黑白两道的追杀之中。 这部片子可以算是警匪片,但又带有点黑色电影的味道。电影中多线同时进行,虽然有戏剧效果,但同时也让电影变得异常散乱,导致电影节奏很慢。其实法国电影大多都有这个问题,故事比较散漫,节奏慢悠悠的,可能跟法国人的性格有关。这部电影的故事和视听语言都比较一般,但摄影和灯光很棒,形式感强,画面非常漂亮。 电影很快放完,房间里的灯光亮了起来,观众开始鼓掌。许望秋和皮尔-卡丹自然不会例外,也都跟着鼓掌。 就在这时,别墅的主人阿兰-德龙看到皮尔-卡丹和许望秋便走了过来。 阿兰-德龙知道皮尔-卡丹一直没有结婚,现在看到皮尔-卡丹带着一个年轻的小帅哥过来,觉得皮尔-卡丹是不是出柜了。服装设计师中同性恋非常多,前两年著名设计师卡尔-拉格斐和伊夫-圣罗兰因为争男人,闹得满城风雨。在阿兰-德龙看来,皮尔-卡丹要是找到爱人,不管男女那都是值得祝贺的事。他跟皮尔-卡丹打了个招呼,看着许望秋笑吟吟地道“这位是?” 皮尔-卡丹笑着向阿兰-德龙介绍许望秋道“这是我朋友,许望秋,一位来自中国的艺术家。去年有一部中国电影《锄奸》在法国上映,反响非常强烈,他就是电影的导演。” 阿兰-德龙听到许望秋是《锄奸》的导演大吃一惊“原来你是《锄奸》的导演,那部电影棒极了。我是跟特吕弗一起看的,看完之后他对我说,这部电影的导演是天才。” 在场其他人听到许望秋是《锄奸》的导演也都非常吃惊,《锄奸》去年在法国上映后震动了电影界,电影在视听语言上有非常多的创新,而且手法极为娴熟,评论界惊呼继萨蒂亚吉特-雷伊和黑泽明之后,又一位亚洲天才导演横空出世了。他们做梦都没想到《锄奸》的导演竟然如此年轻,看上去简直就像电影学院的学生。 许望秋对阿兰-德龙的印象很好,不仅仅因为《佐罗》、《独行杀手》这样的经典电影,更重要的是对中国特别友好。他笑着道“阿兰-德龙先生,见到你非常高兴。” 寒暄两句后,阿兰-德龙为许望秋介绍到场的客人,他的手指向一位四十多岁的矮个子男人,以及他身边二十来岁的漂亮姑娘“这是波兰斯基先生,这是娜塔莎-金斯基小姐。” 许望秋非常喜欢波兰斯基的《唐人街》和《钢琴家》,2008年波兰斯基到北电交流的时候,他还向波兰斯基提过问。娜塔莎-金斯基父亲是德国著名演员克劳斯-金斯基,16岁与罗曼-波兰斯基同居,出演了波兰斯基的电影《苔丝》,一举成名。由于她同时具备清纯和性感两种气质,颇受大导演青睐,号称八十年代欧洲影坛第一美女。 许望秋十分客气的伸出手“波兰斯基先生,我是你的忠实影迷,我特别喜欢你的《唐人街》。” 波兰斯基双有些忧郁的眼睛中闪着惊讶的光,《锄奸》是一部非常优秀的电影,导演在电影中展现了惊人的创造力,而且手法十分成熟,很难让人相信出自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之手。不过他并没有自己的疑惑表现出来,伸手跟许望秋握了握,淡淡地道“见到你很高兴,《锄奸》是一部杰出的电影,我很喜欢。” 许望秋向娜塔莎-金斯基伸出手,笑着夸赞道“娜塔莎-金斯基小姐,我看过你主演的《苔丝》,你简直比电影里还要美。如果说凯瑟琳-德纳芙是欧洲影坛第一夫人,那你就是欧洲影坛第一美人。” 不管多漂亮的姑娘都喜欢被人夸,娜塔莎-金斯基也不例外,笑容灿烂地道“谢谢。”她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导演,略带好奇地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年轻的导演,看起来简直就像电影学院的学生。” 许望秋心想我是电影学院的学生啊,虽然我现在已经不去上课了,他不想把这些讲出来,信口胡诌道“中国是社会主义国家,社会主义讲究平等,新导演跟老导演是完全平等的,只要你足够优秀就能获得机会。” 阿兰-德龙又向许望秋介绍在场其他人“这位是克劳德-夏布洛尔先生,这位是安德烈-祖拉斯基先生,这位是……” 。 第238章 影响 其实在《猎鹰》第三周票房出来后,整个香江电影圈都已经知道《猎鹰》的票房肯定会超过《摩登保镖》,唯一的问题是什么时候超。 在电影上映第四周,受上映新片冲击,《猎鹰》票房跌幅超过50,但任然以186万的成绩连续四周蝉联票房冠军,累计票房1808万。这个成绩超过了《摩登保镖》的1776万,刷新了香江电影票房纪录,成为香江票房之王。 对于《猎鹰》取得的巨大成功,亲台媒体全都选择无视,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甚至不存在《猎鹰》这部电影;而亲内地和中立媒体都在第一时间报道了这个消息。 “《猎鹰》打破《摩登保镖》票房记录,内地电影成为香江票房之王。” “许望秋拳打许冠文,《猎鹰》脚踏《摩登保镖》,登顶冠军。” “《猎鹰》超越《摩登保镖》,刷新票房新纪录!” 内地电影政治意味太浓,在香江向来不太受欢迎,现在《猎鹰》居然打破了《摩登保镖》在今年年初创造的记录,成为香江电影市场的票房之王,这让无数香江人目瞪口呆,也让许望秋和《猎鹰》成为香江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去年许望秋的《锄奸》在东南亚上映后,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听到《猎鹰》在香江上映的消息后,东南亚片商都打探过电影的消息。不过在听到《猎鹰》是讲自卫反击战后,这些片商都放弃了。越南是东南亚一霸,东南亚国家不敢得罪越南,《猎鹰》故事太敏感,买回去之后很可能过不了审。 马克思曾经说过“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挺而走险;如果有200%的利润,资本家们会藐视法律;如果有300%的利润,那么资本家们便会践踏世间的一切。” 在《猎鹰》打破《摩登保镖》票房纪录后,东南亚诸国片商还是按耐不住内心的冲动,纷纷上门跟银都机构谈购买《猎鹰》的事。如果买下《猎鹰》的版权后,通不过审查,会亏一部分钱;但要是通过审查,那绝对会大赚特赚,片商们决定赌一把。 在谈判过程中,片商以审查风险太大为由,拼命压价;而银都机构据理力争,认为《猎鹰》都打破香江票房了,在东南亚诸国肯定会票房大爆,价格不能太低。经过一番艰苦谈判,《猎鹰》在新加坡、泰国、菲律宾、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五国一共卖了97万美元。 在接到《猎鹰》刷新香江票房纪录的消息后,苏白立刻写了一篇关于《猎鹰》在海外大获成功的文章,报道了《猎鹰》刷新香江票房纪录,以及在海外赚了将近千万美元的消息。这则消息见报后,立刻引发了内地观众和影迷的狂欢。 在这个时代,中国人的国家荣誉感特别强,也特别渴望得到世界的认可。只要有中国人在海外取得好成绩,就会受到国人的疯狂追捧。比如女排,比如李宁。张一谋和陈凯哥为什么有那么大的名气,很重要一点就是他们在三大电影节摘金夺银,让很多人觉得脸上有光。 现在听到许望秋的《猎鹰》不但刷新了香江票房记录,而且在海外卖了将近一千万美元,为国家赚取了大量外汇,于是,在国内观众和影迷心中许望秋简直成了民族英雄,大街小巷都能听到对许望秋的吹捧声。 “许望秋太牛逼了,在香江竟然把所有国家的电影都比下去了,打破了香江电影票房记录;还赚了将近一千万外汇,真的是给我们长脸了!” “许望秋是中国电影的骄傲,是中国的骄傲,竟然在香江把美国电影打得落花流水!” “我原来一直觉得谢晋是中国最厉害的导演,但现在我觉得许望秋已经超过谢晋了。最起码谢晋的电影在海外卖不出去,没办法像许望秋那样给国家赚外汇。” 《猎鹰》刷新香江票房记录的消息传到艺术中心后,很多对许望秋不满的人都说不出话来,那些骂骂咧咧的人也统统闭上了嘴。胜利者是不接受指责的,别人成绩摆在哪儿,你没有这个成绩,说什么都没用。 很多人开始往好的方面想,起码去香江调研可以到香江这个花花世界开开眼界,可以顺道带点好东西回来,要知道现在的进口货可是贵得吓死人的。更重要的是搞调研是有补助的,尤其是到香江调研一天有十块钱的补助,一个月就是三百,相当于半年的工作呢。 这么一想,愤愤不平的导演和编剧们也就想通了,虽然许望秋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不懂观众,让自己去搞调研,但至少他不是那种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领导,起码大家得到了实惠。 于是,导演和编辑们开始按照许望秋的要求到北平各个电影院做问卷调查。他们都没有做过问卷调查,也不知道怎么搞。许望秋帮他们设计了一份,总共十个问题,你最喜欢哪种题材的电影?你看电影的时候是根据什么选择是不是要进电影院…… 与此同时,创作室的文学编辑们也按照许望秋的要求,对电影厂和香江电影公司递到出口公司的将近200个剧本进行了分析,但只有两个剧本符合要求,一个刘林、吴知柳他们搞的《浴血擒魔》,另外一个是北影厂张华埙的《武林志》。 张华埙是《神秘的大佛》的导演,《神秘的大佛》试映后遭到了评论界的猛烈抨击,差点无法上映。等到正式上映后,评论界更是骂声如潮,以至于张华埙在北影厂看到其他导演都会躲,觉得自己太丢人了。 不过评论界的骂声无法阻止观众对《神秘大佛》的热情,中影公司发行了近三百个拷贝,上座率也极高,几乎是场场爆满。在影片上映后,张华埙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观众数百封来信,对他和电影表示支持,甚至有观众说“如果《神秘的大佛》遭禁演,我们会像‘海能法师’保卫大佛一样保卫这部影片”。 广大观众的关心和鼓励,北影厂领导的支持,再加上张华埙自己也对评论界的批判很不服气,于是,他联合北影厂的编剧谢虹又捣鼓出了一部功夫片的剧本《武林志》。 由于张华埙想要证明自己,跟编剧谢虹在剧本上下了苦功夫,剧本写得十分扎实。 《武林志》的故事跟《叶问2》非常相似,甚至可以说《叶问2》就是《武林志》的翻版。这倒不是《叶问2》抄袭,而是《武林志》开创了一种武打类型片的模式,擂台宗师片模式,中国武术家摒弃内斗,为了民族气节一致对外,在擂台上大战外国大力士。像后来的电影《霍沅甲》是这种模式,《叶问2》也是这种模式。 创作室编辑在挑选出《浴血擒魔》和《武林志》两个剧本后,由负责人报给了许望秋。随后许望秋召集艺术中心管理层,以及五个导演室、剧作室等五个部门的负责人召开会议,对剧本进行审核。 在讨论的过程中,众人都认定《浴血擒魔》是极为难得的好剧本,故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尤其是在燕南翔接到命令,开始侦察敌人的动向后,每一步的发展都牵着观众的心;而且刘林他们提供了详细的故事板,知道他们会怎么拍,都对这部戏都非常有信心。 《武林志》剧本非常不错,但众人对《武林志》能拍成怎么样,在海外是不是能卖得动,都不是太有把握。《神秘的大佛》在国内非常火爆,受到了观众热烈追捧;但在香江和东南亚地区卖不动,因为香江本来就擅长功夫片。内地的功夫片赶不上香江功夫片,如果没有新意,那在海外恐怕就很难有作为。 许望秋知道大家对《武林志》的分析是对的,上一世《武林志》在国内很卖座,观影人次将近五亿,但在海外表现却不是很好,在香江只有不到20万的票房,跟《少林寺》天差地别。《武林志》可以拍,但必须作出一些调整才能拍。 会议结束后,许望秋把将《浴血擒魔》报给了公司,然后打电话通知北影厂,让张华埙到艺术中心谈《武林志》剧本调整的问题。 张华埙是西川彭县人,跟许望秋是西川老乡,而且他也是北平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算是许望秋的师兄。两人见面之后,先是聊西川的风土人情,然后聊北电导演系的老师。好一阵之后,他们才进入正题。 许望秋微笑着道“《武林志》剧本写得很好,尤其值得称道的是影片中反映出的思想旋律,可以说是我们民族精神的一曲赞歌。不过作为商业电影来说有两个问题,第一个就是男主角东方旭过于隐忍,会让人觉得郁闷;第二个是结局过于悲惨,我觉得还是应该给人一点希望。” 张华埙对《武林志》剧本反复打磨过,对故事中的人物和细节都有自己的考虑,解释“在写《武林志》剧本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思考,何谓武打片、功夫片?按我个人的理解,武打片、功夫片是以追求武功效果为主要目的的。这类影片往往不顾时代背景、故事情节、人物性格是否真实,是否合理,只要找个引起武打的原因,引出武打场面,你来我往,打得热闹就行。 王洋厂长对我讲,我们要拍出社会主义新型武术片,同那种单纯追求武功效果的武打片相区别。我的想法就是要把《武林志》拍成一部新型武术片,一部武术题材的艺术片,而不是港台那样的武打片。在写剧本的时候,有同志提出,东方旭性格不够爽利,但我们觉得真正优秀的武术家应该不会争强斗狠,是隐忍的;而且东方旭的隐忍跟另一个重要人物何大是互为补充的,东方旭隐忍,何大海霸道。” 许望秋听到张华埙把《武林志》当成艺术片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难怪张华埙拍完《武林志》后打死都不拍功夫片,金庸三次给他打电话,请他拍《书剑恩仇录》,都坚决不接;看来是《神秘的大佛》被骂得太狠,以至于他对武打片和功夫片有点噤若寒蝉,已经在朝艺术片靠拢了。 。 第254章 受伤的心 许望秋举起一只玻璃杯,对中森明菜道“你看到这只杯子了吗?演员就像这只杯子,在在演戏之前会将杯子清空,就像现在这样。在正式演出之前,演员会把自己对角色的分析理解、将情感注入杯子中,完成对角色的塑造。” 许望秋拧开可乐瓶子,倒了半杯可乐,有拧开果汁的盖子,倒了一些果汁进去“就像这样。”他把杯子递给中森明菜“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中森明菜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挠了挠头道“挺好喝的。” 许望秋拿起一只装泥土的杯子“你现在的情况就是这只杯子,本来应该情况的杯子,被其他东西填满了。”他拿起可乐瓶往杯子里倒,可乐很快就漫出来了“由于杯子被其他东西填满,你对角色的理解,你的情感就无法注入其中,即使能注入,也只是注入了很少一部分。你的表演就像这杯里东西一样,你要喝一口吗?” 中森明菜自然不会喝泥巴兑可乐,轻轻摇了摇头。 许望秋将杯子举了起来“你要想演好戏,要想演好巴这个角色就必须把杯子清空,将你内心的执念清空。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中森明菜点头道“我明白,只是我该怎么做呢?” 许望秋笑了笑道“要清空你的内心,就必须搞清楚是什么把你的心填满了,必须搞清楚你内心的执念是什么。我一直觉得你给我的感觉很像娜塔莎-金斯基,你知道娜塔莎-金斯基吗?就是那个演《苔丝》的女孩。” 中森明菜微微点了点头,《苔丝》在东瀛很轰动,票房很好。 许望秋淡淡地道“其实娜塔莎-金斯基真的跟你有点像,但她的遭遇比你要悲惨得多。娜塔莎-金斯基的父亲克劳斯--金斯基是德国著名演员,被视作电影和戏剧表演天才,一直以来受到无数观众崇拜。但这个人不但脾气暴躁,而且是个变态。在娜塔莎-金斯基很小的时候,他就强暴了娜塔莎的姐姐,他的亲女儿波拉,连娜塔莎也差点遭到毒手。” 中森明菜听到这话惊呆了,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森繁重道也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娜塔莎-金斯基会有这样的遭遇。 许望秋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可以想象,娜塔莎在家里的心情,可以说整天都生活在恐惧中,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会爆发。幸运的是在她8岁的时候,母亲和父亲离婚了,她跟着母亲离开了那个恐怖的家。只是她的母亲却迷上了嬉皮士生活,再也不管自己的女儿。为了引起母亲的注意,8岁的娜塔莎开始偷窃,并把战利品送给她妈。有了点儿名气后,她还因为当年的小偷小摸被关进监狱三个月。 娜塔莎13岁做模特,开始独立生活,14岁开始拍电影。由于生活在那样的家庭,现在母亲又不管她,因此,她的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她的很多电影其实不需要裸戏,可导演要拍,她也从来不拒绝;她明明不喜欢自己为杂志拍的裸照,可有人拿着照片找找她签名的时候,也不会拒绝。她总是在讨好别人,似乎只有满足了别人的期望,自己才是安全的。当对她很好的波兰斯基出现后,尽管两人差了27岁,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跟波兰斯基在一起了。其实你跟娜塔莎-金斯基一样,内心非常孤独,渴望被爱,极度缺乏安全感。” 中森明菜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手抖个不停,她跟娜塔莎-金斯基真的太像了。 许望秋看到中森明菜的反应,知道自己说对了,继续道“你们家里有六个孩子,父亲和母亲最喜欢的不是你,哥哥姐姐也不是特别喜欢你,因为你身体不是很好,经常生病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比如一起出去野餐,但因为你生病而不能成行,他们就会说责怪的话。你4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芭蕾舞,因为你知道练舞会让身体更健康,不容易生病。你在练舞的时候特别努力,就是不希望给家里再添麻烦,不希望大家再嫌弃你。 你父亲和母亲经常吵架,尤其是你父亲,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大发雷霆,因此,你从小就缺乏安全感,一直处在恐惧中。娜塔莎-金斯基为了引起母亲的注意,从8岁开始偷窃,把偷来的东西送给母亲。而你为了引起母亲的主意,选择了唱歌,因为你知道母亲的最大梦想就是唱歌。” 中森明菜眼中满是惊恐,许望秋讲的都是事实,就好像真的目睹了一切似的。她不知道许望秋是怎么做到的,身体不禁微微发抖。她感觉许望秋那双黑色的眼珠就像黑色深潭,深不可测;那锐利的目光,就好像一柄利剑,刺到她的心里面,仿佛将她彻底看穿。 中森明菜感觉自己在许望秋面前像没有穿衣服似的,一切都暴露无遗。 这种被人一眼看穿似的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中森明菜对视一眼后,立刻躲开。 许望秋继续道“哪怕你的舞蹈练得很好,老师认为你可以成为职业舞蹈演员,但在13岁的时候,你还是报名参加唱歌比赛,并很快放弃舞蹈。在你看来,如果自己能够成功歌星的话,一定能够获得母亲、甚至是家人的认可。 表面上这是你内心的执念,但这并不是你内心真正的想法,也不是真正将杯子填满的东西。你真正的想法是逃离,是从家里面逃走,不想生活在那种压抑的环境中。在几个月之前,你来试镜的时候,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并没有想太多,所以,你的表现是自然的。但现在你知道这部电影的导演是佐藤纯弥,合作对象是三国连太郎这样的大明星。你就意识到这部电影可以让你成名,让你真正从家里逃出来。你觉得长久以来等待的机会来了,那种情绪是如此强烈,将你的内心彻底填满。” 中森明菜隐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被许望秋道破,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将头埋在膝盖里呜呜哭起来“我知道自己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可那不是我想要的。但每次准备出去玩,因为我身体不适被取消,大家都会说:‘都是怪明菜她……’‘又是明菜……’大家都责怪我,每次是这样。就连妈妈也经常说‘如果沒有明菜的的话……’她每次喝了酒就會边说边哭。就好像我是多余的,就好像没有我就好了……” 许望秋没有同情,也没说任何安慰的话,只能淡淡地看着。这样的故事、这样的例子,他见过听过太多,跟真正不幸的人比起来,中森明菜的这点遭遇根本算不得什么。 在现实中经常能听到这样的故事,有个很乖巧的女孩子从小特别听话,什么都不用操心,但妈妈脾气很暴躁,后来谈恋爱了,妈妈坚决反对,可乖乖女就却被下了降头一样,妈妈怎么说都没用,就是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 其实哪怕在乖巧的孩子都会有情绪的,从前的顺从只不过是没有能力反抗。而她一旦获得了反抗的机会,那淤积在内心的情绪就会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她未必真的有多喜欢那个男人,可当母亲一旦站出来反对的时候,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就成为她反抗母亲的一种象征。如果她不反抗,那么以后还会生活在母亲的阴影中。在这种情况下,她一定会坚定的跟那个未必多喜欢的男人在一起。 其实很多看似怪异、看似不可理喻的行为背后,都隐藏着一颗受伤的心。 中森明菜也是如此,只是她现在没有能力反抗,顶多在学校跟不良学生混混,她最想要的只是从家里逃离。等她以后有了反抗能力的时候,如果家人还要压迫她,那么她一定会以某种形式爆发出来。 中森明菜哭了好一阵,抬起来见许望秋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一点反应都没有,心想这个人的心是铁做的,人家哭得这么惨,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她不想表现得太脆弱,用手擦了擦眼泪,看着许望秋不说话。 许望秋笑了笑道“其实像你这样的情况就应该多唱歌、多演戏,因为唱歌和演戏是具有治愈作用的,尤其是演戏。在英国和美国这种戏剧特别发达的国家,通过戏剧治疗心理问题已经是非常成熟的技术。通过戏剧表演开展心理治疗可以帮助人们缓解压力、调节情绪、改善身心健康状况。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下午我会给你安排心理剧,将你的杯子清空,晚上会指导你排练《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你有什么疑问吗?” 中森明菜小声问道“那个,许先生,你怎么知道我那么多事啊?” 许望秋轻笑道“我跟森繁先生今天去你家跟你母亲聊过,还去了学校,跟你的同年级同学聊过。那我们下面就准备做心理剧排练吧!”他转头对森繁道“森繁先生,麻烦把山田佳子他们叫过来。” 许望秋上一世有过严重的心理问题,接受过戏剧治疗。他知道戏剧治疗最重要的手段就是排练心理剧,通过再现过去来治疗伤口。主要方法是通过再现小时候的某个场景,发现患者的伤口在什么地方,然后通过变化这个场景,以此让人获得疗愈。 在来找中森明菜之前,许望秋专门找过山田佳子他们,给他们讲过中森明菜的问题,也告诉了他们将排练心理剧来解决中森明菜的心理问题。山田佳子他们是第一次接触戏剧治疗,都觉得特别神奇,而且他们都非常喜欢中森明菜,都愿意帮忙。 等森繁将山田佳子他们叫过来之后,许望秋微笑着对中森明菜道“下面我们来演你小时候生病的片段。”他指着山田佳子道“从现在开始,山田佳子小姐就是你妈妈千惠子。”又指着森繁道“森繁先生就是你的父亲中森明男。” 随后许望秋又安排唐囯强扮演中森明菜的大哥,以及三位女演员扮演中森明菜的两个姐姐和妹妹,最后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你二哥!现在你躺下,把眼睛闭上,回想你小时候生病的场景,好好想想当时是什么感受,心里是怎么想的。” 。 第283章 人民电影 电影放映结束,领导们很快离开了。许望秋和吴知柳他们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到会议室讨论《浴血擒魔》的不足和失误。 电影是遗憾的艺术,几乎所有电影都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不存在完美无缺,完全挑不出毛病的电影。导演电影的检讨不足和失误,下次拍摄的时候就能够避免同样的问题。 许望秋和吴知柳他们根本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很认真的讨论电影的问题。一直讨论到晚上八点,肚子咕嘟咕嘟直叫唤,他们才不得不停止讨论。他们一共总结出三十多条不足和失误,各种问题都有,有艺术上的失误,技术上的失误,还有各种穿帮。 由于出口公司现在已经搬到北平城郊,属于荒郊野外,周围根本没有餐馆。出口公司倒是有食堂,但现在已经八点过,食堂早就关门了。许望秋本来说进城去吃,但吴知柳他们都说,还是到宿舍煮东西吃吧。许望秋感觉大家好久没有一起煮东西吃,便笑着答应了。 吴知柳他们是大学生,而且是最为核心的创作人员,他们的宿舍比单身宿舍要好,都是单间,而且有两间房,一间卧室和一个小厨房,可以自己做饭。这事还引发了公司部分员工不满,觉得不公平,告状信都写到部里。 许望秋他们进了吴知柳的房间,因为吴知柳平常会自己生活做饭,而且他女朋友经过会过来收拾,房间比较干净,不像刘林他们的房间,跟猪圈似的。 吴知柳把煤油炉搬进卧室,倒上煤油,点上火,然后在锅里倒上水。其他人则自己的房间,把各种吃的拿了过来,鸡蛋、方便面、白菜、胡萝卜等等。夏刚还拿了一瓶二锅头来,说是大家好久没聚聚了,今天要好好和两杯。 菜洗干净,倒进锅里,不一会儿便满屋都是香气。 房间里没那么多凳子,许望秋他们就拿书垫在地上,边吃边聊。吴知柳他们讲拍《浴血擒魔》遇到的各种困难和趣事,而许望秋则讲拍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期间的各种故事。由于最近两年国内放映了很多东瀛电影,温柔善良的东瀛姑娘让不少中国男人对他们产生了很多美好的想象。在听到中森明菜的事后,他们问个不停,好像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吴知柳跟许望秋碰了一下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问道“对了,望秋,下午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我们商量嘛,到底什么事?” 许望秋微微点了点头“这事我酝酿很久了,本打算等你们拍两三部电影在搞。但今天看完《浴血擒魔》,我觉得不用再等,时候已经成熟。” 刘林好奇地道“到底什么事啊?” 其他人也都好奇的看着许望秋,等着他往下说。 许望秋神秘一笑“我们曾经说过,我们不但要把中国电影的格局搅个天翻地覆,还要把世界电影的格局搅个天翻地覆,是兑现这句话的时候了。” 吴知柳他们都记得这句话,不过这是当初许望秋与专家教授们辩论后说的,他们以为是许望秋的激愤之语,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们只是北电学生,离世界影坛很远。 现在听到许望秋这么说,他们都愣住了。他们知道许望秋不是信口胡说的人,但他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毕竟靠他们几个怎么可能改变世界电影格局。 许望秋见吴知柳他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知道他们都不敢相信,轻笑道“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有两个德国人,维姆-文德斯和维尔纳-法斯宾德,他们是德国新电影运动的代表人物,跟维尔纳-赫尔佐格和沃尔克-施隆多夫并称为德国新电影运动四杰。他们在电影节特别受追捧,那待遇简直跟塔科夫斯基、雷伊这些大师差不多。 德国电影曾经很辉煌,诞生过一批电影大师,比如茂瑙、刘别谦。不过到了60年代,德国电影严重衰落。1961年竟然无法从当年摄制的影片中评选出一部值得授于最佳影片或最佳导演的影片。更为难堪的是,有些国际性电影节把西德送展的影片,以不够电影节比赛水准为由原封退还。许多影评理论家撰文抨击西德是没有电影的国家。 在1962年春,以亚历山大-克鲁格为首的26名来自慕尼黑的年轻电影工作者们,带着一纸宣言来到奥伯豪森市举办的第8届短片电影节上,宣称‘旧电影已经死亡’、‘德国电影的未来在于运用国际性的语言’、‘我们要创造一种以形式到思想上都是新的电影’。这是对德国电影的未来走向产生深远影响的转折件,标志着新德国电影运动的兴起,奥伯豪森宣言也成为了这场运动的纲领和主张。” 吴知柳他们都是导演系的,学过世界电影史,对德国新电影运动的来龙去脉都一清二楚。他们不明白许望秋为什么突然讲这个,不过他们也没有问,都静静地听着,听他继续往下讲。 许望秋轻轻呼了口气“我们中国电影现在表明看起来还不错,但实际上存在严重问题,首先是商业片水准低下,其实是受电视机冲击,观影人次在急速下去,在过去两年,观影人人次少了20亿。这个问题会越来越严重,因为最近两年国内引进了大量的电视机生产线,拥有电视机的家庭会急速增加,我估计到1990年观影人次会跌到140亿150亿的样子。第三个问题,就是现在电影节和评论界已经完全被学欧洲、学新浪潮那帮人统治。现在商业片直接被他们称为‘要钱不要脸的电影’,只要是商业片就几乎没有好评。不仅如此,推崇商业电影,赞扬好莱坞的文章在报纸和杂志上也很难发表,我们连发声都变得困难了。 从去年年底,我就在想我们能不能向德国电影人那样,找一个合适的舞台,向世界发出我们的声音,把我们的理念亮出来?我觉得这是可行的,不过这需要时间,也需要合适舞台。我原本打算等你们拍了两三部电影,再来做这件事。” 正在夹菜的夏刚手猛然一抖,刚夹起来的菜啪的一下掉会了锅里。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他们知道许望秋想做什么了。” 许望秋继续道“看完《浴血擒魔》,我觉得不需要再等。在这部电影中,你们找到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拍法,而且电影又足够精彩,是对我们理念的完美诠释。我觉得不需要在等,是时候了,是时候向世界公布我们的理念,是时候告诉世界,我们来了! 明年年初,我们都去西柏林,我带着《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你们带着《浴血擒魔》。如果《浴血擒魔》能入围主竞赛单元,或者次级单元是最好的,如果不能入围,那就以展映的名气去。在这次西柏林电影节上,向世界发表我们的电影宣言。” 好似一声炸雷响起,吴知柳他们耳朵里全是雷鸣声;那划过的闪电将他们内心的渴望和热情全部点燃,燃起熊熊大火,烧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他们只双眼通红,双手紧紧握拳头,就像听到了敌人踪迹的战士,恨不得马上奔赴前线。 吴知柳他们是大学生,是文化人,而中国文人最大的追求是青史留名。 在上一世李安的电影《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和《双子杀手》口碑很差,其中最主要的问题就出在120帧上。很多人不理解李安为什么对120帧如此执着,为了120帧连最擅长的讲故事能力都丢掉了。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就是为了青史留名。 李安电影拍得很好,也拿了很多奖,但他的电影艺术性相对一般。在各种榜单评选的时候,他的电影位置都不是很靠前,也很少受导演和影评人追捧。从tspdt排名就可以看出,李安处于120多位,跟张一谋差不多,远逊王家卫、侯孝贤和杨德昌。 李安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如果按照老路走,他的影史地位也就这样了,不可能有多大的改变。120帧的出现让他发现了改变的可能,120帧的应用会带来视听语言的变化,就像由黑白电影变成彩色电影,电影世界因而彻底改变。如果120帧能够成为未来趋势,那李安作为120帧的先驱肯定会名留青史,地位也会大幅上升。 作为文化人,吴知柳他们也有青史留名的渴望,而且他们清楚在世界电影史上出现过多次电影运动,比如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法国新浪潮,这些电影运动的组织者,都因为这些运动享誉世界,留名青史。 如果这场关于中国的电影运动能搞起来,那自己也可以像法国新浪潮的戈达尔、特吕弗,像意大利现实主义的罗西里尼、维斯康蒂;像德国新电影运动的文德斯和法斯宾德那样,留名青史。 刘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赵禁掏出一根香烟,用火点燃,猛吸了两口。其他人都满脸激动地看着许望秋,久久说不出话来。 吴知柳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颤声问道“意大利叫新现实主义,法国叫新浪潮,德国叫德国新电影,那我们的电影运动叫什么?” 许望秋站起来,走到窗口看着漆黑的夜空。那浓郁的黑色让他感觉压抑,如同中国电影在未来二十年的天空,飘荡着绝望与痛苦,幸好在这一片漆黑中还有星星在闪耀。 许望秋轻轻呼了一口气,将淤积在内心的黑色都呼了出来。他转过头看着吴知柳他们,缓缓地道“我们都认为电影不应该是为少数人,不应该为少数精英服务,而应该为人民服务。但现在精英主义主宰了电影圈,这些人嘴里说着观众,可他们心里根本没有观众。就像戈达尔自诩为社会主义者,要打倒资产阶级电影,可他的电影晦涩难懂,普通观众根本看不懂,完全是精英主义,而这就是我们要坚决反对的。” 他吸了一口气,提高嗓门道“我们的电影是为人民群众拍的,同时我们也希望通过电影提升人民群众的审美情趣、艺术品位、人文素养,那我们这场运动就叫人民电影运动吧!” 。 第284章 起草宣言 在场众人听到“人民电影运动”几个字,都大笑着鼓掌“我们的电影是为人民而拍,没有比人民电影更好的名字了。”、“太祖说,文艺作品应该为人民服务,叫人民电影运动,在政治上,我们就处于不败的的地位了。”、“我觉得这个名字好,别人一听就知道我们的理念是什么,不像新浪潮,或者德国新电影,不是专业人士根本不知道他们要搞什么。” 夏刚站起来,背着手,用着彭总的口气道“从今天开始,少数精英把持电影话语权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众人都仰头大笑,心里颇有“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豪情。 许望秋也在大笑,不过他不像夏刚他们那么乐观。他知道在未来三十年,精英依然会把持着话语权。直到移动互联网时代到来,大众才会真正获得话语权,精英阶层对于真相和真理的垄断才会真正打破。 吴知柳是在场所有人中,除张一谋外年龄最大的,也是成熟的。在笑过之后,他看着许望秋,担心地道“我们主要是反精英主义,而欧洲电影就是典型的精英主义,我们去西柏林发布这样的宣言,会不会遭到欧洲电影界的抵制。要是媒体都不报道我们的宣言,那这事就搞不出动静,也达不到我们的目的了。” 许望秋笑着道“不会的。在我们退出威尼斯电影节后,全球很多媒体都进行了报道,这些媒体对我们的西柏林之行肯定是空前关注。到时候我们在西柏林发表宣言,媒体肯定会抢着报道。这个问题不需要担心。” 吴知柳道“不过这样一来,我们还是把欧洲电影界得罪了,你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西柏林恐怕很难拿奖了。如果我们的电影能在电影节拿奖,是对国内那些蔑视商业片,认为商业片没有艺术性的专家教授们的最好回击。” 许望秋自信地道“这个问题不大,德国新电影的维尔纳-法斯宾德,最开始也是玩那种晦涩难懂的纯艺术片,但后来他意识到批判现实,应该让观众看懂才有意义,要是观众都没有,别人根本不知道你在讲什么,那纯粹是自嗨,后来他的电影风格就转换了,在通俗故事中融合批判性,自称是一名好莱坞的德国导演。他的理念跟我们几乎是相同的,他在德国和欧洲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在三大电影节拿了不少奖,他能做到的事,我们当然也可以。” 在场众人重重地点头,既然法斯宾德能做到,那我们当然也可以做到。 刘林搓了搓手,激动地道“既然我们准备在西柏林发布电影宣言,那赶紧把我们的电影宣言搞出来。妈的,这事要能干成,就算死了,也没白到人世间走一遭!” 顾常卫兴奋地道“还等什么,赶紧把我们的宣言搞出吧!” 赵禁也大声道“对啊,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电影宣言搞出来。” 世界很多知名的电影运动在开始前,总会有些重要性的理论著述或宣言作为先导,比如“德国新电影”源自1962年的奥伯豪森宣言;而“弯弯新电影宣言”是在1987年1月发布的,由詹宏志起草;道格玛95运动则是以拉斯-冯-特里尔为首的丹麦导演,于1995年3月13日共同签署《道格玛誓言》,作为标志。 许望秋微微点头“我把你们叫到一起,就是准备把宣言搞出来。大家说说我们这个宣言应该怎么写,应该写什么内容,都说说吧。” 吴知柳道“我们必须说清楚为什么搞这场运动,必须把面临的问题指出来。” 张一谋道“从去年到今年,我在东瀛呆了将近一年,对东瀛电影有了新的认识。东瀛电影是学好莱坞起家的,小津安二郎早期电影是学好莱坞,黑泽明则学约翰福特,不过他们在学习好莱坞的基础之上,融合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发展出了自己的电影美学。我觉得我们应该以东瀛电影为榜样,不能为了学而学,更不能丢了自己的民族文化传统。我们应该在学习西方的基础之上,发展自己的民族电影美学。” 顾常卫道“电影的镜头应该是活的,不应该是死的。摄影机镜头是人的眼睛,我们是摄影机看世界,摄影机应该是运动的,而不应该是固定的。” …… 在运动时期由于政治挂帅,大批电影工作者受到冲击,电影事业基本陷于瘫痪状态。运动结束后,精英们掌握了中国电影的话语权,他们却干着几乎同样的事,挥舞着艺术大棒,攻击不符合胃口的商业电影。只要是商业片,就几乎没有不挨骂的。一个导演拍的电影票房大卖,反而会变成过街老鼠,看到其他导演都会躲,就像干了什么丢人的事。 在这种思维的主导下,中国电影表面上看起来很风光,但实际上根基却被毁掉了。精英们推崇的艺术片晦涩难懂,导致观众逃离电影院;电影院由于不赚钱,只能改成歌舞厅和录像厅;电影厂由于电影不赚钱,背上了沉重的债务包袱,连供暖费都交不上了。 可精英们从来不认为这一切是自己造成的,把问题推到审查上,说是审查导致了中国电影的困局;把问题推到政策上,说政府不拿钱支持他们搞艺术;把问题推到观众身上,说“中国电影垃圾是垃圾观众太多”,说是在“包饺子喂猪”。 鲁先生曾经说过“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子的希望。” 许望秋就是那个跳出来大嚷的人,从78年发表《论中国电影语言的现代化》开始,他就一直试图通过自己的文章和电影改写中国电影的未来。但他没能扭转局面,精英们依然像上一世那样把持了中国电影的话语权,商业电影被蔑视,商业电影导演被攻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喊声惊醒张一谋、吴知柳他们。 现在许望秋带着这群同样清醒过来的人准备发出更大的声音,通过西柏林电影节这个舞台向世界发出声音,想要惊醒更多的后来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他们希望自己这几颗小火星,将中国电影这片杂草丛生的荒原点燃。 张一谋、吴知柳他们受许望秋的影响很深,不过他们终究是成年人,不同的生活经历,让他们的思想和理念都各有不同。张一谋认为电影应该民族化,应该寻找民族美学;吴知柳认为电影应该追求纪实性,应该关注当下生活;刘林认为电影应该追求视觉效果,要紧紧抓住观众……在讨论的的过程中大家有分歧,有争论,甚至有争吵,但大家都清楚面对中国电影的困局,必须抱成一团,才有可能打破“铁屋子”。 整个讨论从晚上八点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最终讨论出了十条关于这场运动的基本原则。尽管已经是凌晨两点,可他们一点困意都没有,心里都烧着一把火。他们都对中国电影的现状不满,对中国电影的未来充满担忧,他们希望用自己这把火照亮中国电影阴云密布的未来。 在场众人都能写东西,能写剧本,也能写评论,不少人在报纸和杂志上发表过小说。不过最能写的无疑是许望秋,而且他是带头大哥,大家都推举他来执笔,其他人作补充。 夏刚提议为了庆祝取得阶段性胜利,大家应该干一杯。他的提议得到了众人积极回应,都认为应该庆祝一下。夏刚拿起酒瓶准备倒酒,发现酒瓶空了,起身道“你们稍微等我下。我去拿瓶好酒过来。” 夏刚咚咚地跑出去,又很快咚咚地跑了回来。他将手里地酒瓶往桌上一搁,得意洋洋地道“我这里有瓶好酒,今天高兴,我们把这瓶酒喝了。” 刘林看到那酒瓶大叫一声“茅台”,一把从夏刚手中将酒瓶夺走。他打量着手里的酒瓶,发现跟外面卖的茅台不大一样,酒瓶是黄麻釉酱瓶外施麻黄釉,色泽稳重,通透品莹;瓶底收口露胎,瓶身略瘦,好奇地道“这茅台跟商店你卖的不一样啊,看起来好像很贵的样子。” 刘林这么一嚷嚷,吴知柳他们也注意到了这酒瓶跟平常看到的茅台不大一样。 赵禁是赵单的儿子,见多识广,见过这种酒瓶,吃惊地道“这不是特供茅台嘛,是国宴的时候中央领导喝的,不对外销售的。夏刚,你从哪儿搞来的?” 夏刚得意洋洋地道“别人送了我爸几瓶,我爸一直没舍得喝。我偷了一瓶出来,准备《浴血擒魔》正式上映后,拿来作庆功酒的。我觉得咱们现在干的事,比《浴血擒魔》上映更值得庆祝,就把酒拿出来了。” 众人听到这是特供茅台都激动了,毕竟是领导才能喝的酒,普通人想喝,就算有钱都没地方买去。他们从刘林手中抢过酒瓶,轮番把玩,就像欣赏稀世珍宝似的。 酒瓶转了一圈,转到了许望秋的手中。他拿着酒瓶把玩了一番,看着夏刚,笑道“那我就把酒打开了哦?” 夏刚豪气十足地挥挥手“开啊!我拿过来就是让大家喝的。” 许望秋拧开酒瓶盖子,给面前的七只杯子倒上酒。他将酒杯端起来,目光在张一谋他们脸上缓缓移过,用略显激动的声音道“不管我们这场运动能不能成功,不管最后的结果会怎样,但至少我们为此奋斗过,我相信历史会记住这个夜晚,会记住有一群人为此努力奋斗过。为了中国电影,为了中国电影的未来,让我们干杯!” 张一谋他们都端起杯子,眼睛中燃烧熊熊烈火。就像许望秋说的那样,不管这场运动能不能成功,不管这场运动的结果如何,作为这场运动的发起人他们将被历史铭记。他们端着酒杯,激动地喊道“为了中国电影,为了中国电影的未来,干杯!” 。 第285章 十戒律 人到中年的北岛曾在诗里写道“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此时的许望秋他们正是有梦的时候,酒杯碰在一起,听到的是梦想清脆的回声。 北平九月的夜晚很凉快,也许是因为房间里比较闷,或许是因为喝了酒,许望秋他们都挂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闪着一种庄严而神圣的光。他们知道自己的对手有多强大,也知道这宣言发出来自己面临的将是刀山火海。不过他们的心中没有畏惧,有的只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情。 “我觉得光是我们七个声势还不够大,应该多联络一些志同道合的电影人,大家联合签名。人家德国新电影运动发表奥伯豪森宣言的时候,有26位电影人签名,我们才7个,人实在太少了。”张一谋转头看着许望秋问道,“望秋,你觉得呢?” 许望秋微微点头道“有道理,只要是支持我们理念的电影人,不管是导演、摄影、编剧,或者其他的,只要愿意签名,都可以叫上。” 谢小晶是303寝室的一员,本来可以进出口公司的,不过作为北电子弟,他还最终还是选择了会北电。夏刚他们劝过,但谢小晶说,北电是中国唯一的电影专业院校,现在欧洲艺术电影的推崇通知了北电,大部分老师都认为艺术片是好的,商业片是坏的,你们在前方冲杀,北电却在源源不断的培养反对你们的人,这场仗可能打得赢。我没有太高的艺术天赋,没法和你们比,就算我拍电影,也不会有什么成就。我留在北电就是对你们的最好支持,哪怕我只培养一个商业片导演,你们也多一个帮手。 夏刚跟谢小晶关系最好,听到要找志同道合的人签名,马上道“这事肯定得叫上谢小晶,他跟我们是一个战壕内的战友。。” 赵禁沉吟道“张建亚对商业电影很感兴趣,可以叫上他。” 顾常卫想了想“美术系的冯小宁对商业片好像很感兴趣。” 吴知柳皱眉道“我觉得签名多点少点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有自己的发声渠道,将我们的理念和想法发表出来。只有持续发声,我们这场运动才能持久。法国新浪潮之所以有那么的影响,很重要一点就是有《电影手册》。我们现在发文章都很困难,除了钟惦非钟老主持的《电影艺术参考资料》,还有就是《电影艺术》,其他报纸和杂志很难发。我觉得我们出口公司可以搞一本自己的杂志,作为舆论阵地,为我们这场运动摇旗呐喊。” 许望秋觉得这话有道理,电影宣言发布后,肯定会遭到猛烈攻击。上一世,在80年代中期就发生了对谢晋的批判,在短几个月内全国大小媒体发表了几千篇批判谢晋的文章,气氛堪比运动时期的大批判。在罗列的罪名中,有一条是谢晋电影深受好莱坞影响,接受了好莱坞的文化殖民。 在这顶政治大帽子的压力下,谢晋不得不改变电影创作方向,远离他擅长的伦理情节剧的模式,玩起了艺术探索。在那之后,谢晋再没有拍出一部有影响力电影。学好莱坞起家的魔影厂也因为这件事受到巨大的冲击,从此一蹶不振。 许望秋他们主张向好莱坞学习,发展中国的电影工业。上一世扣到谢晋头上的帽子,完全可能扣到他们头上;上一世对谢晋的那场围攻,完全可能出现在他们身上。有一个属于自己,能够为自己发声的平台真的非常重要。 “我们出口公司确实有必要搞一本属于自己的电影杂志,这事不难。”许望秋笑了笑道,“不过我们宣言还没弄出来呢,还是先把宣言搞出来,再说其他的吧。” 众人也都觉得现在说其他的太早,还是先把宣扬搞出来最重要。他们放下酒杯,围坐在一起,等着许望秋起草宣言,而他们在一旁补充。 许望秋早就在酝酿这份宣言,很快便把第一段写完。他拿起写好的草稿念道“在1982年和1983年的交界点上,我们思考中国电影存在的问题,发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精英主义通知了电影圈;我们还发现不只是中国如此,很多国家的电影界都是如此。我们认为精英主义主导电影圈对电影产业来说是有害的,会将电影产业推向非常危险的境地,必须进行变革。在这个关键的时刻,以下共同签名的这些人,认为我们有必要紧急表达我们的关心和忧虑;这一篇文字,将大致说明这些人共同部分的立场和意见,也将说明我们对电影产业、电影环境的期望与呼吁。” 念完之后,许望秋看了看众人,问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吴知柳点头道“我觉得挺好,直接点了精英主义的名,而且说出了我们的目的,我们认为精英主义会将整个电影行业推向非常危险的境地,必须进行变革。” 其他人也都觉得不错,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把矛头指向精英主义。 刘林摸摸下巴道“欧洲是精英主义的大本营,特吕弗就骂过戈达尔,说他假惺惺的左翼立场掩盖不住骨子里的精英主义。我们跑到西柏林发表这样的宣言,是不是有点炮打司令部、贴大字报的感觉。” 在场众人微微一怔,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去西柏林电影节发表宣言,还真的有点炮打司令部的意思。不过他们去西柏林去发表宣言,并不是要抨击欧洲电影界,而是希望通过柏林电影节这个平台,让更多的人关注人民电影运动,关注他们的电影。 许望秋他们并不认为精英主义一无是处,也不反对艺术电影,更不是要将艺术电影赶尽杀绝。他们只是认为电影作为文化商品,是要面对大众,面对市场的。成熟的电影市场,商业片一定是主流,艺术片是小众的,是非主流。如果艺术片成为主流,艺术片主导了电影市场,那大批观众会逃离电影院,选择别的娱乐方式,最终会导致整个行业的崩塌。 刘林得意洋洋地道“我们就是电影节的造/1反派,我们要造电影界的反。” 运动已经结束六年,现在造/1反派可不是个好词。听到刘林这么说自己,吴知柳他们都不乐意了“滚蛋,你要当造/1反派你当,别拉上我们。”、“我们是要改革,不是要造/1反。”、“刘林,不会说话就不要说,有这么说自己的吗?” 许望秋见众人都挤兑刘林,笑着道“行了行了,就别批斗刘林了,继续写宣言。接下来该写正文了,你们说先写哪一条?” 刘林抢着道“先讲电影的属性,把电影的属性讲清楚,才好继续往下讲。” 其他人都点头“对,先讲电影属性。” 许望秋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应该先讲电影的属性。他拿着钢笔,在稿纸上唰唰写道“我们认为电影有三个属性,第一,电影是技术;第二,电影是商品;第三,电影是艺术。电影同时具有技术、商业和艺术三种属性,电影不仅是艺术,同时也是商品……” 七个人心无旁骛,围在一起边写边讨论,一直讨论到上午十点,才将五千多字的宣言写完。当到他们带着兴奋劲起身的时候,发现由于坐得太久,自己的腿麻了,身子也都有些僵了。他们挣扎着站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活动活动筋骨。 虽然奋战了十多个小时,但许望秋他们一点困意都没有,心中的火焰还在熊熊燃烧。夏刚拿着酒瓶,给众人的酒杯满上。众人将酒杯举起,将希望一饮而尽。 许望秋将墨迹未干的宣言递给刘林“你嗓门大,给大家念念,看看感觉怎么样。” 刘林苦着脸道“这有好几千字呢,得念多久啊?” 许望秋笑着道“以后你作为人民电影运动的标志性人物,到大学、到其他单位作报告,要讲的内容比这个还要多。这是锻炼你!别废话,赶紧念!” “好好好,我念!我念!”刘林清清嗓子,大声念道“在1982年和1983年的交界点上,我们思考中国电影存在的……” 许望秋他们静静地听着,但他们的眼睛、脸上都泛着淡淡的光辉,庄严而神圣。他们都感觉到宣言中的力量,相信这就是一把火,会将荒烟蔓草的中国电影彻底点燃。这把火可能烧死别人,也可能烧死他们自己,但不管如何,历史会记住这把火,会记住点燃这把火的人。 电影宣言一共十条,这十条在后世被称为人民电影十戒律,而这十条是 1、电影有三个属性,第一,电影是技术;第二,电影是商品;第三,电影是艺术。电影同时具有技术、商业和艺术三种属性,不能为了艺术而忽视商业性,也不能为了商业而无视艺术性。 2、电影是技术的产物,创作不应该排斥技术。 3、电影作为文化商品,应该为人民服务,不应该成为精英的玩物;同时电影应该担负起通提升人民的审美情趣、艺术品位、人文素养的责任。 4、电影应该类型化,但在创作的时候导演应该保持自己个性,应该在类型中寻求非类型的可能,为每部电影寻找到一种独特的拍法。 5、电影是世界的,电影也是民族的,应该与本民族的文化和美学传统相融合。 6、摄影机镜头是人的眼睛,人是活的,镜头应该是运动的,必须手持摄影机拍摄。观众应该是电影的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反对间离效应,反对任何将观众从的沉浸感中拉拽出来的行为。 7、电影应该追求声音的真实和还原,但在拥抱声音真实性的同时,也可以尽力将其推进到隐喻或者其他层面,反对滥用音乐。 8、电影应该追求对立体空间的还原,空间可以是现实空间,也可是心理空间。 9、电影的技术规格为35毫米。如果未来电影技术突破,有了更新更好的技术,技术规格可以调整,但不能低于35毫米。 10、电影是集体创作的产物,剧组所有成员都有署名权,都应该署名。 。 第286章 来自右翼的威胁 等刘林念完“人民电影宣言”,许望秋他们又就宣言的细节进讨论。直到快十二点,他们才拖着略显疲乏的身子,去食堂吃午饭。 许望秋他们打好饭,找了个位置坐下,继续聊宣言的问题。就在这时,副主任杨柳青走进来,告诉许望秋,张勋华打电话过来,说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想请他过去看看。 《武林志》是出口公司明年的重点项目,而且施瓦辛格7月中旬就抵达香江,接受袁家班为期三个月的功夫训练,10月中旬就会过来。 许望秋马上表示,下午就去北影厂;随后他把办杂志的想法告诉了杨柳青,问他怎么看。杨柳青对此非常支持,觉得以出口公司的能力和资源,办出来的杂志肯定会比其他人要好,对出口公司的电影也会起到很好的宣传和推广作用。 吃过午饭,吴知柳他们顾不上身体的疲乏,直奔北电,找谢小晶去了。许望秋则到宿舍找到了刘衡,跟他谈办杂志的事。刘衡在进出口公司前是《北平文学》的编辑,艺术中心只有他有这方便的经验。艺术中心要办杂志的话,他是主编最合适的人选。 刘衡听到艺术中心准备自己搞电影杂志,而许望秋想让自己担任主编,简直激动坏了。要知道从编辑到主编可是巨大的跨越,很多人在出版社工作一辈子,到死都只是编辑。不过在激动之余,他还是小心地道:“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做编剧工作了?” 许望秋怎么舍得让刘衡不做编剧,笑着道:“你做编剧是有天分的,让你做主编是浪费人才。只是我们现在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能让你暂时做主编的。只要知道合适的人选,肯定就会换你。对了,我有个故事交给你,你把这个故事写成剧本,隔两年我会拍。” 刘衡听到自己做主编只是暂时的,不由有些遗憾,同时也有些诧异,心想许主任是写剧本的高手,怎么会把故事交给我来写,是要锻炼我吗,开口道:“不知道是什么故事?” 许望秋道:“知道十三将士归玉门的故事吗?” 刘衡点头道:“知道,是东汉耿恭的故事。” 许望秋笑着道:“没错,是耿恭的故事。写这个故事需要查阅大量资料,而我没时间,所以就把这个故事交给你了。不过你不要急,这个故事我不急着拍,两年三年不是问题,四五年也可以。什么时候剧本弄好,我们什么时候拍。” 刘衡像立军令状似的,道:“放心吧,主任。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跟刘衡聊到两点半,许望秋离开宿舍,一脸平静地走进了王岚西的办公室。 许望秋在王岚西面前很少卖关子,直接道:“院长,我们应该搞一本自己的电影杂志。” 现在国内几家大电影厂都有自己的电影杂志,而且销量很好,少的几十万册,多的上百万册。出口公司搞电影杂志不成问题,问题在于出口公司有没有必要搞。王岚西笑道:“你可真能折腾啊,怎么又想起搞电影杂志了。现在国内的电影杂志有几十种,每个省都有,每家电影厂都有,翻来覆去就是那些东西,我们就没必要搞了。” 许望秋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现在国内的电影杂志有几十种,内容大同小异,都是那些东西。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有必要办自己的电影杂志。现在以艺术为尊的理念统治了电影界,鼓吹电影的艺术性,而蔑视商业性;认为艺术片才是好的,商业片是坏的。我们出口公司的电影都是商业电影,很少有人为我们说话。我们想发声都很困难,因为人家根本不发我们的文章。所以,我们有必要创办自己的电影杂志,为自己发声。” 王岚西觉得事情还真像许望秋说的那样,现在艺术至上的理念通知了电影界。商业电影几乎就没有不挨骂,像《少林寺》那样清晰无害的电影,都挨了不少骂。这对出口公司,对电影行业都不是好事。他微微点头道:“这话有道理,我们确实需要为自己发声。既然你们有心办杂志,那就好好办,要办出水平,办出风格来。” 从王岚西办公室出来,许望秋没有休息,又马不停蹄的奔向北影厂。 见到张勋华后,许望秋详细询问了电影的筹备情况,并查看了故事板。张华勋本来没有画故事板习惯,去年许望秋他说,电影投资巨大,我们必须知道你会怎么拍,拍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必须把故事板画出来。张华勋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跟出口公司合作能获得几百万投资,可以把电影拍得更好,还是答应了。 张华勋的故事板绘制得非常详实,在分镜上也是下了苦功夫的。许望秋对此非常满意,对张华勋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同时又对其中五场处理得不是那么好的戏提出了建议。随后他跟张华勋到北影厂摄影棚查看搭建的比武擂台,又跟着张华勋到城外查看了电影的外景。《武林志》准备工作做得很扎实,各方面都做得很好,电影九月底开机完全不是问题。 谈完《武林志》问题,许望秋压低声音,把电影宣言的事说了出来。张华勋喜欢拍商业片,并因此遭到了评论界的猛烈抨击,他对舆论对商业电影的攻击和蔑视早就不满了。现在听到许望秋他们准备抱团发声,真的有找了组织的感觉,激动地表示,这事算他一个。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吴知柳他们为电影宣言的事秘密活动着。他们觉得自己就像那楚国山上的大鸟,三年不鸣,三年不叫,而西柏林就是自己一飞冲天的时候。许望秋没怎么管这事,艺术中心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做别的。 时间很快到了9月10号,许望秋不得不停下手中的工作,和唐强他们一起,登上前往东瀛的飞机,去参加《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东瀛的首映。在许望秋他们启程之时,持续了将近两个月的东瀛教科书事件,已经走向尾声。 最近两个月,因为教科书事件东瀛政府饱受国际社会谴责,也遭到了东瀛左翼的猛烈抨击。在舆论的强大压力下,东瀛内阁官房长官宫泽喜一于8月26号就东瀛教科书问题发表“政府见解”,表示要倾听近邻国家的批判,对教科书中的错误“由政府负责纠正”。他说,东瀛政府及东瀛国民深刻地认识到,过去东瀛的行为给了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各国的国民造成很大的痛苦和损失,对此进行反省,并不让这样的事情重演。 9号,东瀛驻华大史鹿取泰卫约见中国副外/1长吴学谦,陈述了东瀛首相铃木对早日解决教科书问题的指示,表示东瀛政府将负责纠正教科书中存在的问题,通过修改教科书的审定标准,从本年度起,可望纠正教科书中关于中方指出的有关问题的表述。 就在虚许望秋他们动身前往东瀛的前一天,东瀛首相铃木善幸在东京发表讲话表示,东瀛要“谦虚地倾听有关各国的批判,抱着诚意加以解决”教科书问题。 经过将近四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稳稳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当许望秋带着轻松的心情走出机场,见到森繁重道的时候,他感觉森繁神情有些凝重,忙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森繁重道笑了笑说没什么,但一路上却是心事重重的。到了酒店,将许望秋他们安顿下来后。森繁看着许望秋,严肃地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八月底下旬开始宣传,媒体进行了相应的报道,说这是一部以东瀛侵华为背景,是反对军蝈主义的电影。我们的电影引起东瀛右翼不满,德间先生甚至收到他们寄来的子弹和威胁信,说要杀死他。” 许望秋听到这话心顿时揪了起来,尽管在他的记忆中德间康快并没有遭右翼暗杀,直到2000年的时候才去世;但谁知道会不会因为蝴蝶效应,导致德间康快遭到不测呢。 在东瀛历史上,对华友好人士遭到暗杀是有先例的。浅沼稻次郎是东瀛著名的社会活动家和政治家,是中国友好运动的先驱。他一生致力于东瀛的民族民主运动和中日邦交正常化运动,赢得了中日两国人民的敬重和爱戴。由于坚持反对美帝国主义、与中国世代友好的正义立场,他到东瀛右翼分子的嫉恨。1960年10月12日,浅沼稻次郎在东京日比谷公堂演讲时,遭到极右翼分子的刺杀,不幸逝世。 许望秋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德间康快的身上,马上道:“森繁先生,你们千万要保护好德间先生,最好请两个专业保镖,贴身保护。你们东瀛有专门的安保公司吗?如果有的话,就赶紧请人吧。要是德间先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一辈子不安的。” 森繁重道微微点头:“放心吧,我们已经加强了安保工作,肯定会保障德间先生的安全。我担心电影首映的时候,会有右翼分子来闹事。这事你们最好要有心理准备,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现场有大量的警察和志愿者维持秩序。” 许望秋轻笑道:“我们虽然不像你那样上过战场,但起码见过武/1斗,几个右翼分子还吓不到我们。放心吧,我们没事的。” 话是这么说,但在森繁重道离开后,许望秋还是唐强他们叫了出来,把东瀛右翼可能会来捣乱的事给他们说了,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唐强他们在东瀛呆了将近半年,对东瀛的情况比较了解,倒是比较放松。邱素云是第一次出国,听到右翼分子会来闹事,就显得有些紧张。许望秋安慰了她两句,让唐强带她到处转转,放松放松心情,为明天下午的媒体见面会和晚上的首映作准备。 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去威尼斯电影节前,大映公司已经开始宣传造势;东瀛媒体和观众对这部由《猎鹰》导演和《人证》导演共同执导的电影充满期待。在电影退出威尼斯电影节后,更是引起了空前的关注。 第二天下午的媒体见面会非常热闹,东瀛重要媒体几乎都来了。 第287章 三船想合作 在这场媒体见面会前,许望秋只是在报纸和电视中见过东瀛右翼。而今天的见面会,他第一次见到了**又有。他们开来了十多辆宣传车,将半条街都堵住了。 宣传车上挂着“不要自虐史观”、“德间康快是日奸”、“佐藤纯弥是卖国贼”之类的口号,在车里有右翼分子拿着喇叭大声嚷嚷。车下几十个右翼分子挥舞着旭日旗,以及各种标语,大声喊着各种口号。甚至有人高呼“杀死德间,天诛国贼”。 大映公司事前就料到会有右翼分子过来捣乱,跟警方取得了联系。现场来了不少警察,大映公司还专门组织了人手维护秩序,右翼分子被拦在了发布会现场外。右翼分子除了大声嚷嚷,高声喊口号外,倒也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佐藤纯弥安慰许望秋他们,说右翼分子只是少数,他们是不得人心的。 唐强他们都点头称是,说东瀛人民是友好的,只有少部分右翼分子是坏的。 许望秋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在未来,在美国的强势打压下,东瀛经济会陷入漫长的停滞期。在这种状态下,整个东瀛社会开始向右转。就连现在坚定反军蝈主义的佐藤纯弥都拍出了,被认为有为军蝈主义倾向的《男人们的大和》。 许望秋他们进入见面会现场,见面会就正式开始。尽管外面有右翼分子闹事,但他们并没有受影响,轮番上场,介绍电影,阐述自己的创作理念,讲电影拍摄中的趣事。 参加见面会的媒体都是大映公司主动邀请的,都是相对中立或者比较友好的媒体,他们并没有问什么特别尖锐的问题,也没有问政治性的问题,问的都是电影,以及和电影相关的问题,整个见面会的气氛十分融洽。 尽管现场有三国连太郎这位大明星,也有佐藤纯弥这位著名导演,但记者们还是将大部分问题抛向了许望秋。毕竟大家采访过三国连太郎和佐藤纯弥多次,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许望秋的电影在东瀛很受欢迎,而且又是如此年轻,记者们对他充满了好奇。 让记者们惊讶的是许望秋看起来虽然年轻,但表现十分老成,回答问题的条理性和节奏感都特别强,每个问题都是回答得简洁到位,他甚至会时不时开个小玩笑,引得现场笑声不断。更让记者们惊讶的是,不光中森明菜这样的新人对许望秋推崇备至,满脸崇拜;佐藤纯弥和三国连太郎说到许望秋也是赞不绝口,心服口服的模样。 晚上的首映礼,东瀛右翼来的人更多,有二十多辆宣传车,有一百多人。不过由于现场有大量警察和志愿者维持秩序,右翼分子被远远隔在了红毯的外面。 为了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宣传造势,大映公司邀请了不少东瀛明星来为电影捧场。都是到过中国,或者对中国比较友好的那种明星,包括三船敏郎、高仓健、中野良子、栗原小卷等人。这些东瀛明星的出现让现场气氛十分热烈,欢呼声、尖叫声响彻云霄,将红毯之外右翼的口号和宣传完全压了下去。 右翼分子倒是能够理解现场观众对高仓健等明星的追捧,毕竟他们名气很大,有大量的粉丝。右翼分子不能接受的是,许望秋和唐强出现在红毯上时候也受到了现场观众热烈的追捧,尖叫声和惊呼声震耳欲聋。尤其是唐强微笑着冲现场影迷挥手时,现在一些女孩完全没有了平常的矜持,啊啊的尖叫着,好像高/1潮了似的。 右翼分子看不起中国,看不起中国人,现在看到许望秋和唐强如此受追捧,现场的东瀛女孩子简直恨不得脱光衣服扑上去,气得七窍生烟。他们也不顾上喊什么“不要自虐史观”之类的口号了,破口大骂“真是堕落的的一代”、“把东瀛的脸都丢尽了”、“东瀛已经没有未来”。右翼分子没有学过古诗,不然他们肯定会高呼“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可惜许望秋没有看到这一幕,否则他一定会放声大笑。他之所以想要培养唐强、周里金他们,就是希望出现这样的场面,希望通过明星树立起中国男人的标杆形象,就像后世的韩流那样。 进入剧院之后,许望秋他们在后台跟前来捧场演员见了个面。《追捕》在中国特别好,高仓健和中野良子在中国简直是男神女神的存在,剧组的中方演员在见到他们后特别高兴,不住对他们的捧场表示感谢。 许望秋则跟三船敏郎聊了几句,他看过三船敏郎不少电影,挺欣赏三船敏郎。 三船敏郎是黑泽明的御用演员,出演了黑泽明的大部分作品。三船敏郎虽然是东瀛人,却降生于山东青岛;4岁那年随父母迁往大连,并在大连读完高中,然后帮父亲在当地经营照相馆。二十岁的时候他被征兵入伍,由于有摄影的特长被分到满洲国的陆军第七航空教育队,担任空中摄影侦查员,直到26岁,战争结束他才回到东瀛。 在跟来捧场嘉宾见面后,许望秋他们登上剧场的舞台,跟现场观众见面交流。主持人在简单介绍完许望秋他们,并让许望秋他们作了一番自我介绍之后,请出了两位影迷。两位年轻的姑娘,一位是唐强的影迷,一位是许望秋的影迷。 唐强的影迷在精心准备的礼物送给唐强后,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能够拥抱唐强。唐强知道在东瀛女孩比较大胆,拥抱根本不算什么,但自己是军人啊,这事要是传回国内,说自己在东瀛抱东瀛姑娘,那问题可就严重了。唐强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许望秋告诉他,这是礼节性的拥抱,没事的,他才红着脸拥抱了那个姑娘。 唐强的羞涩表现反而赢得了更多东瀛少女的好感,纷纷惊呼“哎呀,好可爱啊”。 简单的交流互动之后,剧院灯光很快熄灭,电影开始放映。 三船敏郎坐在座位上,非常放松观看电影。只是没过几分钟,当故事进入正题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不见,变得严肃,甚至有一点凝重。 二战结束后,左翼成为东瀛文艺界的主流,拍摄了不少有反战倾向的电影。比如小林正树的《人间的证明》、山本萨夫的《战争与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是反战电影,但跟这些电影不太不一样。整部电影通过视听手段,让观众走进了人物的内心,切实感受了人物内心的痛苦,感受了战争对普通人带来的伤害。 三船敏郎当过兵,而当兵的经历对他来说是非常痛苦的。他后悔自己曾参与战争,并对自己说再也不会轻易向权利低头。对三船敏郎来说,观看《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过程并不愉快,电影略显怪诞的色彩冲击着他的眼睛,随着人物情绪变化不住起伏的呼吸声冲击着他的眼睛,而两个家庭的不幸则勾起了他的很多关于战争回忆。 当这些元素凝聚在一起的时候,三船敏郎的内心受到的冲击也是前所未有的。 三船敏郎从影多年,拍过很多电影,也看过很多电影,但他从来没有看过《一盘没下完的棋》这样的电影,能够如此走进人物,能够如此走进人物的内心。在观影的过程中,他清楚的感觉自己的内心和情绪不住地随着况易山和松波两个人物内心的变化而上下起伏。 整部电影长达两个小时,但三船敏郎却全然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当电影结束时,他甚至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三船敏郎转头看向许望秋,眼中闪着不可思议的光,原来电影还可以这样拍!这个年轻导演真厉害啊,中国有能比肩黑泽君的厉害导演呢! 就在这时,周围的人都站起了起来。他们满脸激动,眼脑海里只有一句话,原来电影还可以可以拍啊!他们找不到更好的方式倾吐内心的激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鼓掌。 如潮的掌声像剧院变成了汪洋里的一条船,不住晃动着。 三船敏郎笑了笑,也用力鼓起掌来。 高仓健、中野良子等跟佐藤纯弥合作的明星满脸激动地围住佐藤纯弥,向他表示祝贺;其他明星也纷纷向佐藤纯弥表示,这是一部震撼人心的电影,是一部真正的杰作。 只有三船敏郎是例外,他没有向佐藤纯弥表示祝贺,直接向许望秋走去。 三船敏郎没有跟佐藤纯弥合作过,但对佐藤纯弥还是比较了解。他知道佐藤纯弥很优秀,虽然是商业片导演,但在艺术上是有追求的。佐藤纯弥每部电影都会进行艺术上的尝试,会尝试一些新东西。但三船敏郎知道佐藤纯弥的艺术天分并不是特别高,不要说跟黑泽明比,就是跟熊井启都没法比,佐藤纯弥电影很少得到艺术上的肯定,以佐藤纯弥的能力不可能拍出风格如此独特的电影来,也不可能拍出如此水准的电影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叫许望秋年轻导演主导了这部电影! 三船敏郎走到许望秋面前,笑着伸出:“许先生,这部电影真是棒极了。这是我看过最出色的电影之一。我真的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如果有机会,希望我们能够合作。” 在场的东瀛演员和东瀛观众听到这话都猛然看着三船敏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船敏郎是东瀛骄傲,号称世界的三船,并成功进军好莱坞,连好莱坞大导演斯皮尔伯格和卢卡斯都表达过都跟三船敏郎合作的愿望。 三船敏郎为人比较骄傲,是不肯轻易向人低头的那种。拍完《红胡子》后,黑泽明和三船敏郎有了间隙,开始疏远三船敏郎。如果三船敏郎主动跟黑泽明沟通,那么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有可能会继续合作。但三船敏郎的态度是,你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最终三船敏郎和黑泽明彻底决裂,再也没有合作过。 谁也没有想到三船敏郎会主动找到许望秋,表示希望跟他合作。在场的东瀛演员和东瀛观众都惊呆了,这什么情况,三船先生竟然主动找许先生,表示要跟他合作。 第288章 反响平平 直到放映厅灯光亮起,现场的欢呼声和掌声依然没有停止。剧组成员不管是三国连太郎、孙道临,还是唐强都特别激动,都在拼命鼓掌。现场如潮的掌声让他们明白电影成功了,他们清楚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这掌声属于他们,也属于整个剧组。 许望秋他们很快被主持人请上舞台,与现场观众交流。还在鼓掌的观众看见剧组成员上台,想起他们在电影里精彩演绎,于是掌声更加热烈,尖叫和欢呼不绝于耳。 听到观众的呼喊声和掌声,许望秋他们不住鞠躬致意,结果换来的是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直到主持人让观众坐下来,跟剧组成员交流,掌声和欢呼声才停止。 有观众问:“许导演,在电影院外面有右翼分子抗议,你是怎么看他们的?” 许望秋严肃地道:“我刚才看到右翼宣传车上挂着各种宣传口号,有一条是反对自虐史观。我就有点不理解,在战争开始之前,军蝈主义分子在东瀛国内疯狂镇压反战力量,手上沾满了鲜血,而在整个战争中,东瀛死了2oo多万人,其中平民死了6o多万。这些都是军蝈主义带来的,右翼却把这些人当成英雄来崇拜,这才是真正的自虐啊。你问我对他们的看法,我认为他们是一群没脑子的人,一群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 现场先是响起了一阵笑声,随后是热烈的掌声。 除了向许望秋他们提问,很多观众也诉说着自己的观影感受。来自横滨的泽口小姐表示:“我听父亲母亲讲起过那时候的事,但我从来不知道,那时候的人们是支持战争的。我觉得这真的应该引起我们深思。这部电影真的是一部精心制作、发人深省的影片,也是一本上乘的教科书。它让我们去思考东瀛人是什么样的,战争是什么。” 从玉县来的山口女士表示:“这是一部沉痛的影片,看完后深受启发。我们东瀛人需要讨论和反省历史,不能再重演战争悲剧,要与邻国和平友好地相处。” 在首映之后,东瀛主要媒体都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首映进行了报道。由于立场不同,不同的媒体对电影的报道也各有不同。 《朝日新闻》是东瀛媒体中比较左的媒体,教科书事件就是以《朝日新闻》为首的左翼媒体捅出来的。他们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评价极高,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所有关于二战的东瀛电影中最深刻的一部。过去很多东瀛电影在描述这场战争时,总是认为军蝈主义是罪魁祸首,为东瀛带来了灾难,但这部电影却指出了一个事实,当时民众对战争是支持的。如果我们不能正确认识到这一点,那军蝈主义有可能卷土重来。” 《每日新闻》是东瀛媒体比较中立的媒体,没有特别明确的政治立场。他们对电影的解读主要是从艺术角度出发的:“这是一部艺术水准极高的电影,在艺术上极具创造性,通过两个男人的回应,通过两个家庭在战争中遭遇,对战争进行深入思考。” 《读卖新闻》则属于偏右媒体,他们在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质量进行肯定的同时,也表示了担忧:“东瀛经济正遭受美国的打压,而许望秋又是国际上颇有影响的导演,在这个时候上映这样的电影,是不是会影响东瀛的国际形象呢?” 在电影首映结束后,许望秋他们并么有马上回国,而是继续留在东瀛宣传。不光他们接受了大量媒体的专访,还上了nhk电视台的节目。 在许望秋他们宣传《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同时,右翼分子也在积极活动。他们不但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非常恶劣电影,让海外的人们对东瀛有了错误的认识,损害了国家利益。还在报纸上刊登广告,暗示要杀死德间康快,甚至威胁说,如果剧组敢到大阪宣传,就杀死他们。甚至有电影院的银幕都被右翼分子用刀子划破了。 就在许望秋他们完成在宣传,准备返回北平时,突然接到了大使馆的通知,说首相铃木善幸要接见中国电影代表团。 首相接见电影代表团这待遇很高,但并不奇怪,因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为纪念中日邦交正常拍摄的,中日双方都非常重视。最近两个月因为教科书问题,又让中日关系受到了很大影响。本来9月底铃木善幸要访问中国,但因为教科书问题,中国表示如果教科书问题不解决,就取消铃木善幸的访问。铃木善幸见中电影代表团,无疑是想传递友好的信号。 第二天下午,许望秋他们在日方工作人员带领下,来到首相官邸,见到了铃木善幸。 铃木善幸对中国比较友好,在他担任自民党总务会长期间,协调自民党内的意见,为恢复日中邦交关系正常化,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他在79年的时候访问过中国,而且写得一手好汉字。 铃木善幸在跟许望秋握手的时候,看着眼前这张年轻的脸,笑着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年轻的团长。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看过你的《锄奸》,是一部非常出色的电影。” 许望秋马上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很好,希望铃木首相能够喜欢。” 铃木善幸笑着道:“我听说这是一部反映围棋方面的影片,不瞒你们说,我是围棋爱好者,还是业余六段。有空我一定要好好看看这部电影。” 许望秋道:“电影里不光有围棋,还有历史。我跟佐藤导演,以及剧组工作人员都希望通过历史的教训告诉人们,友谊来之不易,一定要珍惜啊。” 唐强他们知道“友谊来之不易,一定要珍惜啊”是暗指教书时间,都悄悄竖起了大拇指,望秋真是有一颗大心脏,面对东瀛首相都一点不怯场。 在许望秋他们启程回国之时,《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首周票房出来了,8357万日元。这个成绩实在不怎么样,远远低于预期。如果按照这个走势,最终票房可能只有3亿左右。 大映公司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宣传下了很大的力气,该用的宣传手段都用了,演员有三国连太郎这样的著名演员,还有松坂庆子、乙羽信子等明星客串,导演是佐藤纯弥和许望秋,而电影的质量也极高,媒体是一盘赞誉声,上映首周理应取得不错的成绩才对。首周8357万的成绩对大映公司,和所有关注这部电影的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这其中有右翼分子的原因,由于担心他们搞破坏,很多电影院不敢放《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在于,东瀛观影主力是年轻人,这些人是战后出生的。他们大多知道东瀛军队在侵华战争中的所作所为,起码有所耳闻。但大部分人对这段历史是回避的,觉得跟自己无关,根本不愿意看这样的作品。 许望秋倒也没有指望《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东瀛能取得多高的票房,这个题材就注定在东瀛不会有太高的票房,他倒是希望国内的观众好好看看,对东瀛人有个客观的认识。 现在是中日的蜜月期,几乎所有人的在喊“中日友好”,说到抗日战争,也总是说“东瀛人民是友好的,只有少部分军蝈主义分子似坏的”。 这个时期的国人特别实诚,真的把东瀛人当成朋友,对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结果在做生意的时候被东瀛人骗了不少钱,很多密不外传的技术也他们被偷走。 许望秋觉得对德间康快这样的友好人士,确实应该友好,把他们当朋友;但对普通东瀛人该警惕的还是警惕,不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一周之后,德间康快带着一支18人的电影代表团来到了中国,参加《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中国的首映。跟德间康快同行的,除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东瀛演员外,还有东宝株式会社专务西野一夫,东瀛现象研究所的专务西部吉章等人。 佐藤纯弥告诉许望秋,由于电影已经上映了一周,右翼分子消停了不少,再加上是小林正树、山本萨夫等反战派导演力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上映第二周,票房有所回暖,亿的票房。按照这个趋势,最终票房有可能够达到5亿。东瀛电影最近受电视冲击比较严重,票房大幅下滑,5亿日元虽然不算高,但绝对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成绩。 许望秋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作为导演他肯定是希望观众越多越好,更何况是这样的电影,他真的希望东瀛观众能够好好看看。 在德间康快他们抵达北平不久,夏梦从香江赶了过来。她除了参加《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首映礼外,还带来了《投奔怒海》的拷贝,准备送到电影局审查。夏梦对这部电影特别满意,觉得电影深刻揭示了越南对华裔的欺压和屠杀,特别希望内地观众能尽早看到这部电影。除此之外,她还带来了修改后的《自古英雄出少年》和《冷》的剧本。 夏梦把剧本交给许望秋,笑着道:“在拿到《冷》的剧本后,我请邱刚健写了一稿,又请银都的朱枫改,最后又请李碧华改了一稿。看过剧本的人都非常满意,许安华特别喜欢这个故事,还问我,能不能找你商量,把这个剧本让给她。我拒绝了,我说这是望秋的剧本,怎么能让给你啊。” 《冷》这个故事很多东西是取自许望秋的经历,他相信这个故事没有人能比自己拍得更好,哪怕希区柯克复生,哪怕把黑泽明请过来,也拍不过自己。因为他们没有切身的体会,拍不出那种透彻心扉的寒意。 许望秋虽然还没看改过后的剧本是什么样,但许安华是很优秀的导演,她如此喜欢这个剧本,那说明剧本该得非常好。他笑着道:“人都是很自私的,好东西总是想自己留着。我也不例外,这个剧本我可舍不得让人,还是我来拍吧。我现在还没看剧本,等我看完,我们再详细聊。” 第289章 风暴之前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国内的首映在出口公司的礼堂进行。以许望秋为首的主创,出口公司领导,文化部领导,以及近千名观众出席了首映礼。这场首映不像在东瀛时那么盛大,没有红地毯,前来报道的媒体也只有中新社和新华社,但现场气氛却丝毫不比东瀛首映时差。 在电影开场前,当许望秋和剧组主创走上舞台时,现场就如同爆发的火山,喊声和尖叫声直冲云霄。让东瀛演员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观众听到佐藤纯弥是《追捕》导演,现场迸发出来掌声和欢呼声丝毫不比中国演员少。这不但让中森明菜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就连佐藤纯弥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没想到自己在中国这么受欢迎。 在电影放映过程中,北平观众的反应,跟东瀛观众的反应几乎是一致的。从电影开场,大家就被电影剧情深深吸引,都沉浸在了故事中,而在电影主题逐渐沉重后,观众席几乎是鸦雀无声,只有啜泣声不时传出。 中国观众的哭点跟东瀛观众不同,中国观众哭得特别厉害的地方是留学生们唱《义勇军进行曲》,以及况易山断指等几场戏;而东瀛观众哭得比较厉害的是松波他们见到疯后的巴,以及被恩田原子弹炸死。 中国观众看巴疯掉也挺难过,因为巴是特别好的姑娘,但没有多少人哭;而看到原子弹爆炸,现场没人觉得难过,反而有人鼓掌,甚至还有人轻声说“炸得好”、“炸死狗日的”。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比较沉重的电影,况易山的遭遇非常悲惨,老婆死了,儿子死了,女儿也死了,但好在结局是光明的,况易山与自己的亲孙女相认,与松波也和解了。现场观众都长长呼了一口气,有一种苦难终于过去,未来充满希望的感觉,而片尾淡淡的音乐声更是抚平了观众心头那淡淡的忧伤。 淡淡的音乐声中,观众都站了起来,用力拍着双手,雷鸣般的掌声在放映厅里响起。《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特别写实电影,也是一部震撼人心的电影,看完之后大家心里都沉甸甸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他们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只能以鼓掌来表达此时自己内心的激动。 在现场持续不断的掌声中,许望秋他们再次走上舞台,与现场观众交流。 许望秋站在台上,听着现场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声,手往下压了压。等现场安静下来后,他开口道:“可能大家都不知道,因为拍这部电影德间先生收到了右翼的子弹,甚至有人威胁要杀死他。佐藤导演和其他演员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和谩骂。他们真的值得我们尊敬,希望大家把掌声献给他们。”说完,他转身看着在场的东瀛演员,带头鼓起掌来。 唐强闻言都面带笑意,冲佐藤纯弥他们鼓起掌来。在场观众被佐藤纯弥他们的事迹感动了,觉得他们非常了不起,是值得尊敬的,都用力鼓起掌来。很多观众大喊:“你们真了不起。”甚至有年轻观众大声用日语喊道:“谢谢你们东瀛朋友!” 面对现场观众热潮的掌声,几位东瀛主创眼圈有些红了,不住鞠躬致谢。佐藤纯弥激动地表示:“我是觉得中国人民太好了,中国太好了。我们不要战争,永远不要了。” 晚上文化部在中国饭店设宴招待东瀛电影代表团,部里的主要领导全部到场。 王岚西在祝酒时代表文化部和首都电影界、文化界对东瀛电影代表团的来访表示热烈欢迎。他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中日友好的象征,也是中日电影人合作的典范,必将为中日两国文化交流的进一步发展产生积极作用。 德间康快表示,希望这种合作能保持下去,拍出更多的好作品来。 部里的大部分领导都到场了,作为下级许望秋肯定得去敬酒。许望秋端着酒杯来到领导的桌前,一个个敬酒。在场领导都非常给许望秋面子,痛快地举起了杯子。 新任的陈旭志部长不但把杯子里不多的酒一饮而尽,而且拉着许望秋聊了几句,最后还鼓励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拍得极好,你们为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献上了一份大礼。希望你戒骄戒躁,拍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 许望秋敬酒回来,跟同桌的人喝了一圈,然后跟佐藤纯弥聊电影。聊了一阵,他感觉有道目光在盯着自己,抬头一看,中森明菜噘着嘴,幽幽地看着自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许望秋略微一想,便笑了起来:“我没忘。安排你们去看熊猫嘛。肯定会安排你们去的。在北平宣传了,我们接下来会去魔都、羊城和蓉城。大熊猫基本离蓉城很近,在蓉城跟当地观众见面后,我们就会送你们去大熊猫基地。” 中森明菜听到这话顿时笑了,喜笑颜开地道:“真是太感谢了。”又道:“许先生,蓉城离你老家很远吗?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你养的那只叫小白的熊猫。” 许望秋心想你怎么还记得这茬呀,我那是忽悠你们的,赶忙摆手道:“坐车的话要坐十多个小时呢。实在没办法带你去;而且你们去大熊猫基地的时候,我也不会陪你们一起去。我快两年没回家了,我想趁机回家看看。” “真遗憾呢。”中森明菜微微叹了口气,凝视着许望秋的眼睛,轻声问道,“许先生,我送你的录音带听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许望秋4月份回国的时候,把那盒山口百惠录音带扔家里了,之后也没有时间听。不过现在中森明菜问起,他也不好说没有听,就道:“很好听。以前只知道山口百惠长得清纯漂亮,演戏演得很好,没想到唱歌也唱得这么好。” 中森明菜瞪着许望秋,气哼哼地道:“骗人,你根本就没听。” 许望秋尴尬地笑了笑,心想这姑娘傻乎乎的,没想到也有精明的时候,竟然看出我在撒谎了。他咳嗽一声,解释道:“实在抱歉。虽然电影拍完了,但在拍电影期间堆积了大量的工作,需要处理。这些日子简直比拍电影的时候还要忙,每天都会忙到很晚,实在没时间听音乐。等空闲下来,我一定要会好好听听的。” 中森明菜微微松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笑脸:“你不能骗人,一定要听哦。” 许望秋知道中森明菜是山口百惠的粉丝,心想这就是所谓的脑残粉吧,非要别人听她偶像的歌,笑着道:“放心吧,我说话算话。”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许望秋他们和剧组的东瀛成员奔赴魔都、羊城和蓉城宣传。在这三座城市,他们都受到了空前的欢迎。每次放映结束,现场都会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很多观众甚至涌会到舞台边,向剧组成员诉说内心的激动。 就在许望秋他们马不停蹄的宣传之时,《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在全国正式上映。 今年国产电影中优质电影比较少,从年初到现在,只有《少林寺》和谢晋的《牧马》特别成功,其他电影大多表现不尽人意,反响平平。在这种情况下,中影公司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就格外重视,也非常看好这部电影,在全国一共发行了278个35毫米拷贝。 这个拷贝数无法跟《猎鹰》相比,但在今年上映的影片中仅次于《少林寺》,排在第二,远远高于谢晋《牧马人》的23o个。 观众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充满了热情,毕竟这是许望秋的作品,又有孙道临和唐强这样的大明星。从电影上映第一天开始,全国主要城市的电影院就人山人海,大学生、工人、知识分子,都不约而同的走进电影院,想要一睹而快。 当观众们走进电影院后,电影非但没有让他们失望,反而让他们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锄奸》和《猎鹰》都是临场感特别强的电影,在观看电影的过程中,观众会有身临其境的感觉。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临场感更强,观众好像真的走进了那段历史,真的走进了况易山和松波的内心,去经历他们的经历,去感受他们的痛苦。 这种临场感给观众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觉,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撼到了。等到电影结束,他们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向熟人和朋友推荐这部电影。 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当德间康快他们返回东瀛的时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首周票房也出炉了。首周317万这个成绩当然无法和《猎鹰》相比,甚至比不上《锄奸》。不过这个成绩在今年所有的电影排名第二,仅次于《少林寺》。对一部剧情片来说,能够取得这个成绩,无疑是极为成功的。 在拿到首周票房数据后,许望秋大大松了一口气。《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风格有些怪异,他原本担心观众会接受不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问题。 与观众的热烈追捧不同,评论界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非常冷淡。除了钟惦非和邵牧君对电影大唱赞歌外,评论界完全无视了这部电影的存在。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艺术性很强,但许望秋一直鼓吹向好莱坞学习,一直表示自己拍的是商业片。不过在那些以“艺术为尊”的人眼中,许望秋是他们的头号打倒目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自然不可能为他的电影说好话。 只是许望秋的电影比较特殊,《锄奸》是讲特科的,《猎鹰》是讲自卫反击战的,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为中日邦交正常化十周年拍摄的。这些电影都得到了国家的肯定,评论界不敢公然唱反调。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真的无视许望秋的电影,更不意味着他们会闭嘴不言。他们只是不在报纸和杂志上发声,在私底下对许望秋的电影抨击得特别厉害,简直把许望秋说成了中国电影最大的祸害。 就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全国火热上映之时,在魔都沪西工人文化宫,一场关于许望秋,一场关于中国电影发展模式的风暴正在急速酝酿中。 第290章 商人李黄瓜 在这个时代,由于文化生活匮乏,为了丰富工人的业余文化生活,全国很多省份在工会的组织下都成立了工人影评组,又被称群众影评。群众影评水平参差不齐,对于电影的道德评价和政治评价占比最大,有人表达对电影道德状况的担忧,也有人以安全的政治主张如爱国主义、支持改革开放作为电影评价的尺度,不同省份、不同的影评组倾向也不同。 魔都沪西工人文化宫影评协会是工人影评的代表,西宫影评组组长楼为华,是一个极富组织能力的工人活动家,在他的领导下,西宫影评组跟华东师大学生影评协会联手,举办各种电影讲座和艺术研讨活动,吸引大批工人影评积极分子出席。朱大柯是华东师大的学生,也是《电影新作》杂志的体制外编辑,因此他也就成了西宫的常客,频繁出没其间。 西宫影评组立场鲜明、观点犀利,在魔都影响很大,以至于魔影厂每上映一部影片,总是西宫影评协会第一批评论。作为国内最受关注的导演,许望秋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上映后,西宫影评人当然不会错过。他们第一时间看完这部电影,并组织了对电影的讨论。 在这次讨论上,朱大柯作了“许望秋电影与文化殖民”的演讲。 朱大柯在演讲中对许望秋进行了猛烈的抨击,他对许望秋的批判集中在两点上。第一,他认为许望秋鼓吹学习好莱坞,而电影也是好莱坞商业电影的模式,这是一种文化殖民。许望秋大肆宣扬鼓吹向好莱坞学习,是好莱坞文化殖民的吹鼓手。许望秋如果得逞会将中国电影带入非常危险的境地,成为好莱坞的文化殖民。 其次朱大柯认为追求商业,本质上是迎合趣味,是一种煽情为最高目标的陈旧美学,把观众放在了任人摆布的位置,这是中国文化变革进程中的一个严重的不和谐音,一次从“五四”精神的轰轰烈烈的大步后撤。 西宫影评组虽然号称工人影评组,但实际上被文化精英主导,整个影评组的主流就是尊艺术贬商业。朱大柯抨击许望秋自然得到了现场影评人热烈响应。现场响起了非常激烈的口号:“打倒文化汉奸许望秋!”、“许望秋不倒台,中国电影就没有希望!” 《文汇报》文艺部主任徐春发正好在现场,他听完朱大柯的发言后,决定组织一场关于许望秋电影的讨论。他找到朱大柯,约朱大柯把发言的观点整理成一篇3ooo字左右的文章。 《文汇报》是享有盛名的大报,听到《文汇报》约自己写稿,朱大柯高兴坏了,马上答应了。回去之后,他就在寝室埋头写稿。 与此同时,送走了东瀛代表团的许望秋正在跟夏梦聊剧本的问题。 《自古英雄出少年》的剧本比今年年初看到的版本冲突更强烈,细节更加丰富,完全可以投拍了。《冷》改动比较大,其中有两个地方改动特别大,一个是将男主角父母被杀的时间放在1967年,也就是六七暴动的时候;另一个则是将反派改成了地产商李黄瓜。 将男主角父母被杀的时间放到六七暴动的时候,是一个很妙的改动,会让整个故事更真实,也更有历史感。六七暴动的起因工人和资本家发生劳资纠纷,工人被剥削得太惨,起来反抗。随着事态升级,抗议活动逐渐演变成了流血冲突。而在故事的后面主角的爆发,也是由于经济危机带来的各种社会问题引发的,可以看成是一种轮回。 许望秋对地产商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恨,而李黄瓜就是地产商的代表。在许望秋看来,像李黄瓜这种人就是社会的吸血虫,是吸附在社会躯体上的毒瘤,后世香江发生的很多问题,李黄瓜是脱不了干系的,把他作为反派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让许望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夏梦性格比较温和,是特别和善的一个人,没想到她找人改剧本会改得如此剧烈,竟然会直指李黄瓜。 许望秋对此十分好奇,忍不住道:“夏梦姐,你很讨厌李黄瓜,或者跟他有仇?” 夏梦没有回答,反问道:“你知道六七反英抗暴吗?” 许望秋点头道:“知道啊,廖总、石慧姐他们还因为这个坐过牢。” 夏梦微微叹了口气道:“是的,石慧他们因为这个坐过牢,还有很多人因为这个而死。可是你知道吗,李黄瓜是这事的始作俑者。在反英抗暴结束后,佐派工作大量被解雇,日子过得特别惨,而李黄瓜却利用这个时机大肆敛财,用无数人的鲜血和贫困换来了,他李家的辉煌。佐派人士哪个不是对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啊!” 许望秋知道六七暴动,但对整个过程并不是特别清楚,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李黄瓜的事,不由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夏梦见许望秋对这事感兴趣,便讲了起来。李黄瓜最早是开塑料厂的,1957年,他偶然在杂志看到“塑料花”在欧美市场非常受欢迎,于是在生产塑料桶之余,又经营起“塑料花”产业。塑料花为他赚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成为真正的富豪。 1967年4月,位于新蒲岗大有街的李黄瓜的人造花厂分厂,因为工厂颁发了新规定,而这些规定极为严苛,包括损坏生产机器的工人不会发放工资、厂方不允许工人请假等。于是,工人组织起来跟厂方谈判。没想到厂方非但不更改规定,更是在4月28日以“生意收缩”为由解雇92名包括劳方代表的工人,并关闭分厂的注塑机部。 5月4日情况开始恶化,部分工人强行入厂要求资方谈判,工会介入,工人在厂外张贴大字报。厂方报警,警察到场封锁附近道路。 5月6日,约15o名工人在厂外集会,抗议资方解雇,并要求与厂方谈判,下午4时许厂方被在场工人阻止出货,管工与示威工人发生肢体冲突,警方调防暴队采取行动,逮捕17名工人,过程中造成多名示威工人受伤,一名工人死亡。事后,左派港九树胶塑胶总工会主席冯金水与两名代表到黄大仙警署交涉被捕。共有21名工人及工会人员被捕,警方以非法集会、非法殴打及恐吓孔标罪名起诉。 5月11日,工联会和各行业工会派员前往新蒲岗人造塑胶料花厂慰问罢工的工人,工人囤驻在新蒲岗街道与警员发生流血冲突,警方派出由62o多人组成的防暴队以木制子弹开枪镇压,事态逐渐升级。 5月16日,香江佐派成立港九各界同胞反对港英迫害斗争委员会,简称斗委会。斗委会随即以“反英抗暴”为口号,联合各亲共团体数百人,手持《太祖语录》前往港督府示威游行,并在港督府门外张贴大字报。 佐派的抗议并没有斗垮港英政府,相反港英政府以恢复法治秩序为名,紧急通过各种立法进行镇压,矛盾进一步激化。佐派发动罢工、罢市和罢课的“三罢”行动,最后随着港英政府镇压的升级,罢工工人被打死,佐派开始以暴制暴,搞暗杀、放置炸弹和枪战。 其实在事件的初期,香江市民是支持佐派的,但随着暴动升级,尤其是他们无差别安置炸弹,导致整个社会大乱,导致香江市民站在了港英政府一边。这次事件让佐派在香江失去了人心,也让香江社会对内地从此变成怀疑,甚至敌视。 六七暴动重创了香江经济,使部分市民变卖财产离开香江,造成香江的第一轮移民潮,许多生意人远走南洋。在整个暴动期间李黄瓜兴风作浪,以低价购入了大量地产。经过此次投资的积累,他变成了香江地产界的“四大天王”之首,香江也逐渐变成李家城。 听完夏梦的讲述,许望秋突然明白后世黄尸闹事的时候,为什么李黄瓜会兴风作浪了。他是想将香江经济打垮,然后第三次抄底。因为他明白中央不会让香江彻底烂下去,后面一定扶植的,香江市场会重新回暖,他抄底的产业会重新升值,就像前两次那样。 这家伙真是坏得脚下流脓,为了一己之私不惜将成千上万的家庭推入火坑。 李黄瓜曾经说他只是商人,这家伙是真正的奸商。 许望秋很难想象,几年之后李黄瓜摇身一变成为爱国商人,成为中央的座上宾的时候,傅奇石慧他们会是什么感受,恐怕“心凉”两个字很难描述出他们内心的感受。 许望秋突然明白夏梦的青鸟公司明明发展得好好的,拍摄的三部电影都非常成功,却突然卖给了江祖义,恐怕也是这个原因。他们跟资本家斗了半生,结果最痛恨的敌人摇身一变,成了爱国商人,除了退隐,还能做什么呢? 许望秋写《冷》本来只是拍一个受伤的人在社会的压迫下,变成疯子的故事;但听到夏梦的讲述后,许望秋决定对剧本进行重大调整,将后世的很多事情都写进剧本里。他原本只是想拍一则寓言,现在他准备把这个故事拍成一则预言。 就在许望秋忙着修改《冷》剧本之时,朱大柯完成了批判许望秋的文章,并寄给了《文汇报》。徐春发拿到文章后,觉得朱大柯的文章标题《许望秋电影批判》太过尖锐,把名字改为《许望秋电影四论》。为慎重起见,他又约影评人黄志远写了一篇支持许望秋的文章《许望秋电影属于观众》。 1o月15日,《文汇报》正式发表了朱大柯的文章《许望秋四论》,同时发表了黄志远的反驳文章《许望秋电影属于观众》。为了不让事情的针对性那么强,编辑甚至违反编排逻辑,把反驳文章放在上面,而把朱大柯的文章放在下面,以期达到“平衡”效果。《文汇报》只是想引发思考,却没想到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些早就视许望秋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评论家们见有人挑头,还给许望秋扣上了文化殖民的帽子,按耐不住内心激动,纷纷撰文响应,从各个角度对许望秋和许望秋电影展开批判。 一场针对许望秋,针对“好莱坞路线”的大批判运动正式展开。 第291章 大批判 第一个跳出来响应的朱大柯的校友,同是西宫影评组成员的李劫。这个人倒不是朱大柯那样的水货,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为人十分偏激。 上一世在朱大柯发表《谢晋电影模式的缺陷》后,李劫抛出了一篇《谢晋时代应当结束》,批评谢晋为代表的电影是政治化和“滥情主义”。这一次他在《文汇报》上发表了“许望秋电影应该终结”的观点,文章指出,许望秋电影在中国大行其道是“中国电影的一种悲剧性现象”,应该对这一“封闭的稳态模式”予以“击破和超越”。 1o月2o日,《文汇报》发表了杨雄的《古典主义的璀璨黄昏》,文章认为许望秋电影缺乏现代性,是古典主义作品。许望秋电影看上去很风光,不过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许望秋作品是没有未来的。 1o月22日,《文汇报》发表《许望秋与好莱坞》一文分析了许望秋思想的来源。文章认为许望秋是苏振声的徒弟,而苏振声出身魔都,受好莱坞电影影响非常大。在苏振声的教导下,许望秋养成了一种标准的好莱坞式的审美眼光和习惯,由于许望秋的出众才华,他的电影看起来好像很中国,但精神内核是好莱坞的。 《文汇报》连续发文批判许望秋引起了出口公司的注意,国家成立出口公司是赚取外汇,同时也希望中国电影走出去,宣传和展示中国文化;这就决定了出口公司的电影只能走商业电影路线,走好莱坞模式。 在出口公司看来,这场批判表面上是冲着许望秋,实际上是冲着出口公司来的。 王岚西对此非常重视,把许望秋叫到了办公室。他见许望秋一脸轻松,完全没有被人批判的郁闷与愤怒,便道:“最近《文汇报》连续发文,批判你所代表的路线,你不知道吗?” 许望秋一脸轻松地道:“知道啊,因为这事苏白都说我了。她说因为你,连我爸都挨批了。我说这太正常了,这叫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王岚西见许望秋还有心情开玩笑,以为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道:“望秋,这事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轻松。现在虽然只是《文汇报》发表了几篇文章,但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不光电影界很多人对好莱坞路线极为排斥,整个文化界都是如此。只是出口公司是文化部办的,而我又兼任公司总经理。很多人对此是有顾忌的,一直不敢公开搞大批判。但现在有人开了这个头,他们就没有顾忌了,大规模批判很快就会来临。” 许望秋清楚大规模批判很快就会来临,整个事情的走向几乎是上一世批判谢晋的翻版。上一世批判谢晋的朱大柯、李劫等人已经跳出来了,接下来,整个电影界、文化界都会相继卷入其中,各种学者、知识分子跳出来以文化的名义批判和解剖许望秋只是时间问题。 许望秋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早。他以为要等到85年、86年左右批判潮才会到来,因为那个时候西方自由主义思想已经开始泛滥,《丑陋的中国人》这种逆向种族主义的垃圾广泛流传。他没想到这场批判会来得这么早,足足提前了三四年。 许望秋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但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淡淡地道:“我知道。这场批判早晚会来,来得晚不如来得早。我们艺术中心讨论过了,我们的观点是,既然人家要打,那我们就奉陪到底。院长,这事交给我们吧,你不要管。要是你出面的话,那些人会说我们以权势压人,就算有理都变成无理了。他们要打笔墨官司,我们就陪他们打。拼文艺理论,我们肯定拼不过他们,但在电影领域跟我们打,我们可以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有人说过,影评人谈电影,就像太监谈作爱。我们不会输给一群太监的!” 王岚西听到这话不由笑了:“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损啊!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话要传出去,所有评论家都被你得罪了。这话私底下说说可以,不要拿出去说,太得罪人了,要注意团结。既然你们有信心处理好这事,那我就不管了,你们自己处理。” 许望秋信心十足地道:“放心吧,院长。我们绝对会让这些人成为笑柄的。” 跟许望秋预计的一样,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里针对许望秋电影和好莱坞路线的批判越来越多,国内地许多报纸都参与到了对许望秋和好莱坞路线的批判中。先是评论家,紧接着学者和先锋知识分子,李沱、周介人等人纷纷撰文从不同的角度分析和解剖许望秋,对许望秋和好莱坞路线进行全面否定。 不过也不是没有站出来为许望秋说话的,邵牧君一直认为电影是有商业属性的,不能脱离观众,一直是许望秋和好莱坞路线的支持者。在针对许望秋和好莱坞路线的大批判运动开始后,他第一时间发表了文章《为许望秋电影一辩》。 在文章中,邵牧君暗讥朱大柯的批评是“哗众取宠的无稽之谈”,因为他缺少“实事求是的分析和颠扑不破的论据”。同时他对朱大柯‘许望秋电影以煽情性为最高目标,处处迎合观众,具有催泪技巧,缺少让人思考的余韵”的观点进行了反驳。 邵牧君表示电影大众艺术,要为人民服务,就不能不考虑观众的需要,既不应搞那种脱离群众的孤芳自赏的东西,也不能搞那种迁就少数人不健康欣赏习惯的东西;曲高和寡和趋鄙媚俗都是大众艺术的大忌。艺术是以情动人的,观众也总是在受到感动、感染或激励的情况下才会引发对生活的思考。看电影不是读哲学教科书,只让人思考而不令人感动,那是说教,而在观众产生逆反心理的情况下,就很难按照你的导向去思考什么。 戴锦华跟许望秋他们关系很好,从北大中文系毕业之后,她分到了北电文学系任教。在针对许望秋的大批判开始后,她很快在《北平电影学院学报》发表了《驳朱大柯》。文章尖锐的批评道:“朱大柯手执着‘五四’精神的皮鞭,狠力抽打仍然坚持中国电影影戏传统的许望秋。孰不知,‘五四’精神是一次进步,但却也是一次拨乱反正过了头的对中国文化的‘迫害’。口口声声说要现代化的朱大可,却忽视了现代化进程中多样化的价值倾向。精英分子的愤世嫉俗,让他对代表大众文化的许望秋毫不留情,口诛笔伐,是对中国电影传统的‘迫害’。” 这股批判浪潮很快从报纸蔓延到了全国各地的工人影评组,各工人影评组就许望秋和好莱坞路线展开了激烈讨论。 在工人主导的影评组里,许望秋得到了空前拥护,大家觉得许望秋的电影人民群众喜闻乐见,既精彩有动人,你们知识分子却说这里不好,哪里不好,你们算老几。 西宫影评组这种由文化精英主导的影评组则是对许望秋一边倒的批判,尽管很多人看许望秋电影的时候看得热血沸腾,感动得流泪满面,但在批判许望秋的时候,却毫不留情。 由于许望秋在年轻人中拥有极大的影响力,这个影响力是韩寒在8o后中影响力的十倍,甚至更多。没读过韩寒文章的8o后很多,没有看过许望秋电影,没听过许望秋歌曲的6o后真的不多。这场针对许望秋的批判很快蔓延到各个大学,大学生们就此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不同的大学对待这次批判的各有不同,像北大这种文科比较强势的大学,受文化精英比较重,针对许望秋的批判颇多;像清华这种理工比较强势的大学,支持许望秋的则占了绝对优势。不过总的来说支持许望秋的大学生占绝大多数,反对许望秋的是少数。 不少大学生撰写长文,对批判许望秋的观点进行了驳斥。不过他们的文章寄给了报社和杂志后,基本上都是石沉大海,只有少部分发出来。而且发表出来的都是那种比较偏激,水平比较低的文章,让人觉得支持许望秋的都没什么文化、水准很低的偏激分子。 从朱大柯发表《许望秋四论》掀起批判浪潮开始,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像雪片一样飞往出口公司,群众纷纷写信给许望秋表示支持。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将近一万封的来信。这些信来自各行各业,工人、个体户、医生、大学生、中学生……绝大部分来信都有一句相同的话:“我喜欢你的电影,我支持你!” 有封来信寄自西北工业大学,是一位叫杨伟的研究生写的,他说看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被深深震撼了,看到留日学生唱国歌的时候我哭了。以前我看过很多关于抗日战争的电影,但从来没有一部电影让我如此震动,也让我明白国防是如此重要。我不明白那些评论家为什么要如此针对你,说你的电影迎合趣味,难道电影要难看,要观众看不懂才是好的? 一位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老人在信中写道,最近几年,出现了不少讲述“友好”的文艺作品,但这些作品往往只单纯地强调友好一面,对曾经发生过的严峻的历史事实却避而不谈。表现中日友谊的影片,就忘掉了东瀛侵略者给中国人民造成的极为严重的痛苦和灾难。《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不但描写了东瀛侵略这对中国人民带来的苦难,而且告诉我们,当时的东瀛群众是支持战争的。这无疑是一部充满勇气与良知的好作品,为什么会遭到如此多的抨击呢?我实在不明白。 许望秋在艺术中心的会议上读了这两封读者来信,并对在场众人道:“太祖说过,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我们的电影是为人民群众拍的,我们是站在人民群众这边的,而人民群众也是支持我们的。只要人民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和精英主义的这场斗争就立于不败之地!” 第292章 批判理论 许望秋并没有急着发表文章进行回击,他们的反击方式是公布《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票房。这个时代本来没有公布票房的习惯,因为只有出口公司的电影才会统计票房,其他电影统计的都是人次。现在为了反击文艺界的攻击,许望秋他们联合《工人日报》,每周在文娱板块公布《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票房统计,并对未来的走势进行分析。 许望秋他们每公布一次数据,那些抨击许望秋的精英和知识分子好像听到了“啪啪”的耳光声,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的。不管他们怎么攻击许望秋,怎么攻击许望秋的电影,都无法阻止观众走进电影院,人民群众用电影票作出了最好回答。 精英和知识分子除了在私底下大骂真是一群愚民,摇头晃脑的感叹中国电影没救了,中国要完蛋了之外,毫无办法。他们只能装作没看见,继续从思想上抨击许望秋,从艺术角度抨击许望秋的电影。 就在精英和知识分子对许望秋和好莱坞路线的批判运动轰轰烈烈展开之时,吴知柳他们的电影《浴血擒魔》正式上映。《浴血擒魔》在9月初就通过了审查,本来在9月底就可以上映的。但为了避免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冲突,中影公司将电影放在了11月下旬。这个时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已经在各个省会放完,开始在二线城市放映。 这部由周里金主演,以“燕双鹰父亲的传奇故事”为宣传口号的电影,上映首日就受到了观众的热烈追捧。全国各个省会城市的电影院一大早就排起了长队,可以说是人满为患,大家都想第一时间走进电影院一睹究竟。 观众是冲着周里金和燕双鹰父亲来的,而当他们走进电影院后,也没有失望。《浴血擒魔》场面不像《猎鹰》那么大,但拍得十分出色,整部电影脉络清晰,层层递进,叙事流畅,节奏紧凑,整部电影拥有极强的临场感,看起来很过瘾。 《浴血擒魔》赢得了观众的青睐,好评如潮。看完电影的观众纷纷向亲朋好友推荐这部电影,一时间大江南北都在谈论这部电影,好像没看过这部电影,就已经ouT了。 《浴血擒魔》上映的第一周取得了413万的票房,让整个电影界位置一震。在许望秋之后,又冒出了能够拍这种好莱坞类型电影的年轻导演,还不是一个,而是四个。 在接下来的几周里,《浴血擒魔》表现十分稳健,不断收割着票房。《工人日报》每周公布的票房数据,也由原来的一部变成了两部。 精英和知识分子们原来是每周挨一次耳光,现在变成了两次,心里那叫一个郁闷。最让他们郁闷的是,批判许望秋和许望秋他所代表的路线,他们能够推出一个标志性的人物,作为许望秋他们的反面,可他们找不出这样的人来。 上一世电影界和文艺界在批谢晋模式的时候,对陈凯哥的吹捧几乎是同时出现的。整个舆论就是“贬谢捧陈”,批判谢晋的人认为《黄土地》那样的电影才是中国电影的未来。 可现在陈凯哥、田壮壮刚毕业,都还没有拍长片;而第四代导演的谢非、张暖新还没有找到自己的风格,电影的艺术水准根本无法跟许望秋相比,要是把他们推出来,只会被别人当笑话看。 精英和知识分子对此非常郁闷,只能在心里埋怨北电,你们是怎么教育学生的,培养出来的都是这种要钱不要脸的导演。 时间很快进入1983年,在最新一期的《电影艺术》上,赫然刊登着一篇名为《运动了!运动了!》的文章。这篇由苏白撰写的文章直接将对许望秋的批判跟运动划上了等号,文章发表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文章写道:“月1o日《文汇报》发表《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gt;》,文章并非学术批评,而是一个政治宣言,这篇文章也成为运动的导火线。1o多年后,不甘寂寞的《文汇报》又跳了出来,掀起了许望秋的浪潮。这些文章粗陋不堪,没有任何学术价值,都是口号性的东西,什么“文化殖民”、“反五四精神”。这些文章是新时代的大字报,看到这些文章我仿佛听到一群人在高呼‘运动了!运动了’……” 苏白的文章出炉后,那些批判许望秋的精英和知识分子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彻底被激怒了。他们开始疯狂往许望秋身上扣政治帽子,说许望秋是运动余孽,是江卿的走狗。 许望秋跟江卿本来八竿子打不着,但苏振声是魔都电影圈出来的,而江卿也是魔都电影圈的。这些人便抓住这一点大做文章,说苏振声跟江卿关系密切,一直是江卿黑路线的忠实走狗,许望秋提倡学好莱坞是在为江卿招魂,是在搞反攻倒算。 苏白看到这些文章后气得跳脚:“我爸在运动中被整得那么惨,这些人还这样污蔑他,简直太不要脸了。” 许望秋无奈地道:“这还不怪是你,本来只是文化争鸣,结果你那篇文章一发,就让整个事情变得政治批判了。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跟我商量比较好,不要由着性子胡来。” 苏白不好意思地道:“人家也是想帮你嘛!” 许望秋搂了搂苏白,柔声安慰道:“我也没怪你。其实就算你不写这篇文章,早迟也会变成这样的。这种事情一旦开了头,不分出胜负是很难结束的。” 几天之后,出口公司艺术中心主办的杂志《人民电影》正式面世。《人民电影》原来是文化部主办的一本杂志,1976年3月下旬正式创刊,月之后停刊。出口公司想办自己的杂志,就找到部里面,把《人民电影》的名字和刊号要了过来。 在复刊词中,《人民电影》明确提出了自己的办刊理念,反对精英主义,电影属于人民。在这期杂志中,《人民电影》介绍了出口公司正在拍摄电影,重点介绍了《武林志》。 许望秋他们创办自己的杂志,是为自己发声,跟反好莱坞的思潮打擂。现在批判许望秋、批判好莱坞路线的运动如火如荼,这期《人民电影》自然少不了反驳的文章。在这期《人民电影》上,许望秋发表了两篇文章,《精英主义和平民主义》,以及《许望秋批判和权威人格》。 在《精英主义和平民主义》这篇文章中,许望秋介绍了欧洲的两个马克思主义流派,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法兰克福学派影响非常大,欧洲六十年代的社会运动、美国的嬉皮士和反战运动,以及新世纪“政治正确”全球泛滥,背后的理论支撑都是法兰克福学派。 在一战之前,马克思主义者认为,如果欧洲爆发战争,工人阶级将与资产阶级抗衡,并引发共产主义革命。结果却是1914年战争爆发时,无产阶级没有发动革命,而是穿上制服,为自己的国家而战,只有俄罗斯成为共产主义国家。 于是,马克思主义者就开始研究这个问题,并最终催生出了法兰克福学派。这些人最开始研究重心是在政治经济学,工人运动史上,不过在霍克海默接任法兰克福研究所所长之后,研究中心就渐渐转移到晢学与社会科学上,“批判理论”也成为研究所的指导思想。由于研究所里的重要成员多为犹太人,随着**的掌权,法兰克福硏究所不得不开始了它的流亡生涯,于1934年在美国暂时安家落户。 3o年代的美国,正是好莱坞电影、广播、画报广告的天下,全方位的影响着美国人的生活。这引起了法兰克福学派的重视,以阿多诺为代表的学者展开了对大众文化的批判,并提出了文化工业的概念。他们认为文化工业传播的是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是统治阶级加强统治的工具。它使人民大众在日常生活中被文化工业所浸染,从而失去了反思能力,成为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俘虏。 二战结束后,霍克海默、阿多诺等回到法兰克福大学,重建社会研究所,马尔库塞、弗洛姆等留在美国,创立了发达工业社会理论。从6o年代起,法兰克福学派成为西方哲学社会学重要流派之一,并在美国和西欧的知识青年中得到较为广泛的传布,现在欧洲文艺界对好莱坞的批判主要就是基于他们的理论。 法兰克福学派对好莱坞的批判是道有道理的,好莱坞电影确实存在他们批判的问题。后世斯科塞斯抨击漫威电影,担心的就是法兰克福学派批判的东西。许望秋他们搞人民电影运动,就必须从理论上反驳法兰克福学派,而他们反击的武器来自于另外一个马克思主义流派,英国的伯明翰学派。 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家是书斋里的学者,被称为“书斋里的批判家”,“从事象牙塔里的革命”,是典型的精英主义。他们认为大众文化没有美学价值,对大众文化是悲观的。伯明翰学派则是平民主义,主张打破高雅和通俗文化之间的界限,认为大众文化是大众颠覆和反抗资本的有力武器,是文化游击战中战术上的胜利者,对大众文化持乐观态度。 在文章中许望秋把伯明翰学派著名的“编码解码”理论搬了过来,指出观众对电影并非被动接受,而是观看电影的过程中具有主观能动性,电影的制作和观看是编码和编码和解码的过程。同时,他指出在大众文化中,受众自身是可成为传播者的,受众无法决定文化的生产,却可以选择文化的消费,在此过程中甚至可以创造属于自己的新文化。 许望秋用伯明翰学派的理论分析完电影工业的价值后,将枪口指向了批判自己的精英和知识分子。他在文章中指出,你们对我的电影进行各种分析和解读,就是一个解码的过程;你们从我的电影中解读出“儒学”、“殖民思想”之类的都不是我的本意,是你们在解读过程中产生的误读,这种误读充分说明观众在看电影的过程中是有主观能动性的,也说明法兰克福学派对电影工业的论断是不正确的。 第293章 奇景 欧洲对好莱坞电影工业批判的理论基础是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工业理论,许望秋的《精英主义和平民主义》从理论上反驳了法兰克福学派对商业电影,以及好莱坞电影模式的批判,指出了他们的理论是不正确的。既然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工业理论有问题,那现在电影界和文艺界对许望秋批判就失去了理论基础,是站不住脚的。 如果说《精英主义和平民主义》是批判朱大柯等人的理论,那许望秋的第二篇文章《许望秋批判和权威人格》,则是用法兰克福学派中的权威人格理论来剖析他们的思想和人格。 权威人格是法兰克福学派代表人物阿多诺于195o年提出的一种人格特征,具有这种人格的人,其人格组织都是围绕着权威主义这一中心建立起来的。这种权威主义在对待比自己低下和比自己优越的人们时表现最为突出。一方面对弱者夸耀自己的力量,排斥、拒绝;另一方面对权威者又卑躬屈膝,绝对服从。简单的说就是对对上卑躬屈膝,对下唯我独尊。 这种人在社会上特别常见,尤其是在公司和企业中,他们在老板面前是一条狗,而在下级面前是一条狼。其实中国文人也大多如此,只反贪官,不反皇帝,就是权威人格的一种表现。后世的公知精英,对美国各种夸,而你只要说中国一句好,他就会大骂五/1毛狗、小粉红,就是典型的权威人格。当然那种说政府一句不好,就大骂别人是美分的也一样。 现在批判许望秋的这些人也是如此,在运动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闭口不言,选择了屈从。运动结束后,他们掌握了话语权,却干起了几乎相同的事,完全容不得其他意见。对于跟他们不同的想法是一棍子打死,不但批倒批臭,而且要踏上一万脚。 其实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本身不矛盾,你们喜欢艺术电影,那你支持艺术电影就是;别人喜欢商业电影,别人搞商业电影,大家各玩各的,明明挺好的。而且健康的社会也一定是商业电影和艺术电影共同发展,少了任何一个都不行。但这些人偏偏容不得商业电影,好像不把商业电影打垮,中国电影就没救似的,这就太极端了。 许望秋这两篇文章发出来后,整个电影界和文艺圈都目瞪口呆。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从7o年代末开始在中国开始传播,主要是社科院出了几篇介绍性的文章,大规模翻译还没有开始;而伯明翰学派影响相对比较小,连介绍性的文章都没有,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 影评人和电影圈的专家倒还好一点,毕竟他们是搞电影的,而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属于哲学和传播学的理论,不知道是正常的。 那些搞文艺理论的就比较尴尬了,他们是研究这个的,他们拿出一知半解的法兰克福学派理论来批判许望秋和好莱坞电影模式,没想到人家不但懂法兰克福学派,而且还搞出了一个听都没听过的伯明翰学派。别人可以拿伯明翰学派的理论批判他们,而他们却拿不出理论来批判伯明翰学派的东西。 最让他们觉得无语的是许望秋把权威人格套到了他们头上,在这个帽子扣在他们头上之后,他们就处在了特别尴尬的地位。他们对许望秋批得越厉害,越证明他们是权威主义,越说明他们人格有问题。可要是不批判许望秋,那不就让许望秋的奸计得逞了? 这些批判许望秋的精英和知识分子特别郁闷,这是王八蛋明明是电影学院的,怎么会懂这么多文艺理论,怎么会懂这么懂哲学知识?他们对北电埋怨不已,你们北电简直是不务正业嘛,你们是电影学院,不好好教学生拍电影,教他们这些干什么? 许望秋的这两篇文章被全国数百家报刊杂志报导、转载和评论,并在全国掀起了一股关于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的讨论热潮。作为始作俑者,许望秋收到了众多大学的邀请,包括清华、北大、人大等等,让他去作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的专题演讲。 许望秋饿每场演讲都受到了大学生的空前追捧,每场演讲都人满为患,连过道都挤满了人。学生们高喊着许望秋的名字,并高喊:“我们支持你!” 让许望秋意外的是社科院旗下的月刊《马克思主义研究》也找上门来,让他写一篇伯明翰学派的分析和评介。许望秋听到后特别兴奋,没想到自己的竟然有机会在社科院的核心刊物上发表文章。同时他也有点难过,国家在过去十多年里确实过于封闭了。 在随后的一个月里,吴知柳他们也纷纷在报纸和杂志上发表文章,对精英主义,对这股批许望秋和好莱坞电影工业的思潮进行批判,而他们用来批判的武器就是许望秋教给他们的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的理论。 从十月中旬开始,当朱大柯掀起批判许望秋的浪潮后,许望秋没有急着反击,而是专门抽时间将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的批判理论传授给吴知柳他们。两个多月的时间不可能让吴知柳他们精通这些理论,只能掌握皮毛。 吴知柳他们掌握的虽然只是皮毛,但在理论上吊打电影界和文艺界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因为他们掌握法兰克福学派的理论连皮毛都算不上,而伯明翰学派的理论更是连听都没听过。这就好比一个强壮的人和一个瘦弱的人单挑,强壮的人是空手,而瘦弱的人手中有一把枪。这种决斗一百场有九十九场都会是拿枪的赢,绝对是单方面的吊打。 于是,在中国文艺界上出现了一道百年难遇的奇景,研究文艺理论的专家们跟几个搞电影的年轻人在报纸和杂志上交锋,结果被研究文艺理论的专家们竟然被搞电影的年轻人用文艺理论砸得满头包。这个结果让无数人跌碎眼镜,都觉得太魔幻了。 与此同时,随着许望秋他们跟电影界和文艺界的论战全面展开,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成为年轻人中的热门话题。这些词语跟蛤蟆镜、喇叭裤一样,成为时尚的象征,如果年轻人不把这些词挂在嘴上,就会被认为没文化,会被认为落伍了。 中戏表演系的教室里,几个男生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法兰克福学派和伯明翰学派。 领头的是一个叫姜纹的大院子弟,因为兴奋他的双颊泛起了一层浓重的红色:“编码解码的说法太他么牛逼了,简直就像搞谍报工作。导演就是编码的人,观众就是解码的人。如果导演把编码搞负责一点,那观众就看不懂;如果导演把编码设计简单一点,观众就能轻松解码。许望秋太牛逼了!妈的,我将来一定要跟他合作一把。” 几个男人连连点头,都表示做演员的要是不跟许望秋合作一把,肯定会终身遗憾的。就在这时,姜纹瞄了瞄前面一个女生,笑嘻嘻地道:“吕莉萍!你哥吕晓刚跟许望秋是同学,还在许望秋的电影中出演过角色,能不能时候带我们就见见许望秋啊!” 吕莉萍白了姜纹一眼:“想见自己去想办法,少来烦我。” 北影厂家属院里,田壮壮和陈凯哥正坐在一起,也在聊这事。 田壮壮毕业之后顺利回到了北影厂,陈凯哥就没那么幸运了,由于北影厂只有一个名额,他被分到儿影厂。许望秋是公认的奇才,比不上许望秋他们也就认了,可吴知柳他们算什么,不过是许望秋的跟班,但他们也因为《浴血擒魔》一破而红。 陈凯哥真的有点咽不下这口气:“你说这些专家是怎么会事,你们辩不过许望秋倒罢了,竟然被吴知柳他们砸得满头包,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田壮壮叹了口气道:“别管这个了,还是想想我们自己吧。我们是做导演的,做导演的终究还是要靠电影说话的。托许望秋他们的福,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我们导演系78班的都是奇才,我已经接到了两个电影厂的邀请,让我过去拍电影。” 陈凯哥点了点头道:“广西电影厂郭宝昌导演跟我们家关系很好,他把我介绍给了韦必达厂长,过了年之后,我就会去他们厂拍电影。” 这场论战带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被许望秋他们用文艺理论砸得满头包的专家教授们觉得颜面丢尽,都发狠了,拼命啃外文资料,拼命学国外的各种理论。很多过去混日子的专家教授,都搞起了学术研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写了大量的文章,翻译了大量的资料,大大提升了中国在文艺批判方面的学术水平。 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是,北电因为这件事名声大振。很多人惊叹不已,北电是电影学院啊,没想到在文艺理论上竟然这么强,竟然培养出了一批文艺理论如此扎实的学生。 无数青年学生将许望秋他们视为文化偶像,将北电视为自己的精神家园,这直接导致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报考北电的学生暴涨。 这事也引起了中央领导的关注,领导指出,既然北电在马克思主义理论上造诣突出,那就成立一个马克思主义研究系嘛!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许望秋他们已经停止了论战,带着激动地心情登上了前往西柏林的飞机,因为第33届西柏林电影节马上就要开幕了。 许望秋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入围了西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而由吴知柳他们联合执导《浴血屠魔》凭借独特的视听风格入闱了青年论坛单元。 坐在机舱里,许望秋他们兴奋难耐,眼睛里闪着灼热的光。他们对此次西柏林电影节充满期待,他们相信中国电影,甚至世界电影都会因为此次电影节而改写。 在去年中国电影观影人次有减少了十亿人次,仅仅三年的时间,中国电影的观影人次就少了3o亿,而且观影人才下跌的趋势还在加快。在国外电影已经被誉为夕阳产业,甚至有人喊出了“电影已死”的口号。 许望秋他们不愿意坐以待毙,希望点燃晚霞,照亮黄昏的天空。 第294章 主席接机 三大电影节的创办都跟政治有关,威尼斯电影节是为墨索尼里为了宣传而搞的,戛纳电影节则是由于法国文艺界对威尼斯电影节将大奖颁给了为纳啐唱赞歌的纪录片《奥林匹亚》,一气之下在戛纳自己搞了个电影节。西柏林电影节则是为了向东德展示自由的价值,作为“自由世界的橱窗”而创办的。由于处在意识形态对抗的前沿阵地,西柏林电影节是三大电影节中政治味最浓的。 吴知柳他们入围的青年论坛单元诞生于1971年,青年论坛单元的诞生就跟197o年电影节上的严重政治冲突有关。197o年德国导演米歇尔-韦尔霍文的影片《.》入围竞赛,黑白电影冷酷地描述四个士兵将一个女孩先奸后杀,虽然故事场景设在东欧,但故事是由1966年一部越战纪录片改编,当事人是美国大兵。 评委会主席美国导演乔治-斯蒂文斯曾在美国陆军通信兵部队服役,拍摄过诺曼底登陆和解放达豪集中营。他对《.》特别愤怒,觉得其他人指责我们美国就算了,你们德国人哪有资格指责我们的战争罪行。他要求《.》撤出竞赛单元,否则就辞职。评委南斯拉夫导演杜尚-马卡维耶夫对斯蒂文斯说,如果说我们学会了相信自由,那正是美国人教给我们的。但斯蒂文斯听不进去,还大骂马卡维耶夫是东德间谍。 由于吵得太厉害,电影节要求所有评委签一纸保证书,承诺不对外透露评委争吵的内容。马卡维耶夫留了个心眼,在签字前把这事告诉了两个朋友:意大利导演贝尔托鲁奇和瑞典导演罗伊-安德森。两位导演知道后迅速撤出了自己的竞赛电影,声援韦尔霍文。马卡维耶夫随后也辞了评委职务。 这事越闹越大,最后西德总理威利-勃兰特亲自介入了此事,要求评委会妥善解决,但没人能解决。评委会在没有决出任何奖项的情况下全体辞职,电影节被迫提前终止,197o年的柏林电影节成为惟一没有发奖的一届。 这件事在西德引起了轩然大波,学生们唱着《国际歌》上街抗议,声讨电影节对另类和前卫影片做不到宽容,跟不上当代电影潮流。第二年,“国际青年电影论坛”单元正式诞生,这个单元的电影以前卫和实验性见长。 许多当代著名电影导演都是从该青年论坛单元首映开始走向世界,获得世界影坛的承认,如中国导演侯孝贤、王家卫、贾樟柯,以及索科洛夫、锡兰等国际名导。许望秋也是从青年论坛单元出来的,上一世他是先入围青年论坛单元,然后引起电影圈关注的。 许望秋发现了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他们这一帮人跟柏林电影节特别有缘,在上一世很多人都在柏林电影节拿过奖。许望秋是青年论坛单元出来的,张一谋的《红高粱》金熊、《我的父亲母亲》银熊、《英雄》银熊,吴知柳的《晚钟》银熊、顾常卫的《孔雀》银熊。 经过11个小时的漫长飞行,许望秋他们乘坐的飞机稳稳降落在泰格尔机场。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机场非常冷清。许望秋他们一眼便接机人,以及他们手中举着的牌子。让许望秋意外的是在高举的“中国电影代表团”的牌子下,他看到了电影主席德-哈登。 对任何电影,对任何电影人来说,在电影节的最高礼遇就是电影节主席亲自接机。 在1979年之前,由于威尼斯电影节作死,很多导演都将电影送到了西柏林,也让西柏林逐渐发展壮大。在1979年之后,威尼斯卷土重来,凭借着自己深厚的底蕴和众多电影大师的良好关系,吸引了大量优秀导演的优秀作品到威尼斯参赛,这样一来,西柏林电影节就受到了严重冲击,参赛影片质量不断下滑。 尤其是在去年威尼斯不但搞出了超豪华的评委阵容,而且为包括黑泽明在内的十位电影大师颁发了终身成就奖,轰动了电影圈,也让所有电影人看到威尼斯电影节夺回第一的勇气和决心。受威尼斯电影节的冲击,今年西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入围片单惨淡得可怜。去年西柏林主竞赛单元有维尔纳-法斯宾德、西德尼-波拉克这样的大导演,而今年的主竞赛单元非常惨淡,除了法国电影大师候麦,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无名之辈。 由于缺乏足够的大师和大导演捧场,片单过于陌生。在电影节公布主竞赛单元名单后,遭到了众多媒体的嘲笑。 法国媒体直接说,片单比西柏林的天气还要冷,如果不是有候麦撑场,本届电影节简直让人提不起任何兴趣来。 意大利媒体就更不客气了,直接说威尼斯电影节已经把柏林甩在身后了,本届电影节除了候麦,知名度稍微大一点的就是许望秋和他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而这部电影是威尼斯不要的。本届柏林电影节是无大师、无名导、无好作品的三无电影节。 德-哈登对此很愤怒,但也无可奈何,本届电影节的片单确实太冷。不过他相信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首映后,所有对本届电影节的质疑和嘲笑都会偃旗息鼓,他相信《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会震惊世界,而威尼斯电影节会成为笑柄。 由于将本届电影节的宝压在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上,德-哈登对许望秋他们自然是非常重视,不但承包中国电影代表团和东瀛电影代表团的全部费用,而且亲自到机场来接机。 许望秋不知道这一切,看到德-哈登亲自来接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太给面子了。不过他转念一想,以《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质量享受到这种待遇也不奇怪,转头给代表团成员说了声。众人听到电影节主席亲自接机脸上也都浮现出了兴奋的光。在许望秋的带领下,众人拖着行李快步向德-哈登走去。 德-哈登也看到了许望秋他们,笑着走过来,用力握了握他的手:“许,欢迎来西柏林。因为有你们的到来,本届电影节会熠熠生辉的。” 许望秋笑容满面地道:“德-哈登先生,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接机,实在是太麻烦你了。”他转身介绍道:“德-哈登先生,我来介绍一下。这几位《浴血擒魔》的导演,他们跟我是同学,这部电影是有他们共同执导的。这位是吴知柳,这位是刘林,这位是……” 《浴血擒魔》是典型的类型片,但电影在视听语言上有创新,运动镜头和不规则构图的使用,让整部电影拥有一种独特的魅力。选片人在看过之后向组委会推荐了这部电影,并最终入围了青年论坛单元。 德-哈登跟吴知柳他们握手后,微笑着道:“你们的电影棒极了。许加上你们,中国电影未来可期,中国电影会让整个世界震惊的。” 简单聊了几句之后,许望秋他们跟着德-哈登出了机场。他们登上电影节组委会安排的大巴,前往电影节官方指定的酒店。 坐车大巴里,看着窗外灯火璀璨的西柏林,许望秋想起自己当初带着作品,到柏林参赛的情形。窗外的建筑跟记忆中的样子差不多,都是现代工业建筑的产物,充斥着各种金属,大理石,琉璃所建成的方正有致的建筑,像德国人给人的印象一样规矩严谨。 没过多久,大巴就开到了官方指定酒店。由于时间已经比较晚了,德-哈登没有逗留。他叮嘱完许望秋他们明天晚上一定要参加招待宴,就离开了。 安顿下来之后,许望秋没有休息,敲开了东瀛代表团成员的房门。刚才在车上他就听德-哈登说了,东瀛代表团只有一个人过来了,其他人都还没有。他对此颇为奇怪,怎么会没一起来。房门打开,他才知道来的是森繁重道。 森繁告诉了许望秋两个好消息,一个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凭借着良好的观众口碑,表现非常稳健,亿日元的票房;另外一个是,在前两天刚刚结束的电影旬报奖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力压森田芳光的《家庭的游戏》和市川昆的《细雪》排在十佳电影之首,在个人奖项中《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不但拿下了最佳电影,而且许望秋和佐藤纯弥还获得最佳导演奖。 佐藤纯弥他们之所以没有过来,是因为要参加东瀛电影学院奖的颁奖礼,《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在内的七项提名。由于东瀛电影学院奖颁奖时间是18号,跟西柏林电影节开幕是同一天,他们只能参加参加完颁奖礼,再到西柏林来。 许望秋非常高兴,亿票房这个成绩算不上特别特别好,但也达到预期了;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电影旬报评选的十佳影片中拿到了第一,更是让他无比惊喜。 《电影旬报》是创刊于1919年的老牌电影杂志,电影旬报奖是该杂志主办的电影奖项,设立于1924年,最早以外国电影为选拔对象,由编辑投票选举“最佳艺术电影”和“最佳娱乐电影”,为了提高东瀛电影的水准,该奖项从1926年开始改为评选东瀛电影。 电影旬报奖是世界上最古老的电影奖项之一,也是东瀛最权威的电影奖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够力压众多东瀛电影,包括获得了金棕榈的《楢山节考》,可以说征服了东瀛电影界。 许望秋兴奋地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拿到电影旬报奖的第一名,还拿下了最佳影片和最佳导演,在电影学院奖上肯定会有所斩获。这为我们开了个好头,希望在西柏林也能延续这种成功,带一只熊回家。”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东瀛好评如潮,不管是影评人,还是导演,只能看过这部电影就没有说不好的,而且评价极高。森繁对电影在西柏林的表现信心十足:“我们肯定能够拿奖,我觉得拿下金熊奖都不是问题。” 许望秋摸了摸下巴,得意地道:“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第295章 招待晚宴 张一谋他们对西柏林了解有限,但柏林墙却是耳熟能详。他们在广播中听过无数次这个词,知道是这堵墙将柏林划分成了资本主义的西柏林和社会主义的东柏林。吃过早饭过后,他们就跑来跟许望秋商量,想去看看柏林墙。 许望秋到过柏林很多次,但他没有见过真正的柏林墙。当他2010年第一次到柏林的时候,柏林墙已经拆了整整20年。由于当初拆柏林墙拆得太过彻底,他只在一处在尼德尔克尔新纳大街看到了一小段遗址,并没有看到完整的柏林墙。许望秋也想看看完整的柏林墙是什么样,便同意了张一谋他们的建议。 从酒店出来,许望秋他们买了一份地图,顺着大街往柏林墙方向走。这个德国东北部城市所特有的杏色阳光,在清晨的空气里像蜜糖一样地汩汩流淌。冷空气欢呼着涌进鼻子,擦亮了许望秋他们昏昏沉沉的思绪。 没过多久,许望秋他们便站在了柏林墙边。许望秋见过柏林墙的遗址,倒没有太意外,张一谋他们却是大失所望,在他们的想象中柏林墙应该类似于长城或者西安的城墙,高大巍峨,视觉冲击力很强。眼前的柏林墙却不过是一道长长得望不见头的三四米高的钢筋水泥墙,高大巍峨、视觉冲击力、曲线、错落、起伏……一样都不占,既没有什么美感,也谈不上艺术价值。 唯一让张一谋他们觉得有意思的是,西德人民把这道平淡呆板的水泥墙变成了生动幽默的画廊,在这块巨幅画布上任意挥洒想象涂抹色彩。艳丽的色块,抽象的图案,粗大的字母,让冰冷的柏林墙有了生气。 许望秋他们沿着柏林墙漫步,仿佛在历史隧道中穿行。行走间,张一谋突然停下脚步望着柏林墙,颇为感慨地道“其实我们中国也有一道柏林墙。”众人正诧异,却听他又道“只不过那道墙是水做的。” 大家都反应过来,知道张一谋说的是弯弯海峡,虽然弯弯海峡不像柏林墙那样直接体现出工程形态,只是一道天然屏障,但依然隔开了海峡两岸。 许望秋他们知道为什么说这个,他们听张一谋讲过,张一谋大伯48年的时候去了弯弯,之后就断了联系。直到1981年,张一谋大伯得知他们还在,但由于搞不清楚内地形式,怕给母亲添麻烦,从就从弯弯托人到美国,转了一大圈,给母亲寄来了一张家庭合影。在断了音信几十年之后,张一谋的奶奶在91岁高龄,终于收到了大儿子的一张六寸全家福。 张一谋深深地叹了口气道“前些天,我回家的时候,去了奶奶家一趟。奶奶家的小桌,上面铺着塑料布,奶奶就在桌前,灯光底下,戴着老花镜,一遍遍看照片,一边看一边掉眼泪。照片的四周都被摸黄了,摸黑了,卷起来了,奶奶还看,还掉泪。” 大家都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张一谋继续道“从我小的时候开始,奶奶就经常搬个小板凳坐在巷口,向远处张望。大家都知道,奶奶在等人。三个儿子,一个去了弯弯,一个失踪,生死不明,她的最大愿望就是能见两个儿子一面。” 许望秋安慰道“79年国家就已经发布《告弯弯同胞书》,调整了对弯弯的政策,提出通过商谈结束军事对峙状态,开放三通、扩大交流,为两岸的共同繁荣携手奋斗的美好愿景。两岸恢复往来只是时间问题,你奶奶肯定能见到你大伯的。” 张一谋虽然觉得奶奶已经92岁,恐怕很难等到那一天,但还是坚定地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奶奶会见到大伯的。” 许望秋他们带着地图,在西柏林悠闲的逛着,一直逛到下午四点,他们才返回。不过他们没有急着回酒店,来到了电影宫的柏林电影交易市场。 在后世,全球有三大电影交易市场,美国电影交易市场、戛纳电影交易市场,以及柏林电影交易市场。其中柏林电影交易市场创立于1978年,起初只是作为柏林国际电影节的一个小规模商业场所,经过十年的发展,最终形成正式的电影市场,为全球电影行业展开创作交流、交易电影作品发行权提供平台。由于柏林电影交易市场是每年举办的第一场国际电影市场,也被认为可以显现出当年的电影市场发展走向和温度。 现在的柏林电影节交易市场仅仅办了五年,还没有形成规模,参展的国家和地区不多。在不多的展台中,许望秋他们看到了弯弯的展台。 弯弯工作人员看到许望秋他们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重重“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看也不看许望秋他们一眼。 许望秋他们笑了笑,没有搭理弯弯工作人员,向旁边法国高蒙公司的展台走了过去。他们懒得跟弯弯计较,内地电影一部入围了主竞赛单元,一部入围了青年论坛单元,而弯弯一部都没有,弯弯就算想搞事都搞不起来。 在电影交易市场逛了一圈,许望秋他们回到宾馆换上西装,然后坐在一起闲聊。快七点的时候,他们下楼来到酒店的餐厅,参加电影节的招待晚宴。 宴会厅所有人的座位都已经提前安排好,最中间的那一桌是电影节主席和评审团成员的位置,而许望秋他们的桌子就在主桌的旁边,显然电影节对许望秋他们是非常重视的。在主桌的一片白人面孔中,一张黄种人的面孔十分引人注目,那是著名艺术家黄宗江。 赵禁看到黄宗江赶忙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叫道“舅舅。” 德-哈登也看到许望秋,笑着冲他招招手“许,你过来。” 许望秋知道德-哈登是要把自己介绍给在场的评委,这是要把自己当嫡系培养啊。他虽然对着柏林的嫡系不感兴趣,但面子不能不给的,带着满脸笑容走了过去。 三大电影节都有自己的嫡系,也非常注重培养自己的嫡系。而作为嫡系导演好处也是大大的,比其他导演更容易入围,也比其他导演更容易获奖。比如后世戛纳对多兰过去追捧,就引来了不少非议。 德-哈登看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惊为天人,心里暗下决心,要把许望秋培养成自己的嫡系,他微笑着向在场众人介绍道“女生们、先生们,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许望秋,是《猎鹰》和《锄奸》的导演,他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入围了本届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 许望秋不认识在场的嘉宾,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德-哈登指着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子道“许,这位我不介绍你也应该知道,法国新浪潮的缪斯,让娜-莫罗女士。” 如果法国女演员要排影史地位的话,让娜-莫罗绝对排名第一,因为她那张脸就是法国新浪潮的标志。让娜-莫罗算不上绝世美女,但她知性混合着冷淡、凌厉等的独特气质却让人过目难忘。著名的好莱坞暴君奥逊-威尔斯也被她折服了,跟她合作了五部电影。奥逊-威尔斯评价说,别妄想耍酷给她点支香烟什么的,小心你烧着自己的手指头。 让娜-莫罗最具代表性的作品是特吕弗的《朱尔与吉姆》,这是世界上最著名的三人行电影,影响了后来无数的作品,包括吴宇森的《纵横四海》。《朱尔与吉姆》在香江的翻译是《祖与占》,《纵横四海》不但故事创意取自这部电影,而且两位男主角的名字也叫阿祖和阿占。 许望秋看着让娜-莫罗那张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的脸,微笑道“让娜莫罗女士,能见到你是在太荣幸了。我特别喜欢你电影,也特别喜欢你,希望有机会能够合作。” 让娜-莫罗笑着冲许望秋点了点头,她不但跟特吕弗关系特别好,而且跟皮尔-卡丹是恋人,两人从1961年开始交往,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特吕弗对许望秋是赞不绝口,而皮尔-卡丹更是把许望秋说成了难得一见的天才。 对于好友和男友都赞不绝口的年轻人让娜-莫罗充满了好奇,露出优雅地微笑“特吕弗和皮尔-卡丹对你都赞不绝口,都说你是天才,希望有机会合作。最近你们一帮年轻人在中国跟文艺界论战,反对精英文化,要发展大众文化。特吕弗知道后哈哈大笑,说你们干得漂亮,有他们当年的影子,还说屠龙勇士已经变成恶龙,需要新的屠龙勇士站出来,而这个勇士就是你们。” 许望秋惊讶地道“没想到这事竟然传到法国了。听到特吕弗先生这么说,我很荣幸。也许我们没有他们那样的才华,但在打破桎梏的勇气上,我们是不会输给他们的。” 许望秋跟评审团成员以及主桌其他嘉宾简单认识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在宴会正式开始前,德-哈登喜笑怒骂地介绍了到场客人。在介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时,他脸上浮现出得意地笑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本次电影节邀来的最好的电影,我个人非常偏爱这部电影,可惜我不是评委,我没有决定获奖名单的权利!” 许望秋他们心里特别热乎,觉得跟傲慢的威尼斯比起来,西柏林太尊重自己了。大家纷纷表示,以后如果要送电影到电影节参赛,西柏林是首选。 德-哈登介绍完到场嘉宾后,西德文化部的官员祝酒辞,这是个华发丛生的老头,掏出好几大页纸,一气儿念了十多分钟。他在祝酒辞中专门提到《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并将剧情介绍给大家,随后,宾主频频举杯,互祝问候。 夜里,许望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思考着电影节的相关问题。他感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拿金熊的可能性很大,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基本上都是无名之作,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而评委中有黄宗江和让娜-莫罗,而且让娜-莫罗还是评审团主席。以《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质量,再加上这些有利因素,拿金熊的希望真的很大。 不过电影节是小评审团制,变数很多,不到奖项揭晓的那一刻,一切皆有可能。 第296章 发布会前 2月18日下午6点,第35届西柏林电影节开幕式在动物园电影宫正式举行。在最初的几年里,西柏林电影节一直处于迁移状态。最初是从施泰格利茨的泰坦尼娅宫搬到柏林列宁广场大厦,又从那里迁移至选帝侯大街的格洛莉亚电影宫,最后于1957年被安排在动物园电影宫。 西柏林电影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在温暖的六月举行,不过由于和戛纳挨得太近,对选片很不利。在1978年的时候,在1978年时候电影节主席沃尔夫-唐纳于决定改在寒冷的二月举行。这样一来,西柏林电影节能够获得更多更好的影片,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不利的影响,就是由于天气太冷,很多大明星不愿意到柏林来,在此后的几十年中柏林电影节始终是三大电影节星光最黯淡的。 最近几年西柏林电影节星光都非常黯淡,而今年无疑是最近十年黯淡的一届。在开幕式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红地毯活动上,鲜有大腕出场。由于气温实在太低,明星们只是在照相区域稍微秀了秀礼服,便哆嗦着逃进了电影宫。像范彬彬那样在红毯上逗留五六分钟,保安不赶她们都不肯走的现象几乎都没有。要是像戛纳那样在红毯上赖着不肯走,恐怕第二天全球媒体刊登的不是靓照,而是挂着鼻涕的“精彩”照片。 由于缺乏足够的大明星撑场,现场气氛也十分冷淡,不像戛纳和威尼斯那样,满场都是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和尖叫声。现场气氛最热烈的时刻是开幕影片《大审判》剧组登场,当导演西德尼-吕美特携主演保罗-纽曼、夏洛特-兰普林出现在红毯上,现场顿时沸腾了。 许望秋他们在西柏林名气不大,认识他们的人不多,他们登场的时候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当他们带着轻松的心态顺着红毯往前走,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用中文大喊“许望秋”、“唐强”。他们顺着喊声看过去,看到了四五个华人,手里牵着一面五星红旗,一边喊他们的名字,一边冲他们用力挥手。看样子应该是留学生,最近几年公派了不少学生出国留学,在西德看到留学生并不奇怪。 在异国他乡能够遇到同胞,能够看到五星红旗,许望秋他们只觉一股热流涌上胸口。尽管他们不认识这几个留学生,但真的就好好看到了亲人一样。他们抬起右手,冲留学生们用力挥了挥,大声喊道:“你们好!” 留学生们见许望秋他们向自己问好,都高兴坏了,扯着嗓子大喊:“你们好!”、“祝你们在柏林首映成功!”、“希望你们能够拿大奖!” “我们会的!”许望秋他们笑着冲留学生挥挥手,迈步向电影宫入口走去。 在许望秋他们进入电影宫后不久,开幕式就正式开始。 主持开幕式的是电影节主席德-哈登和德国著名女演员汉娜-许古拉。汉娜-许古拉是德国电影的标志,是维尔纳-法斯宾德的缪斯女神,他们的合作维持了多年,被称为“法斯宾德许古拉两驾马车”,对德国电影的复兴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在一通幽默的开场白后,主竞赛单元评审团在观众的掌声里接连登场。今年柏林电影节的评审团和威尼斯没法相比,差得太远,除了让娜-莫罗,其他人名气都不大,现场观众的反应不是特别热烈。让娜-莫罗例外,但当登场的时候,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用掌声向她致敬。 在评委们登场后,组委会放映了一段主竞赛单元电影的剪辑版,其中包括《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片段。 大银幕上,恩田骑着自行车从广岛赶往五日市,轰鸣声中,天空出现一架b29飞机。恩田见飞机扔下一只降落伞,便停了下来。他刚说了句“那是什么”,一道强烈而耀眼的闪光在荧幕中爆开,整个世界瞬间被强烈的白光吞没。 银幕前的观众都不由自主的眯缝起了眼睛,心里只有一个词,原子弹! 尽管《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片段只有二十来秒钟,但现在几乎所有观众和记者的兴趣都被勾了起来。电影成功超越候麦的《沙滩上的宝莲》,成为媒体和观众最期待的电影。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他们开始寻找场地,为发表宣言着准备,吴知柳他们则留在酒店中,为下午《浴血擒魔》的首映作准备。电影节新闻中心本来就人满为患,发布会一场接着一场,没有大厅借给许望秋他们搞发布会。不过电影节组委会很看重许望秋,听到他们想要找地方搞发布会,就帮他们张罗了一个。 在返回酒店的时候,许望秋遇到了《世界报》的记者齐特隆。在威尼斯正是由于齐特隆的报道,让中国电影代表团退赛的事引发了各界关注,变成了热门新闻。此时看到齐特隆,许望秋马上叫住了他,神神秘秘地道:“明天上午十点,我们将举行一场小型发布会。在这场发布会上我们将发布一则宣言,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参加?” 今年柏林电影节的片单冷得要命,记者们都没有太大的报道兴致。现在听到许望秋他们要搞发布会,要发布宣言,顿时眼前一亮,感觉大新闻来了,马上问道:“当然有兴趣。不知道你们要发布什么宣言?” 许望秋神秘一笑:“暂时保密。不过我向你保证,这则宣言绝对会轰动电影界的。你能帮我一个忙?” 齐特隆问道:“什么忙?” 许望秋笑着道:“你经常在电影界跑,认识的记者肯定很多。你能不能帮我通知一些知名媒体,什么《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之类的,让他们来参加明天的发布会。” 齐特隆爽快地道:“当然可以,这事交给我吧。” 《浴血擒魔》首映礼时间是下午3点半,这个时间并不是最好的首映时间。走红毯与电影首映的黄金时间是晚上七八点钟,那个时候影迷和记者正料理完日常杂事,可以全心全意去捧场。不过这个时间都是安排大导演和重要电影首映,新人都是安排在上午或下午。 由于青年论坛关注度本身就比较低,吴知柳他们又毫无名气,根本没有明星捧场,吴知柳他们在红毯上秀了一把,红毯仪式便匆匆结束了。 由于去年和前年都有内地电影入围,而入围电影水准不高,而且政治味、说教味比较重,观众反响不佳,所以,今年来看《浴血擒魔》的观众和媒体记者非常少,上座率只有2o%,是整个西柏林电影节中上座率比较惨淡的一场。 德国人对抗日战争不是很清楚,电影开头部分看得有些糊涂。不过随着故事推进,现场观众很快沉浸在故事中,内心随着故事,随着人物的命运不住起伏。等到电影结束的时候,现场一百多观众和记者都站起来用力鼓掌。 现场观众非常喜欢《浴血擒魔》,觉得电影精彩至极,他们不停拍着手,根本就没有停止的意思。吴知柳他们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周里金去过戛纳,算是见过大世面,面对此情此景也不禁为之动容,他带头向观众鞠躬致谢,但观众还是“不依不饶”,将巴掌拍得更响。 掌声响了足足五分钟才停止,吴知柳他们带着满心激动,去新闻中心参加发布会了。许望秋他们从电影院出来后,找了一家餐馆,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回酒店了。 明天上午将要发布电影宣言,而许望秋是宣读宣言的人,他必须作好万全分准备,至少要把宣言记熟,读的时候不能结结巴巴的。 许望秋在房间里读了十多分钟宣言,突然“咚咚”的敲门声响起。他打开房门一看顿时笑了,是佐藤纯弥。 不等他开口,佐藤纯弥抢先道:“望秋,你回来了啊,快跟我来!” 许望秋诧异地道:“出什么事了吗?” 佐藤纯弥神秘一笑:“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佐藤纯弥带着许望秋来到制片主任竹中正雄的门前,敲开了房门。竹中正雄看到许望秋哈哈笑了声,拉着许望秋就往房间里走。进入房间后,他抬手往桌子一指:“望秋,你看这是什么?” 许望秋抬眼看去,桌面上摆着一排金灿灿的奖杯,以及厚厚一叠奖状。其中奖杯有两种,一种比较大,看上去有点像金色火炬;另外一种要小一些,造型有点像瓶子,应该就是电影旬报奖的奖杯和东瀛电影学院奖的奖杯。 “你们把奖杯都带来了啊,可真漂亮啊!”许望秋打量着眼前这些金灿灿的奖杯,由衷地赞叹了一句,然后转头看着竹中正雄,问道,“竹中先生,哪个是电影旬报奖的奖杯,哪个是学院奖的奖杯?” 竹中正雄指着那个像火炬的奖杯道:“这是电影旬报的奖杯。”指着那个像瓶子的奖杯道:“这是学院奖的奖杯。这次我们在学院奖上大获全胜,获得了四个奖项,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摄影,以及最佳新人。接下来还有蓝丝带奖和每日新闻奖,我们的电影肯定也会大获全胜,还会有一堆奖杯在等着我们呢。” 许望秋伸手拿起电影旬报奖的奖杯,发现奖杯颇重,恐怕有四五斤。他笑着道:“这奖杯挺重的,有四五斤呢,要是纯金的就好了。” 佐藤纯弥和竹中正雄都大笑起来。佐藤纯弥附和道:“我也有同感。如果是纯金的,我都不用拍电影,直接就可以退休了。”竹中正雄笑道:“如果是纯金的,《电影旬报》早破产了,哪里轮得到你们。” 许望秋把玩电影旬报奖奖杯一番,又拿起了学院奖的奖杯,并问道:“你们怎么把奖杯都背来了,这多重啊,太麻烦了!” 竹中正雄微笑道:“这是专门为你们拿来的,我们商量过了。除了中森的最佳新人奖,那是个人奖,其他奖都是集体奖。为了感谢你们为电影的付出,我们决定奖杯和奖状都归你们所有。” 第297章 发表宣言 许望秋听到这话忙道:“这怎么行,这部电影是我们共同完成的,我们怎么能把奖杯都拿走,而你们却一个不留,这肯定不行。” 竹中正雄特别认真地道:“我们的收获比较你们大,我们收获了名气,收获了东瀛观众的关注。这对我们以后的发展会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而你们却无法获得这些,所以,把奖杯留给你们是应该的。” 佐藤纯弥也道:“你们拿着吧,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拿的。” 许望秋见佐藤纯弥和竹中正雄这么说,没有再推迟,微微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奖杯我们就留下了。”他笑着补充道:“如果我们能够在柏林拿到大奖的话,就不会出现这个问题,因为柏林的奖项存在双黄蛋的可能,所以,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个奖。” 许望秋跟佐藤纯弥他们聊了一阵,便回房间为明天的发布会做准备去了。他本来想跟佐藤纯弥说说电影宣言的事,问佐藤纯弥要不要签名,但考虑到这场运动主要是针对中国电影,拉一个东瀛人进来会显得比较奇怪,最终放弃了。 发布会时间是上午十点,不到九点,发布会现场就聚集了来自全球各地的记者。许望秋通过电影节组委会向媒体发了五十张邀请函,接到邀请的媒体全部到场;齐特隆又在新闻中心帮着大肆宣传了一份,说中国代表团有发布会,要搞一个大新闻;再加上今天上午又没有什么可报道的,很多没有接到邀请的媒体也赶来了。 去年在威尼斯,以许望秋为首的中国代表团公开宣布退赛,将威尼斯电影节搞得灰头土脸。记者们对今天的发布会十分好奇,纷纷向齐特隆打听许望秋他们要搞什么大新闻。 齐特隆也不知道到底许望秋他们要搞什么,但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吹牛,作出高深的模样说,暂时保密,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上午十点,许望秋他们带着忐忑与激动走进了发布会现场。他们一进会场,迎接他们的便是强烈的闪光。记者们疯狂按动快门,强烈的闪光此起彼伏,就好像太阳爆炸了似的。 强烈的闪光让张一谋他们内心不由有些紧张,但更多的还是激动,他们知道在发布会之后,自己的名字和事迹将被无数人传颂,并因此写进中国电影史,甚至是世界电影史。 许望秋心情也有些激动,在过去几年中艺术至上的观念统治了中国电影界,但从今天开始这种形式将被扭转。他深深吸了口气,看着现场记者,用平静地语气道:“各位媒体朋友,大家上午好,欢迎出席今天的发布会。” 听到这话现场记者都竖起耳朵,目不转睛的盯着许望秋,等着他继续往下讲。 许望秋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地道:“法国新浪潮是一次伟大的电影运动,改写了电影的历史。特吕弗说,电影分为戈达尔之前和戈达尔之后,我认为世界电影也分为新浪潮之前和新浪潮之后。最近几年新浪潮的风吹到了亚洲,并在各地引起了电影现代化的浪潮,我们中国也是如此,开始了电影革新运动、 我们尊敬新浪潮,尊敬新浪潮的前辈取得的伟大成就,但我们也发现新浪潮掀起的这场革命电影存在巨大的缺陷,由于过于追求作者性,导致电影精英化,电影正在成为少数精英的玩物,这也导致普通观众大批逃离电影院。 电影本来就因为电视的冲击,处在危机之中。要是在任由精英主义统治电影圈,主导话语权,那整个电影行业将会处于更加危险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认为电影行业必须作出改变,而这种改变首先应该是思想和观念的改变。我们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要发表一篇宣言,也可以说是一篇战斗檄文,我们想告诉世界,反对精英主义,电影属于人民。” 此言一出,好似平静的湖水中引爆了一枚深水炸弹,掀起了惊天波澜。现场记者浑身一震,几乎所有人脑子里都冒出一个词语来“奥勃豪森宣言”。 1962年的夏天,26位年轻的德国电影人在奥勃豪森短片电影节上,发表了著名的《奥勃豪森宣言》。《奥勃豪森宣言》宣告了战后德国青年一代导演与旧的、传统的德国电影决裂和以“新德国电影”取而代之的意志和决心,表现了一种敢破敢立的艺术革新精神。在这些青年电影人的推动,轰轰烈烈的德国新电影运动开始展开,危机中的德国电影逐渐走出困境。 谁也没想到21年后,一群来自中国的年轻电影人会在西柏林电影节这个更加广阔的舞台发表类似的宣言,把矛头指向新浪潮,向精英主义宣战,宣称电影属于人民。 现场记者们激动得发抖,都觉得今天这个发布会来对了,许望秋他们这是在向欧洲电影界,向电影界的主流思维宣战,这是真正的大新闻,没有比这个更大的新闻了! 许望秋看了看双眼唰唰放光的记者们,拿起稿纸,朗声念道:“在1983年的春天,在西柏林电影节,我们思考中国电影存在的问题,发现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精英主义通知了电影圈;我们还发现不只是中国如此,很多国家都是如此。我们认为精英主义主导电影圈对电影产业来说是有害的,会将电影产业推向非常危险的境地……” 记者们静静倾听着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发现许望秋他们的宣言跟《奥勃豪森宣言》是完全相反的。发表《奥勃豪森宣言》的26位青年电影人的代表亚历山大-克鲁格是法兰克福大学毕业的,是“法兰克福学派”代表人物阿多诺的学生,所以,《奥勃豪森宣言》具有明显的精英主义倾向。他们在《奥勃豪森宣言》中宣称:“我们必须打破常规,克服电影的商业性。我们要违背一些观众的爱好,创造一种以形式到思想上都是新的电影。” 《奥勃豪森宣言》受法兰克福学派影响很深,是反商业的,是精英主义的;而许望秋他们的理念则主要自来《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及伯明翰学派,他们反对精英主义,主张艺术应该为人民服务,电影属于人民。 在场记者很多都是精英主义者,看不起商业电影,认为商业电影跟艺术无关。他们不认同许望秋他们的观点和理念,但他们依然被眼前许望秋他们身上喷涌而出的激情深深打动。在这些年轻人身上,他们看到希望和梦想,看到了不畏强权的抗争精神。 从50年代后期,从法国掀起电影新浪潮以来,精英主义便统治了电影界。在欧洲电影界,你如果敢否定作者电影,敢说商业电影有艺术性,往往会被认为没有品位,缺乏艺术修养。许望秋他们竟然敢跳出来,将矛头指向新浪潮和精英主义,无疑是在向欧洲电影的主流思想宣战。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份勇气都是值得尊敬的。 电影从诞生到现在不到一百年,而在这一百年里,发生过无数次电影运动,出现过无数像许望秋他们这样的年轻人,向传统宣战,向主流宣战。 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法国新浪潮、德国新电影,都是如如此。 正是这一次次的电影运动,正是这一次次抗争和改变,电影才成为今天的电影。 很多记者都在想一个问题,《奥勃豪森宣言》宣告了一场电影革新运动从此在西德诞生,也成为西德电影的转折点,让低谷中的西德电影重振旗鼓,逐渐恢复荣光。那许望秋他们呢?他们是否真的能掀起一场革命,让中国电影从此走上国际舞台呢? 记者们心中的答案是肯定的,能。他们并不是盲目相信许望秋他们,而宣言给了他们信心。许望秋他们的宣言跟《奥勃豪森宣言》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奥勃豪森宣言》非常短,是概念性的,他们只是提出了原则,但具体该怎么做,路该怎么走,并没有说。而许望秋他们有明确的操作理念,明确指出了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也就是说,许望秋他们不但有明确的理念,而且想清楚了要怎么做,从这一点来说,他们比发表《奥勃豪森宣言》的亚历山大-克鲁格等人要强。而且许望秋已经展现了他惊人的才华,并得到了特吕弗等大师的认可。不出意外,他们将改变中国,带着中国电影走向世界。 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很长,中文有几千字,翻译成英文就更长。记者们平常很讨厌长篇大论,但此次此刻,现场记者都非常安静,都认认真真的倾听着。他们知道自己正在见证一段历史,而作为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他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荣。 时间像一匹马,滴滴答答地向前奔跑着。二十多分钟后,宣言终于走向了尾声。 许望秋拿着稿子,不急不徐地念道:“除了上述电影理念,我们在此表达我们的决心。我们相信艺术不是少数人的玩物,我们相信电影属于人民;为了实现我们的理想,我们在此签下我们的名字,不仅在这个宣言上和其他有相同理念的人站在一起,也将在未来继续拍摄“人民电影”。我们在1983年的春天,在西柏林电影节,在新旧电影的转折点上,发表这份宣言,我们也希望跟我们有相同理念的朋友一起奋斗。” 许望秋顿了顿,开始念署名者的名字:“署名人:许望秋、张一谋、吴知柳、刘林、赵禁、夏钢、顾常卫、谢小晶、张华勋、刘衡、冯晓宁、张建亚。” 对在场记者来说,这些名字除了许望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陌生的,但许望秋每念一个名字,他们就在心里默默念一遍这个名字,以此来表达他们对这些年轻电影人的勇气和抗争精神的支持。 记者们相信这些名字将如同奥伯豪森电影节上年轻的德国电影人一样,会因为这份宣言被世界电影史所铭记,会在世界舞台上绽放出光芒。 念完署名者的名字,许望秋向现场记者鞠了一躬:“生命不止,电影不死。今天的发布会到此结束,感谢各位朋友捧场。” 第298章 宣言效应 “在西柏林电影节进行到第三天,一群来自中国的青年导演在西柏林发表了他们的电影宣言,声称反对精英主义,电影属于人民。”《世界报》在第二天不但刊发了发布会的详细报道,而且全文刊发了许望秋他们的电影宣言。 “以许望秋为首的中国导演在西柏林电影节上发表宣言,希望改变精英主义统治电影界的局面;他们的所作所为不禁让人想起了1962年的《奥勃豪森宣言》。《奥勃豪森宣言》改变了德国电影的走向,让德国电影逐渐走出困境,走向辉煌。许望秋他们的这则宣言不禁让人对他们、对中国电影充满期待。”《纽约时报》 “中国导演许望秋又搞发布会了,这次他向精英主义宣战,向新浪潮宣战。”意大利《共和报》因为许望秋在威尼斯退赛,搞得威尼斯电影节灰头土脸的,在报道发布会的时候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中国版《奥勃豪森宣言》在西柏林重现,中国电影人向世界发声。”西德《南德意志报》对许望秋他们的宣言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他们的这则宣言可能会在电影界掀起一场新的革命。 1962年《奥伯豪森宜言》发表后,不仅震动了西德影坛,也引起了世界电影界人士的注意和支持;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发表之后同样引起了欧洲和世界电影界人士的关注。 在西柏林城郊的一栋公寓中,德国新电影四杰之一的维姆-文德斯在看完《南德意志报》关于许望秋他们的报道后愣住了。他仔细读了一遍许望秋他们提出的十条规则,发出一声叹息:“要是维尔纳还活着,他一定会很喜欢这帮中国小子的。可惜啊,他就这么去了。” 德国新电影运动开始后拍摄的电影,在艺术上取得了极大成功,在国际上斩金夺银,但由于蔑视商业性,也导致这些电影失去了德国观众的支持,形成了“国际上得奖,国内不卖座”的尴尬局面。70年代初,新德国电影运动陷入危机,在1970年有19部影片无法找到买主,因为这些电影德国观众根本不爱看。 70年代中期,随着维姆-文德斯他们这批导演登上舞台,这一情况才逐渐得到扭转。1979年维尔纳-法斯宾德的《玛丽亚-布朗的婚姻》成为最轰动的影片,新德国电影才结束了国外得奖、国内无人问津的局面,使这一运动真正进入最佳状态。 在巴黎花神咖啡馆里,特吕弗他们一帮电影沙龙的人坐在一起,喝着咖啡,悠闲地聊着许望秋他们的电影宣言,以及他们掀起的这场运动。 夏布洛尔笑呵呵地道:“真是有趣的年轻人啊,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搞出这样的动静来,在西柏林电影节公开发表宣言,向电影界的精英主义宣战。” 波兰斯基一直对新浪潮不是很感冒,促狭地道:“也是在向你们新浪潮这帮人宣战。” 夏布洛尔哈哈笑道:“我们早就被认为是新浪潮的叛徒,背叛新浪潮了。他们不是在向我们宣战,是在向电影界那些轻视商业电影的榆木脑袋宣战,而我们是他们的战友。” 特吕弗欣慰地着:“两年前在戛纳,跟许交谈之后,我就感觉他不但极有才会,而且对电影、对电影行业的认识远超常人,当时我就感觉,他有可能会改变世界电影的格局,现在我更加确信了当初的判断。我相信,在未来中国电影会强势崛起。尽管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中国电影水准不高,也没有世界级的作品,但中国有十亿人口,拥有庞大的市场,可以支撑各种类型的电影,再加上以许为首的这一帮年轻导演,因此,我预感到,中国电影会崛起,甚至可能会出现继好莱坞电影和欧洲艺术电影之外的第三种电影。” 天行者牧场坐落于美国加利福里亚州的马莲县的一个小山谷中,是乔治-卢卡斯的影业公司的制作基地以及其私人住宅。内有牧场、湖泊、林地、山丘和葡萄园等,还拥有独立的消防队。这里不但是科幻迷心中的圣地,也是乔治-卢卡斯和朋友们聚会之地,他经常和科波拉、斯皮尔伯格、德-帕尔玛等好友在这里聚会。 此时的天行者牧场里,乔治-卢卡斯他们正坐起一起聊许望秋他们掀起的这场运动。他们是新好莱坞电影运动标志性人物,是著名的好莱坞电影小子。 作为坚定的反战主义者,科波拉曾经痛批许望秋的《猎鹰》,因为这部电影,他对许望秋十分反感,因此他对许望秋他们的这场运动不屑一顾:“这是一场炒作,通过发表宣言,他们不但一举成名,而且以后拍的电影也都会受到电影界的关注。 乔治-卢卡斯不同意:“我觉得不是炒作,他们有明确理念,对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是有深入研究的。”他指着报纸道:“比如这一条,观众应该是电影的参与者,而不是旁观者。这是艺术电影和商业电影最重要的区别,艺术电影往往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这个故事,而商业电影则要进入故事中,追求的是临场感。” 斯皮尔伯格微微点头道:“我觉得是不是炒作不重要,但我觉得如果他们这场运动真的搞起来了,对好莱坞其实是很不利的。” 科波拉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斯皮尔伯格道:“最近几年,在美国电影协会的协助下,好莱坞电影正在欧洲攻城拔寨,好莱坞电影在这些国家的份额是逐年上升,包括法国也是如此。除了这些国家比较小,市场相对比较小,不能制作像《星球大战》这样的大制作之外,很重要一个原因是,艺术至上的理念统治了电影界,电影人看不起商业电影,优秀导演都拍艺术片去了。由于缺乏优秀的商业片导演,缺乏优秀的商业片,这些国家的电影根本不是好莱坞的对手。如果不是有政策限制,好莱坞电影可以长驱直入,将这些国家的电影轻易打垮,就是法国也一样。 如果许望秋他们的这场电影运动能够成功,如果欧洲电影也像他们这样搞,制作出大批优秀的商业片,那么好莱坞电影要想在这些市场取得成功就会变得非常困难。毕竟好莱坞电影讲的是美国故事,很难去国故事、去讲意大利故事,肯定不如本土电影有亲近感。” 在场几位导演都微微点了点头,觉得斯皮尔伯格的话是对的,如果全球各地都搞“人民电影”运动,大力发展本土商业电影,好莱坞电影在海外的生存空间会大大压缩。他们虽然对好莱坞大公司并没有什么好感,但作为好莱坞的一员还是希望好莱坞电影能横扫世界的。 乔治-卢卡斯问道:“你觉得他们能成为吗?” 斯皮尔伯格轻轻摇了摇头:“我对中国不了解,不知道中国电影界的具体情况,不敢下结论,但在欧洲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欧洲拥有浓厚的精英主义传统。” 李安是纽约大学电影学院的研究生,从1981年入学到现在,他已经在纽约大学呆了快两年了。在此期间,他拍摄了多部短片,并在去年凭借《荫凉湖畔》,获得了纽约大学奖学金及弯弯主办的独立制片电影竞赛奖金穗最佳短故事片奖。 这天上午,李安像平常一样去学校上课。路过报刊亭的时候,他无意间扫了一下报刊亭前摆着的报纸,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他清楚的看到报纸的头版的照片是一群年轻的中国人,而报纸的标题有点耸人听闻:“中国电影人向欧洲电影宣战。” 李安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将那份报纸紧紧撰在手中,飞快地阅读起来。 在意大利罗马的街头,宁赢手里拿着最新一期的《新闻报》细细地阅读着。当她看到娱乐版上许望秋他们的大幅照片,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瞬间就泪崩了。 宁赢是北电78级录音系的学生,在1981年的时候,她取得公派留学的名额,前往意大利罗马中央电影学院,跟随著名剪辑师佩尼皮亚学习剪辑。 作为同学,宁赢非常清楚许望秋的才华,也相信许望秋会整个世界都为止惊艳。去年许望秋他们从威尼斯退赛之后,意大利同学对许望秋他们、对中国电影冷嘲热讽,宁赢跟意大利同学大吵了一架。她对几个意大利同学说,我们中国的现实主义电影你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要早,只不过我们的电影在亚洲,没有传到欧洲来罢了;我们中国电影人不比谁差,我们中国电影会重新崛起的! 此次此刻,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脸,看着《新闻报》的标题“中国青年导演向世界宣告,他们来了”,便控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报纸上。她伸手擦了擦眼泪,像个疯子似的,对着报纸上的许望秋他们喊道:“你们加油啊!中国电影就靠你们了!” 在巴黎城郊的一栋别墅里,剧组《芳名卡门》的工作人员正在为拍摄忙碌着,而导演戈达尔正拿着一份《世界报》全神贯注地阅读着。 戈达尔的妻子兼合作伙伴安妮-玛丽-米维尔见戈达尔盯着许望秋他们发表的电影宣言出神,笑着道:“你是太祖粉丝,还拍摄了向中国致敬的电影《中国姑娘》,现在一群来自中国的年轻人高呼打倒新浪潮,打倒戈达尔,你什么感觉?” 戈达尔回过神来,满脸轻松地道:“挺好的。” 米维尔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这群小子受资本主义和自由主义影响太深,背叛了太祖的革命理想呢。” 戈达尔笑着摇摇头:“他们让我想起了激情澎湃的六十年代,那时候我们搞新浪潮,美国在搞新好莱坞,而阿根廷在搞第三电影,巴西在搞巴西新电影,古巴则出现了不完美电影,不像现在电影界死气沉沉的。不管在任何时代,电影都需要变革,需要创新,否则电影就会走向死亡。电影需要他们这样的年轻人站出来,哪怕反对的是新浪潮,反对的是我。尽管我们理念不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我们都热爱电影,我们都相信,世界终将被改变!” 第299章 港台反应 许望秋他们在西柏林发表“人民电影宣言”的消息传到香江后,在香江电影界引起了极大关注,整个电影圈不管是偏佐的,还是偏佑的,都在议论这件事。 香江著名电影杂志《电影双周刊》对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大为赞叹,直接写道:“我们虽然不是每句话都同意,但希望香江电影人也能有这样的精神,做这样有意义的事情。” 在清水湾银都机构的办公室里,佐派电影的几位大佬正在聊电影宣言的事。 廖一原颇为欣慰地道:“望秋他们这帮孩子真了不起,眼界和格局比我们这些人开阔多了。他们这篇宣言震动了世界影坛,让中国电影在国际上大大露了一把脸。” 傅奇满脸笑意地道:“是啊,有他们这帮年轻人在,咱们祖国电影事业大有希望。” 夏梦笑道:“现在国家正在跟英国政府谈判,香江回归只是时间问题。等香江回归,咱们香江人跟内地电影人联合起来,再加上内地广阔的市场,以及祖国的大好河山,咱们甚至可以在世界范围内跟好莱坞板板手腕。” 石慧满怀憧憬地道:“我们奋斗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么。真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 与此同时,在嘉禾总裁办公室里,邹闻怀跟何贯昌也在聊电影宣言。 邹闻怀看着报纸上许望秋那张意气风发的脸,轻轻呼了口气:“后生可畏啊!没想到他们会在西柏林电影节会搞出这么动静来。这一招真是太厉害了,不光将许望秋他们捧上了国际舞台,而且把弯弯电影也逼向了绝境,弯弯电影彻底完蛋了。” 何贯昌微微点头:“是啊,去年他们推出合拍片政策后,弯弯为了反击,开始扶持新导演,扶持艺术片,现在许望秋他们搞出这个宣言,弯弯肯定更加会拼命的扶持艺术片,争取在国际上露面。只怕要不了几年,弯弯商业电影就会彻底垮掉。” 邹闻怀微微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我感觉出口公司这一系列手段不光是针对弯弯电影的,也是针对我们香江电影的。” 何贯昌笑道:“本来就是针对我们的,他们想统战我们嘛。现在中英正在谈判,香江回归已经是大势所趋。出口公司应该是作为先头部队,想在文艺领域搞统战,把我们拉过去。” 邹闻怀微微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何贯昌问道:“什么感觉?” 邹闻怀神情凝重地道:“他们想把香江电影搞垮。” 何贯昌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这是杞人忧天,香江回归是迟到的问题,到时候香江电影也是中国电影的一部分,大家都是中国电影人,把香江电影搞垮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我知道你为什么担心,你担心的不是出口公司的政策,而是香江电影的未来。现在整个香江都跟你有点相似,弥漫着一股焦虑情绪,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对未来充满了担忧,甚至有不少人在考虑移民。” 邹闻怀确实想不出把香江电影搞垮对内地、对出口公司有什么好处,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多虑了,笑着摇头道:“你说得对,现在整个社会上都弥漫着一股焦虑情绪,连我都受影响了。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好好思考一下,嘉禾该何去何从,如果要跟内地合作的话,是不是应该提上议事日程了呢?” 何贯昌沉吟道:“我听袁合平说,许望秋很快会到香江来,帮夏梦拍电影。我看这样,到时候我们找个机会把许望秋约出来,跟他好好聊聊。” 许望秋他们在西柏林发表“人民电影宣言”的新闻传到弯弯后,在弯弯省同样引起了极大反响,并引起了弯弯文化部的高度重视。文化部让新闻局紧急召集了一批电影界相关人士商量对策,包括李行、侯孝贤、杨德昌、焦雄屏等人。 新闻局局长宋楚渔表情凝重地道:“最近两年,老共不但在香江通过电影搞统战,而且制作出了多部高水平的影片,在国际上频频露脸,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今年西柏林电影节不但有他们两部电影,还在西柏林发表了宣言,摆明是冲着我们来。他们这个宣言发表之后,不但全球媒体大规模报道,而且特吕弗、波兰斯基等导演都站出支持他们。我们必须想办法化解他们的攻势,提高我们弯弯在国际上的影响力,通过电影在国际上争得空间。今天把大家请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我们应该怎么搞。” 现场一片沉默,都没有说话。不少人都觉得新闻局太敏感了,许望秋他们搞电影宣言,是因为他们在内地受到压制,处于被打压的状态,才跑到西柏林发表这份宣言,跟统战、跟弯弯没有关系。不过人家是新闻局局长,人家这么说,他们也不好反对。 宋楚渔对现场的沉默很不满意,皱眉道:“怎么都不说话,杨德昌,你先说。” 杨德昌沉吟了几秒钟,开口道:“我能觉得没必要担心,商业电影在欧洲不是太受待见,在电影节上更是如此。如果我们能够在艺术片上发力,在国际上他们是拼不过我们的。” 吴念真直接道:“他们可以搞电影宣言,我们也可以搞电影宣言。我们可以搞一个艺术电影宣言,告诉世界,我们是尊重艺术的,不是他们那样眼里只有钱的土包子。” 焦雄屏微微点头:“我认为宣言可以搞,但宣言不是最重要的。” 宋楚渔问道:“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焦雄屏慢慢地道:“政府提供资金和政策的支持是最重要的,艺术片是不赚钱的,如果没有政府支持,艺术片是很难生存的。许望秋他们搞‘人民电影宣言’,其实是在学德国新电影运动的《奥伯豪森宜言》。在《奥伯豪森宜言》发布会后的两年里,西德电影任然处于低水平状态,西德电影的状况没有任何改变。直到1965年西德政府推出了一项在三年时间内以5oo万马克资助青年导演拍2o部影片的计划,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青年导演资金不足的困难。这些青年导演凭借着政府的资金支持拍出了非常优秀的艺术片,在国际上斩金夺银。 不过三年时间一过,西德修改了资助法,推出了申请者必须先拿出一部所谓‘资历证明影片’,才能申请资助新的拍片计划等条款。这些新规定严重地制约着新生力量。由于资金短缺新电影无法拍摄,已经拍成的影片又找不到买主,迫使影片数量大幅度减少,新电影运动顿时陷入困境。直到这些导演重新得到资助,新电影运动才逐渐走出困境。 我们弯弯电影想在国际上获得空间,在三大电影节拿奖,政府必须提供资金支持才行。” 杨德昌马上道:“西德推出三年计划后,西德青年导演凭借着政府支持,拍出了非常优秀的艺术片,在国际上拿到了大奖,包括金狮大奖。我们完全可以搞一个相同的计划,三年提供,嗯,5ooo万新台币吧,资助青年导演拍摄2o部电影。” 在场众人纷纷叫好道:“对啊,就应该这么办。”、“只要有足够的资金支持,我们的青年导演绝对不会输给大陆仔的。”、“我们不敢说拿金狮奖,但拿奖肯定是没问题的。” 北平城郊,出口公司副总经理胡建急匆匆地走进了总经理王岚西的办公室。虽然王岚西的秘书没告诉他,王岚西找他做什么,但估计是许望秋他们在西柏林发表电影宣言的事。 果然走进办公室,王岚西边放心手中地报纸,板着脸道:“许望秋他们在西柏林发表电影宣言这事,你知道吗?” 胡建摇头道:“不知道,我也是看了报纸才知道的。” 王岚西在报纸上拍拍了一下,骂道:“这臭小子真是无组织,无纪律!这么大的事也不汇报一声!跟文艺界有矛盾,那也是人民内部矛盾,跑到西柏林去说算怎么回事,家丑不可外扬都不懂吗?” 胡建赶忙解释道:“这算不上是家丑,是全球电影圈的通病,很多国家的电影界都存在商业和艺术冲突的问题,所以,特吕弗他们才会出来支持望秋他们。我觉得望秋他们到西柏林发表宣言,是想联合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改变电影界以艺术为尊的观念。他们在西柏林发表宣言,不管对他们,还是对中国电影都是有好处的,甚至对统战都是有好处的。” 王岚西当然清楚胡建说的这些好处,以弯弯喜欢跟内地唱反调的德行,许望秋他们走群众路线,搞商业片,他们一定会反着来,大力扶持艺术片,不出十年弯弯电影产业必垮。弯弯的商业片导演在台湾没了生存空间,只能到香江或者内地寻求发展。 王岚西不快的地方在于,许望秋他们搞这个宣言,没有向他汇报,他根本不知道这事,许望秋他们的宣言发表后,文艺界一些人把状告到了宣传部,搞得他很被动。他冷冷哼了声道:“他许望秋是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主任,不是山大王!我看他是取得了一点成绩,就翘尾巴了!就不把组织,不把领导放在眼里了!等他回来,非撤了他不可。” 胡建心里觉得好笑,谁不知道你最宝贝望秋了,你舍得撤了他?不过这话肯定不能说出来,装模作样地劝道:“这事不向组织汇报确实是错误,不过望秋还年轻,年轻人嘛,做事不知道轻重,犯点错误是难免的,我觉得批判一下,让他好好反省就是了。” 与此同时,许望秋他们正在西柏林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首映作最后的准备。在“人民电影宣言”发表之后,许望秋他们受到了空前的关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受到空前的关注。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会在西柏林放映两天,一共六场。开始售票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所有放映门票被抢购一空。很多排了半天队却一无所获的影迷,郁闷的在电影宫举起了牌子:“求《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门票!” 第300章 西柏林首映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首映时间是晚上七点,这是电影首映的黄金时间。距离电影正式上映还有一个半小时,电影宫前就已经热闹得像过年。 红地毯两侧聚集了数百人,除了两百多来个全球各地的记者外,其他的都是狂热的影迷,有德国本土的,也有欧洲其他国家的。由于天气太冷,几乎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帽子,甚至是捂着口罩,远远看去,好像一群熊群在集会。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本届电影节人气最高的电影,前来捧场的明星和导演不少。以让娜-莫罗为首评审团,以候麦为首的导演们,以汉娜-许古拉为首的演员们。这个阵容肯定无法和戛纳比,但对西柏林来说,已经算得上星光熠熠了。 汉娜-许古拉的出现让不少人感到意外,毕竟她跟许望秋不认识,而本届电影节电影也没有她主演的电影,主持完完开幕式,她就离开了。不过记者们倒也觉得太奇怪,毕竟许望秋的电影理念跟跟法斯宾德非常接近,而且都是年轻的天才,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作为法斯宾德的御用演员,汉娜-许古拉过来捧场挺正常的。 最让媒体记者和现场观众惊喜的,无疑是好莱坞《窈窕淑男》剧组登场。这部由著名导演西德尼-波拉克执导的喜剧片是展映单元的电影,由于好莱坞著名影星达斯汀-霍夫曼和杰西卡-兰格主演。《窈窕淑男》展映时间是在明天,谁也没想到达斯汀-霍夫曼他们刚到西柏林几个小时,就出现在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红毯上。 今天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首映礼,许望秋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自然是压轴登场。三国连太郎和山田佳子一起,孙道临和邱素云一起,唐囯强和中森明菜一起;而许望秋和佐藤纯弥两个导演则走在一起。当他们出现在红毯上的时候,现场记者们开始疯狂按动快门,强烈的闪光将夜晚映成了白昼。 在欧洲、在西柏林,许望秋是剧组名气最大的,也最受媒体关注。当许望秋他们出现在红毯之上时,现在记者有将近七成是冲着他去的。红毯两边的记者不住大叫:“许,看这边!”、“许看这边!”尤其是许望秋背面的记者,叫得特别大声,希望许望秋赶紧转身,好让他们拍照。 唐囯强一身黑礼服搭配白领结、白衬衣,显得风度翩翩;而中森明菜穿了一身漂亮的和服,显得优雅迷人,透着一股宁静淡雅的东方美。这样的组合出现在任何红毯上,都会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处于边缘状态,记者和观众的心思都不在他们身上。 中森明菜见闪光灯释放出的强烈闪光,像扑火的飞蛾一般,拍打在许望秋身上,颇为感慨地道:“许先生可真受欢迎啊!” 唐国强微微点头:“望秋就是这样,没有人能抵挡他的魅力。” 由于西柏林气温很低,今天早上又刚刚下了一场小雨,气温就更低了。尽管许望秋穿了穿秋裤,但依然觉得寒气逼人,恨不得三两步走完红毯,冲进电影宫。但现场记者根本不让他走,他稍微走快点,现场记者就大叫起来,以至于安保人员不得不追上许望秋,让他停下来,以便记者拍照。 许望秋心里不住埋怨,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首映之后再发表宣言!尽管心里不爽,但在面对价记者的时候,许望秋脸上还是保持着微笑。 当许望秋他们走到电影宫门口的时候,受到了电影节主席德-哈登的欢迎。电影节开幕式、闭幕式,以及主竞赛单元的电影首映,电影节主席都会站在电影宫门口,欢迎到场的嘉宾,这是一种传统,也是电影节通行的礼节。 德-哈登跟许望秋拥抱了一下,笑容满面地道:“你们的电影宣言发表后,得到了很多支持,也引来了很多非议。不过我相信今天的首映礼结束后,任何对你们的质疑,任何对你的怀疑都将烟消云散。” 许望秋信心十足地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考虑到德-哈登不认识佐藤纯弥他们,许望秋介绍道:“这位是佐藤纯弥导演,这部电影是由我跟他联合拍摄的。这位是东瀛著名演员三国连太郎……” 将佐藤纯弥他们介绍给德-哈登后,许望秋他们站成一排,面对现场的媒体记者和观众,微笑着向大家挥手致意。 进入电影宫的大厅后,佐藤纯弥他们惊讶的发现,两边墙壁挂上了他们的照片。这些照片都是用画框装起来的,加上古典的拍摄风格,很像古典油画。工作人员走过来,把麦克笔递给他们,让他们在自己的照片上签名。 许望秋知道这是柏林电影节一项独特的传统,他上一世到柏林电影节参赛的时候,这个传统还保留着。当然这个待遇只有主竞赛单元的电影才有,其他单元的电影没有。许望秋拿起麦克笔,在自己照片的下方龙飞凤舞的写下“许望秋”三个字,然后把笔还给了工作人员。等佐藤纯弥他们满怀激动的签完后,许望秋带着众人走进了放映厅。 进入放映厅,许望秋他们来到自己的座位坐下,静待放映开始。 佐藤纯弥转头看着许望秋笑道:“望秋,你还真是有一颗大心脏呢,这么重要的首映礼你竟然一点都不紧张。” 许望秋心想我又不是第一次参加柏林电影节,而且电影质量又足够好,有什么好紧张的,轻笑道:“我对我们的电影有信心,相信影评人和西德观众会喜欢的。怎么,你不会觉得紧张了吧?” 佐藤纯弥轻笑道:“我还真的有点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 许望秋知道佐藤纯弥虽然从影多年,但是一次到电影节首映,面对全球各地的记者,以及陌生的德国观众,他这个“老导演”都变得有点信心不足了,笑着安慰道:“放宽心吧,我们的电影肯定没问题的。” 放映厅的灯光很快熄灭,电影开始播放。 首先出现在银幕上的一片深蓝的天空,整个天空像用水洗过似的,没有一丝杂色,祥和而安宁。突然间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宁静的世界被打破,紧紧着小孩子的叫嚷声,吵闹声响起。现场观众都意识到这应该是下课了,孩子们从教室里跑出来了。 镜头缓缓向下移,五星红旗出现在镜头中,在迎风飘扬。镜头继续向下移,空镜头变成了远景镜头,观众可以看到,这是一个小镇。镜头继续向下,一所小学出现在镜头中。在学校操场的空地上,小孩子们在兴高采烈的做游戏。 小阿惠在操场上和小朋友打闹,不小心跌倒在地。况易山夹着课本走出教室,看见小阿惠摔倒,急忙过去扶起,关切地道:“疼吗?”小阿慧笑着说了句“不疼”,拍拍土,跑进孩子群。况易山含笑摇摇头,走进了办公室。 一个小男生羡慕地道:“阿惠,你爷爷对你真好!” 小阿惠骄傲地道:“当然了!” 办公室里,数名教师正围着棋盘下围棋。况易山无趣地瞟了一眼,顺手拿起一本画报翻看着。特写镜头,画报上写着东瀛围棋代表团即将访华,并张贴东瀛棋手的照片和名字,画面正中间的旗手名字叫松波麟作。 看到这则消息,况易山目瞪口呆,整张脸完全失去了人色。他放下杂志,用微微发抖的手拉开抽屉,在抽屉里乱翻,喃喃自语道:“刀呢!我的刀呢?” 坐在对面的老师感觉况易山的情况不对劲,问道:“况老师,你怎么了?” 况易山像是没有听见似的的,在抽屉里拼命翻着,口里不住念叨着:“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镜头突然间剧烈晃动起来,在剧烈的摇晃中画面切换了,但由于镜头晃动比较厉害,看不清画面的内容,只能看到一个男子好像在看什么。镜头晃动了三四秒钟才恢复正常,这时候观众注意到画面中的男子是况易山,只是跟前面白发苍苍的况易山不同,眼前的况易山非常年轻,看起来只有三四十岁,此时他正坐在桌前,在灯光下看棋谱。 就在此时,画面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外面的事,你好象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四处都在打仗……”紧接着,夏梦扮演的婉怡出现在镜头中。她走到况易山身前,拿着皮尺量况易山的腰围,同时用埋怨的口气道:“这年月,你倒要千里迢迢地赶去下棋,还要带个孩子,不是发疯了吗?” 现场记者和观众都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画面都已经切换了,时间也回到了况易山年轻的时候了,但画外之外况易山的声音却没有消失,呼吸声依然在呼哧呼哧地响着,同时他还在喃喃地道:“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这种处理方式实在太奇怪,甚至太业余了,电影学院大一的学生都不会这么做。人物在说话的时候切镜头,在镜头切换后人物通过画外音继续没有说完的话,不是不可以。但这种时候一般都是接空镜头,或者全景镜头。不会给中近镜头镜头,镜头里的人物更不会说话,否则画面内外的人物都在说话,观众不知道该听谁的。 让娜-莫罗对此十分诧异,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新手都不会犯这种错误吧? 汉娜-许古拉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这个中国导演虽然理念跟维尔纳相似,但水平差得太远了,维尔纳的电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错误。 《芝加哥太阳报》的著名影评人罗杰-埃伯特很喜欢许望秋的《锄奸》,但不是很喜欢《猎鹰》,他本来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充满期待,但此时他也微微摇了摇头,心想许望秋怎么会犯这种错误,你这是回忆啊,画面都切换了,时间和空间都变了,男主角的呼吸声怎么还在,这简直是乱来嘛! 在场的意大利记者都露出了笑意,这简直是瞎搞嘛,镜头都切换了呼吸声和说话声竟然还在,估计是剪辑的时候没剪干净,这种水平的电影根本就没资格入围威尼斯嘛,西柏林还把这样的电影当宝,真是搞笑。 第301章 两个空间 通过况易山和妻子的对话,观众对男主角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况易山是围棋高手,受朋友邀请去参加庞总长的六十大寿的寿宴。参加这次寿宴的还有东瀛著名棋手松波麟作,而况易山就是想会会松波。况易山不但自己去,而且还带上了八岁的儿子阿明。 到了北平,在去庞府之前,好友关小舟特意提醒况易山,跟庞总长下棋的时候,千万要让着,要下奉承棋,不然不要说和松波下不成棋,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况易山本不屑下奉承棋,但为了和松波对弈,他还是下起了奉承棋。 突然传来通报声:“领事先生到!”、“尾崎、恩田先生到!”、“松波先生到!” 况易山身体微微一震,抬头门口看了过去。只见在在领事、尾崎等人的陪同下,松波和恩田走进了房间里。庞总长笑着迎上一步,接待客人们。 与此同时,在画面之外急促的呼吸声再次响起。 现场的影评人和评委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让娜-莫罗和汉娜-许古拉直接捂住了嘴巴。普通观众或许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但他们是专业人士,清楚这呼吸声意味着什么。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相同的话,我的上帝啊,原来是这样的! 普通电影回忆的时候,往往是直接切换到回忆的时空,观众也跟着进入了回忆的时空里,回忆的空间是真实的;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不一样,观众看到的是况易山内心的回忆,是心理空间,正因为如此,画面颜色才比较怪异。 观众进入况易山内心世界后,整个电影就存在两个空间,一个是况易山的心理空间,这是观众在银幕上看到的;而另外一个是现实空间,因为况易山回忆的时候,他本人是存在的,并没有消失,这一切在画面之外,观众看不到。许望秋通过呼吸声把一切告诉了观众,况易山还在,你们现在是在况易山的内心世界中。 这听上去好像很简单,就是在镜头中加入呼吸声,人人都可以做到。但在此之前确实没有人这么处理过,即使是费里尼、安东尼奥尼等擅长心理空间的大师也没有做过。这种手法打破心理空间和现实空间的阻隔,将两个空间完美的连在了一起。 罗杰-埃伯特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头皮发麻。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在电影院看库布里克《2001漫游》时的情形,电影开场部分,当猿人将骨头被抛向空中,变成了一艘太空船的时候,他坐在银幕前目瞪口呆,感觉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在那之后,他看很多电影,但极少有电影带给他这种感受,今天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那些等着看笑话的意大利记者全都傻眼了。虽然电影才进行了十多分钟,才刚刚开头,但他们清楚光是凭这种开创性的手法,这部电影都将被整个电影界膜拜。 电影在继续,况易山继续跟庞总长下棋,松波饶有兴趣的过来观战。况易山原来是下奉承棋,但此时他准备认真下棋了。关小舟看出了况易山的意图,示意他千万不要乱来,得罪了庞总长是有可能掉脑袋的。况易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奉承棋。众人对庞总长一阵吹捧,把他说成了北平第一高手。松波露出不屑之色,跟恩田走到旁边,不愿意再看。 况易山抬头看着松波,脸色苍白如纸。他知道赢庞总长是什么后果,但他不希望被松波看轻了。他抖擞精神,开始认真下棋。庞总长围棋水平很臭,哪里会是江南棋王的对手,很快况易山杀得丢盔卸甲。恼羞成怒的庞总长猛然掀翻棋盘,大声呵斥道:“你尽走歪门邪道,棋风太坏。什么江南棋王,不要贻笑友邦。今天,松波先生只和北平棋手对弈!” 夜里,关小舟收拾好行李,催促况易山赶紧离开北平。况易山在庞总长庆祝六十大寿的喜宴上,让他丢了丑,他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就在这时,松波找上门来,希望跟况易山下一局。松波在东瀛的时候就看过况易山的古谱注疏,本来白天就想跟况易山下的,可惜没有下成,只能夜里找上门来。 在对弈的过程中,关小舟将况易山叫了出去。松波见阿明在跟况易山下棋的过程中,一直很认真的观棋,便故意考他,问接下来该怎么下。阿明信心十足的下了一子。松波看他这路数不凡的一着棋,大为吃惊,马上下了一子。阿明思考之后,又下了一子。松波对阿明下的棋赞不绝口,觉得这孩子是真正天才。 况易山很快回到房间里,继续开始跟松波下棋。两人的棋局下到关键处,警察突然闯了进来,带走了况易山,留下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第二天早上,松波请东瀛领事帮忙,将况易山从警察局救了出来。况易山还想着那盘没有下完的棋,想跟松波继续下。松波和关小舟都觉得现在不是时候,还是以后下比较好。不过松波提出了一个请求,希望将阿明带到东瀛去学棋。 就在这时,画面外急促的呼吸声再次响起。那强烈的呼吸声冲击着银幕前观众的内心,他们清楚地感受到况易山内心强烈的情绪波动,感觉到了他发自内心强烈恨意。 联系到开头,况易山看到松波消息后第一件事是找刀,想要杀死他,大家都意识到况易山对松波的恨应该跟阿明去东瀛有关。 电影继续,在松波反复请求,甚至是跪地请求之下,况易山答应了送阿明去东瀛学期,不过他觉得阿明现在还太小了,必须再等几年,等他长大一些才行。 场景切换,况易山家的茶馆里,已经长大了一些的阿明正和两个客人同时对弈。周围的看客惊叹不已,都称阿明是天才。况易山看着阿明,也是满心喜悦。突然间枪声响起,茶馆里的人都吓了一跳,都纷纷向楼外张望。窗外几个特务正在追人,茶客们纷纷感叹世道越来越乱了。一个茶客对况易山道:“况先生,您这孩子要是生在太平盛世,前途无量。现在,咳,可惜啦……” 不等况易山回答,一个工人模样的男子突然闯了进来,问有没有后门。有人指了指。那人往后门跑了几步,有又然返回来,跑上楼,越窗而逃。几名特务很快从前、后门拥进茶馆。领头模样的特务,问众人,刚才跑进来的男人往哪儿去了?没有人回答,所有人都装作没听见。特务头让特务们分头搜查,而他走到阿明的那张桌子前,想要掀棋盘。阿明护住棋盘,质问道:“你要干什么?”特务头推倒阿明,掀翻棋盘,一挥手:“把他们统统带走。私藏乱党,不报告,就是同犯!” 等况易山和阿明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不但况易山脸上是肿的,连阿明脸上也带着淤青。况易山意识到是时候把阿明送到东瀛去了,至少在东瀛可以安心下棋,至少不会挨这样的打。为了凑足阿明去东瀛的费用,况易山卖掉了茶楼。在阿明出发之前,他将自己的扇子交给阿明。扇子上写有“奋飞”两个字,那是况易山父亲留下的绝笔。况易山父亲生前曾多次与东瀛棋手对弈,始终不能取胜,便留下这两个字,希望后人奋发向上,战胜东瀛棋手。 电影放到这里的时候,画面之外不但有急促的呼吸声,甚至能听到隐隐地哭声。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场观众能感觉到况易山内心的悲伤。他们相信如果能重选一次的话,况易山一定不会让阿明去东瀛。不少人觉得阿明可能到东瀛后死掉了,而他的死跟松波有关,否则况易山不可能这么恨松波,也不可能如此悔恨。 罗杰-埃伯特听着那若有若无的哭声,微微点了点头,心想这场戏很难处理,因为现在是在况易山的内心世界里,不能像其他电影那样,用使用配乐来渲染气氛。用音乐就不对了,人在回忆的时候不可能在心里给自己配上音乐。许望秋采用了若有若无的哭声,这哭声既渲染了气氛,让观众对阿明的东瀛之行担忧起来,也将况易山内心的悔恨完美呈现了出来。擅于使用画外声音的导演很多,但能把画外声音运用到这种程度的导演还真不多见。 电影在继续,九一八事变,七七事变,八一三事变,东瀛军队从魔都开始向苏州、无锡等地进攻。况易山一家不得不跟其他人一样,收拾行李开始逃难。从九一八事变爆发开始,家人都劝况易山把阿明接回来,但况易山始终认为仗打不起了,而且他非常信任松波,相信松波会保护阿明。现在战争已经全面爆发,就算想把阿明接回来都不可能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1942年,东瀛人提着礼物来到了况易山家。当初况易山在庞总长府上见过的东瀛军官尾崎晋升大佐了,从北平调来南方,在司令部任职。他准备在静园办棋会,特地派人过来邀请况易山参加。 况易山女儿阿惠跟游击队的人有往来,就把这事告诉了游击队。游击队认为东瀛人是想利用况易山江南棋王的名声作招牌,搞中日亲善;况易山拒绝东瀛人的邀请很危险,必须马上转移。他们和阿惠商量好,夜里带况易山一家去解放区。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从况易山回忆开始,影片色调就非常奇怪,画面颜色泛黄发绿,灰雾度比较高,画面又有些发灰。当况易山一家在游击队的帮助下,驾着小船往太湖方向划去,准确去解放区时,整个画面几乎完全变成了灰色,其他颜色根本都看不出来。 浓郁的灰色带给现场观众极强的压抑感,船桨拨动河水发出的哗哗声冲击着观众的内心。银幕前的观众感受到了况易山内心的绝望,观众都屏住了呼吸,尽管电影从开始就弥漫着沉重和压抑的气息,但此时此刻这种压抑感更是到了极致,几乎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感觉况易山一家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果然,岸上突然出现了东瀛巡逻哨兵。他们看到了河道中的小船,大声喊道:“站住!哪部分的?” 第302章 心如死灰 为了掩护况易山一家,游击队员将船靠到了运河对岸,将敌人引开。他们上岸的时候,奋力把小船推开,让小船顺流而下。 躲在船底的况家三口人屏住气息,一动不敢动。直到枪声消失很久,他们才敢露头。阿惠站起身向四周察看,发现小船漂在太湖上了。她拿起船桨,朝着根据地方向摇着。 阿惠正奋力摇桨,突然传来马达声。敌人的巡逻艇正向这边开来,探照灯的强光四处移动。阿惠知道如果被日军巡逻艇发现就死定了,当即调转船头,拼命向芦苇荡里摇。 现场观众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就好像一出气就会惊动东瀛兵似的。他们的心都悬了起来,在心里不住喊道,快划啊!快划啊! 况易山和婉怡担心地看着阿惠。探照灯光和马达声越来越近。阿惠拼命向芦苇荡里摇船,只听见船桨拨水的声音:“哗啦!呼啦!” 那船桨在拨动湖水,也拨在观众的心弦。几乎所有人内心都在大喊:“划啊!快划啊!” 就在此时,探照灯扫过来,清楚地地捕捉住了小船和阿惠。东瀛士兵看到船上有人,大喊:“站住!不站住可要开枪了。”况易山叫道:“阿惠,危险!快趴下!” 阿惠知道停船就死定了,只有把船摇进芦苇荡,才有可能活下来。她将浑身力量都使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把船往芦苇荡里摇。就在这时,巡逻艇上的日军架好机枪,对着小船开火了。机枪喷出一道火舌,向着小船喷射过来。阿惠尖叫一声,栽倒下去。 婉怡尖叫一声“阿惠”,向中弹的阿惠扑过去。机枪再次开火。哒哒的枪声中,婉怡仰天倒下去。巡逻艇迅速开过来,与小船接舷。 况易山在船舱里抱着被血染红的阿惠和婉怡,发疯似地哭减着。整个画面都是灰色的,但阿惠和婉怡胸前咕咕流出的鲜血却像火一般艳丽,像火一般灼人。镜头内况易山的哭喊声游丝般地在水面上无助漂浮着,镜头外况易山无助地抽泣着。两个空间内的况易山同时在哭泣。 那流淌着的红色灼烧着观众的内心,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像铁锤一般敲着观众的心,将他们的心敲到了谷底,那浓重的灰色让所有人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罗杰-埃伯特感受自己就好像溺水了似的,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出不去,感觉憋得难受。 镜头切换,摩托车停在静园门口,两名东瀛兵夹着况易山,从摩托车上挎下来。阮易山双眼空洞,就好似失了魂似的。况易山被东瀛兵带着,走进了静园。 镜头切到房间里,画廊雕柱,精巧华丽。尾崎带着副官和翻译,傲然坐在棋桌旁。况易山已被解开缚,打整过身上的泥土,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 尾崎看着况易山微笑道:“不和东瀛人下棋?不要讲这种硬气话嘛!我们又不是不相识!”说着他拿起黑子,落下一子:“我在东瀛是名誉五段;你让我几个?两个子还是三个子?” 况易山不语,也不动。 尾崎神情有些尴尬,强自笑道:“也许,你这位江南棋王要选对手吧?好!既然如此就给你介绍一位你非常想和他下棋的对手。”说着,对副官以目示意。 片刻后,外面传来声音:“松波二等兵到!”松波随声而入,直挺挺地敬礼。此时的松波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光彩,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军装,看起来不像士兵,倒是像打杂的。况易山看到松波,大吃一惊。松波也认出了况易山,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尾崎发出一阵得意地大笑:“哈哈哈!怎么样,江南棋王,这个对手,称了你的心意吧,不,这回你非同他下一盘不可!”说着站了起来。 况易山、松波二人仍未从呆怔中醒过来,愣愣地看着对方。 尾崎对两人的反应很不满意,喝道:“松波二等兵!”松波浑身一震,立定站好:“到!”尾崎冷冷地:“你请况先生下一盘!”松波敬了个礼:“是!”他来到尾崎的座位坐下:“况先生,请……” 况易山盯着松波,问道:“松波先生,阿明呢?我的儿子……现在怎样了?” 松波整个人变得惶恐起来:“阿明他……他……” 尾崎打断两人对话:“闭嘴,谁叫你讲这种私情话,我叫你来下棋!” 况易山冒火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松波不放。松波却像见了老鼠的猫,双眼流露出羞愧之色,根本不敢面对况易山的目光。 尾崎彻底被激怒了:“怎么?说什么也不肯?那好吧,况易山,把你的右手伸出来!”说着,嗖的一声抽出军刀。副官抓起况易山的右手,就往棋桌上按。尾崎冷笑着把军刀刃搁在况易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上。尾崎眼中闪着凶狠地光:“既然不下棋,这手指就没什么用处了吧?” 况易山的额上渗出点点汗珠,却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 松波快哭出来了,哀求道:“况先生,下吧,不下就会被杀死的。”说着,他拿起围棋,放下一个黑子。 况易山扫了松波一眼,露出鄙夷的冷笑。 尾崎恶狠狠盯住况易山:“看来你无论如何也是不想下了!”他把刀锋轻轻下压。刀刃割破况易山的手指,立刻渗出鲜红的血来。在极近黑白的画面中,那鲜红的血格外刺眼。 况易山牙齿紧咬下唇,慢慢地把左手伸向棋盒。松波见况易山肯下棋,微微松了口气。尾崎脸上现出得意的神色,我还以为你有多硬气,不过如此嘛。 银幕前的观众也微微松了口气,只是下棋而已,又不是其他什么,犯不着把命赔上。 就在此时,况易山操起棋盒,猛力向刀背上砸去。哐当一声,棋盒碎裂,况易山的两根手指被生生剁了下来。被鲜血染红了的白色棋子,散落在棋盘上,滚到地下。 汉娜-许古拉以及现场不少女观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发出“啊”的尖叫声。很多人不忍看到这一幕,将头扭到了一边。更多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银幕,他们都被况易山的举动惊呆了。 尾崎等人也是呆若木鸡,没想到况易山刚烈到了这种程度。况易山脸色苍白,两眼射出可怕的光芒,就像一尊神像,凛不可犯。松波在况易山凌厉的目光中整个缩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况易山握住着流血的手腕,跄踉着走出门外。 汇山码头,被遣返回国的日军战俘和侨民们,在国民党士兵的监护下,向轮船走去。况易山将美钞塞到一国民党军官手中,成功的登上了前往东瀛的轮船。此时的时间已经是1946年,银幕的画面也有了颜色。 此时的东京被李梅用烧掉了一半,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场是烧焦的废墟。在一条满是木板房的黑市,用美钞付账的况易山被几个东瀛流氓盯上了。他们在墙角用木棍打倒况易山,抢走了他身上的美钞。幸运的是况易山遇到了华人张医生,将他救下了。 在张医生帮助下,况易山来到镰仓,找到了松波家原来的地址。但松波早就将房子卖掉,搬到东京去了。况易山他们又到东瀛棋院去找,但依然没有松波的消息。不过他们打听到,松波有个女儿住在长野县一家医院里。 在张医生的陪同下,况易山来到了长野县的医院,却发现是一家精神病院。他们在医院里见到了松波的女儿巴,此时的巴已经变成了疯子。巴看到况易山马上叫他阿明,将手里的泥娃娃交给他,说这是他们的孩子华林。负责照顾巴的护士告诉张医生,在战争期间阿明就已经死了,被宪兵枪杀了。 在张医生以及横滨华人的帮助下,况易山从警察局打听到,是宪兵队的清水少尉杀死了阿明。当他们在黑市找清水时,原本神气活现的宪兵少尉,此时却好似野狗一般。在众人的逼问下,清水辩解道:“不是我开的枪,开枪的是我部下的长谷川。”张医生道:“下命令的是你吧?”清水辩解道:“不,不,命令是上头下来的。我只是执行者。”张医生道:“你们为什么要杀死阿明?”清水道:“因为他要回中国,那是,从况阿明的围棋老师,一个叫松波的人那里得来的情报,我们才掌握了况阿明的行动……” 况易山听完张医生的翻译,陡然变色:“松波?是松波出卖了阿明?!”他面无血色,握紧的拳头哆哆嗦嗦地抖动着,咬牙切齿地道:“杀死他!杀死他!我一定要亲手杀死他!杀死松波!” 镜头切到房间里,在昏暗的灯光中,况易山双目呆滞不停地喝着酒,脸上布满了杀气:“松波……你这家伙,不管你跑到哪里……我也要找到你……宰了你!”他猛地一用劲,把酒杯捏碎,手掌上满是血。张医生从外面望着况易山,深深地叹着气。 房间外艳阳高照,一名年轻人快步走来。他信封地向张医生报告情况:“张医生,总算找到了松波这个人,真不容易啊。”张医生赶忙走过去:“是吗!那,他在什么地方?”青年兴奋地道:“在东京四谷。住在四谷附近的木板房里。”张医生见况易山从房间里出来,迟疑片刻,向青年使了一个眼色:“是吗,松波死了吗?”况易山脸色苍白地走过来,问松波在哪里。张医生叹了口气:“很遗憾,据说松波已经在中国前线战死了。”听到这话,况易山呆住了:“战死了……”他就好像泄了气的皮球,精气神都完全消失了,木然呆立着。 就在此时,画面外传来关小舟的声音:“那是过去的事了。”镜头切换,白发苍苍的关小舟出现在画面中,语重心长的劝道:“现在松波是作为友好人士来访问的,而且他还想见你。” 镜头再切,满头白发的况易山出现在画面中。全景镜头,这是况易山的房间,里面的陈设简朴、整齐,况易山与关小舟坐在小桌前,小阿惠一旁站立。现场观众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紧绷的心弦也放松下。大家知道现在电影从况易山的回忆回到了现实世界,他正跟好友关小舟谈东瀛代表团访华的事。 第303章 故事的另一半 况易山眼中闪着仇恨地光:“我怎么能跟出卖阿明的人见面!亏他还有脸来中国。在日本的时侯,不是华侨张先生怕闹出事来,编造谎话,把我送回国,当时我就想杀死他!” 关小舟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不见也罢。可是希望你去北平,回到棋界来。世道变了。现在正是你一展生平的抱负,发挥江南棋王的才华,为人民做出贡献的时候。” 况易山看着小阿惠,轻轻摇头道:“在我绝望的时侯,是她救了我。” 镜头切到长江边上,况易山木然地走向长江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江水已浸到腰部,他仍旧走着。突然一阵婴儿的哭声响起。况易山稍稍停了一下,继续江里走。婴儿哭声越发厉害了。况易山终于停住脚步,缓慢回头望了望。 镜头切到江边一个荒芜的院落,一个婴儿在拚命哭泣。湿漉漉的况易山俯视这小生命,弯下腰来,将她轻轻抱起。灰色的世界缓缓浸出颜色来,况易山如同死灰一般的心又活了。 镜头切回室内,况易山叹了口气:“我不想见松波,也不想再下棋,只要能和孩子过几天安静生活。” 魔都码头,东瀛围棋访华代表团走下轮船舷梯,松波的身边是妹妹忍,以及抱着骨灰盒的华林。关小舟与松波握手后,告诉他,况易山不愿意见他。松波眼中一片黯然,但还是表示,他必须去望湖镇见况易山。坐上汽车后,看着窗外的风景,松波陷入回忆中。 况阿明是围棋天才,到东瀛后深受松波器重,并跟松波的女儿巴,以及同学森川成为了好朋友。时间很快到了1937年,抗日战争全部爆发,整个东瀛都在积极动员,很多父母积极主动的将自己儿子送上前线。森川被军部征召,不得不放下围棋,上前线打仗。他临走的时候叮嘱阿明要照顾好巴,要好好下棋。 时间很快进入38年1月,整个东京都在欢庆胜利。获得初段的阿明在餐厅和巴庆祝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准备回国的中国留学生。从他们口中,阿明知道大屠杀的消息。阿明被东瀛士兵的暴行深深震惊了,决定像其他留学生那样回国。 松波不同意阿明回国,森川病死在前往中国的船上,他不希望阿明也死去。他让阿明继续下棋,为国争光。但阿明还是离开了松波的棋馆,并且拒绝巴的心意。 阿明去见森川母亲时,森川母亲的话让他犹豫起来。森川母亲说森川非常热爱围棋,一直说跟阿明下棋是幸福的,她希望阿明不管遇到什么都要继续下棋,连森川那份一起下。 在森川的墓地,当阿明向森川诉说内心挣扎的时候,一直苦苦寻找他的巴跑了过来。巴对他说,战争是暂时的,棋艺是永久的,政府说战争很快就停止。巴还说,如果不是这样,她希望作为中国人的妻子跟他一起回中国。一对年轻的恋人在纷纷的雪花中注视着对方,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 时间很快到了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此时的巴生下阿明的孩子,他给孩子取名为华林。与此同时,已经成为七段的阿明开始天圣位发起挑战。当阿明在最后一局战胜对手,拿下天圣位的时候,军部的人来了。他们让阿明加入东瀛籍,因为天圣位这个称号不能属于中国人。 阿明按照军部的要求召开了发布会,却没有按照军部的要求宣布加入东瀛籍,而是公布了真想,并宣布放弃天圣位,退出东瀛棋院。 现场观众知道阿明的举动得罪了军部,阿明的死因就要揭开了。却没想到松波的回忆跳到了1945年,穿着破军装,虚弱不堪的松波回到了东瀛。在此之前,电影画面色彩虽然有些怪异,但起码是有颜色的,而此时彩色已经被大部分抽去,留下大片大片的灰色。 妹妹忍妹夫恩田,以及认识的人都劝松波能重新下棋,但他无法却再下棋,一拿起棋子,眼前就是况易山断掉的手指,以及血淋淋的棋盘。 为了让松波振作起来,恩田动员他到广岛附近的五日市去观看围棋比赛。恩田从广岛赶往五日市时,天空出现一架b29飞机。但恩田看到飞机扔下的降落伞时,一道强烈的闪光爆开,将整个世界吞没了。 广播里播放着广岛遭到轰炸的消息,而松波和忍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松波回到东瀛后,整个世界是灰暗的,而此时则彻底变成了灰色。松波变成了行尸走肉,整日沉溺在醉乡中。 这天张医生来到松波家,问他为什么要杀死阿明,发现松波完全变成了废人,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毫无反应。张医生失望地道:“你现在死人没什么两样了,什么告密杀人,交友之道,被害者亲属的悲痛和怨恨,全都无动于衷,看来,我撒谎也白费了。” 等张医生离开后,妹妹忍带着阿明的女儿华林走了出来:“哥哥,你根本就没醉吧?对刚才那个人讲的话,是怎么想的?” 松波仍不作声,用颤抖的手斟酒喝。 忍劝道:“你要戒棋也可以,单单为了下棋而活着的日子,我也过够了!但是,你真地就象那个人说的那样,真能行尸走肉地混下去吗?哥哥,你有责任去见况易山,为阿明的事向他道歉。如果你不再重新作人,不去完成这个责任,被杀害的阿明,为了帮你而死的恩田不会安宁,疯了的巴也不能得救。” 松波那张憔悴不塔的脸上,骤然淌下两行泪水,但仍然一言不发。 忍失望地道:“好吧,哥哥,你既然是这个打算,我就走。你喝吧,喝够了,死在马路上拉倒!”说罢,拉住华林的手,走出门去。 松波睁着无神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目送着她们离开。等她们走远后,松波蹲在地上,抱着脑不住的哭泣着。在细细的哭泣声中,灰色世界渐渐有了颜色,尽管那颜色很淡很淡,却是象征着生的浅绿色。 松波的回忆结束,电影视角回到现实世界。松波他们已经来到忘湖镇,站在了况易山家的院子外。忍和华林捧着阿明的骨灰走进了院子,松波和关小舟在外面等着。 在知道对方的来意后,况易山接过阿明的骨灰,低声道:“谢谢你们把阿明送回来,要是放在松波家,阿明的灵魂会不得安宁,松波手上染着阿明的血……” 忍激动地打断了况易山的话:“不对!您对阿明的死有误解,所以哥哥无论如何也要来同您谈一谈。哥哥没有出卖阿明,也没有杀害阿明,他的手是干净的……” 这时背后传来松波的声音:“不,也可以说,阿明是我杀死的!” 松波跪在地上开始回忆。阿明宣布退出放弃放弃天圣位后的新闻被军部压下了,他们发了一则阿明加入东瀛国籍的新闻。阿明对此非常愤慨,决定决心不顾一切,回中国去。由于阿明得罪了军部,处于被监视状态,想回国很困难,只能偷渡。为了让阿明和巴顺利离开,松波找到了右翼领袖桥本隆吉,请他帮忙。桥本隆吉满口答应,却暗中将消息通知了军部。 等阿明和巴赶到偷渡的码头,准备上船时候,清水带着宪兵出现了。阿明打倒一个宪兵,拉着巴拔腿就跑。宪兵开枪了。子弹打中了阿明的胸口,他倒在了血泊中,而巴也因此疯了。 画面切回现实世界,松波跪在地上,低着头道:“杀死阿明的,是我,我的愚蠢,轻信,无知。”松波拿出阿明的扇子,交给况易山。 况易山轻轻打开扇子,“奋飞”二字上印有黑色的血迹。 松波低头着继续道:“事情发生不久,我就被征召入伍当兵了。把一个早已过了服役期、年近半百的老头子,送到前线去打仗。这是军部对我的惩罚。” 镜头切换,东瀛兵行进在雨水泥泞的田野上。浑身泥人似的松波催赶驮看辎重的马匹,艰难的前行。松波的画外音:“我在中国,呆了三年整……” 镜头切回到现实,况易山满是悲哀的看着松波,阿明确实是因为松波而死的,但松波不是故意的。他知道该如何是好,抱着阿明的骨灰转身走出了院子。 华林追出了院子,拉住况易山。她告诉况易山这不只是阿明的骨灰,还有巴的,她在六年前得病去世了。她在临时的时候,一直都念着要跟阿明回中国。 况易山痛苦地道:“唉,如果不是那场战争,我们一家人……” 华林用不太流利的中文道:“害死爸爸的是那场战争,可是,爷爷,战争已经结束了。你不能在活在过去,也不能活在痛苦中,天上的爸爸妈妈看到你这样,也会难过的。” 况易山看着满眼是泪的孙女,内心波涛起伏。他疾步走下桥头,蹲在码头石阶上,用手捂住脸,失声痛哭。 镜头切到长城,中日棋手们在这里联欢。他们携手结队向上攀登,腾起一阵阵欢声笑语。华林拉着小阿惠的手,在头前跑着。况易山、松波和忍、关小舟在后面并肩向上走。他们走得气喘吁吁,脸上却都挂着笑。 站在长城的烽火台上,松波问况易山,当年那盘棋你还记得吗?况易山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心里始终记得那盘棋。两人在经历了三十年恩恩仇仇的人世沧桑,接着年轻时没有下完的那盘棋,重整旗鼓地下起来了。 高空俯摄镜头,在晴朗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是绵亘不绝的古老的长城雄姿,广袤无际的苍莽大地。紧接着,字幕在银幕上划过,淡淡的音乐响起。 电影结束了,罗杰-埃伯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旅程,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就在此时他听到一声清脆的掌声响起,显得有些孤寂。他也站了起来,用力拍着手,压抑了两个小时的情绪在掌声中得到了释放。 与此同时,汉娜-许古拉、让娜-莫罗等嘉宾也都站了起来,用力拍着双手。紧接着,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默默拍着双手。巨大的掌声让漆黑一片的放映厅变成了汪洋中的一叶扁舟,整个放映厅在如潮的掌声中不住摇晃着。 第304章 反响 佐藤纯弥在观影的过程中心始终是悬着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风格比较独特,而且讲的是围棋,又涉及到中国两国的历史,他不知道西德观众能不能看懂,西方评委能不能接受。此次听到满场热烈的掌声,看到所有嘉宾都站了起来,他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站起来,跟现场观众一起鼓掌。 孙道临、唐强他们都站起了起来,此时他们都十分激动,都拼命鼓掌。中森明菜是第一次参加电影节的首映礼,在这样的舞台,听到如此热烈的掌声,她内心既激动又骄傲,禁不止热泪盈眶。 许望秋也站了起来,微笑着跟众人一起鼓掌。他是所有人中最放松的,他对三大电影节非常熟悉,知道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样的电影在电影节非常受欢迎。他对自己的电影非常有信心,相信这部电影能够获得观众和评委的青睐,而现场观众的反应无疑证明了这一点。 现场掌声如滔滔不绝的江水,持续不断的响着。 让娜-莫罗在鼓掌的同时,转头看着许望秋,露出了微笑,心想《猎鹰》和《锄奸》都是很工整的类型片,在视听语言上有创新,但个人风格不是很强,没想到这部电影变化如此之大,风格是如此独特,他的创造力真的很惊人。难怪特吕弗和皮尔卡丹都对他推崇备至,真是了不起的年轻人啊! 汉娜-许古拉看着许望秋不由想起了去年离世的法斯宾德,他们是一个类型的导演,都是那种将商业和艺术完美融合的导演。她微微叹了口气,心想要是维尔纳还活着就好了,他一定会很喜欢这个中国导演的,会跟他好好聊聊的,可惜他就这么去了。 罗杰-埃伯特看着许望秋,眼中闪着不可思议的光。这是一部史诗性的作品,又是一部真正深入人物内心,深入人物灵魂的作品。像这样的作品只能出现在非常成熟的导演手中,只能出现在四五十岁导演的手中,因为只有足够的阅历才能驾驭这样的作品,但现在这样的作品却出现在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导演手中,这真的有点不可思议。 意大利记者大多是抱着挑刺的心态来的,看完电影他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被深深震撼了。在他们看来,许望秋是典型的类型片导演,虽然在视听语言上有突破和创新,但他的电影缺乏思想性,缺乏人文关怀,尤其是《猎鹰》被很多人批判,说他为战争唱赞歌。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许望秋这次走起了人文关怀路线,开始反思战争。 这部电影从1924年讲到1956年,时间跨度长大42年,向观众展示了中日两国战前、战时和战后三个历史时期,以小人物的命运来展示丰富的社会生活内容,以两个普通家庭的命运向观众展示了宏大的叙事内容和叙事主题,更加真切的向观众展示了当时社会巨大的变化,依稀的勾勒出战争前后中日社会的整体面貌,并对战争进行了深入思考,是一部具有史诗气质的电影。 反映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命运的电影很多,比如《日瓦戈医生》。这些电影往往都是现实主义电影,视听风格也非常写实。《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是现实主义电影,但视听风格却是超现实的。电影大部分画面的色调都是非正常的,而且会随着人物心境的变化而变化,将人物内心的变化通过色彩完美的外化了出来。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还有一个非常独特的地方,电影大部分内容都是回忆,而人物在回忆的时候始终伴有呼吸声,有时候是若有若无的,有时候是急促的,有时候还会伴哭声或者抽泣声。也就是说,整个回忆部分电影始终存在画内的心理空间,以及画外的现实空间。这种独特的处理方式,带给了观众非常独特的感受。 意大利记者们相信明天全球无数媒体都会嘲笑威尼斯电影节,嘲笑电影节组委会有眼无珠,为了胡金铨一部很普通的电影而放弃这样一部杰作。他们也忍不住在心里埋怨,组委会的眼睛得多瞎啊,怎么会让这样的电影退出电影节呢? 直到灯光亮起,屏幕彻底消失,现场掌声依然如暴风骤雨般响着。尽管《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讲的是中日两国的故事,但现场观众却有很深的感触,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观众。他们经历了二战,在战争中失去了亲人,失去了朋友,他们当初跟东瀛人一样满怀激情支持战争,但最终得到的却是无尽的伤痛和苦难;他们对电影中人物的遭遇和不幸有切身的体会,为人物的不幸难过,也他们最后走出苦难,积极面对生活而高兴。 迎着如潮掌声,许望秋和剧组成员走上了舞台。他们在银幕正前方站成一排,向到场嘉宾和观众深深地鞠躬,向到场嘉宾和观众表示感谢。而观众们看着眼前弯腰鞠躬的剧组成员,更是激动得无法自已,用更加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回应。 许望秋带领着剧组成员连续谢幕五次次,依旧没有浇灭观众的热情。他们用掌声、尖叫声、口哨声宣泄着自己对这部电影的喜爱。直到工作人员让许望秋他们去发布会大厅,参加电影的发布会,掌声才缓缓停止。 记者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同时也对电影充满了好奇。首映结束后,他们如同归巢的蜂群,全都挤进了发布会现场,等着向许望秋他们提问。 许望秋是剧组名气最大的,而且刚刚发布了电影宣言,记者们有很多问题想问。在提问阶段,绝大部分问题都是冲着许望秋去的,即使向其他人提问,问的问题也都跟许望秋有关,比如跟许望秋合作什么感受之类的。 发布会整体氛围是轻松的,但也有带刺的问题,主要是来自于意大利记者和弯弯记者,而这些问题也都是冲着许望秋来的。不过许望秋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多年,遇到过各种带刺和刁难的问题,眼前这些问题根本不算什么,谈笑间轻松化解了。 意大利《新闻报》记者见同伴没有难住许望秋,满上又抛出一个问题:“许望秋导演,前几天你们发表了电影宣言,其中有一条是,反对间离效应,反对任何将观众从的沉浸感中拉拽出来的行为。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就存在这个问题,况易山和松波回忆的时候,观众本来进入了他们的世界,可是你却在背景中加入了他们的呼吸声,哭泣声,就是在告诉观众,现在是在他们的回忆中,而不是现实世界。这就有间离的效果,把观众从沉浸感中拉拽出来了。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许望秋淡淡一笑:“《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去年暑期就已经制作完成,宣言是在今年年初制定的。我们制定了十条规则,这是我们努力的方向,不是铁律,不是每条都必须遵守。这样就太教条了。有时候为了更好的表现,或者获得更好的效果,是可以打破规则的。我也不认为加入呼吸声、哭泣声就会让观众出戏,我觉得这个跟音乐是一样的,在回忆的时候加音乐会出戏吗?非但不会,反而能渲染气氛,让观众获得更强的代入感。加入呼吸和哭声也一样。” 在意大利记者坐下去后,罗杰-埃伯特站了起来:“我是《芝加哥太阳报》的罗杰-埃伯特,我很喜欢这部电影,我觉得这部电影最出色的地方在对人物内心状态的外化处理。这部电影现实部分很少,大部分内容都是通过回忆完成的。我的问题是,人的意识是散乱的,是杂乱无章的,如果将况易山和松波的回忆打散,不按时间顺序来讲述,是不是更符合人的意识状态呢?” 听到对方是罗杰-埃伯特,许望秋便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还真是那个罗杰-埃伯特。他上一世读书的时候就看过罗杰-埃伯特的《伟大的电影》。不过他最早知道罗杰-埃伯特却是盗版碟封套上thbp这样的推荐语。在后世全世界的影迷心目中,罗杰-埃伯特跷起了大拇指,那这部电影的品质多少就有了保障。 许望秋笑了笑道:“我们考虑过况易山和松波的回忆采用非线性叙事,将顺利全部打乱,随意拼贴,但这样一来,就有观影门槛了,普通观众在观看的时候会存在障碍。我们拍这部电影是希望中国和东瀛的观众能好好看看这部电影,记住过去发生的一切。如果我们的电影大部分观众看不懂,或者看得稀里糊涂的,那和我们的初衷是相违的。正因为有了这样的思考,我们后来在写电影宣言的时候,我就加了一条,反对间离效应,反对任何将观众从的沉浸感中拉拽出来的行为。” 一个小时之后发布会顺利结束,许望秋他们带着轻松的心情,说笑着走出了发布会大厅。由于心情特别好,他们拒绝了组委会安排的车子,准备要从会场走回酒店,想领略一下柏林的夜景,并顺道平复一下内心激动的心情。 没想到刚走出电影宫,几个德国观众举着小本子走了过去,请他们签名,请他们合影。许望秋他们笑着着答应了,自己的电影能够在异国他乡获得认可,他们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快到酒店的时候,突然一个德国人远远的骑自行车过来,一边骑还一边冲着中森明菜大喊。许望秋他们都吓了一跳,以为遇到流氓了,赶紧把中森明菜护在身后,用英文质问那个德国人要干什么,要是还不走开就报警了。 翻译告诉许望秋他们,这个德国人其实没有恶意,他是在盛赞中森明菜在电影中的表现,喊的是“你演的真棒”、“我爱你”、“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姑娘”之类的话,大概是刚看完电影不久情绪比较激动,所以表现的比较强烈一点。 明白了是虚惊一场后,中森明菜微笑着向那个德国观众挥手示意,并鞠躬表示感谢。 等德国人离开后,许望秋他们笑着调侃道:“不错啊,明菜。在西德都有粉丝了,成国际明星了呢!” 第305章 好评如潮 “随着镜头慢慢拉到空中,画面在古老长城蜿蜒在广袤无际的大地上定格,随着淡淡的音乐响起,随着字幕一行行地滚动,全体观众起立鼓掌,掌声如暴风骤雨,似乎要掀翻电影宫的穹顶,渐渐地又变成了有节奏的击掌,3分钟,5分钟,1o分钟……像是要永远鼓下去……”吃过早饭回到房间里,翻译拿出一份报纸,绘声绘色地念起来。 唐囯强他们侧耳倾听,满脸都是得意的笑容,就好像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学生似的。 许望秋打断了翻译的话:“别念媒体对首映礼的报道了,念他们对电影是怎么评价的。” 唐囯强正听得高兴,听到许望秋不让念了,当即叫道:“别啊,把这个念完再念其他的嘛!这报纸真夸我们呢,这听起来多带劲儿啊!” 翻译见唐囯强这么说,便看着许望秋,看他怎么说。 许望秋笑道:“你就这么想听外国媒体夸你啊?行!想听就继续听吧!” 翻译笑着继续往下念:“中森明菜的脸上淌满泪水,泪水映衬着她那东方式的迷人的微笑;唐囯强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 ……记者现场采访了两位外国同行,一位满头灰发的法国记者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比前年拿金棕榈的德国电影《铁皮鼓》还要好,无论是视听,还是在表现人物、人性方面,都是有创新的。他称自己已经成了许望秋的影迷。而美国某电影周刊的年轻女记者,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许望秋拍得最好的电影,是今年西柏林电影节最好的电影,如果她是评委,肯定会把金熊奖颁给它……” 念完对首映礼的报道,翻译开始念影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没有夸张的个人英雄主义,没有说教式的价值观输出;有的只是普通人在战争中的无助于挣扎……” 上午九点,许望秋和带着《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成员开始接受媒体采访。尽管电三大电影节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但远不像后世那么专业化,很多东西有专业团队帮你搞定。在后世大一点的剧组到电影节都会雇专业的公关公司,安排采访事,他们会安排好一切。现在没有这样的团队来打理,只能由他们自己来处理。 许望秋他们将采访地点安排在了距离酒店不远的一家中餐馆,他们找不到好更好的地点,只能麻烦同胞了。由于想要采访他们的媒体过多,许望秋他们将餐厅分隔成两部分,一边是采访区,一边等待区。采访的形式是圆桌采访,由八个记者轮流提问,采访时间为15分钟,15分钟后换一拨记者采访。 就在许望秋他们忙着接受采访之时,全球各地关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影评相继出炉,除了意大利媒体各种挑电影的毛病,言辞中泛着酸味外,其他媒体几乎是一边倒的好评“伟大的史诗”、“大师级作品”、“堪称伟大”等形容词毫不吝啬的用在了电影的评价上。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电影,但视听风格却是超现实主义的,很多看过这部电影的人都说这是一部超现实主义的现实主义电影。《视与听》是英国最著名,也是全世界最有影响力的电影杂志之一,他们看完电影后,刊发的文章标题就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一部超现实主义的现实主义电影”。 影评人托尼-雷恩在文章中写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主观的、是充满意识流的电影。整部电影拥有大量的主观镜头,部分内容是况易山和松波主观感受。从况易山开始回忆,观众进入况易山内心的那一切起,他的内心是有些不正常的,电影的色调由正常色调变得非常怪异,画面发黄发绿,而且偏灰,完美的表现出了此时况易山内心的状态。随着故事推进,画面的灰度不断加强,到了况易山的妻子和女儿被东瀛兵打死的时候,彻底失去了颜色。当况易山振作起来,去东瀛找儿子的时候,他泛起了生的希望,整个世界就有了颜色。不过当他得知,儿子被东瀛宪兵枪杀后,他再次陷入绝望的深渊,整个世界只剩下绝望的灰色。直到他准备自杀时,一个被遗弃的婴儿唤起了他生的希望,他的世界又才有了颜色。松波的遭遇跟况易山不同,但他们的心路历程却几乎是相同的。 除了色彩变化,为了完美呈现人物的内心状态,还采用了一种非常独特的手法,不用任何配乐,而是在回忆的时候通过画面外人物本身呼吸的变化,以及抽泣声等声音来渲染气氛。这是一种非常独特的手法,将现实空间与心理空间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再加上电影的镜头全部都是手持摄影,镜头摇曳不定,景别似近而远。通过这一系列手段,许望秋完美的呈现出况易山和松波的内心状态。” 法国《世界报》对电影的评价是:“许望秋在《锄奸》和《猎鹰》中就展现了极高的艺术水准,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更是向前跨了一部,彰显出了他的大师气象。其中他对战争、对人性的剖析,引人深思,令人遐想。电影从1924年到1956年,长达42年的时间跨度,以况易山和松波两个来自中日两个家庭的棋手为主线展开叙事,辅以激荡的岁月和不同时期的重要事件,风风雨雨几十载,图景式的呈现了中日将近半个世纪的历史,是一部不折不扣的史诗级电影。” 《泰晤士报》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评价是:“从表面上来看,《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关于历史、关于战争的电影,但从本质上来说,是况易山和松波两个在战争中受到了严重心理创伤的人如何获得救赎,如何在精神上获得重生的,这是一部关于心灵救赎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带有着浓厚的主观情绪的电影,影片通过主观的叙事角度,以及超现实手法的运用,讲述了况易山和松波两个人在4o年中的心理历程,将人物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完美的呈现了出来,从而升华了影片的叙述主题和人文内涵。” 《电影》是非常权威的意大利杂志,在国际上拥有极大的影响。1943年温别尔托-巴巴罗在《电影》上发表了《新现实主义宣言》,为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电影的出现奠定了理论基础。作为专业杂志,《电影》不像其他意大利报纸那样充满酸味,盛赞《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伟大的电影。 文章写道:“去年1o月,马可-穆勒带着他收集的135部中国电影在都灵举办了一个影展,这些中国老电影震惊了意大利电影界。大家吃惊的发现,中国有非常悠久的现实主义电影传统。著名影评人达西拉奇惊叹道,《马路天使》堪称奇迹,因为它所体现的新现实主义创作方法比意大利要早得多。《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内容是现实主义的,讲述了中日两个家庭42年间恩怨,但表现手法却是超现实的,视听风格、表现手法,让整部电影带有一种怪诞的气质。在电影上映几天,许望秋他们发表宣言,表示要为人民拍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就是这种理念的体现,在传统现实主义的基础上融合现代技法,他们正在创造一种新的中国现实主义电影。” 《纽约时报》著名影评人文森特-坎比同样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赞口不绝:“几天前,当许望秋和他的伙伴们在西柏林发表宣言,宣称反对精英主义,电影应该为人民服务时,引发了不小的争议,欧洲不少媒体对他们冷嘲热讽。就像乡下来的穷小子宣称要娶国王的女儿,人们觉得他不自量力,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瓜。不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面世之后,那些当初嘲笑许望秋的人纷纷发现,真正的傻瓜是自己。这部电影是如此杰出,是如此奇妙,充满了创造力。这是一部讨好了观众,又没有错过影评人的电影。” 好莱坞两大权威媒体之一的《综艺》的标题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拯救了西柏林电影节”,文章表示:“本届西柏林电影节星光黯淡,缺少大牌明星撑场,入围影片质量平平,缺乏关注度,上映的电影几乎没有激起波澜。无论从哪方面看,本届电影节都乏善可陈,不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除此之外,英国的《首映》说它是“最伟大的平民史诗之一,是一部充满了创造力的杰作”,《好莱坞报道者》则称赞它是“一部真正深入灵魂的电影”…… 由于德国媒体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评价极高,称其是最近十年西柏林电影节最好的电影,引起了德国观众的极大兴趣。可惜的是电影票早已卖光,很多人想看买不到票,于是,他们纷纷给电影节打电话,要求增加场次。在观众的强烈要求下,组委会增加了三场,可在不到一个小时候的时间里,电影票又被抢购一空了。 如果是在4o年后,国内媒体早就把《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吹上天了。不过现在媒体不如后世发达,电影在西柏林引起的反响并没有传回国内,而且现在媒体比较严肃,对娱乐新闻报道得比较少,就算传回国内也不会大规模报道。 西柏林电影节很快走向了尾声,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大部分都已经上映,对媒体来说,现在最大的悬念就是奖项的归属了。 来自全球各地的记者几乎都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金熊奖的最大热门,到目前为止放映的电影中,没有任何一部能够跟《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相比。唯一的疑问在评审团身上,评审团成员大部分是欧洲人,受新浪潮影响很深,正是许望秋口中的精英主义者。作为许望秋反对的目标,他们完全可能不给许望秋任何奖项。 见大家都担心评审团不给奖,一个法国女记者笑着调侃:“也许我们应该准备点烂番茄,如果他们要是不给金熊,那我们就拿烂番茄扔他们。” 第306章 组委会通知 3月2号是本届西柏林电影节闭幕的倒数第二天,在这一天有很多奖项揭晓,其中包括青年论坛的奖项,以及费比西奖。 费比西奖又叫国际影评人奖,或者费比西国际影评人奖,是在欧洲三大电影节和其他国际电影节上颁发的场外奖项,该将项不隶属于任何影展单位,属于国际影评人协会。该协会每年都会在世界各地的电影节组成自己的评审团,并抢先在电影节颁奖大会前一步颁发奖项。 由于费比西奖跟电影节最高奖的重合率比较高,因此被媒体视为最高奖的风向标。如果哪部电影拿到了费比西奖,那无疑是最高奖的大热门,获得最高奖几率很大。 所以,从中午开始,西柏林几乎所有记者,以及觉得自己有机会获奖的剧组,都在等待费比西奖的最终结果出炉。 许望秋他们也不例外,吃过中午饭就回到宾馆,在房间中静静等待奖项出炉。许望秋非常希望希望《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奖,最好是拿大奖。倒是不是他把奖项看得有多重,而是希望以此反击国内电影圈认为商业电影就没有艺术性的观念。 这种观念不止现在有,很多年后依然存在,比如2o19年的时候,d电影《小丑》在威尼斯获得了金狮奖,结果国内一群神经病影评人跳出指责威尼斯,说威尼斯堕落了,不应该把最高奖给这样的好莱坞商业电影。 如果《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够获得威尼斯电影节最高奖,无疑是对国内那些看不起商业电影的评论家的最好反击。三大电影节以艺术著称,《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商业电影,却拿到了三大电影节最高奖,你们凭什么说商业电影没有艺术性,又凭什么看不上商业电影呢? 许望秋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充满信心,原版电影获得了蒙特利尔电影节的最高奖,自己拍的这个版本修正了原版的很多不足,艺术风格更加突出;而且本届电影节有没有特别强的对手,拿最高奖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他也清楚电影节是小团体评选,评审团口味决定着奖项的归属,而且现在的电影节也不像后世那样透明,有很多暗箱操作,比如1983年的威尼斯电影节。 在1983年年初,贝托鲁奇接到了威尼斯电影节的邀请,让他担任威尼斯电影节的主席,但贝托鲁奇不是太想干。没过多久,他遇到了戈达尔,无意中把这件事告诉了戈达尔。在离开的时候,戈达尔给他写了张条,说希望能够在威尼斯重逢。 贝托鲁奇一直将戈达尔视为精神导师,听到戈达尔混编参加本届威尼斯电影节,他高兴坏了。他答应了威尼斯的邀请,并提了个条件,他要召集一个由六十年代电影人组成的评审团。于是,贝托鲁奇找了一支由深受新浪潮影响的导演组成的评审团,这些人都是戈达尔的粉丝。 在评选的时候,贝托鲁奇暗示众人,应该把大奖给戈达尔。这些人都都深受新浪潮的影响,纷纷支持贝托鲁奇的建议。他们甚至决定给戈达尔的《芳名卡门》颁五个奖,只是后来觉得太夸张了,可能会引起公愤,就给了两个奖。 1986年秀影厂组织代表团到意大利访问,意大利某位电影节的主席直接跟秀影厂的人说,你们要是把《枫》送来,我给你们颁金奖。秀影厂的人回国后,把事情告诉了《枫》的导演张一。张一马上跑去找电影局,希望让自己的电影去意大利参赛。电影局没有同意,觉得这种电影不适合送出去参赛,这事就没成。 下午三点半,许望秋接到了组委会的通知,让《浴血擒魔》剧组参加晚上的颁奖礼。吴知柳他们听到《浴血擒魔》有奖,都站了起来,振臂狂呼,激动得跟疯子似的。许望秋看着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吴知柳他们,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在电影节获奖的自己,也是如此激动。他笑着让吴知柳他们好好准备,不要到了领奖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丢中国的脸。 吴知柳他们很快回房间,为晚上的颁奖礼作准备去了;而许望秋他们则继续在房间等消息。费比西奖下午四点出炉,可一直等到下午五点,许望秋他们也没有接到通知。作为电影节的常客,许望秋知道《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与费比西奖失之交臂了。 跟许望秋预计的一样,快六点的时候,他们得到了消息,获得费比西奖的是英国电影《192o年的法斯特》。这部电影带有浓厚的宗教和政治色彩,通过主人公康妮的眼睛展示出代表统治者的基督教与代表工人利益的天主教之间发生血腥斗争。这部电影水准一般,但特别符合西柏林电影节的口味。 据记者们打探到的消息透露,负责费比西奖的影评人一致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很好,是非常优秀的电影,也是本届西柏林电影的最好的电影,但他们同时认为现在艺术电影生存非常困难,电影节是艺术电影展现自己最好的舞台,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样的商业电影,已经在票房上取得了成功,就不应该再给奖,否则会加压艺术电影的生存空间,是把艺术电影和艺术片导演往死里逼。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所有人关心《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命运的人,都不禁为电影的命运担心起来。如果评审团成员也是这种观点的话,那《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不要说拿金熊,可能连小奖都不会有一个。 第二天上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全体成员穿戴整齐,来到许望秋房间,坐在电话旁边,等待最终结果出炉。剧组成员不管是中森明菜这样的菜鸟,还是孙道临、三国连太郎这样的老江湖,神情都比较凝重,完全没有了前天的轻松。 唯一的例外是许望秋,依然像平常那样放松,看不到丝毫的紧张。他信心十足地对剧组成员说,也许我们拿不到最高奖,但奖肯定是有的,不会空手而归的。 与此同时,西柏林的记者们正在通过各种途径打听评选进程,甚至有记者把电话打到了许望秋的房间,问他有没有收到组委会的通知,《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有没有奖。 西柏林电影节的评审流程跟戛纳类似,在电影节最后一天,会将评委们集中到城郊的一栋别墅里,选出最终的结果。别墅与外界隔绝,评委也不能使用手提和外线电话。在作出决定后,到了晚上6点,由警察护送评委们到电影宫。 尽管组委会严防死守,但神通广大的西德记者还是打探到了评选进程。评委内部因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发生了激烈的争论,部分评委跟费比西奖的观点一致,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商业电影,在商业已经非常成功了,不应该再给它奖,应该鼓励艺术片。另一部分评委则认为,电影不应该考虑其他的元素,应该关注电影本身,《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本届电影节最好的电影,如果最好的电影都不能获奖,那电影节的权威性将受到质疑。 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记者们都觉得《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金熊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之外,质量比较高的有英国影片《192o年的法斯特》、西班牙影片《蜂巢》和候麦的《沙滩上的宝莲》。由于《192o年的法斯特》已经获得了费比西奖,那它无疑是金熊奖的最大热门。 记者们认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拿金熊的可能性比较低,但由于评审团中有人力挺,而且电影质量摆在那里,不可能不给奖。他们认为评审团很可能会把杰出艺术成就奖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个奖是给摄影的,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摄影实在太出色了。 除此之外,记者们认为评审团还有可能把最佳男演员奖颁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孙道临和三国连太郎两位演员在电影中的表演细腻真实,将42年的悲欢离合完美的呈现了出来,其中孙道临的戏份更多,获奖呼声也更高。 记者们在电影节摸爬滚打多年,对电影节流程非常清楚,知道在获奖结果出来后,组委会就会通知获奖者参加颁奖礼。他们通过各种途经打探有哪些剧组接到了组委会通知,有些那些剧组会参加晚上的颁奖礼。 随着时间推移,被召回的剧组不断曝光,获影片也逐渐明朗。《蜂巢》剧组被召回、《192o年的法斯特》剧组被召回、《沙滩上的宝莲》剧组被召回……只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始终没有接到召回电话,还在等待消息。 许望秋他们一直等到12点半,也没有等到组委会的通知。许望秋觉得这个时间组委会的人肯定都吃饭去了,不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就带着剧组成员去餐厅吃饭。没想到他们刚起身,安静了许久的电话终于响了。 房间内气氛骤然凝固,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眼睛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电话。 许望秋走到桌子前,伸手接通了电话。其他人都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是不是组委会的话,不过遗憾的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听到。“嗯嗯”几声后,许望秋挂掉了电话。他微微叹了口气,满脸失望地道:“是《世界报》记者齐特隆打来的,他问我们有没有接到组委会的通知。我们还是去吃饭吧。” 众人听到这话都满脸失望,摇摇头房间外走。 许望秋走了两步,突然笑了起来:“一会儿到了餐厅,吃饭的时候,大家可要吃快点啊。吃完饭大家都赶紧回来化妆换衣服,晚上还要参加颁奖礼呢!” 众人“嗯”了一声,然后都意识到情况不对,猛然停住脚步,双眼紧紧盯着许望秋。佐藤纯弥试探着问道:“刚才的电话是组委会打来的,你故意骗我们的?” 许望秋哈哈大笑:“是的,刚才的电话是组委会打来的,我是骗你们的。怎么样,我早就给你们说过,我们肯定是有奖,你们都不相信,这下你们相信了吧!” 第307章 颁奖 听到电话是组委会打来的,《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奖了,剧组成员都陷入了狂喜中。唐囯强双手高举,用力挥了挥,发出“啊”的呐喊声,简直比运动员拿到世界冠军还激动。中森明菜直接跳了起来,哇哇的叫喊着,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其他人的表现虽然不像他们两个那么夸张,也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不住说“太好了!太好了”。 在激动之余,森繁重道忍不住问道:“望秋,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能够获奖呢?” 许望秋对《一盘没下完的棋》拿奖如此自信,是因为他清楚像《一盘没下完的棋》这样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转投到其他电影节的电影,往往会受到极高的礼遇。 这样的例子很多,2oo5年,李安的《断臂山》惨遭戛纳退货,没能入围主竞赛单元。于是,李安将《断臂山》送到了威尼斯。而威尼斯毫不吝啬以金狮奖让赠,狠狠打了戛纳的脸。 再比如1998年,戛纳电影节主席雅各布看完《一个都能不少》后,认为张一谋是在为政府作宣传,但他很喜欢《我的父亲母亲》,就建议张一谋撤回《一个都不能少》,让《我的父亲母亲》顶上。张一谋向雅各布解释,《一个都能不少》跟政治无关,但雅各布不听。张一谋对此极为愤慨,写了一封致戛纳的公开信,撤回了自己的电影,并将这两部电影分别送到了柏林和威尼斯。最终《我的父亲母亲》在柏林获得了银熊,而《一个都不能少》在威尼斯获得了金狮奖。 西柏林和威尼斯是竞争关系,《一盘没下完的棋》又足够出色,西柏林绝对会力捧这部电影。在看到评审团名单,看到黄宗江,看到让娜-莫罗,许望秋就知道《一盘没下完的棋》肯定能够拿奖,甚至有可能拿大奖。尽管电影宣言让评选变得复杂起来,但他始终相信拿奖肯是定没问题的。 事实证明许望秋的判断是正确的,《一盘没下完的棋》确实有奖拿。 许望秋不愿意这些说出来,那样会给人《一盘没下完的棋》是靠暗箱操作才拿奖的感觉,轻笑着道:“你们没有注意到吗?本届电影节的评委女性成员特别多,而我们的电影注意孙道临老师、三国连太郎先生是老帅哥,唐囯强是大帅哥,再加上我和佐藤两个仪表堂堂的帅导演,女评委们不投我们的票,投谁的票啊!” 众人知道许望秋是在开玩笑,但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下午六点半,许望秋他们在影迷的呐喊和尖叫声中走完红毯,走进了电影宫放映大厅。此时放映厅里已经是人头攒动,近两千个座位几乎已经坐满。 坐在许望秋他们旁边的是候麦和《沙滩上的宝莲》剧组,候麦是新浪潮五虎将之一,跟特吕弗和夏布洛尔的关系很好。他听特吕弗他们多次提到过许望秋,说许望秋是少见的天才。候麦看过许望秋的《锄奸》和《猎鹰》,他不是很喜欢这两部电影,觉得许望秋太执着于感官刺激,在人物情感的处理上非常毛糙,他绝对特吕弗对许望秋的夸赞过于夸张了。 不过在看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后,他对许望秋的印象大为改观。他认为这部电影深入了人物的灵魂,将两颗受伤的心完美了呈现了出来。 此时看到许望秋,候麦笑着冲他点头道:“当初特吕弗对我说,你是少见的天才时,我是颇不以为然的,但看完《一盘没下完的棋》,我觉得他是对的。你是如此年轻,却能够驾驭如此跨度的作品,并将人物的内心完美的呈现出来,真是不可思议。” 许望秋没有看过多少候麦的电影,只看过最出名的那几部。不过他对候麦还是比较了解的,因为他比较喜欢王家卫的电影,而王家卫受候麦的影响特别深。王家卫的电影跟候麦的电影是个调调,王家卫一辈子都在拍都市男女之间的疏离关系,而候麦一辈子都在拍法国小资中产阶级的情爱故事。 许望秋微笑着道:“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很荣幸。我还以为你会因为电影宣言而讨厌我,讨厌我的电影呢。” 候麦轻笑道:“特吕弗说过一段特别有道理的话,导演有两种:在电影构想与拍摄的时候,有些导演会在心里想到大众,另一些导演则是根本不考虑大众。对于前者,电影是一种表演艺术;对于后者,电影是个人的探险。这二者在本质上没有高下之分,只是路线不同。” 许望秋和候麦聊了起来,尽管他们走的路不同,理念也不同,但他们都是热爱电影的人,在电影上有许多可以聊的东西。他们两个聊得十分的投机,有一种恨晚的感觉。 两人正聊得开心,灯光突然黯淡下来,舞台上光滑流转,原本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舞台,等着颁奖礼正式开始。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主持人走上舞台,拉开了颁奖典礼的序幕:“先生们,女士们,大家好!感谢来到第34届西柏林电影节颁奖典礼的现场。今天晚上,我们齐聚一堂……” 跟奥斯卡、金球奖那样的晚会型颁奖礼不同,三大电影节颁奖典礼都非常简单,不是盛大的晚会,没有歌舞表演,也没有激动人心的颁奖过程,就是一个简单的表彰大会。在简单的开场白后,电影节主席德-哈登上台致辞,然后就正式进入颁奖程序。 首先是颁发短片单元的奖项,去年中国电影《三个和尚》获得了短片单元的最佳短片剧本奖;今年中国没有短片参赛,短片金熊奖被捷克定格动画大师杨-史云梅耶的《对话的维度》轻松摘走。 短片单元的奖项颁完,评审团主席让娜-莫罗率领着黄宗江在内的六位评委走上舞台,在舞台右侧落座,随后主竞赛单元的颁奖仪式正式开始。 “获得杰出艺术成就奖的是西德和土耳其合作拍摄的电影,《哈克利的季节》!” “获得最佳女演员奖的是苏联电影《自己希望的爱情》的演员,叶夫盖妮亚-格鲁申科!” “获得最佳男演员奖的是美国电影《冠军季节》的演员,布鲁斯-邓恩!” 现在的西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奖项不像后世那么多,只有六个奖项,杰出艺术成就奖、最佳男女演员、最佳导演、评审团大奖,以及最佳影片奖。 在候麦拿走最佳导演奖后,就只剩下评审团大奖和最佳影片奖了。这个时候,现场记者突然意识到现在只剩两个奖项,但接到组委会通知,被邀请出席颁奖礼的剧组还有三个,《蜂巢》、《192o年的法斯特》,以及《一盘没下完的棋》。 三部电影两个奖项,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某个奖项出双黄蛋,另一种可能是某种剧组虽然被邀请出席颁奖礼,但实际上是没奖的。受邀出席颁奖礼,却不给奖,往往出现在年轻导演身上,像候麦这种知名导演,电影节是不敢这么的。不过《蜂巢》、《192o年的法斯特》,以及《一盘没下完的棋》都是年轻导演,这种情况出现在任何一部电影的身上都有可能。 到底是出双黄蛋了呢,还是有电影没奖呢? 现场记者们纷纷转头去看三个剧组的反应,想从三个剧组成员的身上发现蛛丝马迹。他们惊讶的发现,此时三个剧组的成员也都满脸紧张的转头去看其他剧组,似乎是想从其他剧组的身上找到答案,显然他们也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奖。 其实这三部电影有些相似,都是历史题材;《蜂巢》讲的是4o年代,内战后期马德里的故事;《192o年的法斯特》讲的的是192o年,在爱尔兰,代表统治者的基督教与代表工人利益的天主教间的血腥冲突;《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则讲的是东瀛侵华战争对两个家庭带来的巨大影响。 不过这三部电影风格完全不同,《蜂巢》是散文似的电影,根本就没有明确的主线;《192o年的法斯特》是典型的现实主义风格;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则是用超现实主义手法拍摄的现实主义电影。 这三部电影水准最高的无疑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拿奖的可能性最大,但许望秋偏偏发表了极具争议的电影宣言,于是,奖项归宿就变成朴素迷离起来。 当评审团主席让那-莫罗拿起一个白色的信封走到舞台中,现场所有人屏气凝神,双眼紧紧盯着让那-莫罗手中的信封,生怕错过了最精彩的对决。 此次此刻,许望秋也不禁有些紧张,呼吸变粗,心跳加速。他用力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在他的旁边,孙道临、唐囯强他们都屏气凝神,紧紧盯着让娜莫罗手中的信封,而中森明菜更是紧张得不敢看了,双手合十,不住在心里祈祷着。 柏林电影节跟威尼斯和戛纳电影节有一点不同,威尼斯和戛纳颁奖嘉宾上台说的是自己对奖项的感受,而柏林颁奖嘉宾念的是评审团给出的评语。 让娜-莫罗打开信封,慢慢念道:“描绘群像的电影最考导演功力,但本片运镜平滑流畅,叙事手法多样,表现出在内战背景下的众生相。所有演员都有不俗的演出,带出一个反映西班牙近代历史的好故事。获得评审团大奖的是……” 让娜-莫罗念完评语顿了顿,抬起头看向了观众。她这一停顿,整个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让娜-莫罗宣布最终结果。 听到群像式电影,许望秋不由呼了一口气,知道获得评审团大奖的是西班牙电影《蜂巢》。这部电影讲的是西班牙内战后期,一所小小咖啡馆里,经常云集着各式各样的人,有诗人学者,也有酒鬼妓女、黑市商人,三教九流,为着不同的目的把这里当作他们的集会或休闲场所,是典型的群像式电影。 既然《蜂巢》获得了评审团大奖,那争夺金熊的就只能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192o年的法斯特》了! 让娜-莫罗没有故意渲染悬念,低头看了一眼获奖名单。在确认获奖影片的名字后,她微笑着念出来:“西班牙电影《蜂巢》!” 第308章 大奖 听到自己的电影获奖,《蜂巢》剧组激动地站了起来,紧紧拥抱在一起。《蜂巢》导演马里奥-卡穆斯并不是新人导演,拍电影已经拍了十多年了,但他是第一次入围西柏林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也是第一次入围三大电影节的主竞赛。对电影节来说,他是不折不扣的新人。第一次入围主竞赛单元,就能拿下评审团大奖,他内心的激动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现场观众在为《蜂巢》剧组鼓掌的同时,都忍不住议论起来。 “到底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还是《192o年的法斯特》呢?” “最终的较量果然是在《192o年的法斯特》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之间进行的,这是艺术电影与商业电影的对决。” “《192o年的法斯特》继承了英国现实主义电影的传统,具有极强的批判意识;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用超现实手法拍摄的现实主义电影;这是两种不同风格的现实主义电影的对决,这事有意思了。” 在观众的议论声中,让娜-莫罗再次来到舞台中央。她看着现场的观众,微笑着道:“现在就剩下最佳影片了,这奖项揭晓之后,本届西柏林电影节就结束了。本届电影节涌现了一批年轻导演,他们的背景不同,语言不同,拍摄的题材也不同,但他们都才华横溢,拍出令人惊叹的好作品。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代表着世界影坛的未来。” 此言一出,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本届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片单比较冷,缺乏大师级导演撑场,但这给了年轻导演更多的机会。本届电影节涌现了一批新导演,《192o年的法斯特》的导演爱德华-本内特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导演许望秋是其中的代表。对电影行业来说,这无疑是大好事,电影需要新鲜血液。 让娜-莫罗继续道:“相信大家已经听说了,在评选的时候评委内部发生了激烈的争论,到底要不要把最高奖颁给一部商业电影呢?我们讨论了很久,最终取得了共识。那么,本届西柏林电影节的最佳影片是哪一部呢,我们现在揭晓答案。” 说着让娜-莫罗低头打开了手里的信封,获奖者的名字就密封在这小小的信封中。 整个大厅内雅雀无声,气氛骤然紧张,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几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双眼紧紧盯着让娜-莫罗手里的信封,等待最终结果出炉。 《192o年的法斯特》剧组成员在这一刻呼吸都停滞了,心脏几乎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正常情况下,受邀出席颁奖礼的影片都是有奖的,但这并不是绝对的,有些剧组出席了颁奖礼,却也是颗粒无收。在最终答案没有揭晓前,一切皆有可能。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同样的紧张,他们都感觉心脏里像是装了弹簧,砰砰的弹个不停,简直就要从胸腔中跳出来了。即使是孙道临、三国连太郎这样见多识广的老江湖,此时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冒出。许望秋也不由屏住呼吸,紧紧盯着让娜-莫罗手里的信封。 让娜-莫罗从信封里取出一张白纸,开始念电影的评语:“导演善于表现战争场面,也善于刻画人物的内心世界。军队镇压爱尔兰抵抗运动的场面,使人惊心动魄,成为历史的见证。女演员的演技精湛,备受称赞。获得第33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的是……” 让娜-莫罗顿了顿,大声宣布:“英国电影《192o年的法斯特》!” “啊啊啊!!”《192o年的法斯特》剧组全都站了起来,大叫着抱在一起,激动得像一群疯子。尽管他们昨天获得了费比西奖,成为本届电影节的头号热门,但他们都看过《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知道这部电影水准有多高。要战胜这样的电影,他们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在整个颁奖的过程中,他们的心都是悬着的。现在他们拿到了最佳影片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可以放心大胆的庆祝了。 现场观众奉上了热烈的掌声,《192o年的法斯特》虽然比不上《一盘下完的棋》,但拍得确实不错,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不过在鼓掌的同时,很多人依然紧紧盯着让娜-莫罗,想要知道是不是双黄蛋,《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到底有没有奖。 就在这时让娜-莫罗笑着开口了:“还有一部获奖影片,这次有两部电影获奖。” 让娜-莫罗的话像一枚深水炸弹,扔进平静的湖水之中,顿时掀起了惊天波澜。现场气氛瞬间爆棚,很多支持《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观众都激动地大叫起来。大家知道这部电影不会是别的电影,只能是《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让娜-莫罗开始念组委会的评语:“导演通过超现实手法,连通心理和现实两个空间,将两个因为战争而严重受伤的灵魂活生生的呈现在我们面前。电影以两个普通家庭的命运,勾勒出战争前后中日社会的整体面貌,对战争作了深入思考,是一部具有史诗气质的电影。” “获得第33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的是……”娜-莫罗看向舞台下面的许望秋,微笑着宣布,“由中国和东瀛联合拍摄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的东瀛成员瞬间沸腾了,叫喊着拥抱在一起。 佐藤纯弥直接抱着了森繁重道,激动地喊道:“金熊!我们拿到金熊了!” 中森明菜站在旁边,一边抹眼泪,一边用力拍着双手。 剧组的中方成员更加激动,因此中国电影自诞生以来,还从来没有电影获得过三大电影节的最高奖,今天这个历史终于被改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虽然是中日联合拍摄的电影,但电影真正的核心是许望秋,是中国人,说是中国电影一点问题都没有。作为这一历史事件的见证者和参与者,他们内心无比的骄傲与自豪。 孙道临看起来很镇定,但他鼓动的双手却在微微颤抖。 张一谋瞪大双眼,冲许望秋大声吼着:“望秋!我们得奖了!我们获得金熊奖了!” 唐囯强则直接抓住许望秋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我们真的拿到金熊奖!我们真的拿到金熊奖了!” 许望秋内心也非常激动,他上一世虽然在电影节拿过不少奖,但从来没有拿过最高奖。现在金熊奖到手,他感觉内心的激动与喜悦,就跟泄闸的洪水似的,从心里往外淌,整个人瞬间便被那巨大的喜悦感淹没。 与剧组成员简单庆祝后,许望秋看着众人,笑容满面地道:“好了!现在我们到台上去!我们都上去,这个奖是属于我们大家的。” 电影节的奖项有些是颁给个人的,有些是颁给影片的。比如最佳导演奖就是给导演的,在颁奖的时候只能是导演上台,其他人跟着上台就不合适。而最佳影片奖是颁给电影的,在领奖的时候,剧组全体成员都可以上映。 《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能够获奖,跟剧组全体成员的共同努力分不开,因此许望秋希望全体成员都能够上台,共同分享这一刻的荣耀。 剧组成员都点点头,带着激动的心情跟着许望秋和佐藤纯弥,浩浩荡荡地向台上走去。通道两边的嘉宾和观众,纷纷起身向许望秋他们鼓掌致敬。等他们然走上舞台,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就连坐在舞台右边的部分评委也站起来,用掌声向他们表示祝贺。 《192o年的法斯特》剧组先上台,他们上台的时候,现场的反响可以没有这么热烈。看到全场观众起立,向《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鼓掌致敬,他们颇为尴尬。不过许望秋他们倒是非常友好,上台之后主动跟他们握手祝贺,化解了他们内心的尴尬。 跟《192o年的法斯特》剧组握手之后,许望秋和佐藤纯弥走到了让娜-莫罗面前。 让娜-莫罗看着许望秋,笑着道:“你们的电影棒极了,真的是一部让人惊叹的作品。”说着她把金灿灿的奖杯递给了许望秋和佐藤纯弥。把奖杯给许望秋的时候,她笑着眨了眨眼睛:“你说过有机会要跟我合作,我可记得这句话,你不要忘了哦。” 许望秋轻笑着:“那是肯定的,只要有合适的剧本,我一定找你合作。” 让娜-莫罗没有多说,把位置让了出来,让给了两部获奖电影的导演。 《192o年的法斯特》是爱德华-本内特执导的第一部电影,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第一部电影竟然就在西柏林拿下了金熊奖。他实在太过激动,以至于说起话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重点在哪里。 爱德华-本内特发表完获奖感言,轮到许望秋和佐藤纯弥了。许望秋让佐藤纯弥先讲,佐藤纯弥倒也没有客气,直接来到了话筒前。 佐藤纯弥是第一次参加三大电影节的竞赛,没想到竟然获得了金熊大奖,他真的激动坏了,用颤抖着的声音道:“大家获奖都说感谢,我刚才在台下还想,要是我上台的话,能不能说点感谢之外的呢,但现在我也只想说感谢。要感谢的人有很多,德间康快先生,胡建先生,剧组的所有成员,以及所有支持和为电影提供帮助的人。谢谢西柏林电影节,谢谢评审团的诸位评委,谢谢!” 佐藤纯弥讲完,把位置让了出来,以便许望秋发言。 许望秋走到话筒前,轻轻吸了一口气,用平静的语气道:“刚在佐藤导演已经把该感谢的都已经感谢了,我就不在感谢了。我是类型片的导演,拍的都是商业电影。而商业电影在很多地方是受歧视的,觉得没有艺术性。评审团把金熊奖颁给我们,是一次巨大的鼓励。它告诉我们商业片并不低人一等,我们的选择没有错。我们会沿着自己的道路走下去,为观众拍电影,为人民拍电影。在未来我们一定能够更多更好的电影来。谢谢大家!” 说完许望秋露出灿烂的笑容,将手中的金熊奖杯高高举起。 现场众多记者迅速按动快门,拍下了这个令人激动的瞬间,而这个瞬间也成为本届西柏林电影节长久的回忆。 第309章 新闻联播 颁奖礼结束后,许望秋他们和其他获奖剧组一起参加了组委会举行的庆祝酒会。在酒会上许望秋跟黄宗江聊了一会儿,从他的口中知道评选的大致过程。 本届柏林电影节评审团一共有七个成员,其中让那-莫罗、黄宗江,以及美国导演约瑟夫-曼凯维奇都认为应该把金熊奖颁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因为它的质量最高,艺术水准也极为突出,高出其他电影一截。其他四位评委则认为不应该把最高奖给一部商业电影,这样会压缩艺术电影的生存空间。双方为此争论不休,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幸运的是反对把金熊奖颁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的四位评委中,有三个认为应该把金熊颁给《192o年的法斯特》,而剩下的一个则认为《蜂巢》是最好的。如果四位评委都把票投给《192o年的法斯特》,那《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就将与金熊奖失之交臂。 让娜-莫罗非常清楚这一点,她觉得要是再争论下去,支持《蜂巢》的评委把票投给《192o年的法斯特》,那事情就麻烦了。于是她改变了策略,建议把金熊奖同时授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192o年的法斯特》。 反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奖的评委觉得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一盘没有下完的棋》确实太出色了,真的不给奖也确实有点说不过去,两部影片同时获奖是可以接受的结果。这样既肯定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也没有挤压艺术电影的生存空间。 许望秋不知道让娜-莫罗是真心喜欢《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还是看在皮尔-卡丹和特吕弗的面子才为自己的电影出头的,但不管如何,他把这个人情记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全球众多媒体都对本届西柏林电影节的颁奖礼进行了报道,而报道的重点都集中在《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许望秋身上。 就连意大利媒体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的报道充满了酸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西柏林拿到最高奖,无疑打了威尼斯电影节的脸。意大利媒体纷纷为威尼斯电影节辩解:“《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一部不错的电影,但太过商业,威尼斯让它离开是正确的。威尼斯一直在坚持为艺术严肃***,让一部商业电影离开,是在坚持自己的原则。” 《南德意志报》则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叫起了屈:“《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部非常周严的平民史诗,符合所有商业市场的精致与通俗原则,同时在艺术上又有创新和突破。论格局、手法和对心灵的探索,《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都远远超过对手,而《192o年的法斯特》不过是题材上取巧的平庸货色,却打成平手,这个结果让人难以接受。” 《世界报》以“中国人拯救西柏林”为题,对本届电影节作出了评价:“本届西柏林电影节从公布主竞赛单元片单开始,就饱受批评,缺乏大师捧场,也缺乏亮眼的作品。《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拯救本届电影节的声誉,让所有针对本届电影节的批评都烟消云散。” 《泰晤士报》在为《192o年的法斯特》欢呼的同时,对许望秋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作出了极高的评价:“《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三项奇迹般的成就,获得了影评人的支持,捕获观众,并得到官方支持肯定。几天之前许望秋发表宣言,宣称‘反对精英主义,为人民拍电影’的时候,引发了极大的争议,但现在他通过自己的电影告诉我们,他真的有可能做到。许望秋再加上在青年论坛单元的中国年轻导演,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电影前途一片光明,甚至可能会改变全球电影的格局。” 《纽约时报》对本届电影节的评价是:“从电影本身来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水准要高于《192o年的法斯特》。这部电影是商业与艺术俱佳的作品,夺得金熊奖实至名归。不过评审团把金熊奖同时授予《192o年的法斯特》也可以理解。电影节的奖项背后,并不仅仅是给予一份嘉奖,更多的意义是做艺术电影的保护者和电影工业的催化剂。” 香江佐左派媒体也在第一时间报道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金熊奖的消息。《大公报》的评价的标题是“中国人创造历史,许望秋获得金熊奖”,《文汇报》的评价是“中国电影人杨威西柏林”…… 这天晚上,央视《新闻联播》播放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奖的消息:“历时12天的西柏林国际电影节3号晚上在西柏林落下帷幕,由中国和东瀛联合拍摄的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英国电影《192o年的法斯特》共同获得了最高奖金熊奖……” 紧接着画面切到颁奖礼现场,许望秋站在舞台中央,面着现场观众发表获奖感言。与此同时,播音员邢质斌的声音在继续:“《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是由中国导演许望秋和东瀛导演佐藤纯弥联合执导,由著名演员孙道临、唐囯强主演,影片……” 许望川自从承包秀影厂的劳动服务公司以来,组织明星在全国各地走穴,赚了不少钱。他觉得自己和许望秋都很忙,在家的时间很少,而妹妹许望北又在清华读书,只有放假才回家。他担心父母孤独,就从岭南那边给父母捣腾了一台18寸的松下彩电。 这个时代拥电视机的家庭很少,拥有彩电的就更少了,而拥有18寸这样大尺寸彩电的家庭更是少之又少。许望川把彩电买回来后,许望秋家每天都跟过节一样热闹,每天都有几十个人到他们家来看电视。夏天的时候,许著文会把电视机搬到院子里,方便大家观看,但现在是冬天,寒风凛冽,大家都挤在屋子里看。 当许望秋出现在电视机屏幕上的时候,邻居们都激动地喊了起来:“老许,这是你们家望秋啊!”、“真的是望秋!”、“哎哟,你们家望秋拿奖了!”…… 许著文看着屏幕中的高举奖杯的许望秋,内心的喜悦如同开闸泄洪般,喷涌而出。听到邻居们的叫嚷声,他激动地点头道:“是望秋!他真的拿奖了!”他转头对谢春红道:“老妞儿,咱们望秋在国外拿大奖了!” 谢春红激动得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着道:“我看到了,这孩子太争气了。” 尽管在场众人搞不清楚什么是国际电影节,什么是金熊奖,但新闻已经说了,这是电影节的最高奖,是中国电影第一次拿到这个奖,显然许望秋为国家争了光。 他们是看着许望秋长大的,现在看到许望秋获奖,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纷纷夸奖起来:“望秋这孩子从小就跟其他小孩不一样,其他小孩整天游手好闲,而他整天都在找书看。” “是啊,我早就看出望秋这孩子不是普通人,肯定会作出大事的。” “老许啊,你们家三个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争气啊,你们是怎么教育的?” 许著文和谢春红听到邻居们肉麻的吹捧声,脸色的笑容止都止不住,心里别提多骄傲了。 许著文和谢春红不知道什么是国际电影节,苏振声却是知道的。中国电影从19o5年诞生到现在,已经78年,还从来没有电影在三大电影节拿到过最高奖,而今天这个历史改写了。看到许望秋高举金熊奖的画面,他开心的大笑起来,脸上是止不住的骄傲。因为改写历史是他的徒弟,也是他的女婿。 在清华大学食堂里,当许望秋高举奖杯的画面出现时,现场掌声和欢呼声雷动。许望北比谁都激动,她抓住好朋友的胳膊用力摇晃着:“二哥拿奖了!二哥拿奖了!”她摇得太用力,以至于好友忍不住叫唤起来:“望北!你轻点!我的胳膊都被你摇掉了!” 许望北松开好友的胳膊,冲她笑了笑,然后撒腿就往食堂外面跑。 好友忍不住问道:“望北,你去哪儿啊?” 许望北头也不回的道:“找我嫂子去。” 北平的家属院里,陈凯哥盯着电视机屏幕,看着高举奖杯的许望秋,整个人陷入了呆滞状态。他一直将许望秋视为对手,一直暗中跟许望秋较劲。 尽管许望秋已经拍了三部电影了,而他的第一部电影还在酝酿中,但他认为许望秋的电影太商业,自己在艺术上超过许望秋是完全可能的。只要自己的电影在三大电影节上拿到大奖,获得国际认可,那自己的成就便超过许望秋了。 可没想到自己的电影还没开机,许望秋电影就在西柏林拿到金熊奖了! 半晌之后,陈凯哥终于回过神来,仰头长叹道:“真是既生瑜,何生亮啊!” 华东师大的食堂里,学生们正在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金熊奖欢呼。人群中的李劫和朱大柯则完全傻了,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在过去几个月,李劫他们与许望秋等人进行了论战。在论战中,他们从各个角度对《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进行了抨击,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太过商业,没有太大的艺术价值。可现在这部被他们认为没有艺术价值的电影,竟然在西柏林获得了金熊奖。 朱大柯转头看着李劫,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道:“怎么会这样,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这种电影怎么可能获得西柏林电影节的最高奖?” 李劫沉默了好几秒钟,找到了一个他自己都不信的理由:“西柏林虽然跟戛纳和威尼斯并称为三大电影节,但水准远远不如戛纳和威尼斯,也没那么尊重艺术。” 在这个晚上,电影圈以及文艺界很多人都跟李劫和朱大柯一样,在寻找《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金熊奖的理由。他们需要理由说服自己,更需要理由说服群众。他们清楚如果找不到具有说服力的理由,那他们将彻底输掉与许望秋的论战。 只是现在许望秋金熊在手,要找理由说他的电影没有艺术性真的太难了。很多人想了大半夜,几乎将脑袋都想破了,也没找到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来。 第310章 庆功宴 西柏林电影节闭幕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东瀛成员除森繁重道外,其他人第二天便返回东瀛了;剧组的中国成员则没有急着回国,留下来与想要购买电影版权的片商谈判。 这次代表团带了两部电影参赛,《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拿到了金熊大奖,而《浴血擒魔》也拿到了青年论坛单元的最佳影片。由于大奖在手,又都是雅俗共赏的商业电影,这两部电影就成了欧美片商眼中的香饽饽,都想要拿下这两部电影的版权。 经过三天的谈判,《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和《浴血擒魔》的版权都顺利卖了出去,《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有金熊奖加持,卖了28o万美元,而《浴血擒魔》则卖了17o万。 3月7号下午,许望秋他们拖着行李,带着胜利的喜悦,登上了回国的飞机。 吴知柳他们跟打了兴奋剂似的,一路上叽叽喳喳说过不停。 许望秋倒是比较冷静,尽管《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西柏林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获得了如潮的赞誉,并斩获了金熊奖,但他清楚一尊金熊奖不算什么。这次跟自己并列金熊奖的《192o年的法斯特》导演爱德华-本内特,在后世根本就无名之辈,根本就没有听说过。 更重要的是一尊金熊奖不可能真正改变中国电影面临的危局,现在已经是1983年,距离中国电影雪崩的1993年只有十年了。他必须更加努力才行,否则历史就将重演。 当飞机降落在首都机场,许望秋他们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心情放松了不少,感觉非常舒服,毕竟西柏林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 当许望秋他们拖着行李走到航站楼出口时,都不由愣住了。此时出口站着一堆人,他们拉起了欢迎的条幅,上面写着:“欢迎中国电影代表团载誉归来”、“热烈祝贺《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荣获金熊奖”。 在西柏林闭幕的第二天,《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金熊奖的消息传到国内后,文化部、中国文联、全国总工会、中国电影家协会等单位都发来了贺电。但许望秋往往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领导过来接近,不但王岚西来,连部长陈旭志也来了。他马上把情况告诉了张一谋他们,让他们严肃点,跟自己一起去见领导。张一谋他们听到部长亲自来接机,心里别提多激动了,赶忙跟着许望秋向欢迎的人群走去。 欢迎人群也看到了许望秋他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许望秋他们归来。最近两天报纸和广播都播放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西柏林获得最高奖的新闻,这件事可以说是尽人皆知。周围的群众听到是中国电影代表团载誉归来,纷纷鼓起掌来,并高喊“中国加油”的口号。 等许望秋他们走过来后,工作人员将早就准备好的鲜花递给他们,祝贺他们在西柏林获奖。陈旭志发表了一个简短的演讲,对许望秋他们取得的成绩寄予了充分肯定,然后和其他领导一起,跟许望秋他们握手。 握手之后,王岚西告诉许望秋他们,由于《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西柏林拿到最高奖,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中央首长专门为许望秋他们举行了庆功宴,很多领导正等着他们呢。听到这话,许望秋他们不敢怠慢,拖着行李上了停在机场外的客车。 许望秋到没觉得去人民大会堂有什么了不起,在后世人民大会堂已经走进平常人的生活,任何公司和个人,只要有钱,就可以包人民大会堂的会议厅。不少电影将自己的新闻发布会或者首映礼放在人民大会堂,许望秋的电影《王玄策》的发布会就是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最开始的时候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发布会或者首映礼会给人一种权威和正规的感觉,但举办得多了,这种权威性也消失了。 但在目前,人民大会堂依然是高贵和神圣的,不少普通人能够接近的。听到中央领导要在人民大会堂接见自己,为自己庆功,张一谋他们内心既激动又骄傲。 考虑到要见中央领导,他们一个个开始整理衣服,收拾头发。除了臭美的唐强外,其他人都没有镜子,就对着车窗玻璃梳妆打扮起来。张一谋看到自己头上有一撮头发翘起,怎么都压不下去,便往手上吐了点唾沫,用口水充当发胶,把翘起的头发整理平顺了。 许望秋没功夫整理仪容,因为他接到了通知,作为中国电影代表团团长,在庆功宴开始之前,他要上台讲话。王岚西知道许望秋毫无准备,担心他说不好,就专门为他准备发言稿。时间紧迫,他必须在宴会开始前将发言稿记熟。 没过多久,车开到了人民大会堂北门近前。许望秋他们从车上下来后,工作人员向他们分发人民大会堂的请柬。许望秋打开请柬,看到里面写着:“为热烈庆祝中国电影代表团在西柏林国际电影节获得最高奖,特此在人民大会堂宴会厅隆重举行庆功会。” 许望秋他们从大会堂北门凭请柬入场,并接受了安全检查。他们进入大会堂后一直往里走,登上若干台阶后,就进入了迎宾厅。 迎宾厅是党和国家领导人欢迎贵宾及宾主合影留念之处,厅里悬挂着著名的国画《江山如此多娇》。这幅画是新中国成立十周年时,由傅抱石和关山月两位大画家根据太祖《沁园春-雪》词意为题材合作创作的一幅大画。画作完成后,太祖手书“江山如此多娇”六个大字于其上。此后这幅画就一直挂在迎宾厅,国家领导人与来宾在宴会前合影都是在这幅画前进行的。 许望秋他们进入迎宾厅的时候,《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剧组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候多时了。他们没能跟许望秋他们一起到西柏林去,但作为剧组的一份子,举办庆功宴肯定不能少了他们。此时他们站成了月牙形,一幅准备拍合影的阵势。 许望秋他们走进迎宾厅后,被安排在了最前面。队形整好后不久,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中央领导来了。伴随着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中央领导出现在迎宾厅的门口。许望秋他们满脸堆笑,带着激动的心情用力鼓掌。 几位首长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跟许望秋他们一一握手,并向他们表示祝贺。 领头的首长当初在中楠海放《猎鹰》的时候见过许望秋,还鼓励许望秋要拍出更多更好的电影来。这次跟许望秋握手的时候,他就顺道跟许望秋多聊了几句:“好小子,你们在西柏林为国家争得了荣誉,干得不错。” 许望秋不卑不亢地道:“谢谢首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首长见许望秋不骄不躁,很是满意,问道:“你接下来准备拍什么呢?” 许望秋马上道:“香江的夏梦同志邀请我到香江去,帮他们拍一部反应香江社会矛盾,揭露资本主义吃人本质的电影。可能隔一段时间,会去香江帮她拍这部电影。之后,我打算把汉代十三勇士归玉门的故事搬上银幕。现在社会上有一种怪论,我们现在跟西方有差距,他们就说是中国文化不行,是中华文明不行。我完全不认同这样的观点,我们的祖先曾经创造了无比灿烂的文明,与世界任何一个文明相比都不逊色。我们现在是落后了,但我们只要艰苦奋斗,我们中国会重新崛起的。所以,我想拍一些反应民族精气神的作品。” 首长微赞许地点头道:“说得好,贫困落后不可怕,怕的是失去了那种勇往直前,艰苦奋斗的精神!太祖说过,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中国的未来就要靠你们这些有热情、有勇气的年轻人了。” 握手之后,领导们过来跟许望秋他们合影留念,随后一起步入了宴会厅。 等许望秋他们落座后,首长发表了简短的演讲,对许望秋他们取得的成绩寄予了充分肯定,并希望他们在未来更加努力,抓住中国电影“黄金时代”的历史机遇,勇于开拓创新,创作出更多无愧于时代和人民的优秀作品。最后他宣布授予电影出口公司艺术中心“全国新长征突击队标兵”的光荣称号,同时授予许望秋“全国新长征突击手”的光荣称号。 许望秋听到中央的这个决定得意地笑了,当初《猎鹰》上映的时候,王岚西就说申请新长征突击手的称号,到今天总算是兑现了。 随后许望秋作为代表团团长走到前面讲话,他对领导对代表团的关心表示了感谢,同时表示作为新时代的电影人,将不辜负党和国家的殷切期望,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不断加强自身修养,用更多优秀作品书写美好生活、赞美伟大时代。 讲话结束,庆功宴就正式开始。现场气氛也热烈起来,先是主管电影的领导过来敬酒,随后许望秋他们又开始向在场领导敬酒。 向部里领导敬完酒,许望秋正准备离开。部长陈旭志叫住了他:“望秋不忙走,大家都说你是我们电影系统的小诸葛,我正好有个问题想像你请教。” 许望秋听到这话忙道:“不敢不敢,我受不起。当然让我帮忙出出主意,这个绝对没问题。” 陈旭志直接道:“从去年开始,中影公司发现很多地方电视台盗播电影。如果是老电影倒问题不大,但有些地方,新电影还没上,电视台就公然播放了。这样一来,谁还买票进电影院看?中影公司和制片厂对此意见很大。中影公司以及省电影公司跟这些电影台谈过,但根本不解决问题,现在他们把问题捅部里来了。你对此是是什么看法?” 许望秋听到这话浑身一震,他知道由于电影系统和电视系统冲突不断,又始终找不到妥善的解决方案,最终国家决定将电影和电视合并。这次在一定程度上化解了影视之间矛盾,电视台抢播、盗播电影的现象基本上消失了;但同时带来了一个巨大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是中国电影发行放映机制改革的最大障碍。 第311章 红帽子 参加完庆功宴,许望秋拖着行李,慢悠悠地回到了帽儿胡同。 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许望秋看到客房的灯是亮着的。许望北有时候会过来,就在这里睡。不过今天不是周末,许望北不会在这里,应该是大哥许望川来了。在去西柏林之前,他给许望川打过电话,让许望川十号左右过来。 许望秋来到门前,敲开房间,果然是许望川。他笑着问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许望川看到许望秋不由笑了起来:“望秋回来了。我今天下午到的。”他看到许望秋身边的行李,知道他刚到家,就道:“你怎么行李都没放就跑过来了?” 许望秋笑道:“我在外面看到屋里灯亮着,估计是你来了,就过来看看。” 进入房间后,许望秋问了问家里的情况,就直接进入正题:“当初让你承包劳动服务公司走穴的时候,我跟你说过。走穴的生意咱们只做三年,走穴只是为了了真正的计划筹集资金。现在三年的时间到了,咱们应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许望川笑着道:“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许望秋哈哈笑道:“我还担心你舍不得走穴的生意,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许望川也确实考虑过,走穴这么赚钱,为什么不一直做下去呢,但想到许望秋当初对他说的话,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你不是说过嘛,走穴赚的是小钱,而我们是要赚大钱的。” 许望秋点了点头,问道:“大哥,承包劳动服务公司三年,我们赚了多少钱?” 许望川压低声音道:“237万。” 许望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237万,这个钱比预计的要高不少。他记得上一世联想起家资金是2o万,而华为的注册资金只有2万元。自己资金是他们的几十倍,甚至上百倍,而且自己有未来3o多年的记忆,要是还输给他们,那真的应该找块豆腐撞死。他信心十足地道:“这笔钱足够开展我们的计划了。十年之后,我们的公司要成为中国科技公司的领头羊;二十年后,我们的公司要成为世界五百强。” 许望川内心也燃起了熊熊火焰,问道:“我们具体做什么,该怎么做?” 许望秋将酝酿已久的想法缓缓讲了出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公司建立起来。我是这么想的,我们跟秀影厂签订一个协议,把这部分钱拿出来开公司,以秀影厂的名义办手续,他们不投资,也不承担任何风险和责任,经营由我们负责,我们每年向他们缴纳1o万元的管理费。开公司的钱以劳动服务公司的名义出,劳动服务公司是秀影厂的下属企业,可以轻松通过上级的审核。” 许望川有些不解:“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吗,我们自己搞不行吗?” 许望秋摇头道:“这是没办法的选择,因为我们搞的不是一般企业,是计算机企业。短时间内国家不会允许私营企业搞计算机的,必须找单位挂靠才有可能。还有一个问题是,我们需要从中科院请人。私人企业请人是很困难的,以集体企业的名义要容易很多。” 许望秋的这个做法就是后来常说的戴红帽子,而这种企业被称为红帽子企业。事实上,在改革开放之初成立的民营企业基本上都是戴着红帽子的。这是没办法的选择,虽然改革开放逐步开启了市场化的进程,但《公司法》尚未出台,仍然不允许个人办企业,权宜之计是找一个国营单位来挂靠,通过戴上这顶红帽子,摇身一变成为集体企业。 在8o年代,生产电脑是需要批文的,而国内有生产电脑批文的企业只有一家,就是长城。联想一直有组装电脑的想法,但由于拿不到批文,组装电脑这事始终没成。直到199o年,联想获得批文,才正式生产联想牌电脑。 联想是中科院计算机所下属企业尚且如此,私人企业不挂靠根本就不可能。 许望川皱眉道:“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走穴赚了钱,很多人对此非常不满,写信告我们的人非常多,甚至有人说这钱是秀影厂的,应该归秀影厂。要是将来我们把公司做大了,到时候秀影厂翻脸不认账,说公司是他们的怎么办?” 许望秋知道许望川的担心是对的,为了解决红帽子企业的的问题,1991年有关部门联合颁布了《企业国有资产所有权界定的暂行规定》,其中第5条规定:“在所有权界定中,不应以企业法人登记的经济性质来界定资产的性质,而要追溯企业初始投资的资金来源,按谁投资、谁所有、谁受益的原则确定。” 但红帽子企业因为产权问题而发生的纠纷还是层出不穷,有些不少红帽子企业的实际投资人甚至被赶出企业,彻底失去了企业的所有权。许望川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发生过无数次的现实。 不过许望秋敢出这个主意,自然有把握解决问题:“在短时间内不会,我是艺术中心的主任,至少在六七年之内,秀影厂是不会跟我们翻脸的。而六七年之后,国家的相关规定应该出炉了,到时候我们给秀影厂一笔钱,把红帽子摘掉就是了。防人之心不可无,无了保险起见,这家公司不在蓉城注册,而是在北平注册。这样,就算秀影厂想搞什么小动作,他们的手也不敢轻易伸到北平过来。” 许望川想了想,道:“就这么办。那我明天就回蓉城,去把这件事办了。” 许望秋笑道:“先别急着回去,我明天下午带你去中科院,给你找几位老师。咱们公司注册之后,前半年什么都不做,就是招一批工人,让中科院的专家给你们上半年课。等你们掌握计算机基本知识之后,再来搞公司,这样成功的把握才更大。” 听到许望秋让自己学习半年,许望川愁眉苦脸地道:“望秋,我就免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你和望北的脑子,不是读书的料。你说我们都是一个妈生的,怎么你和望北读书那么厉害,而我就不是读书的料呢?” 许望秋解释道:“让你跟着中科院的专家学习,不是希望你对计算机有多深的研究,只是让你掌握一些基本的东西。这样以后公司在搞研发的时候,你才能心里有数。比如我们搞汉卡,起码你应该知道什么是汉卡,知道基本原理吧。作为老板你要是连公司生产的东西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那这个公司恐怕也开不长久。” 许望川知道许望秋是对的,苦作脸道:“那好吧,我只能赶鸭子上架了。” 第二天上午,许望秋带着许望川来到出口公司。他让张一谋他们带着许望川到处转了转,他则到王岚西办公室向将这次西柏林之行作了详细汇报,随后回办公室处理堆积的事务。 吃过中午饭,许望秋带着许望川来到清华,将许望北从宿舍叫了出来。三兄妹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就在校园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愉快的聊了起来。 快两点的时候,许望北去教室上课了,许望秋则带着许望川来到了白颐路。 四十年后这里面著名的中关村电子街,高楼林立,巨大的玻璃幕墙构成一幅幅夸张的几何图形,在蓝天的衬托下散发出炫目的光芒。此时白颐路两边是两侧伟岸的白杨树,给人一种宁静祥和的感觉,而在白杨树的后面一片灰色建筑,被农田分割包围。这些建属于中国科学院,包括计算所、物理所、数学所和电子所。 许望秋和许望川顺着宁静的街道,朝物理研究所走去。走到离物理研究所将近一百米的时候,一位老人迎面走来。老人看起来和一般的北平老人没什么不同,穿着蓝色外套,脚上一双布鞋,背着手慢悠悠地走着。当老人走过来的时候,许望秋赶忙拉住许望川恭恭敬敬地站起旁边,给老人让出路来。 等老人过去以后,许望川好奇地道:“那老头是谁啊?” 许望秋低声道:“是王淦昌先生。” 作为兵工厂子弟,许望川当知道王淦昌是核物理专家,也听说过他以身许国的故事。1934年拿到柏林大学的博士学位后,心里的第一个想法便是“我要回国”。德国的科学家同僚们都劝他“科学是没有国界的,中国很落后,没有你需要的科学研究条件,你又何必回去呢?”王淦昌毅然拒绝道“科学虽没有国界,但科学家却是有国界的。身为中国人,我的祖国正在蒙冤受难,我要回去为她服务”。1961年王淦昌收到中央通知,希望他参加核武器研究。为了保密,他必须要改名。王淦昌毫不迟疑的答应了,并留下了掷地有声的六个字“我愿以身许国”。 许望川文化水平不是很高,但从小有英雄情结,在他心中王淦昌这样的人是大大的英雄。听到眼前的老人是王淦昌,当即对着王淦昌的背影鞠了一躬,转头道:“没想到像他这样的大科学家,看起来竟然跟普通老头没什么两样。” 许望秋看着王淦昌的背影,由衷地道:“这大概就叫返璞归真吧。” 外人进入物理研究所不但要在门卫登记,还需要预留有效证件。许望川便把自己的工作证留在了门卫室,然后跟许望秋走进了物理研究所。 在物理研究所大楼门口,许望秋拦住了一位中年人,客客气气地道:“同志,请问您知道陈村先在什么地方吗?” 男子打量着许望秋他们,问道:“你们找陈村先有什么事吗?” 许望秋解释道:“我们听说他开了一家技术服务公司,能够提供培训以及其他相关服务,我们正好有这么方面的需要,就想把这事交给他们公司来做。” 男子颇为怀疑地道:“你们是什么人?” 许望秋掏出工作证递给男子:“我们是电影出口公司的。” 男子接过工作证,看到许望秋三个字不由一怔,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那个前几天在西柏林拿金熊奖的那个许望秋,我说你怎么看起来有点面熟啊。”他把工作证还给许望秋道:“陈春先现在不在所里,在花园路的工业公司,我带你们过去。” 第312章 中关村第一人 陈村先是物理学家,中国核聚变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就是他一手搞起来的,中国第一个托克马克装置也是他牵头做的。1978年他和陈景润等不到10名科技人员从助理研究员被破格晋升为研究员,同年还参加了第一次全国科学大会。 如果按照正常轨迹走下去,陈村先会成为院士,会成员中国核物理方面的领军人物,但1979年的美国之行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让他走上了另一条路。 1979年,陈村先应邀到美国进行核聚变技术的专项考察。美国给他印象最深的不是高楼大厦,不是高速公路,甚至也不是最先进的实验室,而是美国的教授居然可以当老板,大学生可以创办公司。硅谷有数千家这样的新技术公司,他们的科研成果可以迅速转化为产品,转化为生产力。 归国后,陈村先提出了“科技成果扩散试验”,探索加快科技转化为生产力的新路,在中关村建立“中国硅谷”等主张。当年12月,他与纪世瀛、崔文栋等人带领十几个中科院的学术骨干成立了“北平等离子体学会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这被看作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民办科研机构,也是民营科技企业的前身,而他也被誉为中关村第一人。 1980年,先进技术发展服务部成立后,陈村先利用科技人员掌握的技术,承担高科技产品的咨询、设计、研制等工作。在一年的时间里,服务部承担科研项目7项,帮助海定区劳动服务公司创建了3个技术服务部,一个电子器件厂,联合开办了两期技术培训班。 许望秋知道陈村先的事迹,知道陈村先的公司办过技术培训班,他来找陈村先就是希望跟陈村先的公司合作,帮他们招人,并找中科院计算机所的研究员来许望川他们上半年的计算机课。 许望秋来到花园路6号,找到陈村先的时候,他正在看里面厂房。陈村先最近刚跟工业公司签署了协议,将公司挂靠在了工业公司的下面,现在他就在工业公司的这间旧厂房里办公。 陈村先听到许望秋他们找自己,就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许望川听到陈村先是蓉城口音,不由问道:“你是蓉城人?” 陈村先听到许望川口音感觉十分亲切,微笑着道:“我是蓉城的,听你们的口音也是蓉城的,我们是老乡啊。不知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许望秋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哥是秀影厂劳动服务公司的经理。现在秀影厂准备开一家计算机公司,需要招一些工人,而这些工人招来之后,需要进行专门的培训。秀影厂是电影厂,对计算机不是很懂,就希望你们公司帮我们招人。这些人招来之后,还需要你们从中科院计算机所请专家对他们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 陈村先诧异地道:“秀影厂怎么会想起开计算机公司?” 许望秋笑着道:“计算机图形技术跟电影结合能够创造出令人惊奇的视觉效果,这两者的结合是电影行业未来发展的必然趋势。去年美国出现了一部叫《电子世界争霸战》的电影,这部电影里面有20分钟计算机生成的画面。尽管电影的票房失败了,却揭示了计算机技术与电影结合的广阔前景。中国电影本来就落后于世界,如果我们还不奋起直追,那在未来就会被被别人远远甩在身后。” 陈村先心里暗暗称奇,秀影厂竟然会关注前沿科技的动态,不可思议,热情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办公室去谈。”说着,他带着许望秋他们往办公室走。 走进办公室后,陈村先招呼许望秋他们坐下,并给他们倒了开水。陈村先知道许望秋他们是来找自己谈生意,就简单给介绍了一下他们的公司情况。 扯了一阵闲篇后,陈村先问道:“你们这个培训是在北平搞,还是在蓉城搞?” 许望秋解释道:“这家公司虽然是秀影厂的下属公司,但并不打算开在蓉城,而是开在北平,打算开在中关村附近。我们开的是计算机公司,肯定会跟中科院计算机所合作,开在这边合作方便一点。” 陈村先点了点头,问道:“计算机是一门很大的科学,涉及到的的东西太多了。培训肯定要有重点,得根据你们公司的具体情况来。你们的计算机公司主要做什么,是图形软件吗?” 许望秋摇头道:“图形软件以后会做,但目前我们准备着硬件。培训的话主要是硬件方面,让他们掌握基本的硬件知识,懂得计算机p、内存等配件的拆卸。” 陈村先笑道:“没想到你对计算机还挺了解的嘛!” 许望秋解释道:“我妹是清华计算机系的,我对计算机略有耳闻。” 陈村先直接道:“那就按你们的要求来。” 许望秋问道:“中科院计算机所以的倪光楠你知道吗?”他见陈村先摇头,倒也没觉得奇怪,毕竟计算机所有一千多人,而倪光楠不算什么有名的人物。他非常严肃地道:“倪光楠是计算机所的研究员,培训的时候一定要把他请来,这对我们很重要。” 上一世联相在成立之初,跟当时中关村其他企业一样,虽然号称科技公司,但实际干的都是倒爷的生意,就是倒腾旱冰鞋、电子表之类的玩意,甚至倒过批文。真正让联相走上正途,走上科技公司道路的,正是倪光楠和他的联相式汉卡。 凭借着倪光楠的汉卡,联相前三年的收入平均增长速度为500,创造了1200多万元利润。在联想式汉卡的10年寿命期中,总共销售出16万套,利税超过亿元。 只要搞定倪光楠和汉卡,许望秋他们这个电脑公司基本上就成了。 所谓汉卡其实就是汉字处理系统,跟输入法类似,只不过是安装在专门硬件中的输入法,这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特殊产物。因为现在电脑配置非常低,p主频只有477hz,内存更是只有640kb,直接将汉字处理系统装在电脑里处理中文会非常吃力。于是,倪光楠他们就开发了汉卡,将处理汉字处理系统安装在专门的硬件上,这样处理汉字的时候就不会占用电脑的资源。 许望秋知道中科院已经搞出了l-80汉字图型微型机,基本上具备了后来汉卡的功能。倪光楠从国外回来后认为计算机是未来趋势,如果将l-80的汉字处理功能移植到计算机上,就能使只能处理西文发计算机成为一台能处理汉字的计算机,就能在中国大量推广。到明年年底,倪光楠就会完成移植,开发出第一代汉卡。 陈村先为难地道:“中科院的研究员中有不少人是潜心搞研究,对其他事是不关心的。我不知道倪光楠是什么样的人。如果他是这样的人,那就很难请。” 许望秋笑着安慰道:“倪光楠不是那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搞研究的科学家。他跟你一样,也希望将研究成果推广出去。我们的电脑公司是有助于他的研究成果推广的,肯定会答应的。不过他现在不在国内,在加拿大国家研究院担任访问研究员,大概5月份会回来。我们的培训班准备6月初开始上课,12月初结束,为期六个月。我们培训班开学的时候,倪光楠应该已经回来了。” 陈村先好奇地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许望秋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在他重生前两年,中美贸/1易/1战进行得如火如荼,在这期间联相因为它的一些小动作遭到了网友猛烈抨击,各种扒皮文章在网络上疯狂流传,其中柳传智和倪光楠之间的冲突是网友扒皮的重点。从这些扒皮文章中,许望秋知道了联相的起家详细过程,也知道了倪光楠和汉卡的事。 不过许望秋不可能把这些告诉陈村先,把事情推到了当初论文答辩的计算机图形专家身上:“我是听计算机所的图形专家刘全胜说的。” 陈村先没有深究这个问题:“我们尽力去请,但如果他不愿意来,那我们也没办法。” 许望秋笑道:“你们尽力就是了,如果他实在不愿意来,那只能算了。” 陈村先办过两届两期技术培训班,对培训比较有经验。他就培训的具体问题跟许望秋他们进行了详细沟通,比如必须培训的时间。中科院的计算机所的人都要上班,只能用业余时间来搞培训。所以,培训只能晚上和星期天上课,跟夜校差不多。 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培训的相关事宜终于聊完,接下来就是费用问题了。 陈村先卡开公司已经开了两年多,但实际上并没有做多少生意,谈到钱的问题,他还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费用,不知道你们能付多少钱?”他解释道:“办培训需要场地,肯定地给别人费用,还有就是从计算所请人,肯定也得支付报酬,不然别人肯定不会来。” 许望秋爽快地道:“我们付给你们公司5万元,其他的全部交给你们来处理。” 陈村先的服务公司每年收入只有两三万,而他们搞的培训班更是只有几千块的收入,现在听到许望秋直接报出5万元,他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们准备付多少?” 许望秋淡淡一笑:“我们准备付你5万元。你们负责帮我们招人和培训。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就请来上课的研究员,你们支付给他们的费用一节课是二十块钱,不能有任何克扣。” 陈村先在心里算了一下,周一到周六,每天三节课,星期天是九节,一周就是27节。六个月算24周,就是648节,也就是12960元。5万元去掉上课的费用,再去掉其他相关费用,服务公司应该可以赚3万。这比他们过去两年多赚的钱加起来还要多! 陈村先笑容满面地道:“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克扣的。20块钱一节课啊,将近三级工资呢,计算机所的人知道了,恐怕会抢着来上课的。” 许望秋笑了笑,心想我们要的就是这样效果,既在中科院计算机所打响了名气,同时也笼络了倪光楠他们。等培训结束,我们就可以跟倪光楠他们联手开发汉卡了。 第313章 会议 在跟陈村先谈好合作的相关事宜后,许望川立刻回蓉城,找秀影厂谈成立公司的事去了。许望秋则跟吴知柳他们开了一次小会,让他们准备新电影。吴知柳他们通过《浴血擒魔》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可完全以独当一面,接下来都可以单独拍电影了。 许望秋把拍《猎鹰》续集和《浴血擒魔》续集的任务交给了他们,让他们出两个人来拍这两部电影,剩下的人则自己弄剧本。最终,刘林选择了《猎鹰》的续集,赵禁选择了拍=《浴血擒魔》的续集,而吴知柳和夏刚则选择了自己写剧本。 星期一早上,许望秋登上了公交车,去电影局开会。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建筑,心思很快沉浸在了会议的相关内容中。前两天参加庆功宴的时候,陈旭志点了他的名,让他参加今天的会议。当时陈旭志就说了,主要就是讨论如何解决电视台抢播、盗播电影的问题。 许望秋清楚这个问题很难解决,因为现在没有版权法,电影厂根本拿电视台没有办法,而电视台属于广电系统,文化部又根本管不了。上一世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宣传部将两个部门召集在一起,召开了多次会议,但始终没有找到合适解决的办法,最终国家将电影系统从文化部划到了广播电视部,组成了广播电影电视部,有什么问题你们自己商量着解决。 不过由于电影系统是文化部的大儿子,是文化部的重要收入来源,把电影全部系统划走,文化部接受不了。1986年影视合流的时候,国家只是把电影局,以及包括北影厂在内的直属单位划了过去。其他省属电影厂,以及省电影公司,依然归文化部管。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电影系统名义上归广电部管,但省电影厂和省电影公司还是文化部的下属单位,电影系统就有了两个头,就存在听谁指示的问题。 从1993年开始,国家对发行放映机制进行全面改革,但院线改革推进缓慢,一直到2002年才真正确立院线制。根本原因就在于,省电影公司为了保证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听广电部的。比如1998年时候,广电部下文让秦川省在省电影公司之外,再组建一条院线。但秦川省电影系统对此坚决抵制,把这事生生搅黄。 由于院线制始终推行困难,最后在2001年由国家牵头,广电部和文化部联合下发《关于改革电影发行放映机制的实施细则》,院线改革才真正得到落实。经过半年时间筹备,在2002年,31条院线正式挂牌营业,共有872座影院共1581块银幕,其中有11条院线实行跨省市经营。随着院线制正式确立,中国电影才逐渐走出了困境。 中国电影要避免上一世的困境,就不能走老路,就不能把电影系统划到广电去。如果一定要划的话,那就必须全部划过去,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文化部不会同意的。可如果不划过去,电视台盗版电影的问题就无法解决,中影公司和制片厂都是损失惨重。 这真的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这几天许望秋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他始终想不出特别好的解决办法来。 正想着汽车到站了,许望秋从车上下来,迈步走进了电影局。 今天会议时间是上午九点,许望秋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二三十位,都是各个电影厂的厂长、副厂长,以及相关人员。 自从79年国家对发行放映改革以来,各个电影厂的日子舒服了很多,像西影厂这种中等规模的电影厂每年利润都有两三百万,像魔影厂这样的大厂每年利润超过千万。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腰包鼓起来的厂长们一个个红光满面,正三三两两交谈着,现场气氛很是热烈。 厂长和副厂长看到许望秋进来,都非常热情的跟许望秋打招呼。他们如此热情,不光是因为许望秋当初建议按拷贝结算,让各个电影厂腰包鼓起来了,更重要的是许望秋是出口公司艺术中心主任,跟出口公司合作,可以获得高额的票房分成。 许望秋跟众人打过招呼,就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不过他刚把笔记本取出来,西影厂刚上任不久的厂长吴天民就走了过来。吴天民在许望秋旁边坐下,递了一根烟给许望秋,笑着问道“许主任,还记得我吗?” 许望秋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当即记得,78年我们几个到你们厂偷看内参片,结果被保卫科的逮到了,还是你帮我们说话,保卫科的人才把我们放了的。” 吴天民心里颇为感慨,才几年的时间,那个一脸稚气的小年轻不但电影在国际上拿到了大奖,还成为了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主任,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他是个实诚人不喜欢溜须拍马,但他现在是西影厂厂长,为了西影厂不得不勉强自己,恭维道“当时我就看出许主任不是一般人,果然没几年就成艺术中心的主任了。” 许望秋能猜到吴天民为什么找自己,直接道“吴厂长,有什么事的话就直说吧,如果帮得上忙,我一定帮。” 吴天民确实是有事相求,只是现在这里人多口杂,不是谈事的地方,就道“确实有事相求,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能不能找个时间单独谈谈。” 许望秋点头道“当初你帮了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向你表示感谢。今天既然遇上了,那就由我做东,晚上一起吃个饭。有什么事情,我们到时候再谈,你看怎么样?” 吴天民连忙道“那怎么行,还是我请你吧。” 许望秋摆手道“你远来是客,要是让你请客,说出去别人会笑话我的。” 随着会议时间临近,各个电影厂的人,以及与会领导陆陆续续到来,会议室慢慢坐满了人,在这个过程中魔影厂的徐商楚过来跟许望秋聊了一阵。 谢晋准备将《秋瑾》的故事搬上银幕,而秋瑾曾经留学东瀛,需要去东瀛取景。去东瀛取景需要花不少钱,电影成本会很高,魔影厂就希望拉上出口公司和德间康快。 许望秋知道《秋瑾》在谢晋的作品中属于中品,上映之后没有引起太大反响。不过许望秋还是答应跟魔影厂合作,像谢晋这样的优秀导演能帮一把,他还是愿意帮一把的。 在陈旭志到场后,主持会议的陈博在现场扫视一圈,开口道“同志们,开会!” “这次会议除了对去年的工作进行总结,对今年的工作进行安排之外,还将对一些急需处理的问题进行讨论。下面会议正式开始。”陈博讲了两句开场白,转头看着陈旭志道,“下面我们先请陈旭志部长讲话,大家欢迎。” 现场众人都开始鼓掌,许望秋也用力鼓掌。 陈旭志翻开发言稿,微笑着道“电影是我国社会主义文艺事业的一个很重要的战线,全国的故事片厂厂长在一起开会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你们的会议,在我们文艺战线上也是一次重要会议。这对进步贯彻中央精神,指导实际工作很有意义……” 陈旭志对电影系统在去年取得的成绩给予了充分肯定,专门表扬了许望秋和出口公司,并让大家向许望秋他们学习,狠抓剧本质量。陈旭志认为出口公司最近两年能够推出这么多优秀作品,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他们狠抓剧本,狠抓剧本质量;各个电影厂应该重视这个问题,从根本上避免粗制滥造。 随后,电影局副局长开始对去年的电影工作工作进行总结“1982年全国共生产故事片98部,在去年的的基础上增加了18部。经国家计委批准,今年故事片生产总产量是100部。去年涌现了一大片优秀电影,其中《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浴血擒魔》在国际上还拿到了大奖,但质量低劣的影片还是为数可观……” 在电影局总结之后,各个电影厂逐一对去年的工作进行总结。各个电影厂在去年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除了出口公司外,其他的电影厂基本上都完成了国家下达的生产指标,而且取得了很好的经济效益。在总结的时候各个电影厂的厂长都底气十足,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不过中影公司的总结却像一盆冷水,将现场的火热气氛生生浇灭了。 中影公司在总结中公布了两个数据,第一个,去年的观影人次下降了12;第二个,中影公司发行这98部国产故事片,支付的发行成本为349亿,亏损了3876万;而前年的亏损额度仅仅为964万。自从79年发行改革以来,中影公司对国产片的发行有盈利转为亏损,而且亏损额在逐年增大。中影公司只能通过复映旧影片,以及发行进口的外国电影、香江电影来弥补亏损。 在场的厂长、副厂长,以及电影厂的管理人员心里都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最近几年观影人次在逐年下降,而且下降的趋势在加快;同时中影公司发行的国产影片也是逐年亏损,而亏损的趋势也在逐渐加大。中影公司为了确保自己的利益,恐怕会压缩发行的拷贝数量。这样一来,制片厂的好日子恐怕就到头了。 会议一直进行到十二点才告一段落。在会议结束之后,许望秋和与会人员到食堂吃了一顿午餐,然后回到会议室了。徐商楚他们对中影公司总结透露出来的数据很不安,问许望秋的看法。许望秋告诉他们,四五年后,恐怕大部分电影厂会陷入亏损。 下午的会议主要是布置今年的工作,以及解决工作中出现的问题。首先是发表生产指标,国家计委批准的生产指标为100部故事片。电影局根据各个电影厂的实力对这100个指标进行了划分,其中出口公司分到的指标为20部。 生产指标发布完毕,陈博端起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放下杯子看了看会议流程,开口道“下面这个问题需要我们集思广益,陈部长过来也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就是电视台抢播、盗播电影的问题。”他转头看向丁建明道“老丁,这个问题你最清楚,你来讲讲吧。” 。 第314章 疯狂的想法 丁建明翻开笔记本,凝重地道“电视台抢播、盗播电影,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一个是观众要求,现在拥有电视机的人家逐渐增多,这些人在买电视机后,就给电视台提意见,我们攒了很多年的钱才买电视,可是看不到电影;另一个,电视台节目很少,尤其是市级电视台,基本上就没有多少节目,他们就把目标瞄准了电影。 最近两年这个问题愈演愈烈,可以说已经威胁到了整个电影事业发展的程度。我们不反对电视,也不害怕跟电视竞争。不管拍电影,还是拍电视片,都是为了丰富人民群众的精神生活,都是为人民服务。但电视台抢播电影新片对电影事业打击非常大,而且这种情况日益严重,全国各地这种现象都非常多。 去年在长安市放映148部新片,包括故事、戏曲片、美术片等等,其中有108部都提前在电视上播放了。辽东省丹东电视台,平均每周播放4到5部新电影,一个月要播放十七八部;岭南省由于电视台大量播放新片,羊城电影院上座率已经由865下降到了506;佛山地区的上座率更是下降到了42;这些地区只要广播电视报一出版,观众得知将要播放新片后,就纷纷办理退票,电影院门庭冷落,观众寥寥无几。这也导致了农村放映队大量停止活动,佛山地区停止活动的放映队就高达400个,东莞县停止活动的放映队高达118个。这也造成了很多没有电视的观众想看电影都看不上了。过去岭南全省的放映收入是9000多万,但去年已经下降到了6000万,减少了将近3000万。” 听完丁建明提供的数据,现在所有人的神情都凝重起来,他们知道电视台抢播和盗播电影的问题,但没想到严重到了这种程度。 许望秋也暗暗吃惊,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岭南省的发行收入就降了三分之一,这情况比想象的还要严重。由于电视台抢播、盗播,导致关于人次大幅下降,中影公司为了保护自己,必然大幅缩减发行的拷贝数量,这样一来,电影厂的收入就会大大减少了。再加上,电影制作成本逐年上升。到了1988年,国内电影厂全面亏损也就不奇怪了。 丁建明继续道“各个电视台抢播、盗播电影主要是通过录像带实现的。电视台之间互相转录,甚至派人到北平等地来复制各种影片。比如大庆电视台去年7月到8月,共播放电影22不,其中只有一部是从电影公司租借的,其他的都是从北平等地录制的,其中有两部是尚未公映的电影。” 说到了这里,他看了看许望秋道“几年前许望秋同志写过一篇文章,专门讲到了电视对电影的冲击,当时很多同志觉得是危言耸听。现在电视的冲击力已经开始显现,仅仅两三年,岭南一个省的发行收入就少了3000万。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妥善解决,整个电影系统要不了几年就会陷入亏损状态。这关系我们电影系统的生死存亡,关系到我们到我们每一个人,希望大家能够集思广益,找到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 陈博看了看现场众人,神情凝重地道“大家都听到了吧。如果电视台抢播、盗播新电影的情况得不到解决,整个电影系统将会由盈利转为亏损。这不是哪个人的事,也不是哪一家的事,关系到了我们电影系统50万人的生死存亡。大家都说说吧。” 北影厂厂长王洋第一个开口“我觉得电视台要放我们的电影可以,但必须出钱买,必须向我们付钱;第二个必须要等,必须等电影在全国放映之后才能播放,不能电影还在上映,他们就开始播放,更不能电影都还没有上映,他们就提前抢播了。” 丁建明苦笑着摇头道“你说的这两点,我们向电视台反应过,但人家根本不接受。他们说,电影是国家的,电视台也是国家的,大家都是一家,都是为人民服务,凭什么要给钱;至于让他们等,就更不可能了,电视台没节目,尤其是市级电视台,就只能盗播。” 王洋一拍桌子“那他们也不能不管我们电影系统的死活吧。” 魔影厂厂长徐商楚开口道“这个问题国外也有,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电影同样受到了电视的冲击。很多资本主义国家已经开始采取保护措施,保护电影事业的发展。我觉得我们可以参照一下外国的经验。去年我到西德去考察了一趟,他们就成立了电影电视广播事业委员会,确定了互相促进、共同繁荣的方针。规定新片必须在电影院上映完毕,电视台才能播放。而且电视台每年还要拿出一部分钱来资助电影事业发展。我们也可以这么搞,可以联合电视系统,成立一个专门的部门进行监管。” 众人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纷纷道“这个主意不错。可以成立一个电影电视工作小组,这个小组由电影系统和电视系统的领导组成,专门负责这件事。” “我觉得这样主意可行,可以这么搞。” “对啊,这是个好办法,有专门的领导小组来管,肯定可以解决问题。” 许望秋听到这话微微叹了口气,心想后来国家确实这么搞了,直接把电影系统划到了广电部,将广播电视部改为广播电影电视部。这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电视台抢播、盗播的问题,但带来的问题也很大,由于国家只是电影局和直属企业划了过去,省属企业任然归文化系统管,这被称为“上动下不动”的调整,导致上下管理错位,政令不畅。 “我觉得应该在源头上抓一抓,电视台抢播、盗播是需要转录的,如果我们在源头上堵住,不给他们录制或者转录的机会,那是不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呢?” “我觉得还是应该上报国家,让国家牵头来解决这个问题……” 在场众人知道这事关系到整个电影系统的生死存亡,关乎自己的切身利益,都绞尽脑汁想办法。不管成熟,还是不成熟的想法,都纷纷往外倒。现场气氛十分热烈。 几天前陈旭志专门点了许望秋的名,让他参加今天的会以,现在见许望秋坐在那里不吭声,就点了他的名“许望秋同志,都说你是我们电影系统的小诸葛,你可不能坐在那里不说话,谈谈你的想法吧。” 许望秋苦笑道“我真的没有什么特别好的主意。我觉得这事应该闹,而且闹得越大越好。这样国家才会重视,老百姓也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我觉得中影公司可以聘请法律顾问,然后跟电视台打官司。这个官司我们不一定要赢,也不一定要让他们赔偿,但必须把这个事弄得全民皆知,让大家知道是怎么回事,知道电视台是在偷我们的东西。我们要营造出一种人人喊打的舆论,通过舆论向广电系统施压,让他们出面收拾这个问题。就算广电系统不愿意管,事情闹这么大,国家也会让他们出面管的。” 有人道“都是国营单位这么搞不好吧?” 王洋扯着大嗓门道“有什么不好的?他们电视台抢播、盗版电影,给我们电影系统带来了极大的损失。如果任由他们这样搞下去,我们电影系统生存都成问题了。你还替他们考虑,他们有替我们考虑过吗?” 其他人都支持王洋,纷纷表示“对啊,他们都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我们凭什么要考虑他们的感受。” “就应该跟演打官司,把他们的丑恶行径曝光。” “不光中影公司要跟他们打,每个省的省电影公司也应该跟他们打。” 陈旭志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王洋他们不要继续往下吵,然后转头看着许望秋道“你继续往下说,还有其他什么建议吗?” 许望秋沉吟道“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可能有点疯狂,不知道能不能说。” 陈旭志直接道“有什么不能不能说的,我们现在是开会讨论问题,大家都是畅所欲言,有什么想法,不管好的坏的都可以说。” 许望秋笑了笑,道“那我就说了啊!” 陈旭志点头道“你说吧。” 许望秋开口道“现在美国出现了一种趋势,就是电影跟电视在合流,电影公司在跟电视台合并,甚至是自己办电视台。我觉得在未来,这可能会成为一种趋势。我就在想我们能不能将影视合并,如果电影系统和电视系统合并,大家成为一家人,那这个问题就能得到圆满解决。我的想法是,让国家把电视台划到文化部来。” 现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他们都被许望秋的想法惊呆了,让国家把电视台划到文化部,这也太敢想了吧!难怪许望秋说他的想法很疯狂,真的很疯狂啊! 许望秋的想法很简单,影视合流是难以避免的,既然无法避免,那么为什么一定要把电影系统合并到广电系统,而不把电视台合并文化系统来呢。 这个想法很疯狂,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毕竟现在电视台很弱,远远不像二三十年后那么强大,整个电视系统就二十来万人。电视系统合并过来,比电影系统合并过去要容易。 王洋盯着许望秋哈哈笑道“你小子真够敢想的,竟然想把电视系统合并过来。这想法真的很疯狂,但是我喜欢!” 陈旭志觉得影视合并确实有利于解决电视台抢播、盗播的问题,但将电视台划到文化部显然是不可能的,摇头道“且不说广电部,就是国家都不会同意的。电影属于文化,而电视是政府的吼舌,最重要的作用是宣传。国家不可能把电视台划到文化部来的。” 许望秋想了想,道“电视台的宣传作用主要是通过央视,通过新闻节目来实现的。那可不可以这样,省电视台,以及省电视台以下的单位划过来,央视继续留在广电系统。央视的最要节目,比如《新闻联播》,比如春节晚会,其他电视台必须转播。这样下动上不动,既然化解了影视之间的矛盾,也保证了电视台的宣传功能。” 。 第315章 吴天民的请求 陈旭志觉得许望秋的想法不错,但很难实现,摇摇头道:“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电视是政府喉舌,是宣传工具,只可能掌握在宣传部门手中,不可能划到文化部门来的。而且电视和电影本身就是两种文化,强行合并在一起,问题肯定是层出不穷。这事我们说说就行了,不要把这话拿出去说。否则别人会说我们手伸得太长,想搞他们电视,会影响团结的。” 许望秋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陈旭志问道:“你还有其他什么建议吗?” 许望秋摇头:“暂时没有了。” 其实许望秋没有太失望,他知道影视合不是陈旭志作得了主的,也不是文化部说了算的,必须最顶层的大佬拍板才行。而且这事就算真的要搞,也不能由文化部提出来,否则宣传部的人会认为文化部手伸得太长。 不过电视台抢播、盗版的问题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到时候被这事搞得烦不胜烦的领导肯定会拍板,让影视合并,就像上一世那样。到那个时候,文化部就可以提出将电视台划过来,而不是将电影系统划到广电部去。 如果电视台真的能划到文化部,由文化部管,那电影公司完全可以跟省市电视台合并,组成类似于好莱坞六大那样的大型影视集团。比如秀影厂跟西川电视台合并,北影厂跟北平电视台合并。 电影是风险很大的行业,在如果没有大企业撑着,很难存活下去。北美的独立电影公司不管如何风光,最终要么倒闭,要么被收购。六大电影公司之所以还活着,就是因为他们后面有大集团支撑着。 上一世北影、秀影等六大电影厂整合了各省的电影资源,组成了影视集团。比如北影厂跟中影公司、儿影厂等单位组成了中影集团,秀影厂与西川电影公司、太平洋院线等单位组成了秀影集团。不过这几个集团不像好莱坞六大那样有传媒集团在没有撑着,手里没有电视台,实力有限。除了中影集团因为手里有进口片外,其他几家发展都不是很好。 如果这几家公司真的能跟各省的电视台合并,组成大型影视集团,那么他们将真正打通产业链上下游,实现在电影投资制作、发行、放映等各个环节业务上的融合发展,从而轻松跨过电影行业的寒冬。 当然这只是许望秋想象中最理想的结局,但出现这种局面的可能性不大。影视合流最大的可能还是将电影系统划到广电部,就像陈旭志说的那样,电视是政府喉舌,是宣传工具,只可能掌握在宣传部门手中。 许望秋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得试试,尽人事,听天命吧。 会议一直进行到下午六点才结束。走出会场的时候,与会人员都在议论这件事,讨论着各种可能。许望秋背着包,一边思考影视合流的问题,一边往外面走。 就在此时,身后突然有人叫道:“许主任,请留步。” 许望秋回头一看,是吴天民,这才想起自己说好请吴天民吃饭的。他伸出右手,按了按脑门:“你看我这个记性,怎么把这事都给忘了。” 吴天民哈哈笑道:“没忘记就好,我还以为你要赖账呢。” 许望秋故作严肃地道:“怎么会。我这个人什么都不好,就是信誉好,怎么可能赖账嘛。不过说真的,我现在还真有点饿了。走,我们吃饭去。”说完,他就带着吴天民往外面走。 从电影局出来,许望秋在附近找了一家馆子。自从198o年悦宾饭店开张以来,北平城的个体餐馆越来越多。这些餐馆有大有小,味道也有好又坏,不过服务态度往往都比较好。相比国营餐厅冷淡的服务态度,食客更愿意到私人餐馆用餐。 许望秋和吴天民走进餐厅,找了个位置,点了两个菜,就聊了起来。 吴天民是个爽快人,直接道:“我们西影厂情况很糟糕,拷贝数量排在全国倒数第一。尽管我们厂拍了几部电影,但没什么影响力。去年我到北平出差,在东安市场的一个文具柜台上我买了点笔墨纸张,我说开个发票,姑娘说开哪,我说西影,人家说啥西影,我说就给她讲了一下。那个姑娘说,原来长安还有个电影制片厂。这也不能怪人家姑娘,我们确实没有什么叫得响的作品。我们厂老导演不少,但水平真的不行,创作力量薄弱。你们出口公司人才济济,能不能借两个导演给我们拍电影?” 许望秋心想上一世西影厂最有影响的导演都是借的,张一谋、陈凯哥都被吴天民借到西影厂去的,没想到他找我是为了借人,笑着道:“我们出口公司导演就十多个,而国家给我们下单的生产指标是2o部,我们连续两年都没有完成国家下达的任务,把人借给你们是不可能的。不过我们可以跟你们合作,我们公司准备拍《浴血擒魔》的续集,这片子我们可以一起搞,到时候按出资比例分成。” 作为电影厂厂长吴天民知道秀影厂跟出口公司合作拍摄《猎鹰》,分到了两千多万的事,西影厂也作过这方面的努力,把厂里的本子递到了出口公司,但出口公司根本就没看上。 现在听到许望秋竟然让西影厂跟他们合作拍摄《浴血擒魔》的续集,不由大喜:“太好了。许主任真的太谢谢你了。” 许望秋笑着摆摆手道:“部里要求出口公司起到帮扶的作用,进而推动整个电影事业的发展。能拉一把,我们肯定会拉一把的。《浴血擒魔》的续集肯定是由我们公司主导,但你们可以派人参与拍摄。你们可以从厂里选几个有潜力的年轻人过来,让他们到剧组做副导演,或者是导演助理,像这样的大制作是很锻炼人的,对他们会是很好的锻炼。” 吴天民只觉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我最近一直在思考如何怎么培养年轻人,可始终没什么好办法,你们能帮我们带,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许望秋笑了笑道:“对了,我的同学中有很多是很优秀的,他们都分到电影厂,但你也知道电影厂的情况,按资排辈严重。没有七八年,是熬不出来的。他们分到电影厂,不可能让他们马上拍电影的,都是让他们干副导演或者助理之类的。如果你敢任用年轻人,那可以把人借去,他们应该能拍出不错的电影来的。” 吴天民听到这话,直接道:“我敢用年轻人,我也不怕他们拍坏了。把钱给年轻导演,他就是拍坏了也能长点经验,给那些老导演能长个啥?”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我上任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我把厂里的中层干部全免职了,优先提拔年轻人。因为我发现中层干部平均年龄太大,管理层太过老气。如果不变革,西影厂就没有希望。” 许望秋听过吴天民的事迹,知道他把厂里中层干部全部免职的事。以前他倒没觉得这事有多了不起,但现在他做了艺术中心的主任,他明白这么做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和魄力的,由衷地道:“要是让我做厂长,我恐怕不敢像你这么干,这得得罪多少人啊。你动了这么多人利益,骂你的,告你的,肯定是不计其数。” 吴天民毫不在意地道:“骂的我的,告的我的确实很多。最近我经常接到匿名电话,威胁的,乱骂的都有。前几天我还接到了了一个电话,接起来后,对方听到是我就破口大骂。我这个人是不怕事的。第二天到了厂里开大会,我们当着全厂的人说,那些打匿名电话的,有种当面来骂!我从来没想过当官,是大家把我推到厂长的位置的。但我现在是厂长,那就必须对全厂一千多人负责。” 许望秋心想,正是因为有吴天民大刀阔斧的改革,西影厂短短几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并在国际上都打出了名气,由衷地道:“你是干实事的人,相信在你的带领下西影厂会打出名气,创造辉煌的。” 吴天民微微叹了口气道:“难啊,我刚当上厂长不久,西影厂将来拍什么,西影厂的方向往哪走,都还没有想清楚,感觉自己糊里糊涂的。这次过来我就想从北平请一批专家过去,给我们把把脉。你是电影方面的专家,你能不能给我们出出主意,我们西影厂应该拍什么电影。” 许望秋想了想道:“咱们国内大的电影厂有七家,小的电影厂有一堆。西影厂要想从众多的电影厂中突围而出,就应该开掘西影厂自己的特点,拍有自己特点的电影。比如说到八一厂,大家都知道主要是拍战争片的,而我们出口公司则主要拍商业大片。在美国西部片是一种很受欢迎的类型,而西影厂地处西部,那是不是可以搞我们自己的西部片呢?还有长安是十三朝古都,历史底蕴极为丰富,是不是可以在历史题材上做点文章呢?拍这些其他电影厂,恐怕是拍不过你们的。我们相信,只要找准了自己分方向,西影厂肯定能够脱颖而出的。” 吴天民听到这话好似醍醐灌顶,激动地道:“许主任,你这个建议太好了。我们西影厂地处大西北,这就是我们的特色,拍西部特色的电影其他厂肯定拍不过我们,我们完全可以搞自己的西部片。” 许望秋正要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你们厂是不是有个叫卢苇的编剧?” 吴天民想了想道:“是有这么个人,不过他是编剧,而是厂里的的美工。这个人聪明好学,也有上进心,他一边做美工,一边在摸索着写剧本。他写的剧本《魂系蓝天》发表后,被魔影厂看中,在去年拍成了电影。” 许望秋笑了笑道:“我们不是要合作拍《浴血擒魔》的续集嘛,你们派人过来的时候,把卢苇也叫上,让他一起过来,跟着学类型片知识。” 吴天民以为许望秋是想培养卢苇,爽快地道:“好,到时候我们把卢苇派过来。” 第316章 曙光成立 制片厂会议开了三天,但并没有拿出真正行之有效的办法来。许望秋知道这事应该跟像上一世那样,要等到1986年才会有结果。最后由中央拍板,将影视合并。 在会议期间,东影厂的苏芸和珠影厂的孙长城专门找过许望秋,希望跟出口公司合作。两家电影厂向出口公司递过剧本,但都被艺术中心否掉了,一部通过审查的都没有。 许望秋答应了两位厂长的要求,同时提出让他们厂选派年轻人到合作的剧组,参与从剧本创作,到电影后期制作的全部流程。 缺乏优秀的类型片导演,是中国电影现在,也是未来面临的一大难题。本来这个问题应该由北电来解决,但艺术至上的理念现在统治了北电,老师们教的都是新浪潮、新现实主义那一套,北电的学生出来,根本拍不出优秀的商业片。 许望秋只能通过出口公司,甚至是好莱坞电影公司来带,进而培养出一批懂得电影工业流程,能够拍出优质类型片的导演来,缓解中国拍不出优秀商业片的难题。 几天之后,许望川从蓉城回来了。许望川的蓉城之行非常顺利,秀影厂没有设置任何障碍,非常爽快的答应了许望川的要求。《猎鹰》为秀影厂带来了2ooo多万的收益,他们还指望着跟出口公司继续合作,根本不敢得罪许望秋。 和许望川一起过来的,还有他的三个部下,两男一女。这三位是他在劳动服务公司最得力,也是最忠心的部下。 劳动服务公司的走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也让公司不少人看到了捞钱的机会。他们在熟悉走穴的业务和流程后,纷纷离开劳动服务公司,自己当起了穴头,干起来走穴生意。就连许望川的铁哥们也大部分离他而去,自己做起了穴头。 许望川这次带来的三位,都没有二心,一直在公司踏踏实实地工作。 其中叫那个叫张志良的,许望秋比较熟,是132厂,跟许望川是同学,两人是铁哥们。那个叫邱磊的,许望秋见过几面,知道他跟许望川是战友。许望川在承包劳动服务公司之后,把邱磊拉进了公司。剩下的女人叫刘颖,五十多岁,原本是红光电子管厂的财务。由于儿子是待业青年,连对象都谈不上,为了解决儿子的工作,她让儿子顶了自己的班。许望川承包劳动服务公司后,为了把财政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专门登报招聘财务。刘颖在面试的时候,击败了众多对手,成为了劳动服务公司的财务。 许望川他们四个来到北平后,住进了许望秋家的四合院。由于房间有限,只能刘颖住一间,许望川他们三个挤在一间房里。 许望秋就对许望川说,公司很快要成立,到时候我们要招十多个人,住宿问题不能不考虑,最好买一个四合院,作为集体宿舍让大家住;等公司走上正轨,再买地修公司的职工宿舍。 许望川觉得是这话有道理,不过他对北平城不是太熟悉,就把这事拜托给苏白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你,许望秋在公司上班,许望川则在陈村先的帮助下,注册了一家名为“曙光”的公司。这个名字是许望秋取的,他希望这家公司不要成为联相那样的买办企业,要成为中国科技领域的一道曙光;同时他也希望借助曙光的力量,驱散中国电影黑暗的9o年代。 公司注册之后,许望川到公安局刻了圆形公章,到人民银行开通了账号,到邮电局拿到了邮箱号,到电信局申请了电话,并在白颐路著名的颐宾楼旁租了一栋两层小楼,作为公司的办公场所。 4月29号这天,曙光的招牌正式挂在了公司小楼的墙上,成为中关村继陈村先的华夏新技术开发研究所后的第二家民营企业。 用后世的眼光来看,曙光公司的招牌极其简陋,根本看不出是科技公司。不过现在是1983年,整个中国绝大部分人还在穿蓝衣服,曙光公司的招聘已经很拉风了。 曙光公司的招牌挂出来后,引起白颐路附近居民的好奇,纷纷过来打听这家公司是干什么的。在听到曙光是秀影厂的下属公司,主要经营电脑业务后,他们都惊呆了。秀影厂明明是电影厂,不好好搞电影,却跑来搞电脑,简直是瞎胡闹嘛! 王洪德是中科院计算机所的研究员,1979年的时候,他看到中科院知青社的知青,在数九寒天搬砖、搅拌水泥,实在太苦了。他就以计算机机房设计专家和技术顾问的身份,带领知青社的返城知青,到全国各地从事计算机机房工程设计和安装,当年赚了6o多万元。结果他还没有落到好,单位要查他,说他非法经营,要他交待经济犯罪事实。尽管调查组最后证明了王洪德的清白,但他却也因为这件事有些寒心了。 最近这些日子,受陈村先创业的影响,王洪德一直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出来创业,专门搞计算机机房业务。现在听到曙光公司成立的事,他终于下了决心。人家电影厂都敢出来搞电脑公司,我这个计算机专家还有什么好怕的。 当天下午,王洪德就来到了中科院计算机所长的办公室,发表了影响深远的五走宣言:“我决定从明天起离开计算所,最好是领导同意我被聘请走。如果聘走不行的话,借走!借走不行,调走!调走不行,辞职走!辞职不行的话,你们就开除我吧!” 许望秋和许望川沉浸在公司成立的喜悦中,根本不知道这事,更不知道曙光挂牌成立激起了计算机所无数人出来创业的勇气。人家电影厂都敢出来搞电脑公司,我们这些搞计算机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为了庆祝公司成立,这天晚上许望秋他们到全聚德聚餐。许望秋没有忘记小妹,把许望北从学校里叫了出来。众人喜气洋洋地大吃了一顿,然后回到许望秋家,商量公司接下来的工作。 许望川轻轻呼了口气,看了看张志良他们,笑容满面地道:“我们曙光正式成立了。我们走出了往里长征的第一步,接下来的路还很漫长,需要我们踏踏实实,一步步的往下走。我一直告诉你们曙光是做电子元器件的,但这不是真的,我们要做的不是电子元器件,而是计算机和计算机硬件。你们知道什么是计算机吗?” 邱磊点点头:“计算机谁不知道,就是算账用的那个嘛!听说从岭南那边进货差多不两块钱一个,拿到蓉城可以卖六七块,跟电子表差不多。” 正在旁边跟苏白说悄悄话的许望北听到这话,噗嗤笑出声来。苏白也觉得很好笑,不过她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笑出声。许望秋也是忍禁不禁。 许望川大笑道:“邱磊,你这个没文化的,那是计算器不是计算机。” 邱磊好奇地道:“这不是一回事嘛,难道不一样?” 许望川笑着解释道:“那区别大了,完全不是一种东西。计算器一个几块钱;而计算机,小的一台都要卖两三万,大型的一台要卖几百万,上千万。那种大型计算机主要用在军事、国防、石油勘探等领域。大家都我们国家当初搞原子弹很不容易,搞原子弹需要计算海量的数据。当时我们只有两台计算机,一台给了他们搞核武器;另外一台给了七机部,让他们搞飞行器的和火箭。由于只有一台计算机,而计算的数据太多,很多时候不得不用算盘来计算。我们做的不是大型机,也没有那个能力来做,我们要做的是小型机和小型机的硬件。” 张志良有些怀疑地道:“这东西听上去是高科技啊,就我们是水平搞这种东西能行吗?” 许望川自信地道:“计算机确实是高科技,但又不是让你去做研究,让你研究出一台。我们到时候会从中科院请专家,让他们帮我们研发,我们主要负责组装、生产和销售。要组装、生产和销售肯定还是要懂一点计算机知识,要是什么都不懂,让你去弄,肯定也弄不好。最近几天,陈村先他们正在帮我们面试招人,等到把人招够之后,我们会从中科院请计算机专家来给大家上课,进行为期半年的培训。” 张志良听到这话,脑袋就大了:“望川,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脑子笨,不是读书的料啊,我就算了吧!我给你们打下手就是了。” 许望川听到这话提高嗓门道:“不行,这事没有讲价的余地,必须学,而且学得不好还不行。说实话,我也不是读书的料,但我非常清楚时代变了,过去那种交白卷被看成英雄的时代已经过去了,靠脑子、靠知识吃饭的时代已经到来。太宗不说了嘛,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这也是为你们好,你们现在可能会怨我,但将来一定会感激我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望秋对我讲过,在美国有个叫萝卜丝的外国人,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他前几年开了一家电脑公司,几年的时间,就赚了几个亿。跟他们一起搞公司的人全都成了千万富翁,甚至是亿万富翁……” 许望北刚听到“萝卜丝”的时候觉得奇怪,哪有人叫这个名字的,听到后面才知道许望川说的是谁,强忍笑意道:“苏白姐,大哥把乔布斯说成萝卜丝了。” 苏白冲许望北摆了摆手,压低声道:“大哥是领导,有什么话下来说,不要当着他的下属说,不然会影响他的威信的。” 许望川继续道:“我没有萝卜丝那么大的本事,几年就让大家都成为千万富翁或者亿万富翁。但只要你们跟着我,跟着我好好干,十年二十年之后,成为千万富翁是完全可能的。我跟望秋商量过了,等你们在公司干满五年,只要你们在这五年里表现好,我们会给大家派发股份的。倒是你们就是公司的股东,每年都可从公司分红。” 股份制虽然是新东西,但张志良他们还是知道的。前两年蓉城成立了蜀都大厦股份公司,对外公开发行股票,蓉城人都知道这事。此时听到在公司干满五年,公司会发股份给自己,张志良他们都是眼前一亮。 第317章 对手 许望秋和许望川从小把许望北当成宝贝,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会让妹妹受半点委屈。许望北也极疼自己的两个哥哥,总想为他们做点什么。现在听到两个哥哥准备开公司搞计算机,她觉得为两个哥哥出来的机会来了,一直很认真地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等张志良他们离开后,许望北担心地道:“大哥,你们真的准备搞计算机啊?” 许望川笑道:“当然是真的。你不会觉得大哥没什么文化,搞不了计算机吧。” “才不是呢。”许望北将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担心地道,“大哥,计算机课不像倒计算器那么简单,在岭南那边能买到。买计算机要批文,买计算机的配件也要批文的。我们学校计算机坏了,需要更换配件,可是我们学校没有,托了好多关系才从香江搞到。” 许望川笑道:“小妹,你觉得我跟你二哥很傻是不是,连计算机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敢出来生意。”说到这里他转头对许望秋道:“望秋还是你给小妹说一下吧。” 许望秋看着许望北慢悠悠地道:“五月底我会去香江帮夏梦的青鸟公司拍电影。到时候我会在香江找一个合作者,合伙注册一家公司,如果找不到,那我们就自己注册。我还会试着找iBm或者其他的电脑公司在香江的代理,争取拿到国内的代理资格。到时候我们一边代理别人的电脑,一边做自己的硬件。至于进口的问题,这个不需要担心,到时候我们去买批文。”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道:“我们这个院子住的都是对外贸易部人,他们知道那些企业手中有些批文的。我们只要搞清楚哪些单位手中有批文,直接去买就是了。” 许望北知道自己杞人忧天了,心想二哥不愧是是二哥,不会打无准备之仗的。 苏白突然想起当初自己跟许望秋来看房子,最开始许望秋兴趣并不是特别大,后来听到院子里住的是对外贸易部的人,兴趣一下就变得大起来了。那时候他应该就已经计划好,要开曙光公司了吧。 许望秋继续道:“等我们拿到批文,就让香江分公司购买元器件。买好东西后,他们通过海关发给曙光公司。这样一来,我们就合理合法的买到了元器件,就可以在国内进行组装。”说到这里,他看着许望北调侃道:“这下相信大哥二哥不是拍脑门觉得搞计算机有前途,就来搞计算机了吧?” 许望北拉着许望秋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人家是关心你和大哥嘛。” 进出口许可证制度,是国家为了保护国内工业而搞出来的一项政策。但在操作过程中,真正的进冂商常常无从获得批准,而得到许可证的企业又常常不是进口商,以至于倒卖许可证成为整个八十年代最赚钱的行当。很多二代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倒卖许可证,赚了大钱。 国家为了保护国产计算机,还对进口计算机收取3oo%的高额关税,而对配件则按一般商品收取关税。所以,包括联相在内的中关村早期企业,在进口电脑的时候,都是将电脑拆散,以配件的名义通过海关,运回中关村后,再组织人力将电脑组装起来。 这种行为属于走私,是违法的,中关村很多公司就栽在了上面,包括陈村先的公司。联相在8o年代也在干走私的勾当,而且被海关抓过。作为企业法人柳传智都准备去坐牢了,但最后结果没有那么严重,以罚款2oo万结案。 其实不只是联相如此,也不只是中关村如此,这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企业都在干在灰色的勾当。在后世有人说民营企业是有原罪的,这话过于绝对了。但要说8o年代诞生的这批企业大多带有原罪,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这些东西许望秋没有告诉许望北,也没有告诉苏白,他不希望她们为此担心。 曙光公司已经正式成立,接下来最重要就是招收工作人员。招人的工作由陈村先的公司负责,他们从4月中旬开始面试招人,足足折腾了二十天,最终为曙光公司招收了十五个工人。不过许望秋见到陈村先他们招来的这十五个工人后,有些傻眼了。 曙光需要的是营销人才,主要是从事硬件销售,但要懂一点电脑硬件知识,能够处理简单的电脑故障,就跟后世电脑城的装机小哥类似。陈村先招来的都是学习成绩都不错,数学成绩特别好的年轻人,这些人大多笨嘴笨舌,能说会到的不多。 许望秋很无语,我们要招的是懂技术的销售人员,最重要的销售能力啊!他从这十五个人选了五个比较满意的,其他的十个打了回去,让陈村先重新招。 陈村先觉得很委屈,自己为了给曙光公司招收到合格的人选,专门从中科院计算机所请了两位计算机硬件方面的专家,跟他一起面试。没想到自己精挑细选,折腾了二十来天,好不容易选出来的人员,许望秋竟然看不上。 这些孩子多好啊,脑子灵活,人又比较踏实,怎么就看不上呢? 陈村先有些不满,但他清楚这是生意,必须满足客户的要求,只能按照许望秋的要求重新招人。为了避免招来的人还是不符合要求,陈村先就让许望秋跟他一起招人。 许望秋答应了,专门抽时间跟陈村先一起面试。他们用五天时间,从上千名面试者,挑选出了十位合格者。加上先前招的五人,以及张志良他们三个,曙光公司的第一批员工正式确定。在后世他们有一个极为响亮的名字,曙光十八罗汉。 时间很快到了五月底,陈村先顺利搞定了包括倪光楠在内的研究员,敲定了一份由十位计算所研究员组成的培训老师名单。 中科院计算机所的研究员都是科学家,是国家的宝贝,但他们工资并不高。中科院的正式研究员,要干满2o年,才能拿1o5块的工资。绝大部分人的工资也就比普通工人高一点,但高不了多少,非常清贫。 当陈村先以2o块钱一节课的报酬请研究员上课的时候,他们一口答应了。上四五节课,就相当于他们一个月的工资,又是给国营企业的下属公司上课,不存在任何问题。这样的好事简直千载难逢,他们自然不会拒绝。 这十位培训老师,除了倪光楠外,还有两位许望秋听说过,一位是黄玲仪,一位是柳传智。黄玲仪是上一世的龙芯物理设计师,曾经说过一句让许望秋动容的话,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匍匐在地,擦净祖国身上的耻辱,因为我亲眼看到过我们的同胞被东瀛鬼子的飞机炸死。至于柳传智则不用多说,上一世联相集团的创始人,号称中国企业的教父。 在看到柳传智这个名字后,许望秋直接告诉陈村先,这个人不能要,不能让他们来给曙光公司上课。陈村先有些不解,就问你认识柳传智吗?许望秋不可能告诉陈村先,他担心柳传智跟倪光楠一起上课,知道汉卡的消息,从而打乱自己的计划。他告诉陈村先,我不喜欢这个人的名字。陈村先十分无语,这是什么鬼理由,也太扯淡了吧。不过人家是老板,人家不愿意让柳传智给员工上课,他也不能勉强。 陈村先本来已经跟柳传智讲好,让他给曙光公司员工上课。现在许望秋不要柳传智,陈村先只能遗憾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柳传智。 柳传智正满心欢喜等着六月份去曙光上课,一个月可以赚好几百块,相当于他半年的工资呢。但现在陈村先带来的消息却好似一盆凉水,将他内心的喜悦瞬间浇灭。他不甘地道:“到底为什么啊?明明说好了的。” 陈村先只能实话实话:“人家老板不愿意用你,说是不喜欢你的名字。” 柳传智听到这话直皱眉:“不想用我就明说,但这算什么理由!你是在开玩笑吧?” 陈村先无奈地道:“真不是开玩笑,人家就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其他理由,柳传智可以接受,毕竟别人单位的领导不愿意用自己,谁也没办法。但对方给出的理由太奇葩,他实在难以接受。我这名字哪里不好了,凭什么不喜欢我的名字。柳传智觉得这是对自己赤裸裸的侮辱。 柳传智一张脸涨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拳,愤怒地道:“好,我记住了!曙光公司!你们能开公司,我柳传智难道不能开!你们给我记着!我柳传智不把你们打垮,我誓不为人!” 许望秋不知道自己随口找的理由将柳传智得罪死了,为曙光带来了一个极为强悍的敌人。不过他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没有这件事,曙光和柳传智也会成为对手的。如果不能战胜柳传智,不能战胜柳传智的公司,曙光就不可能成为中国科技企业的领头羊。 培训老师的人选敲定后,许望秋暂时不用再操心曙光公司的事了。《冷》的剧本早已改好,张一谋去香江勘过景,故事板也已经制作完成,他可以放心大胆的去香江拍电影了。 在启程前一天晚上,苏白帮许望秋收拾行李。平常在家的时候,苏白跟许望秋在一起的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但这天晚上她特别安静,只一个劲的在默默的为许望秋整理要带的衣服。在收拾衣服的过程中,她时不时抬头看看许望秋,然后低头继续整理。 收拾完行李,苏白把房门关上,把窗帘拉上。她把磁带放进收音机,按下开关,邓丽君甜美温柔的歌声传了出来:“月亮那样美丽,月亮不是你,照在我的身边……~” 四合院隔音效果不好,在房间里说话大声点外面都能听到。许望秋他们搬进这里后对房间进行了改造,隔音效果有了一定改善,但声音大了外面还是能听到。许望秋脸皮比较厚,对此到不是太在意;但苏白脸皮比较薄,就有点接受不了。所以,他们每次啪啪啪的时候都会放音乐,用音乐遮掩他们制造出来的动静。 此时看到苏白关门关窗,并且开始放音乐了。许望秋看了手表,嬉皮笑脸地道:“还不到九点钟,现在就办事是不是早了点?” 第318章 飞机上的年轻人 苏白轻轻呸了一口,走到许望秋面前,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左手扶住他的腰:“我想和你跳舞会舞,陪我跳一会儿舞吧。” 许望秋知道苏白现在要跟自己跳舞,不是真的想跳舞,只是舍不得自己走。他轻轻搂着苏白,柔声道:“既然你有兴致,那我们就跳一会。” 许望秋知道自己去香江拍电影,要在香江呆好几个月,就像去年在东瀛拍《一盘没有下完的棋》那样。从西柏林回来之后,许望秋在工作之余总是会尽量抽时间陪苏白。他们一起逛街购物,郊外踏青,晚上到公园幽会,或者参加公司组织的舞会。 1979年除夕夜,国家在大会堂这个决定国家大事的地方举办了一场联欢舞会,跳舞随即成为风尚。从那之后,在城市繁华街区,舞厅的牌子当街悬挂,随处可见。胆大的青年甚至在公园跳,在广场跳,在郊外跳,跳交际舞,也跳迪斯科。电视剧《与青春有关的日子》就有对这段历史的描写,小青年没事就在一起练舞。 不过由于全国各大城市的公园、广场等公共场所男女青年自发聚集跳交际舞的现象,给社会治安带来了不少问题。国家在198o年6月下发通知,禁止在公园、广场等公共场所跳交际舞。《通知》出来后,在公众场合聚众跳舞的现实消失了,但舞步却没有停下来,只不过转入了私人客厅,家庭舞会开始兴起。 家庭舞会的出现也导致了贴面舞在年轻人中流行。一群年轻男女在房里拉上窗帘,放心上音乐,在黑暗中搂在一起,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很是没羞没臊。1983年严打的时候,因为跳贴面舞进监狱,甚至被枪毙的男女不少。 营业性舞会被取缔了,但公办的非营业性舞会还在继续举行。出口公司的舞会是由公司工会组织的,星期六星期天在公司的礼堂举行。由于公司有灯光部门,有张一谋、顾常卫这样的用灯高手,出口公司的舞会灯光布置得特别漂亮,还搞出了不少花样。有月光舞会,用灯模仿蓝色的月光;有烛光舞会,局部的灯忽明忽暗;有阳光舞会,灯火通明,云雾弥漫…… 出口公司是纯粹的电影制作公司,没有自己的演员剧团,公司成员绝大部分都是男性,年轻姑娘稀缺。为了解决舞伴问题,也为了方便公司的年轻人找到对象,公司允许文化系统的年轻男女凭工作证参加舞会。北影厂,以及歌舞团的年轻姑娘经常结伴来参加舞会。最近几个月,《垂帘听政》在北平拍摄,《垂帘听政》剧组也被邀请出席舞会。电影的主演刘晓庆、梁佳辉等人都在舞会上露过面。 许望秋和苏白对跳舞都不是太热衷,不过吴知柳他们喜欢跳舞,刘林和顾常卫尤其积极,有空就往舞会跑,希望通过舞会把对象问题解决了。他们往舞会跑的时候,总是不会忘了叫上许望秋。因为许望秋在年轻人中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喜欢他、暗恋他的姑娘数不胜数。刘林他们就是把许望秋当成招牌,以此来吸引北影厂和歌舞团的姑娘们来参加舞会。 许望秋每次去舞会的时候总是会叫上苏白,两个人一起去。苏白不在的时候,他很少去舞会,就算去舞会也不跳舞,都是跟其他人坐在一起闲聊。 倒不是许望秋有多圣人,而是他不希望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成为别人攻击自己的武器。上一世吴天民在西影厂改革,到省里告他的人不计其数。每年省里都会派出调查组,对吴天民进行调查。如果不是吴天民清清白白,恐怕早就一撸到底了。许望秋面临的敌人是吴天民的百倍,甚至是千倍,这些人恨对他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不得不严格要求自己,尽量不让敌人有把柄可抓。 搂着许望秋跳了一会儿舞蹈,苏白将头靠在许望秋的肩膀上,轻声道:“你说我们这算什么事啊,你在家里的时候我经常要外出采访,等我不采访了,你又要外出拍电影,一年中一大半时间都是分开的。望秋,你有没有想过,找一个同行作妻子,这样她就能和你一块工作,一起生活,对你的事业也有好处。” 许望秋听到这话微微一怔,没想到苏白会这么想,柔声安慰道:“我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一想到不能跟你在一起,我就觉得整个世界是灰色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我不是那种事业大于天的人,在我心中家人更重要。只是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等我把这些事情做完,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忙了。到时候咱们马放南山,不再管其他的事,关起门来过我们的逍遥日子。” 苏白不知道许望秋是不是在哄自己开心,但听到这话她确实非常心动。她的好朋友刘灿灿跟男朋友分到一家单位,两人成天粘在一起。看到刘灿灿整天跟男朋友在一起,她真的非常羡慕。现在听到许望秋这么说,不由问道:“那你要做的事要多久能够完成呢?” 许望秋想了想道:“大概还要十年。” 第二天早上醒来,许望秋看了看还在熟睡的苏白,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他穿上衣服,站在床边活动了活动身体,然后去屋外洗漱。 许望秋洗漱完毕,回到房间的时候,苏白还没有起来。他走到苏白身边,伸手捋了捋她脸上的头发,柔声道:“老妞儿,我走了。你在家要好好的,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苏白从床上爬起来,用力抱住许望秋,柔声叮嘱道:“你一个出门在外,没人照顾,要注意饮食,要按时吃饭……” 这些话昨天晚上苏白已经叮嘱过一遍了,但此时许望秋要走了,她忍不住把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许望秋没有任何不耐烦,认真倾听着,并不住点头说“好”。苏白足足叮嘱了六七分钟,才松开胳膊,眼泪汪汪的目送着许望秋离去。 许望秋提着行李走进机场的候机厅的时候,张一谋已经到了。《冷》这部电影是有银都机构和夏梦的青鸟联合拍摄,而且全部内容都是在香江拍摄,出口公司不需要派制片主任。这次去香江拍摄的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个,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在香江那边找。 许望秋走到张一谋身边坐下,发现他一脸疲惫,笑着调侃道:“老谋啊,你可是以精力旺盛著称的啊,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每天睡四五个小时,也没见你这样。是不是想到大半年不能见媳妇,心头念念不舍,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吧。” 张一谋笑着摇头道:“你想到哪儿去了。肖华怀孕七个月了,晚上老是起夜,还经常呕吐,我因为照顾她,晚上没有睡好。” 许望秋听到张一谋老婆怀孕七个月了,马上道:“都已经七个月了,那不是很快就要生了。那你别去香江,还是留在公司吧,让老顾来当摄影师也一样。这个时候肖华需要关心和照顾,你应该陪在她身边。” 张一谋听到这话,神情坚决地道:“老顾根本就没参与《冷》的前期筹备,要是让他来,他肯定需要时间来适应,太浪费时间了。再说了,肖华也没那么娇气。我跟她商量过了,在我走以后她姐姐会送她回长安。家里人会照顾好她的。不需要担心。” 许望秋见张一谋这么说,没有再劝。他知道张一谋事业心比较重,再加上是黑五类出身,年纪又比其他同学大,因此张一谋极度渴望成功,希望能够出人头地。要是自己不让张一谋去香江,他非但不会感激自己,反而会怪自己的。 两人在候机大厅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广播里传来登机的消息。许望秋和张一谋便提着行李,向着检票口走去。进了机舱,许望秋他们按照空姐的提示,来到自己的位置,把行礼放在行礼架中。许望秋他们坐的飞机一排三个座位,张一谋坐在靠窗的位置,许望秋坐在中间,而坐在许望秋右手边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戴眼镜的年轻人。 由于晚上照顾怀孕的老婆,没有睡好觉,落座后不久张一谋便靠在座位上睡着了。许望秋虽然跟苏白折腾了大半夜,但只是身体有些乏力,精神状态并没有受什么影响,靠在椅子上思考起这次香江之行来。 正想着,旁边的年轻人看着许望秋,笑着问道:“请问,你是许望秋先生吧?” 许望秋打量了年轻人一眼,脸上挂着微笑,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是许望秋!” 年轻人对着许望秋伸出了手,热情地道:“您好!您好!许先生,我特别喜欢你的电影。《锄奸》、《猎鹰》,还有《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香江上映之后,我都去看了,而且看了好几遍。你去香江做什么,是不是有新片要在香江上映?” 许望秋伸手和年轻人握了一下手:“不是,我是去香江拍电影。你是做什么的?” 年轻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张炫龙,这次到北平是来谈生意的。” 许望秋听到张旋龙这个名字,又是香江人,心里不禁一动,不会这么巧吧,他不会就是我准备去香江找的张旋龙吧。他不动声色地道:“你是香江人啊,听你的口音我还以为你是福建那边的人呢。” 张炫龙笑着解释道:“我出生在泉州,是在泉州长大的。本来我在泉州中学教书,但父亲72年的时候到香江去了,在香江做生意,78年的时候我也去香江了,在父亲的公司帮忙。所以,我说话是福建那边的口音。” 许望秋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现在国家改革开放,在搞经济建设,但是国家非常穷,需要像你们这样的海外赤子回来投资。”说得这里,他不动声色地道:“对了,你是做什么生意的。” 张炫龙没有隐瞒,笑着道:“我们主要做芯片,还做显示器和苹果电脑的生意。” 许望秋听到张炫龙做芯片生意的,心头一阵狂喜,是他没错,这真是心想事成啊,我本来打算到了香江之后去找张炫龙,没想到我人还没到香江,就在飞机上撞上了,这真是太巧了! 第319章 商人张炫龙 张炫龙在后世名气不是很大,但却是极其牛逼的人物。他是金山软件的创始人,跟雷军和求伯君并称为金山三剑客之一;更厉害的是他作为商人一个不漏地把握住了四通、方正、联想,在这些公司最鼎盛时期与它们合作。 张炫龙从年开始到中关村做生意,把代理制度带到了中关村,四通、方正、联想等公司都跟他合作过,都从他手里拿过货。他在中关村除了代理,就是投资,并没有开公司,不做企业家,只做商人。有人对他有一个评价“他一直躲在幕后,却又一直处在浪尖,喜欢他的人称他‘常青树’,艳慕他的人称他‘不倒翁’。在中关村,这个人将一个商人的操守、精明与灵活演绎到了最高水准。” 张炫龙做芯片生意是因为父亲,张炫龙父亲张铠卿毕业于同济大学毕业,年到香江之后,养过金鱼、鳗鱼,卖过牛仔裤,但都不成功。张铠卿事业的转折点在年。那一年,他开始做芯片生意。 在这个时代,西方国家利用“巴黎统筹委员会协议”限制中国技术进口,芯片属于管制商品。张铠卿知道这件事后,便利用自身优势,开始跟国内做芯片生意。张铠卿最早带回国内的芯片卖给了株洲电子研究所,研究所用这些芯片做成了c-0双板机。这款机器后来被写进六届人大政府工作报告,报告号召全国科研单位向株洲电子研究所学习。 由于逐渐做出了名气,连国防科工委都找张铠卿,让他通过私人关系从国外买芯片。这些芯片用在了潜艇、卫星等方面。随着生意越做越大,香江金山公司就在张铠卿所租的房子里诞生;而“金山”二字正是从张铠卿的“铠”字拆出来的。 在后世小米和雷布斯特别火,不过这个人争议也特别大,有人说他是雷大善人,也有人说他是当代岳不群。许望秋对此挺好奇,他知道雷布斯是从金山出来的,就在闲暇之余翻了翻金山的传记。在这本传记中,他知道了张旋龙和他父亲的事迹。 在许望秋的心中,张炫龙是非常理想的合作者。因为张炫龙有能力从国外弄到芯片,而且这个人极有操守,非常重视商业信誉,对朋友也非常讲义气。张炫龙做生意比较厚道,本来六四分成,结果变成了四六,他也能够接受。他认为自己虽然吃了一时的亏,但对方占了他便宜就还会来找,薄利多销,反而能够赚得更多。 许望秋本来打算到了香江之后抽个时间去找张炫龙,没有想到自己人还没到香江,却在飞机上竟然撞上了,不由露出了极为灿烂地笑容“原来是你做计算机生意的啊,我哥最近开了一家计算机公司,准备做计算机生意。说不定你们可以合作呢。” 张炫龙家的公司由于跟中央部委,以及内地企业做生意。国外很多公司都让金山做代理,希望通过金山把产品卖到内地,因此金山公司手中代理了很多产品,除了苹果电脑,还有nec电脑,ib电脑等等。 由于代理的产品很多,金山根本做不过来,而且金山终究是香江公司,开拓内地市场多有不便。张炫龙就有了一个想法,希望能在内地找到合作伙伴,让他们做自己的代理。这样代理公司可以在国内开拓业务,帮金山赚到更多的钱。只是国内的情况他也清楚,不允许私营企业出现,而国营企业又没有做电脑、打字机业务的贸易公司,所以,这事一直没成。 现在突然听到许望秋说他哥开了家公司,而且准备做计算机生意,张炫龙心里一动,心想不会这么巧吧,我一直想在国内寻找合作伙伴,现在竟然真的有公司送上门来。他凝视着许望秋,不动声色地道“你刚才说你哥开了一家公司,现在国家允许私人开公司吗?” 许望秋淡淡地道“明面上还不允许,实际上私人公司已经出现,只是这些公司都是以集体企业的名义开的。钱是有私人出的,但公司挂在了国营单位,或者集体单位的名下。在0年的时候,中科院物理研究所的几位科学家搞了一家服务公司,挂在北平市科协的名下。他们利用业余时间作生意,赚了一些钱,但他们也因此遭到了批判。今年年初的时候,这件事捅到了中央。几位领导作了批示,认为他们的做法是完全对头的,应该给予鼓励。在知道这件事后,很多有想法的人心思都活跃起来了,开始搞自己的公司。我哥就是其中一个,他听说了苹果和乔布斯的故事,觉得搞电脑是很有前途的。” 张炫龙听到这话目光闪了闪“那有机会我要见见你哥。不瞒你说,我一直想在国内找公司合作,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对象。既然你哥的公司是搞这个的,那我可以跟他聊聊。你哥的公司开在什么地方?” 许望秋本来打算跟张炫龙套套近乎,有机会再谈合作的事,没想到张炫龙比自己还急切,轻笑道“在北平中关村。公司刚成立不久,现在正在做培训。我哥的公司准备卖计算机,但卖计算机你多少得懂点计算机知识不是,至少要能给别人做演示,要是出了问题,也可以做简单的维修。他招的人都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不懂计算机,所以,他打算拿半年的时候,请专家对他们进行培训。公司正式开张的话,可能要等到年底去了。” 张炫龙心想许望秋的哥哥不是一般人,做事很有条理,竟然会抽半年时候来对员工进行培训,我们家开始做电脑生意的时候可没想这么多,许望秋的哥哥是个人物,跟他合作应该是不错的选择,笑容满面地道“我们金山代理了好几个牌子的电脑,既然你哥准备做电脑,那我可以将手中代理的牌子交给你哥来做。” 许望秋作出惊喜的模样“这真是太好了。你经常和内地着计算机生意,应该知道内地计算机不管是整机,还是芯片,都需要从香江那边进口。我哥在香江那边没有门路,也没有熟人。通过其他路径倒是可以拿货,但价格会比较贵。这次我到香江除了拍电影,还打算帮他探探路,看看能不能找到合作者,没想到竟然遇到你了。” 张炫龙闻言大喜“这真是太好了。那我们找个时间好好聊聊。”说完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卡片递给了许望“这是我的电话,到香江之后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许望秋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放进了口袋你,笑着道“等我安顿下来之后给你打电话,到时候我们好好聊聊。不过我可没名片给你,要是你找我的话,可以直接到清湾银都机构来,或者给银都打电话。我把银都的电话留给你吧。” 说着许望秋打开背包,拿出笔和纸,把银都的电话写给了张炫龙。 飞机上不是谈生意的地方,许望秋和张炫龙没有继续往下谈,转而聊起了别的。 张炫龙刚到香江的时候,家里经济条件很差,一家人都必须外出打工。张炫龙找了一份导游的工作,这份工作培养了他的口才,也培养了他的交际能力。他聊起了天来滔滔不绝,而且给人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 有了张炫龙,枯燥的旅途变得轻松愉快多了。许望秋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飞机便抵达了香江。 许望秋他们下了飞机,顺利通过了安检。走到出站口的时候,张炫龙问道“有人来接你们吗?要是没有的话,我送你们一程。” “不用!我们有人来接!”许望秋指了指出站口等候的人群。傅奇一米八几的个子,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许望秋”三个字,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那行!我等你电话。”张炫龙笑着点点头,拖着自己的行李向出口走去。 许望秋冲傅奇挥了挥手,和张一谋拖着行李走了过去“傅奇大哥,好久不见。” 傅奇看到许望秋,笑容满面地道“望秋,你们总算来了。我们可是盼星星判月亮啊。你要是再不过来,夏梦恐怕要坐飞机到北平,把你抓到香江来拍电影了。” “夏梦姐有这么凶吗?”许望秋哈哈笑了声,满是歉意地道,“实在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本来早就应该过来的,但因为一些事情必须处理,一直拖到现在才过来。” 出了机场,傅奇开着公司的车,载着许望秋他们向清水湾驶去。 傅奇一边开车,一边把香江的情况告诉许望秋“望秋,你这次过来恐怕会很忙哦!最近这段时间,邵氏的邵逸芙、嘉禾的邹闻怀、金公主的雷觉坤,以及其他一些人都给我们打电话,请我们吃饭,打听你什么时候到香江,到时候他们肯定会过来找你的。” 许望秋听到这话笑了“是因为《荡寇志》票房爆了吗?” 《荡寇志》是由思沅影业和出口公司联合拍摄的,投资高达00万人民币。这部讲述江湖义士保卫戚继光,阻止东瀛忍者暗杀的电影,跟香江类似题材的电影不同,全部是实景拍摄,并做了上千套盔甲,动用了解放军战士参与拍摄,场面十分宏大,是古装战争片与功夫片的结合。电影四月中旬在香江上映后,引发了轰动,取得了万的票房。 傅奇兴奋地道“是的。吴思沅不是我们的人,以前跟台弯走得也挺近的。很多人就觉得吴思沅都能跟出口公司成功合作,那自己跟出口公司合作也没有问题,也可以取得同样的成功。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国家在跟英国佬谈判,香江回归已经是大势所趋。邵逸芙他们以前跟台弯走进很近,害怕回归以后被打压,不得不考虑向祖国靠拢的问题。” 许望秋本来挺兴奋的,但听到这话心里却不由发出一声叹息。傅奇他们虽然跟邵逸芙他们属于左右两个不同的阵营,但彼此关系还是很不错的。邵逸芙他们向祖国靠拢,他们是可以接受的。可像李黄瓜这样的人摇身一变,成为爱国商人的时候,他们恐怕就很难接受了。他真的担心,到时候银都机构的人心会散。 dianygrenchuanqi 。 第320章 李联杰 汽车开到了清水湾,开进了银都的大门,往住宿区开去。 以前许望秋到香江宣传电影=,都是住在清水湾片场的宿舍里。那时候清水湾片场非常冷清,几乎看不到人影,十分萧条。此时的清水湾片场却十分热闹,往来人员不断。 许望秋惊奇地道“当初我来的时候,整个厂区空荡荡,走老远才能看到人影。没想到两年不见,就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傅奇笑道“那时候一年也就拍量两三部电影,公司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颇为感慨地道“这多亏了你,多亏了合拍片政策。如果没有这个政策,银都恐怕会继续被封杀被打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翻身。” 上一世银都发展不起来,很重要一个原因是穷,没有足够的资金用来拍电影,每年拍摄的电影也就两三部,而且都是小成本电影,在香江并不受欢迎。尽管银都部分电影能够进入内地市场,但由于是统购统销,赚不了多少钱。拿《少林寺》来说,发行的拷贝打破了内地记录,票房超过了一亿。但由于是按拷贝结算,一个拷贝000块,《少林寺》发行了0个拷贝,能够分到万。去年成本,也就00多万人民币,00来万港币。 这一世情况完全不同,由于银都是电影出口公司的子公司,银都的电影在国内上映以后能够获得票房分账。现在《少林寺》还在上映中,但票房已经接近一亿,银都获得了一千万多万人民币的分账,换算成港币的话就是三千万。一部《少林寺》的收入,比银都过去几十年赚的钱加起来还要多。 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有了大把资金的银都可以把钱投入到电影制作中,拍摄更多更精良的电影,可以招募更好的演员,更优秀的制作人员。现在银都有钱了,很多当初离开银都的老人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沉寂多年的清水湾片场重新热闹起来。 汽车很快开到了住宿区,在一栋白色的小楼前停了下来。这是银都的演员楼,跟北影厂的明星楼类似,许望秋以前到银都就住在这里。由于清水湾远离市区,当初佐派电影人建有座职工宿舍,保证了制片人员的机动性。其中两栋楼住技术人员,剩下一栋楼住演员和导演。演员导演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全依通告行事,完全可以足不出户,甚有规范。 傅奇将许望秋他们带进演员楼,将他们安顿好就离开了。许望秋他们不是第一次来香江,不需要他多叮嘱什么。不过他在离开之时,告诉许望秋他们,晚上夏梦请客,到时候他来接他们。 傅奇离开之后,张一谋来到许望秋的房间,跟许望秋聊电影拍摄的问题。接下来最重要的工作是选角,张一谋就问许望秋演员人选的问题。《冷》这部戏男女主角都是三十多岁,必须要找年龄相仿的演员。许望秋在写剧本的时候,心中就有了男女主角的大致人选。现在张一谋问起,他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两人正聊着,突然传来敲门声。许望秋以为是傅奇有什么事没交代,又回来了,便起身开门。当他打开房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先是一怔,随即便笑了。 门口站着一个十岁的年轻人,长着眉清目秀,有点娃娃脸,给人一种纯真可爱的感觉。自从去年《少林寺》上映以后,这张脸在中国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是别人,正是后世有功夫皇帝自称的李联杰。 在上一世很多了解香江佐派电影历史的人都对佐派电影在0年代的发展感到遗憾,因为他们是有机会重新崛起的,但错失了这次机会,而为他们带来崛起可能的就是李联杰。嘉禾崛起靠的是李小龙;而李联杰在主演《少林寺》后曾经红极一时,可惜佐派电影人没能紧紧捉住这个机会,趁热打铁地加速推出李联杰系列作品,失去大翻身的机会。 这一世的情况完全不同,银都提前三年诞生,并且成立了专门的经纪公司长城。去年《少林寺》在香江票房大爆后,经理傅奇亲自到北平,将李联杰调到了长城。张鑫炎他们没像上一世那样拖了两年才推出李联杰的第二部电影,趁热打铁拍了《少林小子》。今年春节,电影在香江上映之后,取得了万的票房,李联杰成了炙手可热的红星。 最近李联杰刚刚拍完袁合平的《十月围城》,他在电影中扮演帮车夫阿四,就是上一世谢霆峰扮演的那个角色。他听石慧说,许望秋他们这两天要过来。他刚才从门口路过,准备出去买东西,听到原本空着的房间里有声音,觉得应该是许望秋来了,便敲开了房门。 李联杰看到开门的是真是许望秋,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许主任,您好。我是李联杰。是北平来的。” 许望秋笑道“我知道你,《少林寺》和《少林小子》在国内可是很轰动的,你演得不错。我跟你差不多大,别叫我许主任,还是叫我的名字吧。”他知道李联杰对银都很重要,银都未来二三十年可能都需要他来挑大梁,热情地道“进来吧,进来聊。” 李联杰说了声“好”,笑容可掬的走进了房间。 进入房间后,许望秋把李联杰介绍给了张一谋。《少林寺》和《少林小子》红透全国,在加上新影厂推出了纪录片《武星李连杰》,李联杰在国内可以说是家喻户晓。张一谋本身有喜欢看武侠,对武林高手充满了想象,因此,他对李联杰十分客气。 寒暄过后,许望秋笑着问道“你来香江有一年多了,感觉怎么样?” 李联杰想了想道“感觉挺好的,银都是国家在香江开的公司,里面都是自己人,对我特别亲切。傅奇大哥、石慧姐都很照顾我,跟在武术队的时候差别不大。不过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香江人有点看不起我们,听到我们这种说普通话的,就斜着眼睛看你。不过我的情况还算好,毕竟我在香江也有一点名气了,他们还不至于直接给你难堪。不像刘佳玲他们那样,直接被欺负。我听刘佳玲说,有一次她去买面包。那个卖面包的就说,你说普通话我不卖你,你说粤语我才卖给你。” 许望秋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刘佳玲,不会是那个刘佳玲吧,不由问道“刘佳玲是谁?” 李联杰介绍道“是长城的演员,比我小点。她是内地人,0年的时候跟她妈妈到了香江。后来长城不是招收演员嘛,还写着会普通话最好。刘佳玲看到招聘广告之后,就来报名了。她从小就爱好文艺,能歌善舞的,就顺利地考上了。” 许望秋心想应该是那个刘佳玲没错了,不过他对刘佳玲没什么兴趣,就道“别人看不起我们,欺负我们,但我们绝对不能看不起自己,不能自暴自弃。香江电影水准一般,就是娱乐性比较强。咱们应该好好努力,把电影拍好,比他们拍得更好,让他们心服口服。” 李联杰点头道“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们的电影可不比他们差,尤其是许主任你的电影,他们就是拍马也赶不上。” 李联杰已经快一年没回家,因为要宣传《少林小子》,春节的时候他都没能回家。尽管他从小就走南闯北,到全球各地表演,但终究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心里非常想家。现在遇到了老乡,遇到了家乡来客,李联杰真的有点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拉着许望秋聊个不停。他聊自己的香江的种种遭遇,也不住问北平的情况。 聊了一个多小时,李联杰想起自己还有事,才恋恋不舍的告辞。现在长城实行的是经纪人制度,演员是拿片酬的。李联杰出演《少林小子》和《十月围城》拿到了几十万的片酬,可以说是小富翁。他在离开之时,豪气十足地表示,明天他带许望秋他们到处转转,让他们见识见识资本主义世界。 晚上六点傅奇如约而至,开着车来接许望秋他们赴宴。夏梦请客的地点。 到场都是老熟人,除了夏梦,就是廖一原、许顿楽等银都的高层。简单寒暄过后,许望秋就跟他们聊了起来。现在银都已经浴火重生,再加上中英正在谈判,香江回归已经是大势所趋,夏梦他们这些佐派电影人都有要大干一番的豪情。 在畅想了未来一番之后,话题回到了《冷》这部电影上。石慧看着许望秋笑眯眯地道“望秋啊,既然《冷》要选择演员,你可不能到外面去选啊,要用我们长长的演员啊。” 许望秋笑着道“女主角准备找鲍起婧来演,她的年龄比较合适,而且她是咱们的当家花旦啊,不用她用谁啊。不过男演员的话,我不确定现在银都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因为男主角是有病的人,身体不是特别好,要比较瘦,但同时又要给人很精明的感觉。” “起婧应该是演不了的,她怀孕了,六个多月了呢。”石慧想了想许望秋的要求,笑着道,“符合你要求的男演员,我们还真有。我们长城有个叫梁朝纬的年轻人,挺符合你要求的。这孩子在表演上极有天赋,是天生的演员哦。到时候我把公司的演员都叫来。” 许望秋听到这话微微一怔,心想不会吧,梁朝纬也进长城了?那是不是周星池啊,刘青云啊,这些原本该进tvb艺员培训班的都进长城了?如果真是这样,那银都未来二三十年都不用为演员犯愁了! 许望秋点了点头“好啊,到时候你把他们都叫来吧。这部戏角色挺多的,能用自己人我肯定用自己人。”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不过你和傅奇大哥要过来客串哦。” 石慧好奇地道“你让我和傅奇演什么?” 许望秋笑道“演你们自己。电影开场是反英抗暴的时候,有市民在港督府抗议的镜头,当时你们不是在那里嘛。你们来客串会增加电影的真实性,同时也是对过去的一种纪念。” 石慧愣了愣,眼中闪过激动的光,毫不犹豫地道“好。我跟傅奇演。” dianygrenchuanqi 。 第321章 台弯动静 在场不少人在反英抗暴的过程中,因为抗议港英政府被打过,甚至是坐过牢,听到许望秋的新片会涉及反英抗暴的内容都十分激动。 只有廖一原比较冷静“港英政府一直在抹黑这段历史,你拍的电影涉及到这段历史,肯定过不了电检那一关。我们前年拍了一部电影,就是你当初说的那个关于的警察的故事,结果就没过审。到现在都没有上映。” 许望秋记得在0年代后期香江用分级制取代了电检制,但具体是怎么回事并不清楚,不知道有没有办法能够打破电检制。不过就算电影不能在香江上映,他也不是太在意“香江不能上映没关系,我在世界影坛也算是有点名气了,而且《冷》是我跟特吕弗、贝托鲁奇、波兰斯基他们约好一起拍的。只要电影质量没问题,他们肯定会帮我发声的,不愁卖不掉,肯定不会让夏梦姐赔钱的。” 许顿楽好奇地道“你怎么会跟特吕弗他们约好拍这样一个故事呢。” 许望秋见众人都好奇的看着自己,便把当初遇到特吕弗他们,以及约好拍了一部同类型题材电影的经历简单讲了一下。 廖一原看着夏梦笑道“夏梦赚到了。这部电影是望秋跟特吕弗他们约好一起拍的,到时候肯定会引发巨大的关注,再加上望秋拿过金熊奖,到时候在海外肯定会卖得很好。说不定望秋在电影节还能给你拿个奖回来。要是早知道是这样,我们不会让给你,我们银都肯定会拿下的。” 夏梦轻笑道“我们都是自己人啊,你跟我这么计较好吗?” 廖一原哈哈笑道“我主要是看到望秋的金熊奖眼馋啊。以前我们在香江受到打压,评奖根本就没我们的份,出国参赛也只能去小电影节,大电影节进不去。没想到望秋一家伙把金熊奖拿下了,这可是三大电影节的最高奖啊。真是太了不起了。《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在西柏林拿奖,台弯和自由总会都快疯了,他们匆匆发表了《“另一种电影”宣言》。要是《冷》在国际上拿奖,估计自由总会和童月鹃会真疯。” 许望秋听到这话心里一动“台弯发表《“另一种电影”宣言》了?” 廖一原知道许望秋在国内,消息相对闭塞,不知道港台电影界的情况,解释道“是的,他们在宣言中说,电影有两种,一种是商业电影,另一种是艺术电影。他们不拍商业电影,而要拍另一种电影,就是艺术电影,这明显是跟你们的《人民电影宣言》对着干。” 许望秋记得《“另一种电影”宣言》是在年,在侯孝贤等人的倡导下发起的。没想到自己发表《人民电影宣言》后,《“另一种电影”宣言》竟然提前四年面世。他知道台弯方面要想跟自己对抗,光搞出电影宣言来是没用的,必须有相应政策扶持才有可能。 现在《“另一种电影”宣言》已经横空出世,那么扶持政策应该不远了! 许望秋连忙问道“他们有没有推出什么政策,对侯孝贤他们进行扶持?” 廖一原听到这话暗暗点头,望秋果然厉害,猜到台弯会出台扶植政策了,就道“在这个月月初,台弯新闻局推出了辅导金政策,对艺术片导演进行扶持。他们还宣称只要认同台弯的,不管香江导演,还是内地导演都可以向新闻局申请。” 许望秋听到台弯真的提前推出辅导金政策了,嘴角露出一抹阴冷的微笑。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台弯电影产业要完蛋了! 晚宴结束后,傅奇开车将许望秋和张一谋送回了宿舍。许望秋回到房间后,洗了个热水澡,打开电视机,坐在床上看了起来。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射雕英雄传》,这部电视剧年进入内地后,引发了轰动,成为一代人的回忆。即使到了四十年后,说到最经典的《射雕英雄传》,很多人还是会选这一版。 许望秋小时候看的是朱茵版的《射雕英雄传》,对版本的《射雕》没有任何情怀可言,看了几分钟就看不下去了。换台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刘佳玲、梁朝纬等人上一世考进了tvb演员培训班,都在这部电视剧中跑过龙套。这一世他们考进了银都机构,成为了银都的演员,应该与这部电视剧无缘了。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许望秋关掉电视机的声音,打开房门一看,是李联杰。在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十岁的姑娘,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给人一种清新可人的感觉。尽管女孩带着一点婴儿肥,但这张脸许望秋还是非常熟悉的,是刘佳玲。 许望秋冲李联杰笑了笑道“听到敲门,我就知道是你。”他冲刘佳玲微笑道“你是刘佳玲吧?我是许望秋。很高兴见到你。” 刘佳玲见许望秋直接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好奇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许望秋解释道“李联杰在香江没有多少朋友,刘佳玲算一个。李联杰还说,刘佳玲长得特别漂亮。你现在李联杰在一起,显然是他的朋友;又长得这么漂亮,显然就是刘佳玲了。” 刘佳玲听到这话脸颊微红,轻轻瞥了李联杰一样,抿着嘴巴道“他真这么说啊。” 许望秋看到这一幕,心想不会吧,看刘佳玲这个样子,似乎对李联杰有意思啊。梁朝纬也在银都,这关系会不会变乱了?算了算了,这不关我的事。我操这个闲心干嘛!他招呼道“大家都是中国人,又是一家公司的,都是自己人。赶紧进来。” 许望秋将李联杰和刘佳玲领进房间,招呼他们坐下。没想到刘佳玲取出钢笔和笔记本,请许望秋给自己签名。许望秋接过笔记本,唰唰写下了一句“好好做人,好好演戏。” 刘佳玲是许望秋的粉丝,当初她在苏州的时候就看过《锄奸》,知道了许望秋的大名,毕竟大家都说“南有卢新华,北有许望秋”。移民香江后,她因为是内地人,受了很多欺负。她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你们凭什么欺负人。《猎鹰》票房大爆后,刘佳玲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你们总是看不起我们,现在你们的电影还不是被许望秋打得落花流水。《一盘没有下完的棋》获得金熊奖后,轰动了整个香江,而她也彻底变成了许望秋的粉丝。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听到李联杰说许望秋过来了,要在香江拍新片。她就央求李联杰陪自己一起过来,看看能不能要到一个小角色,跟自己的偶像合作一把。 聊了一阵之后,刘佳玲鼓足勇气开口了“那个,导演,听说你要在香江拍电影。不知道有没有适合我的角色,哪怕是很小很小的角色都可以。” 许望秋知道四五十岁的刘佳玲演技不错,但他不知道十岁的刘佳玲演技如何,没有给明确的答案“隔几天公司会组织试镜。到时候你来试试吧。” 第二天上午,夏梦带来了一位六十来岁的老头子。这个叫张治国的老人是银都的制片,曾跟夏梦多次合作。电影前期准备很繁杂,很多工作需要制作来做,夏梦让他来做制片,协助许望秋完成电影《冷》。 杨治国是解放前从魔都到香江的,带有浓重的魔都口音。许望秋听到杨治国的口音,就想起了师父苏振声,便用魔都话跟他对话。杨治国听到许望秋会说魔都话,特别高兴“许导演,你魔都话说得很好啊,你是魔都人吗?” 许望秋笑道“我是西川人。不过我师父是从魔都电影圈出来的。我师父叫苏振声,你是魔都电影圈出来的,应该听说过。” 张治国听到苏振声连连点头“知道知道。魔都电影圈出来的,谁不知道苏振声啊。他可是大明星啊,跟赵单、周旋他们关系特别好。我还跟他一起合作过呢。他对人特别和气,一点架子都没有。没想到你是苏振声的徒弟啊。你师父身体好吗?” 许望秋笑着道“挺好的,最近还在拍电影呢。不过他不做演员,改做导演了。” 张治国高兴地道“那就好,那就好。香江电影界很多都是从魔都过来的,都知道你师父,要听到你师父现在还好,一定会很高兴的。” 张治国在电影圈摸爬滚打几十年,在长城呆过,也在邵氏呆过,拥有强大的人际关系网。知道哪个部门的哪个人的水平高,知道谁能达到许望秋的要求。有张治国做制片,许望秋根本不用为工作人员的事犯愁。只需要等张治国把人叫来,他跟这些人沟通就是了。 在与这些工作人员交流的工程中,许望秋发现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从魔都过来的,或者是魔都移民的后代,都能够讲一口流利的魔都话。 许望秋这才知道,原来香江电影圈的顶层大多是说魔都话的。不管是佐派的夏梦石慧等人,还是佑派的邵逸芙、吴思沅等人,大多是从魔都过来的,都会讲魔都话。邵逸芙不但自己讲魔都话,会讲魔都话的演员还特别容易获得他的青睐。 在0年代,在香江电影圈要是不会说魔都话,别说主角没份儿,配角也轮不到。当时电影圈有一句话“勿懂魔都话,千万别去敲邵氏门,要触霉头哉!” 上一世两千年左右,受港台地区的影响,港台腔流行一时,很多大陆艺人故意学港台腔说话,觉得特别洋气。最搞笑的是一些魔都艺人也学港台腔,他们不知道在香江电影圈、以及娱乐圈大佬往往都是说魔都话的。 香江电影圈有大量魔都移民,整个香江社会也是如此,张曼玉、周星驰、王家卫等父辈都是从魔都过去的。这也带来了一个独特的现象,香江电影中以、0年代魔都为背景的电影层出不穷。王晶曾经说过“我的爷爷和父亲都曾在魔都的电影圈中生活成长,所以我对魔都自然的有一份特殊的情结,对魔都电影圈题材的作品更是情有独钟。” 由于张治国这个制片十分得力,不到一周的时间,《冷》的主创班底就搭建完毕,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选角工作了。 dianygrenchuanqi 。 第322章 奇怪的试镜 ,最快更新电影人传奇最新章节! 电影《冷》的试镜时间是上午九点,地点是在银都的一间会议室里。八点三十分,许望秋和张一谋来到试镜的会议室的时候,试镜演员还没有到,不过银都的工作人员已经到了。他们正在现场忙碌,摆桌子的摆桌子,架摄像机的架摄像机。 没过多久,夏梦进来了。夏梦是制片人,也是投资人,电影试镜她肯定要到场。不过许望秋是电影的导演,演员是由他来拍板。他是今天的主面试官,试镜演员演什么,怎么演都由他来定。因此,许望秋坐在了正中间的位置,夏梦坐在了右边,张一谋坐在了左边。 当时间指向九点整的时候,试镜正式开始。 当工作人员将第一个试镜的演员叫进来,当许望秋看到试镜演员的脸后,不由自主的笑了。因为这演员在上一世是以喜剧闻名的,号称喜剧之王,不是别人,正是周星池。 上一世周星池考tvb的时候落选了,他把一段苦情戏演成了喜剧。不过这一世他考长城倒是非常顺利,因为长城拍过很多喜剧和轻喜剧。比如张鑫炎在拍《少林寺》之前就连续拍了《巴士奇遇结良缘》和《通天临记》两部喜剧片。去年从演员培训班毕业后,周星池出演了两部银都的电影,都是小配角,第一部电影只有一句台词,第二部电影只有三句台词。 周星池进入会议室后,来到许望秋他们面前。他微微吸了口气,冲许望秋他们鞠了一躬“夏梦姐好,许导演好,还有那位先生好。我叫周星池,今年21岁,是长城的签约演员。从长城毕业后,我出演了银都的《薄荷咖啡》和《父子情》。我非常喜欢许望秋导演的电影,非常希望跟许导演合作。我这次过来是来面试张杰这角色的。” 夏梦和张一谋听到周星池说话的声音有点发抖,都微微摇了摇头。演员学习表演的第一课就是放松,就是卸下心理包袱。因为演员只有在放松的状态下才能自如的表演,否则很容易用力过猛。这个叫周星池的演员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让他演戏恐怕很成问题。 许望秋到没觉得奇怪,周星池就是这样。因为家庭的原因,他有些自卑,缺乏安感。即使在成名之后,他依然害怕面对采访,面对记者的镜头还是会紧张。有次他受邀到北大演讲,上千人在广场等他找不到他;原来他由于紧张,躲到了学校的食堂里。许望秋笑着安慰道“我们是一个公司的,都是自己人,不用紧张。” 周星池用微微发颤地声音道“我知道,我不紧张。” 许望秋心想不紧张抖什么,不过这话没说出来,他知道说出来只会让周星池更加紧张。他看着周星池笑眯眯地道“会讲笑话吗?” 周星池不知道许望秋为什么为这个问题,想也没想就道“会讲,我可会讲笑话了。” 许望秋微微点头“那讲一个。” 周星池平常喜欢给别人讲笑话,让他讲笑话真的是张口就来“有一个病人去看医生,他问,医生,我得了什么病啊?医生回答说,患的是绝症!病人听了大惊,问道,那……那么那么医生,我还有多长的命啊?医生说,10……不等医生说完,病人连忙问道,那……那么……是10年呢,10个月呢,还是10……0天啊?只听医生说道,9,8,7,6……” 夏梦被周星池的笑话逗笑了,张一谋也被逗笑了。 许望秋露出了满意地笑容“笑话讲得不错。出去吧,叫下一个演员进来。” 周星池顿时懵了,这什么情况,我都还没演呢,怎么就叫我出去了,是不是我讲的笑话不好笑,不让我演了,连忙道“我重新讲一个笑话,我有一个特别好笑的笑话。绝对可以笑破的肚皮。” 许望秋摆摆手道“不用,我已经了解的情况了。叫下一个试镜的演员进来。” 周星池不愿意放弃“可是我都还没有演。导演,就让我演一段吧。” 许望秋笑着安慰道“讲笑话听上去好像很容易,但要把笑话讲好,要讲得惟妙惟肖是很难的,是需要表演技巧的。讲的笑话可以看成一个小短剧,在这个小短剧里有两个角色医生和病人。要把这个笑话讲好,不但要进入规定情境,还要扮演两个角色。通过讲的笑话,我已经知道的表演水平如何了,不需要再演。” 周星池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心想原来是这样,讲笑话也是在演戏啊! 夏梦眼中露出了惊奇之色,她本以为许望秋是为了让周星池放松才让他讲笑话的,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用意在里面。 许望秋见周星池看着自己怔怔出神,笑着道“我是男的,如果我是女的,这么盯着我看,我肯定会不好意思的。别发愣了,赶紧出去吧。” 周星池这才回过神来,冲许望秋他们鞠了一躬,然后往会议室外面走。他一边走一边回想刚才自己讲笑话的过程。他感觉自己讲笑话的时候有些紧张,讲得不如平时好。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入许望秋的法眼。 从会议室出来,周星池走到石慧的身边道“石经理,许导演让下一个演员进去。” 石慧没问周星池试镜的情况,转头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道“关礼杰该了。” 梁朝纬把周星池拉到一边,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试镜情况怎么样?” 吴镇宇等人也迅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道“星仔,许望秋试镜严格吗?”、“他是不是很凶,很厉害的那种?”、“对啊,试镜试得怎么样?” 周星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道“我不知道自己演德怎么样,也不知道能能不能通过。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许望秋很厉害,比我见过的导演都要厉害。” 梁朝纬问道“他很凶狠严格吗?” 周星池摇头道“不是。他和颜悦色的,说话也特别温和。但在他面前根本隐藏不了自己,他可以轻易把看出,能看出是什么水平,那种感觉有点恐怖。”说着,他把刚才试镜的经过告诉了梁朝纬他们。 梁朝纬他们听完面面相觑,他们参加不少试镜,但这样的试镜还是第一次听说。其他人还好点,梁朝纬有些傻眼了,他是一个比较闷的人,根本不会讲笑话,担心地道“等会儿我进去之后,他不会让我也讲笑话吧?” 周星池摇头道“我不知道,只能说一切皆有可能。我觉得他就像武侠小说中说的那种绝顶高手,摘花飞叶,皆可伤人的程度,他考什么都有可能。” 听到这话等待面试的演员心里都不由得打了一个突,他们在长城的培训班学了一年,接受了非常严格的斯坦尼体系训练,表演的基本功都还不错。为了参加《冷》的试镜,他们都做了不少功课,熟读了剧本,并对里面的人物进行了分析。如果按照正常方式试镜,他们都很有信心,但要是遇到周星池这样的考题,那就很难说了。 在后世有一种特别无知的说法,香江没有斯坦尼体系照样出了不少明星和不少经典之作。事实上,香江演员只要是从演员培训班出来的,不管是邵氏、长城或者是tvb,学的是斯坦尼体系的东西。也就是说,周润发、梁朝纬、周星池、刘德桦等人都是学斯坦尼出身的,跟内地演员其实是一样的。 老一辈的香江电影人大多是从魔都过来的,这些人在魔都学习的就是斯坦尼体系。他们到香江之后,给学生上课用的自然都是斯坦尼的训练方法。这也是为什么《喜剧之王》中,会出现《演员的自我修养》的根本原因。 很快,第二个试镜的关礼杰出来了。吴镇宇等人马上围了上去,打听他进去之后演的是什么,是即兴表演,还是演的剧本片段。关礼杰告诉他们,本以为会让他演剧本片段,结果进去之后,许望秋让他唱邓丽君的《独上西楼》,唱完之后还让他讲对这首歌的理解。 梁朝纬他们彻底懵了,这是什么试镜,哪里有这么试镜的? 在正常情况下,演试镜有两种,一种会拿到试戏片段和人物小传,让演员先提前准备,研究人物性格,以及将试戏台词背下来,然后约好时间去剧组筹备处试镜;另外一种则是,不给演员试镜的片段,只是通知时间地点,直接过去见面,然后在现场把人物小传和试戏片段给演员,让演员看过之后直接演。 许望秋的试镜跟这两种都不一样,他把试镜片段和人物小传发给了大家,却偏偏不用,是现场出考题,而出的内容还跟剧本无关。如果是一般导演,梁朝纬他们肯定会质疑,认为这个导演没水平,不懂表演,是在瞎胡闹。可这是许望秋啊,像他这样导演不可能不懂表演。他们只能认为这肯定有什么用意在里面,只是自己才疏学浅,根本理解不了。 第三个试镜的演员很快出来了。石慧点了梁朝纬的名字,让他进去试镜。梁朝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剧烈跳动的心平静些,然后迈步走进了试镜房间。当他走进房间的瞬间,就看到了坐在正中间的许望秋。 许望秋也感受到了梁朝纬的目光,抬起看着一脸稚气的梁朝纬。他见这位未来的大影帝缩头缩脑的,目光不断往自己身上瞟,心里一乐,没想到梁朝纬也有紧张的时候啊! 几天前石慧向许望秋推荐过梁朝纬,说他在表演上极有天赋,是天生的体验派演员。一般演员进入规定情境很难,需要做很多准备,但梁朝纬进入规定情境很容易,而且乐在其中,很享受那种感觉。 作为穿越者不用石慧介绍,许望秋也知道梁朝纬的天赋有多高。如果是三十多岁的梁朝纬,许望秋想都不会想,会直接把男主角交给他。但现在的梁朝纬只有21岁,一脸稚嫩的他根本演不了三十多岁的男主角。 许望秋看着略微有些紧张的梁朝纬,笑着安慰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紧张。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第323章 天才型演员 梁朝纬轻轻吸了口气,开口道“我叫梁朝纬,今年岁,是长城的演员。从演员培训班毕业后,我主演了冼杞然导演的电影《薄荷咖啡》,在电影中扮演男主角周启华。这次过来是面试男主角郑毅的。” 听完梁朝纬的自我介绍,许望秋微微点头“我听石慧姐他们说过,你很有天赋,也看了你主演的《薄荷咖啡》,演得确实不错。在场的都是自己人,不用紧张,放松一点。你学过表演,应该知道放松对演员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梁朝纬口里说“是”,但心里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凝神着许望秋,等他给自己出题。 许望秋不知道梁朝纬心里的想法,直接道“我们开始吧,说说你对警察的看法。” 这个问题有点大,可以发挥的空间也很大。梁朝纬微微松了口气,他看过《冷》的片段,也看过人物小传,知道男主角郑毅就是警察。回答这个问题倒是一点都不难。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警察这个职业是神圣的,他们维护社会治安秩序,保护公民的人身财产安全。他们经过长时间的刻苦训练,拥有专业克制的职业精神,为守护香江流血流汗,他们是了不起的英雄。” 许望秋继续道“如果有个警察将别人一家老少都杀光了,对这样的人你是怎么看的。” 梁朝纬沉吟了几秒钟道“我觉得这人应该是疯子,肯定是精神出问题了。” “下面你来演这样一段戏。”许望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就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元凶,也是让无数人家破人亡的元凶。”他指着夏梦道“这是凶手老婆。”然后指着张一谋道“这是凶手十岁的儿子。你是警察,现在你进入了他们的房间,你当着凶手的面,开枪把凶手的老婆儿子打死。我给你两分钟准备时间,两分钟之后你把这场戏演出来。” 梁朝纬在长城接受了一年的斯坦尼体系训练,知道演戏就是演行动。在训练班的时候,老师经常给他们出题,而题目往往很简单,比如演喝水。但老师让你演喝水,你不能过去把杯子端起来喝就完了。真正的表演应该把行动三要素演出来,必须要有做什么,为什么,怎么做。这场戏也是如此,不能端起枪走进房间把仇人的老婆儿子打死就完了,必须要把行动三要素演出来。 梁朝纬性格非常温和,很少与人发生冲击。要演杀人的戏,而且杀的还是妇女和小孩,对他来说真的有些困难。他紧锁眉头思考着如何演这场戏,寻找着人物的行动逻辑。 两分钟的时间转瞬就过。许望秋看了一眼手表,直接道“现在开始演。” 梁朝纬轻轻吸了口气,起身走到房间的门口。他的脸瞬间冷了下来,双眼闪着毒蛇一般的的寒芒,缓缓向许望秋走了过来。走到房间中央,他拉了一下试镜演员的座位,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梁朝纬盯着许望秋,眼中杀意涌动,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声音来“你害死了我父母,害得我从小成了孤儿。你知道逢年过节的时候,别人一家其乐融融的过节,自己却孤零零的那种感受吗?你害死我父母,还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你落到我的手中,你知道我会怎么做吗?” 许望秋用微微发颤地声音道“你是警察,不能伤及无辜。这是我跟你的事,跟我家人无关,你放他们走。只要你放他们走,你怎么对我都可以。” 梁朝纬咧嘴一咧,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来“是啊,我是警察,我不能伤及无辜。”说着,他抬起手来,对着张一谋作了个扣扳机的动作,嘴里发出“砰”的一声。他恶狠狠地盯着着许望秋,咬牙切齿地道“怎么样,心里很痛是不是?”他提高嗓门大声道“你知不知道,我已经痛了年了。外面无数人因为你作的孽,家破人亡,正在承受相同的痛苦。我就是要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说着,他抬起手来,对着夏梦作出扣枪的动作,嘴里发出“砰”的响声。 许望秋微笑着点了点头,梁朝纬确实有两把刷子。演员要演好一场戏,除了剧本,对手演员配合,还有就是找到角色的心理依据。梁朝纬演的这个人物是警察,但他却杀了妇女儿童。如果心理依据没有找准,那么就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梁朝纬找准了人物的心理依据,他找许望秋就是来报仇的。如果只是杀了仇人,那就太便宜仇人了。他打死仇人的老婆儿子,就是希望对方痛苦,让对方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当然,现在的梁朝纬才刚刚出道,才演了一部电影,跟《花样年华》、《无间道》时期的梁朝纬相比还非常稚嫩。再加上他对人物情感和内心的体验不够深入,并没有真正进入规定情境,也没有完全进行角色,整个表演还是有些流于表面。 不过这也不奇怪,梁朝纬是天生的体验派演员,而体验派演员演戏需要相应的情感体验,如果你对演的角色没有情感体验,那演起来就非常困难。梁朝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场戏演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厉害了。 许望秋喜欢跟好演员合作,梁朝纬无疑是好演员,而且是最好的那种。许望秋准备在《冷》中用梁朝纬,但不打算让他出演男主角郑毅,而是让他演男主角的搭档张杰,一个被暴徒打死的年轻警察。这个角色很重要,是男主角最后崩溃,大开杀戒的诱因之一。 许望秋把梁朝纬列为了张杰的第一人选,不过试镜还没有结束,也许有更合适的人选也说不定。他冲梁朝纬笑了笑,道“感谢你参加今天的试镜。等我们试镜结束,会把结果告诉你的。” 梁朝纬不知道许望秋对自己的表演是不是满意,但他对自己的表现不是很满意。他缺乏相关的体验,没能完全进入角色,刚才的表演不是很理想。他微微呼了口气,冲许望秋他们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在梁朝纬离开之后,下一位试镜演员很快走了进来,试镜工作重新开始。 在随后的试镜过程中,许望秋看到了不少熟悉的男演员,包括吴镇宇、李子雄等人。他们都是二十出头的年龄,不光人长得粉嫩,演技也非常嫩。许望秋根据他们的表演,根据角色需要,在有些人的名字上打了勾,在有些人的名字上打了叉。 试镜进行到下午四点,长城的演员面世完毕。许望秋对今天的试镜比较满意,大部分角色都找到合适的演员了,但男主角的最佳人员并没有出现。梁朝纬他们太嫩,演不了男主角郑毅。银都有三十多岁的演员,他们也都来试镜了,但他们的形象气质跟许望秋心中的郑毅不符。 女主角情况也一样,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在许望秋心中鲍起婧是女主角魏莱的最佳人选,可惜鲍起婧怀孕了,无法出演。长城其他女演员年龄都比较年轻,都二十来岁,根本无法扮演三十出头,结婚几年的成熟女性。 不过入围《冷》剧组名单的女演员也不少,刘佳玲就是其中之一。倒不是许望秋看在内地人的份上提拔她,而是她真的合适,因为她要扮演是一个十岁的内地移民。这个角色是郑毅的邻居,家里的经济条件不错,但因为楼市崩盘变成了“负资产”人群,最后全家烧炭自杀。 这一家的经历不是许望秋编的,而是真的发生过。上一世,香江楼市在年崩盘,0多万中产变成负债人。许多资不抵债的人选择用烧炭自杀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在00年一年就有0人选择烧炭自杀。 许望秋将这一段情节拍出来,算是给香江人提个醒,不要盲目炒楼,否则等到楼市崩盘就只能去跳楼。不过他也知道这没什么用,对炒楼的人来说,他们总以为楼市会继续涨,就算楼市将来会崩盘,自己也可以提前脱手,不会是最后一个接盘的。 试镜结束,许望秋翻开试镜时作的笔记,开始整理演员名单。 作为长城的大公主,作为佐派的前辈,夏梦看到长城涌现出这么多新人,心里是由衷的高兴。她转头看着许望秋道“望秋,演员都定下来了吧?” 许望秋一边整理名单,一边道“大部分角色都定了,但男女主角的人选,以及幕后黑手黄四郎的人选还没有定。男女主角主要是年龄不合适,黄四郎的演员则是形象不符。黄四郎的演员必须跟李黄瓜有点像才行,还要有商业大佬的气质。” 《冷》这个故事中杀死男主角父母,以及香江社会大乱的幕后黑手是李黄瓜。最开始夏梦他们改的剧本,幕后黑手直接就叫李黄瓜。 许望秋觉得直接用李黄瓜有名誉侵权的嫌疑,就将李黄瓜改成了黄四郎。因为在后世有一句话“鹅城最大的问题,在于有个黄四郎;香江最大的问题,在于有一群黄四郎。” 夏梦听到许望秋这么说,便道“长城特别看好梁朝纬,也有意捧他,希望把他培养出长城的当家小生。梁朝纬刚从演员培训班毕业,银都就让他主演了《薄荷咖啡》。他上午演的时候不是演得很好嘛,把他化老一点不行吗?” 许望秋不可能为了满足长城捧人的需要,就放松对演员的要求“不行。梁朝纬演技还是嫩了一些,而且他实在太年轻了。我们可以把他化成熟一点,但成熟男人那种由内而外的气质是化不出来的,还是找成熟演员来演比较好。” 夏梦对许望秋非常信任,对创作是不干涉的。见许望秋坚持不用梁朝纬担任男主角,她也不勉强“你有合适的人选吗?要不我把周闰发叫来试试。” 许望秋摇头道“周闰发跟郑毅的形象气质不符合,他高大魁梧,不像有病在身的人,我想让江大卫来试试。女主角的话,让汪明荃来试试吧。黄四郎的演员,我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这事只能麻烦夏梦姐你了。” 夏梦爽快地道“这事就交给我吧。” dianygrenchuanqi 。 第324章 邵氏片场 七十年代,邵氏是香江电影界的绝对霸主,不但聚集了香江最好的导演,也拥有最庞大的明星群。在众多的明星中,最红的无疑要数狄龙和江大卫,号称邵氏双星。 许望秋找江大卫做男主角,倒不是因为他有多红,而是他的形象气质跟角色十分贴合。张彻电影的男主角总是会着上身跟敌人决战,就算穿着衣服,在跟敌人决战的时候也会把衣服脱掉,露出一身腱子肉来。不过江大卫是例外,他在张彻的电影中从没有脱过衣服。因为他比较瘦弱,脱出来就是一身排骨。 这正好是许望秋想要的,因为《冷》这部电影的男主角郑毅有心理创伤,人比较瘦,但又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因此,需要一个长得比较瘦弱,但同时又给人很厉害感觉的演员。江大卫正好是这样的演员,让他担任男主角,无疑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找江大卫来出演郑毅,倒没什么力气。最近几年,江大卫根本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已经从电影巨星沦落为电视咖。像许望秋这样的大导演找上门,江大卫自然是喜出望外,想也不想就答应出演。 在确定由江大卫出演男主角后不久,女主角人选也确定了,由汪明全主演。找汪明荃就更简单了,汪明全主要混电视剧圈,在电影圈属于查无此人的那种。在这个时代,电影圈是处在食物链的顶端,而电视剧是处在底层。能够担任电影的女主角,而且还是许望秋这种蜚声国际大导演的女主角,汪明全简直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汪明全有点好奇,银都有自己的演员,而自己又很少演电影,许望秋怎么会找自己担任女主角。她性格比较直爽,就问“许导演,你为什么会找我来演啊?” 许望秋对汪明全并不是很了解,也没怎么看过汪明全的作品。他选汪明全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自己人。汪明全不是佐派电影公司的人,而是tvb的演员,但她在许望秋的眼中依然是自己人。 上一世,汪明荃在年当上了全国人大代表。也就从那一年开始,她所有的电视剧都被台弯封杀。由于tvb电视剧要往台弯卖,电视台就不敢用她。整整0年时间,汪明全都没有拍过戏,只能在tvb从事一些主持类的工作。年,她卸任大代表,再出来拍戏的时候,只能在《创世纪》演别人的妈妈了。 在许望秋眼中梁家晖、汪明全他们都是自己人,他的电影能用自己人,肯定用自己人。许望秋是个很护犊子的人,他始终认为不管单位也好,国家也好,要是连自己人都不护着,又怎么可能有凝聚力呢? 许望秋肯定不会把这些告诉汪明全,笑着解释道“我需要一个三十出头的女演员。银都的情况可能你略有耳闻,前几年情况不是很好。很多演员都离开了,这个年龄段的女演员就剩下鲍起婧一个,可惜她怀孕了,没办法出演。前年银都招了一些演员,但这些演员都十岁,年龄不符合,演技也不成熟。而你的形象气质都跟角色比较贴合,演技也很好,所以,我才会找你来演。” 男女主角敲定之后,电影的前期工作本来应该进入快车道了,却偏偏卡了黄四郎这个角色上。夏梦找了好几个演员来试镜,但都没有得到许望秋的认可。不是形象不对,便是气质不符。夏梦倒也没有抱怨许望秋要求高,见他不肯点头,便利用人脉继续寻找合适的演员人选。傅奇和石慧知道这件事后,也利用自己手里的资源,帮许望秋找人。 由于黄四郎的演员定不下来,《冷》的筹备工作就无法正常推进。也就在这个时候,许望秋接到了邵逸芙的邀请,请他去邵氏坐坐,去喝下午茶。许望秋接受了邵逸芙的邀请,答应第二天下午到邵氏去喝下茶。 香江电影两大巨头邵逸芙和邹闻怀,许望秋对邹闻怀更感兴趣,因为邹闻怀和嘉禾拥有大批人才,在为了十多年内会是香江电影的一面旗帜;而邵逸芙的邵氏人才凋零,制作水平已经跟不上时代了,很快就会关闭电影业务。 许望秋知道邵逸芙找自己干嘛,因为邵氏的电影基本上是国语片,而且大部分是古装题材,对现在香江的年轻人来说,这种题材离自己太远,没有太大的吸引力;邵氏电影在香江已经卖不动。邵氏电影想不关门,唯一的希望就是内地市场。 许望秋对邵氏不是太感兴趣,对邵氏电影也没什么兴趣,但对邵逸芙本人还是很尊敬的。不光因为邵逸芙电影在六七十年代风靡亚洲,取得了很高的成就,更重要的是上一世邵逸芙在国内兴建了一座座逸夫楼,以及一座座逸夫小学。 邵逸芙在香江以抠门闻名,属于一分钱分两半花的那种。有一次公司剧务申请拿0港币买00个生煎馒头,邵逸芙不予批准,理由是公司食堂的馒头才一毛钱一个。由于邵逸芙过于抠门,邵氏不但措失了李小龙,还相继错过了许冠杰、程龙、徐客等人,不少优秀导演和演员也因此出走,邵氏影业逐渐没落。 不过从0年代中期开始,邵逸芙在内地持续巨额捐款,每年款项稳定在亿元港币左右。在邵逸芙离世的时候,有网友通过在线地图搜索逸夫楼,发现有几千座。这些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坐标是一座座丰碑,支撑起来邵逸夫慈善为怀的一生。 有些人你可以不认同他,不喜欢他,但你不能不尊敬他,邵逸芙就是这样的人。 第二天吃过中午饭,许望秋从银都出来,顺着公路慢慢往邵氏片场走。银都和邵氏属于左右两个不同的阵营,但片场都在清水湾,只不过一家在前山,一家在后山。 年0月0号,香江的国民党发动“九龙暴动”,袭击亲内地的社团、学校、商店和工厂,共造成六十人死亡,四百多人受伤。长城片场和拥有众多爱国电影工作者的万里片场,也未能幸免,损失巨大。再加上,港英政府开始立法,要求工厂撤出市区,也即是说香江市区不允许再修建电影片场。 在这种情况下,香江佐派经过不懈努力,在资金相当有限的情况下终于选定了清水湾附近的一块偏僻廉价的土地,修建自己的新片场。 在同一时间,在新加坡开拓电影市场邵逸芙回港,着手在香江发展制片业务。邵逸芙为打开市场缺口,倾向于发展拍摄大型题材电影,但邵氏没有自己的片场,在这种情况下,他开始谋划兴建自己的片场。由于市区内不让再修建片场,邵逸芙也相中了清水湾,在清水湾买了一块地,修建了自己的邵氏片场。 银都的片场和邵氏片场相隔不远。许望秋一路前行,很快到了邵氏片场的门口。他抬头往厂区里看了看,只见一栋栋灰色和白色的建筑,掩映在绿树丛中,不但没有丝杂乱感,反而给人一种和谐感。其中一栋高大的白色建筑甚是抢眼,上面写有金色“邵氏”二字,应该就是邵氏的行政大楼。 最近几年邵氏已经严重衰落,被嘉禾,甚至是新艺城超越。在香江票房榜的前十名中,已经很难看到邵氏的电影的踪迹。不过现在邵氏每年还是会制作十多部电影,邵氏片场依然热闹,厂区内往来的人群不断。 许望秋看了一眼时间,才一点半。香江这边有喝下午茶的习惯,而下午茶的时间一般是三点过。现在进去找邵逸芙有点早,许望秋打算进去转转,见识见识传说中的邵氏片场。他轻吸一口气,迈步往邵氏片场里走。却不想唰的闪出一个保安来,伸出手臂拦住了他。许望秋微微一怔,笑着解释道“是邵逸芙先生约我喝我下午茶的。” 那保安是香江本土人,听到许望秋说的是普通话,心中顿时生出鄙视之意,而且听到许望秋直呼邵逸芙的名字,哪里肯信。邵逸芙在香江电影圈地位极高,大家都尊称他为六叔。那保安从鼻孔中喷出一道冷气,用粤语道“你当我是白痴啊,六叔会请你喝下午茶?你以为你是谁啊!” 保安的态度让许望秋有些不舒服,不过他也不想跟保安计较什么,淡淡地道“真是邵逸芙先生请我来的。我叫许望秋,是《猎鹰》和《锄奸》的导演,相信你应该听说过。” 那保安听到听到眼前的年轻人是许望秋微微一怔,他知道许望秋,知道许望秋是内地人,是银都的人。不过银都是佐派公司,而邵氏是佑派公司,左右是对立的,前两年邵氏还发行了台弯的电影。在他看来,六叔怎么可能请许望秋喝茶嘛!要是真请许望秋喝茶,肯定会提前通知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接到通知,摆明是骗人的。 那保安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还六叔请你来的。对不起,没听说过什么许望秋,许望冬的。我也没有接到让你进去的通知。我不管你谁,有多大的名气。到了邵氏就要守这里的规矩,非请勿入。” 许望秋心想邵逸芙搞什么呢,约我到邵氏喝茶,却不通知保安,皱眉道“你去找邵逸芙问问就知道了,真是他请我来的。” 保安冷冷道“你们这些内地人,不但没素质,而且没脑子。我只不过是保安,六叔是我想见就能见的吗?再说了,你让我去问六叔,我就去问,你以为你是谁啊!” 电影片场属于重地,保安不让外人顺便进出是非常正常的。否则狂热影迷天天往片场跑,电影就不用拍了。不只邵氏片场如此,国内的电影厂也是如此。比如北影厂对进出人员就管得特别严格,即使是厂里的子弟出入,也是要出入证。陈凯哥因为这个,还跟门卫打过架。 保安不让许望秋进,他可以理解,但他无法接受的是,保安对内地人的蔑视态度,内地人是杀你爹了,还是草你妈了,动不动内地人怎么了,嘲讽道“是嘛。我听说邵逸芙和方逸华都是从内地过来的,你竟然说他们没素质,没脑子。没看出啊,你一个小保安胆子还挺肥的!” dianygrenchuanqi 。 第325章 参观邵氏片场 那保安听到这话,吓了一跳,邵逸芙和方逸华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对得罪他们的人是绝对不会客气的,连忙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六叔和方小姐没素质,没脑子了。我是说你们这些内地人没素质,没脑子。你知不知道,我们很讨厌这些随地吐痰,随便插队的内地人啊!” 许望秋知道香江人特别喜欢拿吐痰来黑内地人,很多香江电影都有这样的情节,比如《表姐你好嘢》、比如《国产凌凌漆》。李联杰在《鲁豫有约》里说过,有些香江人听到说普通话的,就感觉你不文明,会随地吐痰似的。为了争这口气,李联杰坚持不说粤语,演电影都是说普通话。 许望秋盯着那保安,微微点头道:“对啊,我听说邵氏片场经常有人吐痰。一定是邵逸芙和方逸华两个内地人吐的,你说对吧?” 保安没想到许望秋这么说,反驳道:“六叔和方小姐现在是香江人,跟你们不一样。” 许望秋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邵逸芙和方逸华刚才香江的时候,经常随便吐痰;但现在变成香江人了,就不随地吐痰了,是这意思吧?” 保安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六叔和方小姐跟你们不一样,他们是高素质人群,从来都不乱吐痰。” 许望秋淡淡地道:“你搞错了,邵逸芙和方逸华是内地来的,属于低素质人群,肯定是随地吐痰、随便插队。像你这样高贵的香江人,在两个人低素质的内地人手下打工多委屈啊,还有什么颜面活在世界上啊。我要是你这样高贵的香江人,都一头撞死了。” 那保安被许望嘲讽得面红耳赤,愤怒地抽出警棍挥了挥,大声吼道:“赶紧滚,这里不欢迎你!” 就这这时,一辆汽车在路边停住。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英气勃勃的脸来。那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他冲许望秋笑了笑道:“许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许望秋感觉男子有些面熟,但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就道:“你是?” 男子笑了笑道:“我叫尔冬生,是江大卫的弟弟。” 在电影圈有很多兄弟,比如姜文姜武兄弟,汤镇宗汤镇业兄弟,而尔冬生、江大卫和秦沛,也是兄弟。江大卫和秦沛同父同母,尔冬生和前两位同母异父。 许望秋对尔冬生印象不错,他的《门徒》、《新不了情》拍得不错。现在的尔冬生还不是导演,是邵氏的小生。他冲尔冬生笑了笑道:“原来你是尔冬生啊,我听江大卫说起过你。” “我前两天听我哥说起到你,他特别期待这次跟你的合作呢。”尔冬生好奇地道,“对了,许先生,你怎么保安吵起来了?” 许望秋露出无奈地表情:“昨天邵逸芙打电话给我,请我今天到邵氏喝下午茶。没想到保安不让我进去,还说内地人素质低,喜欢随便吐痰。我就问他,邵逸芙和方逸华也是内地过来的,他们两个是不是经常随地吐痰。没想到他就恼羞成怒了,想要动手打人。”他看到尔冬生轻笑道:“你帮我一个忙。进去之后去告诉邵逸芙,我没见过这么待客的,今天在邵氏算是见识了。就麻烦你了!”说完,他转身就走。 许望秋顺着公路慢悠悠地走了十来分钟,身后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紧接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在他身边停下。从车上走下来一位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女子。许望秋见过女子的照片,知道她就是邵逸芙的相好兼助手方逸华。他只当没看见,继续走自己的路。 方逸华快步追上许望秋,满是歉意地道:“许先生,这事都怪我。您是非常重要的客人,我本来是想亲自迎接的,就没通知保安。我本来打算两点过到门口等着,没想到您来得这么早。这事真的很抱歉,还请您千万不要生气。” 许望秋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淡淡地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邵氏的土地金贵,害怕我们这些低素质的内地人乱吐痰,把你们的地弄脏了呢。” 方逸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知道这事要搁谁身上都会生气的,赔笑道:“许先生说哪里话,我跟邵先生,还邵氏的很多人都是从内地过来的。我们不可能看不起内地人,那等于看不起自己。”方逸华见许望秋不吭声,继续道:“这事真的很抱歉。我真诚向你道歉。那个保安已经开除了。还请许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生气。” 许望秋见方逸华这么说,也不打算揪着不放,摇摇头道:“我到过全球不少地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实在搞不懂这种优越感是哪儿来的。” 方逸华没有回答许望秋的问题,只是道:“真正有教养的人不会看不起别人,那种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往往是暴发户。许先生犯不着跟暴发户一般见识。”她微笑着道:“许先生,这么早过来,是想在邵氏片场转转吧?我给你做导游。” 许望秋看了方逸华一眼,这个女人不愧是邵逸芙的左膀右臂,果然有两把刷子,笑道:“我听人家说邵氏片场是亚洲最大的电影片场,就想过来看看眼界。现在有方小姐同行,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方逸华听到许望秋这么说,知道这事揭过去了,连忙道:“许先生,请上车。” 许望秋上车后,方逸华的司机发动汽车,向邵氏片场开去。进入邵氏片场后,方逸华和许望秋从车上下来,顺着片场的水泥路往前走。方逸华边走边向许望秋作介绍,哪个是行政楼,哪个是明星和导演住的敦厚楼,哪个是服装间…… 方逸华说话的时候,偷偷观察许望秋反应。本来以为许望秋会被“东方好莱坞”的规模所震慑,会啧啧惊叹。毕竟邵氏片场占地1oo万平方英尺,有永久性唐街、宋城,设有五十余家店铺,一百多块字号招牌,遍地是楼阁亭台和小桥流水,是亚洲最大的片场。却没想到许望秋非但没有露出惊奇的目光,反而微微摇头,一幅大失所望的模样。这让方逸华十分不解,难道内地有比邵氏更庞大、更豪华的影视基地不成。 两人在行走的过程中,遇到了不少邵氏工作人员。他们看到方逸华都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叫方逸华为“方小姐”,而方逸华则微笑着点头回应。其中部分工作人员认出了许望秋,露出了惊奇的目光,小声议论道:“哎呀,那是许望秋”、“许望秋怎么会跟方小姐在一起?”、“难道许望秋要加入邵氏了?”…… 方逸华不但带许望秋在厂区内转悠,还带他到摄影棚,以及片场参观。邵氏一共有12个摄影棚,在邵氏最红火的时期,一年要拍四十来部电影。整个邵氏片场马力全开,摄影棚机会没有空置的。不过现在邵氏已经大为衰落,年产量也就十来部,现在整个厂区内,电影和电视剧剧组加起来也就五个,摄影棚大部分空置。 在《天蚕变》片场,许望秋见到了一个熟人,几年前长城力捧的小花旦刘雪花。不过由于长城人才凋零,资金捉襟见肘,长城拍摄一年也就一两部电影。刘雪花获得的机会少得可怜,而且长城拍摄的电影根本不符合香江观众的口味,不要说红,知道她名字的都少。198o年,在与长城的合约到期后,她毅然转投邵氏,并写下悔过书,加入了自由总会。 刘雪花做梦都没想到,在她离开长城之后不久,长城就与凤凰和新联重组,合并为银都机构。随后银都开始强势崛起,去年一年银都拍了十部电影,而且银都成立了专门的长城经纪公司,对公司艺人开出了极为优厚的条件。相反邵氏跟她签的合约却十分苛刻,压榨得特别狠。她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离开长城后自己的机会起码多了,《少女慈禧》让自己开始走红,不像过去那样完全是无名之辈。 许望秋没有为难刘雪花,更没有说些冷嘲热讽的话。毕竟当时长城条件确实很糟糕,留在长城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他微笑着道:“你是长城发掘的,虽然现在离开了,但长城永远是你的家。现场银都制作拍摄的电影越来越多,机会也越来越多,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刘雪花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开心地道:“一定。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回银都拍戏。” 从《天蚕变》片场出来,方逸华笑着道:“我听说你们特别讨厌叛徒。我还以为你理都不会理刘雪花,没想到你不但没有怪她,还欢迎她回银都拍戏。” 许望秋淡淡道:“像鲍起婧那样,在条件很差的情况,能够一直坚守的人当然值得尊敬,公司肯定会力捧。不过像刘雪花这样为了获得更好的发展,而离开的人,也没什么可指责的,毕竟当时长城的条件确实很差。” 在邵氏片场转到三点钟,方逸华带着许望秋走进了邵氏的行政楼。行政楼是一栋三层的小楼,二楼最右侧便是邵逸夫当年的办公室,对面的房间原本属于邹文怀。在邹闻怀离开后,这里成了方逸华的办公室。 邵逸芙的办公室没有想象的那么宽敞,但房间的布置清新雅致,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办公室墙面上挂着一些书画作品,其中有一幅是唐伯虎的画。房间里摆着一张紫檀木的茶几,上面摆在着一套精美的茶具。此时邵逸芙正坐在茶几旁边,专心致志的摆弄着茶具。 邵逸芙见方逸华领着许望秋进来,笑着站起来,热情地伸出右手,用带着宁波口音的魔都话道:“这位是许望秋许先生吧。久仰许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许望秋听廖一原他们讲过,邵逸芙不但自己说魔都话,还对讲魔都话的人青睐有加,不过他没有用魔都话,而是用普通话道:“邵先生说笑了。我才是久仰邵先生大名已经,今日能目睹邵先生的风采,实在是三生有幸。” 邵逸芙哈哈一笑,招呼道:“来,坐。我正在泡茶,你来尝尝我这茶怎么样。” 第326章 与邵逸芙论未来 许望秋倒也不客气,直接就坐下了。邵逸芙正在使用的茶具是一盏紫砂壶,许望秋虽然不懂,但眼前这紫砂壶造型非常独特,壶身腹为六方造型,腹上渐收敛而成六瓣筋纹圆口,壶盖亦为水仙花六瓣圆条形纹饰,与壶身筋纹栩吻合,一看就不是凡品,是老器物。 邵逸芙拿起一只茶杯,用开水烫了烫,然后端起紫砂壶,倒了一杯。他将杯子放在茶奉上,将茶奉送到许望秋面前:“你尝尝这茶如何。” 许望秋双手接过茶杯,用鼻子轻轻嗅了嗅,只觉清香扑鼻,让人心旷神怡,小抿一口,由衷赞叹道:“虽然我不怎么懂茶,但这茶起来唇齿留香,绝对是好茶。只是让我这不懂茶道的人来喝,难免有焚琴煮鹤之嫌。” 邵逸芙闻言笑道:“许先生谦虚了。许先生也许对于茶道不是特别精深,但绝对不是不懂之人。真正不懂茶道的人不会像你这么接杯子,更不会像你这样小口慢品。而是端起杯子,一口喝光,跟喝酒似的。有一次我请洪金宝喝茶,他一口把喝干了,还对我说,六叔,你这杯子也太小了,这么喝太不痛快了!” 许望秋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洪金宝倒是有个有趣的人。” 闲聊了几句,邵逸芙看着许望秋道:“虽然我们邵氏加入了自由总会,在很多人眼中属于佑派公司,但我对长凤新的人还是很佩服的,跟廖一原他们的关系不错。在过去十多年里,由于种种原因长凤新衰落了,很少看到长凤新的电影,现在长凤新变成了银都,重新开始崛起,我为廖一原他们高兴。我听人家说,银都能够重新崛起,你是最大的功臣。” 许望秋摆摆手,谦虚地道:“我只是出了一点小力,银都崛起主要是背靠内地,背靠十亿人口的巨大市场。对电影产业来说,最重要的不是产量,也不是质量,而是是市场规模。只要拥有足够庞大的市场,低水准可以变高,低产量可以变多,最终电影产业一定会起来的。” 邵逸芙听到这话对许望秋不禁刮目相看,这个年轻人果然不简单啊,看问题看得极为透彻,一下就看到核心了,他看似随意地道:“不知道许先生对香江电影怎么看。” 许望秋淡淡地道:“香江电影兴起是历史偶然,香江电影衰落是历史必然。” 邵逸芙并不吃惊,问道:“为什么这么说?香江电影发展势头很好啊。现在电影票房逐年上升,电影的票房记录不断被打破,很多人都说这是香江电影最好的时代。” 许望秋淡淡地道:“你是香江电影的行家,应该知道香江电影质量是比不上东瀛的,也无法跟好莱坞相比,但由于二战东瀛犯下的罪行,整个东亚和东南亚地区,东瀛电影是无法上映的,好莱坞倒是可以进,但好莱坞发力的重点在欧洲那边。像韩国、马来西亚等国家和地区,就算能拍电影,制作水准也很低,可以说整个地区处于空白状态。在加上这些国家和地区拥有不少华人观众,或者受中国文化影响很深,因此,香江电影轻松占领了这些市场。 不过好莱坞电影在彻底攻陷欧洲之后,一定会在东亚和东南亚地区发力。你投资过好莱坞电影,应该知道现在好莱坞电影的水准。在好莱坞巨制面前,香江电影是没有太多的竞争力的。而且随着东亚国家和地区经济的崛起,政府也会对本土电影进行保护,对海外电影进行现在。香江电影现在占领的市场,未来会一个个丢掉。香江市场只会越来越小,不会越来越大,到最后只剩下香江自己。而那个时候香江电影跟死掉没什么区别了。” 邵逸芙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最近几年香江电影发展不错,但海外市场却一直在萎缩,不过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出来,笑着道:“你似乎忘了内地了。现在中英正在谈判,香江回归已经是大势所趋;香江回归之后,大家就是一家人。香江电影就能进入内地市场。内地拥有十亿人口,香江电影依托内地市场,应该获得更好的可能才对。” 许望秋淡淡一笑:“邵氏电影在六七十年代,统治了香江市场,但现在邵氏电影在香江却不太受欢迎。原因在哪里呢?因为邵氏拍的是国语片,讲的大多是中国古代的故事。这种题材对老一辈的观众是有吸引力的,但对年轻观众却没什么吸引力。现在的观众大多是在香江出身,香江长大的,对内地没有太多的感情,他们对古代中国不感兴趣,想看的是香江本地的故事,想看的是自己熟悉的人和事。 内地也一样,现在年内地娱乐片水准比较低,香江电影在未来十来年会很受欢迎。不过随着内地经济的崛起,随着内地电影水准的提升。国内观众必然会转向自己的电影,因为香江电影拍的都是香江题材,讲的是香江生活,肯定不如自己身边人身边事有吸引力。所以,香江电影在内地一定会被边缘化,这是历史的必然。” 方逸华道:“香江导演也可以拍内地题材,拍内地观众喜闻乐见的电影啊。” 许望秋轻轻摇头道:“不可能,香江导演是在香江这个文化圈子成长起来的,他们根本不了解内地的文化,很难拍出内地观众喜闻乐见的电影。邵氏不也是如此吗?邵氏有很多优秀的导演,张彻、李翰祥等等,他们为什么不转型拍香江本地题材呢?因为他们是在内地长得的,让他们拍现在的香江社会,他们根本拍不好。 更重要的很多香江人是看不上内地的,像你们这种从内地到香江的不会,但那种在香江出身,香江长大的导演很多在面对内地的时候会有优越感,看不起内地。我在电影圈也算是有点名气的人,去过不少国家和地区,一直都比较受尊重。可今天在你们邵氏,你们的一个保安却指着我的鼻子说,内地人没素质,内地人随地吐痰……” 邵逸芙听到这话,赶忙道:“是我们没有把手下人管教好,还请许先生多多原谅。”他转头对方逸华道:“人处理没有?这事必须给许先生一个交待。” 方逸华点头道:“已经开除了。” 许望秋摆摆手道:“我并不是要追究什么。只是从这件事就能够看出香江人的心态。我好歹也算是有些名气的导演,可一个区区保安就敢对我这样,就有如此强的优越感,其他人是可想而知。这些香江出生、香江长大的年轻导演绝大部分是看不起内地的,假如香江电影崩盘,他们想到的也不是到内地发展,而是去好莱坞、东瀛、甚至是韩国。只有当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他们才会想着到内地发展。不过他们内心依然是高傲的,是看不起内地的,也看不起内地观众,他们很难拍出内地观众喜闻乐见的电影。” 许望秋说是事实,上一世香江电影在90年代后期崩盘,有名气的导演,像徐客、吴羽森、陈可欣等人都选择去好莱坞发展,而名气小一些的,则去东瀛和韩国发展。当他们被这些市场扫地出门后,才被把目光投向了内地。 于冬曾经说过:“金融危机后,一班香江导演跑去韩国,跟韩国合拍,结果韩国市场、韩国导演起来了,把他们打了出去;他们又跑去东瀛,很快东瀛本地电影也起来了,又把他们打了出去。现在,内地电影起来了,这批导演就跑到内地来。”所以,于冬把香江电影人比喻成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 许望秋是同样的观点,可以跟这些香江电影人合作,但不会把他们看成自己人。因为他知道如果有一天内地市场崩盘,这些人不会跟自己一样,想方设法救市,拼着性命也要把内地电影从泥淖里拉出来,而是掉头就走,去另一块水草丰美的地方。 邵逸芙听完许望秋的话陷入了沉默,他知道许望秋说的是事实。好一阵后,他凝神着许望秋的眼睛,缓缓地道:“我们邵氏不一样,我们的导演和工作人员都是从内地出来的。在未来我们邵氏有大规模进入内地市场的可能吗?” “恐怕很难。”许望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笑吟吟地道,“英国租借香江,为期九十九年。香江要回归的话,应该是1997年。在香江回归前,内地市场不可能真正对香江打开。因为我们必须保护自己的电影,不可能大规模放香江电影进内地,就算合拍片也不行。邵氏电影不管是题材内容,还是拍摄手法都太陈旧,就算合拍,也很难成为首选。” 许望秋跟邵逸芙聊了很久,聊电影,聊电影的未来;聊香江市场,聊内地市场;也聊好莱坞……两个人出身背景不同,年龄差距极大,却都是热爱电影之人。聊起电影来都滔滔不绝,颇有点想见恨晚的感觉。 聊到傍晚,邵逸芙请许望秋去香江有名的福临门吃鱼翅。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九点才结束。随后邵逸芙又让司机开车,将许望秋送回了银都。 回到别墅后,邵逸芙坐在椅子上,发出长长的叹息:“如果能够大规模进入内地,邵氏还有可能挽回颓势,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我们已经到了必须作出抉择的时候了,邵氏和tvb只能选一个。” 这个问题邵逸芙跟方逸华讨论过多次,邵氏和tvb是一对矛盾体,邵氏要扭转颓势就必须改变现在的制度,像嘉禾那样给明星高片酬、给他们分红。可这样一来,必然会大大提升电视剧的成本,对tvb造成严重冲击。如果继续现行的制度,tvb能够获得极好的发展,而邵氏吸引不到足够的人才,根本打不过嘉禾等公司。在出口公司推出合拍片政策后,一度让邵逸芙看到希望,但经过与许望秋的交流,这个希望破灭了。 方逸华凝视着邵逸芙,轻声问道:“你已经决定了吗?” 邵逸芙轻轻叹了口气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我纵横电影圈几十多年,风光过,也失落过,没什么好遗憾的,是着手退出的时候了!” 第327章 打洋人主题 许望秋并不知道邵逸芙因为自己的话坚定了退出电影圈决心,就算知道也不会奇怪,邵逸芙退出电影圈是迟早的事。对银都和出口公司来说,邵氏退出电影圈其实是好事。 最近几年内地市场的观影人次以每年十亿人次的速度下滑,其中大中城市的观影人次下滑尤其严重,因为大中城市拥有电视机的家庭越来越多。国内的电影票房收入主要来自于城市,在乡村放映是不算票房的。要阻止或者减缓电视带来的冲击,就必须拍摄更多更好的商业片,而内地现在最缺的就是能拍优秀商业电影的导演。 邵氏手里有一批像张彻、刘家良这样的老导演,他们是在内地出身的,擅长拍古装片和功夫片。这种电影在香江已经没有太大的市场,根本卖不动了,不过在未来十年内,在内地还是很受欢迎的。邵氏退出电影圈后出口公司和银都就可以提供资金,让这些导演到国内拍电影,从而减缓电视机带来的冲击。 不过就像许望秋对邵逸芙说的那样,邵氏电影不管是题材内容,还是拍摄手法都太陈旧,并不是出口公司心中的最优解,嘉禾才是。毕竟嘉禾手里有程龙、洪金宝等人,他们的电影制作水准很高,在海外也有市场。跟他们合作不但能丰富内地市场,提高内地商业片的制作水准,还可以获得海外分账,为国家赚取外汇。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到等到六月初,嘉禾那边依然没有动静,就好像他们对内地市场不感兴趣似的。不过许望秋不相信嘉禾对内地市场不感兴趣,香江电影圈人人都知道,少林寺》让银都在内地获得几千万的分成。一部电影的收入比很多公司一年,甚至几年的收入都要高,邹闻怀不可能不动心。 不过邹闻怀不急,许望秋更不急,他相信邹闻怀迟早会来找自己。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华埙带着武林志》剧组来到香江,为电影在香江上映作宣传。来的都是内地演员,作为大反派的施瓦辛格并没有来。 武林志》是银都今年重点发行的影片之一,在宣传上自然是下足了功夫,该上的宣传手段都用上了;而宣传的重点是“中国功夫大战好莱坞巨星”。 现在的施瓦辛格还远远算不上巨星,不过他是实打实的好莱坞明星,主演的很多电影都在香江上映过,野蛮人柯南》去年在香江上映后取得了200多万的票房。很多香江观众都知道施瓦辛格,知道这个满身肌肉的壮汉。 在听到施瓦辛格在武林志》中扮演大反派,跟中国功夫大战后,整个香江都震惊了。在很多人香江人眼中内地人是土包子,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可现在这群土包子竟然把触角伸向了好莱坞,竟然把主演野蛮人柯南》的好莱坞明星施瓦辛格请来作配。香江电影都没有做到的事,内地的土包子竟然做到了。 这让无数香江人,尤其是香江电影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内地的土包子怎么想到去好莱坞请明星来电影,而施瓦辛格又怎么会同意出演一部内地电影。 不管他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好,施瓦辛格都是武林志》中的大反派。这无疑是最好的宣传噱头,激起了无数香江观众对这部电影的兴趣。在电影正式上映后,无数香江观众在第一时间走进电影,去看中国功夫大战好莱坞明星。 当这些观众走进电影院后,他们没有失望。武林志》制作精良,而且袁合平设计的动作十分出色,再加上电影的主题是是他们最喜欢看的中国功夫暴打洋人,因此,香江观众对武林志》是赞口不绝,可以说是好评如潮。 后世香江有很多精神英国人,怀念英国的殖民统治,声称自己是英国人,恨不得换成一身白皮。这个时代由于香江人处于被歧视、被欺负的地位,因此,很多人对英国、对洋人是非常不满的。 程龙曾经说过:“我在法国领事馆长大的,那个区都是外国人。我永远是走后楼梯、后电梯。我跟我爸爸走路,有外国人来了,我们得让在旁边。我从小是给外国人欺负大的,欺负了就要认。反正在香江,一看见外国人就怕,所有香江人都如此。” 香江人这种受欺负、受打压的心理反应到电影中,就形成了香江电影一个特别重要的主题,就是“打洋人”。从70年代李小龙一脚踢碎“东亚病夫”招牌开始,很多香江功夫片的反派都是洋人,都有“打洋人”的情节。 不管是李小龙、程龙、李联杰,还是甄子丹,他们都在电影中暴打过洋人。甄紫丹从80年代开始演功夫片,始终不能大红,甚至一度沦落到只能演配角。直到他在叶问》系列中先打东洋人,再打西洋人,终于成为巨星。 武林志》主题正是“打洋人”,施瓦辛格扮演的俄国大力士趾高气扬,将很多中国拳师打成重伤,甚至将男二号打死,最后男主角站出来,凭借着中国功夫将施瓦辛格击败,一血前耻。对于经常受洋人欺负的香江人来说,中国功夫暴打洋人的场面让让他们血液沸腾,仿佛出了口恶气,只觉神清气爽两眼发亮,于是,一批又一批的观众走进电影院…… 强大的宣传,精良的制作,以及良好的口碑,让武林志》成功引爆了香江市场,在上映的第一周便取得了654万的票房。 以武林志》的首周表现来说,最终票房超过1500万没有任何疑问。 今年银都发行和放映的少林小子》和荡寇志》票房都超过了1500万,排在香江票房榜的前两位。接下来银都还会发行火烧圆明园》、垂帘听政》和自古英雄出少年》等电影。银都发行和放映的电影在华语片前十名中,占据五席问题不大。 在武林志》票房出炉后,银都以许望秋的名义在明报》上刊登了一整版的广告。广告内容非常简单,就一句话:“清霞、祥淋,你们准备好加入华南电影工作者联合会了吗?” 两年前许望秋在公布出口公司政策的时候,公布了他跟林清霞和秦祥淋的赌约,当时曾引发热议。很多人都觉得许望秋脑子不正常,觉得许望秋输定了。但今年时间才过一半,银都的电影就占据了票房榜的前两名,而武林志》也肯定能杀青前五名,最终有五部电影杀进前十是完全可能的。很多人这才意识到,许望秋真的有可能赢得赌约。 在银都的广告出炉后,唯恐天下不乱的记者纷纷跑去采访林清霞和秦祥淋。林清霞对此是闭口不言,根本不回应记者的提问。秦祥淋是暴脾气,在听到记者问他对此如何回应时,毫不客气地道:“现在他们才两部电影进前十,就算加上武林志》也才三部,距离五部还早。许望秋现在跳出来,不过是以此作为噱头炒作罢了。” 记者马上道:“银都接下来还有李翰祥的电影,还有夏梦公司的电影,以及袁合平跟他们合作的电影,这些电影都有可能在今年上映。今年他们的电影达到五部是完全可能的。要是最后真的输了,你们真的会加入华南电影工作者联合会吗?” 秦祥淋斩钉截铁地道:“我们不可能输。” 记者坚持道:“可万一输了呢?” 钱祥林黑着脸道:“没有万一,我们绝对不可能输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许望秋接到了邹闻怀的电话。邹闻怀是土生土长的香江人,不过他跟许望秋通话的时候讲的是普通话,而且讲得很不错。他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道:“久仰许望先生大名,一直想跟许先生见面,可惜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我想许望秋请喝茶,不知道有没有空呢?” 许望秋轻笑道:“最近有点忙,如果是其他人约我喝茶,我可能没空,但邹先生相邀,就算没空,我也会挤出空来的。” 邹闻怀听到这话哈哈笑道:“我这个人喜欢交朋友,许先生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明天下午三点,我在旺角单眼佬茶社请许先生喝茶。” 第二天下午三点,许望秋准时来到了旺角单眼佬茶社。这是一家典型的港式茶楼,茶楼里空间宽敞,精巧的木雕花饰,富有地方特色的陈设,独特的布局形式,以及古今结合的设计手法,营造出一种放松温馨用餐环境。 香江人有喝下午茶的习惯,此时正是喝下午茶的时候,茶楼里坐了好几十人。许望秋不知道邹闻怀在哪里,便找到服务生,告诉他自己跟邹闻怀约好的。服务生在核实许望秋身份后,带着他来到一张桌子前,对着桌上的人客客气气地道:“邹先生,你约的客人到了。” 邹闻怀看到许望秋笑着伸出手道:“久仰许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不同凡响。” 许望秋看到邹闻怀眼睛突然一亮,心里冒出一句话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最近这一个来月,夏梦、傅奇为了找到黄四郎的演员,几乎把能找的演员都找来了,但许望秋始终不满意,黄四郎的演员定不下来。 眼前的邹闻怀,拥有超高的发际线,拥有耀眼的大脑门,戴着黑/1框眼镜,跟李黄瓜颇为相似,更重要的是作为嘉禾的老板,作为电影圈的新龙头,他拥有强大的气场。根本不需要演,他只需要往凳子上一坐,别人都知道他是大老板。 这简直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演员,没有比邹闻怀更适合演黄四郎的了! 许望秋不知道邹闻怀有没有演过电影或者客串过,但他相信邹闻怀作为电影公司的老板,对在电影中扮演角色应该不会太排斥。就算邹闻怀拒绝,他也会尽力说服,没有比邹闻怀更适合的演员了。 许望秋跟邹闻怀握了握手,咧嘴笑道:“邹先生客气了,我才是久仰邹先生大名已久。我看过嘉禾不少电影,不夸张的说,我是嘉禾的影迷。我一直想见邹先生,但始终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能见到邹先生,算是了解我的一桩心愿。” 第328章 与嘉禾合作 邹闻怀是爽快人,跟许望秋简单寒暄后,直接道:“我今天请许先生出来原因很简单,就是跟出口公司合作,希望我们嘉禾的电影进入内地。” 许望秋轻笑道:“国家推出合拍片政策就是希望跟香江优秀的电影人合作,嘉禾是香江电影界的龙头,我们非常愿意跟嘉禾这样的公司合作。不过香江有香江的规则,内地有内地的规则,要跟我们合作,就必须遵守我们的规则。” 邹闻怀笑道:“这个自然,到什么山头唱什么歌。嘉禾要进入内地,肯定会遵守内地规则的。不过我不了解内地,不知道内地有什么规则。” 许望秋淡淡地道:“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规则,只要嘉禾的电影不故意抹黑内地,不反党反社会主义就行。很多香江人看不起内地,很多电影电影以抹黑内地为乐。我们不能容忍不能一边赚内地的钱,掉过头又大骂内地人。这在哪里都说不通的,你说对吧?” 邹闻怀点头道:“这个自然。我嘉禾是单纯的电影公司,向来是不掺和政治。我们虽然加入了自由总会,但也是没办法的选择。不能加入自由总会,就不能进入台弯市场。” 许望秋知道邵逸芙亲英,而邹闻怀亲台。邹闻怀离开邵氏后逐渐嘉禾,起家资金有相当大一部分就来自于台弯,嘉禾第一部电影《独臂刀大战盲侠》也是跟台弯合作的。不过许望秋并不点破:“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任何问题。到时候你们把剧本送来,通过审查后,那这部电影就会被列为合拍片,大家共同投资,联合拍摄。” 邹闻怀皱眉道:“可你们审核太慢,往往要几个月才有结果;而香江电影是以快速拍摄闻名的。拿程龙的电影来说,程龙电影非常受欢迎,每年都在贺岁档上映。可如果你们的审核要几个月,再加上拍摄和制作的时间,恐怕就来不及了。我想能不能这样,我们把电影拍完,交给你们审查。如果通过了审查,那么我们卖一部分版权给你们。到时候大家共同分账,如果通不过审查,你们就不用买版权。” 许望秋知道邹闻怀的话不假,出口公司对剧本的审查比较慢,尤其是自己不在的时候,会拖很久。不过他感觉邹闻怀提出这个建议并不是真的因为审查慢,而是不想放弃台弯市场。 嘉禾如果跟出口公司或者银都直接合作,肯定会被自由主义和台弯封杀,那就彻底失去台弯市场了。台弯市场每年能给嘉禾带来一两千万的利润,直接放弃台弯市场,嘉禾肯定不甘心。如果嘉禾只是把电影卖给内地,那事情就有了缓冲余地。他们可以辩解,我们是把电影卖给了另外一家公司,是这家公司把版权卖给内地,跟我们没有关系。 许望秋自然不会让邹闻怀如愿,嘉禾商业片水准很高,如果不阻止嘉禾的电影流入台弯,那台弯片商依然会有钱赚,台弯片商就不会让政府救市,台弯也就不会放开对好莱坞电影的限制。如果嘉禾上了台弯的封杀名单,嘉禾电影不能进入台弯市场,那台弯片商手中的片源就大大减少了,利润自然也就大大降低了。片商为了赚钱,只能让政府放开对好莱坞的限制,从而确保自己的利益。 香江电影的水准远不如好莱坞,一旦台弯放开对好莱坞的限制,那香江电影很快会被打得落花流水,被赶出台弯市场。台弯是香江最重要的卖埠,而失去台弯市场的香江电影,崩盘是必然的事。到了那个时候,出口公司就可以放手整合两岸三地电影力量,实现电影产业升级,完成中国电影的工业化。 香江和台弯电影不垮,那这个计划就不可能实现。 许望秋自然不可能让邹闻怀如愿,淡淡地道:“你这个建议不错。但这事我做不了主,必须向上面反应。”他看着邹闻怀笑吟吟地道:“不过既然电影版权卖给了我们一部分,我们就是电影的投资人,那我们就有权在电影的片头打上了我们的厂标,你们香江叫logo。” 邹闻怀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小子真是个厉害角色啊,我刚把想法说出来,他马上就猜到我的用意了!不好对付啊!他不动声色地道:“这个没必要吧,打不打logo不影响出口公司赚钱嘛!” 许望秋看着邹闻怀,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你错了。香江佑派媒体天天都在说,我们是在搞统战嘛!我就直说了,那国家成立出口公司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统战。如果要合作的话,我们肯定会选择亲我们,跟我们走得近的。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但到了该站队的时候还是得站队。在这种时候,要是还想骑墙,很可能两头都落不到好。” 邹闻怀没想到许望秋直接就把话挑明了,根本不给缓冲余地。不过他也清楚许望秋的底气来自于内地十亿人口的市场,一部《少林寺》就让银都在内地赚了几千万,都快赶上嘉禾一年的利润了。 在来之前邹闻怀就想得很清楚,如果许望秋答应,那自然是最好的;如果不答应,那就放弃部分台弯市场。嘉禾有很多卫星公司,台弯就算封杀嘉禾,但不会封杀这些卫星公司。这些卫星公司拍摄的电影可以进入台弯市场的,嘉禾照样能从台弯赚钱。 邹闻怀的想法是可行的,在上一世银都为了突破台弯和自由总会的封杀,就通过子公司跟香江和台弯电影人合作。这些电影不但进入了台弯,甚至在金马奖上拿到了大奖。比如由张艾嘉、张曼玉和斯琴高娃主演的电影《人在纽约》在金马奖上拿到了八项大奖,这部电影就是银都子公司出品的,电影的制片人是鲍起婧的老公方平。 邹闻怀微笑道:“许先生误会了,我没有不让你们打logo的意思。既然出口公司要打,我们也不反对。毕竟你们也拥有电影的版权,打logo是你们的权利。” 在进入一番简单的交锋后,双方开始就合作的问题进行深入探讨。 邹闻怀知道内地市场巨大的金矿,只要嘉禾的电影能够进入内地市场,肯定能够赚得盆满钵满,不过进入内地的名额有限。许望秋是艺术中心主任,能不能拿到名额,关键看许望秋点不点头,因此,搞定许望秋是嘉禾进入内地的关键。 在邹闻怀看来,像许望秋这样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对诱惑的抵抗力很差,就向许望秋进入了一些暗示,而暗示的内容无外乎两点,金钱和美女。不过邹闻怀对许望秋不是太了解,害怕他跟夏梦他们这些老佐派一样,是理想主义者,没敢把话说得太明。 许望秋装作没听出来,向邹闻怀提出,出口公司会从派遣工作人员,参与这些电影的拍摄。香江电影在商业片领域要强于内地,拥有很多内地没有的技术,比如掉钢丝、比如飞车技术。嘉禾是香江电影公司中最擅于拍商业大片的,他们的技术也是最好的。许望秋打算从内地内地排一些人到香江剧组学习,掌握这些技术,进而提高内地的商业片制作水平。 邹闻怀对此到没有异议,爽快地答应了。 聊完合作的事,许望秋打量着邹闻怀,笑吟吟地道:“不知道邹先生在电影中客串过角色没有?” 邹闻怀哈哈笑道:“没有。我到想试试,可惜没人找我。许先生问这个做什么,难道许先生想请我客串不成?” 许望秋一脸诚恳地道:“我还真想请邹先生客串。邹先生可能不知道,最近这一个多月,夏梦、傅奇他们几乎将香江能找的演员都找了,可以就没有找到我想要的演员。刚才我见到邹先生的时候,就眼前一亮。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演员啊,就是我想要找的黄四郎啊!我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不过还请邹先生帮帮我,这个角色真的非常重要。” 邹闻怀本来以为是客串小角色,现在听到夏梦他们把能找的演员都找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知道这是重要角色,连忙摆手:“如果是玩玩票,客串个小角色,我肯定没问题,但这个角色如此重要,我肯定是演不了的。” 许望秋解释道:“这个角色戏份不多,只有几场戏,对演技要求也不高,只是对形象气质要求比较高。我就明说了吧,这部电影是一部讽刺现实的电影。你要演的角色叫黄四郎,是为了隐射李黄瓜而设置的。演员要有一点像李黄瓜,而且要有大老板的气场。你外形上跟李黄瓜有点像,本身又是大老板,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了。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就只能拜托邹先生了。” 邹闻怀爽快地道:“没问题,什么时候演,你叫我就是了。” 在与邹闻怀会面之后,许望秋回了北平一趟,把邹闻怀的提议向公司作了汇报。出口公司将这事报到了部里面,而部里的指示很简单,就两个字“同意”。许望秋顺道回了一趟家,把金山公司的事告诉了许望川,让他安作好准备,培训完后跟自己去一趟香江。 将部里的意见告诉了邹闻怀后,许望秋便全身心扑在了《冷》上。《冷》本质上是一部偏文艺的电影,并不像《猎鹰》和《锄奸》那样,涉及到各种技术,前期工作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在解决完黄四郎这个最大的障碍后,电影筹备工作就进入了快车道。 时间很快来到7月12号,在这一天中英双方开始了第二轮谈判。本来谈判时间和地点都是保密的,可是在北平采访中英会谈的大批香江记者,一大早就守候在英国驻华使馆的门前。他们一看到使馆的汽车出了大门,就坐上出租车穷追不舍。为了不被甩掉,甚至不惜出高价让司机闯红灯,会谈地点就这样被记者发现了。谈判是在北平东交民巷台基厂头条3号举行,这里原来是奥匈帝国大使馆。 与此同时,香江元朗的一栋老房子前也挤满了蜂拥而至的香江记者。来的都是负责娱乐新闻的记者,他们到这里只有一个原因,今天是许望秋的电影《冷》开机的日子。 第329章 正式开机 《冷》是一部偏艺术的电影,这是当初许望秋跟特吕弗他们约好拍这个题材的时候,就已经说好的。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冷》是一部小成本电影。事实上,《冷》投资一千万港币,比很多商业电影的成本还要高。r/> r/> 在《冷》这部电影有很多大场面的戏,比如电影开场背景是六七暴动,有香江市民拿着红宝书到港督府抗议,以及香江市民与警察冲突的镜头;在电影后面香江楼市崩盘,在李黄瓜等人的操作下,发生了大规模骚乱。这些戏需要动用大量的群众演员,需要制作大量的服装,因此,电影的制作成本是相当高的。r/> r/> 夏梦投资的《投奔怒海》是一部相当出色的电影,但因为题材比较敏感,就没能通过审查,没能与内地观众见面。《冷》比《投奔怒海》还要敏感,内容又比较暴力和血腥,通过审查的可能性不大,在国内上映的可能性几乎为零。r/> r/> 由于不能进入内地市场,只能寄希望于香江,以及海外市场。对夏梦来说,还是有一些压力的。因此,《冷》的宣传工作就非常重要了。为了从一开始就引发关注,夏梦专门为《冷》举办了开机仪式,广邀媒体出席。r/> r/> 当时间指向上午九点,许望秋、夏梦和电影的主创就出现在现场。夏梦作为电影制片人,许望秋作为导演,江大卫和汪明全作为男女主角登上了主席台。许望秋和夏梦站在中间,江大卫和汪明全站在两边。他们身后挂着大红的条幅,上面写着“电影《冷》开机大吉”。r/> r/> 看到主创亮相,现场的记者立刻端起相机,对着他们咔嚓咔嚓拍起照来。r/> r/> 司仪站在舞台中央,为到场媒体和嘉宾作介绍“各位各位嘉宾、媒体朋友,大家上午好,感谢大家来参加由青鸟公司拍摄的电影《冷》的开机仪式。《冷》是由今年刚刚在西柏林电影获得金熊大奖的著名导演许望秋执导,由许望秋和《投奔怒海》的编剧邱刚健共同编剧的电影,主要讲述警察郑毅揭开三十年前自己父母被杀真相,并引发一系列冲突的故事,是一部关于过去,也是一部关于未来的电影。”r/> r/> 说到这里,司仪提高声音道“下面有请电影制片人,青鸟公司总经理夏梦女士讲话。”r/> r/> 现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在所有人中刘佳玲鼓掌鼓得最卖力。r/> r/> 刘佳玲跟夏梦的经历有点像,都是十多岁从内地到香江的,又都加入了佐派电影公司;因此她将夏梦视为偶像,希望成为夏梦那样的电影人。r/> r/> 夏梦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话筒,笑容满面地道“谢谢银都的领导和媒体朋友捧场。现在正是盛夏,夏日炎炎,此时我的心里同样是一片火热。在此,我谨代表电影《冷》的制作方青鸟公司,向莅临的各位领导和朋友表示热烈欢迎!向媒体对电影《冷》的关注表示诚挚的谢意!r/> r/> 《冷》是我们青鸟的第三部电影,也是望秋在香江拍摄的第一部电影,我们所有人对此都充满期待。《冷》是一部关于香江过去,也是一部关于香江未来的电影。《冷》开机对香江电影是喜事,更是我们青鸟公司的一大盛事。作为电影人,我有责任,有义务去携手更多的电影艺术家,拍出更多更好地电影,为祖国统一,为繁荣华语电影事业尽一份微薄之力。r/> r/> 《冷》剧组由许望秋导演率领,是一支年轻的队伍,艺术高超,水平过硬。我深信,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冷》这部电影一定会拍成高水平的艺术佳片。最后,预祝电影《冷》开机大吉,拍摄圆满成功!谢谢大家!”r/> r/> 夏梦讲完话,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r/> r/> 司仪微笑着道“下面有请电影导演许望秋先生讲话。”r/> r/> 许望秋看了看到场的嘉宾,《冷》虽然是青鸟投资的电影,银都并没有参与,但银都依然把这部电影看成自己的电影,银都的高层都来了。许望秋又看了看到场的演员,梁朝纬、周星池、刘佳玲他们都来了,一个个喜气洋洋,双眼发亮。r/> r/> 许望秋轻轻吸了口气,开口道“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媒体朋友,大家上午好。可能大家不知道,《冷》这部电影从酝酿到今天正式开机,已经有两年的时间。这个故事的构思来自于,我跟特吕弗、波兰斯基他们的一个约定。两年前的戛纳,我带着电影《猎鹰》去展映,遇到了特吕弗他们,大家聊得相当投机。当时有人提出了一个特别有趣的想法,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都有自己的想法,为什么不出一个题材,我们用这个题材各拍一部电影呢?看谁拍得更好,谁拍得更有意思。当时,我就根据他们选择的题材,构思出了《冷》这个故事的轮廓。”r/> r/> 到此的媒体听到这话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冷》这部电影竟然有这样的来头,竟然是特吕弗他们约好拍的一部电影。几乎所有记者都忍不住心想,许望秋真不是一般人啊!r/> r/> 到场的演员们和工作人员也都惊呆了,连江大卫和汪明全也是如此。他们一个个双眼发光,就好像看到了稀世珍宝似的,为自己能参与这样一部电影而感到荣幸。r/> r/> 许望秋微笑着道“后来我到香江为《猎鹰》作宣传,夏梦姐对我说,望秋,你来帮我拍一部电影吧。我突然意识到《冷》这个故事放在香江很合适,于是,我就答应了夏梦姐的邀请。由于我对香江社会不是很了解,写不出香江社会的细节。夏梦姐就找来了《投奔怒海》的编剧邱刚健,对剧本进行了大刀阔斧的修改,这才有了现在的《冷》。r/> r/> 我很喜欢《冷》这个故事,我觉得这是我从影以来最好的剧本,我相信这部电影要是拍出来的话,有可能拍成一部杰作。不过电影是集体创作的产物,要拍出一流的电影,必须要有一流的编剧、一流的摄影、一流的演员等等,总之,每一个环节都必须是一流的才行。r/> r/> 我是第一次到香江拍电影,跟剧组的大多数人员包括场务跟演员们,都是第一次合作。不过我相信大家的能力,相信大家是最好的。我很高兴与大家合作,也希望大家跟我一起努力,把这部电影拍好。我相信几个月后,当电影正式上映,当你们看到这部电影的时候,一定会因此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因为你们参与了一部伟大的电影。我要说的就这么多,谢谢大家。”r/> r/> 许望秋讲完话,接下来就是开机仪式。r/> r/> 在后世华语电影圈,但凡新片开拍,必定有开机仪式,都需要选择良辰吉日,搞开机拜神仪式。一般来说,开机仪式上,用于供奉的案桌都用红绒布遮盖,桌上供奉关帝,两旁是香炉和上供的烤乳猪及鲜美水果。通常将摄影机用红布盖住,然后由剧组主创依次上香拜神,最后掀开机器的红布,宣布开机。r/> r/> 这套程序是香江电影人带到内地的,最早来自于对“划片”的恐惧。所谓“划片”,是指早年胶片时代时,摄影机里的胶片在拍摄时被里面的零件意外划伤。如果发生“划片”,将给剧组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但是机器划片又不可预计也难以预防——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红布盖住摄影机“镇邪”。同时剧组还会进行拜神仪式,而拜的神级别都不高,大概也就是关老爷、黄大仙之类。r/> r/> 夏梦他们是佐派电影人,很多人都到内地接受了革命教育,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本就不相信鬼神之类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拜神就是搞封建迷信。以前长凤新的电影开机,没有开机拜神仪式,甚至连开机仪式都没有,都是做好准备工作就直接开拍。r/> r/> 最近两年佐派电影人也开始重视市场,开始重视电影宣传,也搞起了开机仪式,毕竟开机仪式会有大量媒体到场,是一种很好的宣传。不过他们只搞开机仪式,并不搞拜神仪式。r/> r/> 在众人地注目下,许望秋和夏梦来到摄影机前,抓住红布的一角,然后轻轻掀开,露出了里面的阿莱摄像机。r/> r/> 红布揭开,开机仪式也就结束了。银都的领导、以及梁朝纬他们都回公司去了;剧组的工作人员则在制片杨治国的带领下,为接下来的拍摄作准备;而许望秋他们四个从主席台上下来,开始接受媒体采访。r/> r/> 不管是亲内地的媒体、亲台弯的媒体,还是中立媒体,他们最感兴趣的无疑是许望秋,而不是夏梦、江大卫和汪明全。毕竟采访夏梦他们的机会很多,采访许望秋的机会很少。而且许望秋本身的名气足够大,还经常搞出大新闻来,因此,在场媒体直接忽略了其他人,纷纷把问题抛给了许望秋。r/> r/> 不过香江媒体都知道许望秋不是好惹的,是那种你敢针对他,他就敢让你下不来台的主,到也没敢问什么出格的问题。整个采访的气氛比较轻松,在一片欢声笑语中落幕。r/> r/> 媒体采访结束,许望秋马上来到拍摄现场,为接下来的拍摄作准备。剧组工作人员都是长凤新的老人,从影多年,都非常专业;在加上有杨治国这个制片忙前忙后的指挥,根本不需要许望秋多操心,他只需要安排演员走位,以及给演员讲戏。r/> r/> 今天要拍的是拍少年郑毅,拍他跟父母回家的镜头。郑毅父母很爱他,而郑毅也是个特别懂事的孩子。这本来是一个非常完美的家庭,但接下来的惨剧毁掉了这个家庭,也彻底改变了郑毅的人生。郑毅小时候的内容不多,但非常重要。r/> r/> 半个小时后,副导演过来通知许望秋,准备工作全部做好,可以正式开拍。剧组所有人都盯着许望秋,等着他发令。r/> r/> 许望秋拿起喇叭,微笑着道“各组准备。下面我们开始实拍!”r/> r/> 现场开始清场,与拍摄无关的人员退出拍摄区。r/> r/> 许望秋深吸一口气,开始向各个小组发出指令。各个小组在接到指令后,马上进入相关流程,启动录音机、启动摄影机、打响场记板……在群众演员开始走动后,许望秋喊出了最后一个口令“开始!”r/> r/> 第330章 新想法 随着“开始”的口令响起,郑毅和父亲顺着湿漉漉的街道缓缓向前走。r/> r/> 扮演郑毅的小孩叫张坤明,是银都一位工作人员的儿子,因为小孩长得灵动可爱,被许望秋看上,让他出演少年郑毅。扮演父亲的是鲍起婧的老公方平,他跟鲍起婧在电影中扮演郑毅的父母。r/> r/> 在方平和张坤明向前走的同时,群众演员迎面向他们走来。这些群众演员穿着白衬衣,或者白色短袖,他们手里举起“抗议港英暴行”的标语,举着向太祖的头像。人群中有人大喊“打倒黄皮狗!打倒黄皮狗!”r/> r/> 黄皮狗是骂香江警察,因为这个时代香江警察贪污成风,警匪勾结,在民间口碑很差,很多人都骂他们是黄皮狗。“四大探长”统治黑白两道,就发生在这个时期。r/> r/> 不过在六七暴动期间,平日几乎没有作为的香江警察在镇压暴动中却表现出色,并因此立了大功,1969年英女王赐予他们“皇家”称号。后来的香江电影中,香江警察开口闭口“香江皇家警察”,其实“皇家警察”就是这么来的。r/> r/> 由于昨天夜里下了大雨,地面有积水,形成了一个个水坑。当群众演员举着标语,走到水坑边时,人就倒影在了水坑中,给人一种时空颠倒的奇妙感觉。r/> r/> 许望秋看到这一幕,只觉一道灵光在脑子里划过。他突然有了一个妙的想法,立刻拿起喇叭喊道“停!”随后补充道“大家休息一会儿。”r/> r/> 听到许望秋让休息,群众演员纷纷放下手中的标语和太祖像,到路边休息。张一谋把摄影机从肩上放了下来,放回装回脚架上。灯光师放下了手中的柔光板。在旁边静静看着一切的夏梦走了过去,想问问是怎么回事。r/> r/> 许望秋冲张一谋喊道“老谋!你过来!我有个新想法,我们商量一下。”r/> r/> 张一谋知道许望秋的习惯,许望秋在拍摄之前会很真正的写分镜头剧本,会很认真的画故事板,不过在拍摄的时候并不完全就按照故事板来。在拍摄的过程中,他要有了新的想法,就会跟大家商量讨论。如果切实可行,那么他就会推翻之前的想法,按照新的想法来拍。r/> r/> 听到许望秋有新想法,张一谋赶忙走了过来“导演,什么新想法?”r/> r/> 副导演严皓听到许望秋有新想法,也赶忙走了过来。r/> r/> 严皓出身红色家庭,父亲严庆澍笔名“唐人”,是著名佐派文人。著名的民国演义《金陵春梦》即出自严皓父亲之手,内地影视剧里喜欢骂“娘希匹”的蒋介石形象就来源于这本书,其实真实生活里的凯申是没有这个口头禅的。r/> r/> 由于出身佐派家庭,严皓自己也贴上了佐派的标签,他的电影跟香江其他导演不同,很多影片都拍摄于内地,取材于中国。在上一世的1984年,严皓拍摄了电影《似水流年》,并一举囊括相继香江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6项大奖。1990年,他网罗三毛、林青霞、秦汉、张曼玉拍摄的《滚滚红尘》,在金马奖上获得了8项大奖。1995年,他与张瑜合作的影片《太阳有耳》,在柏林电影节获得了最佳导演及国际影评人奖。r/> r/> 现在的严皓已经拍摄了三部电影,但都没有什么影响。既没有出色票房成绩,也没有特别好的口碑。六月中旬,严皓带着剧本《似水流年》找到夏梦,希望夏梦能够投资。《似水流年》是讲香江人回内地寻根的故事,必须回内地拍摄,只有找银都或者青鸟合作才有可能拍出来。夏梦很喜欢这个故事,不过她对内地生活也不是特别了解,就让许望秋帮着看看。r/> r/> 严皓看过许望秋所有电影,而且不只看了一遍,他对许望秋是由衷的佩服。在跟许望秋见面,知道许望秋要拍的内容后,他主动提出做许望秋的副导演。许望秋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严皓就成了《冷》剧组的第一副导演。r/> r/> 等张一谋、严皓和夏梦过来后,许望秋指着地上的小水坑道“这个水坑让我有了新想法,就是以这场戏作为电影开头。我们以地上的水坑作为开头,天上在下雨,地上的水坑泛起一道道波纹,抗议港英政府的队伍向这边走来。我们不拍抗议人群,而是拍水坑中的倒影。从倒影中我们能看到抗议人群,看到太祖像。由于在下雨,水面不断泛起波纹,整个画面是不稳定的,预示着香江社会的动荡。另外,泛起的波纹和抗议队伍的倒影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特别梦幻的感觉。如果我们以这个镜头开场,那我们可以将少年郑毅部分全部作为梦境来处理,这样效果可能会更好。”r/> r/> 他顿了顿,继续道“父母被杀在郑毅心里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他经常会做梦,梦到少年时候发生的一切。这么处理,能更好的呈现人物内心的创疼。这样,电影最后人物彻底崩溃,大开杀戒,才更具说服力。”r/> r/> 其实在筹备期,讨论怎么拍的时候,大家讨论过用梦境来处理少年郑毅部分。不过最后许望秋没有选择这种处理方式,而是认为用正常拍更好。拍少年郑毅一家的日常,顺带将六七暴动的背景拍出来,然后拍郑毅父母被杀,郑毅重伤。医院里,少年郑毅瑟瑟发抖。护士问他,你怎么了?郑毅说,我冷。就在这时,电影的片名“冷”出现。r/> r/> 张一谋在电影上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总希望有创新,方方面面表现出独特性,如果故事没有办法,就强调画面,画面没有办法,就强调形式,总之,要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他听完许望秋的想法,一拍大腿,嚷道“这样开场好,比我们原来的开场有意思。原来以警察和抗议人群冲突开场,特别写实,也比较震撼,但并没有太多的新意。这样开场的电影很多,今年在西柏林电影节,跟我们并列金熊奖的《1920年的法斯特》就是这样开场的。我觉得现在这个开场好,有意思!”r/> r/> 严皓也觉得许望秋的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如果是一般的电影这样拍会很妙;但《冷》这个故事却不适合这么拍“《冷》是以小见大,讲述香江的过去与未来,这样电影应该是厚重的,应该具有史诗气质。在镜头选取上,应该沉稳大气。我觉得还是原来的拍法好,以六七暴动的镜头作为电影开场。用梦境来处理少年郑毅部分,会让叙事角度受到限制,无法全景式展现这段历史。比如石慧姐他们到总督府抗议,警察殴打抗议群众,这些就没法拍,因为郑毅的父亲不可能把他带到这些地方去。既然郑毅没有去,那么这些就无法向观众呈现。这样一来,整部电影的写实性就大大降低了。”r/> r/> 许望秋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如果我们按照原来的方式拍,需要考虑视角的问题,需要考虑镜头的逻辑性,但用梦境的方式处理,反而不需要考虑那么多,因为梦境是没有逻辑的,在梦境中人是自由的。在梦境中,你可以是你自己,也可以是别人,甚至可以是天上的一只鸟。在梦境中出现石慧他们在港督府抗议,出现警察殴打抗议群众的画面是完全可行的,并不会受影响。”r/> r/> 严皓虽然是在伦敦电影学院学的电影,但受法国新浪潮和意大利新现实主义影响很深,他的电影向来以写实著称,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忍不住道“我知道这是意识流。可这是一部关于香江过去和未来的电影,是现实主义题材,应该追求写实才对。”r/> r/> 许望秋笑着道“少年部分通过梦境来呈现,并不影响电影整体的写实性,就像《一盘没有下完的棋》,大部分内容都是回忆,但电影依然是写实的。我认为写实不是对现实世界的简单复刻,如果我们能把梦境很好的呈现出来,其实也是一种写实。”r/> r/> 严皓想了想,许望秋的话也有道理,点头道“那行吧,就这么拍吧。”r/> r/> 许望秋转头看向夏梦,问道“夏梦姐,你是什么看法?”r/> r/> 夏梦笑着摆摆手“我没什么看法。你们都是艺术家,你们按照你们认为最好的方式来拍就行。我是后勤总管,给你们做后期保障的,创作上的事不用问我。”r/> r/> 许望秋起身看了看地上的水坑,又看了看时间,沉吟道“要拍出我们想要的效果,需要做很多准备,今天肯定是没法拍了,只能把时间往后推,我们先拍后面的内容。”r/> r/> ……r/> r/> 剧组工作人员都全神贯注,为即将到来的实作准备。r/> r/> 监视器后的许望秋招招手,将剧务叫到身边,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币,让他帮自己买几份报纸。昨天电影正式开机,前来报道的香江媒体不少,他想看看媒体是怎么报道的,报道的规模如何。r/> r/> 十多分钟后,剧务将一叠带着油墨香气的新报纸放在了许望秋面前,亲内地、亲台弯,以及中立报纸都有。r/> r/> 许望秋拿起报纸,慢慢翻看起来。跟预计的一样,亲内地的媒体对《冷》开机是一片赞誉声,重点提到了许望秋跟特吕弗他们的约定,并认定这部电影会在国际上大放异彩。亲台弯的媒体对《冷》则是冷嘲热讽,认为许望秋根本不了解香江,不可能拍好香江故事,《冷》注定会是一部失败的作品。让许望秋意外的是,《明报》原本属于比较中立的媒体,但这次竟然情绪激烈的写了一篇文章批《冷》。写文章批《冷》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金庸本人。r/> r/> 金庸以《为暴徒洗白,大导演意欲何为》为题,对许望秋和《冷》进行了猛烈的抨击。金庸在文中写道“今天内地导演许望秋的电影《冷》正式开机。在拍摄现场,群众演员手里举着‘抗议港英暴行’的标语,举着太祖头像,嘴里喊着抗议港英政府的口号。这熟悉场景仿佛时光倒流,让人回到了黑暗的1967年。六七暴动是香江社会的一块疤,造成了51人死亡,802人受伤。现在这位来自内地的许导演竟然想为暴徒翻案,将他们塑造成英雄……”r/> r/> 第331章 体验死亡 r/> 许望秋挺喜欢金庸的武侠小说,对金庸也比较了解。很多人知道金庸的小说中有很多隐射,有很多政治性的东西。不过很多人不知道金庸早期其实是左翼青年,只是在他创办《明报》,成为资本家之后,才逐渐转变立场的。r/> r/> 金庸在《大公报》工作了十年,而《大公报》本身就是党媒。1951年金庸父亲查枢卿因为“抗粮、窝藏土匪、图谋杀害干部”被枪毙,金庸也没有离开《大公报》,转投亲台媒体。金庸后来回忆,当时他在香江哭了三天三晚,伤心了大半年,但他没有痛恨杀了他爸爸的军队。r/> r/> 《大公报》的工作人员不光思想左倾,还有马列主义读书小组,而金庸是读书小组的组长。这个时候金庸的思想偏左翼,作品中也是有阶级意识的,比如《射雕》中写秦老汉秦南琴爷孙“原来秦老汉本是广东人,因在故乡受土豪欺压,存身不住,携家逃来江西,见这林边有些无主荒地,就与两个儿子开垦起来。”不过到了1970年,金庸重新修订的时候,就把这些关于阶级的东西删掉了。r/> r/> 1959年金庸创办《明报》,成了当初在马克思主义小组批判的资本家,他开始改变立场,开始抹掉阶级性。《明报》要求“站在中国人的爱国立场,对国共的施政一视同仁地对待,凡是有利于国家和老百姓者,我们赞扬之,有害于国家和老百姓者,我们反对之。如果国家的利益和老百姓的利益发生矛盾之时,我们以老百姓为重”。r/> r/> 随着时间推移,金庸逐渐从左翼开始走向右翼。1963年,中国搞原子弹,陈老总说了句“我当了裤子也要造核子弹”,金庸立刻撰写的社论《宁要裤子,不要核弹》,而在中国原子弹实验成功后,金庸又发表了《爆炸原子弹的评论》,表示“决不认为这是中国人的光荣”。至此,金庸彻底与左翼决裂。r/> r/> 在六七暴动的时候,李黄瓜的塑胶花厂爆发劳资纠纷,罢工工人与军警爆发冲突,多名工人被打死打伤。金庸态度鲜明的站在港府一边,接连发表文章反对工潮,彻底激怒了香江佐派。金庸被佐派视为“十大汉奸”之一,被称为“豺狼镛”,当时盛传一张六人的暗杀名单,金庸排在第一位。金庸担心自身安危,带着家人到新加坡避难,将《天龙八部》委托给倪匡续写,这才出现倪匡将阿紫眼睛写瞎的轶事。r/> r/> 六七暴动对香江社会产生了重大影响,对金庸的思想也产生了重大影响。在金庸早期的小说中具有很强的家国情怀,主人公为了国家民族可以牺牲很多东西,但在金庸后期的小说中基本上看不到这些的东西,转而探讨身份认同的问题。不管是乔峰、还是韦小宝,都在纠结身份问题。r/> r/> 其实这不只是金庸的问题,很多香江人都有这个问题,他们一方面有民族认同感,再加上受英国人欺负,希望有强大的祖国保护他们;但一方面又对内地充满恐惧。这种纠结在《鹿鼎记》中表现得特别明显,韦小宝说“皇帝逼我去打天地会,天地会逼我去打皇帝。老子脚踏两只船,两面不讨好。一边要砍我脑袋,一边要挖我眼珠子。一个人有几个脑袋,几只眼睛?你来砍,我来挖,老子自己还有得剩么?不干了,老子说甚么也不干了!”r/> r/> 许望秋知道金庸在六七暴动中上了佐派的暗杀名单,知道他肯定不喜欢《冷》这部电影,但他没想到金庸会跳出来,毕竟《冷》是夏梦青鸟公司的作品,而夏梦跟金庸关系很好,《投奔怒海》这个片名都是金庸帮忙取的。r/> r/> 许望秋没想到金庸如此不给面子,竟然会跳出来批《冷》,笑嘻嘻地对夏梦道“夏梦姐,你朋友金庸骂我呢,这也太不给你面子了吧!”r/> r/> 夏梦本来还担心许望秋生气,毕竟被别人点名痛批,一般人是很难接受的,现在看到许望秋的反应,她就放心了,笑着安慰道“文人都是这样,喜欢骂骂咧咧,就好像不批判别人,他们就不舒服似的。别理他就是了,我们拍我们自己的。”r/> r/> 许望秋不同意“我这个人属刺猬的,别人向我挥拳,我一定会把他的手扎出血。金庸跳出来批我,如果我不站出来反击,那别人就会以为我好欺负,以后跳出来骂我的会越来越多。太祖说过,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r/> r/> 夏梦听到许望秋这么说,赶忙劝道“太祖还说过,要把我们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r/> r/> 许望秋摇头道“金庸给我们扣上了为六七暴动翻案的帽子,香江社会对六七暴动是什么态度你也知道。如果我们不站出来反驳,香江人都这么认为的话,那我们这部电影恐怕会遭到抵制。我们必须站出来反驳。其实我们站出来跟金庸打嘴仗是很好的宣传,会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部电影,了解这部电影。”r/> r/> 夏梦觉得许望秋的话有道理,但还是有些犹豫“金庸在报纸上跟人论战了二十年,笔杆子非常厉害,跟他打嘴仗,你恐怕不是他的对手。”r/> r/> 许望秋自信地道“写武侠小说,我不是金庸的对手;但要说打嘴仗,金庸还真不一定打得过我。在内地的时候,评论界那么多专家教授围攻我,也没把我打垮,更何况区区金庸。再说了,我比较了解金庸,而金庸却不了解我。真要打起来的话,我可以把金庸打哭。”r/> r/> 夏梦听到这话笑了“金庸是大风大浪过来的,被多少人围攻过,甚至遭到了死亡威胁,怎么会让你骂哭。既然你不怕跟金庸打嘴仗,也想跟他打,那就跟他打吧!要是你真能把金庸骂哭,那你绝对会名动香江。”r/> r/> 许望秋见夏梦不反对,咧嘴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r/> r/> 就在这时,副导演严皓过来通知许望秋,拍摄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好,可以正式开拍。r/> r/> 许望秋来到监视器前,拿起喇叭,大声喊道“开机!打板!开始!”r/> r/> 随着“开始”口令响起,拍摄正式开始。湿漉漉的地面洒满了水,形成一个个水坑,明晃晃的。游行队伍举着抗议标语,喊着口号向着摄影机走来。在摄影机前方不远,有一块三四平方米的水坑,在水坑的上方,竖立两根铁管子,正对着水坑中一滴滴的滴水。这些水滴滴在水坑中,泛起道道波纹。r/> r/> 最开始剧组工作人员是用喷头喷水,但喷出来的效果不佳。最后工作人员工作人员在半空架设起了管子,通过管子滴水,营造出了许望秋想要的道道波纹效果。r/> r/> 摄影机静静地对着水坑,拍水面的道道波纹,也拍倒影在水面的游行队伍。r/> r/> 许望秋对这个镜头非常满意,拿起喇叭。兴奋地喊道“停!这个镜头漂亮极了!”r/> r/> 夏梦他们在监视器中看到镜头的画面后,也都是赞口不绝。r/> r/> 夏梦喜笑颜开地道“望秋,你真是天才!这个镜头真的太有意思了!有了这个镜头,我们这部电影就错不了。”r/> r/> 严皓本来不是特别赞成用这个镜头作为电影开场,但在真正看到了拍摄画面,他意识到许望秋是对的“这个镜头不光画面特别漂亮,还给人一种意蕴特别丰富的感觉。从这个镜头中,你能感受到很多镜头之外的东西。”r/> r/> 两天后的上午,金庸坐在办公室里端着茶杯,优哉游哉的喝着茶,同时思考着中英谈判的问题。金庸的梦想是成为外交官,当初他加入《大公报》,甚至父亲被枪毙都没有离开《大公报》,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一展抱负。后来他的梦想破灭,但对政治依然十分热衷,特别喜欢写政治评论。中英谈判这样的大事,他肯定要凑热闹,要高谈阔论一番。r/> r/> 金庸正想着文章该怎么写,秘书突然闯了进来“金先生!”r/> r/> 金庸不喜欢思考的时候被人打扰,脸当即一沉“不敲门就闯进来!不懂规矩!”r/> r/> “金先生,你等会在骂我吧。”秘书将手里的《大公报》放到了金庸面前,火急火燎地道,“许望秋在报纸骂你,还骂得特别难听,你赶紧看看吧!”r/> r/> 金庸这才想起自己前天痛批了许望秋和他的电影《冷》。金庸看过《冷》的剧本,在他看来许望秋有为六七暴动洗地的嫌疑,只是《冷》是夏梦投资的,他不好说什么。《明报》记者采访回来,将片场的情况告诉了金庸。这下坐实他的判断,认为许望秋是在给六七暴动洗地,当即写了一篇批判性许望秋和《冷》的文章。r/> r/> 金庸听到许望秋骂自己顿时笑了“我听别人说,许望秋是内地有名的才子,跟人打嘴仗很有一套。我倒是想看看他是怎么骂我的,是不是骂得很有水平。”r/> r/> 说着金庸拿起《大公报》,翻到许望秋的文章,细细阅读起来。只是他没读两行,脸就沉了下来,而且越来越黑,到最后简直跟涂了墨汁似的。r/> r/> 许望秋文章的题名叫《向金庸先生学习》,文章开头为了自己和《冷》作了辩解,指出六七暴动只是电影开场的背景,并不电影真正要表现的。随后他笔锋一转,将矛头指向金庸“其实要说洗白和翻案,金先生绝对可以做我的老师。我们都知道金先生的祖先查继佐在清朝大大有名,是《明史》案的告发人。此案最终有七十二人被处死,其中十八人被凌迟,数百人充军,之后江南人人自危,文坛、史坛都陷入死水一潭的局面。r/> r/> 金先生在《鹿鼎记》中很是为查继佐涂脂抹粉一番,这是可以理解的,谁也不愿意顶个‘汉奸祖先’的大帽子,不过金先生替吴六奇洗白就说不过去了。吴六奇降清后,大肆屠戮潮汕海民,死难者数万人不止。这样的人渣败类,在金先生笔下却成了心怀家国民族的大英雄。如果以后谁要翻案,如果谁要替六七暴动洗白,一定要向金先生学习。r/> r/> 曾经听说人,金先生祖上是包衣,我本来不信。不过在知道吴六奇的事迹后,我不禁怀疑起来,不然金先生为什么要这样替吴六奇洗白呢……”r/> r/> r/> r/> r/> 第332章 一心二用 r/> 全庸是典型的传统文人,而传统文人往往是极其重名声的。他在《鹿鼎记》中写《明史》案,就是想要澄清查继佐与这事的关系,证明祖上与这事没有太多的关系。现在许望秋不但把这件事点了出来,还声称全庸祖上是包衣,他哪里能接受,也顾不上思考中英谈判的问题,赶紧写了一篇文章为辩解。r/> r/> 第二天《明报》刊发了全庸的文章,对查继佐和《明史》案的关系进行了澄清。庄家写《明史》一书,为了扩大影响,在印刷时在参校名单了加上了三位本地知名人士的名字,其中有查继佐。查继佐等三人知道后去学府澄清,这本书跟他们没关系。几个月后,吴之荣发现明史的问题,去官府告发,《明史》相关人员全部入狱。查继佐等三人也同样被入狱,后来得到粤中总兵吴六奇相救,加上之前在学府的澄清记录,查继佐才得以出狱。在《明史》案爆发之时,查继佐在写自己的明代断代史《明书》,明史案发后改名为《罪惟录》。r/> r/> 全庸在文章最后抨击许望秋,将查继佐这样冒着杀头风险,也坚持写明朝历史的志士污蔑为包衣是非常不道德的。不过全庸没有解释吴六奇的事,吴六奇是满清的忠犬,也真的杀了几万人,也确实被他写成了写成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抗清志士。这事他没法解释,总不能说,吴六奇救了査继佐,是我家祖上恩人,所以我就稍微洗了一下他吧。r/> r/> 全庸虽然反驳了许望秋,但有点底气不足,担心许望秋抓住吴六奇的事不放。等最新一期的《大公报》出来,他发现许望秋没有在吴六奇的问题上纠缠,但许望秋写的内容却让他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r/> r/> 许望秋这篇名为《君子剑全庸》的文章写道“1943年全庸考入国民党专门培养高级公务员的中央政治学校。这个学校的毕业生起步就是科长、县长,外交系毕业去做随员秘书,可谓高级公务员培训学校,校长由蒋介石兼任。这所学校不收学费,而且还向学生发放伙食费、服装费、书籍费和零花钱,同时还要上课之余还要进行军事训练,这一切都是抗战时期其他大学所没有的待遇。r/> r/> 1944年中国正面战场在东瀛侵华部队为打通南北交通线的“一号作战”中遭到巨大挫折,引起社会各界强烈责难。政府把军事失败的原因说成是兵员身体素质和文化素质太差,于是发起知识青年从军运动,并喊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口号。r/> r/> 全庸就读的中央政治学校积极相应,要求所有学生,不论哪个年级,也不管什么科系,都要有“投笔从戎”的壮志和“为国捐躯”的决心,自己先报名,校方后审批。如果拒绝参军,学校也不勉强,但必须离开学校。全庸拒绝从军,于是,被迫离开了学校。r/> r/> 全庸有不从军的自由,毕竟上战场是要掉脑袋的,害怕是是正常的。只是当我知道了这段往事,再读到全庸小说中那些“为国为民”的大侠就觉得特别尴尬。全庸嘴里喊着“为国为民”,可当抗战到了关键时刻,需要上战场杀敌报国的时候,他却选择了逃避,未免太虚伪了。更虚伪的是全庸在谈的这件事时竟然宣称,自己是反对学校搞个人崇拜而被开除的。我终于知道全庸为什么能将岳不群写得如此活灵活现,岳不群就是全庸本人嘛。”r/> r/> 除此之外,许望秋的文章还从多个角度对全庸进行了批判,指出其人十分虚伪。其中包括全庸宣称“政府利益和老百姓的利益发生矛盾之时,以老百姓为重”,然而在六七暴动的过程中,全庸一直站在港英政府一边。在暴动后期,抗议者开始使用炸弹,开始搞暗杀,威胁到整个社会稳定的时候,站在政府一边,谁都无法可说。可在暴动前期,工人因为受到了残酷剥削,出来抗议,被港英政府打死打伤,全庸却站在港英政府一边摇旗呐喊,所谓以老百姓利益为重不过是放屁。r/> r/> 在文章最后,许望秋写道“如果哪一天在路上遇到全庸,我一定走上前,毕恭毕敬地叫一声,君子剑先生。”r/> r/> 全庸读完许望秋这篇文章有些懵,《明史》案和吴六奇的事迹都是历史,只要熟读历史,知道这些并不奇怪。可他做梦都没想到,许望秋竟然将他拒绝从军这事翻出来。这事只有他在中央政治学校的同学知道,连倪框这些好友都不知道。他实在想不通许望秋怎么会知道这事,又是如何知道的。r/> r/> 全庸只觉一道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如同数九寒冬堕入了的冰窟一般。许望秋真的让他感到恐怖,许望秋连他在中央政治学校的事都能翻出来,完全有可能将其他黑料都翻出来。全庸觉得跟许望秋的嘴仗不能再打下去,要是在打下去自己的底裤都可能会被拔掉,自己积累了半辈子的名声恐怕就臭了。r/> r/> 全庸在香江名气很大,尤其最近两年电视剧《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红透香江,全庸的名声也达到了顶点。许望秋的三部电影在香江都取得了极佳的成绩,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更是在西柏林获得了最高奖,让无数华人扬眉吐气了一把。r/> r/> 全庸和许望秋的嘴仗自然让香江媒体跟打了兴奋剂似的,都在第一时间进行了报道,并高度关注事态的发展。r/> r/> 全庸在香江粉丝不计其数,许望秋远远不如全庸,但也是有粉丝的。全庸和许望秋在报纸上掐架,全庸粉丝和许望秋粉丝在私底下也在掐架。全庸粉丝大骂许望秋不尊重前辈,狂妄无知。许望秋的粉丝则骂全庸以大欺小,为老不尊。r/> r/> 绝大部分香江群众都在兴致勃勃的吃瓜,许望秋跟以前那些跟全庸论战的人不同,许望秋爆出了很多他们以前不知道的黑料,比如为吴六奇洗白,比如拒绝参军。对于群众来说,最喜欢看的就是名人出丑,而全庸无疑是大名人,看到全庸的黑料不断被爆出来,群众就跟吃了冰镇西瓜一样舒坦。他们一个个满心期待,等着许望秋继续扒全庸的黑料。r/> r/> 不过许望秋接下来的文章并没有继续扒全庸的黑料,这篇名为《全庸其人》的文章抨击了全庸的立场,说他是墙头草,完全没有立场可言。最开始全庸就读的是中央政治学校,是国民党的预备成员。在被学校开除后,他调转立场,投身左翼阵营,加入了《大公报》。不过因为出身问题,外交官的梦想破灭后,他很快离开了左翼阵营,创办了《明报》开始骑墙。不过骑墙没骑多久,他又倒向了右翼,对国内进行各种批判,甚至站到了港英政府一边。r/> r/> 1972年11月8日,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认定香江和澳门是中国领土,香江、澳门问题属于中国主权问题。全庸意识到香江回归是历史必然,再次调转立场。尤其是在改革开放之后,全庸对国内发生的一切大唱赞歌,简直就像多年的老党员。r/> r/> 许望秋这篇文章把全庸说成了毫无立场的墙头草,把全庸说成了毫无节操的投机分子。r/> r/> 围观群众读完许望秋的文章,都觉得许望秋骂人实在太狠,简直一点面子都不给全庸留。他们满心期待的等着全庸回应,等着看他如何回击许望秋昨天写的《君子剑全庸》。没想到当他们拿到最新一期的《明报》,将报纸翻遍,也没有看到全庸回应的文章。r/> r/> 这让很多人都非常意外,在六十年代全庸凭一支秃笔与《大公报》为首的佐派媒体进行过多次论战,毫无惧色,颇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不过很多人都不相信全庸会怂,都觉得全庸是不是在憋大招,或者有其他事,暂时休兵,肯定会打回来的。r/> r/> 在六七暴动之后,佐派在香江失去了民心,像《大公报》这样的佐派媒体不受待见,销量十分有限。最近两天许望秋跟全庸打嘴仗,引发了香江市民的极大兴趣,都想知道许望秋接下来怎么骂全庸,因此,《大公报》的销量直线上升。r/> r/> 《大公报》的编辑们无疑希望许望秋跟全庸继续骂下去,要是能骂个一年半载,那《大公报》就不用为销量发愁了。现在才对骂了三天,全庸怎么就偃旗息鼓了呢?《大公报》的编辑们都有点难以接受。r/> r/> 《大公报》编辑中有很多全庸当初的同事,大家立场不同,而且经常在报纸上对喷,但关系其实还可以。有人就给全庸打电话“你今天怎么没发文啊?我们还等着你发文回击呢!最近今天因为你跟许望秋打嘴仗,我们的销量几乎翻了一番呢!”r/> r/> 全庸听到这话差点郁闷死,哪有你们这样的,为了销量既然希望别人继续掐架,你们也太市侩了吧,他不可能告诉对方,自己怕许望秋继续扒自己的黑料,不愿意再骂下去,解释道“夏梦向我澄清,《冷》并没有为六七暴动翻案的意思。我比许望秋大几十岁,要是继续跟他打嘴仗,别人会说我以大欺小,这事就这么过去吧!”r/> r/> 那编辑颇不甘心“开始许望秋骂你骂得这么狠,说你是伪君子,是墙头草,都快把你说成三姓家奴了,你真的能忍吗?”r/> r/> 全庸血管差点没气爆,你们就那么希望我跟许望秋骂下去啊,他深深吸了口气,颇有宗师气度地道“我是信佛的,佛家教导我必须‘八风不动’。信佛的人应当修养到遇八风中任何一风时情绪都不为所动,这是很高的修养,我当然做不到,但我愿意向此看齐。许望秋愿意骂,那他就继续骂吧。”r/> r/> 《大公报》的编辑们听到全庸“八风不动”时,都非常失望。全庸和许望秋不继续骂,《大公报》的销量肯定会恢复原状。r/> r/> 不过当最新一期的《明报》出来之后,《大公报》编辑部内一阵欢呼。全庸虽然选择了休兵,但全庸的朋友出来替他出头了。跟全庸同属香江四大才子的倪框站出来,在《明报》上撰文痛骂许望秋。r/> r/> r/> r/> r/> 第335章 大人物 r/> 中西区是香江最早发展的地区,也是香江最多有钱人居住的地方,著名的中环就在这里,而夏梦的青鸟公司就在金钟夏悫道的一栋写字楼里。r/> r/> 许望秋约夏梦见面是想借钱炒汇率,而这种事他不想在银都谈。从夏梦手中借钱在香江炒外汇,没有违法违规的地方,但要是传出去总是影响不太好。尤其是传到国内之后,可能会引来很多麻烦。因此,他就跟夏梦约好,在青鸟的办公室见面详谈。r/> r/> 许望秋跟夏梦见面后,没有说什么客套话,直接道“夏梦姐,你手里有美元没有?如果有的话借我一些,两个月之后就还给你。”r/> r/> 夏梦爽快地道“没问题,你要多少?”r/> r/> 许望秋轻笑道“自然是越多越好,关键看你能借我多少。不过我不会白借的,给你算利息。两个月之后,我把钱还给你的时候,除了本金之外,一美元给你2毛港币的利息。”r/> r/> 夏梦他们这些佐派前辈都把许望秋看成中国电影的希望,都把许望秋当成小弟弟;而哥哥姐姐最怕的就是弟弟跟着别人学坏了。夏梦听到许望秋要借很多钱,还开出了一美元2毛利息的惊人条件,第一反应就是许望秋要去赌。如果是正常生意的话,不可能这么赚钱的。r/> r/> 夏梦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重心长地道“望秋,你才21岁,就已经是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主任,是处级干部,在全国都找不出几个;而且领导也都非常看重你,真的前途一片光明。你可千万不患糊涂啊,赌博这东西真的不能沾。”r/> r/> 许望秋听到这话有点哭笑不得“夏梦姐,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就算在糊涂,也不会去赌博啊。是这样的,最近英国人在金融市场上兴风作浪,导致港币疯狂贬值。港币兑美元的汇率已经暴跌到9块7了,不过港币不会一直跌下去,港府一定会出手的,一定会恢复联系汇率制度的。我估计到时候美元对港币的汇率会稳定在8块左右。我现在把手里的美元换成港币,1美元可以换9块7的港币。到时候我再将港币兑换成美元的话,8块港币就可以换1美元,那1美元可以赚1块7港币。”r/> r/> 夏梦自己做生意,老公也是生意人,对金融市场比较关注,并不认同许望秋的想法“望秋,你可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委,这事是英国人在背后使坏。前些日子就有人呼吁,港币跌得太厉害,港府应该恢复联系汇率制度。但前些天港府财政司不是出来说,不可能将港币汇率固定在任何特定的水平。港币暴跌本身就是他们在使坏,他们乐见其成,肯定不会恢复联系汇率制度的。”r/> r/> 许望秋轻轻摇头道“这事确实是英国人在使坏,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一直放任下去。原因有两点,第一个,现在是1983年,距离1997还有14年,如果英国人真的放手不管,导致香江经济垮掉,那会出现什么情况呢?就跟抗战后放任金圆券泛滥的国民政府一样,会民心尽失,到时候香江人民会喜迎回归,这是英国人绝对不愿意看到的。r/> r/> 其次英国人在香江有非常大的利益,仅投资这一项,他们每年就可以从香江拿走1000亿港元。这也是英国人不愿意放弃香江的根本原因。正因为英国在香江有巨大的利益,英国人才不敢真的把香江经济搞垮,否则会玩火烧身。如果港币垮掉的话,一定会波及英镑,进而波及整个英国的经济。r/> r/> 所以,港府一定会恢复联系汇率,而且时间不会拖得太久。我相信港府会在一个月之内酒会出手,否则香江经济就真的有可能崩掉,进而波及到英国。”r/> r/> 夏梦觉得许望秋的话有道理,只是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劝道“这只是你的推测,万一你的推测是错的呢!这事风险太大,跟赌博没什么区别。我觉得你还是别掺和的好。”r/> r/> 许望秋见夏梦这么说,就开始忽悠了“这不只是我的看法,也是中央的看法。你知道到对外经济贸易部原来的李部长吗?”他见夏梦摇头,便给夏梦科普了一下李强在73年利用美元和黄金脱钩的机会,为国家大赚30亿美元的丰功伟绩,紧接着忽悠道“出口公司是由电影工作领导小组在抓,李部长就是领导小组的成员,这是李部长的看法,也是中央的看法,英国人不会、也不敢真的让香江经济垮掉。”r/> r/> 其实许望秋也不完全是忽悠,中央对英国人打的“经济牌”确实是这么判断的。因为英国人真的撒手不管,英国一定会重伤,而中国只会轻伤。于是,中央采取了“你搞你的,我们不为所动”的方针。r/> r/> 许望秋继续道“万一英国人真的撒手不管,那我肯定会亏不少钱。不过我这个人还是比较能赚钱的,要是真的亏了,大不了我跑到香江来拍电影,肯定能把亏掉的钱赚回来的。肯定不会欠钱不还的。”r/> r/> 夏梦听到中央也这么认为,安心了不少。她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如果是让她做这生意,她肯定不会做。不过许望秋想通过汇率赚钱,她倒是愿意把钱借给许望秋,因为她觉得自己欠许望秋的人情。r/> r/> 许望秋的电影《冷》开机后,很多国外片商找上门来,要求购买电影的版权。其中东瀛的德间康快直接开价200万美元,买断电影的东瀛版权。最终电影的海外版权卖4,500万美元应该没有问题。如果许望秋是香江导演,拿5,600万报酬非常轻松,拿千万报酬都有可能,但实际上许望秋的收入却非常少。r/> r/> 许望秋是出口公司的员工,许望秋帮夏梦拍电影,是出口公司把他借调给青鸟公司的。许望秋的工资任然由出口公司支付,每个月只有55块。夏梦本来打算私底下给许望秋一笔钱,作为补偿,但许望秋没有收。这事要是被捅出去,那他这个主任就做到头了。r/> r/> 夏梦觉得过意不去,就给许望秋和张一谋开了高额的补助,每天补助一百块。《冷》剧本是许望秋创作的,她本来想给许望秋开50万的稿酬;不过许望秋没有同意,最后她按照一线编剧的稿酬,给了许望秋十万。不过即使如此,许望秋获得的收益也只有十一二万。r/> r/> 相较与自己获得的几千万收益,夏梦还是觉得自己亏欠了许望秋。现在许望秋找她借钱,她自然愿意帮忙。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开口道“在《冷》开机后,有很多国外片商找上门来,要买电影的版权。到现在为止,我收到的预付金有110万美元。我想办法再给你凑90万美元,凑够200万美元。这么多够了吗?”r/> r/> 许望秋笑着道“谢谢夏梦姐,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r/> r/> 夏梦见许望秋只是道谢,却不回答自己的问题,知道钱应该是不够,显然他想通过这次机会大赚一笔。不过她知道许望秋在香江没有太多的熟人,就是跟银都的人关系特别好,而银都不可能把太多的钱借给他的,便道“如果这些钱不够的话,我可以为你引荐一位大人物,如果你能说服他,从他手中借到足够的美元不是什么问题。”r/> r/> 许望秋听到这话忙道“不知道你说得这位大人物是谁?”r/> r/> 夏梦道“霍英冬先生。”r/> r/> 听到霍英冬这个名字,许望秋顿时肃然起敬。从新中国成功,到许望秋重生之前,中国的副国家级领导人过百人,只有6人是国葬,而霍英冬就是其中之一。霍英冬能够享受1如此高的待遇,主要基于两点,一是为新中国的立国之战出动了大力;另外一个是为改革开放作出了重大贡献。r/> r/> 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操纵联合国对中国实施全面封锁禁运的决议,43个国家支持这一决议。此时国内工业百废待兴,前方战场又消耗巨大,迫切需要外部物资的支持。这时候霍英冬站了出来,他的船队用双手和肩膀组成人肉传送带,将军用物资源源不断的运到内地。r/> r/> 港英政府为了更好的贯彻美国的封锁策略,严查转运物资。霍英冬为此组织了精密的侦察队伍,监控港英当局的缉私艇的动向;他的船队每天半夜都从英国海军的军舰旁悄悄绕过,驶向公海;而为了摆脱当局的监视,他甚至一天之内换了三个不同的地点,作为整个运输系统的“指挥部”。霍英冬向内地运送了大量铁皮、橡胶、西药、棉花等重要和稀缺物资,为抗美援朝和新中国建设作出重大贡献,被总/1理赞誉为“患难之交”。r/> r/> 很多年后,霍英冬回忆起这段历史的时候,表示“回首往事,我为自己当时能有勇气去从事这种生意,而这种生意又能帮助自己的祖国而感到荣幸和自豪。”r/> r/> 在改革开放后,国家想要吸引外资到内地投资,但外商对内地抱有疑虑,不敢进内地投资。这时候霍英冬再次站了出来,1979年他投资修建了中山温泉宾馆,这是改革开放后中国内地第一家中外合作经营酒店。随后,他又与岭南有关部门合作兴建广州白天鹅宾馆,成为我国第一家由中国人自己设计、施工和管理的大型现代化酒店。有了霍英冬这个成功的标杆,港商,以及外商才放下心来,纷纷到内地投资。r/> r/> 香江的有钱人很多,比霍英冬富的不少,但要论地位没有哪个能和霍英冬比。夏梦说霍英冬是大人物,真的是一点没错,他是真正的大人物。r/> r/> 许望秋看着夏梦,好奇地问道“夏梦姐,你认识霍英冬先生啊?”r/> r/> 夏梦微笑道“认识啊,青鸟公司投资一千万,除了我卖掉制衣厂的钱,还有一部分就是霍先生投资的。霍先生特别爱国,非常喜欢像你这样的为国争光的人。不过他也是生意人,而且是数一数二的生意人。如果你有信心说服他,那我可以为你引荐。”r/> r/> 许望秋想也不想,直接道“我有信心,这事就麻烦夏梦姐了。”r/> r/> r/> r/> r/> 第336章 霍先生 r/> 霍英冬的别墅在薄扶林沙宣道33号,原本是法国人建造的。1970年霍英冬买下别墅,和家人搬到了这里,三代人同住别墅中。别墅四周被高大的植物包围,恍如古堡,庄严高贵,吸引了很多结婚新人到门外拍婚纱照。r/> r/> 许望秋和夏梦过来的时候,就有新人在这里拍婚纱照。进入别墅后,许望秋发现这套别墅有两栋楼,其中主楼三层高,外墙是花岗岩砌成,屋顶橙红瓦顶辅助,外形古雅朴素而透出贵气,在主楼左边有大圆亭,前边有一片草地,布局精致。在旁边有两层高的工人宿舍,而地下是车房。r/> r/> 霍英冬是坚定的爱国者,对于那些能够在国际舞台扬名,为中国增光添彩的人总是格外热情。比如他对奥运冠军特别慷慨,从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开始,他会奖给中国运动员奖励8万美元和1公斤纯金金牌。在霍英冬眼中在西柏林电影节拿到最高奖的许望秋也属于为国争光添彩的人物,对许望秋特别热情,拉着他嘘寒问暖。r/> r/> 聊了好一阵,霍英冬才进入正题“我听夏梦说,你最近在做一笔大生意,急需要资金,不知道你需要多少钱?”r/> r/> 许望秋缓缓地道“我需要美元,需要八百万。”r/> r/> 霍英冬听到这话有些吃惊,800万美元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许望秋只是20出头的年轻人,竟然敢借这么多钱做生意,这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如果是其他人,霍英冬肯定会觉得这事不靠谱,但他对夏梦比较了解,知道夏梦是做事非常精细,非常谨慎的人,夏梦敢把许望秋介绍给自己,这事应该有谱的,便道“你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生意吗?”r/> r/> 许望秋没有隐瞒,将自己对夏梦讲过的话向霍英冬讲了一遍。他向霍英冬保证,这个钱会在两个月之内归还,而且是给利息的。在归还的时候,除了本金之外,一美元支付2毛港币的利息。同时他还说明了,如果生意亏损,自己又该如何还债。r/> r/> 霍英冬清楚“黑色星期六”是英国人搞出来,也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的看法跟许望秋是一样的。整个香江能看到这一点的人不多,而敢在这个时候出手的人更是极为少见。许望秋不过二十出头,却拥有这样的眼光和胆识,真的有点不可思议。r/> r/> 霍英冬忍不住道“这是你自己分析的,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r/> r/> 许望秋淡淡地道“是我根据得到的各种信息分析来的。”r/> r/> 霍英冬凝视着许望秋,缓缓地道“你把这消息透露给了我,不怕我不借钱给你,自己把钱投到到市场上去吗?”r/> r/> 许望秋洒然一笑,信心十足地道“我听别人说过一句话,霍先生跟很多人合作过,但只有别人负霍先生,而霍先生却从来没有负过别人。如果霍先生也打算利用这个机会赚钱,霍先生也肯定会把钱借给我。不过我认为霍先生不会把手中的美元投进去,就算要投入,也不会投很多。”r/> r/> 霍英冬听到这话一怔“为什么?”r/> r/> 许望秋笑着解释道“霍先生是有名的亲中人士,如果霍先生出手,有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猜测,英国人会认为,是不是中央借着霍先生的力量阻止港币下跌。这样一来,英国人就可能不会出手稳定汇率,至少不会急着出手。像霍先生这样的人物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的,我觉得霍先生应该不会出手的。”r/> r/> 霍英冬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心想这小子真是个人物啊,看问题看得真透啊,满眼欣赏地地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年轻人,你的眼光和胆识真是非比寻常!”r/> r/> 许望秋摆摆手,谦虚地道“我不过是嘴把式,在霍先生面前,我不过是萤月之光。像霍先生这样,在英国人打压封锁下屹立不倒,才是真英雄。”r/> r/> 夏梦是佐派电影公司的,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在香江始终处于被打压的状态;霍英冬的情况跟她差不多,因为亲内地,一直受到港英政府的打压。r/> r/> 比如1968年,霍英冬联手董浩云投标手投得葵涌一至四号货柜码头,当时世界货柜码头刚刚兴起,李黄瓜还远远没有进入码头行业。如果能拿下码头,霍英冬的生意会更上一个台阶。然而港英政府立刻从中作梗,要霍英冬保证一年必须有20万个货柜,否则就取消建设码头的资格。可当时香江全部码头加起来都没有20万个,摆明就是刁难。霍英冬没办法,只能选择放弃。r/> r/> 这样的事不是一起,而是发生过很多次。如果不是因为爱国,不是因为亲近内地,霍英冬肯定比现在富有很多,但他从来没有为此后悔过。此次听到许望秋的话,他平静地道“我只是做了一个中国人应该做的事,没什么了不起的,算不上英雄。我见过见过不少青年才俊,但要说眼光和胆识,没有一个能和你相比。我觉得你做导演太可惜了,要是投身商界,前途不可限量。怎么样,你有兴趣出来做生意吗?”r/> r/> 夏梦他们这些电影人都把许望秋看成中国电影未来的希望,听到霍英冬让许望秋放弃电影,顿时不乐意了“霍先生,你可别害望秋。望秋才21岁,就已经是电影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主任,是处级干部。可以说前途无量,要是跑出去做生意,那才是真的可惜了。”r/> r/> 许望秋冲霍英冬笑了笑道“电影是我的爱好,也是我愿意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对于做生意,我不是太有兴趣。”r/> r/> 霍英冬轻笑道“那你怎么想起炒汇率呢?”r/> r/> 许望秋解释道“这是为了中国电影未来发展的需要。最近几年,美国出现了很多商业大片,比如《星球大战》。这些电影有一个特点,就是将高科技与电影结合,比如将最新的计算机图形技术运用在电影中,营造出惊人的视觉效果。当然由于技术还不成熟,瑕疵很多,并没有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不过计算机技术发展很快,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我认为十几年后,计算机图形技术就会成熟。到时候,很多以前无法拍摄的内容,无法展示的视觉效果,都会在银幕上出现。到时候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全球各地的电影被好莱坞的超级大片打得落花流水,好莱坞电影将一统天下。中国电影未来要想在世界上有立足之地,就必须发展自己的计算机图形技术,必须让中国电影跟高科技结合。”r/> r/> 说到这里,许望秋深深叹了口气“可现在国家缺钱,连军费,以及中科院的科研经费都在大规模削减,不可能投钱来搞计算机图形技术。可如果我们不搞,就会被美国人甩开,在文化领域就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地位。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自己想办法赚钱,然后把这些钱投入到计算机领域,确保我们在技术上不会被彻底甩开。”r/> r/> 夏梦以为许望秋接钱是借着汇率机会大赚一笔,没想到他是打算将钱用于电影技术的研发。她心里十分感动,有这样的年轻人在,何愁中国电影不兴!r/> r/> 霍英冬对许望秋不了解,拿不准许望秋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就问他具体准备怎么做。如果这些是编造的,那许望秋就不可能有详细的计划。如果许望秋能够说出计划来,那他说的是真的,是值得信赖的,可以把钱借给他。r/> r/> 许望秋简单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并告诉霍英冬,现在许望川正带着招聘来员工,在北平接受中科院计算机专家的培训,等到年底公司就会正式运营。他准备在香江注册一家公司,通过香江公司将计算机和配件输送到内地。不过香江公司购买计算机和配件需要外汇,而许望秋手里没有,所以,他打算利用这次的“黑色星期六”,赚到足够的外汇。r/> r/> 听完许望秋的介绍,霍英冬再没有半分怀疑,满意地道“我本来想劝劝你,要做生意的话,应该做实实在在的东西,不要炒股票、炒外汇,这些都是害人的东西。饼就是那么大、那么圆,你吃太多,别人就没有了,有赢家,肯定就有输家。听完你这番话,我知道你是做实事的,我把钱借给你。”r/> r/> 许望秋见霍英冬答应借钱,喜笑颜开地道“谢谢霍先生。你肯借钱,真的帮了我大忙了。两个月之后,我肯定会把本金和利息还给你的。”r/> r/>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夏梦的200万和霍英冬的800万陆续到账。在钱到账之后,许望秋通过外汇经纪商将这一千万美元兑换成了港币。在“黑色星期六”爆发后,香江几乎所有经营外汇业务的机构都在疯狂的吸纳美元。许望秋这一千万美元砸进去后,几乎没有引起什么波动,更没有引发任何关注。r/> r/> 将手里的美元兑换成港币后,许望秋没有再管这件事,专心致志地拍起电影来。他知道要等到10月中旬,英国人真正认清形势后,才会重新推出联系汇率制度。r/> r/> 10月15号,许望秋像平常一样,带着剧组全体成员在现场拍戏。这天要拍摄的是郑毅发现当初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展开追击的戏。其中追逐镜头许望秋准备拍成一镜到底,将郑毅开始追逐,到最终将仇人逼到角落的过程,一个镜头拍出来。r/> r/> 由于是一镜到底,拍摄过程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就必须重拍。要拍这样的镜头,必须经过精密筹划,并反复排练、走位,最终才有可能实现。许望秋他们这个长镜头比一般的长镜头还要难拍。除了人多,调度的难度大之外,摄影师必须扛着摄影机,追着演员跑。不管对演员,还是对摄影师,都是巨大的考验。r/> r/> 许望秋打算用三到四天的时间来走位和排练,等到大家练到滚瓜烂熟,再正式开拍。这天上午,许望秋一到片场就开始指挥演员、群众演员,以及摄影师张一谋走位。一直忙到临近中午,走位工作才安排妥当。r/> r/> 就在这时,夏梦像一阵风似的走了过来,神情显得有些激动。还没有走到许望秋身边,她就激动地叫道“望秋!港府就在刚才宣布,恢复联系汇率制度!”r/> r/> r/> r/> r/> 第337章 大赚千万 许望秋听到港府恢复联系汇率顿时笑了,现在自己手中有9000多万港币,还掉本金和利息,扣掉外汇经纪商的佣金和手续费,一千多万就轻松到手了。他想表现得平静些,可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控制不住:“竟然这么快,我要以为还要等几天才会出结果呢。英国人将汇率定为多少?” 夏梦笑道:“。” 许望秋咧嘴笑道:“这些日子我心神不宁,一直记挂着这件事,这下彻底安心了。” 夏梦心想你有心神不宁吗,我怎么看你比谁都镇定呢!她看着许望秋心里颇为感慨,这孩子真厉害人啊,这次他应该赚了一千多万。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而许望秋只用了不到一个月...... ,一阵骚动。将手中港币兑换成美元的人顿时破口大骂起来,港府恢复联系汇率,他们损失惨重;那些没有将港币兑换成美元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换,不然就亏惨了。 在这一天,整个香江都是如此,可谓是几家欢乐几家愁。 无数人在破口大骂,无数人在抱头痛哭。在“黑色星期六”爆发后,他们将手里的港币换成了美元,兑换价格在1:左右,甚至达到了1:10;港币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们的手中的钞票就贬值了两成左右。 那些没有兑换美元,或者没有兑换到美元的人纷纷在心里感谢菩萨、感谢上帝,幸亏自己没兑换成美元,否则就亏大了。不过在庆幸之余,他们看着满屋抢购来的各种商品,顿时头又大了。 铜锣湾的中华游乐会是香江非常有名体育私人会所,也是香江最早的华人会所。在香江开埠初期,所有会所都是洋人创办的,只吸收洋人会员。后来香江逐渐出现一些有钱和体面的华人,他们有感于华人不能进洋会所,于是在1910年投资创办中华游乐会,供华人享用。 霍英冬特别热爱运动,尤其喜欢打网球。他从1971年至1976年,连续6年蝉联香江网球双打冠军。1974年,他远赴英国参赛,成为参加温布顿元老网球赛的中国第一人。自喜欢上网球开始,除了出差在外,霍英冬每天都到中华游乐会打网球、按摩,每天呆在这里的时间,平均超过4个小时。 最近霍英冬刚刚做了淋巴癌切除手术,没办法打球了,不过他每天还是会过来转转,跟老朋友聊聊。此时,他坐在球场边跟老朋友董浩云的儿子董健华闲聊。 1979年董健华从父亲手中接过了东方海外,成为公司总裁。不过从去年开始,世界航运业衰退,载货吨位大量过剩,船价大跌,东方海外未能及时应变业绩大跌,陷入了巨额亏损中。董健华知道霍英冬是商业奇才,就过来向他讨主意,看能不能拉东方海外一把。 两人正聊着,霍英冬的二儿子霍震环快步跑了过来,他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就在刚才,港府宣布恢复联系汇率,港币重新跟美元绑定了。” 听到这话霍英冬微微一怔,他虽然认为英国人不会放任港币暴跌不管,但同时也认为,要经过反复权衡和较量,英国人才会认清现实。可能要几个月的时间,才会有结果。他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出结果,忙道:“哦,具体内容是什么?” 霍震环激动地道:“有两项措施,一是从10月17日起,发钞银行汇丰和渣打在发钞之前,应先向外汇基金缴纳等值美元,以换取“负债证明书”作为法定发行准备。:1的水平。发行银行也可以用“负债证明书”和港币向外汇基金赎回美元。二是撤销了港币存款的利息税。” 霍英冬眼前浮现出许望秋那张年轻的脸,心想这小子应该赚了一千多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大赚千万,真是个厉害角色啊!他颇为感慨地道:“真是后生可畏啊!真的如他所料,不到一个月的时候,英国人就彻底认输了。” 董健华听到这话有些吃惊,问道:“霍生,难道之前有人对你说,一个月内英国人会出手稳定汇率?” 霍英冬微微点头道:“上个月28号,有个年轻人对我说英国人在一个月之内会出手,会将港币拉回到8块左右。我也认为英国人会出手,但我认为不会这么快,至少要半年才会有结果。没想到他是对的,真的不到一个月英国人就出手了。” 霍英冬并不知道,英国人之所以这么快推出联系汇率,主要是被中国的强硬态度吓到了。在“黑色星期六”爆发后,港府一位重要的英国官员公开说,如果在谈判当中中方还继续采取不合作的态度,经济危机就还会继续。 面对英国人的威胁中方十分淡定,透露出一个消息来:“如果香江出了问题,那中国将改变收回香江的方式,提前收回香江!”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向来刚愎自用、遇事不惊的铁娘子,顿时慌了手脚。如果中国提前收回香江,而且是直接收回,那英国的损失就大了。撒切尔夫人知道这事不能拖,急忙召见英国国家银行行长、财政大臣,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 英国人讨论后认为,现在中方不为所动,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受损害的只能是英国投资者的利益,甚至还会危及英镑的地位。于是,撒切尔夫人一个电话打到港府,让港币尽快与美元挂钩,这样才能稳住局面。 董健华听完霍英冬的话大吃一惊,黑色星期六爆发后,整个香江几乎所有人,包括所有的机构,都在疯狂吸纳美元,没想到有人敢逆市出手,这眼光、这判断力也太强了吧,不由问道:“是哪家的公子?这眼光和判断力真是惊人啊!有机会我倒想会会他。” 霍英冬轻轻摇头:“他不是香江人,而是内地人。他不让我向其他人透露他的信息,虽然他自称对生意不感兴趣,但像他这样的人是藏不住的,你们早晚会见面的。” 在“黑色星期六”之前,香江市民因为港币汇率一直下跌,对港府是一片骂声,说他们无能,骂他们对经济失去了控制。在推出联系汇率之后,依然是一片骂声,都骂港府早干嘛去了,非等到大家把手里的港币兑换成美元,抢了一屋子各种商品后出手,简直是坑人嘛! 面对如潮的骂声,港府财政司彭励治跳出来转移矛盾,说是中国银行香江分行在香江大肆购买美元,引发了港币的信任危机,而且不愿意在谈判桌上让步,以至于谈判进展缓慢,加剧了香江的恐慌情绪。 中方很快通过《大公报》等媒体进行猛烈反击,表示你们英国人为了在谈判桌上获取更多的利益,完全不顾香江百姓的死活,有意制造恐慌,导致汇率暴跌;这事是明明是你们搞出来,竟然还有脸指责别人,真是恬不知耻。 两方互喷后,很快就鸣金收兵,口水仗没有继续打下去。不过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这场关于经济的较量算是告一段落,而中英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只是除了许望秋之外,没人知道这会是一场持续几十年的漫长较量。 这些事不是许望秋能管的,也不是他管得了的。对他来说,将这次赚来的钱投入到曙光公司,将曙光真正做起来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曙光做起来,才有可能在未来化解VCD对电影带来的冲击,才有可能真正化解中国电影在90年代的危机。 在随后的一个月中,许望秋通过外汇经纪商将手中港币兑换了一千万美元。 扣除手续费和雇金后,许望秋账户中还有1823万。在借钱之前,许望秋跟夏梦和霍英冬约好,1美元要支付港币2毛的利息,也就是说,他需要向夏梦和霍英冬支付200万港币的利息。在去掉这200万之后,许望秋此次通过炒外汇,赚了1623万。 这天下午,许望秋在完成当天的拍摄工作后,坐车来到了薄扶林沙宣道33号的霍英冬别墅,跟霍英冬谈还钱的事。还钱其实很简单,只要把钱打到霍英冬的账户就行。不过霍英冬把钱借许望秋,帮了他大忙。现在事情了结,他肯定得当面向霍英冬表达谢意。当然,他此行除了向霍英冬表示感谢,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跟霍英冬合作。 曙光在将来会做汉卡、会做兼容机,可曙光在短时间内拿不到生产许可证。唯一的办法就是像上一世的联相那样,曲线救国,在香江成立一家公司,先在香江组织生产,等将来拿到许可证,再把生产线转回内地。 在后世香江经济被房地产绑架,产业空心化,整个社会的支柱性产业是金融、物流和旅游。不过现在的香江工业比较发达,尤其电子产业这一块是比较强的。 在70年代,世界电子产业进行了第一次重大转移,电子制造业由美国、东瀛转移到中国的香江、台弯、韩国、新加坡等地区。到1980年,香江的电子厂已经达1316家,万人,亿港元,是香江第二大行业。 在香江成立公司,组织生产电子产品并不是难事。不过许望秋终究是内地人,对香江的很多东西不清楚,找一家香江公司合作,无疑是最佳选择。上一世,联相成立香江分公司的时候,就拉上了中国技术转让公司和导远公司合伙。 在许望秋心中张炫龙和金山原本是最理想的合作者,不过在认识霍英冬之后,霍英冬便成了他心中的最佳人选。很多人知道澳门赌王何鸿燊,实际上澳门旅游娱乐公司是霍英冬和何鸿燊,以及叶德利、叶汉一起创立的,霍英冬是大股东,所占股份达30%。不过霍英冬从来不插手澳娱的管理,在分红的时候,霍英冬分到的钱也并不多,甚至比不上澳娱的一些高管,但他也从来不说什么。 跟霍英冬合作,他不会胡乱插手曙光的管理,不会干涉公司经营,更重要的是霍英冬在香江和澳门拥有极广的人脉,是领袖级的人物,跟他合作可以省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第338章 合作 许望秋见到霍英冬的时候,发现他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瘦不少,也没有以前精神,就好像敢经历了一场大病似的,不由问道:“霍先生瘦了不少啊,要注意休息啊。” 霍英冬没有说自己得癌症的事,轻描淡写地道:“没事,就是刚做了个小手术,把淋巴切除了。他们都让我到内地去理疗,可能隔一段时间,我会到北平去住一段时间。” 许望秋听到这话笑道:“北平现在很好,环境也很好。到北平去理疗是不错的选择。到时候我带你到北平到处转转,肯定比政府部门陪你出去有意思多了。” 霍英冬听到这话哈哈笑道:“好啊,那我们说定了啊!” 不过见到霍英冬后,许望秋没有急着说合作的事,首先向霍英冬表达了谢意,并表示本金和利息,很快会打到霍英冬的账户。 霍英冬笑着摆摆手道:“你把本金还我就行,利息就算了。你炒外汇也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中国电影。这个钱算是我对中国电影事业的一点支持吧。” 许望秋坚持道:“不行,这是我们约好的,人不能言而不信。” 霍英冬缓缓地道:“我已经六十岁了,而且有病在身,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人世间许多事都看过,很多东西早就已经看开,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我是中国人,我爱我的祖国,对现在的我来说,就是为祖国的建设事业作一点贡献,这是我现在最大的心愿。 最近几年我除了在内地投资,一直在参与体育方面的事务。除了我本身热爱体育之外,是因为我觉得体育很重要。我觉得中国人不但要摆脱“东亚病夫”的形象,还应该显示中华民族有能力在人类体能和智慧方面站在前列。最重要的是振作,要有志气、有勇气。要振作,要努力,必须有强健的身体。强国必须强身。我希望中国成为体育强国,中华民族成为强健的民族。” 许望秋知道霍英东一直在支持中国的体育事业,他以为是因为霍英东本身热爱体育,没想到霍英冬是这么想的。霍英冬的这番话让他有些动容,不过他并不完全认同霍英东的观点,他觉得对一个民族来说,强健的体魄很重要,但科技更重要:“最近几年,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随着国门被打开,国外很多先进的东西传到国内,不少人被西方世界的繁荣震惊,甚至有很多人被吓破了胆。现在在国内出现了很多奇谈怪论,比如中国之所以落后是人种不行,是中国的文化不行。 这些人是既没有文化常识,也没有历史常识。其实中国开始落后于西方是大航海之后,不过这种差别其实并不是特别大。中国和西方真正将差距拉大,是在工业革命之后。前些日子李汉祥的电影《火烧圆明园》在香江上映,引发了轰动。电影真实再现了八里桥之战,在这场战斗中,清军投入5万人,对抗英法联军的8000人,结果清军伤亡超过3000,而英法联军只有5人战死,40多人受伤。” 《火烧圆明园》在香江上映后,取得了1763万的票房,这个成绩比上一世高了200多万。电影能获得如此大的成功,除了制作精良,场面宏大之外,很重要一点跟时事有关。因为在英法联军打败满清政府,火烧圆明园后,强迫清政府签订了《北平条约》,而条约中的一条就是个香江岛给英国。现在中英正在谈判,准备收回香江。对佐派人士,以及爱国人士来说,有一种洗刷百年国耻的感觉。 霍英东也看到这部电影,此时听到许望秋的话,眼前顿时浮现蒙古骑兵向潮水一样扑向英法联军,可是在敌人的火枪面前,他们像割麦子似的,一片片倒下了。他微微叹了口气,这哪里是战争啊,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许望秋继续道:“清政府与西方列强的较量,就是农业文明和工业文明的较量,完全不是一个层级的较量,所以我们输了,而且输得很惨。清政府惨败,惊醒了我们这个民族的一些精英。他们开始向西方学习,想师夷之技以制夷,开始搞洋务运动。这个时候正好是第二次工业革命的时候,如果我们抓住了,那我们就能重新崛起。可惜清政府腐败无能,这场运动并没有取得成功,我们错失了第二次工业革命。不过我们旁边的东瀛却抓住了这次机会,一举翻身,成为了亚洲强国。 现在我们处在第三次工业革命的阶段,这次革命的标志计算机。随着计算机的运用,很多行业都将被改变,包括电影行业。如果中国能够抓住这次机会,那么就有可能像东瀛那样,一跃成为强国。如果我们真的抓住了这次机遇,那么在未来我们就有可能实现民族复兴。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不管走到哪个国家、哪个地区,别人都会尊敬我们,不像过去那样受人欺负,更不会有人说我们是东亚病夫。 现在国家搞改革开放,重心转到了经济上。现在国家的钱都投到了经济建设上,科研经费大幅削减。现在中科院很有多科学家没有科研经费,只能出来创业,可是他们缺乏资金支持,很多人想开公司都开不起来。霍先生既然想为国家和民族做点事,那为什么把钱投向科技领域呢?我觉得这可能更有意义。” 霍英东知道许望秋准备搞计算机,以为他说这番话,是想要自己投资,就道:“你需要我投多少钱?” 许望秋微微一怔,随即摆手道:“我并不是让霍先生把钱投给我,而是希望你把钱投给国内其他人。你开宾馆、搞地产,对国家和民族有多大益处呢?投资科技领域,就完全不一样了。” 霍英东道:“搞科技对国家和民族确实很重要,但我在国内开宾馆、酒店对国家和民族也是有益的。宾馆是个小社会,包罗万象,不但是可以赚钱的经济实体,而且是社会的一个缩影,反映了国家的水平和面貌。世界各国人士汇集于此,让市民日常到此活动,有利于大家认识国家的改革开放政策。我千方百计把宾馆搞好,因为这是整个国家民族和改革开放成果的体现,而且反映了中国人民的志气和信心。” 许望秋听到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小看霍英冬,这个人比想象的还要了不起,难怪过世之后,能够享受国葬的待遇,恭恭敬敬地道:“小子目光短浅,没看到霍先生的意图,让您见笑了。” 霍英冬笑着摆摆手道:“不不,你是对的,搞科技肯定是比搞体育、盖宾馆更重要;但不是说搞体育和盖宾馆就不重要了。只是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对科技完全不懂。让我投这个,完全是两眼一抹黑。你不就是想计算机嘛,我可以把钱投给你。” 许望秋道:“我跟我哥承包劳动服务公司,本来就赚了不少钱,最近炒汇率,把外汇的问题也解决了,真的不需要投资了。如果霍先生真的愿意支持国家科技发展,我建议你拿一笔钱出来,设立科技创业投资基金。我们国家有很多科学家,每年都会出各种科研成果;但我们的科研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很多东西研究出来就束之高阁,没有转化成实际的产品。我觉得霍先生可以成立一个创投基金,从这些科研成果中选择有前景的项目,投钱给他们,让他们开公司,来做这些项目,而你占一定的股份,就相当于美国的天使投资人。 这对你,对国家都大有好处的事,对国家而言,不但可以提神科技水平,而且能够解决就业,增加国民收入;对你而言,这些公司一百家中有十家做起来,那都会给你带来巨额的财富。就像当初你投资澳娱公司,投资了300万,但现在每年能给你带来上亿的收入,这绝对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霍英冬点头道:“最近这些日子,我在考虑一件事,就是拿十亿港币出来,设立一个基金会,支持国家的体育、教育和现代化建设。听完你的话,我觉得太有道理了,那我就再拿一笔钱出来,搞你说的这个科技创业投资基金。” 许望秋听到这话笑了:“我相信我们国家的科技工作者,听到这话一定会欢呼雀跃的。” 霍英东看着许望秋,笑眯眯地道:“不过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你要搞的公司。” 许望秋笑着摆摆手道:“我们曙光不缺资金,不过霍先生把钱借给我们,真的是帮我们的大忙了。我对你讲过,我们准备搞计算机,而且准备在香江成立一家分公司。为了向霍先生表示感谢,香江曙光成立后,我们会拿10%的股份出来,作为谢礼送给霍先生。” 霍英东听到许望秋要送10%的股份给自己,忙道:“那不行。我借给你钱,是收了你利息的。我怎么能还收你的股份?” 许望秋解释道:“霍先生,你先别忙着拒绝。是这样的,在未来我们肯定会自己做计算机,但计算机在国内生产是需要生产许可证的,曙光在短时间内肯定是拿不到的。只能在香江生产,而在香江生产,就涉及到工厂、工人、管理人员等等问题。我跟我哥都是内地人,对香江根本就不熟悉,很多东西就搞不定。我们赠送霍先生股份,就是想把霍先生拉上我们的贼船,到时候有很多问题需要霍先生帮忙。” 霍英冬见许望秋如此直接,沉吟道:“这个股份我可以要,但不能白要。我看这样吧,那160万港币的利息,你就不用给了,算是是我入股的钱。”他见许望秋要反驳的样子,直接道:“事情就这么定了。利息和股份,我肯定只选一样的。” 许望秋见霍英东这么说,点头道:“那好吧。” 霍英冬看着许望秋微笑道:“那我们从现在起,我们就算合伙人了。” 许望秋笑着点头道:“是啊,从现在起我们就成合伙人了。能和霍先生成为合伙人,是我的荣幸。” 霍英冬凝视着许望秋,笑眯眯地道:“既然大家是合伙人,那就应该坦诚,对不对?能把你真正的计划告诉我吗?” 第339章 752工程 许望秋听到这话脸上微变,故作镇定地道:“霍先生何出此言?” 霍英冬微笑道:“我在生意场摸爬滚打几十年,要还看不出你另有目的,恐怕早就被别人撕成碎末了。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许望秋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以自己在“黑色星期六”中大展拳脚,就能唬住霍英冬,以至于有些得意忘形了,忘了霍英冬是什么人。 霍英冬能在香江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白手起家,能够在港英政府的打压下屹立不倒,眼光和见识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怎么看能被自己轻易唬住。 许望秋觉得要瞒住霍英冬这样的人太难,觉得有必要将自己的计划透露一部分,他盯着霍英冬,严肃地道:“我可以告诉告诉霍先生,但霍先生必须保证,不向第三人透露。” 霍英冬微微点头道:“我答应你。” 许望秋缓缓地道:“我刚才对霍先生讲过,现在处在第三次工业革命的阶段,这次革命是以计算机的应用作为标志的。这次革命会改变很多行业,包括我们电影行业。在未来计算机技术,必然会与电影结合。我们文化系统在分析电影和计算机未来的发展之后,认为数码影音在未来大有可为,数码技术将取代现在的录像带,数字电影将取代胶片电影。我们文化系统为了确保在数码影音领域取得突破,搞了一个数码影音工程,又名数码长城,代号752。这个计划只有包括最高首长在内的极少人知道,具体内容我无法告诉你。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我们出口公司推出的合拍片政策,我们成立曙光,包括成立香江曙光都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霍英东觉得许望秋的见识和眼光太过惊人,简直有些不正常;现在听完许望秋的话,他倒是有些理解了。许望秋到香江成立曙光公司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那他所说的一切就应该不是他自己的判断,而是上面人交待的。 至于国家为什么要让许望秋来搞,霍英冬倒也不觉得奇怪。当初他答应借钱给许望秋后,就联系了国内的朋友,打听许望秋的情况。许望秋的情况比较复杂,有人说他是许将军的儿子,也有人说他是普通人家出身。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许望秋极受国家重视,不到20岁就成为处级干部;而且太宗还专门点过他的名,说这样的年轻干部要重用。 霍英东本来以为是许望秋自己搞的计划,现在才知道是国家搞的计划,不由问道:“你把这些告诉我不要紧吗?” 许望秋摆摆手道:“上面领导说过,霍先生是我们党的患难之交,是绝对可信的。透漏一点信息给霍先生没有关系,只要不透漏核心机密就行。不过事关重大,请霍先生不要透漏给任何人,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不要透露。” 霍英东一脸严肃地道:“这个你放心,我绝对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的。” 许望秋微笑着道:“霍先生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霍英东问道:“你让我成立科技创业投资基金跟752工程有关吗?” 许望秋摇头道:“这两者到没有关系,但也不能说完全无关。752工程是数码影音工程,但国内相关人才奇缺。现在国家在搞经济,资金都投到了经济建设上,科研经费大幅度削减,对科技发展是很不利的。刚才听到霍先生把钱投到体育领域,我就在想要是能分一点钱给科技领域就好了,我就提出了成立科技创业投资基金的建议。” 霍英冬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你给我曙光股份是希望我帮忙,不知道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 许望秋缓缓地道:“752工程是个大工程,靠出口公司和曙光是不可能完成的。到时候会有上百家单位、大学和科研院所参与其中。有一些东西在国内搞比较麻烦,因为有些设备国外对我们禁运,只能会放到香江搞。到时候可能需要霍先生帮忙,甚至由霍先生牵头来搞。” 许望秋轻轻呼了口气,严肃地道:“在本世纪末消费类电子领域里,这是中国可能领先世界的唯一机会。这事真的要能搞成,对国家和民族来说,我们都是功臣。” 霍英冬听到这话有些激动:“需要帮忙的时候,你只管开口,我们霍家绝对没有二话。” 752工程是许望秋胡诌的,752就是863减1,但752工程的内容却是真的。合拍片政策,以及成立曙光都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在未来许望秋真的会建议国家搞这个工程,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将VCD和DVD掌握在中国人手中。 中国电影在90年代崩盘的原因很多,其中VCD和DVD是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与中国电影企业被VCD和DVD冲得七零八落不同,好莱坞七大电影公司非但没有受到冲击,反而通过DVD获得了巨额的利润。在好莱坞,电影票房收入只占电影总收入的20%,而DVD收入则高达40%。 如果中国的电影厂能够像好莱坞电影公司那样,从VCD和DVD中获得足够的利润,那电影厂就能平安度过九十年代的危机。当然这非常困难,因为中国不像美国那样,拥有严格的版权保护措施。 中国电影盗版非常猖獗,任何一部电影在上映期间,出现盗版都不是稀奇事。热门电影在上映三天之内,没有高清版流出,那都算保护得好的。 比如张一谋的《英雄》上映之时,文化部特别发出《通知》,要求各地严厉预防和打击《英雄》盗版,文化部和全国扫黄办还成立了打击《英雄》盗版专项小组,进行打击盗版的专项部署。但电影仅仅上映三天,市面上就出现了盗版,而且公然打上了“中国电影盗版制片公司协助拍摄”的字幕,完全就是在向国家机关公然挑衅。由此可见,盗版者猖狂到了什么程度。 许望秋不是神仙,不可能解决盗版问题,想要让国内的电影厂像好莱坞企业那样,从出租出售DVD获得高额利润是不可能的。许望秋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很久,最终从上一世的DVD专利大战中获得了灵感,让他想到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如果在制定VCD和DVD标准的时候,能够拉上电影厂,那么在向VCD和DVD企业收取专利费的时候,电影厂就能够获得分红。上一世国内一台DVD要向国外厂商交18美元的专利费,差不多就是150块的样子。如果国内的电影厂能够从每台VCD收取10块钱的专利费,一年2000万台VCD,那就是2亿,每家可以分2000多万,足够他们度过难关的。 不过这件事难度极大,这个难度不在于发明第一台VCD和DVD,更不在于生产VCD和DVD,而在于如何在国外厂商的联合绞杀中活下来。 在上一世说到中国电子行业历史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提到万燕集团,提到VCD机研制者姜万勐。在网络上流传着一种说法,姜万勐在研制出VCD后犯下了致命错误:他竟然认为在当时的情况,申不申请专利没有太大的意义,以致万燕推出的第一批1000台VCD机,几乎都被国内外家电公司买去做了样机,成为解剖的对象。 在后来的纷纷传,因为索尼、松下、飞利浦等国外制造业巨大纷纷加强对vcd机的研究,推出新的专利技术,刷新vcd的技术标准,以致包括万燕集团在内的国内家电企业生产vcd需要向这些国外巨头缴纳巨额的专利费用。 其实这种说法根本不对,VCD是姜万勐发明的没错,但他用的全部是别人的技术,机芯是索尼的,解码板是C-CUBE的。姜万勐做的只是将这些东西组合起来,这种发明属于组合发明,是不具创造性的,唯一能够申请的就是实用新型专利,但这种专利是很容易规避的,甚至有可能被取消。 比如韩国人裴永植于2000年3月向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申请名称为“MP3播放机”的发明专利,2005年2月获得授权。在2010年的时候,裴永植将索尼告上法院,要求索尼停止制造、销售侵害涉案发明专利权的产品。索尼则认为裴永植的专利属于组合性发明,几乎没有创造性。最终索尼通过向专利复审委员会起诉,将裴永植的专利逐一取消。到2018年时候,裴永植用于起诉索尼的专利,全部宣告无效。 在VCD发明之前,索尼和飞利浦就已经搞出了LD,而且有很多以CDROM为媒介的家电可以通过插解码卡的方式来播放VCD,比如32位光盘游戏机。就算姜万勐申请了VCD专利,索尼等企业通过诉讼,也有可能将姜万勐的专利撤销。 如果许望秋只是将VCD搞出来,而不是掌握全部专利,那么许望秋他们搞出的VCD会跟跟上一世的DVD一样,将在国外企业的联合绞杀下死亡。 上一世国内的DVD企业风光一时,到2000年左右,中国成为全球DVD的最大生产国和出口国。据统计2001年我国DVD产品出口总量达到了1050万台,2002年中国DVD产量已占世界产量的90%。但产销量巨大背后存在的严重问题是,DVD的核心专利和技术标准全部为国外企业掌握,DVD的核心元器件都是从国外进口,在国内只是简单的组装,中国企业基本没有自己的知识产权,这为中国DVD企业覆灭埋下了最大的隐患。 1998年底,飞利浦、索尼、先锋三个公司组成了3C专利联盟(后来韩国LG也加入),1999年东芝、三菱、日立、松下、JVC、时代华纳六个公司组成了6C专利联盟(后来IBM也加入该联盟,但仍然被称为6C),他们要求中国DVD企业支付专利费。随后汤姆逊公司要求中国企业支付专利费。接下来杜比公司因为中国企业使用了杜比公司的环绕声和降噪技术,DTS公司也因为中国企业使用了他们的数码音频技术要求支付专利费。 中国出口DVD一台售价32美元,交给外国人的专利费是18美元,成本13美元,中国企业只能赚取1美元的利润。同样的,中国一张光盘的出口价为10美分,美分,基本上无利可图。 在外国企业专利大棒的绞杀下,风光一时的中国DVD厂商不是倒闭,就是被迫转型,风光一时的中国DVD产业烟消云散。 第340章 练杀气 上一世中国为了抵御国外的DVD专利大棒,搞出了EVD标准,但此时新一代的DVD标准已经有三种,以索尼为首的蓝光标准、东芝的HDDVD标准和台弯搞出的HD-DVD标准。EVD在面临这三种标准的时候,一点优势都没有。 在新一代的标准大战中,决定胜负的关键不是索尼和东芝这些厂商,而是好莱坞七大电影公司,他们决定采用哪种标准,那么哪种标准就将最终胜出。索尼和东芝为了在标准大战中,在2000年之后,拼命向好莱坞砸钱。好莱坞七大电影每家都因此获得了上亿元美元的纯收入。索尼旗下的哥伦比亚影业本身就是好莱坞七大之一,再加上肯定烧钱,甚至不惜花巨资收购米高梅,最终成为标准大战的胜利者,蓝光标准一统天下。 很多人可以会觉得许望秋是在杞人忧天,上一世国内搞出VCD后,国外厂商没有绞杀国内的VCD企业,只是在搞DVD的时候,才开始联合绞杀的。许望秋搞VCD肯定也是如此,在VCD的时候不会联合绞杀,等到搞DVD才会出手。 这么认为的人搞错了一点,其实VCD这东西只是在中国和东南亚火,在欧美,甚至是东瀛根本没有太大的市场。因为当时欧美国家录像机早就已经普及,录像带租赁业务很火爆;而正版的录像带,无论音质还是画质都超过VCD。所以在欧美国家,VCD基本上没有市场,没有对欧美录像带市场产生冲击。而且中国搞VCD的时候,欧美已经搞出了DVD标准,并搞出了DVD样机。在欧美厂商看来,VCD很快就会被DVD取代,根本不值得花力气去绞杀。事实也是如此,VCD只火了几年,很快便被DVD取代。 如果许望秋提前几年把VCD搞出来,那情况完全不一样了。VCD标准是1992年年底发布的,如果许望秋他们提前几年搞出VCD,那肯定得自己制作标准;而这是索尼、飞利浦等巨头绝对不会容忍的。 如果许望秋他们制定的标准,成为国际标准,那索尼等企业生产VCD就必须向许望秋他们交专利费。更可怕的是,如果VCD标准在国际市场上站住了脚,那未来他们完全可能推出清晰度更高的标准,从而取代录像机。到了那个时候,索尼、飞利浦的地位将被取代,这是他们绝对不会容许的。 只要许望秋他们发表VCD标准,并搞出VCD,就一定会面临索尼等企业的联合绞杀。 上一世中美毛衣战的时候,中兴面对美国围剿,只能低头认输;而华为在美国的围剿中却屹立不倒,根本原因就在于华为手中有足够的专利和技术储备。当美国人给华为断货的时候,华为将自己多年来培养的备胎全部转正,确保华为能够继续生产。 许望秋他们搞出VCD,发布VCD标准后,面临的形势恐怕不比华为好多少,会面临索尼等企业和好莱坞电影公司的联合围剿。要活下来,就必须将从光盘、光头、解码芯片,到影音技术,到VCD片源,整个产业链的技术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就算用国外的技术,那自己手中也必须有备胎,有可以用来替换的技术。 否则对方在任何一个环节卡脖子,都有可能将许望秋他们卡死。比如光盘,本来出口一张光盘售价10美分,而索尼他们对光盘专利收2美元,那还怎么玩?国内盗版横行,到不用愁碟片的问他,可这么一来,海外市场就将被掐死,许望秋他们搞出来的东西就无法在国际上流行,最终会被索尼他们搞出来的标准取代。 只有从头到尾,绝大部分东西都自己搞,这个计划才有可能成功。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工程,靠如何一家公司单独来搞都不可能完成。 在许望秋的构想中,整个计划由文化部牵头,出口公司负责影音技术公关,并在VCD搞出来后,联合各个电影厂和香江的嘉禾等公司为VCD提供片源;由曙光负责解码芯片的研发;而其他部分则由其他国内企业、科研院所和大学分工完成。 当然这只是许望秋的构想,这个计划到底能不能行,能做到什么程度实在很难说。但他没有别的选择,不将VCD和DVD掌握的手中,就无法阻止中国电影在90年代的雪崩。 在与霍英冬见面后,许望秋并没有急着成立曙光香江,而是继续拍自己的电影。时间很快进入11月底,而这个时候电影的拍摄也逐渐走向了尾声。 这一天要拍的是郑毅杀黄四郎的一场戏,拍摄场地是在半山租借的一栋别墅。早上六点许望秋和剧组就来到了拍摄现场,不过扮演黄四郎的邹闻怀没有到,走位、讲戏这些流程都没法进行。在将机器搬到现场后,大家就在现场闲聊。 看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别墅,大家都有点羡慕嫉妒恨的意思。张一谋大骂资本主义腐朽堕落,而香江工作人员则大骂以李黄瓜为首的地产商,骂他们是吸血鬼。 邹闻怀来到现场的时候已经八点过了,对普通人来说,这个时间挺早的,但对剧组来说,这个时间就有点晚。因为走位、讲戏、化妆这一套程序下来,至少要一两个小时才能正式开拍。八点多过来,差不多要十点才能开拍。 邹闻怀过来之后,见众人都在现场等着,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许生,实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许望秋笑着摆摆手:“说哪里话了,邹先生能来客串,就帮了我们大忙了。” 邹闻怀是电影圈的老人,知道时间宝贵,直接道:“那我们直接开始吧。” 许望秋点点头:“那我们先走位。”又抬头道:“大家动起来,我们先走一下位。” 差不多快十点的时候,拍摄的准备工作全部做好。灯光、摄影、录音全部就位,演员也作好了表演前的准备。副导演严皓过来告诉许望秋,可是正式拍摄了。 在许望秋喊出“开始”的口令后,拍摄正式开始。不过他很快就喊了“停”,江大卫呈现出来的状态不对。此时的郑毅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而他是来杀黄四郎一家的。许望秋希望在人物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杀意,整个人应该带来杀气,可在江大卫身上感受不到杀气。 许望秋把江大卫叫了过来,再次给他分析角色:“黄四郎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他害死了你的父母,害得你从小就没了家;而现在社会的动乱也是他在推波助澜,就是想把市场搅乱,从而抄底。因为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导致很多家庭负责,最终背叛自杀。对这样一个人,你对他只有刻骨铭心的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杀了他。你在面对他的时候,必须流露出强硬的杀意,浑身上下要有强烈的杀气。” 江大卫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导演。” 拍摄很快开始,但许望秋很快又叫了“停”,还是那个问题,在江大卫身上感觉不到杀意和杀气。许望秋再次把江大卫叫到身前,给他讲剧本,给他分析人物,随后拍摄重新开始 一直拍到快十二点,江大卫还是没有找到状态,整个上午一个镜头都没有拍好。许望秋神情有些凝重,剧组工作人员的神情也有些凝重了。 傅导演严皓走过来,拍了拍许望秋的肩膀:“导演,快12点了,先放饭吧。” 许望秋看看时间,又看了看剧组,轻轻呼了口气。江大卫找不到状态,继续拍下去也没用。于是笑了笑:“今天上午的拍摄就到这里,我们下午继续。现在放饭。” 剧组工作人员都松了口气,今天的拍摄不顺啊,整个上午一个镜头都没有拍好,希望下完拍摄能够顺利吧。他们放下手中设备,来到餐车前,排队领盒饭。 吃过午饭拍摄继续开始,然后江大卫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始终找不到状态,演不出许望想要的感觉。江大卫对此很无奈,演人物的心理状态,演人物的生理状态,他都没问题。可杀气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就是一种感觉,这怎么演啊? 许望秋也知道这很难,杀气是一种感觉,是一种状态,让演员演出来确实非常困难;不过要是没有这东西的话,总感觉差点意思。如果是一般导演,可能就凑合了,但许望秋还是想再试试。 江大卫是演员不是杀手,要演出杀气来,确实太困了。一直拍到下午四点过,依然一个镜头都没有过。 许望秋觉得这么拍下去不行,江大卫最大的问题还是缺乏体验,没有相应的体验,要把这种状态演出来实在太困难。他突然想起上一世宁皓拍《无人区》的时候,要求扮演杀手的黄勃必须要真正浑身充满杀气。这对黄勃来说也非常困难,为了达到宁皓的要求,让自己浑身充满杀气,黄勃专门去了屠宰场。黄勃提着刀子从凌晨四点多一直到中午,但没敢真的对猪动手,但通过观察和体验,他在表演的时候找到了杀手的感觉,浑身透着杀气。 现在江大卫也是这个问题,需要他浑身充满杀气,可他始终演不出理想的效果来。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让他去屠宰场,真的去杀两只猪呢? 许望秋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了,将江大卫叫了过来:“你杀过鸡吗?” 江大卫摇头道:“没有。家里买鸡,都是买杀好了的。” 许望秋微微点头:“如果让你杀鸡,你敢杀吗?” 江大卫满不在乎地道:“这个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杀鸡嘛!” 许望秋不置可否地道:“那杀猪呢?你敢杀猪吗?” 江大卫有点迟疑了,毕竟杀鸡跟杀猪是完全不一样的:“这个,我没杀过,应该可以吧。” 许望秋沉吟道:“这场戏需要人物充满杀气,但你演出来的状态始终达不到要求。主要原因是你缺乏相应的体验,找不到那种感觉。我们不可能让你真的去杀两个人,类培养杀气,但我们可以安排你去屠宰场,到屠宰场去杀猪。” 江大卫听到这话顿时傻眼了,我鸡都没杀过,让我去屠宰场杀猪! 许望秋笑着道:“一会儿回去,我跟珠影厂打电话,让他们帮我们在羊城联系屠宰场。你稍微准备一下,我们很快会安排你去屠宰场体验生活的。” 第341章 悲催的江大卫 2021年的时候,屠宰场杀猪都已经现代化,整个过程都由生产线来完成。生产线上的电击棒会将猪电晕,通过滑槽滑入放血平板输送机上刺杀放血。紧接是浸烫刨毛,然后被挂起来,由机器把猪剖成两半,逐步切割,整个过程从头到尾全部都是自动化。 1983年的屠宰场还是人工操作,工人拿着尖刀,就像杀手似的,迅速在每头猪咽喉处来一刀。每个屠宰场少的每天要杀二三十头猪,多得六七十头,而杀猪的屠夫下手极快,杀一头猪往往要不了一分钟的时候。用武侠小说的语言描述,只见那屠夫轻身功夫相当了得,在猪群之中来去自如,一个箭步,一个斜刺,一招长虹贯猪。只见猪还没反应过来,就疯狂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喉部鲜血喷涌,再也站不起来。 羊城城郊的一个屠宰场内,屠夫手持尖刀一口气杀了二十八头猪,但在最后两头猪前,却停了下来。他刀下留猪,留了两头活口,倒不是顿悟了,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是领导刚才已经交待过,要留两头给香江来的同志杀。 屠夫搞不懂香江来的同志为啥不去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跑到这又脏又臭的屠宰场来,还要亲自杀猪。只是领导都已经交待过了,他也不好多问什么,就把杀猪刀递到江大卫手中:“江同志,剩下两头猪交给你了。” 江大卫手握着杀猪,看着刀上红艳艳的鲜血,感觉整个世界开始旋转,双脚不住发软。 屠夫见江大卫手在抖,脚也在抖,心想这个江同志胆子也太小了吧,怎么抖成这样,咧嘴一笑:“江同志,你不用害怕,这个杀猪很简单的,对着猪脖子用力一捅就完事了。” 屠宰场场长也在一旁安慰:“江同志,杀猪很简单的,你不要害怕。” 江大卫哆嗦着,给自己鼓劲:“我不怕,我一点都不怕。” 陪江大卫一起来的许顿楽忍禁不禁,心想你都抖得跟筛糠似的了,还不害怕,那要是你害怕会抖成什么样啊? 屠夫给江大卫传授杀猪秘籍:“你深吸一口气,定定神,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双眼紧紧盯着你要杀的那头猪的脖子,一刀捅过去,那头猪就死了,很简单的。” 江大卫点点头,用力作深呼吸。只是现场刚刚杀了二十多头猪,空气中满是血腥气。他用力一吸气,强烈的血腥气便涌入他的肺里,让他胃里一阵翻腾,将手中的杀猪刀一丢,哇啦哇啦的呕吐起来。他早上没有吃东西,没有吐出东西来,只是干呕。 许顿楽见江大卫脸色苍白,双眼含泪,有些不忍,就道:“要不算了吧。杀猪这活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我一会儿给望秋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别的办法。咱们不杀了。” 江大卫擦了擦眼睛,将掉在地上的杀猪刀捡了起来:“没事的,我能行的。” 许顿楽担心地道:“你确定吗?” 江大卫神情坚定地道:“演员为了演好角色,体验生活是必须的。我能行!” 许顿楽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你是个了不起的演员。” 江大卫握着杀猪刀,在原地站了将近一分钟,让内心的情绪平息下来。他转头看向屠夫,神情坚定地道:“我准备好了!现在可以杀了吗?” 屠夫暗暗称奇,这个人真奇怪啊,刚才还怕得要死,浑身跟筛糠似的,没想到干呕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就道:“可以杀。你随时都可以杀!” 江大卫双手握住刀柄,“啊”的大吼一声,然后就像发起冲锋的战士,猛然向一头猪冲去。他双手握刀,对头那头猪的脖子猛地捅过去。 江大卫虽然演过很多大侠,在电影中杀人如切菜,但真正动刀还是第一次,完全没有经验。他这一刀由于发力过猛,没有捅准部位。 那头猪喉部动脉没有被捅破,发出一声惊天哀嚎,猛然一挣,竟然挣脱了固定它的钩子。它从案板翻滚下来,猛然向江大卫冲来。猪是很聪明的动物,知道是江大卫是拿刀捅自己的仇人,冲到江大卫身前,“嗷”的就是一口。 江大卫对此毫无准备,根本没想到猪会挣脱,更没想到猪会冲过来咬自己。他根本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那头猪就一口咬在了大腿。他感觉大腿上一痛,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我被猪咬了!我被猪咬了!” 屠夫、场长、许顿楽,以及现场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赶忙向江大卫冲来,想要将他从猪口救出来。也不是猪听不懂人话,否则他们肯定会高呼:“口下留人!” 那猪一击得手,没有再次攻击,撒腿就往出口方向跑。它的脖子上被江大卫捅了一刀,伤口非常深。在它撒腿狂奔之时,伤口不住往外喷血,撒得满地都是红点点。屠夫见那头猪要跑,冲屠宰场其他工作人员大喊:“拦住那头猪,拦住那头猪!” 场长和许顿楽冲到江大卫的身边,见他大腿内侧,靠近蛋蛋的地方被染红了一片,都大惊失色。这头猪也太坏了,不往别的地方咬,竟然往这种地方咬,要是把蛋蛋咬掉,那一辈子就毁了。许顿楽担心地道:“大卫,你,那个,蛋蛋没事吧?” 江大卫惊魂未定地道:“我不知道。” 许顿楽提醒道:“你赶紧看看啊!” 江大卫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裤子脱了。一看之下,他顿时松了口气,下半辈子的幸福算是保住了,就是大腿内侧一块肉不翼而飞。那地方毛细血管分布的少,结缔组织较多,流的血并不多。江大卫拍了拍胸口,心想还好没事,不然就成中国最后一个太监了。 许顿楽也松了口气:“还好没事。不然你小子以后就惨了。动物咬伤要及时处理伤口得去医院。”他转头对场长道:“你们厂里有没有车,有车的话马上送我们去医院一趟。” 场长见江大卫蛋蛋完好无损,也松了口气:“我们只有送货的卡车。” 许顿楽也顾不上别的了:“麻烦你们马上送我们去羊城最好的医院。” 场长立刻道:“没问题,我马上让司机送你们去医院。” 屠宰场货车一路风驰电掣,将许顿楽和江大卫送到了岭南省人民医院。 在就医的过程中,医生问江大卫要不要打麻药处理伤口。江大卫怕影响以后某些能力,拒绝了麻药。于是医生不用麻药给江大卫处理,一边用喷头冲伤口,一边用鞋刷刷,还打上类似洗手液的东西。整个过程江大卫疼得哭爹喊娘,完全不见电影中大侠的豪气。最后医生给江大卫的伤口缝了十针,看上去就像爬着一只蜈蚣。 办完住院手续后,许顿楽给许望秋打了个电话,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下,并告诉许望秋,江大卫必须住院观察,他的戏份现在没法拍,必须调整拍摄计划才行。 许望秋听完许顿楽的描述简直目瞪口呆,江大卫去杀猪场杀猪,不但没把猪杀死,还被猪咬了一口,连蛋蛋都差点被咬掉了。江大卫也太倒霉了吧,这么离谱的事都遇到了。还好差了那么一点,不然以后他就没法演大侠,只能演小桂子了!那我的罪过的就大了! 许望秋清了清嗓子,对许顿楽道:“许经理,你让江大卫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拍摄的事。我们会调整拍摄机会,等他光荣归来的。” 挂掉电话后,许望秋正准备跟严皓他们继续讨论明天的拍摄计划,见众人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就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严皓压低声音道:“刚才电话里说,江大卫杀猪的时候,被猪咬到蛋蛋了?” 许望秋一头黑线:“没有咬到蛋蛋,是咬在大腿内侧,差点咬到蛋蛋。”他挥挥手道:“江大卫被猪咬伤,必须住院治疗一阵。我们必须调整计划,把其他人的戏提前,把江大卫的戏放在后面。制片组必须尽快制定新的拍摄方案。严皓明天就由你带着大家拍。我得去医院看看江大卫,我是导演兼制片人,发生了这种事,肯定得去看看。” 严皓点头道:“交给我吧。” 第二天早上,许望秋从楼里出来,准备锻炼,刚走到楼梯口就遇到梁朝纬和周星池。两人看到许望秋上前打了个招呼,然压低声音道:“导演,听说江大卫为了练杀气,到杀猪场杀猪,结果被猪咬了,蛋蛋都咬掉了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许望秋一头黑线:“你们听谁说的啊。他是被猪咬了,但是蛋蛋没事。” 许望秋在楼下跑了一会儿步,有人过来,神秘兮兮地问道:“导演,听说江大卫被猪咬了,两个蛋蛋都被咬掉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没过多久又有人来问:“听说江大卫蛋蛋被猪咬掉,还被猪吃到掉了,是不是真的?” 吃过早饭,许望秋准备到医院看江大卫,刚刚出门,就遇到刘佳玲。她向左右两边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导演,导演,听说江大卫练杀气的时候被猪咬了。”她脸红红的,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还说,他那个被咬掉了,是不是真的啊?” “别听其他人胡说,就是腿上被咬了口,他那个一点事都没有。”许望秋刚把话说完,意识到不对,狠狠瞪了刘佳玲一眼,“你一个姑娘家,打听这些干什么。” 许望秋心里十分无语,这些香江人真的太八卦了,还喜欢乱传。 现在连刘佳玲这样的女孩都在议论这件事,只怕很快会传到媒体耳朵里。以香江媒体的德行,恐怕要不要多久,江大卫被猪咬成太监的谣言就会满天飞。 这种事还不好反驳,江大卫总不能把裤子脱了,让大家检查吧! 第342章 探望 香江和羊城的距离相当近,坐飞机只要半个小时。只是过关比较麻烦,手续比较繁琐,不像后世那么简便,要花不少时间。等郑道和傅奇从机场出来,已经快一点了。他们在路边拦了一辆红色出租车,上车后报出了省人民医院。 1979年8月,羊城交通局与刘耀柱经营的香江羊城的士服务有限公司经过反复洽谈,在当年9月成立了中国首家穗港合作经营的出租汽车公司——羊城市白云小汽车出租公司,并于11月下旬正式投入运营,并在内地首创出租车“扬手即停”的全新服务模式。这种独特而方便的服务方式当即在全国各地引起极大反响,并迅速在全国各大城市推开,北平黄面的、天津夏利、魔都捷达,成了各个城市的新名片。 元,3公里后开始跳表,元。的士是“TAXI”羊城话的音译,搭乘出租车被羊城市民简化为“搭的”。由于发音的关系,“搭的”传入内陆北方城市后,被同声译为“打的”,发展到后来甚至成为当代汉语的通用词汇。 出租车司机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吃香的职业,甚至有人说,羊城三件宝,司机、医生、猪肉佬,说的是这三个职业收入远高于其他职业。由于能到不向普通群众开放的高级宾馆,以及其他一些高级场合,出租车司机们可以接触漂亮的女服务员、空姐,很多女孩也由此成为出租车司机的太太。在这个时期,出租车司机娶娶空姐、娶模特根本不是稀奇事。 出租车开了一阵,许望秋突然想起他和傅奇走得匆忙,没有准备礼物,就问司机:“师傅,我们准备去探望病人,没带礼物,人民医院附近有没有卖鲜花和水果的?” 司机想了想:“鲜花没有,水果和礼品倒是有。” 1983年的羊城,街上汽车还不算多,出租车一路畅行无阻,很快便到了省人民医院。许望秋和傅奇从车上下来,在医院外面的商店买了点水果。他们走进医院,一路打听,很快找到了江大卫的病房。 许望秋往病房里望了望,只见江大卫躺在床上,正跟旁边一个穿着时髦的女子说话。他敲了敲门,和傅奇提着水果走进房间。 那时髦女子看到许望秋,脸顿时沉了下来,跟看到仇人似的。江大卫倒十分热情,赶忙坐起来,招呼道:“傅经理,许导演,你们怎么来了?” 许望秋走过去,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笑着对江大卫道:“听说你练杀气的时候,被猪咬伤了,需要住院治疗,我们就过来看看。你的伤不用紧吧?” 江大卫没开口,旁边的女子冷冷哼了声:“让猪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看你要不要紧。” 许望秋看了女子一眼,三十来岁,长得算不上特别好看,但气质不错。他对香江演员不熟,不知道这女子是谁,不过听口气可能是江大卫老婆,就问江大卫:“这位是?” 江大卫笑着介绍道:“这是我老婆李玲玲。玲玲,傅总你认识,我就不介绍了。这位我可得好好介绍一下,这就是今年年初在柏林拿到大奖的著名导演许望秋许先生。” 许望秋心想果然是江大卫的老婆,笑着伸出右手:“原来是江夫人。早就听江夫人漂亮贤惠,在家是贤内助,在外又是优秀演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玲玲跟许望秋握了下手,冷冷地道:“我也听说过你,著名导演许望秋,一个喜欢希区柯克,像希区柯克那样不把演员当人的导演。” 希区柯克是有名的电影大师,但也是个喜欢折磨演员的导演。他曾露骨地说,我没有说过演员都是牲口,我说的是,演员需要像牲口一样被对待。许望秋听李玲玲将自己和希区柯克相提并论,感觉有些委屈,他真不是喜欢折磨演员的导演,指导演员从来都是以引导为主,江大卫被猪咬伤纯粹是意外。 江大卫见老婆如此不给许望秋面子,赶忙拉了拉她的胳膊,对她使眼色:“玲玲别胡闹。”他满是歉意地对许望秋道:“导演,你千万别生气。她是因为我被猪咬伤,现在情绪有点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放在心上。” 许望秋摆摆手,大度地道:“都是因为我让你练杀气,你才会受伤,这事我确实有责任。你情况到底怎么样,伤得严不严重?” 江大卫满不在乎地道:“不严重,就是大腿上被咬掉了一块肉,走路不怎么方便。医生说了只需要休息十来天,就可以出院了。” 许望秋听到这话顿时安心了不少:“那就好。你好好休息。剧组的事不需要担心,我们先拍其他的戏。你好好养伤,等到伤彻底好了再出院。要是你的伤没好利索,就跑出院的话,那我肯定不会拍你的戏,会等你彻底好了,才会拍的。” 江大卫呵呵笑道:“我知道。等伤彻底养好,我再去屠宰场杀两只猪就回剧组。” 李玲玲失声叫了起来:“你怎么还要去杀猪啊,万一又被咬了呢?” 江大卫牵着李玲玲的手,抚摸着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别人杀猪几十年,也没有被咬过。我被咬纯属意外,不可能发生第二次。”他见李玲玲要反驳,严肃地道:“玲玲,我是个演员,入行已经十多年,演了很多戏,但郑毅这个角色是我遇到所有角色中最有深度的,是任何演员都梦寐以求的角色。很多演员演一辈子戏都遇不到这样的角色,我能遇到是我的幸运,要是演不好,要是演砸了,我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李玲玲说不出话来,她是看过剧本的,知道江大卫要演的角色非常好。她是做演员的,也看过不少电影,像郑毅那样内心的支柱被现实一根根摧毁,最后彻底走向癫狂的角色,还是第一次见到。就像江大卫说的,这样的角色是任何演员都梦寐以求的。 许望秋笑了:“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我一直认为只有愿意去体验生活的演员才是好演员,而你无疑是好演员。不过你已经杀了一次猪,还需要再杀一次吗?” 江大卫苦笑道:“上次杀的时候,我特别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并没有好好去感受那种状态。现在不一样了,我已经杀过一次猪,还被猪咬伤。再去杀猪的时候,我的心理状态肯定跟上次不一样,会带着报复或者仇恨的心理去杀,而这种心理状态跟郑毅杀黄四郎一家的状态比较接近。所以,我必须再杀一次,这样才能找准人物的心理状态。” 对演员来说,要真正演好杀手或者杀人的戏是有一定难度的,因为演员没有相应的经历,而且没办法去体验生活。演工人可以让演员去工厂工作一段时间,演农民可以让演员到农村去劳动一段时间,但演杀手,不可能让演员真去杀两个人。 由于缺相应的情感体验,演员在表演的时候就不容易把握准人物的内心,表演特别容易流于表面。余男是非常优秀的演员,也是许望秋非常喜欢的演员。她在电影《西风烈》中出演杀手,由于缺乏相应的情感体验,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演杀手的感觉。 在《冷》这个故事中,郑毅杀黄四郎全家这场戏,比一般的杀人戏还要难演。 郑毅是个有心理创伤的角色,黄四郎不但是杀死了他的父母,造成了他童年的悲剧,而且操控房地产市场,导致楼价暴跌,很多家庭变成了负资产,郑毅妻子因此自杀,朋友也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死亡,他对黄四郎可以说是恨彻心扉。 在面对黄四郎的时候,他是有强烈杀意的。 要演出强烈的杀意其实不难,很多演员都能做到。这场戏真正难的地方在于,郑毅虽然充满杀意,但他做了很多年警察,遇事非常冷静。哪怕在杀黄四郎一家的过程中,他都非常冷静,不是那种面目狰狞,看上去像要把黄四郎一家吃了的状态。 郑毅在面对黄四郎一家的时候,外表看起来是非常平静的,就像面对老朋友,但在这种平静之下,却又能感觉到骨子里由内而外地透出强烈的杀意。 也就是说,在演这场戏的时候,人物的外在状态和内心情绪是完全相反的。要演好这场戏必须充分理解人物,必须有相应的情感体验才行。 此时听到江大卫这么说,许望秋确信他能演好这场戏了:“那就你辛苦你了。郑毅杀黄四郎一家,是先杀黄四郎的孩子,然后杀黄四郎老婆,最后才杀黄四郎,他就是在报复,想让黄四郎痛苦。如果可以的话,杀猪的时候,你最好看着那头猪的眼睛,看着它生命流逝,直至最后走向死亡。我觉得这样,可能会让你对人物内心状态有更深的体会。” 江大卫觉得有道理:“好,到时候我盯着被杀的猪。” 许望秋笑着调侃道:“这次你可要小心啊,千万别再让猪咬了。” 江大卫哈哈笑道:“我已经有杀猪的经验了,这次肯定不会失手。” 许望秋本来想给江大卫说,现在剧组在传你的蛋蛋被猪咬了,可能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全港皆知的谣言。不过他看江大卫心情不错,不想影响江大卫的心情,就没有说出来。 跟江大卫聊了一阵,许望秋和傅奇便起身告辞。他叮嘱对江大卫要好好休息,不要乱动,争取早日把伤养好,这样才能回剧组完成剩下的戏份。 江大卫含笑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养伤,争取尽快回剧组。 在探望江大卫后,许望秋和傅奇马不停蹄的赶回香江,继续电影的拍摄工作。 这天晚上,许望秋和严皓他们看完刚冲洗出来的样片,回到房间讨论明天的拍摄任务。他们刚回房间不久,廖一原走了进来。他冲许望秋招招手,神情凝重地道:“望秋,你跟我来,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跟你谈。” 许望秋还是第一见廖一原表情如此严肃,意识到可能出大事了。他赶忙跟着廖一原走出房间,边走边问:“廖总,到底出什么事了?” 廖一原没有解释:“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你跟我来就是了。” 第343章 暗杀目标 许望秋跟着廖一原来到银都办公楼,走进了廖一原的办公室。 房间里坐着两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他们虽然都穿着西服,但他们身上的气质跟香江人不同,应该是内地人,而且坐姿非常标准,一看就是当过兵的。 廖一凡待许望秋走进房间后,将办公室门轻轻关上,介绍道:“望秋,这两位同志新华香江分社保安部的。这位叫郭凡生,这位叫陈志远。他们有非常重要的情况要向你通报。” 新华香江分社听起来是新华社的下属单位,其实跟新华社并不存在隶属关系,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机构,香江分社实际上是中央的派出机构。 最初香江分社确实是新华社下属单位,新中国成立后,鉴于中国政府在香江没有官方代表机构,凡遇有需要同港英当局接触联系或交涉的事宜,就授权香港分社出面办理。 港英当局从60年代起就由港督政治顾问负责同香江分社日常联系,香江分社也因此变成了中央的派出机构。 许望秋听到香江分社保安部找上门通报情况,心脏猛的一跳,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连忙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廖一原安慰道:“望秋,你别着急。有什么话坐下后再说。” 许望秋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神情凝重地看着香江分社的人,等他们通报情况。 郭凡生没有废话,直接道:“我们情报部门得到消息,国民党派了个四个行动小组到香江来,准备暗杀4个人。一个是咱们香江分社的负责人,还有两位是跟我们关系比较好的资本家,其中一位你认识,就是霍英东先生。” 说到这里,他凝视着许望秋的双眼,沉声道:“剩下的一个就是你。” 许望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国民党派杀手来杀我,这怎么可能?” 郭凡生神情极为严肃:“是真的,咱们北平和香江的情报部门同时得到了消息,国民党暗杀名单上的四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你。” 许望秋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觉得根本不合常理:“可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啊?我就是一个电影导演,对他们没什么威胁吧?” 郭凡生解释道:“现在中英正在谈判,香江回归已经是历史必然,国民党这个时候派人过来搞暗杀,就是给香江社会各界施加压力,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彻底倒向我们。至于为什么将你列为暗杀目标,有两点原因。第一,你搞的人民电影运动,在国际上有很大的影响,而且在国际上拿到了大奖,挤压了台弯电影在国际上的生存空间,搞得他们很狼狈。第二,台弯在香江电影界经营多年,整个香江电影界绝大部分都站在他们一边,自从推出合拍片政策后,香江电影界人心浮动,就连邵逸芙、邹闻怀都在跟我们接触,而合拍片政策是你建议后提出来的,在他们眼中你就是罪魁祸首,欲除之而后快。就算杀不了你,搞出一点动静来,香江电影界和文艺界的人士也不敢倒向我们。” 许望秋点了点头,这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还真有可能,毕竟国民党有暗杀文化名人的传统,李公仆、闻一多就不说了,1984年还专门派杀手在美国杀死了《经国传》的作者,笔名江南的刘宜良,这就是有名的江南案。 由于国民党是在美国枪杀的江南,而江南又是美籍,这事不但引发国际舆论谴责,也引发了美国的震怒,导致美国和台弯的关系变得极为紧张。这件事是蒋经国儿子蒋孝武派人做的,迫于美国的强大压力,蒋经国不得不宣布蒋家的后人从此不再涉足政治,而蒋家后人也一直谨遵此命令,从此淡出政治舞台。 许望秋看过很多国民搞暗杀的影视作品,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暗杀目标。他一时不知道是该说,老子真牛逼啊,竟然跟李公仆、闻一多一个待遇;还是说国民党傻逼,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搞暗杀啊,最后微微叹了口气:“六十多年过去了,国民党还是那个国民党,还是喜欢玩这种手段,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郭凡生见许望秋没有丝毫惊慌,心里暗暗点头,普通人接到这种消息往往会吓个半死,没想到许望秋竟能如此镇定,真是不简单啊,提醒道:“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暗杀小组已经抵达香江,随时可能会动手。现在你的情况比较危险,我们建议你立即回国。” 许望秋微微摇了摇头,他觉得这次国民党不会真的暗杀,而是故意放风,吓吓他跟霍英冬等人,对香江商界、文艺界施加压力,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全面倒向内地。他甚至怀疑,四个杀手小组到香江的消息都是国民党故意透露的。 许望秋作出这个判断是有依据的,霍英冬肯定没有被暗杀,而是在北平奥运会之前去世的,享受了国葬待遇。其他两位暗杀目标上的人物肯定也没事,不然他们这个级别的人物被暗杀的话,肯定是成为轰动一时的大事件,自己一定会有所耳闻。但他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记忆,根本没听过这事,显然国民党杀手并没有真正动手。 许望秋原本还有些紧张,这么一分析,彻底安心了:“不行啊,我电影还没拍完呢。现在还不能离开香江。要是现在走的话,那这部电影就废掉了。我也不认为国民党这次真的会搞暗杀。”说着,他把自己的理由讲了出来。 郭凡生听完许望秋的分析,觉得有些道理:“我们只是过来作通报,到底走不走,你的上级会作安排。不过国民党杀手已经过来,你必须要注意安全。在上级通知下来前,你最好就呆在片场,不要随便外出,如果一定要外出,那就多带几个人在身边。” 许望秋虽然不信国民党会真杀自己,但别人好心提醒自己,肯定不能拂逆别人的好意:“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小心的,没事绝对不会乱跑。” 第二天中午,廖一原让许望秋到办公室接电话,是王岚西从北平打来的电话。许望秋刚接通电话,就听到王岚西用不容置疑地口气道:“刚刚接到消息,国民党派了杀手到香江,准备搞暗杀,你就在暗杀名单上。你不要在香江逗留了,马上给我回来。” 许望秋满不在乎地道:“院长,我电影还没拍完呢。” 王岚西提高嗓门道:“电影重要,还是命重要啊?别废话,赶紧给我回来。” 许望秋解释道:“院长,我觉得国民党就是故意吓唬人的,不会真杀人的。” 王岚西怒道:“国民党是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他们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记得小萝卜头吗?那么小的小孩子他们都杀,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你赶紧给我回来。” 许望秋把自己对这件事的判断简单说了一遍,并向王岚西保证:“我会注意安全的,肯定深居简出,不会到处乱跑,肯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就算国民党要杀人,他们第一个杀的也不会是我啊。如果他们真动手杀人,只要得到消息,那我马上躲起来。” 王岚西想了想,觉得许望秋的话有道理。他本来想骂许望秋几句,强令他回来,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过他知道许望秋是驴脾气,真要强令回来,这小子肯定不乐意,便叮嘱道:“既然你坚持要把电影拍完,那就拍吧。不过你千万要当心,要注意防范,千万不能马虎,一定要注意安全。” 许望秋心里暖洋洋的:“放心吧,院长,我肯定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 挂掉王岚西的电话,许望秋准备回片场准备下午的拍摄。他突然想起霍英东也在暗杀名单上,就打了个电话,问霍英冬对这件事怎么看。 霍英冬十分淡定:“我接到通知了,我觉得台弯就是想吓吓我们,也是想吓吓香江各界人士,让大家不要和内地走得太近,他们不敢真的大张旗鼓的杀人。现在台弯在争取国际生存空间,这个时候搞暗杀必然会遭到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他们不敢这么做的。” 许望秋问道:“那你有没有特别的防备措施?” 霍英冬平静地道:“没有,我对这种事是不大放在心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做事原则,如果日日担惊受怕,去哪里也带保镖,那做人就没什么意思了。” 许望秋觉得连霍英冬都丝毫不惧,自己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国民党就算真要杀人,也肯定是先找霍英冬他们,不可能先找自己。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没什么好担心的。于是,他彻底放松了,完全被把这事放在心上。 廖一原、夏梦他们非常担心许望秋的安全,总是都盯着他。他们不在的时候,也会让其他人盯着许望秋,不让他到处乱跑。远在北平的王岚西也非常担心许望秋的安危,就拜托香江分社,让他们从保安部派有经验的同志负责许望秋的安全。 香江分社从保安部派了一个叫许正道的年轻人,负责许望秋的安全。许正道原本是岭南军区某部侦察连的,在自卫反击战中表现非常出色,被评为二等功臣。退伍之后,他被安排到香江分社保安部,负责安保工作。 许望秋见到许正道后,想起了李联杰的电影《中楠海保镖》,调侃道:“你叫许正道,那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许正阳,是警卫营的,专门负责中央领导的安全和保卫工作。” 许正道诧异地道:“我是有个弟弟叫许正阳,不过他没有当兵,还在读高中呢。” 许望秋微微一怔,心想没想到你还真有个弟弟叫许正阳啊,那以后他要是当了兵,搞不好真的可以成为中楠海保镖!他冲许正道笑了笑:“我这边挺安全的,不需要安保。你都过来了,肯定不能就这么让你回去,那就留下来吧。不过有一点,你必须听我的,不能限制我的自由,这里不能去,哪里不能去,那我肯定不能接受。” 许正道微微点头:“在来之前,领导专门跟我谈过话,让我听你的安排。” 许望秋顿时放心了:“那就麻烦你了。” 第344章 郁闷的江大卫 江大卫在医院休养半个月,腿上的伤彻底好了。从医院出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到羊城参观,不是跟剧组联系,也不是向家人报平安,而是拉着许顿楽直奔屠宰场。上次杀猪失手,没能真正找到扼杀生命的感觉。他必须再杀一回,才能更好的体会到人物内心的状态。 江大卫在许顿楽带领下杀气腾腾的来到屠宰场,要再做一回屠猪大侠。 过程跟上次一样,先由屠宰场的屠夫示范,将猪杀得只剩两头时,让江大卫动手。 江大卫手握尖刀,回想自己被被咬中大腿内侧,差点成中国最后一个太监,心中的火焰腾的一下燃了起来。他好像吃了盖中钙,腰不酸了,腿不抖了,手上也又劲了。他双眼闪着愤怒火光,浑身上下涌动作杀机。在他眼中,眼前这两头猪就是咬自己那一头。 江大卫“啊”地大喊一声,举刀朝着一头猪的喉咙猛然刺去。这一刀刺得又狠又准,直接捅进了“仇人”的喉咙。那头猪凄厉地惨叫着,像是在质问江大卫,兄弟,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杀我?江大卫眼中闪着凶悍的光,将刀抽出,鲜血好似山泉一般,从伤口喷涌而出。 江大卫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凝视着那猪的眼睛,看着它眼中的光亮渐渐消失。 等到那头猪彻底死去,江大卫才走向另一头猪。他紧了紧手里杀猪刀,用力捅进那头猪喉咙。那头猪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鲜血从喉咙中喷涌而出。江大卫神情淡漠,紧紧地盯着它的眼睛,就像看着仇人在哀嚎中死去。 等到第二头猪彻底死去,江大卫转过头,看着许顿楽冷冷地问道:“许经理,你感觉到我身上的杀气没有?” 不知道怎么回事,许顿楽感觉江大卫的眼神非常渗人,自己的背脊有些发凉,挤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有没有杀气我不知道,但你这个样子倒是真的有点吓人。” 江大卫哈哈笑了声,将刀还给屠夫,对两头被自己杀死的猪,双手合十:“猪兄啊,猪兄!感谢你们让我找准人物的心理状态,让我有把握演好那场戏了!希望你们下辈子不用做猪!投胎做人吧!”说完,他冲许顿楽微微一笑:“我们可以回去了,这次我肯定能演好枪杀黄四郎的戏。” 江大卫回到清水湾片场后,发现大家见到自己后都特别热情,上前嘘寒问暖,就好像很久不见的老朋友似的。他感觉有点怪怪的,自己以前不是没受过伤,但被大家如此热情地问候,还是第一次。最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很多人在问候的时候,都会往自己的裆部看。 直到一位朋友在私下里问他:“你那玩意以后还能用不?” 江大卫一时没反应过来:“那玩意是什么?” 朋友指了指江大卫裤裆:“就是那玩意。” 江大卫无语地道:“我这个好好的,怎么不能用了?” 朋友将信将疑地道:“他们都说,你练杀气的时候,那玩意儿被猪咬掉了。” 江大卫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心想我说大家怎么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原来以为我那玩意儿被猪咬掉,变成太监了,这谁传的谣言啊?他心里无比郁闷,我被猪咬就已经够悲剧的,你们还乱传我的谣言,简直太过分了,愤怒地冲朋友喊道:“我那个没有被猪咬掉!就是腿上被咬掉了一块肉!你要不信,我拿出来给你看!” 朋友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相信你!” 在随后两天里,在清水湾片场总是能看到江大卫跟剧组成员或者银都的人解释:“我就是腿上被咬了一口,没有变太监!”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啊,我们相信你!”可江大卫感觉大家只是嘴上相信,但心里根本不信。 更让江大卫郁闷的是香江媒体在大肆炒作这事,在报纸上绘声绘色地描述了整个过程。江大卫杀猪的时候,被那头猪挣脱了。那猪冲到他身前,将那玩意一口咬下,直接吞了下去。屠宰场的人将猪杀死,将那玩意冲猪肚子里取出来,和江大卫一起送到医院。但医生说,那玩意已经坏死,根本接不上了。江大卫坐在床上,手捧着自己的宝贝,放声大哭。没多久,江大卫老婆李玲玲赶到了医院,夫妻俩抱头痛哭,觉得下半辈子没性福了。 江大卫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你们这么能编?怎么不去写小说啊!” 某电影公司老板打电话给江大卫:“最近内地出来一本书,是太监孙耀庭的一部半自传体小说,叫《中国最后一个太监》。我觉得这本书挺有噱头,要是拍成电影肯定有搞头。等我拿下小说版权,你来做男主角怎么样?” 江大卫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我顶你个肺啊!” 为了澄清谣言,江大卫不得不在媒体上发表声明,自己只是大腿被咬了一口,并没有咬到其他地方,希望大家不要再传谣言了。 只是谣言怎么可能轻易被澄清,比如后世著名的谣言程龙被向桦强罚跪。谣言说,梅艳芳与向桦强有着深厚的交情,梅艳芳生日派对程龙爽约并未参加,被向桦强知道后大发雷霆,给梅艳芳讨公道,让程龙跪了一个多小时。其实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不可能,程龙和梅艳芳不但关系很好,而且是干兄妹,他们干爹是何贯昌。向桦强真要罚程龙,不光是在打程龙的脸,也是在打何贯昌和梅艳芳的脸。就这么离谱的谣言,任然有很多人深信不疑。 再比如在《武林外传》中扮演无双的倪虹洁,曾经有一段时间被传是人妖和变性人。事情是怎么来的呢。99年的时候,倪虹洁拍摄了朵儿胶囊的广告,她漂亮的面孔、淑女的风度、端庄的神情、精致的丝巾、温柔的话语都是让人印象深刻。这则广告播出后不久,天涯社区就有人说,这女的为什么要在脖子上围丝巾,把喉咙都遮住了,搞不好是人妖呢? 没想到这句话迅速引起讨论,并很快在网络上发酵,网上到处都在传倪虹洁是人妖,围丝巾是要遮喉结。事实上,在拍广告的时候,导演觉得倪虹洁脖子空荡荡的,不太好看,就让道具师给她系了一条丝巾。 说来比较搞笑,婷美内衣老板周枫看中了倪虹洁身上的话题性,就选她作为婷美的广告模特,他觉得观众一定想看看倪虹洁是不是真的有喉结。婷美广告播放之后,倪虹洁火爆的身材引起了极大的关注,大家都看到她没有喉结,确实不是人妖。不过新谣言很快诞生,网上开始传她做了变性手术,把喉结给弄没了。到最后谣言变成了倪虹洁是周枫的儿子,为婷美做出重大“牺牲”,选择了变性。 直到几年后倪虹洁凭借《武林外传》中的祝无双走红,谣言才逐渐消失。 谣言这东西不澄清肯定不行,不澄清只会越传越广,到最后变成人尽皆知的“真事”;不过要是认为澄清之后谣言就会消失,那无疑太天真了。对吃瓜群众来说,很多人都乐于看明星出丑,至于是不是真的,根本不关心。 像江大卫这种涉及到隐私的谣言,真的很难澄清。他总不能召开新闻发布会,把东西亮给记者们,你们看,我这个还在。就算他真亮出来,别人也可以说,你那东西被猪咬下后来,虽然缝上了,但功能没有了,完全是银样镴枪头。难道他还能拉两个女记者现场演示不成? 对媒体、对其他人瞎议论,江大卫可以装鸵鸟,当作没有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可当亲戚朋友一个个打电话,关切地问道:“伟年啊,你以后怎么办啊?”、“我认识一个美国医生特别厉害,要不你去美国看看?”、“你和玲玲以后可怎么办啊?” 江大卫真的是欲哭无泪,只能找许望秋诉苦:“导演啊,你这次真是把我害惨了。我的名誉、我的清白全完蛋了,现在我都快成整个香江的笑柄了。” 许望秋有点想笑,但看到江大卫欲哭无泪的样子只能拼命忍住,安慰道:“其实你这个谣言不像其他谣言,很好破解的。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演戏,不要受外界影响。等我们这部戏拍完,你就跟你老婆好好造人,等娃生出来,那谣言不攻自破。” 香江这边喜欢将夫妻之间的运动称为造人,看香江娱乐新闻,经常能在看到“某某明星造人”的报道。比如后世香江媒体在报道某晓明与某颖时,就用“某晓明与人造人造人”作为新闻标题;后来某颖怀孕了,标题就变成了“某晓明与人造人造人成功”。 江大卫想了想,郁闷地道:“也只能这么办了。” 由于被谣言困扰,江大卫心情很不好,在剧组整天拉着一张脸,就好像谁借了他的钱不还似的。有戏拍的时候,他就认真演戏。没他的戏,或者休息的时候,就蹲在角落里阴影里,冷冷地注视着现场。他那冷冰冰、阴恻恻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剧组工作人员都不敢跟他对视。 剧组很多人私下里议论,以前没见过杀手,不知道什么是杀气;但现在他们在江大卫身上真的感觉到了杀气,他们都表示真正的杀手一定就是江大卫这样的。 当然这种话只是私底下讲,当着江大卫的面,是绝对不敢讲的,他们都有点怕现在的江大卫。害怕万一刺激到江大卫,他就像杀猪那样,把自己真的给杀了。 几天之后,许望秋接到了邹闻怀回香江的消息。江大卫回剧组后,他就想重拍枪杀黄四郎一家的戏,只是邹闻怀到美国去了,只能先拍其他的。现在邹闻怀回来了,他便第一时间联系,请邹闻怀帮忙重拍郑毅杀黄四郎一家的戏。 第345章 重场戏 半山一栋别墅中,剧组工作人员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为正式拍摄作准备。许望秋将江大卫、邹闻怀,以及其他演员叫到一起,给他们讲接下来的拍摄计划。 像这种多人对话的戏,一般是先用全景镜头交待场景,用中景交待人物之间的位置关系,然后镜头在人物之间切换,谁说话就给谁镜头。许望秋他们这场戏也是如此,开场用全景镜头交待场景,用中景镜头交待人物的位置关系,接下来用近景和特写镜头,展现人物的情绪和反应。 上次拍摄的时候,许望秋打算采用多机位的拍摄方式,先将几个演员的近景和特写镜头拍完,再拍其他镜头。因为这种情感投入特别强烈的戏,每拍一遍都是对演员能量的极大损耗,条数拍得越多,效果往往越糟糕。拍这种戏如果有可能,一条过是最好的。 这次许望秋打算跟上次的拍法作个颠倒,先拍全镜头,再拍关系镜头,最后集中拍近景和特写镜头。全景镜头交待场景,关系镜头交待人物位置关系,在表演的时候不需要像拍近景和特写镜头那样全情投入。先拍简单的,再拍难度大的,先易后难,能提升大家的信心。 这场戏的全景镜头和关系镜头加起来总共只有七个,由于每个镜头都需要调整光位,拍起来非常慢。一直拍到晚上八点,才开始拍最后一个镜头。 这是黄四郎和儿子、女儿的关系镜头,黄四郎儿子被郑毅吓到了,对黄四郎说他害怕。黄四郎安慰儿子,让他不要害怕。这个镜头主要是体现人性的复杂,黄四郎害得无人家破人亡,非常冷血,可在面对儿子女子的时候,又是温柔的,充满爱的。 演黄四郎女儿的是石慧和傅奇的小女儿傅民宪,也就是古天乐版《神雕侠侣》中郭芙的扮演者。小姑娘现在只有十三岁,长得萌萌的,特别讨人喜欢。演黄四郎儿子的是银都一位副摄影的儿子,叫林永贤。小家伙只有九岁,长得虎头虎脑的。许望秋觉得林永贤很可爱,就让他出演黄四郎的儿子。 这个镜头是黄四郎跟儿子女儿的关系镜头,江大卫不会出镜,但他还是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并按许望秋的要求杀气腾腾地瞪着两个小孩。现在剧组工作人员跟江大卫对视都会感觉背脊凉,更何况两个小孩了。在江大卫的注视下,两个小孩就像被坏人盯上了,身体明显处于紧绷状态,显得非常紧张。 拍摄开始后,林永贤抬头看着邹闻怀,颤声道:“爸爸,我怕!” 邹闻怀露出笑容,眼里写满怜爱,柔声安慰道:“没事的,有爸爸在,爸爸会保护你的。不要害怕,很快就没事了。你们继续吃饭。” 两个小孩低头吃饭,但他们的身体依然是僵硬的,神情中的恐惧也没有减少。 许望秋对两个小演员的表演非常满意,大声叫道:“停!” 没想“停”字刚出口,林永贤“哇”的一声哭了。剧组工作人员连忙过去,问他怎么了。林永贤指着江大卫哭诉道:“他一直瞪着我,好吓人啊!” 现场的工作人员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小家伙是被江大卫吓哭的。 江大卫自己也笑了,摸了摸下巴:“我有那么吓人吗?” 许望秋笑着调侃道:“当年张辽大战逍遥津,杀得东吴人仰马翻,使得闻其名,小儿不敢夜啼。看来你杀气还不够强,是把小孩吓哭,而不是吓得小孩想哭都不敢哭。” 这个镜头的表演非常出色,录音和摄影也没有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许望秋还是让他们再来了一条。随后他宣布,今天的拍摄到此结束,明天全力拍摄这场戏的近景和特写镜头。 第二天上午,剧组开始拍江大卫和黄四郎他们的近景和特写镜头。 为了拍好这部分内容,许望秋让摄影组准备了三台摄影机,分别对准江大卫、邹闻怀,以及客串黄四郎老婆的石慧。他没有让傅民宪和林永贤上场,因为小孩不容易受控制,让两个小孩坐在这里陪江大卫他们演几分钟,很可能出状况,进而影响整个拍摄。为了近距离观察演员们的表演,许望秋没有坐在监视器的后面,坐在了黄四郎女儿的位置。 经过将近一个小时的准备,演员、灯光、摄影和录音全部准备好。工作人员走上了各自岗位,江大卫、邹闻怀和石慧也都坐到了各自的位置。石慧和邹闻怀气定神闲的坐着,显得比较放松。江大卫双眼紧闭,头微微抬起,像是在酝酿情绪。 许望秋环顾了周围一圈,提高嗓门,喊开机口令。当“开机”、“打板”的口令喊完后,许望秋转头问江大卫:“你准备好了吗?” 江大卫没有回答,依然双眼紧闭。 差不多过了十多秒钟,他猛然睁开眼睛:“可以了!” 许望秋大声喊道:“开始!” 随着“开始”的口令响起,拍摄正式开始。 邹闻怀开始说台词:“我知道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钱。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只希望你别伤害我的家人。” “整个香江现在乱成一团,很多人都被你搞得家破人亡,你却能坐在大别墅里,和家人安享晚餐。”江大卫眼珠转了转,看了看金碧辉煌的餐厅,露出一抹讥讽似的笑容,“我来找你不是为了钱,而是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 邹闻怀想了想,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诧异地道:“我们认识吗?” 江大卫凝视着邹闻怀的眼睛,用冰冷地语气道:“二十九年前,九龙发生了一宗惨案。一对姓郑的夫妇被杀,他们重伤的儿子侥幸活了下来。由于事发之时,整个香江社会处在动乱中,警察忙着对付暴动的工人和佐派,根本没人关心这件案子。这个案子很快被人遗忘,但那个孩子没有忘。他始终记得,其中一个凶手的手背上有一块红色胎记。一个九岁的孩子,父母双亡,你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邹闻怀双眼瞬间瞪大,里面闪着惊恐的光,知道对方为什么上门了。旁边的石慧呼吸也急促了,浑身微微发抖,黄四郎的右手手背上就有一块红色胎记。 江大卫平静地往下讲:“那个孩子长大后成了警察,想要除暴安良,打击犯罪,不再让同样的悲剧落到其他孩子头上。直到最近楼市崩盘,直到在最近的风波中他妻子因为严重负债自杀,朋友被人暴乱的人群刺死,邻居一家因为负债烧炭自杀,他才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他本来是想自杀的,可他在银幕上看到了一只有红色胎记的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杀死自己父母,毁掉自己人生的杀人凶手竟然成了香江首富,成了跺跺脚香江都会抖一抖的大人物。他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去了警察局的资料馆。他终于知道了当年那件事的真相,也知道了这次暴乱背后……” 江大卫声音非常平静,感到不到丝毫的情绪波动,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可现场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巨大的寒意,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后脊梁一阵阵发冷。 听完江大卫的话,邹闻怀露出一丝苦笑:“看来你真知道不少东西。你说得没错,你父母是我杀的,现在香江发生的一切也跟我有关。但你要是认为我是一切的主谋,那你就错了。你觉得像我这样一个人是靠什么成为香江首富的,你觉得我是靠什么一次次完成蛇吞象的?是靠自己的能力,是靠超前的眼光?错了。我不过是大人物的一双白手套罢了。真正主导一切的人在政府部门,在英国议院中。真正主导一切,操控一切的是他们。你知道在他们眼中,这个城市的市民是什么吗?是他们种的草,每隔十几年就可以收割一次。六七之后的黑色星期六,以及这次楼市崩盘,你以为是政治原因?错了,是他们在割草罢了。你真正的仇人是他们。” 江大卫冷冷地道:“狡辩是没有用的,是时候上路了。” 邹闻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哀求道:“我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你好歹当过警察,犯人上刑场都要满足他的心愿。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别当着孩子动手。” 江大卫微微点了头:“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 话音刚落,他抬起手枪,对着黄四郎老婆和儿女连开三枪,将他们打死。扮演黄四郎老婆的石慧直接倒在地上,扮起了尸体。 坐在黄四郎儿女位置的许望秋没有动,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观察两人的表演。 剧组工作人员都知道剧情,可在这个瞬间,他们的心脏还是骤然收缩,瞳孔猛然放大,呼吸也停滞了,大脑进入当机状态,他们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邹闻怀怔怔地看着江大卫,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流出,顺着脸颊缓缓向下滑落。好几秒钟后,他才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许望秋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没想到邹闻怀能演到这种程度。他本来还说,等这部分内容拍完,给邹闻怀上眼药水,补一个流泪的镜头,没想到邹闻怀竟然演出来了。 严皓、夏梦他们也都被惊到了,没想到邹闻怀能演到这种程度。 “厉害啊!”严皓忍不住道,“没想到邹先生演技这么好。” “不是他演技好。”夏梦微微摇了摇头,“是江大卫演得太好,将他带入了规定情境,让他切实感受到了失去孩子的的痛苦。” 江大卫平静地双眼中燃起了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道:“为什么?你竟然问我为什么?你到外面去看看,有多少人被你害得家破人亡!你竟然还敢问我为什么?好!我告诉你!为了我父母,为了我老婆,为了我朋友!为了那些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人!我就是要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让你尝尝亲人死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绝望!”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残酷的笑容:“黄四郎!这是你应得的!” 就在此时,邹闻怀突然动了。他猛然抓起桌上的餐盘,往江大卫脑袋砸去。 第346章 枪击 江大卫没有给邹闻怀机会,身子微微一侧,躲过了他的攻击,同时手中的手枪不住喷出火焰。砰砰的枪声中,邹闻怀胸口暴起一团团血花,带着愤怒与不甘倒在椅子上“死去”。 江大卫双眼紧紧盯着黄四郎的“尸体”,面容显得有些狰狞,浑身杀意弥漫,恶狠狠地道:“我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有辛勤工作的父亲,有温柔善良的母亲,可你毁掉了一切。让我变成了孤儿,让我染上了怕冷的毛病,即使夏天也必须穿厚衣服,成为别的小孩眼中的怪物。可我没有堕落,我记得父亲母亲的教诲,要做一个好人!我成了警察,除暴安良,维护社会秩序。我有了漂亮温柔的妻子,有了很多要好的朋友,过得很幸福。可你又把这一切毁掉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为什么要毁掉别人的家庭,毁掉别人的幸福?在你们眼里,我们只是任由你们收割的草!那我就做一颗食人草!吞噬掉你们这些把别人不当人,把别人当成草的王八蛋!” 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给枪重新装上子弹,对着黄四郎尸体不停扣着扳机,直到将枪里的子弹再次打光,将黄四郎“尸体”打成筛子。他将手枪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盯着黄四郎的“尸体”咬牙切齿地道:“黄四郎,这就是一棵草对你们的反击!” 说着,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流。 江大卫在身上摸了摸,取出香烟和火柴。他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取出火柴,想要划燃点烟。可他手抖得厉害,划了几次才划着火柴。 在点烟过程中,江大卫手抖得越发厉害,划了好几根火柴才将烟点着。他用力吸了一口烟,可香烟并没有缓解他涌动的情绪,身体依然在不住颤抖着。 许望秋对江大卫的表演满意至极,兴奋地喊道:“可以停了!” 随着许望秋的声音响起,现场所有人都回过神来,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江大卫他们表演的时候,他们都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没有觉得自己是在片场,而是觉得自己在事发现场,亲眼目睹了郑毅枪杀黄四郎一家的全过程。 严皓神情十分复杂,有震惊,也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却是兴奋。他做梦也没想到江大卫能演到这种程度,不夸张的说,这段表演即使拿去跟《教父》比,跟《出租车司机》比,也不会显得逊色。 夏梦欣慰地道:“单凭这场戏,我们这部电影都可以留名青史了。” 现场工作人员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都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表演真是绝了啊!以前也知道江大卫演技不错,但没想到他能演到这种程度。” “是啊!这场戏太震撼人心了!明年的金像奖影帝肯定是没跑的了!” “我觉得还是许导演比较厉害,如果是其他导演,在江大卫演不出那种由内而外的杀气时,他们肯定就凑合了,不会想到让江大卫去杀猪练杀气。” “那倒是,许导演指导演员真的是一绝。” “等《冷》上映后,香江演员恐怕会抢着许导演他合作呢!” 江大卫瘫在椅子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嘴里不住出着粗气。他感觉自己好像跑了一次长跑,浑身力气都用光了。他以前听老演员讲,演员要是太过投入,演完戏有时候会出现“力竭”的现象,连谢幕的力气都没有。他一直不大相信,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真的。 就在这时,一只手“啪”的拍在他的肩膀。他转头一看,许望秋含笑站在自己面前,竖起了大拇指:“你的表演真是精彩至极!真是精彩至极!我真没想到你能演到这种程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真的太出色啊!我敢这么说,明年的金像奖影帝已经是你的了!” 江大卫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得不得奖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把这场戏演好。”他看着许望秋由衷地道:“导演,谢谢你!” 许望秋一怔:“你谢我什么?” 江大卫微笑道:“谢谢你把郑毅这个角色给我,谢谢你让我去杀猪练杀气,不然我演不到这种程度。演完这场戏我对表演、入戏有了全新的认识,就像打通任督二脉那样。” 许望秋知道演这种戏很耗心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休息一会儿!我们一会儿再聊。”他转头对邹闻怀道:“邹老板,没想到你能演到这种程度。完全是影帝级的表演啊,可惜你的戏份比较少,不然明年金像奖最佳男配角肯定是你的。” 邹闻怀听到这话笑了:“许先生谬赞了,我是什么水平自己清楚。要说表演,伟年才是真的好。在跟他演戏的过程中,我背脊一直在发凉,觉得坐在我面前的不是演员,而是真正的杀手,想要杀死我的家人。” 许望秋回到监视器后面跟严皓、夏梦简单进行了交流,然后问摄影,又问录音的情况。在确定各个环节都没有问题后,他兴奋地宣布:“这个镜头过了!” 枪杀黄四郎的内容拍完了,但别墅的戏并没有拍完。郑毅潜入别墅,打死别墅保安,进入餐厅的这部分情节还没有拍,还有最后全副武装的警察进入别墅发现郑毅的镜头也没有拍,这就是他们接下来的任务。 邹闻怀、石慧他们在拍完自己的戏份后,便离开了别墅,许望秋他们在别墅继续拍剩下的内容。 一直拍到下午五点过,许望秋宣布今天的拍摄到此结束,明天继续。 郑毅潜入别墅是晚上,是黄四郎一家吃晚餐的时候,其实可以晚上继续拍的。不过许望秋感觉江大卫有点疲倦,不想过度压榨他,进而影响后面的拍摄。于是,拍夜戏的计划便取消了,他让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继续拍摄。 许望秋简单交代了工作人员几句,从别墅出来,正准备上车回清水湾。就在此时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三辆摩托车由远及近,向这边快速开来。在香江摩托车不是什么新鲜玩意,满大街都是,许望秋他们没有在意,只有许正道是例外。 在来之前,上级给许正道讲过,国民党杀手小组已经到香江,可能会对许望秋动手,让他保护好许望秋。尽管他认为许望秋的分析有道理,国民党是故意放风,吓吓香江电影界,以及其他各界人士,让他们不敢彻底倒向内地,但他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就在三辆摩托车开来的瞬间,许正道感觉到了一丝危险,这是他作为老兵在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本能。他抬头看向三辆摩托,瞳孔猛然收缩,摩托车上的人都举起了带消音器的手枪。 许正道二话不说,如同猎豹一般扑向许望秋,将他扑到汽车后面,将他倒在地。 与此同时,三个杀手同时开枪了,对着许望秋所在的位置连开六枪。 许望秋被扑倒在地,躲过了致命的子弹,但许正道左肩中了一枪,暴起一团血花。站在许望秋身后的两位剧组工作人员被子弹打中,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其他没有中枪的人发出刺耳的尖叫,像一群受了惊的麻雀,四下逃窜。 许正道感觉左臂火辣辣的疼,知道自己中枪了,强忍巨疼,低声对许望秋道:“你躺在地上装死。我不叫你,就不要起来。”说着,他将别在腰上的匕首拨了出来。 如果手里有枪,许正道有信心干掉三个杀手,可他是香江分社保安部的,不允许配枪,只带了一把匕首防身。这里地理位置比较开阔,单凭一把匕首对付三个持枪的杀手不现实。他只能虚张声势,冲着别墅里大喊:“望秋胸口中枪了!快叫救护车!杀手交给我对付!” 三个杀手停下摩托车,对着许正道藏身的汽车不住开枪。子弹将汽车玻璃打碎,将车身打出了好几个弹孔。他们已经看出许正道身手极为敏捷,是真正的高手,这样的人很难对付。他们不知道许正道手中没有枪,不敢轻易上前,而许正道那句“望秋胸口中枪”让他们觉得任务完成了。在汽车上留下一串弹孔后,他们便驾着摩托车呼啸而去。 待三辆摩托车远去后,许正道重重舒了口气。如果三个杀手冲过来,他最多拼死干掉一到两个,最终他和许望秋都会死在这里,还好三个杀手离开了。他拍了拍躺在地上装死的许望秋,叫道:“望秋!杀手已经走了!你怎么样,没事吧?” 许望秋睁开眼,从地上坐起来。他感觉胳膊有点疼,伸手摸了摸,没有血迹,应该被许正道扑倒在时摔的:“我没事,就是吓得够呛。” 他想要站起来,发现自己双腿完全不听使唤,软得跟面条似的。他尴尬地冲许正道笑了笑,发现许正道左肩红了一片,失声叫道:“哎呀!你肩膀中枪了!” 许正道满不在乎地道:“肩膀被子弹咬了一口,不要紧的。” 许望秋听到后面传来的呻吟声,转头一看,两个工作人员躺在地上直哼哼,知道他们也中枪了,当即大叫:“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很多电影中警察总是最后出现的,但这次他们倒来得比较快。半山江别墅区是香江有名的富人区,住在这里的基本上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警察自然不敢怠慢。他们赶到现场后,第一时间将许正道他们送到医院救治。 许正道胳膊中枪,没有伤到骨头,情况良好。另外两位中枪的剧组成员,一位腿上中枪,一位腹部中枪。腿上中枪的那位问题不大,将子弹取出,等伤口长好就没事了;腹部中枪那位情况比较严重,被送进了急救室抢救。 这个时代香江黑帮横行,治安混乱,各种恶性案件时有发生。枪击案在香江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不过发生在名人身上的枪击案还是相当罕见的。 许望秋身份又比较特殊,不但在柏林拿到了大奖,是国际上都非常受关注的导演,同时他又是内地人,是到香江帮夏梦拍电影的。他的双重身份让他本来就非常受关注,现在他遭到神秘杀手枪击,自然引发了媒体的空前关注。 许望秋片场遭遇枪击的新闻,迅速登上香江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第348章 杀青 许望秋怀疑是童月鹃凶手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威胁到了自由总会的生存,而自由总会凝结着童月鹃半生心血。自由总会是童月鹃老公张善坤和其他人建立的,张善坤死后,童月鹃不再演戏,心思都用在自由总会上。 出口公司推出合拍片政策后,香江电影界人心浮动,就连邵逸芙和邹闻怀都跟银都暗中接触,准备进军内地市场。如果邵逸芙、邹闻怀都跳反,那自由总会的日子真的就到头了。童月鹃对许望秋自然是恨到了极致,如果有机会杀许望秋,她肯定是第一个动手。 张善坤是青帮大佬,童月鹃也是青帮的人,而且辈分极高,跟14K这些国民党残部组成的黑帮关系密切,她要找几个杀手对付许望秋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次针对许望秋的暗杀,动手时机选得极其巧妙,是在国民党派杀手小组到香江后动的手。这么做的好处是,警方侦察重点在国民党杀手小组身上,真凶能够轻易脱身,逍遥法外;而国民党杀手没有真正动手,就算被抓,也不会入狱,最多被驱逐。在许望秋遭枪击后,国民党派杀手搞暗杀的消息肯定会流传,香江各界必然会感受到空前压力,不敢跟内地走得太近,不敢全面倒向内地。 可以说是一举多得,简直就是一次完美的犯罪。 这里存在一个问题,制定这个计划的人肯定知道国民党派杀手小组到香江的事,否则整个计划就不会成立。假设秦祥淋想杀许望秋,他能制定这样的计划吗?显然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国民党的计划。国民党派杀手到香江的事相当隐秘,只有少数人知道。 要制定这个计划,这个人一定是国民党的人,知道国民党派杀手这件事,而童月鹃就是这样的人,她是台弯监察院的侨选监察委员,也是台弯在香江的重要棋子,台弯派杀手小组到香江,她肯定知道。甚至将许望秋列为暗杀目标,可能都是她建议的。 从各方面考虑,枪击许望秋的凶手无疑就是童月鹃。 警方很快将童月鹃叫到警察局问话,但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内容。童月鹃是有身份的人,不但是自由总会主席,而且是台弯监察院的侨选监察委员。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警察不敢为难她,只能将她释放。 不过警方没有放弃,根据杀手所骑的摩托车,很快查到了线索,又找到了一个国民党的据点。根据国民党情报员提供的信息,三个杀手是台弯竹联帮的人,奉命过来杀许望秋。至于为什么杀许望秋,他们并不清楚。在枪击许望秋后,三个杀手便逃回了台弯。 许望秋更加确信童月鹃是凶手了,竹联帮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为什么要杀自己? 不过由于没有证据,许望秋和警察都拿童月鹃没办法。这个时期香江发生过很多类似的案子,比如李联杰经纪人蔡子明被枪杀。电影圈知道凶手是谁,但没有证据,只能不了了之。 许望秋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打垮自由总会,一定要将自由总会一点点摧毁,让童月鹃看着她的半生心血一点点瓦解! 由于杀手已经逃回台弯,许望秋禁足得以解除,重回剧组,进行拍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正道他们中枪,用鲜血献祭了这部电影。在接下的日子里,拍摄工作出奇顺利。剧组在许望秋指挥下,就像一家高速行驶的列车,高速奔向杀青日。 12月27号下午,电影拍摄终于走向终点。只要完成最后一场戏的拍摄,电影就将正式杀青。电影最后一场戏是在清水湾片场的摄影棚里拍摄,这场戏发生在郑毅家。 在《冷》这个故事里,黄四郎是香江房地产之王,但为人极其低调,平常从不在媒体上露面,也不接受媒体采访。但最近香江房地产市场崩溃,不断有人自杀,社会舆论、媒体都在冲黄四郎喊话,希望他们允许购房者毁约,不要再追那些负资产者的余款了。 黄四郎不得不站出来辩解,就接受了电视台的专访。处在绝望中郑毅发现了黄四郎手腕的红色胎记,认出了黄四郎就是当初杀死自己父母的凶手。 现场的电视机,正在播放主持人和黄四郎的对话。 主持人道:“黄先生,房价跌至一半以下,那些贷款5、6成的房东即使把房子卖掉也还不了银行贷款,负资产情况十分普遍。有人说在这种特殊时期作为香港首富的黄四郎应该网开一面,不要再追这些负资产的人所欠的房子余款了?” 黄四郎耸耸肩膀:“香江是个重合同守信用、风险自担的社会,你没看到金融泡沫只能自认倒霉,因为所有人都没看到。如果这个泡沫不破,你的房子赚一倍,我也没理由跟你分利润。所以,跟我们签订了合同的人必须履约,必须完成合同。” 主持人满是同情地道:“话是没错,可现在有很多人自杀……” 江大卫靠墙坐着,木然地看着电视。他整个人处在一片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就在这时“电视台”给了黄四郎一个特写,拍他轻轻敲击桌面的手中。就在这个时候,江大卫看到了黄四郎手上的红色胎记,猛然坐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黄四郎的手。 许望秋坐在导演椅上,双眼紧紧盯着监视器,注视着江大卫的表演。 本来江大卫处在一片阴影中,他一坐起来,整个人的脸就被光照亮了。他眼中的情绪极其复杂,有吃惊,有不可思议,也有仇恨。他怔怔地看着电视机,眼中的吃惊、不可思议,渐渐消失,只留下浓得化不快的仇恨。巨大的杀意从江大卫身体里渗出来,弥漫在空气中,如有实质。 现场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强烈寒意,仿佛现场温度下降了十几度。 “停!”许望秋站了起来,兴奋的声音在片场里响了起来,“老江,你的表演精彩极了,把我想要的内容完美的呈现了出来。你的表演简直是完美的!” 现场众人都长长舒一口气,刚才那十几秒钟,他们本能的感觉到了恐惧,就像面对着一条眼镜蛇,不敢发出声音,甚至不敢动一下。仿佛只要发出声音,只要动一动,对方就会将杀意用在自己身上,将自己杀死。 录音和摄影很快告诉许望秋,录音和摄影没有问题。他深深吸了口气,高声宣布:“这个镜头过了!电影最后一镜头正式完成!我宣布《冷》正式杀青!” “杀青啦!杀青啦!”现场掌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许望秋看着陷入狂欢的剧组成员,不禁露出了笑容。这部电影从开机到现在,波折不断,现在总算是完成了。他笑着向严皓伸出手:“严皓,辛苦你了。你是非常优秀的导演,在未来你一定会大放异彩的。” 严皓握了握许望秋的手,笑容灿烂地道:“能跟你合作是我的荣幸。” 许望秋冲他笑了笑,迈步向坐在地上傻笑的江大卫走去。他伸手将江大卫从地上拉起来,笑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表演精彩极了。你的表演让我们这部电影更加出色,也更加动人,没有你这部电影会减分不少。”他笑着调侃道:“现在电影拍完了,回去好好和你太太造人!不然《中国最后一个太监》剧组就该找你做男主角了!” 江大卫给了许望秋一拳,笑着道:“虽然我半辈子的名气都搭进这部戏里了,但我感觉自己的演技突破了。真的特别感谢你,希望以后还能合作。” “一定会有机会的。”许望秋笑着点点头,迈步向正在跟廖一原说话的夏梦走去。他站在夏梦面前,微笑着道:“夏梦姐,幸不辱命,电影顺利杀青了。” 夏梦微笑道:“望秋,真是辛苦你了。我相信这会是一部让世界惊叹的作品。这部电影真是特别不容易,现在终于杀青。你给大家讲几句吧。” 许望秋点点头,将自己的导演椅拉过来,站在椅子上。严皓见许望秋要讲话,就把一个喇叭递给他。许望秋手握喇叭,清了清喉咙,大声道:“大家都静一静,把手里的活放一放,我有几句话想和大家说说。” 现在迅速安静,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许望秋的脸上,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许望秋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满是期待的眼神,微笑着道:“这部戏从筹备到现在,差不多六七个月的时间。从时间上来说,不是我所拍的电影中最长的,但从难度来说,却是我所拍摄的电影中最难的。在电影拍摄过程中,我们遇到了许许多多的麻烦,遇到了很多甚至闻所未闻的事,比如主演被猪咬伤。” 众人听到这话都哈哈大笑,江大卫则苦笑着摇头。 许望秋笑着往下讲:“我也遭到了枪击,还有两位剧组成员中枪,差点连命都丢了。不过在大家共同坚持下,共同努力下,这部电影总算完成了。所以,在这里我要感谢我们剧组的每一位成员,感谢大家为电影付出的努力。没有你们,这部电影就不可能完成。 《冷》这部电影是当初,我跟特吕弗他们约好的,大家共同拍一个题材。明年5月份,我会带着电影去戛纳电影节。在香江,电影人分佐派、佑派,会分内地电影人、香江电影人。但到了国际舞台,我们其实只有一个名字,中国电影人。因为我们这张脸就决定了我们只能是中国电影人,就算你加入英籍,别人也不会把你真正当成英国人。因为英国人是白人的国度,而你是黄种人,你这身皮是换不掉的。 现在中英谈判在进行中,香江回归是历史必然;内地的各种改革也不断在深入,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我相信未来内地和香江合作会越来越多;我相信未来不再有香江电影人、内地电影人的区别;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中国电影一定会创造出前所未有的辉煌! 我就说这么多,很高兴能跟大家合作,也希望以后还能合作,谢谢你们!” 话音刚落,掌声便如同潮水一般响了起来。 第349章 立体声电影 银都有自己的制片厂,有自己的洗印车间。剧组每拍完一场戏,就会将胶片送到洗印车间冲洗。等导演看过样片后,由剪辑师进行剪辑。等电影拍完,粗剪也基本上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精剪,配乐,混音,制作字幕,最后制作成片。 《冷》的配乐是罗永辉,1972年他从台弯师范大学毕业,获音乐教育学位;1979获得加州大学音乐硕士的学位;现在是岭南学院理论及作曲讲师。许望秋之所以邀请他担任作曲,主要是喜欢他为《投奔怒海》作的曲,感觉他的作曲风格比较适合自己的电影。 在电影拍摄的时候,罗永辉已经开始作曲。许望秋对哪场戏有多长,哪场戏需要音乐,哪场戏需要什么样的音乐都是有想法的。在电影拍摄过程中,罗永辉跟许望秋有过多次交流,而且到过拍摄现场。电影拍完,他也已经完成了作曲工作,就等许望秋拍板。 电影精剪版完成后,许望秋他们和罗永辉一起观摩电影,然后对曲子进行审定。 《冷》是一个沉重而压抑的故事,电影的多段配乐,许望秋都想用大提琴。不过罗永辉觉得马头琴可能更合适,就用制作了音乐小样,带来让许望秋他们审定。 大提琴和马头琴的声音各有特点,大提琴的声音更低沉,马头琴的声音更加苍凉。拿郑毅妻子死去一场戏来说,郑毅抱着妻子痛哭,大提琴的低沉声音,仿佛在心里拉扯,让人切身感觉到了郑毅的痛苦;而马头琴苍凉的声音让人觉得更加孤独和无助,结合到电影剧情,让给一种宿命感,会让人感觉到在命运前无能为力的绝望。 许望秋听过小样后,觉得罗永辉是对的,马头琴更是适合《冷》。 经过讨论,电影一些场景的音乐就此确定,另外一些场景的音乐则需要调整,有些场景的音乐被取消,有些场景需要增加音乐,有些场戏的音乐需要更换。 十天之后,罗永辉带着最新的曲子来了。许望秋听过后非常满意,觉得这些曲子就是自己想要的,直接宣布,可以找交响乐团进行演奏了。 在配乐搞定后,电影后期工作就完成一大半了。 这天上午,许望秋看到了媒体关于《绝地归来》在香江上映的报道。这是《星球大战》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将近20年后会才会推出续集。 许望秋对《星球大战》的故事并不是特别感冒,但有机会到电影院看看,还是想去看看。他便邀请严皓以及后期工作人员一起去看这部好莱坞巨制,放松放松。 众人自然纷纷叫好,毕竟是许望秋请客,肯定是不看白不看。 严皓更是建议道:“我们就去安乐的百老汇电影院吧,百老汇最近刚从美国引进了最新的立体声系统,据说放好莱坞电影效果特别震撼。” 许望秋听到能看立体声电影非常兴奋,他已经十多年没有看过立体声电影了。现在内地电影基本都是单声道,就算有所谓的立体声电影,也只是双声道,并不是多声道。不由问道:“百老汇的立体声是424立体声,声道?” 严皓一脸懵逼:“424立体声是什么,声道又是什么?” 在后世要是哪个导演问出“声道是什么”这种问题,肯定会被人当成白痴。声道并不奇怪,毕竟现在单声道才是主流,声道都是刚出来没几年的新技术。 内地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多声道立体声电影是1986年的《山林中头一个女人》,采用的就是杜比公司的424立体声技术;香江第一部424立体声电影是1993年的《新白发魔女》,比内地还要晚几年。 内地和香江电影人都不太重视电影后期,尤其不重视声音效果。内地电影到1998年才设立最佳录音奖,香江电影金像奖也是在同一年才设立最佳音响效果奖。美国奥斯卡在1930年就设立了声音奖,到1963年更是设立了最佳音响和最佳音效剪辑两个奖项。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内地和香江跟好莱坞电影工业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许望秋解释道:“424立体声有四个声道,银幕前方有左中右三个声道,电影院后方有一组环绕声;声道前面也是左中右三个声道,但后面的环绕声,分为左右两组。424立体声后面只有一个声道,没有左右之分,无法确定方位。声道后面有左右两组环绕声,能够营造出空间感。除此之外,声道还有一个重低音声道,比如爆炸啊、击鼓啊,就通过重低音设备放出来,能营造出非常震撼的效果。” 严皓好奇地道:“望秋,你怎么会懂这些?” 许望秋平静地道:“电影是视听艺术,声音是电影语言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不重视不行。你喜欢艺术电影,对声音要求可能没那么高。我是拍商业电影的,追求的是沉浸感,希望带给观众身临其境的感觉。声音越真实,观众沉浸感就越强。所以,我对声音是相当重视的,一直在关注国外立体声技术的发展。” 严皓恍然大悟:“难怪你懂这么懂,原来一直在研究啊。” 许望秋记得《星球大战》三部曲都是用70毫米胶片拍摄的,第一部搞出了超重低音,声道的技术。声道,声道,那真的可以大饱耳福了。 到了百老汇影院,许望秋一看银幕尺寸,不禁微微摇头:“是424立体声,声道。” “电影还没开始放呢,声道?”严皓诧异地道。 “这种尺寸的银幕肯定是35毫米胶片的电影,不会是70毫米胶片的电影;35毫米胶片只能实现四声道,还不能实现六声道。所以,这家电影院肯定是424立体声。” “声道呢?” “你也是做导演的,应该知道电影的画面在胶片上是一格一格的,在画面格子的一侧有个细细的黑条,声音就储存在黑条里。如果是冲洗之后的胶片,会看到在黑条里有白色波浪形的线,那就是声轨。 电影放映机中有个励光灯,通过聚焦器可以发出一道光刃,聚焦器对面有个光电感应器,可以将光信号转换为电信号。当电影胶片从光电感应器中间穿过时,聚焦器发出的光刃正好照在胶片的声轨上。光刃的光本来是非常稳定的,但当光刃在声轨上移动的时候,受声轨变化的影响就会形成强度不同的光。光电感应器接受到这些强弱不同的光线后,就会形成不断变化的电流信号。这些信号经过放大处理,送进扬声器后,就变成了观众听到的声音。 由于胶片上的黑条空间有限,没办法存储太多内容。424立体声有四个声道,其实四个声道在35毫米胶片也存不下。直到前几年,杜比公司搞出了一种新技术,将四个声道压缩成两组声轨记录在35毫米胶片上,然后通过解码器还原成四个声道。四个声道被记录到2个声轨上,然后被还原为四个声道,所以被称为424立体声。 35毫米胶片现在无法实现六声道,只有70毫米胶片才可以。这个银幕一看就是普通银幕,不是70毫米胶片电影那种巨大的银幕,声道。声道,但比单声道强多了,一会儿你们可以感受下立体声带来的惊人效果。” 严皓对许望秋佩服得五体投地:“望秋,你懂得可真多啊!” 没过多久,放映厅的灯光熄灭,屏幕亮了起来,电影开始了。 《绝地归来》延续了《星球大战》前两部的剧情,主要讲起义军攻打死星,打败帕尔帕廷,使银河系重获自由的故事。电影在欧美的票房和口碑不如前两部,但场面比前两部更加宏大。整部电影耗资3250万美元,视听效果是最顶级的。 严皓他们是第一次看立体声电影,都被424立体声深深震撼了。以前的电影只有一个声道,声音是没有方位感,也没有空间感的。424立体声不一样,它有四个声道,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方位的存在,说话的人在左边,就是左边的喇叭发声,说话的人在右边,就是右边的喇叭发声,仿佛自己就是主人公,仿佛自己就在现场。 严皓他们都沉浸在电影剧情中,跟放映厅里的数百观众一样,内心随着故事的推进不住起伏。他们为主角的安危揪心;他们为电影中的惊险场面尖叫;他们为宏大的场面今天;他们为主角的胜利欢呼。 许望秋不是很满意,声道才能将最佳效果呈现出来。如果《绝地归来》声道倒也罢了,但《绝地归来》声道的,却因为没有播放设备,没法享受到最佳视听效果,实在有些可惜。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结束后,现场观众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他们的兴奋劲还没有过,跟朋友、跟同伴热烈地诉说着内心的感受,讲述着自己对电影的喜爱。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着,讨论电影的情节,讨论电影里的人物,看法千差万别,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错过这部电影绝对会后悔的! 严皓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立体声效果真好啊,简直太震撼了。” 许望秋心想这只是424立体声,声道,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震撼,呵呵笑道:“立体声会让你感觉自己被声音包裹,仿佛就在现场,代入感特别强。对商业电影来说,最重要的是代入感,所以,立体声在未来一定会取代单声道,成为主流。” 严皓忍不住道:“既然你懂立体声,那我们这部电影能不能做成立体声呢?” 许望秋摇了摇头:“做是可以做,但内地和香江做不了,只能去美国做。整个音效全部都要做,不但需要花时间,而且要花不少钱,没一两百万恐怕搞不定。我们这部电影是剧情片,情节偏压抑,票房怎么样很难说,而且电影比较阴暗,内地恐怕很难上映。还是不要再增加成本比较好,不然电影赔了,没法向夏梦姐交待。” 第349章 立体声电影 银都有自己的制片厂,有自己的洗印车间。电影每拍完一场戏,胶片就由洗印车间冲洗出来,等导演审定后,由剪辑师进行剪辑。等电影拍完,粗剪也基本上完成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精剪,配乐,混音,制作字幕,最后制作成片。 《冷》的配乐是罗永辉,1972年他从台弯师范大学毕业,获音乐教育学位;1979获得加州大学音乐硕士的学位;现在是岭南学院理论及作曲讲师。许望秋之所以邀请他担任作曲,主要是喜欢他为《投奔怒海》作的曲,感觉他的作曲风格比较适合《冷》。 在电影拍摄的时候,罗永辉已经开始作曲。许望秋对哪场戏有多长,哪场戏需要音乐,哪场戏需要什么样的音乐都是有想法的。在电影拍摄过程中,罗永辉跟许望秋有过多次交流,而且到过拍摄现场。电影拍完,他也已经完成了作曲工作,就等许望秋拍板。 电影精剪版完成后,许望秋他们和罗永辉一起观摩电影,然后对曲子进行审定。 《冷》是一个沉重而压抑的故事,电影的多段配乐,许望秋都想用大提琴。不过罗永辉觉得马头琴可能更合适,就用制作了音乐小样,带来让许望秋他们审定。 大提琴和马头琴的声音各有特点,大提琴的声音更低沉,马头琴的声音更加苍凉。拿郑毅妻子死去一场戏来说,郑毅抱着妻子痛哭,大提琴的低沉声音,仿佛在心里拉扯,让人切身感觉到了郑毅的痛苦;而马头琴苍凉的声音让人觉得更加孤独和无助,结合到电影剧情,让给一种宿命感,会让人感觉到在命运前无能为力的绝望。 许望秋听过小样后,觉得罗永辉是对的,马头琴更是适合《冷》。 经过讨论,电影一些场景的音乐就此确定,另外一些场景的音乐则需要调整,有些场景的音乐被取消,有些场景需要增加音乐,有些场戏的音乐需要更换。 十天之后,罗永辉带着最新的曲子来了。许望秋听过后非常满意,觉得这些曲子就是自己想要的,直接宣布,可以找交响乐团进行演奏了。 在配乐搞定后,电影后期工作就完成一大半了。 这天上午,许望秋看到了媒体关于《绝地归来》在香江上映的报道。这是《星球大战》三部曲的最后一部,将近20年后会才会推出续集。 许望秋对《星球大战》的故事并不是特别感冒,但有机会到电影院看看,还是想去看看。他便邀请严皓以及后期工作人员一起去看这部好莱坞巨制,放松放松。 众人自然纷纷叫好,毕竟是许望秋请客,肯定是不看白不看。 严皓更是建议道:“我们就去安乐的百老汇电影院吧,百老汇最近刚从美国引进了最新的立体声系统,据说放好莱坞电影效果特别震撼。” 许望秋听到能看立体声电影非常兴奋,他已经十多年没有看过立体声电影了。现在内地电影基本都是单声道,就算有所谓的立体声电影,也只是双声道,并不是多声道。不由问道:“百老汇的立体声是424立体声,声道?” 严皓一脸懵逼:“424立体声是什么,声道又是什么?” 在后世要是哪个导演问出“声道是什么”这种问题,肯定会被人当成白痴。声道并不奇怪,毕竟现在单声道才是主流,声道都是刚出来没几年的新技术。 内地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多声道立体声电影是1986年的《山林中头一个女人》,采用的就是杜比公司的424立体声技术;香江第一部424立体声电影是1993年的《新白发魔女》,比内地还要晚几年。 内地和香江电影人都不太重视电影后期,尤其不重视声音效果。内地电影到1998年才设立最佳录音奖,香江电影金像奖也是在同一年才设立最佳音响效果奖。美国奥斯卡在1930年就设立了声音奖,到1963年更是设立了最佳音响和最佳音效剪辑两个奖项。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内地和香江跟好莱坞电影工业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许望秋解释道:“424立体声有四个声道,银幕前方有左中右三个声道,电影院后方有一组环绕声;声道前面也是左中右三个声道,但后面的环绕声,分为左右两组。424立体声后面只有一个声道,没有左右之分,无法确定方位。声道后面有左右两组环绕声,能够营造出空间感。除此之外,声道还有一个重低音声道,比如爆炸啊、击鼓啊,就通过重低音设备放出来,能营造出非常震撼的效果。” 严皓好奇地道:“望秋,你怎么会懂这些?” 许望秋平静地道:“电影是视听艺术,声音是电影语言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不重视不行。你喜欢艺术电影,对声音要求可能没那么高。我是拍商业电影的,追求的是沉浸感,希望带给观众身临其境的感觉。声音越真实,观众沉浸感就越强。所以,我对声音是相当重视的,一直在关注国外立体声技术的发展。” 严皓恍然大悟:“难怪你懂这么懂,原来一直在研究啊。” 许望秋记得《星球大战》三部曲都是用70毫米胶片拍摄的,第一部搞出了超重低音,声道的技术。声道,声道,那真的可以大饱耳福了。 到了百老汇影院,许望秋一看银幕尺寸,不禁微微摇头:“是424立体声,声道。” “电影还没开始放呢,声道?”严皓诧异地道。 “这种尺寸的银幕肯定是35毫米胶片的电影,不会是70毫米胶片的电影;35毫米胶片只能实现四声道,还不能实现六声道。所以,这家电影院肯定是424立体声。” “声道呢?” “你也是做导演的,应该知道电影的画面在胶片上是一格一格的,在画面格子的一侧有个细细的黑条,声音就储存在黑条里。如果是冲洗之后的胶片,会看到在黑条里有白色波浪形的线,那就是声轨。 电影放映机中有个励光灯,通过聚焦器可以发出一道光刃,聚焦器对面有个光电感应器,可以将光信号转换为电信号。当电影胶片从光电感应器中间穿过时,聚焦器发出的光刃正好照在胶片的声轨上。光刃的光本来是非常稳定的,但当光刃在声轨上移动的时候,受声轨变化的影响就会形成强度不同的光。光电感应器接受到这些强弱不同的光线后,就会形成不断变化的电流信号。这些信号经过放大处理,送进扬声器后,就变成了观众听到的声音。 由于胶片上的黑条空间有限,没办法存储太多内容。424立体声有四个声道,其实四个声道在35毫米胶片也存不下。直到前几年,杜比公司搞出了一种新技术,将四个声道压缩成两组声轨记录在35毫米胶片上,然后通过解码器还原成四个声道。四个声道被记录到2个声轨上,然后被还原为四个声道,所以被称为424立体声。 35毫米胶片现在无法实现六声道,只有70毫米胶片才可以。这个银幕一看就是普通银幕,不是70毫米胶片电影那种巨大的银幕,声道。声道,但比单声道强多了,一会儿你们可以感受下立体声带来的惊人效果。” 严皓对许望秋佩服得五体投地:“望秋,你懂得可真多啊!” 没过多久,放映厅的灯光熄灭,屏幕亮了起来,电影开始了。 《绝地归来》延续了《星球大战》前两部的剧情,主要讲起义军攻打死星,打败帕尔帕廷,使银河系重获自由的故事。电影在欧美的票房和口碑不如前两部,但场面比前两部更加宏大。整部电影耗资3250万美元,视听效果是最顶级的。 严皓他们是第一次看立体声电影,都被424立体声深深震撼了。以前的电影只有一个声道,声音是没有方位感,也没有空间感的。424立体声不一样,它有四个声道,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方位的存在,说话的人在左边,就是左边的喇叭发声,说话的人在右边,就是右边的喇叭发声,仿佛自己就是主人公,仿佛自己就在现场。 严皓他们都沉浸在电影剧情中,跟放映厅里的数百观众一样,内心随着故事的推进不住起伏。他们为主角的安危揪心;他们为电影中的惊险场面尖叫;他们为宏大的场面今天;他们为主角的胜利欢呼。 许望秋不是很满意,声道才能将最佳效果呈现出来。如果《绝地归来》声道倒也罢了,但《绝地归来》声道的,却因为没有播放设备,没法享受到最佳视听效果,实在有些可惜。 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结束后,现场观众恋恋不舍地站了起来。他们的兴奋劲还没有过,跟朋友、跟同伴热烈地诉说着内心的感受,讲述着自己对电影的喜爱。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着,讨论电影的情节,讨论电影里的人物,看法千差万别,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错过这部电影绝对会后悔的! 严皓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立体声效果真好啊,简直太震撼了。” 许望秋心想这只是424立体声,声道,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震撼,呵呵笑道:“立体声会让你感觉自己被声音包裹,仿佛就在现场,代入感特别强。对商业电影来说,最重要的是代入感,所以,立体声在未来一定会取代单声道,成为主流。” 严皓忍不住道:“既然你懂立体声,那我们这部电影能不能做成立体声呢?” 许望秋摇了摇头:“做是可以做,但内地和香江做不了,只能去美国做。整个音效全部都要做,不但需要花时间,而且要花不少钱,没一两百万恐怕搞不定。我们这部电影是剧情片,情节偏压抑,票房怎么样很难说,而且电影比较阴暗,内地恐怕很难上映。还是不要再增加成本比较好,不然电影赔了,没法向夏梦姐交待。” 第351章 捞人 由于搞不清楚芦苇到底犯了什么事,害怕他被重判,许望秋第二天便启程回北平。电影后期最主要的工作已经做完,只剩下混音和字幕了,这些工作交给严皓就行。 回到北平后,许望秋叫上公司保卫处处长刘建民,星夜兼程,直奔长安。 这个时代,单位职工犯了错误,如果是小问题,可以由单位领回去教育的。比如严打中著名的迟志强案,迟志强跟两个女子发生关系,双方都是自愿的。公安局觉得这是生活作风问题,不算什么严重事件,就打电话给长影厂,让他们把人领回去。 结果就在长影厂保卫处的人往南京赶的时候,《中国青年报》发表了一篇文章,标题是“银幕上的新星,生活中的罪犯”,文章里大写迟志强如何把姑娘们带到红旗车中,集体银乱,甚至轮奸强奸。报道一出,举国哗然。全国各地无数个电话打到南京:“像迟志强这样的败类、退化分子,这样肮脏的人,还留着干什么?我们在等待公审枪毙!”这样的电话,打到公安、打到省委、省政法委……等到长影厂保卫处的人赶到南京后,公安局根本不敢放人,最终迟志强被判入狱两年。 许望秋和刘建民到了西影厂,找保卫科了解情况。没想到西影厂对芦苇的情况不是特别清楚,芦苇虽然写了两个剧本,但没有什么影响,在西影厂眼中,他就是一个能写点东西的美工,并不受重视。卢苇被抓后,西影厂根本没有想着把人捞出来,任其自生自灭。许望秋当即提出,出口公司缺美工,等芦苇从监狱里出来,要把他调到出口公司。 西影厂根本不缺优秀美工,多芦苇一个不多,少芦苇一个不少,而且他们也希望跟出口公司搞好关系。听到许望秋点名要芦苇,他们欣然应允,还专门给许望秋派了一辆吉普车,方便他们在长安活动。 从西影厂出来,许望秋和刘建民直奔市公安局。他们搞不清楚芦苇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但严打是全国统一行动,在市公安局肯定能打听到。 到了市公安局,许望秋他们刚从车上下来。迎面走来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警察,他看到许望秋微微一怔,惊喜地叫道:“许望秋同志,你怎么在这里?” 许望秋打量了年轻人警察一番,二十三四岁,相貌普通,穿着白色的警服。他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不认得这人到底是谁,就道:“你是?” 年轻警察激动地道:“我叫周卫国,是42师162团的。我们在收复收复扣林山之前,你带着演员们到我们团给我们放过《猎鹰》。我们都特别喜欢《猎鹰》,在战斗打响之前,战友们都说,我们要像猎鹰一样勇敢,把越南人从我们的土地上赶出去。”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两年多,但战士们高呼“复我领土”的口号声,许望秋记忆犹新,仿佛就在昨天。听到周卫国是42师162团的,他赶忙上前,紧紧握住周卫国的握手:“原来你是42师162团的,其实我一直想再到你们团去看看的,可惜没有机会。”他见周卫国穿着警服,就道:“你是转业回长安,现在当警察了吗?” 周卫国笑道:“是的,我转业后,分到市局工作。你们有什么事吗?” 许望秋正愁不知道该找谁,就道:“是这样的,西影厂有个编剧在严打的时候被抓了,那个人正在帮我们电影出口公司弄剧本,我们就过来看看。要是他犯的事比较严重,那肯定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要是不严重,只是小问题的话,那我们想把他领回去,让他将功补过,协助我们把剧本弄完。” 周卫国马上道:“严打抓的人基本上都在三处,我带你们到三处去问问。只要还没枪毙,肯定能找到的。”说着,他带着许望秋他们往楼里走。他边走边问:“许望秋同志,《猎鹰》的故事会继续拍啊?大家都希望你们继续拍呢,大家可喜欢燕双鹰了。” 许望秋笑道:“肯定会继续拍的,我们公司正在弄剧本。等剧本弄好了,就会拍。《猎鹰》里面不是说了嘛,燕双鹰把越南王牌女特工阮文慧消灭了。这个故事就是讲当初燕双鹰是如何带领猎鹰全歼阮文慧小分队的。在未来我们不光会拍燕双鹰打越南的故事,还会拍他到香江、到美国、甚至到非洲执行任务的故事。燕双鹰的脚步会踏遍全球,跟世界各国的坏人赌子弹。” 周卫国兴奋地道:“那太好了,真希望早日看到燕双鹰的新故事呢。打越南女特工好,那些越南女特工坏得很,经常装扮成农妇在地里干活或者干其他的,我们的战士没有防备,结果被她们在背后打黑枪,牺牲了好多人呢。” 在周卫国的带领下,许望秋他们很快来到了三处。周卫国走进办公室,来到三处处长魏金柱的面前,敬了个礼:“魏处长,这位是许望秋同志,这位是刘建民同志。” 许望秋掏出介绍信,又把工作证递给魏金柱:“我们是中国电影进出口公司的。我是公司艺术中心主任,我叫许望秋。这位是我们公司保卫处处长刘建民同志。” 周卫国介绍道:“许望秋同志是《猎鹰》和《锄奸》的导演。” 魏金柱听到许望秋是《猎鹰》和《锄奸》的导演连忙上前,握住许望秋的手,激动地道:“原来你就是许望秋同志啊。你的《猎鹰》拍得太好了,比《南征北战》、比《红日》都要好看。我足足看了五遍呢。” 许望秋笑容满面地道:“我们这些搞艺术的,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群众能喜欢,那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褒奖。” “大家都特别喜欢。只要看过《猎鹰》的,就没有不说好的。别站着。来,赶紧坐。”魏金柱招呼许望秋和刘建民坐下,拿出杯子,给他们倒了一杯水,问道,“许望秋同志,你们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许望秋喝了一口热水:“是这样的,西影厂有个编剧严打的时候被抓了,那个人正在帮我们出口公司弄剧本,我们就过来看看他的问题严不严重。要是不严重,是小问题,那我们想把他领回去,让他协助我们把剧本弄完。” 魏金柱爽快地道:“这简单,我让人查查,不知道那个编剧叫什么?” 许望秋道:“叫芦苇,就是水边长的那个芦苇。” 魏金柱当即叫了一个警察进来,让他查芦苇的档案,看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查询结果很快出来了,魏金柱指着档案道:“芦苇,1950年3月出生于北平,西影厂美工。是在8月17号晚抓的,被抓的原因是跟马燕秦有关。” 听到芦苇是因为马燕秦的案子被抓,许望秋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像爆炸了一般。 只要对严打有所了解的人,就没有不知道马燕秦案的。马燕秦是长安的一名女子,自从与丈夫离婚后,独自带着两个女儿生活。按照一般的家庭而言,单身女子带着孩子其实是非常困难的,因此马燕秦应该十分努力的工作才是。然而,她与普通的妇女却不太一样,她不怎么喜欢工作,反而喜欢交际,尤其爱跳舞。 严打之以前,公安派出所曾经找过马燕秦,询问跳舞情况。严打开始后,马燕秦第一时间被抓。马燕秦被抓后,认罪态度极其良好,毫无保留什么都说,并说她与130多人发生了关系。警察都被她交待的内容吓到了,怀疑她是不是精神有毛病,特意邀请长安精神病鉴定中心做鉴定,结果一切正常。最终根据马燕秦的交待,有300多人被抓,数人被枪毙,成为轰动全国的流氓大案。 许望秋做梦都没想到芦苇竟然是因为马燕秦的案子被抓的,现在他只希望芦苇没跟马燕秦发生关系,不然这事就真的麻烦了:“卢苇的案子严不严重?” 魏金柱皱眉道:“有人举报他参加过马燕秦舞会,跳贴面舞,但他始终不承认,也没有其他人能证据,就没把他算到马燕秦案子里去。关一段时间就会放。” 郑道微微松了口气,还好这小子管住了自己的吊,要是跟马燕秦睡过,那不关个十年八载估计是出不来,当即道:“魏处长。我们公司的电影不但要在国内放映,而且还负担着对外出口,为国家赚外汇的任务。卢苇是我们公司一部电影的编剧,需要他帮我们完成这个剧本。既然问题不是特别严重,那能不能让我们把他领回去,让我们单位批判教育。让他戴罪立功,把电影拍好。这样肯定比把他关在监狱里面强,你说对不对?” 魏金柱爽快地道:“我倒是没问题,不过这事我说了不算啊。” 许望秋问道:“那我们应该找谁呢?” 魏金柱想了想:“我们局领导说了都不一定算,你们最好找政法委。这件事主要由他们负责,我们公安局主要负责抓人。只要政法委发话,那我们局肯定放人。” 从公安局出来,许望秋他们直奔省政法委。在政法委办公室,他们见到了政法高官邱利民。许望秋取出介绍信,并将自己的工作证也取出来,让邱利民验明正身。邱利民听到许望秋是《猎鹰》和《锄奸》的导演后,也格外热情,并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 简单寒暄过后,许望秋将芦苇的事情的说了出来,拜托道:“芦苇问题不严重,而且还没证据,能不能让我们把他领回去,让我们单位批判教育。他这个人是有才华,像这样一个人,把他关在里面也是浪费。与其这样,不如让他戴罪立功,为人民群众拍点好电影。这样对他,对国家都是有好处的。不知道能不能让我们把人领回去?” 邱利民给市局打电话,问了问芦苇的情况。在知道芦苇确实是因为跳贴面舞被抓的,没有其他问题后,爽快地道:“芦苇问题确实比较轻,关一段时间就会放。既然你们需要他,那就让他戴罪立功吧,你们直接去领人就行。” 许望秋连忙道:“邱书记,真是太感谢你了,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第352章 芦苇出狱 严打开始后,长安在8月15、16、17号进行了三天的大搜捕。这次打击的重点是打击流氓刑事犯罪团伙,只有打击团伙案公安局才有成绩。所以,能都认定为团伙的全给说成团伙,就连跳舞的花案也被定性为黑社会流氓集团,流氓团伙那是多多益善。 芦苇以前就跟马燕秦认识,六月份在北平弄完剧本,回到长安后又到马燕秦那跳了几次舞。严打开始后,芦苇错误地估计形势,以为自己就跳跳舞,又没做别的,肯定没事。当长安全城戒严,警车扎住每个街口,开始拉网清剿时,芦苇还傻呵呵地呆在宿舍,思考是自己到底是跑,还是当面跟政府交代清楚。警察敲开房门,看到芦苇穿着工作服,相貌也朴实无华,都怀疑简直他是假的。 到了公安局,芦苇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知道不能乱说话,否则麻烦大了。于是,他开始装聋作哑,问什么都说不认识。警察生气地问:“你爸你妈认识不?”芦苇道:“不认识。”气得询问的警察差点抽他。由于芦苇什么都不说,警察也没有具体的证据,不太好定罪,他就成为了漏网的鱼,没把算到马燕秦团伙案里。 芦苇从八月份抓进来,到现在已经关了五个多月。最初跟他关一个号子的囚犯,就他一个活着,其他六个都死了。芦苇的号子,最近来了个十六七岁的小年轻,犯了暴力强奸罪,被判了死刑,整天哭哭啼啼地喊冤。 这天,芦苇实在烦透了,忍不住道:“你暴力强奸,判死刑不是应该的吗?” 那个小年轻辩解道:“?的暴力强奸,那是我女朋友,我们好了几个月。” 芦苇翻了翻白眼:“好再久,女方不同意,你也不能硬搞。” 小年轻愤怒地道:“谁搞啦?我没搞。我倒是想搞,可是她家里有人,我家里也有人,没地方搞。我拉着她坐公共汽车,四处窜,累得呼哧呼哧就是找不准地方。她家又管得严,天一黑,就必须回家。想去旅馆搞,可住旅馆要证明。我们窜了好多天,在郊外寻见一块麦子地,立刻就倒进去抱上了。我以前认为这个很容易搞,结果,她不会,我也不会。搞了半天都被搞成,只能收拾衣服回家。我和她身上又是土又是麦穗的,抖衣裳都费了半天功夫,还要一根一根拣她头发里的穗芒。从郊外等公共汽车,朝回赶天就黑了。我们是谈恋爱,搞都没搞成,哪里暴力强奸了?” 芦苇诧异地道:“那你为什么被抓?” 小年轻哭哭滴滴地道:“回家以后,那女子的爹见她状态不对,就问怎么回事。她开始不说,但她爹三审两审,她就招了。于是她爹娘向公安局报案,我就被抓了。审了两回就开庭。没想到判我死刑,我当场喊冤,说我都没搞,向太祖保证,我就吃了两口奶,吃奶也判死啊?结果法官把判决往桌上一搭,说娃呀,人一辈子,就娘的奶能随便吃,别人的奶,你一吃一个死!”说到这里,他又哭了起来:“我根本不知道,真的冤枉啊!” 芦苇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明明就是谈恋爱,稍微亲热了下,这都被定性为暴力强奸判成死刑,确实太冤枉了。不过他也没心情同情小年轻,自己跳个舞都关半年了,还不知道怎么判呢! 就在这时,狱管站在门口叫道:“芦苇,收拾东西,有人来领你了。” 芦苇已经在监狱关了五个多月,听到的不是判刑,就是枪毙。他的心始终是悬着的,现在听到有人接自己,简直是久旱逢甘霖,喜出望外。他顾不上那个哭哭滴滴的小年轻,闪电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他一边走一边问:“陈管,谁来领我啊,是西影厂吗?” 狱管摇头道:“不是,听说是北平来的同志。” 芦苇一怔,北平来的同志?在北平我没什么熟人啊!难道是电影出口公司?我又不他们厂的人,怎么会来领我?不过他也没有细想,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地狱,一分钟都不想多呆,只想尽快离开。他提着行李,跟在狱管身后,快步往监狱长办公室走。 走进监狱长办公室,芦苇一眼就看到了监狱长。平常冷着一张脸的监狱长此时面带微笑,正跟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说话,看上去非常热情。那个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出口公司艺术中心主任许望秋。 芦苇激动地道:“许主任,你怎么在这里?” 许望秋板住脸道:“你说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在香江拍电影拍得好好的。要不是捞你龟儿,至于丢下后期工作,跑到这里来老人?你还好意思问老子为什么在这里。” 虽然许望秋话说得难听,但听到他是为了专程为自己过来的,芦苇没有丝毫抱怨,只有满[]满的感激。他是西影厂的人,被抓之后,西影厂根本没人管,来的却是出口公司的人,还是许望秋本人,他又怎么能不心存感激呢。 许望秋见芦苇不说话,没有再说难听的话。他知道像芦苇这种文人,骨子里是很清高的,要把他们说得太狠,会伤到他们那脆弱的自尊心,就道:“我给你们西影厂打过招呼了,到时候会发调令,把你调到我们公司。你到我们公司担任编剧,为公司创作剧本。” 芦苇闻言大喜,他已经写了两个剧本,但在西影厂并不受重视,编制也依然是美工。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调到出口公司,还能担任编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许主任,你没骗我吧?” 许望秋翻了翻白眼:“你觉得老子很闲是不是?专门跑到长安跟你开玩笑?” 芦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有点不敢相信。” 许望秋不再和芦苇多说,就对监狱长道:“现在芦苇到了,那我们就带着他回去了。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监狱长笑着摆摆手,对芦苇语重心长地道,“芦苇,出去后跟着许望秋同志好好学习,要好好做人,以后不要再进来了。” 芦苇点点头道:“我会的,以后肯定不会再进来了。” 许望秋和刘建民领带着芦苇从监狱出来,打开吉普车的车门。等芦苇上车后,许望秋闻到了一股酸臭味,不由皱了皱眉:“你小子这一身臭得,多久没洗澡了?” 芦苇老脸一红,讪讪笑道:“那个,挺长时间的了。监狱里面洗澡不方便。” “你小子活该,让你去跳贴面舞。还好你小子管住了自己的吊,没跟马燕秦睡,否则不关个十年八年的,估计是出不来的,这辈子就废掉了。”许望秋摇了摇头,对司机道,“师傅,你们长安最好的浴池是哪个,找个好点的浴池,让这小子好好洗洗,去去晦气。” 吉普车一路前行,不久便到了东大街,在大同园浴池旁边停了下来。大同园浴池跟普通浴池不同,是花园式布局,临街的三层木楼与后边的三层木楼对应,东西两边的二层木楼与南北楼相通,中间则是一个令人赏心悦目的大花园,豪华中透出典雅。 许望秋本来打算让芦苇去洗洗,他们在外面等着。现在一看大同园浴池环境不错,他就有些心动,便叫上刘建民和司机,一起去浴池洗洗。 许望秋进入大同园,在售票处买好了票,然后和芦苇他们一起来到了二楼的男浴池。他们进入房间后,脱去衣物装进床头柜锁好,裹上浴巾、穿上拖鞋就走向浴池。 一进如浴池间便是雾气缭绕,热气腾腾。浴池间有一大一小两个池子,大池的水相对温热;小池的水温则偏高,是为耐烫浴客准备的。今天是星期四,时间又是下午,浴池的客人并不多,就十来个。他们的身子都没入水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显得舒坦与惬意。 许望秋他们来到大浴池边,除去浴巾拖鞋,赤条条进入浴池中。许望秋从香江马不停蹄的赶到长安,又不住为芦苇的事奔走,身体有些疲乏。此时微温的池水包裹着他的身体,浑身的毛孔都不由张开了,如同按摩一般,让人无比的舒服。 许望秋享受着池水带来的放松状态,嘴里却没有闲着,问芦苇跟马燕秦到底是怎么回事,又问他入狱后的经历。 芦苇没有丝毫隐瞒,许望秋问什么,他就说什么,该讲的不该讲的都讲了。 芦苇真的是命大,在监狱的时候,他认识的一个人因为参与跳舞和其他事被判了死刑。这个人为了保命,在狱中疯狂揭发别人,芦苇就是他揭发的目标之一,他揭发芦苇的材料写了五张纸。好在他把揭发材料交给了一个姓陈的狱管,而这个人跟芦苇关系不错,就当着芦苇的面把那五张纸烧了。如果这事真要报上去,那芦苇可能就捞不出来了。 在浴池里洗了一个多小时,许望秋他们从浴池出来,坐着吉普车向西影厂驶去。 到了西影厂家属区,许望秋对芦苇道:“你就自己回去吧!我们就不陪你了!你回家后好好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出口公司很快会给西影厂发调令,春节过后你拿着调令到出口公司报道就行。” 芦苇下车后,对着许望秋深深鞠了一躬:“许主任,谢谢你!真的给你添麻烦了!” 许望秋微微一怔,笑着安慰道:“没必要谢我。我也是看你有编剧方面的才能,觉得你是个人才,关在牢里太可惜,才帮你的。等你进了出口公司,好好写剧本,就是对我们的最大回报。”他冲芦苇摆摆手:“你赶紧回去吧,我们就走了。” 许望秋话刚说完,司机就发动车子,带着特有吉普车特别有的响声绝尘而去。 放心吧,许主任!从今以往我芦苇这条命就卖给你了!我一定会写出让你满意的剧本的!芦苇望着吉普车后的尾灯,在心里默默说了句,然后迈步向自己家走去。 第353章 回家 夜里,北平突然下起了大雪,一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停。整个北平城都变成了银色的世界,地面好像铺上了白色地摊毯,房上好像铺上了棉絮,那一颗颗大树就像开满了梨花。远远望去,玉树琼枝,银妆玉砌,仿佛走进了神仙世界一般。 帽儿胡同的一处四合院里,苏白正坐在书桌前写稿子。他们记者比较自由,不用坐班,采访后可以回家写稿子。旁边的桌子摆着一台IBMPC/XT电脑,许望北正坐电脑前,不住敲击键盘,输入字符。 曙光将来准备做电脑和电脑硬件,曙光员工必须接受相应的培训。只是电脑这东西,不能光讲理论,都让大家摸到实物才行。于是,许望川便买了两台电脑,一台他们用来作研究,另外一台给妹妹使用,方便她学习。 IBMPC/XT两万多一台,放在学校寝室害怕丢。许望北就把电脑放在苏白这里,要用的时候,就跑到苏白这里用。现在学校已经放假,许望北没有回家,天天在苏白这捣鼓电脑。 许望北在键盘上敲了一会儿,按下回车键。屏幕先显示出“我是许望秋”的中英文大字;紧接着,画面上出现了一个方头方脑的数码人物,闪着大眼睛,嘴巴一张一张的,唱起了:“狼烟起,江山北望;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似黄河水茫茫……” 她得意地笑了起来,到炉子旁,一边烤火,一边听“二哥”唱歌。 这个时代,家里没有冰箱不是问题,没有煤炉子却是万万不行的。烧水煮饭离不开煤炉子,冬天取暖也离不开煤炉子。冬天的晚上,一家人围着炉子取暖,随便烤几块馒头、红薯,边吃边聊,一家人其乐融融,别是一番滋味。 等到“二哥”唱完《精忠报国》,许望北发现自己越发想二哥了,转头对苏白道:“苏白姐,二哥去长安到底做什么啊,都好几天了,怎么还不回来啊?” 几天前许望秋从香江回北平之后,回了一趟家。当时苏白和许望北都不在家,他就在桌上留了张条,说自己去长安几天,很快就回来。 苏白放下笔,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啊,应该是很要紧的事吧。” “二哥真过分,到香江那么久,回来都不看看我们就去长安了。”许望北给苏白出主意,“苏白姐,你要管着我二哥。我妈说了,男人一定要管的。”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了进来:“望北,你个小叛徒!” 苏白和许望北听到许望秋那熟悉的声音,对视一眼,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许望北激动地喊了声“二哥”,快步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包,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许望北看到许望秋,兴奋得跟拿到压岁钱的小孩子似的,拉着许望秋的胳膊,用力摇晃着:“二哥!你怎么才回来啊?” 许望秋轻轻拍怕她的脑袋:“二哥要工作啊!工作忙完,这不就回来了嘛!”他走进屋里,将房门关上,笑着对苏白道:“苏白,我回来了。” 苏白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肯定冷坏了,赶紧烤烤。” 许望秋冲了她笑了笑,将行礼放下,坐在炉子边考起了火来。外面确实太冷了寒风吹在身上,像刀子在割。他见许望北偏着看着自己,笑着调侃道:“望北,听说二哥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偷偷交男朋友了,是不是真的啊?” 许望北一下跳了起来:“谁乱说啊?我才没交男朋友呢。” 许望秋笑呵呵地道:“别告诉二哥,你没有收到过情书哦?” 许望北脸得像苹果一样,不好意思地道:“没有,真的没有,他们都把我当哥们儿的,说我性格和男生一样。” 许望秋故意板住脸,对苏白道:“清华男生都什么眼光啊?我们家望北这么漂亮,这么可爱,他们竟然把她当哥们儿?还说我我们家望北性格像男生?我们家望北哪里像男生了?真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许望北更不好意思了:“本来就是嘛,我很豪爽的,很讲义气的。” 许望秋拉长声道:“是吗?我看他们是打别的主意吧。” 许望北红着脸道:“二哥,你讨厌,我不理你了。”许望北挽住苏白的胳膊,撒娇道:“苏白姐,你管管我二哥嘛,他张着嘴巴乱说。” 苏白微笑着道:“行了,望北脸皮薄,你就别逗她了。” 许望秋心想,我不逗他,那我逗你,行不行啊?只是妹妹在身边,这话没有说出口。许望秋一边烤火,一边和苏白、许望北天南地北地胡侃,讲香江的故事,讲剧组发生的趣事。江大卫为了练杀气,结果被猪咬伤这件事被他当成笑料讲了出来。但他没有讲江大卫那个被咬掉的谣言,只是说他腿上被咬掉了一块肉,整个香江都知道了。 苏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许望北则叽叽咕咕地说个不停,把学校里的,还有北平城最近冒出来的新鲜玩意儿统统给许望秋介绍一遍。比如海淀黄庄出现了超市,当然现在还不叫超市,叫自选商场,只卖蔬菜和肉食,价格比不远处的菜市场贵不少。但一开业,还是吸引了不少北平人看热闹。许望北和苏白也凑过热闹,去买过菜。 许望北就向许望秋吐槽,里面东西太贵了,买菜的大部分都是外国人,但外国人也不满意,他们抱怨包装袋上只有价格没有商品名称和质量,经常会把鸡肉当猪肉买走。 聊了一阵,许望秋看时间不早了,就让许望北去把大哥叫过来。一家人好久不见了,应该找个餐馆,好好吃一顿才是。许望北像只快乐的鸟儿,飞出院子,找许望川去了。 许望秋笑着摇摇头,心想这丫头都这么大,还风风火火的,跟小孩子似的。他转头看着苏白,见她双眼含笑地看着自己。苏白似乎没有休息好,眉眼间透着疲倦,还带着明显的黑眼圈。他有些心疼,牵着她的手,柔声道:“苏白,你瘦了。” 苏白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瘦了吗?我没觉得啊。”她看了看许望秋的脸:“看来你在香江过得还不错,竟然胖了。” 许望秋哈哈笑道:“没办法,香江剧组饮食确实比较好。” 苏白看着许望秋,问道:“那你在香江,有没有很想我?” 许望秋作出思考的模样:“这个问题我得想想。白天的时候,我忙着拍电影,从一大早要忙到晚上,是真没时间想你。晚上嘛,又要看样片,又要讨论第二天的拍摄内容,要忙到十一二点,也没有时间想你。等到睡着了的时候,你总是会出现在我梦里,有时候我们会牵着手在海边漫步,有时候在去乞力马扎罗看雪,有时候在卢浮宫里看画,有时候在翡冷翠的夜空下看星星,有时候会做没羞没臊的事。不知道这算不算想你呢?” 苏白轻轻啐了一口,笑容灿烂地道:“勉强算吧。” 许望秋问道:“那你有没有想了我啊?” 苏白突然不说话了,静静看着许望秋,眼眶慢慢红了。 许望秋诧异地道:“苏白,你怎么了?” 苏白凝视着他的眼睛:“你在香江,是不是遇到国民党杀手了?” 许望秋知道这事要放在十年前,国内媒体肯定会大幅报道,痛批国民党反动派搞暗杀,现实国家提出了一国两制,希望跟台弯和平对话,这种事情就不会报道,但苏白是中新社的,肯定瞒不过她,便轻描淡写地道:“是遇到国民党杀手了。他们派了三个杀手袭击我们,有几个同志受伤了,但我一点事都没有。” 苏白知道许望秋是故作轻松,鼻子一酸,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奔涌而出。她一把抱住许望秋,呜呜哭了起来。 她性格坚韧,虽然看那些感人小说电影,有时候会哭得稀里哗啦,但真遇到事的时候却非常坚强,不会轻易哭泣。在听到许望秋被国民党袭击,有三人中枪的消息后,她不知道哭了多少次。 就算后来知道许望秋没事,中枪的是其他人,她的心始终是悬着的。谁知道国民党会不会再下手呢?她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几乎连安稳觉都没有睡过。 这些事她没办法和其他人说,不想让其他人担心,只能自己扛着。 现在许望秋安全归来,苏白什么都不想做,就抱着他痛哭一场。舒婷不是说了嘛,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 许望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显得手足无措,轻声道:“苏白,怎么了?” 苏白抽泣着道:“听到你们被国民党暗杀,有三个人中枪,我真的魂都吓掉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中枪,担心得要命,到处打听消息,可始终没有准确的消息。直到后来王部长告诉我,说你没事,是其他人中枪了。我才没那么怕,但我的心一直是悬着的,万一国民党这次没得手,继续对你们下毒手呢?夜里我老是着噩梦。有一次,我梦到你被打死了,我就抱着你哭,哭着就醒了。望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不要活了……” 像是被一记重拳大力锥中心脏,大概感染了苏白语气中的悲伤,许望秋的内心有种被撕裂的痛楚,澎湃激烈,眼眶一下子湿了:“这次是我太大意了,害你担心了。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轻轻拍了拍苏白的后背,柔声道:“枪击事件之后,我一直思考,对我来说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的答案是你,爸爸、妈妈、望北和大哥是最重要的。什么大展宏图,什么青史留名都不是我最想要的。我最大的心愿是亲人幸福平安,和你白首不相离。” 苏白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搂着他,仿佛没有什么力量能让她松手。 第354章 徐徐图之 没过多久,许望北带着许望川来到了。许望秋拿了一张凳子,放在炉子旁边,让许望川坐下聊。许望川抱怨了两句,说北平的冬天太冷,还是蓉城好,然后开始讲曙光的情况。 九月份下旬,张炫龙到中关村找过许望川,双方已经谈妥合作事宜。许望川从张炫龙手中拿计算机、打印机等设备,作为代理,在国内销售。现在曙光培训已经结束,正式开门营业。许望川和手下最近正在各个部委机关跑,看哪个单位需要计算机,以及其他硬件设备。 由于曙光租了一栋小楼,还挂上了招牌,在中关村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那样鲜明,那样出众。不仅计算机所的人知道,就连北平城其他一些科研机构,也知道了曙光的大名。 这些科研机构的研究员,平常除了在单位搞研究,自己私底下也做在做开发。他们知道曙光后,纷纷拿着自己开发的软件找上门,想要跟曙光合作。 曙光没有总工程师,许望川他们没有鉴别好坏的能力,不知道这些软件有没有前景。如果一两次,还可以找倪光楠他们帮忙,但这样的事很多,不可能次次找麻烦他们。 许望川对许望秋道:“我们现在真的需要的总工程师,在技术上把关。” 许望秋道:“倪光楠是最好的人选,你跟他处得怎么样,有没有探探他的口风?” 许望川微微点头:“我跟他关系不错,也探过口风,他是技术专家,就想搞研究,对下海做生意没兴趣,让他做总工程师有难度。现在中关村企业有好几家,但真正下海的科技人员比较少,基本上都是利用业余时间在搞。到其他公司上班,必须把关系调入到新公司,原单位要是不放人,你就没办法。倪光楠就算愿意到我们公司来,中科院不放人,那他就走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辞职,但辞职人事关系就没有了,工龄不能连续计算了,公费医疗永远没有了。砸掉手里的铁饭碗出来闯,是要下很大的决心的。” 曙光跟联相不同,曙光是民营企业,而联相是中科院计算机所的下属企业。倪光楠到联相担任总工程师根本不需要调动人事和组织关系,几乎没有任何障碍;到曙光则不同,要是不辞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想让倪光楠到曙光担任总工程师,难度确实非常大。 不过许望秋对此有信心:“难度确实大,但我觉得还是有机会说服倪光楠的。以倪光楠的能力留在国外能获得更好的待遇,根本不是问题,但他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回国。我觉得他是想回来做点事。现在国家对科研经费砍得比较厉害,他留在中科院也搞不出什么名堂。而我们可以给他钱,让他搞科研。只要让他看到我们搞技术的决心,是有可能说服他的。” 许望川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我问过倪光楠,现在很多人都想方设法要出国,都觉得外国是天堂;以你的能力和水平留在国外肯定没问题,为什么要回来?他说,确实有好几家外国机构让他留下,但有一件事始终让他难以释怀,觉得必须回来。有一次他到鞋店去买鞋,发现高档鞋子都摆放在玻璃柜里,价格从几十加元到几百加元。加元的皮鞋,也没有包装。他拿起一看,是中国制造的。在国外看到中国商品,本来应该高兴的,但他很难过,难道我们只能生产这种廉价商品吗?后来,他又陆续看到了一些中国制造的产品,不是轻工产品,就是农产品,都是最低档的。他觉得很悲哀。我们为什么不能做一些很好的产品,为什么只能做低端货?中国人应该争气,让我们的产品在世界市场上有地位。所以,他决定回国,要在中国搞出高端产品,搞出高科技产品。” 许望秋一拍大腿:“好!有这句话,那倪光楠就是我们的了!不过这事不能着急,必须徐徐图之。开年之后我们跟倪光楠合作,由他牵头搞汉卡。同时要说服他,做我们的兼职总工程师,平常还是在单位上班,晚上和周末到曙光上班,我们给他两倍的工资。等到汉卡搞出来,并在市场上成功推广。我们再发出邀请,那这事应该就成了!” 许望川觉得许望秋的计划切实可行:“好!就这么办!” 许望北第一次听到汉卡,好奇地道:“二哥,汉卡是什么呀?” 许望秋解释道:“计算机硬盘和内存都非常小,如果在计算机里面直接装汉字处理系统,处理汉字的速度非常慢。我们就想,能不能把汉字处理系统集成到一张卡上,把这种卡插在计算机的主机板上,这样就不会占内存和硬盘,运行效率会大大增加,还可通过打印机打印出来。我们把这种卡称为汉卡。” 许望北想了想,高兴地道:“现在电脑处理汉字,每秒钟只能显示几十个汉字,屏幕上只能显示十行。要是能集成到一张卡里,效率会大大提升,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许望秋冲她笑了笑,对许望川道:“我们应该能搞定倪光楠,但也不能在一棵树上死,必须找到合适的备选。万一搞不定倪光楠,就用这个备选。我们是高科技企业,没有总工程师肯定不行。而且总工程师不光要技术好,还必须有格局,有前瞻性眼光。” 许望北笑嘻嘻地道:“二哥,大哥,等我毕业了,我来给你们当总工程师。” 许望秋哈哈笑道:“行啊,总工程师的位置我们给你留着。不过你要好好读书才行,曙光的总工程师可不是好当的。要是没有水平,就算你是我们妹妹,也会把你扫地出门的。” 许望北嘟着嘴抗议道:“二哥,你瞧不起人。我怎么可能没水平嘛?” 许望秋笑着摸了摸许望北的脑袋:“好好好,二哥错了。我们家望北怎么可能会没有水平嘛,将来肯定会成为首屈一指的计算机科学家。不光曙光需要你,将来我们出口公司研发数字设备,也少不了找你帮忙。” 许望北拍了拍胸口,信心十足地道:“都交给我吧!” 聊了一阵,许望秋他们从四合院出来,找餐厅吃饭。考虑到妹妹有出国留学的打算,而许望川将来也肯定要跟外国企业打交道。许望秋觉得该让他们掌握基本的西餐礼仪,便带着他们往马克西姆餐厅走。 没过多久,许望秋一行便来到了崇文门饭店二层的马克西姆餐厅。几年前,皮尔卡丹跟许望秋聊过开分店的事,去年年初马克西姆餐厅在北平正式开业,比上一世提前了半年。 马克西姆跟国内其他西餐厅不一样,厨师在餐厅开业前被送到法国集训,所有法餐食材都直接由法国空运来,价格自然高得惊人。一杯咖啡5块,还要加上10%的服务费。要是吃一顿饭,没一二百块是搞不定的,相当于很多人三四个月的工资。普通人根本消费不起,在这里吃饭的顾客,70%都是外国人。 餐厅经理宋怀桂是搞艺术的出身,更像是一位文艺沙龙的女主人。有时候这里会进行小型的时装表演,有时候会邀请一些音乐人进行演出。马克西姆餐厅消费很贵,国人消费不起。宋怀桂就免费邀请明星、文艺界人士参加派对。在她的打理下,餐厅逐渐变成一个文艺范儿十足的乐土。 宋怀桂穿着优雅的礼服,端着盛上红酒的高脚杯,在餐厅门口招呼客人。她看到许望秋他们,连忙迎过来打招呼。她笑着对许望秋道:“你一直不来,我还以为哪里得罪你了呢。”许望秋笑道:“哪能呢?最近在一直香江拍电影,刚刚回来。” 跟宋怀桂聊了几句,许望秋他们到餐厅找了个位置坐下。马克西姆的牛排和焗蜗牛做得比较好,在这里吃饭是必点。除此之外,许望秋还乱七八糟点了一些东西。 马克西姆的气氛确实不错,昏暗的环境,桌上摆着红色的蜡烛,让人感觉很舒服。不过价格也确实贵,许望秋他们四个就吃了将近两百块。 从餐厅回来,许望川回曙光去了,许望秋他们三个回到了四合院。许望北虽然是小孩子性格,蠢萌蠢萌的,但也知道许望秋和苏姐半年没见面,肯定有很多悄悄话要说,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许望秋和苏白回到房间,靠在一起说了会儿腻味话,就放起了音乐。 淡淡的音乐声从门缝里渗出来,洒得满院长都是。《第二十四钢琴奏鸣曲》刚刚停止,马上又是《月光奏鸣曲》。 曲子的第一乐章是舒缓的,优美的琴声仿佛让人看到宁静的月色与平静的湖面,但这种宁静很快被打破,情绪不断变得低沉。整个乐章充斥着淡淡的忧伤,是贝多芬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因为他的女友朱莉-圭恰迪由于无法逾越封建等级制度的束缚,不得不离他而去,后于1802年嫁入豪门,成了伯爵夫人。所以,他将内心的痛苦和强烈的悲愤全部倾注在这首曲中,写出了最世界上杰出的慢板乐章。 略带忧伤的乐曲声中,许望秋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钢琴家,坐在舞台上,优雅的谈着琴。他技术是完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纵横捭阖,不疾不徐,一切尽在掌握中。 《月光奏鸣曲》第二乐章是小快板,降D大调,复合歌谣曲式。整个乐章的色彩明亮,情绪明朗、轻快,融入了活泼诙谐的小步舞曲元素。 欢快的琴声中,苏白觉得自己变成了站在舞台中央的歌者,想要放声高歌。她不愿破外外面的寂静,抑制着内心的激动,但呜呜声还是从喉咙里喷涌而出,洒得满屋都是。 第三乐章是急板,升C小调,奏鸣曲式。整个乐章以狂风暴雨般突进的方式,铿镪的节奏进行和丰满的和声效果,表达了贝多芬暴风雨般的热烈感情和准备向封建等级制度发起攻击的态度。这也是贝多芬所写的钢琴作品中表现力最高昂、最丰富的乐章。 在《月光奏鸣曲》的最后,沸腾的热情达到顶点,突然沉寂下来。 窗外月华如水,清辉洒遍,白茫茫的人间就像洗过一样。 第355章 汇报 吃过早饭,许望秋慢悠悠地到公司上班。公司职工看到许望秋回来,纷纷上前问好。许望秋笑着对他们点头,遇到比较熟的,还会停下来聊两句。 快到办公楼的时候,许望秋看到刘林跟在一个漂亮姑娘身边,讨好似的说着什么,活脱脱一只舔狗,当即大喝一声:“刘林!你好大的胆子!严打期间竟然敢骚扰女同志!” 刘林吓了一跳,心想谁他么骚扰女同志了。抬头一看是许望秋,连忙给女孩说了句,带着她走了过来:“望秋!你终于回来了!兄弟几个都想死你了!” 许望秋目光在女孩身上扫了扫,女孩个子不高,大概1米58的样子,有点像《庐山恋》的主演张瑜,笑着调侃道:“刘林!半年不见,大有长进啊!赶紧介绍一下吧!” 刘林老脸一红,呵呵笑了声:“这位是林悦,是去年分到咱们厂的大学生。跟我是好朋友。”又对女孩道:“这位就是我曾经给你提起的,我们的好兄弟、好伙伴许望秋。” 许望秋笑着向女孩伸出右手:“林悦,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林悦大方的跟许望秋握了握手:“你好。我是刘林的女朋友。经常听刘林提到你,吴知柳他们也经常提到你。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见面,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许望秋没想到林悦直接说承认她是刘林女朋友,心里暗暗点头,这姑娘够爽利的,跟她一比,刘林这家伙倒显得扭捏了,笑着道:“我们一直担心刘林的个人问题,现在他有女朋友,那我们这些兄弟伙也就心了。” 林悦看了刘林一眼,得意地道:“那得看他的表现了。” 刘林狗腿气十足地道:“我肯定好好表现!肯定好好表现!” 许望秋跟刘林他们简单聊了一会儿,约好晚上一起吃饭,然后向办公楼里走去。他没有急着回自己的办公室,先到王岚西的办公室作汇报。 王岚西看到许望秋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主要骂他自以为是,小看国民党的毒辣,差点把命都丢掉了。许望秋没有反驳,静静地听着,他知道这次因为自己疏忽大意,让很多关心自己的人都吓得够呛。 教训许望秋一通后,王岚西招招手,让他坐下讲香江的情况。 许望秋简单作了个汇报,主要是讲两个方面的内容。 一个是银都在香港的业务开展情况,去年银都发行的电影有20多部,其中有五部杀进了香江华语电影票房的前十。可以说是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也震撼了整个香江电影界。很多人都在惊呼,银都的时代来了。 另外一个就是跟香江电影界合作的问题,由于银拍摄和发行的电影接连大爆,让香江电影界羡慕得口水哗啦的。他们纷纷找上门,希望跟银都合作,就连邹闻怀都找到许望秋,希望合作。不过在暗杀事件发生后,香江电影界都被吓得够呛。除了部分胆子比较大的,现在其他人都不敢跟内地走得太近。不过这是暂时的,毕竟跟内地合作有利可图, 王岚西听完非常满意,给许望秋讲电影系统内部的事:“今年电影系统会有大变动,国家会下文件,将电影业定性为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全部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去年有些电影厂在搞承包试点,今年各个电影厂可能都会开始搞承包。另外,魔都电影系统已经决定进行体制改革试点,魔都电影局将与魔都电影制片厂合并,组建成立魔都电影总公司。电影局这边也准备搞个中国电影总公司,隔段时间就会成立筹备组。” 许望秋听到今年会有这么多变革,开始思考这些改革措施对电影行业的影响。 电影业被定性为事业单位、企业化管理,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对整个电影行业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各个电影厂手里有了自主权,可以更好的抓质量、促生产。 承包制跟很多人想象的不一样,不是片子拍完,大家共同分利润,而是从节约的成本中拿出一部分来,作为奖励分给剧组。比如一部电影电影厂和剧组约定成本为50万,最终剧组只用40万就拍完,就节约了10万。电影厂就从将10万中拿一部分,作为奖励发给剧组。这种做法存在一定的问题,会让剧组想方设法压缩成本,进而影响电影的质量。当然好处也是非常明显的,能提高剧组的积极性。 要想真正调动电影人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把电影搞上去,必须得实行利润分成。只是目前不可能这么搞,现在连奖金发高了都不行,更何况直接分利润了。只有等到几年以后,电影行业大滑坡,推行利润分成才有可能成功。 与前两项改革措施相比,成立魔都电影总公司和中国电影总公司则是瞎胡闹。 魔都竟然想把电影局和电影厂划到一起成立公司,电影厂是企业,电影局是行政机构,划到一起是典型的政企不分。 电影局成立电影总公司也没好到哪里去。以前开制片厂会议时,有人就提出过要成立电影总公司,将全国的制片厂划归到一起,由这家制片厂统一管理。只是搞这种制片总公司大包大揽弊端非常明显,除了少数几个人外,大部分电影厂都不同意。 没想到现在电影局竟然真打算这么搞,真是莫名其妙! 许望秋对此十分不解:“以前大家都反对成立电影总公司,怎么又确定要搞了?” 王岚西觉得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各种做法都可以试一试,只有真正试过,才知道到底是好是坏。尽管他不看好电影总公司,但也没有明确反对:“是体改组提出来的。最近几年国家搞经济体制改革,成立了船舶、丝绸五大总公司。体改组也打算这么搞,想把中影公司和电影厂划到一起,成立一家大的电影公司,先把部里和北平的电影厂划到总公司,然后逐步把各省电影厂和电影公司纳入总公司。” 体改组就是电影、电视建设与体制改革小组,是去年4月份根据宣传部要求成立的小组,由文联主席陈荒煤挂帅,主要对电影和电视的体制和现在进行调查。 如果是在公众场合,许望秋可能会考虑影响,但现在是私底下,毫无顾忌的开喷了:“体改组脑子进水了吧,完全是瞎搞嘛!电影总公司在北平,而省级电影厂在各省,以后电影立项、审核都要跑到北平来,不但浪费时间,还会增加成本;总厂又不了解各个电影厂、各个省的具体情况,很难进行有效管理。真是瞎搞!那我们呢,不会划过去吧?” 王岚西微微摇头:“他们倒是有这个想法,但我不同意,部里也不同意,毕竟我们出口公司每年能给国家赚上千万的外汇,要是出了问题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许望秋微微松了口气,只要出口公司不划过去,那随他们怎么折腾,嬉皮笑脸地道:“院长,既然现在整个电影系统都尝试做各种改革,到处都在搞合并,我们试点又这么成功,那我们也应该向部里建议,把其他一些单位合并进我们出口公司啊。” 王岚西一怔:“你小子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许望秋叫起了撞天屈:“院长,你这不是冤枉人嘛!我什么时候出坏主意了?我出的那都是好主意,你不能冤枉人啊。” 王岚西笑骂道:“行了行了!有屁快放!” 许望秋笑嘻嘻地道:“能不能跟部里商量,把电影科学技术研究所划到我们公司。” 王岚西无语地道:“你小子真敢想啊!” “我为什么不敢想,他们都敢把各个北影厂、还有其他厂划给中影,技术研究所跟我们公司合并,怎么就不行了?”许望秋振振有词地反驳了两句,赶紧转入正题道,“搞科研是需要砸钱的,现在国家对科研经费卡得特别厉害,连中科院科研经费都大幅度减少,更何况电影技术研究所了。如果能把电影技术研究所划到我们公司,我们可以砸钱给他们搞研究啊!如果部里不同意把电影科学技术研究所划过来,那我们自己也应该成立研究所。” 王岚西盯着许望秋看了好几秒钟才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要搞研究所了?” 许望秋解释道:“现在全球电影行业处在升级换代的前夕,现在的电影设备,不管是拍摄器材,还是放映设备,都会被新一代的设备取代。如果我们能够搞出相应的设备,抓了这次升级换代的机会,那我们出口公司就有可能成为世界级的公司,成为电影行业的巨头。” 王岚西心里一动:“哦,你说的升级换代的机会具体是指是什么?” 许望秋解释道:“院长,你去美国考察过,肯定知道美国的电影院正在升级为立体声,而且在搞多厅电影院。我认为在未来全世界的电影院都会完成从单声道到立体声,从大厅到多厅的升级换代。全世界有多少电影院啊?可能有几十万家,甚至上百万家。这些电影院全部升级换代,整个放映系统都需要更新,这是多大的市场啊。影院放映系统升级,那电影拍摄器材、后期制作设备都需要升级换代。这又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市场。如果我们能从中分到一块,那就是几亿,甚至几十亿的收入。” 王岚西无语地道:“我们连立体声都没有,还是单声道,跟国外差距非常大,我们的设备在海外怎么可能有市场。你这小鬼,爬都没学习,就想学飞了!” 许望秋摇摇头道:“所以,我们才要成立电影技术研究所,从清华北大招研究人才,跟各个研究所合作甚至挖人,进行相应的开发。电影技术是个很大的门类,我们不可能什么都搞。我觉得我们可以集中搞两块,一个是数字图像技术,另外一个就是声音技术。 数字图像技术不多说,单说声音技术,现在国外的影院正在从单声道升级到立体声,而我们现在一家立体声电影院都没有。在未来我们的电影院肯定会进行改造,会发展立体声电影院。现在国家缺外汇,不可能将大把外汇花在引进电影设备上,肯定只能自己搞。我们搞出立体声,就算不能出口,满足国内需要总没问题吧? 所以,我们就应该当仁不让的站出来,由我们来搞立体声技术。” 第356章 说服 王岚西脸上有了笑意:“立体声这个东西,部里一直在关注,最近两年召集技术专家和研究所开了几次会,讨论立体声该怎么搞,最后确定搞424。去年8月份的时候,部里面让我们公司今年从美国杜比公司引进了一整套424立体声设备,包括放映系统,还有录音系统,花了10多万美元。就是想仿制这个系统,在国内搞立体声电影。” 许望秋一怔:“这个设备是我们公司引进的,那研发是不是让我们搞呢?” 王岚西摇头:“那倒不是,让我们引进是因为我们有钱,而且能申请外汇。” 这个时代国家对外汇管制非常严格,要从国外进口设备,需要打报告申请外汇。出口公司跟其他企业不一样,出口公司是有外汇收入的,但这个钱在账面上能够看到,拿不到手。钱一进出口公司的账户,会被外汇管理局接管。不过国家鼓励出口创汇,对出口公司这样的企业在外汇使用上有优惠,赚到的外汇可以申请使用的。 让其他电影厂或者研究所引进杜比系统,申请外汇比较麻烦,而出口公司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所以,部里就将引进全套杜比系统的工作交给了出口公司。 许望秋问道:“那部里面确定研发立体声的任务交给谁搞了吗?” “还没有定。国内懂这个技术的根本就没有,我们派到杜比公司培训的第一批人员刚回来,部里面正在挑选第二批人员到杜比公司接受培训。要正式搞立体声研发,估计要等第二批培训人员回来。至少要到今年下半年,甚至是明年去了。” “院长,是到杜比接受哪方面的培训,是工艺,还是技术?” “当然是从工艺到技术的全套内容了。我们派出去的有工程技术人员,还有录音师。工程技术人员回来可以搞技术安装、维修,而录音师回来可以参与立体声电影录制。电影从拍摄到放映是一套系统,要搞肯定得搞全套。” 许望秋闻言大喜:“那太好了!前些日子,我在香江的时候就在想,可惜我们没有做立体声技术和设备,不然将《冷》做成立体声电影,效果会震撼得多。没想到现在我们不但设备有了,连录音师也培训了。等下一部电影,我一定拍成立体声电影。” 王岚西呵呵笑道:“部里派录音师去美国接受培训,其实就是为拍立体声电影作准备。要是我们搞出了立体声设备,却没有立体声电影,那就是有枪无弹,根本无法使用。所以,立体声电影肯定得有人来拍,既然你有兴趣,那就再好不过了。” 许望秋马上道:“院长,既然部里面对立体声这么重视,也准备在国内推广立体声技术,那我觉得我们应该主动请缨,由我们公司来搞立体声研发。如果让其他研究所来搞,他们搞424立体声就只会搞424,不会考虑以后的问题,也不会考虑下一代技术。如果由我们来搞的话,我们不但要搞424,声道。” 王岚西参加过电影局关于立体声研讨会,对什么是424立体声,声道比较清楚,听到许望秋不但想搞424立体声,声道,不由骂道:“你这小鬼,真是没学会拍爬,就想着飞了。声道只能用在70毫米宽银幕电影上,35毫米电影没法用,根本无法大规模推广,搞那玩意做什么?” “院长,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声道现在不能用在35毫米胶片上,但随着技术发展,在未来一定可以用在35毫米胶片上的。如果我们只想着424,不去做技术储备,声道,那我们只能永远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 我觉得搞研发应该开发一代、预研一代、储备一代。以我们公司能力,只要跟其他科研院所合作,搞出424立体声应该花不了太多的功夫。我觉得以我们的能力在搞424的同时,声道研究。现在欧美国家也在进行相应的研究,如果我们能抢着欧美国家的前面搞出来,那我们就有可能将我们的产品卖到欧美去,我们出口公司也有可能成为世界级的电影公司,成为电影行业的龙头。” “你以为是过家家呢?声道说搞就搞出来了!我们现在连424都搞不定,还得到杜比公司去培训,声道来?” “为什么不可能,北大王选搞激光照排不就成功了嘛?前几年,国外印刷行业开始研制激光照排四代机,我们还处在铅印时代,国家就立项了748工程,打算研制二代机、三代机,但王选进行技术跨越,直接就研制西方都还没有产品的第四代激光照排系统。当时有很多人质疑,觉得他异想天开,但王选他们不是搞出第四代激光照排系统了嘛! 声道,声道,想的都是如何压缩声轨,将声轨记录到胶片上。由于技术条件限制,短时间内不可能成功,声道至少要5年以上。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思路,不将声音记录在胶片上,而是记录在其他载体上。这样,就有可能抄近路,声道来。” 王岚西以为许望秋是想用磁带来放声音,缓缓摇头:“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把声音记录道磁带上很简单,以前也有人尝试过,但为什么没有成功呢?因为声画必须对位,用磁带声画对位很难。要是声音和画面对不上,那电影还怎么看?” 许望秋自信地道:“用磁带当然不可能,但用一种最新的技术却有可能做到。” “哦,什么新技术?” “激光数字技术。院长,你知道激光视盘吧?” “去年我在欧洲看到了激光视盘放送机和激光视盘,试放的是俄国经典芭蕾舞天鹅湖,画面非常清晰,音乐和彩色都非常逼真,声道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可以将激光视盘技术,跟电影放映机结合起来。将电影的声音存在激光视盘中,在电影胶片原来存声轨的地方,我们存上时间编码。放映机中的读取头能从胶片上读出时间编码,再根据这一编码同步播放来光盘中的的声音文件,就能完美的解决声画对位的问题。如果我们集中力量来搞,完全有可能抢在欧美前面,声道系统搞出来!” 王岚西只是见过激光视盘,并不懂其中的原理,将信将疑地道:“激光视盘可是高科技啊,我们连424都搞不定,这么先进的东西真的能搞出来吗?” 许望秋十分肯定地点头:“我们搞不定424技术,是因为我们过去一直没有搞立体声,没有这方面的技术积累。数字技术和激光技术的情况完全不同,国家对这两种技术非常重视,有很多专门的研究所。比如激光视盘播放器,前年魔都的一家研究所就搞出来了。我们跟欧美国家在技术上有差距,但差距并不是很大。如果由我们由牵头,联合各个研究所,肯定可以搞出来的!” “那会不会,我们刚刚开始搞,人家就搞出来了?” “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我觉得就算别人比我们先搞出来,也没什么,至少我们缩短了和国外的差距。而且我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将声音信号记录到胶片是一种技术;将声音信号记录到光盘上,进行读取是另外一种技术。杜比公司是搞声音的,他们是立体声专家,但将声音存储到光盘上,需要激光技术,而他们没有这种技术。索尼、飞利浦有激光存储技术,但他们没有涉足电影领域,他们现在的精力都在光盘存储上,短时间内不会开搞立体声。我们国营企业,可以从计算所研究所抽数字方面的专家,从激光研究所抽调激光存储方面的专家,组成攻关小组。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声道搞出来。” 王岚西微微点点头,觉得许望秋的话有道理。他为国家、为中国电影事业辛勤工作了半辈子,现在已经到了退休年龄,很快就要退休。在退休之前,他真的想为国家、为电影事业再做点事。 声道,那将是一次划时代的壮举,对国家、对电影行业、对出口公司都大有好处。就算没能在欧美国家的前面搞出来也没什么,至少缩小了和欧美的差距,搞出的设备可以提供给国内的电影院使用。 王岚西觉得这事真的可以做,在桌子上重重一拍:“声道这么有把握,那你就由牵头来搞!” 许望秋连连摆手:“我牵头哪里能行。这可是个大工程,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而且需要动员各种力量,肯定得院长坐镇指挥才行,没有你压阵我们肯定搞不定的。” 王岚西觉得有道理,就道:“你回去拿个详细的申请报告出来,把这个研究所要搞什么、怎么搞等内容都详细写出来。到时候由我牵头成立一个领导小组,具体工作由你来做。” 许望秋兴奋地道:“谢谢院长,我一定尽快把报告写出来。” 从王岚西办公室出来,许望秋一边走,声道的问题。 声道,就技术难度而言,并不算特别高,两到三年应该能搞出来。但能搞出来,并不意味着就能够大规模推广,更不意味着能在市场上获得成功。上一世的DTS能够成功,关键在于斯皮尔伯格和环球都入股了DTS。正是在他们的大力支持下,DTS才打开局面,并逐步成为行业巨头的。 以出口公司的条件,在内地和东亚地区打开局面不难,想在欧美打开局面却非常困难。如果不能在欧美打开局面,就很难成为国际通行的音频标准。 许望秋倒是在美国落了两颗棋子,但这些棋子成长实在太慢,必须想方设法让他们尽快成长起来才行。声道搞出来,他们无法扛起在打开美国市场的重任。 不过这事到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研究所搞起来。 第357章 陈凯哥的邀请 许望秋没有急着去写申请报告,他是艺术中心主任,到香江拍了半年电影,当了半年甩手掌柜,现在回来了,肯定得问问中心这半年的情况。他来到艺术中心,敲开副主任杨柳青的办公室门。 杨柳青看到许望秋回来,心里是有些失望的。出口公司拍摄的电影是跟中影分成的,跟出口公司合作的单位,也能享受分成待遇。出口公司手中的配额有限,各个电影厂,以及香江的电影公司都想方设法,想要获得配额。 许望秋不在的时候,杨柳青就是艺术中心的负责人。各个电影厂,以及香江电影公司为了获得跟出口公司合作的机会,请他吃饭、给他送礼的不少。甚至有一个香江老板对他说,只要能搞定配额,就给杨柳青十万。现在许望秋这个正主任回来,电影厂肯定直接找许望秋,杨柳青的好处自然都没了。 所以,杨柳青一点都不希望许望秋回来,觉得许望秋从此留在香江最好。 杨柳青没有将自己的小心思表现出来,对许望秋嘘寒问暖。听到许望秋想知道艺术中心这半年的情况,他就像下属那样,将艺术中心这半年年的情况作了详细介绍。 由于许望秋仿照好莱坞电影公司的绿灯系统,搞出了剧本审核系统。剧本到底怎么样,能不能立项,需要通过系统审核。在许望秋不在的这段时间内,艺术中心并没有变成杨柳青的一言堂,整个中心运作比较正常。 晚上许望秋跟刘林、吴知柳他们一起吃饭,因为是兄弟伙聚餐,大家都带上了家属。只有顾常卫是例外,是一个人来的。众人都笑他:“老顾啊,刘林个人问题都解决了,现在就只剩你还单着了,要努力啊!顾常卫郁闷地道:“我一直在努力,可别人不配合啊!”许望秋笑着安慰道:“有空到北电转转,骗不了公司的姑娘,骗骗小师妹应该不成问题。” 调侃顾常卫一番后,刘林他们给许望秋讲自己的情况。刘林的《猎鹰》续集和赵禁的《浴血擒魔》续集,筹备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很快就会开拍。吴知柳和夏刚都已经选好了题材,正在写剧本。吴知柳准备拍战争片,而夏刚则准备拍反一部反映都市生活的电影。 许望秋给刘林他们讲自己在香江的经历,并添油加醋的将自己被杀手袭击的经过讲了出来。刘林他们都惊呆了,以前只是在书上看到国民党搞暗杀,没想到许望秋真遇上了。他们本来还想着以后找机会去香江看看,现在才意识到香江没那么好,到香江是有危险的。 第二天上午,吴知柳拿着剧本找许望秋,让他帮着看看。 剧本名字叫《刘老庄八十二壮士》,讲的是1943年3月16日,日军第17师团驻江苏涟水、淮阴步骑兵3000余人,分十一路合击在淮阴县六塘河沿岸一带的淮d海抗日根据地党政领导机关,企图一举摧毁。为掩护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转移,新四军第7旅第3师第19团第2营第4连主动在刘老庄阻击敌人。4连与1000敌人展开激战,先后打退敌5次冲锋,毙伤日军170余人。最后弹尽援绝,指导员李云鹏、连长白思才等全连82人全部牺牲。战后,新四军第3师命名第4连为“刘老庄连”。 许望秋看完剧本,颇为遗憾地道:“刘老庄八十二烈士,这是个好故事。其实我原本也想这个故事的,可惜没办法拍。” 吴知柳诧异地道:“为什么没法拍啊?” 许望秋无奈地道:“会被屏蔽啊,只要枪炮出现太多就会被屏幕,你看我拍《猎鹰》的时候屏蔽了多少内容啊。我这个人喜欢战争片,什么《血战台儿庄》、《大决战》都特别想拍,可屏蔽得太厉害,根本没办法拍,现在都只能走剧情片路线了。” 吴知柳皱眉道:“那我来拍不会被屏蔽吗?” 许望秋翻了翻白眼:“你又不是主角,你拍这部电影只会被提几句,不会被屏蔽。” 吴知柳郁闷地道:“那也比我好多了,你拍电影好歹还能露脸,我就只能被提几句。” “谁让你是配角呢,配角不就是为了衬托主角的光辉形象而存在的嘛。行了,不扯这些没用的。还是说你这个剧本。”许望秋瞎扯几句,回到了正题上,“你这个剧本整体结构还可以,但感觉还比较粗糙,细节上还需要打磨。电影最后处理得不好。我觉得最后以刘老庄连举行新兵入连仪式比较好。我不知道刘老庄连的入连仪式是什么样,但我听我哥说过他们连的入连仪式,是非常动人的。” 许望秋站起来,现场演示入连仪式:“许望川!到!你是白刃格斗英雄连第多少名士兵?我是白刃格斗英雄连第二千三百九十七名士兵,我为我自己骄傲,我为我之前的二千三百九十六人骄傲!张成!到!我们连有多少年历史?我们连诞生于1938年,至今有34年的历史,在这34年里,参加了两百多场战斗,捍卫了军人的荣誉……” 他轻轻呼了口气:“我哥退伍好几年了,但说到入连仪式依然会激动。我哥他们连跟刘老庄连的入连仪式可能会有差别,但大致流程应该差不多。入连仪式拍出来会非常有力量,象征着一种传承,说明刘老庄八十二烈士他们的精神没有被遗忘,依然被传承着。这样处理比直接打一段文字更有力量,也更加动人。” 虽然许望秋只是简直演示了一下,但吴知柳依然觉得觉得激动人心。他觉得将入连仪式作为电影的结尾是非常妙的主意,就道:“我拿回去改。” 吴知柳离开后不久,刘衡带着《十三将士归玉门》剧本来了。 刘衡不但将《十三将士归玉门》的剧本写出来了,而且写了两稿。第一稿是从耿恭的角度写的,讲耿恭他们是如何坚守,以及最后如何返回玉门关的;另外一稿则是从范羌的角度来讲,讲范羌如何带着两千援军克服重重困难,将耿恭他们带回玉门关的。 由于讲述者不同,所呈现的主题也有所不同。以耿恭为主角这一稿主要讲为什么要守。耿恭他们在缺水缺粮的情况下誓死不降,苦苦坚守了一年多。等到范羌率援军到来的时候,整个队伍只有二十六人。是什么支撑着耿恭他们坚守到最后,是这一稿想要呈现的。 以范羌为这一稿,主要讲为什么救。在这一稿中关于救不救的讨论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朝堂上,大臣之间的辩论。第二次是援军打下柳中城后,就要不要翻过天山去救耿恭再次发生争论。最后救援大军分给了范羌两千士兵,让他带兵救援。为什么要救耿恭他们,花这么大的精力去救耿恭他们到底值不值,是这一稿想要呈现的。 这两稿写得都不错,也都相当有意义,不管哪一稿拍出来,都能拍成好电影。 许望秋觉得以耿恭为主角,故事比较复杂,不但出场人物众多,而且涉及到多座城市。要将这个故事拍出来,不但需要制作大量的铠甲,还需要大量置景,甚至得修一座汉城才行。没有一两千万投资,恐怕是搞不定的。以范羌为主角这一稿,相对来说要简单很多,需要搭建的场景也没那么多,要好拍很多。 权衡之后,许望秋选择了以范羌为主角这一稿。除了更好拍外,他觉得范羌这一稿涉及到生命价值的问题,更具有现实意义。 一年多之前,第四军医大学学生张华为救掏粪老人牺牲。这件事引发了激烈的讨论,有些人认为,国家要耗费多少精力才培养一个大学生啊,为掏粪老人牺牲太不合算了;另一部分人认为,应该救,人的生命是平等。十六年后,斯皮尔伯格的《拯救大兵瑞恩》在中国上映,张华到底该不该救人再次引起激烈的讨论。 许望秋决定拍《十三将士归玉门》,但距离开机还差得很远。他希望把这个故事拍得尽可能真实些,不希望像很多电影那样,唐朝人穿宋朝衣服,宋朝人穿明朝衣服,更不喜欢打仗就是扛着武器无脑冲锋,跟古惑仔街头火拼似的。 要想拍得真实就需要作大量的准备和研究,比如服装,比如建筑,比如打仗到底怎么打,到底用什么阵型等等等,都需要请专家参与。再加上置景,制作服装道具,要花大量的时间。没有一两年是不可能开机的。 《十三将士归玉门》短时间内开不了机,许望秋也不想闲着,打算利用这段时间拍一部小成本电影,故事最好发生在北平。这样既可以拍电影,声道,还能陪家人,一举三得。只是这部小成本电影该拍什么,许望秋一时间还没有主意。 许望秋正思考自己该拍什么,突然传来敲门声。他抬头一看,竟然是陈凯哥,便笑着调侃道:“哟,这不是陈大导演嘛,怎么有空跑到我这破地方来?” 陈凯哥眉毛跳了跳,简直有骂人的冲动。他才刚拍第一部电影,许望秋竟然说他是陈大导演,这不是寒碜人嘛。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冷冷地道:“许望秋,你不要得意。不就在柏林拿了个金熊嘛!没什么了不起的,戛纳金棕榈才是电影界的最高奖。总有一天。我会拿下金棕榈,会超过你的。我拍了一部电影,你要是你有胆子的话,就来看看。” 许望秋懒洋洋地道:“你的电影叫什么名字?” 陈凯哥骄傲地道:“一个和八个。” 许望秋微微一怔,上一世《一个和八个》是第五代的开山之作,是由张军钊、张一谋、肖风、何群他们四个分配到广西电影制片厂的北电学生完成的。影片故事比较奇特,在故事构架、摄影构图及人物塑造上均取得突破性的成就。作为摄影师的张一谋对影片的贡献,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现在情况跟当初不同,张一谋没有被分到广西电影制片厂,而是进了出口公司。原本由张一谋和张军钊他们共同完成的影片,变成了由陈凯哥和张军钊他们共同完成。 许望秋很好奇,少了张一谋,却多了陈凯哥的《一个和八个》到底会拍成什么样,爽快地道:“我对这部电影很期待,什么时候放映?” 陈凯哥见许望秋答应了,高兴地道:“明天晚上八点在北影厂放映。” 许望秋淡淡一笑:“明天晚上我一定到,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第358章 路走歪了 许望秋走进北影厂标准放映厅,发现除了陈凯哥他们这些分到北影厂的同学,其他留在北平的同学也都到了。刘林他们坐在座位上闲聊,李少虹等跟陈凯哥关系不错的,正跟围着陈凯哥不住说笑着。 众人看到许望秋过来,纷纷上前跟他打招呼,跟他开起了玩笑。 “望秋,大半年都见你了,我们还以为你被香江那边的姑娘拐跑了呢?” “对啊,我们还以为你被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迷住了眼睛,不想回来了呢!” “在香江那边拍电影,什么感觉,跟我们这边有什么不同吗?” “你有没有遇到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什么美人计之类的?” 许望秋见大家都对香江电影圈很感兴趣,就简单说了说自己的看法。他觉得香江电影最大的特优点是没有太多限制,创作比较自由,什么都可以拍;缺点是制作粗糙,一味求快,一天能拍四五十个镜头。最近几年随着香江电影新浪潮开始,大量新导演尤其是徐克这种有留学经历的导演涌入这个行业,香江电影的制作水平提高了不少。他们很擅于吸收欧美先进的东西,这一点是非常值得学习的。 陈凯哥见众人簇拥着许望秋聊个不停,自己这个正主倒像外人似的,不禁有些郁闷。他挤到许望秋面前,冷冷地道:“许望秋,你一会儿好好看,看完后说说你的看法。” 许望秋微笑道:“那是当然。要是拍得不好,我不会客气的。” 没过多久,放映厅灯光熄灭,电影正式开始放映。 《一个和八个》改编自郭小川的同名长诗,电影情节比较简单。一个被陷害的八路军指导员王金和八个犯人被拴在一条大绳上,随军开拔。由于途中遭到了日军伏击,队伍被打散。于是王金毅然决定解开绳子,让犯人们一起抗击敌人。 与上一世的《一个和八个》相比,陈凯哥版的《一个和八个》要逊色不少,摄影尤其差得远。这部电影的摄影肖风也是78级摄影系的,但水平无法与张一谋相提并论。电影的风格并不是《孩子王》、《边走边唱》那种纯艺术片风格,更像陈凯哥后期作品,像一锅夹生饭,给人一种看《无极》的感觉。 许望秋意识到陈凯哥被自己给带歪了,就像被《霸王别姬》带歪那样。 在后世很多人经常问一个问题,为什么陈凯哥再也拍不出《霸王别姬》那种水准的电影了?有人说是陈凯哥飘了;有人说陈凯哥没有娶到一个好老婆;有人说陈凯哥思想混乱了;甚至有种特别二的说法,《霸王别姬》是陈凯哥父亲拍的。 在许望秋看来,《霸王别姬》成就了陈凯哥,也毁掉了陈凯哥。 其实业内很多人并不认为《霸王别姬》是陈凯哥最好的电影,觉得《黄土地》才是。他们认为陈凯哥拍《霸王别姬》是走邪路的开始,《霸王别姬》毁掉了一颗大师的种子。如果陈凯哥按照自己的风格一直走下去,完全有可能成为侯孝贤那样的艺术片大师。 《霸王别姬》之前的陈凯哥是纯艺术片导演,基本上不考虑观众,但这些艺术片并没有带给陈凯哥太多像样的荣誉。《孩子王》和《边走边唱》倒是入围戛纳了,但陈凯哥在戛纳却被羞辱了两次。由于电影实在太闷,两次被记者评为最令人厌倦的影片,并授予“金闹钟奖”。意思是说,电影太闷,大家都睡着了,必须拿个闹钟才能将大家叫醒。 《霸王别姬》是一部投资3000万的大片,由于成本太高,陈凯哥不得不考虑收回成本的问题,只能将按商业片的路数来拍。当然,他并没有放弃艺术上的思考,《霸王别姬》虽然是标准的商业片,但艺术性一点都不如弱,是商业与艺术结合的典范。电影也获得了空前成功,不但在戛纳获得了金棕榈,在世界范围内都掀起了一股旋风,拿下了数十个奖项。 如果电影世界是一栋房子,绝大部分导演终其一生只能在院子里徘徊,没能进入房间。只有塔可夫斯基、费里尼、黑泽明和布努艾尔等大师能够在其中自由穿行。如果陈凯哥按照原有步伐,一步步往前走,是有可能走进房间,像大师们那样在房间中穿行的。 《霸王别姬》是一次意外,但这次意外将陈凯哥带进了房间中,带给了陈凯哥无上的荣耀。陈凯哥以为找到了进入房间的办法,以为自己过去是错看,他抛弃了过去探索的道路,按《霸王别姬》的模式,向房间一次次发起冲击。可陈凯哥错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霸王别姬》的成功不是必然,只是一次偶然。 陈凯哥想在商业和艺术中寻找到平衡点,在铸辉煌,可他没有接受过商业类型片技法的训练,本身又看不上好莱坞商业片,不可能去潜心研究。陈凯哥在商业与艺术中迷失了,所以,他后来的电影总是让人觉得拧巴,就像一锅夹生饭。 如果说上一世陈凯哥被《霸王别姬》带歪,那现在他哥就被许望秋带歪了。许望秋走的是以作者手法拍商业片的路线,他的电影在艺术手法上有开创性,在柏林电影节获得了大奖,同时观赏性又极强,观众好评如潮。陈凯哥一直在跟许望秋较劲,他不但想在艺术上超越许望秋,同时也希望像许望秋那样征服观众,甚至比许望秋赢得更多的观众。 陈凯哥没有接受类型片技法训练,没有驾驭类型片的能力,又没有芦苇这种精通类型片的编剧助阵,他没能将《一个和八个》拍成《霸王别姬》那样的商业艺术兼备的佳作,而是拍成了《无极》那种商业和艺术两头不靠的拧巴电影。 《一个和八个》不是烂片,在艺术手法上可圈可点的地方不少,放在国产电影中算是不错的作品。如果是其他导演拍的,那是值得夸耀的,但陈凯哥是78级导演系的大才子,拍出这种水平的作品,大家都太满意。 不过大家都是同学,别人好心请你来看电影,肯定说的都是好话。众人纷纷表示,《一个和八个》在艺术上有很大的突破,人物塑造尤其出色,一改过去战争片雄壮高昂的乐观主义基调,抗日战争呈现为一段呼唤人性的深沉而又悲壮的历史。 陈凯哥见众人都夸《一个和八个》拍得好,心里非常得意,觉得自己的电影成功了。不过他最在意的是许望秋,想亲耳听许望秋夸自己的电影。他向众人告了个罪,来到许望秋面前:“许望秋,电影看完了,说说你的看法吧。” “说实话,我非常失望!”许望秋毫不客气地道,“要说质量嘛,其实还可以,但远远低于我的预期。我觉得这部电影要是送到国外的三流电影节去,比如南特电影节什么的,拿几个小奖还是有可能的。” 许望秋说的是实话,但在陈凯哥听来却是赤裸裸的侮辱,是拿巴掌往自己脸上抽。你们都能去三大电影节,去柏林、去威尼斯,我就只能去三流电影节?凭什么!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愤怒地道:“我才不会去三流电影节,我只会去一个电影节,那就是戛纳!” 许望秋耸耸肩膀:“如果是现在这种水平,那我觉得你是痴心妄想。” 陈凯哥瞪着许望秋,那目光简直像要把他生吃了。 李少虹跟许望秋他们关系不错,跟陈凯哥关系也还行,见他们剑拔弩张,害怕他们打起来,赶忙劝道:“你们两个干嘛呀,大家同学一场,怎么搞得跟仇人似的。” 许望秋满不在乎地道:“是他问我感受的,我只是实话实说,没想到他这么脆弱。随便说两句,他的小心脏就受不了啦。难听的话我还没说呢。” “少虹,这事你别管,让他继续说。”陈凯哥气得像吐血,这混蛋,把我说得没有丝毫肚量似的。他瞪着许望秋,大声道,“我没那么脆弱,电影哪里不好,你统统说出来。”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许望秋这话一出口,陈凯哥只觉三尸神乱跳,真的很想打人。不过许望秋一点也不给他面子,毫不留情地道,“在这部电影我看到了很多东西,看到你的野心,看到了你的各种想法,但唯独没有看到你自己。” 陈凯哥面沉如水:“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望秋毫不客气地道:“你真的喜欢这个故事吗?这个故事是你真正想拍的吗?你往里面塞各种思想、理念,但唯独没将你的心放进去。” 陈凯哥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说不出话来。 许望秋微微叹了口气:“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鸡妈妈生了一窝蛋。其中一个蛋颜色,个头与其他蛋不同。所有小鸡出壳后,那只奇怪的鸡蛋才裂了缝。出来一只颜色奇怪的丑小鸡。没有人跟丑小鸡玩,大家都觉得它很奇怪,都嘲笑它。有一天,丑小鸡和其他小鸡看到天上一只老鹰飞过。它羡慕地说,我也想变成一只老鹰。其他的小鸡对丑小鸡说,你长得那么丑那么奇怪,永远不可能飞起来。鸡妈妈听见了,告诉丑小鸡,不要听他们的话,你试一试。于是,丑小鸡每天练习飞翔,摔了无数次,爬起来继续练习。终于有一天它飞起来了。当它展翅翱翔时,其他鸡才意识到它原来是一只鹰。 我给你说那些不是要打击你,而是觉得以你的能力不应该只有这样的水平。我认为你有可能成为一只飞起来的鹰,但现在我只看到一只总想跟别人一较高下的斗鸡。你应该走自己的路,按照你真正的想法来拍,把你内心真正想拍、想表达的东西拍出来,不应该想着跟我较劲。如果你一直跟我较劲,那你只能永远活在我的影子里。如果有一天你拍出真正想拍的电影了,那你再叫我来看。如果还是现在这种水平,就别叫我看了,我真的不想浪费时间。” 说完,许望秋看也不看陈凯哥一眼,掉头就走。 陈凯望着远去的许望秋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愤怒地喊道:“许望秋,你不要看不起人!我一定会超过你的!我总有一天会超过你的!” 第359章 批复 许望秋不知道陈凯哥能不能听进自己的话,陈凯哥并不是一个能听别人意见的人。其实搞艺术的大多如此,都觉得自己最牛逼,听不进别人的意见。 许望秋还是希望自己的话能对陈凯哥有所触动,希望陈凯哥回到正常轨道。他非常清楚要是陈凯哥按照现在的路走下去,不要说成侯孝贤那样的电影大师,就是把《霸王别姬》的本子给陈凯哥,恐怕也会拍成一部平庸的作品。 陈凯哥是有才华的,他真的不希望陈凯哥就这么毁掉。 不过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陈凯哥未来会走向何方,只能看他自己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许望秋主要忙两件事,撰写影音研究所的申请报告,以及忙电影剧本。他既要看各个电影厂和香江电影公司递到艺术中心的剧本,也要写自己的新剧本。 许望秋已经想清楚在《十三将士归玉门》前拍什么了,他决定拍梦境,拍一个人困在梦境中的故事。他对陈凯哥说,要拍你内心真正想拍的,而梦境就是他自己真正想拍的。 在很多小说中,主角穿越后第一反应是,我穿越了,简直太好了!许望秋并非如此。他觉得这是梦境,只是这个梦太真实了。过了很久,他才说服自己这不是梦,自己真的穿越了。 不过他内心的怀疑始终没有消失,有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会想,也许我没有被炸死,只是被炸成重伤,现在的一切都是梦境,真实的我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许望秋并不觉得有什么,如果是真的穿越了,那凭着自己记忆中的知识,可以做很多事情,可以过得很舒服;如果是梦境,醒来之后自己继续拍电影,也没有什么损失。不过随着他越来越成功,内心逐渐恐惧起来。他害怕一切是假的,害怕这是黄粱一梦,害怕失去现有的一切。 许望秋害怕继续纠结下去,自己会像《盗梦空间》中的梅尔那样自杀。他想要倾诉,可他没办法将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没办法找人倾诉。对他来说,将内心所思所想拍成电影,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既倾诉了内心的困惑,又不会暴露内心的秘密。 关于梦境的电影非常多,比如伯格曼的《野草莓》,后世也有《穆赫兰道》、《生死停留》等作品。这些电影大多非常晦涩,普通观众不看解析基本上看不懂。 许望秋并不想拍《穆赫兰道》那样深奥的电影,那不符合他的理念,也与人民电影运动的宗旨相违背。他希望拍一部不那么晦涩,精彩有内涵的梦境电影。如果技术条件允许,又有足够的资金,他想拍《盗梦空间》那样的科幻大片,可惜现在没有条件,只能拍剧情片。 申请报告很快完成,许望秋将报告交给了王岚西,等待着审批。 声道这样的工程,出口公司的力量还是太薄弱,应该协调各方的力量共同来搞。他将报告交到了文化部,准备以文化部的名义来搞,具体工作则交给出口公司。 时间很快来到了年末,春节就在眼前了。许望秋三兄妹和苏白登上了前往蓉城的火车,回家过年。许著文和谢春红看到三个孩子回来,格外非常高兴。他们嘘寒问暖,生怕三个孩子在外面冻着、饿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许望秋家往来的宾客不断。许望川和许望北都属于人际关系比较好那一类的,知道他们回来了,同学和朋友纷纷找上门。许望秋初中和高中的时候一直是独行侠,不怎么跟同学往来,但他现在出口公司艺术中心的主任,除了秀影厂领导,秀影厂的导演和编剧带着本子来找他的不少。 这天晚上,看电视的时候,许望秋发现西川电视台正在播《少林小子》,脸顿时沉了下来。《少林小子》是李联杰出演的新片,香江准备春节上映,而内地还没有正式上映,没想到电视台竟然抢先播了。如果不阻止电视台继续播出,那《少林小子》在内地的票房肯定大打折扣,出口公司必然损失惨重。 电视台属于广电系统,而出口公司是文化系统,不是一个系统的。许望秋清楚自己找电视台不起作用,别人不会给自己面子。他赶忙给王岚西打电话,请他阻止电影播出。 王岚西听到《少林小子》被抢播,立即跟广电部联系,由广电部联系西川广播电视厅,让他们阻止电视台抢播《少林小子》。最终在省广播电视厅协调下,西川电视台放弃了继续播出《少林小子》的打算。 过年后不久,电影局召开制片厂会议。电影局通报了一个数据,去年中国电影放映人次人次下降了14亿。与会人员听到这个数字,都感觉头皮发麻。这两年观影人数一直在下降,但以前是几亿几亿的降,没想到今年直接将了14亿,这个数字实在太惊人了。 观影人次跌得如此厉害,说明电视机带来的冲击在加剧。从78年到现在,仅仅几年的时间,全国就引进了100多条电视机生产线,电视机正在逐步走进千家万户。还有就是电视台抢播、盗播特别厉害,几乎每个省都出现抢播、盗播的现象,电影系统损失惨重。 电视台抢播、盗播的问题,电影系统每次开会都会说。中影公司也请了律师,跟一些电视台打官司,制造舆论,给对方施加压力。可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对方根本不在乎,因为现在国内没有版权法;而且电影厂和电视台又都是全民所有制企业,官司根本就打不赢。 在这种情况下,电影厂和电视台的矛盾只能通过上级部门来协调,可电影归文化部管,电视台归广电部管,不是一个系统,很多是时候根本就协调不了。 比如去年山东电视台抢先播放《武林志》,文化部电影局局长发电报劝阻,但电视台照播不误。比如湖南省电视台的抢播问题,省宣传部出面也制止不了。再如黑龙江省某中等城市的市长,就决定该市的新片先供电视台播映,然后影院再映。 许望秋清楚要解决电视台盗播的问题,要么国家尽快出台电影版权法;要么就是电影系统跟电视系统合并。版权法这东西短时间不会出炉,就算有版权法,能不能执行也是一个问题。影视合并相对来说要容易很多,但影视合带来的负面问题未必比现在小。 在许望秋开会的同时,许望川跟倪光楠谈合作的事,希望倪光楠帮曙光研制汉卡。倪光楠爽快地答应了,但他提出现在正是搞LX-80联想式汉字系统的关键时刻,必须等LX-80搞出来后才能搞汉卡。他表示汉卡就是将汉字系统集成到一张卡里,等到LX-80搞出来,可以直接将LX-80集成到卡里,能够节省不少时间。 许望川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愿意等倪光楠。汉卡这东西技术难度并不是特别大,找其他人来搞也是能搞出来的。但像倪光楠这种有国外留学经历,对计算机行业有深入观察和思考的专家,却是求都求不到的。曙光需要一个总工程师,倪光楠是最佳人选。 制片厂会议结束后不久,许望秋接到了夏梦的电话。她在电话中告诉许望秋,电影的后期工作已经做完,样片已经做好。许望秋将戛纳电影节亚洲选片人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夏梦,让她跟选片人联系,请选片人到香江看片,以便电影到戛纳参赛。 这天上午,王岚西将许望秋叫到了办公室,谈影音研究所的问题。 王岚西将上级批批复放在许望秋面前:“批复已经下来,同意我们成立影音研究所。” 许望秋接过批复通知一看,发现是囯务院的批复。内容有三条,第一,原则上同意出口公司成立影音研究所;第二,声道项目由出口公司自筹资金;第三,由出口公司和各个科研院所联合开发。他惊奇地道:“怎么是囯务院的批示?” 王岚西笑着解释道:“这个项目涉及到上千万的资金,肯定要报到上面才行。还有就是,我们搞研究所需要研究员,得从其他研究所去调人,如果我们直接要人,别人不一定同意,有了这个批复,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调人。” 许望秋竖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王岚西笑骂道:“你这小鬼,一天不学点好的!倒是把电影中的汉奸狗腿子做派学了个十足。要是在革命战争年代,我看你小子就是作汉奸的料。”骂过之后,他看着许望秋,有些感慨地道:“望秋!现在批复下来了。你就按你想法,放心大胆的去做吧。有什么事情,都直接来找我就是了。今天正好有空,我就跟你多说几句。” 许望秋见王岚西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竖起耳朵听他要说什么。 王岚西看着许望秋那张年轻的脸,轻声道:“望秋,你很聪明,可能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年轻人;眼光也非常好,看问题不但能看得很远,而且看得很准,前途不可限量。但你有个特别大的毛病,就是容易感情用事,经常由着性子来。如果你只是做导演,那一点问题都没有,艺术家都是感性的;但你不仅仅是导演啊,是艺术中心主任,将来肯定会担任更重要的工作。管理者是不能感性的,必须保持理性,不能由着性子来的。现在我还在,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护着你,但我年龄已经到了,明年就会退休……” 许望秋闻言,连忙道:“院长,你还年富力强,怎么能退休呢?公司不能没有你啊!” 王岚西摆摆手道:“这是国家规定,到了退休年龄就应该退下来,给年轻人腾位置。就算退下来,我也会担任公司顾问,不会离开公司的。还是说你。一定要改掉自己的毛病,以后说话做事的时候,一定要多想想,千万不要感情用事。不然就算你再有本身,都会碰得头破血流的。你一定要记住!” 许望秋确实有时候会喜欢感情用事,上一世因为这个毛病,没少吃亏。他清楚王岚西是关心自己,害怕自己以后吃亏,毕恭毕敬地道:“我记住了!我一定改!” 第360章 所长人选 出口公司的伏尔加轿车开进中科院计算机所,停在了大楼前。许望秋和胡建从车上下来,找人打听,很快便问到了刘胜全的办公室所在。 要成立数字影音研究所,肯定得找数字方面的专家主持研究所的工作。刘胜全是数字图形技术方面的专家,让他来做研究所所长无疑是最佳选择。许望秋级别低,由他找刘胜全谈,别人可能会觉得出口公司不够重视,于是,他就拉上了胡建。 许望秋敲了敲刘胜全办公室的房门,和胡建一起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只有刘胜全一个人,正在看资料。刘胜记得许望秋,当初许望秋的论文和答辩给了他极深的印象。此时看到许望秋和胡建进门,他放下手中的资料,问道:“许望秋,你们道我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许望秋没有急着说此行目的,将胡建介绍给了刘胜全。胡建是公司副经理,属于厅级干部,由他来说会显得公司对此事重视。刘胜全跟胡建握了手,招呼着二人坐下,然后去拿热水瓶,准备给二人倒水。许望秋伸手去拿刘胜全手里的热水瓶,表示自己来。 刘胜全谦让了一下,把热水瓶交给许望秋,在胡建对面坐下。他是个直爽人,不喜欢拐弯抹角,直接道:“胡经理,你们过来找我是什么事吧?” 胡建笑解释道:“是这样的,现在国外计算机技术发展特别快,计算机计算正大规模应用到电影制作中。我们认为这是一种趋势,就连电影器材在未来都会被数字化。国外在这方面已经走得很远,而我们在这方面却几乎是一片空白。我们不希望被国外甩得太远,准备进行相应的研究。国家和文化部这个任务交给了出口公司,我们准备建造一个数字影音研究所,主要进行数字图像和声音的研究。” 刘胜全听到出口公司要搞数字图像研究,只觉眼前一亮,连忙道:“你们是想跟我们一起研究数字图像技术?” 胡建诚恳地道:“不是让你们跟我们一起研究,而是想你来主持我们的研究工作。我们出口公司工程技术人员倒是有一些,但是没有科研人员,更没有懂计算机的专家,我们需要一个这方面的专家来主持大局。我们想请你做数字影音研究所的所长。” “请我做你们研究所的所长。”刘胜全大感意外,他看了看胡建,又看看许望秋,觉得对方不像是开玩笑,诧异地道,“你们怎么会想起找我当所长?” 胡建笑着解释道:“我们主要是做数字图像和数字声的研究,需要数字图形和声音方面的专家,而你就算计算机图像方面的专家,我们不找你找谁啊?” 其实有个原因胡建没有说,他们需要找数字技术专家主持工作,但这个人在中科院计算机所不能太重要。要是太重要,计算机所不可能放人。假设许望秋他们去找中科院的领导,对他们说,希望夏培肃研究员到我们研究所当所长,估计中科院会把他们乱棒打出来。因为夏培肃是中科院计算机方面的权威,号称中国计算机之母。 刘胜全低头思考,权衡其中的利弊。好一会儿后,他缓缓摇头:“胡经理,我还是想留在计算机所。搞研究、带学生是我的兴趣,计算机所更适合我,而且我也更习惯这样的生活,所以,真的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们的邀请。” 胡建没想到刘胜全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劝解。 就在这时,许望秋突然开口了:“刘老师,钱学森先生在美国的时候,已经是非常著名的科学家了。但他回国的时候,美国人坚决不放他走,甚至说宁可枪毙钱学森,也不让他回中国。美国给钱学森先生的待遇非常好,美国也拥有更好的研究条件。如果钱先生不回国,留在美国继续搞研究,也许他取得的成就会更高,说不定早就拿到诺贝尔奖了。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回来,你觉得他为什么要回来?” “当然是为了祖国,为了人民。” “那你愿意为了国家,为了人民,到数字影音研究所主持大局吗?” “我留在计算机也是在为祖国,为人民服务啊。” “很多人以为战争就是军事上战争,不知道战争还有文化层面的战争。太祖曾经说过,思想这个阵地,你不占领,别人就会占领。当初满清入关的时候,强迫中原百姓剃发易服,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找借口杀人吗?当然不是,是进行文化阉割。 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要是文化丢失了,比输掉一场战争都要可怕。刘老师,你知道清末汉人是什么样的吗?在辛亥革命后,全国掀起剪辫运动,但很多人却不愿意剪,被强行剪辫子后更是痛哭流涕,觉得愧对祖宗,可我们祖宗本来是不留辫子的啊! 如果一场战争输掉了,还有可能赢回来;如果文化被阉割了,那往往是不可逆转的。就像一个男人被阉了,你觉得还能长出来吗?满清采用的是暴力手段进行文化阉割,西方是用文化输出的方式来做的,是在潜移默化中进行的。 你看看现在街上的年轻人,哪个不是以追逐西方文化为荣?蛤蟆镜、喇叭裤、花衬衣、霹雳舞,哪个不是西方的东西?不是说,年轻人追逐这些就是错的。只是在西方强势文化的碾压下,必然会催生大量的逆向种族主义者。这些人觉得我们国家不行,文明不行,甚至人种不行,恨不得将自己的皮肤涂成白色,彻底变成白人。 现在西方正在用高科技打造文化产品,比如《星球大战》,这些文化产品横扫了全世界。我们也希望用高科武装我们的文化产品,以此对抗西方的文化入侵。所以,我们给这个工程取了个名字叫数字长城!” 胡建悄悄冲许望秋竖起了大拇指,这家伙真的太能说了,不但能睁眼说瞎话,眼睛都不眨就编出了数字长城,而且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让人无法反驳,简直死人都能被他说活。像像刘胜全他们这些科学家,很多都是有以身许国的崇高理想。许望秋把这番话抛出来,不要说刘胜全,就是更优秀的科学家都难以抵抗。 许望秋顿了顿,提高声音道:“刘老师,你是中科院的,应该听说过搞原子弹的故事。当时参与项目的科学家,都会被问一句话,为了祖国和人民,你愿意一辈子隐姓埋名么?我们现在也想问你,为了祖国和人民,你愿意到我们研究所来么?” 果然如胡建预料的那样,刘胜全激动地道:“既然是为了祖国,为了人民,那没什么好说的,我愿意。只是我这个人没有当过官,没有搞过管理,就怕我做不好。” 许望秋笑安慰道:“没有哪个人天生是领导,都是锻炼出来的。你不是筹建过CAD研究室,你不也做成了。我请你来,就是筹建影音研究所的,这两者差不多。至于管理,行政事务你可以交给其他人,你抓研究工作就行。声道系统,涉及到很多技术,数字技术,声音计算,激光存储技术。靠我们出口公司来搞,肯定搞不出来,需要联合多个科研单位共同完成。就需要你这样的专家坐镇,进行协调和把控。” 刘胜全点了点头,如果不管行政事务,只管研究,那到没问题。既然由自己进行总体把控,那肯定得知道科研经费有多少,就道:“不知道国家提供多少科研经费?” 许望秋摇头:“国家不提供经费,经费也是由我们公司自己出。” 听到国家不提供科研经费,刘胜全大为失望,心想看来经费是个大问题啊,搞数字图形技术离不开计算机,没有足够经费买计算机,这搞数字图形研究还怎么搞,他觉得应该问清楚经费到底有多少,就道:“那出口公司能够提供的经费有多少?” 许望秋露出了得意地笑容:“我们是这么考虑的,既然搞研究所,办公场所、搞科研的器材肯定得解决,我们准备拿一千万出来,修建一个国际水准的数字影音研究所。除此之外,我们每年提供500万的科研经费。要是钱不够的话,还可以再增加。” 刘胜全听到许望秋报出的数字,整个人顿时陷入了呆滞状态。 中科院有将近十万人,在70年代的时候,亿左右。中科院下面有几十个研究所,平均下来每个研究所就4,500万的经费。各个研究所除了发放人员工资、购置图书、医疗费和交水、电、暖等日常开支后,能用于科研工作经费十分有限。 进入八十年代之后,国家提出科学技术工作必须面向经济建设,中科院的研究跟生产脱节严重,很多研究根本无法转化商品,中科院也因此遭到了空前责难,什么“钱扔在水里不见冒泡”、“象牙塔里讨生活”之类,甚至有人提出“解散科学院,基础研究归大学,应用研究归产业部门”、“另起炉灶,易地重建”之类的建议。 在这种情况下,中科院科研经费不但没有增加,反而被砍掉了将近三分之一。从70年代的3亿多,降到了2亿多。如此一来,中科院的很多基础研究项目被迫停下,就连太宗亲自批示上马的对撞机项目都差点下马。 刘胜全手中的计算机图形化和可视化研究在两年前就停了,因为这些技术无法转化为商品,至少短时间内做不到。他现在的工作就是在中科院带学生,已经不搞研究了。 此时听到出口公司提供1000万兴建研究所,每年提供500万科研经费,刘胜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许望秋笑道:“当然不是。忘了告诉你。我们出口公司每年能给国家带来上千万的外汇收入,这些外汇虽然拿不到手,但需要用外汇的时候,可以申请使用。而且我们在香江分公司,在美国、在法国有办事处,从国外引进器材设备、图书资料都相当便利。” 刘胜全激动地道:“你怎么不早说啊,要是早知道,就算你们不来找我,我也会去找你们的!” 第361章 招兵买马 听到刘胜全这么说,许望秋和胡建都露出了笑容。 许望秋看着刘胜全,笑容灿烂地道:“数字研究所对我们出口公司,对整个电影系统都非常重要。必须有你这样的专家主持大局,不然数字研究所肯定搞不起来。说实话,我们都已经做好三顾茅庐的准备了。要是你不答应,那我们就缠着你不放。不管请多少次,我们都要把你这个诸葛亮给请出来。” 刘胜全哈哈大笑起来:“只是你们没想到我这个诸葛亮一点都不矜持,你们随便一请,我就答应你们的邀请了。” 许望秋笑着摆摆手:“刘备去找诸葛亮找了三次,但真正请诸葛亮只请了一次,前两次他没见到诸葛亮。要是刘备见到诸葛亮,还请了三次,那诸葛亮肯定是庸才。你想啊,他需要三次才能判断刘备是什么样的人,才决定辅佐他,不是庸才是什么?真正的诸葛亮就是像你这样,只见一次,就决定出山了,这才是有大智慧的人!” 刘胜全知道许望秋是在拍自己的马屁,但这个马屁拍得确实舒服:“也许等我到了研究所,你们会发现我不是诸葛亮,而是一个庸才也说不定。不过说真的,这事光是我答应不起作用,必须计算机所放人才行。要是计算机所不放人,我就没办法到你们单位。” 胡建笑着安慰:“这个你放心,我们会去找计算所领导谈,我们这是囯务院批准的大工程,相信计算机所的领导不会为难我们。到时候,我们会以出口公司的名义,向计算机所发调令。你拿到调令,办完交接手续,到公司来就行。” 正如胡建说的那样,计算机所没有在这这件事上为难他们,同意刘胜全调到出口公司。 刘胜全在计算机所办完交接手续,很快到出口公司来上班。 出口公司对数字研究所非常重视,在刘胜全到来前,就已经腾出了办公室,并收拾得妥妥当当的。刘胜全看着宽敞的办公室,崭新的办公用品,有点受宠若惊。计算机所的大牛实在太多,他只是一般的研究员,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许望秋很快来到刘胜全办公室,声道的计划讲了出来,声道的价值和意义也都详细地说了出来。 刘胜全虽然是计算机图形专家,但对数字声音、数字激光存储也是有一些了解的。声道是可行的,真有可能抢走欧美的前面搞出来。 中国在数字技术领域跟国外存在差距,声道,那将大大提升中国搞数字技术的信心。声道系统能在国外大规模推广,肯定能为公司赚回大量的资金,那公司就能投入更多的资金,让研究所在数字研究领域走得更远。 刘胜全觉得自己是来对了,在数字研究所真的能干出一番事业。 声道系统涉及数字技术、声音技术,以及激光存储技术,要想抢在欧美的前面搞出来,必须有这三个领域的专家参与才行,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挖人。 刘全胜是计算机专家,在计算机所的熟人和朋友不少,又一直在带研究生。他首先将目标瞄准了这些人,邀请他们加入数字研究所。 这些人听到离开中科院,加入出口公司的数字研究所,一开始是拒绝的。不过在听到出口公司出一千万资金打造研究院,每年提供500万经费,并且会修建专家楼,为专家们提供优越的生活条件后,他们都答应了。 在搞定数字技术研究员后,刘胜全开始挖声音方面的专家。中科院有专门的声学研究所,主要从事水声学、电声学、建筑声学,以及超声学研究。其中电声学主要研究声电相互转换的原理和技术,以及声信号的接收、存储等,音响就属于电声学。 在朋友介绍下,刘胜全很快找到了专门从事声学、信号处理的研究员廖先勇,邀请他加入研究所,负责研究所数字音频的研发。在搞定廖先勇后,他们让廖先勇拟定了一份名单,然后和廖先勇一起找这些人一个个地谈。 经过十多天的奔走,最终许望秋把一份二十多人的名单交到了王岚西手中。 中科院有将近十万人,家大业大,挖一两个人,肯定不会说什么,但要挖二十多个,别人肯定有意见。就像上一世,中科院物理研究所九十多名科研人员集体离职,引起了空前关注,连囯务院就惊动了,派出了调查组。 出口公司从中科院挖这么多人,肯定得跟中科院领导通气,得到他们的首肯后,这事才有可能成功。中科院院长是高官,许望秋哪有资格去谈,只能由王岚西去谈。 中科院院长卢嘉西听到出口公司竟然狮子大开口,竟然想从中科院挖走20多个研究人员,非常不满,一开始是拒绝的。不过在王岚西解释出口公司搞数字研究所的目的,并提出由出口公司提供资金,双方共同研究后,卢嘉西最终同意放行。 在搞定数字技术和声学技术的研究人员后,许望秋、刘胜全很快启程前往河北,到河北半导体研究所挖人。声道系统挖人,而是为未来作技术储备。 在了河北半导体研究所,许望秋他们找到了一位叫赵秉志的研究员。许望秋没有客套,开门见山地道:“两年前,你们发表了一篇文章《三相三层多晶硅交叠栅结构CCD固体摄象器件》,根据文章的内容显示你们研制出了16万像素的CCD,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赵秉志皱眉道:“当然是真的。你们有什么事吗?” 许望秋笑着道:“你好。我是中国电影进出口公司的,我叫许望秋。这位数字影音研究所所长刘胜全,是数字图像技术方面的专家。东瀛已经搞出32万像素的CCD,你们在搞出16万像素的CCD后,有继续研究32万像素的CCD吗?” 赵秉志苦笑着摇头:“我们倒是想继续研究,可上面认为我们的研究在短期内没有太大的价值,而且国家砍科研经费砍得厉害。我们研究所的钱都用在重点项目上了,我们的CCD项目已经下马,研究小组也已经解散了。” 许望秋心里微微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 最近几年由于科研经费大幅削减,中科院以及其他的科研院所的很多研究工作都难以为继。很多单位为了确定重点项目的研究能够继续,就会砍掉不那么重要的项目。CCD在很多人眼中就属于不那么重要的项目,CCD研究下马一点都不奇怪。 作为穿越者许望秋清楚CCD的价值,随着CCD技术发展,在十几年后数字相机和数字摄影机会全面取代传统照相机和摄影机,胶片会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许望秋问道:“在论文最后你们有一个结论,如果让外围驱动电路集成化,就可以使摄影机进一步小型化,制作出数字化的摄影机和照相机,能具体谈谈你的看法吗?” 赵秉志解释道:“1978年3月,索尼制造出了被人认为不可能的、在一片电路板上装有11万个元件的集成块。到1981年,他们发布了第一台数字相机,实现了CCD照相机的商品化。只是CCD成品率非常低,每100个里面才有一个合格的,生产线全开工运转一周也只能生产一块,数字相机还不可能大规模生产。不过我们认为随着技术水平的提升,CCD生产的合格率会大幅度提升,数字照相机、数字摄影机未来会获得极大的发展。” 许望秋微微点头:“我们也是同样的观点,在未来数字摄影机和照相机会得到极大的发展,甚至会取代胶片。不知道你有没有继续研究CCD的打算,搞32万像素的CCD?” 赵秉志看了看许望秋,又看看刘胜全,觉得这两个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找自己聊这些,心里隐隐腾起一丝期待:“我倒是想,可是没有经费啊。” 许望秋和刘胜全对视一眼,露出了笑容:“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原因。我们正在筹建数字影音研究所,专门从事数字图形和数字音频研究。如果你能到我们研究所来,我们将提供经费,让你们继续研究CCD。不知道你愿意到我们研究所来吗?” 赵秉志顿时笑了:“愿意!当然愿意!” 搞定赵秉志后,许望秋他们很快登上了前往魔都的飞机,到中科院魔都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挖人。 中科院魔都光机所在1980年正式组建了光盘研究室,下设光学设计、机械设计、精密伺服、记录材料和总体实验等各课题组。两年之后,他们搞出了我国第一台光盘录放装置,成功地实现了用聚焦激光束在镀有记录膜的玻璃圆盘上刻录和重放信息。 声道,是将声音记录在光盘上,通过声画分离的方式实现六声道。光盘存储是整个系统最核心的部分,光盘存储搞不定,声道就不可能成功。 到了魔都光机所,许望秋他们很快找到了光盘研究室的主任黄冠群。许望秋他们没有直接要人,而是告诉黄冠群,声道系统,其中最核心的部分是光盘技术,所以,希望跟光机所联合研发,经费由出口公司支付。 黄冠群听到这话,是喜出望外。他们在一年多之前就搞出了光盘录放装置,却没有办法将研究成果转为技术商品,除了拿去评奖,只能束之高阁。现在出口公司找上门来,希望跟他们联合开发,将光盘技术转化为高科技产品,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聊了一阵后,许望秋如无其事地道:“我们出口公司的研究所,现在只有数字技术和音频技术的研究员,没有懂光盘技术的研究员。你们能不能支援我们两个懂光盘技术的研究员?这样大家才能更好的沟通,齐心协力,声道搞出来!” 黄冠群觉得许望秋的话有道理,出口公司研究所擅长数字和声音技术,不懂光盘技术;而光机所精通激光存储技术,不懂数字和声音,双方联合研发,确实存在沟通和交流的问题,就道:“我们研究室人也不多,但支援你们两个还是不成问题的。” 第362章 正式启动 从魔都回来不久,许望秋接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冷》已经正式入围今年的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坏消息是《冷》没有通过香江电检处的审查,被禁止在香江上映。电检处认为《冷》将幕后黑手描绘为港英政府以及英国政府,是在煽动群众憎恨和蔑视政府;而且整部电影都在鼓吹犯罪,不宜上映。 《冷》在香江被禁并不奇怪,是许望秋的意料中的事,也是他早就计划好的。 许望秋相信只要自己在戛纳将《冷》被禁的消息捅出去,必然会引起空前关注,海外媒体会纷纷报道这件事。他相信在国际舆论压力下,香江电检制度会提前土崩瓦解。 许望秋对香江电检制度的历史不是特别清楚,但电检制度是怎么瓦解的,却相当清楚。许望秋和很多电影人对电影审查制度不满,认为限制了导演的创作。大家都希望能够推行分级制,在聊分级制的时候,经常会聊到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分级制度是如此形成的。 有人曾经对许望秋讲过,在1987年3月,英文《亚洲华尔街日报》公开揭露香江电影检查是在没有法律基础下进行的秘密,引起了很大震撼。香江一直自诩是法制社会,谁也没想到运行了几十年的电检制度竟然没有法律依据。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香江是不是法制社会就会被打上问号。在这种情况下,香江行政局与立法局迅速成立专责小组,审议新拟的“电影检查条例草案”,并将“电影三级制”包括进此草案之内。1988年11月10日,《1988年电影检查条例草案》正式生效。 许望秋想瓦解香江电检制度,在香江实行电影分级,不是想促进香江电影发展,而是希望香江电影提前崩盘,逼香江电影人融入内地,进而推动内地电影发展。 香江电影推行分级制,确实给了电影人更为自由的创作空间,拍出了很多佳作,香江电影也空前繁荣。但电影行业空前繁荣,也导致大量资本涌入电影行业。在这些资本的推动下,香江明星片酬打着滚的往上翻。就拿林清霞来说,91年她的片酬只有70万,但到了93年已经飙升到350万。其他的明星,像王祖贤、刘佳玲等人,在这两年里也都翻了一倍以上。当时电影圈问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片酬涨了多少? 在明星片酬大幅攀升的同时,香江电影的海外市场却在不断萎缩。资本家为了赚钱,只能压缩电影制作成本,这必然导致电影质量下滑。而质量下滑又导致原本就在不断萎缩的海外市场,进一步萎缩。加上香江电影人作死,丢掉了台弯市场,投资电影不再是赚钱生意。于是,各种资金开始撤出电影圈,香江电影彻底崩盘。 同样的问题在内地和韩国都出现过,也都导致了非常严重的问题。 在2012年之后,随着内地影视产业强势复苏,大量的资金涌入影视圈。这些资本只想想赚快钱,他们花大价钱请明星,却不可能在剧本、在制作上下功夫,导致明星片酬越来越高,用在制作上的费用却越来越少。于是,国产电影烂片泛滥,观众怨声载道,很多人都不愿意进电影院。中国电影票房在2002年之后,一直保持高速增加,2014年为33%,2015年的增速高达54%,但到了2016年增速仅为4%。最后国家不得不出手,发布限薪令。 1998年,韩国总统金大中提出了文化立国战略,颁布了相应的扶持政策,这使政府力量成为韩国电影行业蓄力待发时的重要助力。随着经济回暖及政策推力,2000年韩国制作影片数量达到了59部,基本恢复到了金融危机前的规模。 这一年韩国出现了一部现象级大片《共同戒备区》,这部电影投资高达27亿韩元,超过了同期影片平均制作费的2倍以上。这部电影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也刺激了嗅觉灵敏的风险投资商们加入,他们纷纷进入电影行业。 在大量资金追捧下,韩国制作公司们全面进入高成本、大制作阶段,一味追求高投资影片,希望尽快花完风投的钱,然后募集新资金。2001年,韩国三大发行商发行的28部电影平均制作成本高达33亿韩元,其中有6部的制作成本超过了50亿韩元,其中还包括以往未曾涉足过的科幻影片,大量的资本涌入使电影行业产生了空前的热潮。 只是这个有资本推动的巨大泡沫很快破灭,随着大制作电影接连票房失利,外部资本开始大面积地撤离电影行业,大批电影公司破产。再加上韩国政府在美国压力下减少本国电影的放映配额,韩国电影业受到重创,进入持续低迷状态。 内地电影和韩国电影的泡沫发生在电影行业复苏阶段,虽然造成了严重问题,但最终都顺利挺了过来。香江电影泡沫发生在本地观影人次不断下降,以及海外市场不断萎缩阶段,随着泡沫破灭,香江电影也就彻底崩盘了。 许望秋相信要是港英政府提前推出电影分级制,那香江电影的爆发期间就会提前到来,香江电影泡沫破灭的时间自然也会大大提前。 3月15日,声道项目启动会议。数字研究所所长刘胜全主持会议,公司领导王岚西、胡建等人,公司的部分研究员,以及中科院计算机所、声学研究所、魔都光机所的部分领导和研究员出席会议。 王岚西在讲话时指出,声道是从文化部到囯务院都非常关注的项目。中国电影现在还处在单声道时代,远远落后于世界。声道,那我们就能够实现飞跃,赶上发达国家的水平。 随后刘胜全对国外声道系统的发展和研究情况进行了简单介绍,他在讲话中表示,现在国外搞多声道研究的企业研究方向是将声音转换为数字信号,存储在胶片上,通过读取头读取,由于胶片的存储空间有限性,不可能在短期突破,声道至少要五到十年。声道则另辟蹊径,将声音存储在光盘上,大大降低了研发的难度,声道。 在场研究员们听到这话都非常振奋,声道,那将是一次空前的壮举。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马上开始研发。 在随后的几天里,声道该怎么搞,有哪些技术难关需要攻克。 经过讨论,声道有三项技术难关必须攻克,如何将数字信号记录在胶片上;如何读取胶片上和光盘中的数字信号;如何将数字信号记录到光盘上,并进行读取。 为了尽快攻克这三项技术难关,众人都认为应该分为三个小组进行攻关。等攻克三项技术后,大家到数字研究所集中进行研究,声道系统。 经过讨论,最终确定由声学研究所负责将声音转换为数字信号,记录到胶片上;计算机所负责读取头的研究;魔都光机所负责数字音频信号在光盘上的记录和读取。 不过这里存在一个问题,就是三个研究所在各自领域内都非常强大,但现在他们要攻关的难关却涉及到其他领域的技术。比如声学研究所精通各种声音,但不懂数字技术。要将声音转换为数字信号记录到胶片上,就涉及到数字技术。 要是各个研究所自己搞,那研究的速度会很慢。大家都认为有必要从其他研究所抽调研究员,加入三个团队,协助他们进行研究,这样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公关。 数字研究所拥有懂声学、懂计算机、懂激光技术的研究员,于是,数字研究所的大部分研究员在出口公司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分配到三个研发团队,协助他们进行攻关。 这么做的好处很多,他们在三个研究团队,出口公司能更好的掌握三个团队的研发进程;要是有什么问题,他们也可以随时上报公司,由公司协调解决。 会议结束后,三个研发团队的研究员回到各自研究所,开始进行研发。数字研究所的研究员也分别入驻三个研发团队,开始协助他们进行攻关。 许望秋和刘胜全他们并没有因此闲下来,数字研究所的筹建工作还在等着他们。他们既要往设计院跑,请建筑专家为数字研究所设计研究大楼,还要解决留守研究员的研究项目,以及设备问题。 数字研究所留守的研究员主要从事数字图形和可视化研究,搞这种研究离不开计算机。如果没有计算机,就像士兵没有武器,是无法作战的。于是,许望秋找到许望川,让他联系张炫龙,进口了三十台IBMPC/XT计算机。其中二十台计算机分配给了数字研究所,剩下十台则分配给出口公司,实现数字化办公。 这批计算机都附带了应用软件,有文字处理软件WordStar,表格处理软件CalcStar,数据库软件dBase。只是出口公司的工作人员,除了许望秋外,其他人都没用过计算机,根本不会使用。于是,指导公司员工的任务自然就落到数字研究所的研究员身上了。 就在许望秋忙得不可开交之时,许望秋接到了部里的通知,让他和电影代表团一起前往香江,参加即将在香江举行的“八十年代中国电影精选双周展”。 这次“电影双周展”是由银都机构与缤纷电影公司联合主办,时间从4月2号到4月15号。文化部对此次展映活动非常重视,派出了高规格代表团,由著名电影艺术家谢添为团长,电影局外事处副处长陈刚为秘书长,带着包括导演白沉、李文化、田壮壮,演员张丰毅、马晓伟、龚薛等人,带着包括《城南旧事》、《大桥下面》、《猎场札撒》在内的十四部新片,到香江进行为期十四天放映。 许望秋本来就打算在戛纳前到香江走一趟,搞点动静出来。现在部里让他到香江参加“电影双周展”,自然是求之不得。于是,他便以副团长的名义,和代表团一起登上了前往香江的飞机。 第363章 电影双周展 许望秋他们拖着行李,走出机场的通道,就看到接机的许顿楽等人。 寒暄过后,许望秋他们从机场出来,登上早已在机场待命的大巴,前往清水湾片场。田状状他们是第一次到香江,对香江充满了好奇,对着外面的高楼大厦指指点点,不住议论着。许望秋和谢天跟许顿楽坐在一起,聊这次“电影双周展”的相关事宜。 许顿楽告诉许望秋他们,自由总会知道银都机构准备举办“电影双周展”后,在香江艺术中心搞起了“台弯新电影周”。两天前他们的电影周正式开幕,导演王童、李行、杨德昌,以及演员秦汉、张艾嘉等人到香江进行交流,引起了很大反响。 银都机构自然不甘示弱,就在香江各大报纸显要位置刊登了“电影双周展”大幅电影海报。今天更是在《新晚报》刊登了一整版的大幅广告,介绍展映的影片日程及上映的影片名称、出品厂、主要演员及剧照。在展映期间,《大公报》、《明报》、《东方日报》等各大媒体都将刊登广告,并对展映活动进行全程报道。 许顿楽提醒许望秋和谢天,由于台弯方面有打擂的意思,到时候香江记者肯定会关于台弯和自由总会的问题。香江记者喜欢给人下套,千万不要掉进他们的陷阱里了。 没过多久,大巴车开进了清水湾片场,许望秋他们住进了公司的明星楼。许顿楽让代表团成员好好休息一会儿,傍晚会派车来接大家,去参加开幕式。 许望秋放下行李,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刚在客厅的沙发坐下,突然传来敲门声。他打开房门一看,见李联杰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许望秋把他请进屋内,问《少林小子》在香江上映的情况。 李联杰得意洋洋地道:“《少林小子》非常受欢迎,票房有2500多万呢,仅次于许冠杰主演的《最佳拍档:女皇密令》。” 许望秋笑着调侃道:“看来你在香江真是大红大紫了。《少林小子》在内地也特别火。观众特别喜欢你扮女装那一段,觉得特别好玩。我觉得《少林小子》票房之所以能大火,跟这段戏有关,看来以后得让编剧给你多写点女装戏。” “胡说八道!”李联杰举了举拳头,威胁道,“你要是乱出主意,当心我揍你啊!” 跟李联杰聊了一会儿,许望秋带着他去见谢天,以及代表团其他成员。 银都机构年轻人不少,但由于文化差异,李联杰跟他们很难聊到一块。平常除了刘佳玲,他根本找不到人聊天。现在看到许望秋他们,李联杰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其他人以为他是话痨,只有许望秋知道这孩子是憋坏了。 晚上六点半,半岛酒店门前人潮涌动,记者们一个个举着手里的长枪短炮,对着走进酒店的明星们不停按动着快门。“电影双周展”的开幕式及酒会将在这里举行,这是内地电影第一次在香江大规模集中放映,媒体自然是蜂拥而至。 两天前“台弯电影周”在香江艺术中心开幕的时候,自由总会邀请了不少香江明星捧场,声势十分浩大,引发了空前关注。银都机构不希望“电影双周展”的声势被对方压倒,也广邀明星和电影人出席,为影展造势。 银都机构旗下的石慧、陈思思、鲍起婧、李联杰等明星自然也不会缺席;跟银都有着深入合作的江大卫、梁家晖、汪明全、冯宝宝等明星都纷纷亮相。除此之外,电影界著名影评人林年同、列孚、李焯桃等人也都出现在开幕式现场。 由于到场明星、名人极多,引得记者们不住按动快门,现场咔咔声不断,简直就像蝗虫在啃噬庄稼。记者们粗略数了数,出席开幕式的嘉宾超过百人,简直堪比颁奖晚会。 在拍照的同时,记者们将“电影双周展”和“台弯电影展”的开幕式作比较。对于两个影展哪个明星更红,不同的记者有不同的看法,甚至有人因为这个问题争了起来。 许望秋他们来得比较晚,许望秋和代表团的男士都换上了西服,女士则换上了皮尔卡丹提供的时装。他们在半岛酒店前面一亮相,立刻被记者们包围。香江记者们不认识其他人,只认识许望秋,就纷纷把问题抛给许望秋。 “许先生,在你们举行‘电影双周展’的同时,台弯也在搞‘台弯新电影展’,你对此有什么评价,有没有和台弯电影人交流的想法呢?” “许导演,听到你电影没有通过电检,禁止在香江上映,你对此有何评价?” “有消息说你的新片已经入围戛纳电影节,请问是真的吗?” “有什么问题明天再问好不好,明天有专门的发布会,你们的各种疑问到时候都会解答,就放过我们吧。我们是来赴宴的,你们也知道飞机上东西难吃,中午饭我们是在飞机上吃的,根本就没吃饱。现在都快饿死了。”许望秋没有回答,笑着向记者们告饶。 记者们见许望秋这么说都笑了,不在为难他们,让他们进酒店吃饭。 许望秋他们走进宴会厅的时候,里面已经是人头攒动。许顿楽带着两位工作人员在宴会厅门口迎客。许顿楽看到许望秋他们到了,笑着打了个招呼,他们自己进去。 进入宴会厅,许望秋抬眼扫了扫,发现宴会厅中轴线上摆出两个椭圆形的豪华自助餐台,一个摆冷菜,一个摆热菜,在两个餐台衔接处摆一个圆形酒水桌。悦耳的钢琴曲中,训练有素的侍应生们托着一盘盘酒水,在客人间小心穿梭,西装革履的男士们和穿着晚礼服的女士们正三三两两的交谈着。 看到许望秋他们进来,廖一原和傅奇迎了上来。寒暄两句后,他们带着谢天和陈刚,为他们介绍给一些重要的宾客。许望秋把李联杰和刘佳玲叫过来,让他们带着张丰毅、龚薛等演员,跟到场的香江演员交流。他自己则带着田状状,跟香江电影人交流。 “状状,这位是香江安乐影业老板江祖贻先生,江先生,这位是田状状导演,跟我是学同学,是一位非常优秀的艺术片导演。” “状状,这位石慧姐,是著名的长城三公主之一。大公主是夏梦姐,石慧姐是二公主,思思姐是三公主。思思姐,你在电视上应该看到过,今年春晚就是她跟姜黎黎他们一起主持的。石慧姐,这是田状状,是我的大学同学,是非常优秀的艺术片导演。” “状状,这位是香江著名影评人林年同先生,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影评人。他坚信中国电影不是西方电影的分支,存在着自己的体系。林先生一直殚精竭虑地探索、发现中国电影的美学精神,想要建构中国自己的电影美学体系。林先生,这就是田状状,是非常优秀的艺术片导演,这次我们带来了他的电影《猎场札撒》。这是一部非常独特的电影,相信你会喜欢的。” 许望秋正带着田状状,将他介绍给在场的香江电影人。就在这时,舞台方向传来“喂喂”的声音。他抬头一看,许顿楽正站在主席台中间的话筒前,调试话筒,知道开幕式马上就要开始,便和田状状一起向舞台的方向走去。 现场其他人也都停止交谈,看着舞台上的许顿楽,等着开幕式正式开始。 许顿楽清了清嗓子,笑容满面地道:“女生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感谢大家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八十年代中国电影精选双周展’开幕式。这次“双周展”是由银都机构与缤缤电影制作有限公司联合主办,时间从4月2号到4月15号。在两周的时间里,将放映14部精选的中国电影,每天放映五场。下面请银都机构总经理廖一原先生致开幕词。” 到场嘉宾纷纷鼓掌,许望秋也跟大家一起鼓掌。 廖一原走上舞台,微笑着道:“先生们,女士们,欢迎各位出席今天的‘中国电影双周战’。首先,我要感谢远东机构董事局主席邱德根先生,以及电影界朋友的大力支持,让本次活动能够顺利开幕。在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会有十四部优秀的中国电影陆续同大家见面,也会有许多惊喜等待着你们……” 廖一原讲完,邱得根被请到台上致辞,随后谢天又被请到台上致辞。 致辞完毕后,礼仪小姐端着红绸盖着的盘子,步伐优雅的走上主席台。廖一原、邱得根、谢天很快被请到了台上,许望秋作为电影人代表也请到了台上。他们各自拿着一把剪刀,在众人满是期待的目光中,将面前的红绸剪断。 在现场热烈的掌声中,“中国电影双周展”正式开幕了。 许望秋这时候真的有点饿了,从台上下来,就拿了个空盘子,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捡了满满一盘,找了个没人的位置,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他吃得正香,突然对面的位置有人坐下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是江大卫,就叫了声“老江”,然后继续吃自己的。 江大卫看着许望秋,咳嗽一声,低声道:“望秋,我有个事想跟你说说。” 许望秋抬头看了江大卫一眼,见他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调侃道:“你怎么扭扭捏捏的?跟练了《辟邪剑法》似的。难不成你那个真出问题了,想要我赔钱?” “你那个才出问题了。”江大卫翻了翻白眼,然后正色道,“我有正经事跟你说。” 许望秋点点头:“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吧。” 江大卫轻轻吸了口气道:“是这样的。我师父去年年初在台弯拍了部电影,之后发生纠纷,我师父就想带着拍好的电影离开台弯,结果被指控私将影片带出境,涉嫌伪造文书,被限制出境。最近台弯宣布证据不足,决定不起诉,我师父才带着电影从台弯回来。我师父对此非常生气,觉得这是对他赤裸裸的羞辱,再也不想跟台弯合作了。我就在想,能不能跟你们合作。” 许望秋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师父是谁啊?” 江大卫无语地道:“张彻。” 第364章 交流 张彻于1924年出生在临安,张彻的父亲是之江一系的知名军阀,因此张彻年轻的时候就依照父亲的愿望从政。后来因参加文化运动会而受到重视,并就任魔都文运会的秘书,从此接触电影界,并跨入电影界。1948年,他与蒋经国结下友谊,成为“总政治部”专员,军衔为上校。到达台弯之后,他拍摄了台弯第一部电影《阿里山风云》,揭开了战后台弯电影的帷幕。 1957年张彻离开台弯,到香江发展以何观、沈思等笔名写影评,并在影评中提出了“阳刚武侠”的观点。1967年,张彻最重要的武侠代表作《独臂刀》问世,从此张彻的“阳刚武侠”概念由纸面真正变为为画面,并产生深远影响。他也逐渐成为邵氏电影的代表性人物之一,与李汉祥、胡金全和楚源并称为邵氏四大导演。 改革开放后,内地跟很多香江电影人秘密接触过,向他们发出过邀请,希望他们到内地拍电影。有些人答应了,比如李汉祥;有些人因为种种原因,没能成行,比如胡金铨。但内地并没有向张彻发出邀请,因为知道他跟蒋经国是朋友,认为他不可能回内地拍片。 现在听到江大卫的提议跟张彻合作,许望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是开玩笑吧?” 江大卫一脸严肃地道:“我说的是真的。” 许望秋忍不住道:“你师父会答应吗?” 江大卫点头道:“我师父在台弯几个月被禁止离境,真的被搞伤心了。他不会到台弯去拍电影了,现在邵氏又准备退出电影行业,只能跟你们合作了。” 许望秋觉得张彻他们这种老一辈的人物,是很看重脸面的,张彻在台弯伤了面子,只要出口公司给足面子,那他一定会跟出口公司合作的,当即道:“我看这样。我一会儿给廖总说一声,到时候我们登门拜访,邀请张彻导演跟我们合作。” 江大卫听到许望秋这么说顿时笑了:“望秋,那麻烦你了。” “跟我还客气上了。”许望秋摆摆手,“赶紧滚蛋,不要耽搁我吃饭。” 江大卫感觉许望秋是饿着了,冲他笑了笑,便起身离开了。 许望秋见江大卫离开,又狼吞虎咽吃起来。他将把满满一盘食物吃光,准备再去弄一点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望秋!你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许望秋抬头一看,是夏梦,旁边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女子,长得其貌不扬。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女子,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冲夏梦笑了笑:“夏梦姐,你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没看到你,我还在想是不是《冷》没过审,你生我气了呢。” “我有那么小气嘛?”夏梦故意板起脸,但很快又笑了,“严皓新片《似水流年》很多戏份要在内地拍,我跟他到岭南去勘景了。知道你们要在香江举办电影展,我肯定要回来看看。只是飞机晚点,现在才回来。” 许望秋点了点头,看向夏梦旁边的女子:“这位是?” 夏梦笑着道:“我来给介绍一下。这位是许安华,是《投奔怒海》的导演。这位就不用我介绍了,是许望秋导演。” 做导演的都比较自恋,许望秋也是如此。在他眼中香江导演大部分水准都不怎么样,有水平的极少。香江导演中真正有水平的,除了王家卫,可能就要数许安华了。 听到眼前的之人是许安华,许望秋赶忙招呼道:“原来是许安华导演,我过你的《投奔怒海》,这部电影拍得很好。香江导演拍电影,格局往往很小,就算一个很大的题材,往往都会将格局拍得很小。《投奔怒海》却是一部真正有大格局的电影,真是非常了不起。”他见夏梦和许安华都站着,赶紧招呼道:“你们别站着啊,坐下聊。” 夏梦笑道:“我去见见代表团其他人,有空过来找你,还是你们两个导演交流交流吧。”说完她跟许安华交待了两句,便离开了。 许安华在许望秋对面坐下:“你都的电影我都看过,而且看过很多遍。我第一次看《锄奸》,我简直都想放弃电影了,觉得自己可能拍一辈子,都拍不出这样的电影来。” 许望秋微笑道:“没必要和别人比,拍自己想拍的就行。” 许安华点点头,凝视着许望秋的眼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许望秋爽快地道:“你问吧。” 许安华缓缓地道:“你们搞的那个人民电影运动很有意思,有十条规则,其中有一条是,摄影机镜头是人的眼睛,人是活的,镜头应该是运动的,必须手持摄影机拍摄。你能解释一下这条吗?” 许望秋解释道:“维尔托夫有个著名的电影眼睛论,简单说,摄影机就是眼睛,创作者是在通过这双眼睛看世界。我认为维尔托夫的理论不够全面,他只看到了摄影机是眼睛,却忽视了一个问题,眼睛是有主人的,要么是人,要么是动物,总之是一个鲜活的生命体。既然是生命体,那他一定是有情感的,会恐惧、会害怕、会吃惊,总之会有各种情绪。而这种情绪是能够通过镜头的运动、晃动,呈现出来的。” 许安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在电影《锄奸》里面,刘英死的时候,没有拍段海平,也没有拍刘文英,而是拍段海平前面那条巷子。镜头开始是静止的,然后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向着巷子里快速移动。与此同时,脚步声响起,段海平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当时我看到那个镜头的时候,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我感受到了人物的内心。” 许望秋笑着点头:“我认为如果摄影机不动,那说明视角的主人是没有生命的,生命体一定是动的。就算他站着不动,但他也一定会呼吸,身体依然是在动的,只是可能动得很轻微。如果不是生命体,比如画面是监控头的拍摄,那摄影机不能动,用固定镜头没问题。但只要视角的主人是鲜活的生命,那摄影机一定要动。如果维尔托夫是电影眼睛论,那我们理念就是电影生命论。所以,我们提出必须手持摄影。可能你觉得我们的想法不对或者比较偏颇,但这就是我们的理念,也是我们所追求的。” 许安华正要开口,突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我觉得非常好,艺术没有对错,你们有自己的一套艺术理念,而且能够实践自己的艺术理念,是非常了不起的。” 两人转头一看,是田状状和香江著名的电影理论家林年同。 许望秋顿时笑了:“是你们啊。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田状状,跟我是同学;这位是许安华导演,一位非常优秀的导演。这位林年同林先生,应该都认识,就不用我介绍了。” 许安华没看过田状状的电影,但她知道许望秋的同学都相当厉害;田状状也没看过许安华电影,但能跟许望秋坐能而论道的,肯定不是一般人。两人非常客气的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并表示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看看对方的电影。 林年同笑着对许望秋道:“我跟田先生刚才聊到中国电影美学的问题,想找你一起聊聊,没想到你跟许安华导演在聊电影。没有打搅你们吧?” 许望秋就道:“我们也是在聊电影,既然你们来了,那就一起聊。” 林年同笑着点了点头,跟田壮壮坐下了。林年同是个一心致力于建立中国电影美学系统的人,他刚才跟田壮壮谈的就是这个,来找许望秋也是想谈这个:“我刚才和田先生谈到中国传统美学和中国电影美学的问题,你们两个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 许安华抬头看着许望秋,想知道他是怎么看的。不过许望秋却道:“女士优先,还是你先谈吧。”许安华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众人目光集中到了许望秋的身上,想知道他怎么回答。 在改革开放之后,西方人文理论被大量引进国内,各个学科都受到西方思想的影响。作为一种舶来品艺术,中国电影更是一边汲取西方电影经验,一边探索自身的发展之道。大量吸取西方理论看似与国际接轨,但实际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危机,中国电影美学理论基本都来自域外,离开西方理论便无法言说,我们没有自己的语言可以来表达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电影界开始出现一个声音,我们在学习西方的同时,要实现电影民族化。1979年召开的电影创作会议、1980年召开的电影民族化问题座谈会、电影美学问题讨论会等会议都对中国电影的民族化问题进行了集中的讨论。同一时间,一批试图建构具有民族色彩的中国电影美学理论文章开始发表在各种刊物上。 与此同时,香江电影界也在做几乎相同的事。70年代末80年代,香江一批年青学者在电影界掀起一股内地热,对中国内地电影特别是早期电影进行有组织、有纲领、有计划的研究活动,探索电影的民族美学传统。其中林年同成就最高,影响也最大。 许望秋没有参与建立民族电影美学体系的讨论,他清楚这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实现。关于建立中国电影美学体系的讨论一直在进行,也一直有人在努力,但直到许望秋穿越,中国依然没有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电影美学体系。 现在听到林年同问起,许望秋便把自己的观点亮了出来:“我认为现在谈建立民族美学体系太早,短期内不可能实现。电影是舶来品,电影理论几乎都是西方提出来的,我们远远落后于西方。我觉得要打破别人的体系,建立自己的体系,那首先就要将别人的东西吃透。只有在吃透别人理论的基础之上,才有可能打破原有体系,建立起新体系。 中国能不能建立起一套属于我们的电影美学体系?我觉得一定可以,但在短期内不可能实现。我觉得只有等中国电影真正起来了,整个电影行业真正繁荣了,并出现了一批电影大家,在这个基础上,才有可能建立起一套属于我们的电影美学体系。” 第365章 焚稿 林年同摇头道:“我不同意这个说法,拿小津安二郎来说,低机位是他标志性的镜头,他用低机位不是没有依据,为了营造画面感而刻意仰拍的,而是东瀛人平常坐在榻榻米上的,他们本身的视角就是如此的,是源自于生活的。 我们中国人不管生活习惯,还是思维方式都跟西方是有区别的,反映到电影创作上,跟其他家国一定是有区别的,这就是属于我们、属于我们这个民族的东西。我研究中国从默片时代到现在的电影发现了一个特点,我们的电影、尤其是文人电影特别喜欢用中景,这就是中国传统绘画讲究平远带来的特点。” 许望秋点头道:“这一点我是非常认同的,我们是中国人,我们的文化、我们的思维,跟西方是有差别的,我们拍出来的东西一定会有自己的特点。我们应该继承先人优秀的东西,但不应该执着传统,整天想着在电影中加点祖宗的东西。艺术贵在创新。我觉得相比于继承传统,我们更应该思考如何往前走,如何开拓新领域。” 林年同继续自己的观点:“电影的出现源于绘画,所以深受绘画创作规律的影响。电影的透视法,构图理论,画格高宽比等都来自西方绘画传统。与西方绘画相比,中国传统绘画却有着一套截然不同的艺术表现手段。如果在电影中使用中国传统绘画的创作规律,完全可以解决电影的民族化问题。” 许安华忍不住道:“可中国画追求的是写意,构图也不追求透视,而电影的画面空间是写实的,这两者是矛盾的,我觉得中国画的创作规律恐怕很难用在电影创作上。” 林年同反驳道:“并非如此。在照相机出现后,西方的写实主义绘画开始衰落,因为油画的写实性是可以被照相技术取代的,但中国画是取代不了的。西方油画受东瀛浮世绘影响,产生了印象派。后来经过立体系、构成主义、蒙特里安诸家的探索,才终将支配西方绘画空间构造五百多年历史的透视理论摧毁,追求与东方艺术相似的平远空间美感意识。西方电影在二战后也在在进行相应的实践,安东尼奥尼、戈达尔、特劳布的作品中以透视原则构造电影空间己减至最少,甚至消失。所以,我认为将中国传统绘画的创作规律用在电影创作中,是有可能的。” 田壮壮觉得林年同的话有道理:“中国传统绘画讲究移步换景,整个画就是一幅卷轴。中国人观察方法是移动的过程中将画一点点看完,永远找不到一个视点可以把画全部看到。《清明上河图》从城郊一直画到城市。我觉得长镜头理论就有点中国画的感觉,尤其是那种移动的长镜头,当镜头缓缓移动的时候,特别像中国画。” 林年同觉得田壮壮真的跟自己有共同语言,兴奋地道:“你说得特别对,中国绘画受道家思想影响很深,道家追求自由,讲究逍遥游。道家思想在绘画中的体现有一个很重要的就是‘游’的观念,这是一种叙事性绘画的体现。看山水画,不能只把它当一幅很直接的景象来看,而是当做叙事绘画切入,深入画中细节,一点一点的看过去,慢慢就会有置身其中畅游的感觉。我最近正在写一本书叫《镜游》,什么是镜游呢?简单讲就是,镜头是游动的。就拿《小城之春》来说,电影中有一种间隔的空间结构发展到另一种间隔的空间结构,仿佛是由一组左右连续移动的视点构成的长卷……” 林年同他们的讨论很快吸引列孚、李焯桃等影评人,他们也都参与到了讨论中。毕竟探索电影民族化的道路,建立中国电影美学体系,是两岸三地的电影人现在都在做的事。 只是对于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整个讨论十分和谐,大家都在讲自己的看法,也都认真倾听别人的想法。 许望秋没怎么说话,静静地听众人阐述各自的观点。 许望秋曾经看过一个节目,东瀛时装大师山本耀司到中国做节目,主持人问山本耀司:“你在巴黎时装周第一次亮相的时候,是不是考虑到,要把东瀛传统文化的精髓,放到设计当中去。”山本耀司的回答出乎很多人的预料:“我去参展的时候,排除了一切东瀛式的东西。如果要用和服做时装秀,就会感觉自己做了个土特产,会非常不好意思。” 山本耀司的设计排除了一切东瀛式的东西,但有人认为山本耀司的设计是西式的吗?没有。山本耀司从成名到成为大师,从未想要深入挖掘什么“民族文化的精髓”,从头至尾,他坚持的都是自己,但大家都认为他的设计非常东瀛,因为他的思想是东瀛的。 相反很多中国设计师喜欢摆弄中国元素,在时装上绣条龙、绣只仙鹤、绣点花,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在西式服装上点缀了一些中国元素,完全没有古典中国的神韵。 那个节目对许望秋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他意识到民族最核心的东西,不是龙凤,不是水墨,也不是刺绣艺术,而是思想。只要思想是中国的,就算用再多西方技巧,创作出来的作品,那也一定是非常中国的。 众人讨论老半天,终于有人注意到许望秋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大家讨论,就道:“许导演,你怎么不说话?说说你的看法吧,怎么才能建立我们自己的美学体系。” 许望秋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笑了笑:“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应该向前看,去开拓电影语言。这么说吧,我们三十年代就出现现实主义电影了,我们的现实主义传统比意大利新现实主义要早,但由于我们国家落后,没人关注我们的电影,所以,我们的现实主义电影浪潮,没有在世界范围产生影响。二战之后,意大利掀起了现实主义浪潮,并在世界范围内产生了影响。现在说到现实主义,就会说意大利,说意大利的现实主义美学影响了世界。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假设我们的现实主义浪潮席卷了世界,产生了巨大影响,那现实主义美学系统是不是就是我们的了?” 众人想了想,纷纷点头:“如果全世界都学我们,那自然是我们的。” 许望秋笑着道:“所以啊,我们不能老去想着老祖宗那点东西,应该在电影世界里跑马圈地。我们应该去探索新的电影语言、应该去拓展电影的边界。只要是我们先发现的,是我们先搞出来电影语言,那就贴上我们的标签了,就是我们的了啊。如果探索的人多了,属于我们的电影语言多了,那是不是就能形成一套属于我们的审美体系呢?” 现场所有人听到这话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望秋,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的。 林年同更是像被雷劈中了,整个人陷入了呆滞状态。好几秒钟后,他才回过神来:“你搞人民电影运动,就是想建立一套全新的美学体系?” 许望秋摆摆手:“我们搞人民电影运动的初衷是为了对抗国内蔑视电影商业属性,不重视观众体验,只顾自我表达的思潮。另外一个是炒作,我们到柏林一闹,整个世界都会关注我们。不过在人民电影运动开始后,我们确实开始思考民族电影美学这个问题了。” 林年同忍不住道:“你们打算以十戒律为核心建立一套中国电影美学体系吗?” 许望秋连忙摆手:“我们的十戒律比较空泛,只有大致理念,并没有成体系的东西。不过我相信只要探索下去,有可能形成一套属于自己的镜头语言以及美学体系。但我们这一套东西,只属于我们这个圈子,放在田状状他们身上就行不通。我们这套体系是中国电影美学体系的分支,不能代表中国电影美学体系。中国传统美学是由儒家美学、道家美学和禅宗美学共同构成。中国电影美学也一定是这样,会由很多小分支构成。只有当许多小分支融汇在一起,才会形成一套属于我们的中国电影美学体系。” 在场所有人都怔怔看着许望秋,说不话来,都被他的想法震到了。 林同年更是彻底被震惊了,他这才意识到许望秋的思考比自己要深得多,也要远得多。更重要的是许望秋带还着一帮人,在积极实践。也许就在不远的未来望秋他们就能建立一套独有的电影语言和美学体系,而那将成为中国电影美学的一部分。 好一阵后,林年同才会过神来,双眼闪着兴奋的光:“你是对的,我们不应该只想着继承传统,更重要的是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开拓新的电影语言。只要开拓的人多了,交汇在一起,就能形成属于我们的中国电影美学体系。” 酒宴过后,林同年回到家中。他将自己未完成的书稿取出来,拿了个打火机,走进卫生间。他取出几张稿子揉成一团,放在地上,用打火机点燃,将书稿一张张往火堆里扔。 妻子看到厕所里有火光,想看看怎么回事。她发现林年同将书稿一张张往火堆里扔,大惊失色。她知道这些书稿是林年同的心血,以为他喝多了,赶忙将书稿抢了过来:“你干什么呀,这些好不容易写出来的稿子,怎么能烧了呢?” 林年同微笑着道:“这些东西没什么用了,不如烧了的好。” 妻子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这都是你的心血,烧了多可惜啊?” 林年同双手按着妻子的肩膀,笑得像个孩子:“一点都不可惜,因为我找到了更好的研究对象,接下来我要研究许望秋他们的电影。” 他简单将许望秋的话重复了一遍,兴奋地道:“许望秋是对的。中国电影人只有不断探索电影语言,不但探索电影边界,才能建立起一套全新的,属于我们的电影美学体系。许望秋他们是导演,探索电影语言是他们的任务;对他们的探索结果进行分析、梳理,就是我们这些搞理论的任务。我仿佛已经看到那一天了,属于我们中国的电影美学体系!” 第366章 观影 吃过早饭,林年同背着包走出家门,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他告诉出租车司机,去清水湾银都机构的片场。 司机有点话痨,跟林年同聊了起来。最近两年香江楼市暴跌,很多贷款买房的人损失惨重,司机也是如此。他大骂港英政府,说他们不管老百姓死活,看着楼市暴跌不想办法;同时对内地也满是抱怨,觉得就是因为香江要回归了,很多人开始移民,导致楼市崩盘。 林年同安慰司机,六七暴动后香江楼市也崩过,后来不是又涨起来了嘛,而且翻了好几倍。李黄瓜就是在六七的时候大量吃进别人低价出售的房屋和土地,才成为香江首屈一指的大富豪的。房价暴跌只是暂时的,将来肯定会涨起来的。 出租车很快停在清水湾片场门口,林年同付钱后,从车上下来,向银都的标准放映厅走去。 这次电影双周展,除了放映观看14部内地电影,还会为内地电影人放映银都拍摄的《半边人》和《听不了的爱》。许望秋的《冷》本来不在放映名单你,但在林同年他们的强烈要求下,银都机构决定为大家放映《冷》。 不过《冷》被电检处禁止公映,就没办法像《半边人》和《听不了的爱》那样,在电影院公开放映,只能在银都自己的放映厅里放映。 走进标准放映厅,林年同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许望秋站在前面正跟许安华、田壮壮他们小声交流着。在放映厅第三排,是列孚他们几个搞理论和影评的,正兴奋地议论着什么。于是,他便走过去,在列孚他们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林年同跟列孚聊了起来,他们都对许望秋的新片充满期待。尤其是在电影双周展开幕酒会上与许望秋交流后,他们都想看看许望秋在新片中进行了哪些探索。 没过多久,放映时间快到了,许望秋走到了放映厅的舞台上。现场的嘉宾和观众知道许望秋肯定有要说,都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许望秋看着现场的嘉宾和观众,笑容满面地道:“下面即将放映我的新片《冷》,这部电影是我帮夏梦姐的青鸟公司拍摄的。相信大家都知道这部电影被电检处禁止公映,但我相信这部电影迟早会公映的。在这之前,我们会带电影去戛纳参赛。所以,大家看完后多提意见,现在距离电影节开幕还有一个多月,要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有时间补拍修正。好了,我就不多说了。下面看电影吧。” 林年同见许望秋如此谦虚,心里暗暗点头。做导演的往往都比较自我,都觉得我的想法是最好的,其他人都不怎么样。没想到许望秋竟然主动让大家提意见,这是非常难得的。能够虚心听取别人意见,正视自己的不足,这样的人肯定前途无量。 放映厅灯光很快暗了下来,随即后墙喷出一道光芒,幕布上开始出现画面。 林年同听许望秋讲过《冷》主要是反应阶层问题,但等到电影正式开始后,他发现这部电影跟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冷》跟斯科塞斯《出租车司机》有相似的地方,都是讲两个处在社会底层的人,在经历了一系列变故后彻底爆发,最后走上了犯罪的道路的故事。在《出租车司机》中,崔维斯杀死了老鸨、房东以及嫖客,最终却成了英雄,像一出黑色幽默的喜剧。《冷》的男主角郑毅大开杀戒之后,却没有得到解脱,只留下深深的绝望。 林年同想刚才自己跟出租车司机的对话,想起最近两年香江很多人因为楼市崩坍损失惨重,而在电影《冷》中,主角一家的悲剧也是因为楼市崩坍造成,只不过电影的故事发生在1996年。他对此极为吃惊,许望秋是内地人,在香江的时间不多,但他对香江的观察是如此的深入,这是绝大部分香江导演都没有做到的。 这真的不可思议,大概这就是天才吧! 在《冷》这部电影中,江大卫表演绝对是一大亮点。他将郑毅这个角色从一个坚信正义、坚守善良的好人,到连小孩都杀的疯子这个过程完美的呈现了出来。观众能够清楚的看到人物内心的支柱一根根被摧毁,最后彻底走向癫狂。电影对郑毅这个角色的刻画,简直可以当心理学教材。江大卫简直不是在表演,而是将自己变成了郑毅。江大卫的表演即使拿去跟《出租车司机》中罗伯特-德尼罗相比,也不会显得逊色。 在《冷》这部电影中夜景特别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加上微微变形的镜头,给人一种光怪陆离的感觉。整个城市就像一只怪兽,吞噬着低沉人民的财富和生命。电影极其强调位置关系,有大量存在高低机位差的镜头。比如男主角一家最开始住的地方属于低矮的地方,后来搬的新家就在比较高的位置;而黄四郎一家则住在山上的别墅中。香江就是如此,有钱人住在山上,没钱的人住山下,几十年前华人甚至没有资格住在山上人。 林年同对《冷》最大的期待是想看看电影语言上有哪些新的尝试,在观影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注意这个问题,但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他觉得可能是许望秋有进行尝试,但自己没有发现。不过在这部电影中许望秋坚持了镜头是活物的理念,而且越发娴熟。很多时候人物不露脸,通过镜头的动静变化就能清晰地感受到人物的内心状态。 林年同心想,许望秋这个理念真的值得分析,我就以此写文章吧。 《冷》情节非常紧凑,让人一直跟着剧情走,沉浸在电影中。两个小时的电影,林同年简直没有感觉到时间流逝,甚至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 等到放映厅里的灯光亮起,林年同有种焕然若梦的感觉。他想过去跟许望秋交流,但看到许安华、田壮壮,以及银都的人围着许望秋,就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许安华对这部电影满意至极,觉得电影各方面都是相当完美的,是一部非常反应现实的力作。她由衷地道:“这部电影真是震撼人心,看完后给人的内心冲击非常大,我现在心里都还有点堵。没想到你拍香江故事,也能拍到这种程度。” 许望秋心想,我妹妹就是死在地产商手中的,对资本家的德行太清楚了,他笑了笑道:“这多亏了严皓,以及整个创作团队共同努力,他们有拍现实主义电影的经验,对香江底层的生活状态也比较了解。有他们在,一切就容易了。” 石慧他们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向许望秋表示祝贺:“你这部电影拍得好,深刻揭露了资本主义吃人的本质,比我们以前拍那些电影深刻多了。” “是啊,电影里黄四郎说,你知道在他们眼中,这个城市的市民是什么吗?是他们种的草,每隔十几年就可以收割一次。真是一语道破天机,资本家真是吃人的。” “黄四郎就是李黄瓜嘛,能看到他在电影中被打死,我真是感觉出了口恶气。我相信等到等到电影上映,很多香江观众看完后都会拍手称快的。” 与此同时,林年同他们这些搞电影理论和影评也都热烈的讨论起来。 “我觉得这部电影就是现代版的逼上梁山,或者说现代版的武松。最后郑毅大开杀戒,有点武松血溅鸳鸯楼的感觉。小说里武松不但将蒋门神以及张都监杀了,甚至连张都监的一家老小都没有放过。在电影里郑毅也是,彻底泯灭了人性,连黄四郎的两个孩子都杀了。” “确实有相似的地方,他们的悲剧都是上层对下层的压榨造成的。《冷》这个故事的男主角名叫郑毅,虽然经历了不幸,但任然是一个充满希望、心怀正义的好人,郑毅谐音就是正义,但最后郑毅却被逼成了连小孩都杀的恶魔,给人的心理冲击特别大。” “电影里的名字很多都有寓意的,郑毅老婆叫梁织,就是良知,梁织死了,郑毅就彻底成魔了。不过这部电影最让我震惊的是江大卫的表演,没想到能演到这种程度。电影的音乐用得也特别好,尤其是两段《狮子山下》前后对比太鲜明了,简直是神来之笔!” “对对对,那两段《狮子山下》真是绝了。电影前面《狮子山下》让人觉得郑毅夫妻俩的未来充满希望;等到准备去杀黄四郎的时候,《狮子山下》再次响起,给人的感觉就不是希望,而是绝望了。仿佛在告诉我们,不管你怎么努力、怎么奋斗,都是被人收割的草民!” 就在林年同他们议论纷纷之时,许望秋走过来,笑容满面地道:“电影看完了,说说你们的看法吧,好的地方就不用说了,主要说有问题的地方。” 众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基本上都是一通猛夸,随后说自己觉得不好的地方。许望秋认真倾听众人的反馈,针对他们的指出问题进行反馈。他们指出的问题基本上是观念问题或者没有理解造成,比如有人认为床戏没必要,但许望秋认为是必要的。对这些不同看法,许望秋进行了解释;对真正的瑕疵,他也坦率承认确实是自己的失误。 在交流的过程,林年同他们逐渐意识到《冷》就像一座冰山,露在水面的只是小部分,很多内容是是隐藏在水下的;要是不管,不会影响观影;但如果分析故事之下的东西,会发现隐藏了很多很多内容。 林年同笑着对许望秋道:“这部电影只看一遍,恐怕很难写出好影评。” 第二天早上,《东方日报》娱乐版刊登了林年同的评论,标题是:“从传统绘画到镜人论”。评论将许望秋的理念称为“镜人论”,认为许望秋一直强调镜头是活的,镜头必须运动,是对中国传统道家思想中“游”这个理念的继承和发扬。 在文章最后,林年同将矛头直指电检处:“《冷》是一部极其出色的电影,即使与世界上最优秀的电影相比,也毫不逊色。禁止这样的电影上映,是香江电影的耻辱。我觉得有必须要思考,电检制度对香江电影到底是好是坏了。” 第368章 骂战 林匡看到许望秋的文章后,整个人都傻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许望秋竟然知道自己过去的事,还把那事抖搂出来。他怀疑许望秋是内地专门派来抹黑自己的,想把自己搞臭,不然许望秋怎么可能知道自己过去的事。 不过林匡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估计许望秋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不然许望秋把当初那案子的卷宗一亮,自己的脸都丢尽了。他不想在过去的事情上纠缠,便转移话题,写了一篇文章对许望秋的电影进行抨击。 在文中写道:“任何暴力统治中,都有文化帮凶。在希特勒时代,就有女导演莱妮-瑞芬斯丹拍摄《柏林奥运》和《意志的胜利》,宣扬***主义。今天的许望秋就有这种隔代遗传。他拍的《锄奸》、《猎鹰》充满了对强权的崇拜,对生命的漠视。 瑞芬斯丹和许望秋虽然生活在不同国家、不同时代,但他们却有很多相似之处,比较两者的异同,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出德国纳啐和共产主义的美学观有多麽惊人的共性……” 许望秋见林匡竟然将自己跟纳啐相提并论,露出不屑的笑容。他记得当初刘慈新的《三体》在香江出版的时候,林匡阴阳怪气的说刘慈新是“纳啐作家”,没想到这帽子竟然也扣到了自己头上。 许望秋本想揪着林匡致人死亡这点穷追猛打,但转念一想都20多年了,法律追诉期都已经过了,揪着不放也没意思。他觉得我是电影导演,你抨击我的电影;你是科幻作家,那我这个铁杆科幻迷就拿你那写所谓的科幻小说下手。 许望秋很快在《大公报》上发表了名为“林匡科幻批判”的文章,文中毫不留情的指出林匡根本没有丝毫科学素养,他所谓的科幻小说,硬伤遍地,根本不配称之为科幻。 文中写道:“香江人在面对内地人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有莫名的优越感,觉得内地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有一次,我去香江一个朋友家,朋友拿啤酒给我我。朋友妻子对我说,这是啤酒,你一定没喝过吧?还有人拿着林匡的小说给我看,这是我们香江的科幻大师,写得可好了,你们内地一定没有科幻吧? 我是个科幻迷,读过国内国外不少科幻作品。听到香江科幻大师的作品,我赶忙沐浴更衣,潜心研读。不过看完那本叫《蜂云》的小说后,我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侮辱。《蜂云》硬伤遍地,最离谱的是小说最后竟然说海王星蜜蜂能从地球上飞回到海王星。初中生都知道太空没有空气,蜜蜂是不可能飞的,这也能叫科幻小说? 对这样的末流小说本来是懒得评论的,但最近林匡打上门来,要写评论,我就又捏着鼻子读了几本。如果林匡小说中的败笔用ABCD列出,恐怕26个字母都不够用。为了格式工整,还是在这里归纳为十点: 败笔一,林匡完全没有任何科学素养,他所谓的科幻小说中硬伤遍地。科幻小说的全称是科学幻想小说,其幻想是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之上的。如果把作品比喻为一棵树,那么科学性是其树根,而幻想性是其花果。林匡没有丝毫科学素养可言,也不查资料,只是由着性子胡来。在他的小说中,有无数让人笑掉大牙的情节。 《蓝血人》是林匡的代表作,很多人都说这部科幻出色,足以跟国外的科幻大师相比。我看完后,再次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小说中的蓝血人竟然来自土星!只要上过高中地理课的都应该知道,土星和木星是气体星球,主要由氢气和氦气组成。 八十多年前,威尔斯写外星人入侵的时候都知道,将外星人安排在火星上。就连老舍写《猫城记》,也知道将故事放到火星。偏偏我们的科幻大师另类,大言炎炎地告诉我们,土星上有七个国家,有无数像人类一样的生物。 败笔二,故事情节虎头蛇尾或经不起推敲。林匡小说开篇还算不错,尽管一惊一乍的,但气氛营造得不错,是有吸引力的。只是写着写着,故事没有办法收尾,就把外星人搬出来,让外星人强行出场解决。其实让外星人强行解决还不算最差的。在《不死药》的结尾,主角迫不得已,服用了不死药。林匡无法解决问题,只能强行写道,结果会怎样呢?其实大可不必担心,我是连续小说的主角,当然逢凶化吉,不会有事的……” 林匡见许望秋说自己的小说“作为小说三流,作为科幻完全不入流”,简直气得吐血。他马上进行回击,表示自己从来没说过自己写的是科幻小说,而是幻想小说。随即笔锋一转,对许望秋的电影进行猛烈抨击。他表示许望秋拍的都是战争片,真正优秀的战争片应该是反战的,许望秋一直在歌颂战争。从思想角度而言,是如不入流的垃圾。 许望秋不甘示弱,马上发表了名为《林匡与PTSD》的文章。他在文章中对林匡的心理进行深入分析,认为林匡之所以疯狂抹黑内地是典型的皈依者狂热,外加创伤后应激障碍。许望秋表示在1980年,创伤后应激障碍被美国精神医学学会认正式认定为一种精神病,也就是说林匡是精神病,需要进行专门的治疗。 文人骂战是中国文坛一道奇特的风景,从古代的陈琳骂曹操,骆宾王骂武则天,到近代的鲁迅以文章作为匕首投枪与人论战,都是文坛佳话。在六十年代,香江左右对立严重,全庸与佐派媒体曾经进行过长达数月的论战,屹立不倒,这场论战也让《明报》成为香江举足轻重的大报。 许望秋和林匡都是名人,一个知名电影导演,一个个是袋袋书大师,两人在报纸上的骂战自然吸引了几乎所有香江媒体的目光。各家媒体每天就盯着《大公报》和《明报》,看许望秋和林匡如何骂对方,然后将骂战内容写成新闻,作为娱乐版头版头条刊发。 香江群众也都兴致勃勃地看着热闹,毕竟名人是讲究脸面的,一般不会骂得太狠,这次许望秋和林匡的骂战完全撕破了脸皮,完全不留任何余地。这样的骂战绝对难得一见,围观群众都看得津津有味。 林匡在香江拥有大票粉丝,这些人自然站在林匡一边:“如果我是许望秋的老豆,我绝对把他脸得扇肿,一点都不尊重前辈,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 “你许望秋一个拍电影,懂个屁的小说,懂个屁的科幻。你说林匡的科幻小说写得不好,有本事你写一本来看看。要是你来写,估计一本都卖不出去。” “许望秋太恶心了,把林匡的小说说得那么不堪。要是林匡的小说真的那么差,怎么可能那么受欢迎,难道我们这些读者都是白痴不成?” 支持许望秋的也不在少数:“许望秋说得太对了,林匡根本就不懂科学,完全是个科盲。他的小说漏洞太多了,故事圆不回来,就来个外星人收尾。” “许望秋的嘴真毒啊,直接把林匡说成了精神病,还是林匡早治疗早解脱。我估计林匡看到这话的时候,肯定会被漆吐血。真的太毒了。” “没想到许望秋电影拍得好,打起嘴仗来也这么厉害。什么皈依者狂热、什么创伤后应激障碍,各种新词汇一个接一个往外蹦,相反林匡的语言就显得贫乏多了。” 全庸、黄毡、林匡和蔡阑是好友,而且在各自的领域中都取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因而被称为香江四大才子。其中全庸成就最高,也最有商业头脑,创办了《明报》;而其他三个都在《明报》开有专栏。 在七八十年代,香江作家间有句很流行的话“不在《明报》写专栏,就没有江湖地位”。蔡阑能够跟全庸他们并称为四大才子,正是因为在明报写专栏,而他能在《明报》开专栏全靠林匡向全庸推荐。蔡阑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对林匡是感激涕零。只要林匡说对的,他就赞成;只要是林匡说错的,他就坚决反对。 最近许望秋和林匡的这场骂战,蔡阑自然坚定地站在林匡一边。他本以为林匡能把许望秋骂得狗血淋头,却没想到林匡在骂战中完全处于下风。蔡阑坐不住了,觉得不能让许望秋如此猖狂。在他看来,四大才子是一体的,许望秋在报纸上将林匡骂得狗血淋头,不光是在打林匡的脸,也是在四大才子的脸。 蔡阑把全庸和黄毡叫了出来,商量如何给林匡助拳。他们三个是老友,自然不需要说什么客套话。蔡阑直接道:“这个许望秋实在太嚣张了!不管怎么说,林匡都是前辈,许望秋都是后辈,一个后辈把前辈骂成这样,真的太过分了!我们应该教训教训这家伙!” 最近几天因为许望秋和林匡的骂战,《明报》的销量暴涨了百分之二十多,全庸简直笑得合不拢嘴。他巴不得许望秋与林匡的骂战继续下去,最好能持续一年半载,微笑着道:“我也觉得许望秋太不像话了,骂林匡骂得这么狠,对前辈没有一点尊重,应该批评。蔡阑啊,你赶紧写文章吧,助林匡一臂之力。” 蔡澜觉得光是自己不行,必然让全庸这个骂人高手出战才行:“我写美食还行,但骂人不行,估计骂不过那小子。你是这方面的行家,六十年代的时候,你跟佐派媒体论战,气得那些老左想杀了你。你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你也写吧。” 全庸对许望秋痛骂林匡,心里也是有些不舒服,毕竟林匡跟他是好友。林匡被骂得狗血淋头,他也脸上无光。不过他并不想加入这场骂战:“《明报》一直以中立媒体自居,要是我这个老板出来骂人,那《明报》中立的标签就荡然无存,影响实在不好。我来写不合适,还是你写比较好。”他转头看着黄毡道:“黄毡,我看你也可以写一篇。” 黄霑对骂人实在不在行,并不想参与这事。他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传来哈哈的笑声,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你们三个真过分,喝花酒也不叫上我。” 第369章 打赌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穿着白衬衣,挺着啤酒肚的大胖子,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好友,著名科幻作家林匡。 蔡阑诧异地道:“你怎么来了?” 林匡咧开大嘴,哈哈一笑:“怎么,我不能来吗?” 蔡阑赶忙道:“当然不是。你最近不是跟那个内地小子交锋嘛!我以为你在屋里写稿呢。我们三正商量给你助拳,写文章骂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内地小子。” 林匡笑着拱拱手道:“三位的好意林某心领了,但对付一个区区内地小子还不需要你们出手。我们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对付一个内地小子出手,要是联手出击,岂不显得我等很无能吗?你们放心,我林匡怎么可能让一个内地小子踩,有办法对付他的!” 全庸见林匡胸有成竹,就道:“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林匡没有急着答应,看着全庸,笑吟吟地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我需要许望秋的电话号码,你帮我搞到许望秋的电话号码。” 全庸微微一怔:“我跟许望秋没有交集,哪里知道他的电话。” 林匡笑道:“你跟夏梦关系不错,夏梦肯定知道许望秋的电话。” 全庸搞不清楚林匡想做什么,不敢贸然答应:“你想做什么?可别犯糊涂啊!你和许望秋都是文人,搞文斗是可以的,千万不能搞武斗啊。要是搞出人命,可是要坐牢的啊。” 林匡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我要许望秋的电话,是想给他打电话,让他跟我来一场真正的文斗。我准备对他说,你说我科幻小说写得差,是时无英雄让竖子成名嘛!那我们来比一场,看谁的科幻写得好,谁的科幻更受欢迎。” 全庸无语地道:“许望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跟你急比写科幻小说。许望秋倒是能写东西,但他写的要么是剧本,要么是杂文,根本没写过小说。只要他脑子没问题,就不可能跟你这个科幻大师比写科幻的。” 林匡却不这么看:“能写剧本,就有能力写小说,他还自称科幻迷,应该读过不少科幻小说,是有可能写科幻小说的。我准备先在报纸上下战书,要跟许望秋比写科幻,然后打电话给他,在电话攻击他,并向他下战书。许望秋年轻气盛,加上能写东西,我在言语上一激,他说不定就答应了。就算他不答意,那也没关系。在香江读者眼中,他就将变成夸夸其谈的小丑,对我的攻击自然成笑话了。” 蔡阑哈哈大笑道:“这个想法不错。我倒是希望这小子接受挑战,写出一篇狗屁不通的科幻小说,从此在香江沦为笑柄。” 全庸觉得林匡的想法不错,许望秋最近发文抨击林匡,让林匡的名誉受到严重伤害,以后创作都会受影响。在林匡下战书后,不管许望秋比不比,林匡都挽回口碑。 全庸微微点头:“我一会儿给夏梦打电话。” 张友军是《明报》的忠实读者,也是林匡的铁杆粉丝,林匡小说他全部都读过,而且每本读了至少五遍以上。最近几天张友军心情很不好,许望秋不但大骂林匡,还把他最喜欢的卫斯理小说贬得一钱不值,更让他不爽的是,最近几天林匡的小说都不连载了,天天跟许望秋展开骂战,害得张友军想看小说的结局都无法看到。 这天早上,张友军来到报摊,掏出零钱递给卖报的大婶,然后接过了报纸。他翻开报纸,翻到林匡专栏,快速浏览起来,想看看小说恢复连载没有。 只是当张友军看清林匡专栏的内容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去看林匡专栏的内容,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林匡真的向许望秋下战书了。 林匡在专栏中写道:“最近我对许望秋的电影进行点评,认为他的电影很糟糕,尤其缺乏思想性。我虽然没拍过电影,但我写过将近200部剧本,对电影的好坏,是有发言权的。许望秋说我的科幻小说不好,说我的科幻小说是三流水准,请问你写过几部科幻小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作品指指点点,说我的作品不好? 我知道你能写东西,你又认为我的科幻小说水准低下,那我们不妨来比比,看我们谁的科幻小说写的更好,谁的小说更受欢迎,你敢吗……” 张友军看完林匡的战书,兴奋地道:“对啊,许望秋,你不是说林匡不行,卫斯理写得烂嘛!有本事你写一本比卫斯理强的小说!我看你就是赵括,只能纸上谈兵!” 与此同时,无数《明报》的读者都看到了林匡的战书,众人对此是议论纷纷,想知道许望秋怎么回应,会不会跟林匡比试。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许望秋不会接林匡的战书。 “哈哈!这事真是越来越意思了!林匡竟然直接向许望秋下战书了!不过我觉得许望秋肯定不会接林匡的战书,毕竟林匡是科幻作家,是吃这碗的。许望秋虽然也能写东西,但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肯定比不过林匡的,他肯定不会比。” “我也这么觉得,他肯定不会跟林匡比写科幻小说的。” “要是我是许望秋,我就说,你还说我的电影是烂片呢!有本事你拍一部电影到柏林拿大奖!我跟你比拍电影,你敢比吗?” “我倒是希望许望秋跟林匡比一比!不然多没意思啊!” 就在这天晚上,许望秋接到了林匡的电话。他听到电话那头是林匡,微微一怔,随即用嘲讽似的口吻道:“哟,这不是香江著名科幻大师嘛,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难道你是来向我道歉的吗?” 林匡心想少他么装傻,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打电话,冷笑道:“不要跟我装傻,我下的战书你看到了吗?你不少说我的科幻小说不行嘛!有种跟我比一比!” 许望秋不屑地道:“你还说我的电影不行呢,那你有种拍一部电影。只要你拍的电影能入围三大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我都不要你拿奖,只要你能入围,我就磕头认输!不是我打击你,就你那可怜的艺术水准,不要说入围,恐怕连电影节的庙门都摸不到!” 林匡气的得满脸通红,左手猛然攥紧拳头。他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指甲都深深的扎进了肉里。他指关节微微泛白,整只手都在隐隐抖动。也是许望秋不在眼前,否则他肯定会冲上去,在许望秋脸上来两拳。他提高嗓门道:“只知卖弄嘴皮的小鬼!别想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我的小说不入流嘛!有种跟我比!” 许望秋知道林匡给自己下战书是想挽回声誉,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嘲笑道:“你的小说本来就不入流。比如你写了本《环》,里面竟然说人类竟然移民到土星环上了。你知不知道土星环是由尘埃,以及水和冰构成的,土星环上住人,脑子呢?我劝你去买一套《十万个为什么》,不然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只会沦为笑柄。” 林匡气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小鬼不要转移话题,我就问你,敢跟我比吗?” 许望秋根本不回应,继续讽刺道:“很多人吹嘘你有想象力,你有个屁的想象力,不过是从国外捡些二手点子罢了。比如你的支持者吹嘘说,林匡在1970年的《笔友》中就写电脑有智能了,那时候还没进入微机时代,多有想象力啊!有个屁的想象力的,这种题材国外早就写烂了。1968年的科幻电影《2001漫游太空》里面的哈尔不是人工智能?海因莱因在1966年发表的名作《严厉的月亮》中,领导月球起义的就是一台智能电脑。 你不过拾人牙慧,也好意思吹想象力。如果你真有想象力,也不会出现小说收不了尾,用外星人强行收尾的白痴行为了。你的小说既没有想象力,也没有思想,也没有人物塑造,简直一无是处。你之所以能在香江成为畅销书作家,说到底不过是香江读者见识太少。要是大家有机会读真正大师的作品,会有你的生存空间?” 林匡气得暴跳如雷,大吼道:“小鬼!既然我的小说如此不堪,既没有想象力,也没有思想,人物塑造也不行,那你写一本!有种你写一本!有种跟我比一比!” 许望秋继续开启嘲讽技能:“我不跟你比,是同情你,要是我写的话,恐怕你科幻大师的帽子就要被摘掉了!以后你还如何恰饭啊!” 林匡就没见过许望秋这么无耻之人,明明不敢自己比,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怒吼道:“我不要你同情!也不想要科幻大师的帽子!有种你跟我比!” 许望秋懒洋洋地道:“你跪下来求我啊!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就跟你比!” 林匡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火气,各种脏话犹如滔滔江水,喷涌而出:“我X你妈!你全家都要死光光,你爸被车撞死,你妈……” 许望秋见林匡如此辱骂自己的家人,也终于怒了,冷笑道:“林匡,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我成全你!我跟你比!你说怎么比吧?” 林匡心头的怒气瞬间消散,心里有个声音在高呼,小鬼!你终于落入我的彀中了!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道:“好!算你有种!那我们就以一个月为界,你在《大公报》上连载,我在《明报》上连载,连载结束后,将小说集结成册发表!谁的小说销量高!谁就是胜利者!怎么样,你敢比吗?” 许望秋淡淡一笑:“当然敢!” 林匡见许望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心头大喜,连忙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这样吧,三天之后开始连载,连载时间为一个月!集结出版之后,也以一个月为期。谁的销量高,谁就是赢家!销量低的人在报纸上公开认输。你觉得如何?” 林匡本来想跟许望秋赌点狠的,全然不惧,但他怕吓着许望秋,以至于不敢跟自己赌,就最终选择了公开认输这个赌注。 许望秋心想比武侠或者别的,我可能比不过你,但科幻拼的是脑洞,我他么可以捶死你,淡淡地道:“可以!我很期待你在《明报》上公开认输!” 第370章 无人看好 张友军是《明报》忠实读者,从来不买《大公报》。这天早上,在买完《明报》后,他突然想起昨天林匡向许望秋下了战书,今天许望秋应该会回应。虽然他觉得许望秋肯定不敢接林匡的战书,但很想知道这个小丑怎么回应,就买了一份《大公报》。 翻开《大公报》,张友军很快找到了许望秋的回应。他双眼猛然瞪大,里面闪着不可思议的光,失声叫道:“这个许望秋脑子有问题吧?他竟然要跟林匡比销量!” 最近这些天,林匡和许望秋的骂战是香江的热门话题。几乎每家报纸都盯着《明报》和《大公报》,看林匡和许望秋如何骂对方,然后写成新闻报道。《东方日报》记者郝润最近就负责盯《明报》和《大公报》,她在看到许望秋回应的内容后,兴奋得差点刚喝的水喷出来:“不会吧,许望秋脑子秀逗了吗?竟然会接林匡的战书,跟林匡比科幻小说笑了。” 九龙的某间公寓中,江大卫翻开《大公报》,翻到了许望秋的回应。他看完后,楞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他摇摇头,叹息道:“糊涂啊!怎么能跟林匡打这种赌呢!” 不只江大卫他们如此,在这个早上,无数看到这则消息的人都会发出几乎相同的惊叹声,都觉得许望秋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不然他怎么敢跟林匡这样的畅销书大师比销量。 对于这样的热门新闻,媒体自然进行了铺天盖地的转载报导。 《星岛日报》以“林匡和许望秋的科幻战争”为题进行了报道,并上了许望秋和林匡的头像,看上去像拳击比赛海报似的。文章写道:“林匡和许望秋的骂战已经持续数日,非但没有停息的迹象,反而进一步升级,许望秋已经正式接下林匡的战书。” 《东方日报》在报道之余,还让才女作家李碧华在专栏中对此进行评论。李碧华便以《文坛骂战与信任危机》为题,对两人的骂战进行评价:“作家开骂,或许是真性情的流露,但却是盲目的,缺乏理性的,远离了文化的本质精神和文学真理的终极圭臬。” 《香江时报》作为亲台媒体,自然不会说许望秋的好话。他们在评论中表示:“许望秋没有自知之明,他以为自己很厉害,其实大家都把他当小丑。他竟然和林匡赌科幻小说的销量,足以证明这个人狂妄到了无知的程度。” 在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下,许望秋和林匡的赌约变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香江群众对此是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许望秋跟林匡赌销量跟本没有胜算,是自取其辱。 “我一直以为许望秋是聪明人,没想到是个傻子。竟然林匡比写销量。就算倪匡的小说不好,就算倪匡的小说不可信,但他的小说很吸引人啊,你跟他比销量不是找死嘛!” “是啊,许望秋真是年轻气盛,这样的赌也敢打!幸亏赌约只是输的人道歉,要是赌别的,那他就真的惨了。比销量怎么可能比得过林匡嘛。” “我觉得不一定吧,许望秋讲故事是很有一手的。他的几部电影剧本都是他自己写的,故事多精彩了,他编故事肯定没问题的。他本身也写东西的,我听说他写的剧本,在内地都能卖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册呢。我觉得他敢赌,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许望秋能写剧本,也能写文章,但小说跟这些不一样。小说必须一直吊着读者,吸引读者一直读下去。林匡是这方面的高手。大家都知道他的套路,到结局的时候,肯定又是外星人,但只要拿起他的书,总是能一口气读下去。一般人根本做不到的。”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连载!连载必须拼速度。许望秋写字能写多快?他的速度能和林匡比吗?香江谁不知道林匡写字极快,平均每天能写一万字,他已经连载二十多年了。许望秋能坚持每天写一万字吗?他会输得很惨的!” 廖一原他们对许望秋与林匡的论战是拍手称快的,因为林匡总是书里阴阳怪气的黑内地,他们对林匡都很不满。许望秋将林匡骂得狗血淋头,让廖一原他们狠狠出了口恶气。只是许望秋和林匡的赌约一出,他们都觉得不妙,觉得许望秋中计了。 好在赌注是输了人在报纸上公开认输,要是赌约严重点,那真的不敢想象啊。 廖一原他们觉得许望秋太冲动,觉得应该跟他好好谈谈,不然将来会吃大亏。 夏梦跟许望秋关系很好,又是老大姐,由她来谈是最合适的。只是夏梦现在不在香江,她投资的新片《似水流年》想找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斯琴高娃来扮演阿珍,为此她给八一厂的演员剧团团长田华写信,希望借用斯琴高娃。但因为剧本中有很多粤语的俚语,斯琴高娃看不太懂,就不想接。夏梦就到北平,找斯琴高娃面谈去了。 夏梦不在,这项工作就落到廖一原身上了。 这天晚上,廖一原来到明星楼,敲了敲门许望秋的房门。没有回应。他见房门虚掩着,便推开房门,走进了许望秋的房间。客厅里没人,卧室也没人。他往阳台看了看,见许望秋正站在阳台上,远眺香江的夜景。 廖一原走到许望秋身边,问道:“望秋,你在想什么呢?” 许望秋转头一看,是廖一原,顿时笑了:“廖总,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要跟林匡比写科幻小说嘛,我正在思考该写什么呢。” 廖一原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就不再卖关子:“望秋,你真是太冲动了!你怎么能跟林匡打这样的赌啊!这明明就是有败无胜嘛!” 许望秋笑着安慰道:“廖总,我不一定会输啊。” 廖一原忍不住道:“我知道你能写剧本,也能写文章。可你没写过小说,也没写过科幻小说啊。小说和剧本是不一样的。林匡是科幻小说的行家,你怎么可能写得过他?” 许望秋心想谁说我没写过小说了,《白婕》就是我写的,只是你们都不知道罢了,他信心十足地道:“廖总,你知道我从北电毕业的时候,毕业论文写的是什么吗?是数字技术在电影的运用。我对科技是相当关注的。科幻小说我也看过不少,从凡尔纳、威斯尔,到阿西莫夫、海因莱因,到现在的威廉-吉布森、斯科特-卡德的书,我都看过一点。如果林匡要跟我比写武侠小说,我可能写不过他;但科幻靠的是脑洞,靠的是独特的、有创意的想法,十个林匡也不会是我的对手。你等着瞧吧,我会将他按在地上摩擦的!” 廖一原觉得许望秋太乐观,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不知道林匡的厉害。倪匡写稿速度惊人,每小時可以写五千多字。他到现在为止已经连载了二十多年,平均每天要写一万字。你一天能写多少字啊?一部长篇小说,怎么着也得二十来万字吧。一个月的时间,平均每天要写六千多字。对林匡来说很容易,但你做到吗?林匡肯定是已经想好写什么了,而你一点准备都没有。你怎么可能写得过他。望秋啊,你太冲动了!” 许望秋笑着安慰道:“廖总,不要担心。就算我真的写不过林匡,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认输嘛!他是专业作家,而且有大票支持者,我写不过他也没什么丢脸的。再说了,我赢的希望还是比较大的。其他人写故事可能需要慢慢构思,我不需要。”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我脑子里有很多现成的科幻故事,不需要构思,直接写出来就行。” 与此同时,在旺角的一间夜总会的包房里,林匡和蔡阑他们坐着在一起,身边围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姐,正兴高采烈的喝酒。 林匡最近这段日子爱上了这家夜总会的妈咪,经常带着蔡阑和黄毡到这里喝花酒。全庸比较注意形象,一般不出入这种场合。今天为了祝贺胜利,他们还是把全庸拖来了。 在林匡他们看来,答应许望秋跟林匡比写科幻小说的那一刻就输了。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最终结果只能是许望秋以惨败收场,成为香江社会的笑柄。 蔡阑一手搂着小姐,一手端着酒杯,哈哈大笑道:“这个许望秋真是白痴,他根本不懂什么是连载,不知道连载是多么艰苦的一项工作。写连载小说,没办法修改,不像其他小说,这段没写好,我可以删了重新。连载小说谋篇布局极为重要,从一开始就要将各个环节想好,否则在写作过程中,肯定会出问题。香江读者非常难伺候,要是哪个情节写得不好,哪个情节不合他们口味,他们都会写信来骂。这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当许望秋收到成百上千骂他的信,恐怕整个人都会崩溃。” 金庸笑着点头道:“是啊,连载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林匡得意洋洋地道:“不只如此。我故意将小说集结出版后,一个月的销量作为评判胜负的标准。如果连载情况不佳,小说是很难集结出版的。就算能集结出版,销量也很低。我的小说卖几万册不成问题,而他的小说能卖多少?一百,还是两百?” 黄毡笑着摇摇头:“你这家伙实在太阴险了!” 蔡阑却觉得远远不够,觉得林匡的赌注太轻微了,对许望秋不够狠:“我觉得你应该跟许望秋赌得一点狠的。只是公开认输,真的太轻微了。要是我的话,就让他写一篇悔过书,并宣布加入国民党。” 林匡对此也有些遗憾:“我倒是想,但要是赌得太狠,恐怕他就不敢跟我赌了。现在的赌注虽然轻微,但也足以让他从此成为笑柄。到时候,我买一版广告,将我们双方的销量刊登出来。报纸上赫然写着倪匡销量三万册,许望秋销量三百册,那他在香江从此成为笑柄!我们就用三百册作为他的绰号,让这个耻辱跟随他一辈子!”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恶狠狠地道:“一个内地来的小鬼也敢跟我斗!简直是找死!” 第369章 打赌 三人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穿着白衬衣,挺着啤酒肚的大胖子,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好友,著名科幻作家林匡。 蔡阑诧异地道:“你怎么来了?” 林匡咧开大嘴,哈哈一笑:“怎么,我不能来吗?” 蔡阑赶忙道:“当然不是。你最近不是跟那个内地小子交锋嘛!我以为你在屋里写稿呢。我们三正商量给你助拳,写文章骂死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内地小子。” 林匡笑着拱拱手道:“三位的好意林某心领了,但对付一个区区内地小子还不需要你们出手。我们都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对付一个内地小子出手,要是联手出击,岂不显得我等很无能吗?你们放心,我林匡怎么可能让一个内地小子踩,有办法对付他的!” 全庸见林匡胸有成竹,就道:“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林匡没有急着答应,看着全庸,笑吟吟地道,“我想请你帮我一个,我需要许望秋的电话号码,你帮我搞到许望秋的电话号码。” 全庸微微一怔:“我跟许望秋没有交集,哪里知道他的电话。” 林匡笑道:“你跟夏梦关系不错,夏梦肯定知道许望秋的电话。” 全庸搞不清楚林匡想做什么,不敢贸然答应:“你想做什么?可别犯糊涂啊!你和许望秋都是文人,搞文斗是可以的,千万不能搞武斗啊。要是搞出人命,可是要坐牢的啊。” 林匡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我要许望秋的电话,是想给他打电话,让他跟我来一场真正的文斗。我准备对他说,你说我科幻小说写得差,是时无英雄让竖子成名嘛!那我们来比一场,看谁的科幻写得好,谁的科幻更受欢迎。” 全庸无语地道:“许望秋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跟你急比写科幻小说。许望秋倒是能写东西,但他写的要么是剧本,要么是杂文,根本没写过小说。只要他脑子没问题,就不可能跟你这个科幻大师比写科幻的。” 林匡却不这么看:“能写剧本,就有能力写小说,他还自称科幻迷,应该读过不少科幻小说,是有可能写科幻小说的。我准备先在报纸上下战书,要跟许望秋比写科幻,然后打电话给他,在电话攻击他,并向他下战书。许望秋年轻气盛,加上能写东西,我在言语上一激,他说不定就答应了。就算他不答意,那也没关系。在香江读者眼中,他就将变成夸夸其谈的小丑,对我的攻击自然成笑话了。” 蔡阑哈哈大笑道:“这个想法不错。我倒是希望这小子接受挑战,写出一篇狗屁不通的科幻小说,从此在香江沦为笑柄。” 全庸觉得林匡的想法不错,许望秋最近发文抨击林匡,让林匡的名誉受到严重伤害,以后创作都会受影响。在林匡下战书后,不管许望秋比不比,林匡都挽回口碑。 全庸微微点头:“我一会儿给夏梦打电话。” 张友军是《明报》的忠实读者,也是林匡的铁杆粉丝,林匡小说他全部都读过,而且每本读了至少五遍以上。最近几天张友军心情很不好,许望秋不但大骂林匡,还把他最喜欢的卫斯理小说贬得一钱不值,更让他不爽的是,最近几天林匡的小说都不连载了,天天跟许望秋展开骂战,害得张友军想看小说的结局都无法看到。 这天早上,张友军来到报摊,掏出零钱递给卖报的大婶,然后接过了报纸。他翻开报纸,翻到林匡专栏,快速浏览起来,想看看小说恢复连载没有。 只是当张友军看清林匡专栏的内容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去看林匡专栏的内容,这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林匡真的向许望秋下战书了。 林匡在专栏中写道:“最近我对许望秋的电影进行点评,认为他的电影很糟糕,尤其缺乏思想性。我虽然没拍过电影,但我写过将近200部剧本,对电影的好坏,是有发言权的。许望秋说我的科幻小说不好,说我的科幻小说是三流水准,请问你写过几部科幻小说,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作品指指点点,说我的作品不好? 我知道你能写东西,你又认为我的科幻小说水准低下,那我们不妨来比比,看我们谁的科幻小说写的更好,谁的小说更受欢迎,你敢吗……” 张友军看完林匡的战书,兴奋地道:“对啊,许望秋,你不是说林匡不行,卫斯理写得烂嘛!有本事你写一本比卫斯理强的小说!我看你就是赵括,只能纸上谈兵!” 与此同时,无数《明报》的读者都看到了林匡的战书,众人对此是议论纷纷,想知道许望秋怎么回应,会不会跟林匡比试。不过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许望秋不会接林匡的战书。 “哈哈!这事真是越来越意思了!林匡竟然直接向许望秋下战书了!不过我觉得许望秋肯定不会接林匡的战书,毕竟林匡是科幻作家,是吃这碗的。许望秋虽然也能写东西,但毕竟不是专业人士,肯定比不过林匡的,他肯定不会比。” “我也这么觉得,他肯定不会跟林匡比写科幻小说的。” “要是我是许望秋,我就说,你还说我的电影是烂片呢!有本事你拍一部电影到柏林拿大奖!我跟你比拍电影,你敢比吗?” “我倒是希望许望秋跟林匡比一比!不然多没意思啊!” 就在这天晚上,许望秋接到了林匡的电话。他听到电话那头是林匡,微微一怔,随即用嘲讽似的口吻道:“哟,这不是香江著名科幻大师嘛,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难道你是来向我道歉的吗?” 林匡心想少他么装傻,你会不知道我为什么打电话,冷笑道:“不要跟我装傻,我下的战书你看到了吗?你不少说我的科幻小说不行嘛!有种跟我比一比!” 许望秋不屑地道:“你还说我的电影不行呢,那你有种拍一部电影。只要你拍的电影能入围三大电影节主竞赛单元,我都不要你拿奖,只要你能入围,我就磕头认输!不是我打击你,就你那可怜的艺术水准,不要说入围,恐怕连电影节的庙门都摸不到!” 林匡气的得满脸通红,左手猛然攥紧拳头。他是如此的用力,以至于指甲都深深的扎进了肉里。他指关节微微泛白,整只手都在隐隐抖动。也是许望秋不在眼前,否则他肯定会冲上去,在许望秋脸上来两拳。他提高嗓门道:“只知卖弄嘴皮的小鬼!别想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我的小说不入流嘛!有种跟我比!” 许望秋知道林匡给自己下战书是想挽回声誉,自然不会让他如愿,嘲笑道:“你的小说本来就不入流。比如你写了本《环》,里面竟然说人类竟然移民到土星环上了。你知不知道土星环是由尘埃,以及水和冰构成的,土星环上住人,脑子呢?我劝你去买一套《十万个为什么》,不然连这种基本常识都不知道,只会沦为笑柄。” 林匡气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小鬼不要转移话题,我就问你,敢跟我比吗?” 许望秋根本不回应,继续讽刺道:“很多人吹嘘你有想象力,你有个屁的想象力,不过是从国外捡些二手点子罢了。比如你的支持者吹嘘说,林匡在1970年的《笔友》中就写电脑有智能了,那时候还没进入微机时代,多有想象力啊!有个屁的想象力的,这种题材国外早就写烂了。1968年的科幻电影《2001漫游太空》里面的哈尔不是人工智能?海因莱因在1966年发表的名作《严厉的月亮》中,领导月球起义的就是一台智能电脑。 你不过拾人牙慧,也好意思吹想象力。如果你真有想象力,也不会出现小说收不了尾,用外星人强行收尾的白痴行为了。你的小说既没有想象力,也没有思想,也没有人物塑造,简直一无是处。你之所以能在香江成为畅销书作家,说到底不过是香江读者见识太少。要是大家有机会读真正大师的作品,会有你的生存空间?” 林匡气得暴跳如雷,大吼道:“小鬼!既然我的小说如此不堪,既没有想象力,也没有思想,人物塑造也不行,那你写一本!有种你写一本!有种跟我比一比!” 许望秋继续开启嘲讽技能:“我不跟你比,是同情你,要是我写的话,恐怕你科幻大师的帽子就要被摘掉了!以后你还如何恰饭啊!” 林匡就没见过许望秋这么无耻之人,明明不敢自己比,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怒吼道:“我不要你同情!也不想要科幻大师的帽子!有种你跟我比!” 许望秋懒洋洋地道:“你跪下来求我啊!只要你跪下来求我!我就跟你比!” 林匡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火气,各种脏话犹如滔滔江水,喷涌而出:“我X你妈!你全家都要死光光,你爸被车撞死,你妈……” 许望秋见林匡如此辱骂自己的家人,也终于怒了,冷笑道:“林匡,既然你非要找死,那我成全你!我跟你比!你说怎么比吧?” 林匡心头的怒气瞬间消散,心里有个声音在高呼,小鬼!你终于落入我的彀中了!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道:“好!算你有种!那我们就以一个月为界,你在《大公报》上连载,我在《明报》上连载,连载结束后,将小说集结成册发表!谁的小说销量高!谁就是胜利者!怎么样,你敢比吗?” 许望秋淡淡一笑:“当然敢!” 林匡见许望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心头大喜,连忙道:“我也不占你便宜。这样吧,三天之后开始连载,连载时间为一个月!集结出版之后,也以一个月为期。谁的销量高,谁就是赢家!销量低的人在报纸上公开认输。你觉得如何?” 林匡本来想跟许望秋赌点狠的,全然不惧,但他怕吓着许望秋,以至于不敢跟自己赌,就最终选择了公开认输这个赌注。 许望秋心想比武侠或者别的,我可能比不过你,但科幻拼的是脑洞,我他么可以捶死你,淡淡地道:“可以!我很期待你在《明报》上公开认输!” 第370章 无人看好 张友军是《明报》忠实读者,从来不买《大公报》。这天早上,在买完《明报》后,他突然想起昨天林匡向许望秋下了战书,今天许望秋应该会回应。虽然他觉得许望秋肯定不敢接林匡的战书,但很想知道这个小丑怎么回应,就买了一份《大公报》。 翻开《大公报》,张友军很快找到了许望秋的回应。他双眼猛然瞪大,里面闪着不可思议的光,失声叫道:“这个许望秋脑子有问题吧?他竟然要跟林匡比销量!” 最近这些天,林匡和许望秋的骂战是香江的热门话题。几乎每家报纸都盯着《明报》和《大公报》,看林匡和许望秋如何骂对方,然后写成新闻报道。《东方日报》记者郝润最近就负责盯《明报》和《大公报》,她在看到许望秋回应的内容后,兴奋得差点刚喝的水喷出来:“不会吧,许望秋脑子秀逗了吗?竟然会接林匡的战书,跟林匡比科幻笑了。” 九龙的某间公寓中,江大卫翻开《大公报》,翻到了许望秋的回应。他看完后,楞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他摇摇头,叹息道:“糊涂啊!怎么能跟林匡打这种赌呢!” 不只江大卫他们如此,在这个早上,无数看到这则消息的人都会发出几乎相同的惊叹声,都觉得许望秋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不然他怎么敢跟林匡这样的畅销书大师比销量。 对于这样的热门新闻,媒体自然进行了铺天盖地的转载报导。 《星岛日报》以“林匡和许望秋的科幻战争”为题进行了报道,并上了许望秋和林匡的头像,看上去像拳击比赛海报似的。文章写道:“林匡和许望秋的骂战已经持续数日,非但没有停息的迹象,反而进一步升级,许望秋已经正式接下林匡的战书。” 《东方日报》在报道之余,还让才女作家李碧华在专栏中对此进行评论。李碧华便以《文坛骂战与信任危机》为题,对两人的骂战进行评价:“作家开骂,或许是真性情的流露,但却是盲目的,缺乏理性的,远离了文化的本质精神和文学真理的终极圭臬。” 《香江时报》作为亲台媒体,自然不会说许望秋的好话。他们在评论中表示:“许望秋没有自知之明,他以为自己很厉害,其实大家都把他当小丑。他竟然和林匡赌科幻的销量,足以证明这个人狂妄到了无知的程度。” 在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下,许望秋和林匡的赌约变成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香江群众对此是议论纷纷,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许望秋跟林匡赌销量跟本没有胜算,是自取其辱。 “我一直以为许望秋是聪明人,没想到是个傻子。竟然林匡比写销量。就算倪匡的不好,就算倪匡的不可信,但他的很吸引人啊,你跟他比销量不是找死嘛!” “是啊,许望秋真是年轻气盛,这样的赌也敢打!幸亏赌约只是输的人道歉,要是赌别的,那他就真的惨了。比销量怎么可能比得过林匡嘛。” “我觉得不一定吧,许望秋讲故事是很有一手的。他的几部电影剧本都是他自己写的,故事多精彩了,他编故事肯定没问题的。他本身也写东西的,我听说他写的剧本,在内地都能卖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册呢。我觉得他敢赌,还是有一定把握的。” “许望秋能写剧本,也能写文章,但跟这些不一样。必须一直吊着读者,吸引读者一直读下去。林匡是这方面的高手。大家都知道他的套路,到结局的时候,肯定又是外星人,但只要拿起他的书,总是能一口气读下去。一般人根本做不到的。”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连载!连载必须拼速度。许望秋写字能写多快?他的速度能和林匡比吗?香江谁不知道林匡写字极快,平均每天能写一万字,他已经连载二十多年了。许望秋能坚持每天写一万字吗?他会输得很惨的!” 廖一原他们对许望秋与林匡的论战是拍手称快的,因为林匡总是书里阴阳怪气的黑内地,他们对林匡都很不满。许望秋将林匡骂得狗血淋头,让廖一原他们狠狠出了口恶气。只是许望秋和林匡的赌约一出,他们都觉得不妙,觉得许望秋中计了。 好在赌注是输了人在报纸上公开认输,要是赌约严重点,那真的不敢想象啊。 廖一原他们觉得许望秋太冲动,觉得应该跟他好好谈谈,不然将来会吃大亏。 夏梦跟许望秋关系很好,又是老大姐,由她来谈是最合适的。只是夏梦现在不在香江,她投资的新片《似水流年》想找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斯琴高娃来扮演阿珍,为此她给八一厂的演员剧团团长田华写信,希望借用斯琴高娃。但因为剧本中有很多粤语的俚语,斯琴高娃看不太懂,就不想接。夏梦就到北平,找斯琴高娃面谈去了。 夏梦不在,这项工作就落到廖一原身上了。 这天晚上,廖一原来到明星楼,敲了敲门许望秋的房门。没有回应。他见房门虚掩着,便推开房门,走进了许望秋的房间。客厅里没人,卧室也没人。他往阳台看了看,见许望秋正站在阳台上,远眺香江的夜景。 廖一原走到许望秋身边,问道:“望秋,你在想什么呢?” 许望秋转头一看,是廖一原,顿时笑了:“廖总,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要跟林匡比写科幻嘛,我正在思考该写什么呢。” 廖一原听到许望秋这么说,就不再卖关子:“望秋,你真是太冲动了!你怎么能跟林匡打这样的赌啊!这明明就是有败无胜嘛!” 许望秋笑着安慰道:“廖总,我不一定会输啊。” 廖一原忍不住道:“我知道你能写剧本,也能写文章。可你没写过,也没写过科幻啊。和剧本是不一样的。林匡是科幻的行家,你怎么可能写得过他?” 许望秋心想谁说我没写过了,《白婕》就是我写的,只是你们都不知道罢了,他信心十足地道:“廖总,你知道我从北电毕业的时候,毕业论文写的是什么吗?是数字技术在电影的运用。我对科技是相当关注的。科幻我也看过不少,从凡尔纳、威斯尔,到阿西莫夫、海因莱因,到现在的威廉-吉布森、斯科特-卡德的书,我都看过一点。如果林匡要跟我比写武侠,我可能写不过他;但科幻靠的是脑洞,靠的是独特的、有创意的想法,十个林匡也不会是我的对手。你等着瞧吧,我会将他按在地上摩擦的!” 廖一原觉得许望秋太乐观,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不知道林匡的厉害。倪匡写稿速度惊人,每小時可以写五千多字。他到现在为止已经连载了二十多年,平均每天要写一万字。你一天能写多少字啊?一部长篇,怎么着也得二十来万字吧。一个月的时间,平均每天要写六千多字。对林匡来说很容易,但你做到吗?林匡肯定是已经想好写什么了,而你一点准备都没有。你怎么可能写得过他。望秋啊,你太冲动了!” 许望秋笑着安慰道:“廖总,不要担心。就算我真的写不过林匡,那也没什么。大不了认输嘛!他是专业作家,而且有大票支持者,我写不过他也没什么丢脸的。再说了,我赢的希望还是比较大的。其他人写故事可能需要慢慢构思,我不需要。”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我脑子里有很多现成的科幻故事,不需要构思,直接写出来就行。” 与此同时,在旺角的一间夜总会的包房里,林匡和蔡阑他们坐着在一起,身边围着几个花枝招展的小姐,正兴高采烈的喝酒。 林匡最近这段日子爱上了这家夜总会的妈咪,经常带着蔡阑和黄毡到这里喝花酒。全庸比较注意形象,一般不出入这种场合。今天为了祝贺胜利,他们还是把全庸拖来了。 在林匡他们看来,答应许望秋跟林匡比写科幻的那一刻就输了。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赛。最终结果只能是许望秋以惨败收场,成为香江社会的笑柄。 蔡阑一手搂着小姐,一手端着酒杯,哈哈大笑道:“这个许望秋真是白痴,他根本不懂什么是连载,不知道连载是多么艰苦的一项工作。写连载,没办法修改,不像其他,这段没写好,我可以删了重新。连载谋篇布局极为重要,从一开始就要将各个环节想好,否则在写作过程中,肯定会出问题。香江读者非常难伺候,要是哪个情节写得不好,哪个情节不合他们口味,他们都会写信来骂。这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当许望秋收到成百上千骂他的信,恐怕整个人都会崩溃。” 金庸笑着点头道:“是啊,连载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林匡得意洋洋地道:“不只如此。我故意将集结出版后,一个月的销量作为评判胜负的标准。如果连载情况不佳,是很难集结出版的。就算能集结出版,销量也很低。我的卖几万册不成问题,而他的能卖多少?一百,还是两百?” 黄毡笑着摇摇头:“你这家伙实在太阴险了!” 蔡阑却觉得远远不够,觉得林匡的赌注太轻微了,对许望秋不够狠:“我觉得你应该跟许望秋赌得一点狠的。只是公开认输,真的太轻微了。要是我的话,就让他写一篇悔过书,并宣布加入国民党。” 林匡对此也有些遗憾:“我倒是想,但要是赌得太狠,恐怕他就不敢跟我赌了。现在的赌注虽然轻微,但也足以让他从此成为笑柄。到时候,我买一版广告,将我们双方的销量刊登出来。报纸上赫然写着倪匡销量三万册,许望秋销量三百册,那他在香江从此成为笑柄!我们就用三百册作为他的绰号,让这个耻辱跟随他一辈子!”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恶狠狠地道:“一个内地来的小鬼也敢跟我斗!简直是找死!” 第372章 刊发 时间很快转眼就到了周五,这天正是许望秋和林匡对决开始的日子。 这天早上,张友军从家里出来,走向街头的书报亭,去买《明报》和《大公报》。他前面的四个年轻人也正走向报刊亭,边走边聊天。他们聊天的内容,正是许望秋和林匡的对决。对于这场林匡和许望秋的对决,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好许望秋,都认为林匡肯定会赢。 张友军心想,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不看好许望秋;其实只要不是脑子有问题,没有哪个正常人会看好许望秋的,毕竟林匡写了那么多年小说,销量摆在那里的。 书报摊很快到了。此时书报亭前站着好几个年轻人,挥舞着钞票,让老板给自己拿《大公报》和《明报》。跟林匡一起走过来的四个年轻人,也都掏出钞票。 “老板,我要一份《明报》,一份《大公报》!” “老板,我也要一份《明报》,一份《大公报》!” 张友军见状,也赶忙掏出钞票:“我也要一份《明报》,一份《大公报》!” 从老板手中接过报纸,张友军来到站台等公交车。他拿起报纸正要翻看,突然感觉气氛有点不对,站台不像平时那么热闹,显得出奇的安静。他抬头看了看,站台上的十来个男女,全都捧着一份报纸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 张友军摇了摇头,翻开《明报》,很快看到了林匡最新连载的小说。看到小说的名字。他不由心想,极刑是什么?是酷刑吗?他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认认真真地阅读起来。 只见小说写道:“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有点怪异。通常,一个人若是给人以怪异的印象,不是这个人的外形,有什么特异之处,就是他的行动,有多少不合常规。可是,这个人使我产生怪异之感,却不是由于上述两点,而是另有原因。 原因是什么呢?还是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间、地点说起的好。时间是黄昏,地点是在一个蜡像院之中。蜡像院这个玩意,不知是谁首先发明的,把真人大小,用蜡制成的人像,配上真正的服装,陈列出来,供人参观。做得好的蜡像,颇能给人以真人的感觉,所以蜡像院这等所在,也就使人自然而然联想起许多诡异、恐怖的事情来……” 林匡的小说开篇向来精彩,这部《极刑》也是如此。在故事开场,卫斯理被一家蜡像馆中可怕的景象吓呆了,里面是历代被酷刑折磨含冤而死的英雄豪杰,而是做得栩栩如生。这个故事不禁让人想起了美国恐怖片《恐怖蜡像馆》,让人不禁怀疑蜡像馆是用真人做的,让人对故事的后续发展充满期待。 张友军看完《极刑》开篇内容后,被林匡的描写深深震撼了。他由衷的感叹地道:“不愧是林匡啊!这个开篇看得我寒毛直竖!” 旁边的年轻人听到这话,忍不住道:“是啊,我也是看得头皮发麻。我觉得林匡最厉害的是对故事氛围的营造,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张友军微微点头:“对啊,气氛营造得特别好,总是能吸引读者不住的读下去。” 就在这时,公交车开了过来。张友军冲年轻人点了点头,拿着报纸登上公交车。他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发现旁边的人正在看报纸,他伸头一看,对方正在看《大公报》的连载文章。 张友军摇了摇头,翻开了《大公报》。刚看到许望秋小说的名字“母体”,他就忍不住开始嘲讽了:“母体?这什么破名字?一听名字就不行。母体跟科幻有关系吗?听上去倒是有几分东瀛色情文学的味道。” 狠狠吐槽一番后,张友军专心致志地阅读起来。虽然他不喜欢许望秋,但也不得不承认,许望秋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许望秋的《母体》不像其他小说那样,慢悠悠的开场,慢悠悠的布局,慢悠悠的把悬念揭开,就跟许望秋的电影类似,一开场就是火爆场面。 《母体》以飞虎队突袭九龙城寨的房间作为开场。飞虎队是香江的反恐特警队,在全世界特警队中赫赫有名。但他们在抓捕一个女犯人苏菲的时候,却被苏菲格杀。苏菲似乎有超能力,竟然从大楼的顶端跳到了另外一栋大楼。带着飞虎队进行抓捕的黑衣人,也拥有同样的能力。而他们展现出来的能力,让飞虎队队员目瞪口呆。 张友军觉得许望秋写得还可以,但就吸引力而言,明显不如林匡的《极刑》。看完《极刑》,会让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那些恐怖蜡像是不是用真人做的,是谁做的蜡像馆;而许望秋的小说则没有这么强烈的期待感,代入感要差很多。 张友军觉得这场较量许望秋真的输定了:“如果你的小说是单独连载,反响可能还不错,可惜你偏偏自取其辱,去跟林匡比销量,你会输得很惨的!” 公交车很快停住,张友军拿着报纸从车上下来,往公司所在的大楼走。但他走过路边的报刊亭时,几个年轻人和老板的对话吸引了他。 “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今天的《明报》和《大公报》这么好卖啊,竟然这么快就卖完了。”报亭老板充满歉意地说道。 “有没有搞错,你们进报纸怎么不多进一点啊。难道你们不知道林匡和许望秋今天开战啊!连这个都不知道,你还是做什么生意啊。”一个年轻人抱怨道。 “就是啊,我们都已经跑好几个报刊亭了,全他么卖光了。” “各位各位,不用急不用急。我已经向《明报》和《大公报》追加了一百份,中午肯定可以送到。你们想要的话,中午的时候再来,到时候肯定有。今天是特殊情况,只能麻烦你们多跑两趟了。”报亭老板充满歉意地道。 “那只能这样啰,我们中午再来。”领头的年轻人无奈的摇摇头。 这样的情景是香江的一个的缩影,同样的事正发生在香江每一个角落。 在正常情况下,一个读者买了《大公报》,就不会买《明报》;买了《明报》,就不会买《大公报》。但今天因为林匡和许望秋的较量正式开始,很多读者都是同时买两份报纸,看林匡的连载,也看许望秋的连载,然后进行对比点评。 时间刚过八点,市面上地位《大公报》和《明报》就被香港读者横扫一空。 两家报社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全是要求追加订单的。听着不绝于耳的电话铃声,《大公报》和《明报》的主编简直快笑出声来。像今天这样销量暴涨,供不应求的场面,已经好多年没看到了。 到了夜里一统计,《大公报》今天多卖了七万多份,《明报》也多卖了五万多份。《明报》销量本来低于《东方日报》和《成报》,在香江媒体排名第三。在这一天,他们完成了对《成报》的超越,成为销量的亚军。 接下来的几天中,林匡继续着发挥自己的风格,将《极刑》这个故事写得精彩纷呈,扣人心弦。在林匡的笔下,卫斯理在蜡像馆受到极度震撼回家之后,得知白素和哥哥白奇伟以及一个雕塑大师出去夜探这所蜡像馆了。原来雕塑大师在参观了蜡像馆后,不相信有这样逼真的蜡像雕塑,用小刀想刮下蜡像看是什么材料以加以研究,却发现居然是真的人体。 《母体》的故事同样扣人心弦,男主角许正道从一开始就卷入漩涡中,先是神秘女人苏菲找上他,然后是黑衣人找上他,将一条机械虫塞进了他的肚子。不过等许正道惊醒过来后,却发现是一场梦。只是女主角苏菲很快再次上门,在雨夜他去见神秘人蒋天生,他能解答许正道的所有疑问。在去见蒋天生的路上,苏菲用一个古怪的工具从许正道的肚子中吸出了一只机械虫。读者这才知道,黑衣人对许正道所做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境。 《母体》故事悬念十足,扣人心弦,但流畅度明显不如《极刑》,因为许望秋总是花笔墨解释一些技术性的东西。比如什么是互联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现在互联网只有雏形,如果你不解释,读者就不知道是怎么会事。 连载进行到第七天的时候,《母体》故事进入关键情节。男主角终于见到了蒋天生。他给了许正道两颗药丸,吞下蓝色药丸后,会忘了这一切;吞下红色药丸则将揭开真实世界的面纱。许正道选择了红色药丸,随后真实世界的大门正式打开。 几乎所有《母体》的读者都知道,故事进入最关键的时刻了。《母体》从开始就仿佛包裹着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真面目。整个世界似乎有很多不合理的东西,让人感觉不太对劲。对读者来说,这就是最大悬念。许望秋的《母体》不如林匡的《极刑》吸引人。如果悬念揭开之后,抛出来的答案不够惊人,不够震撼,那许望秋就彻底输了。 第二天早上,几乎所有人,不管是支持许望秋的,还是支持林匡的人,在拿到报纸之后,都首先翻开《大公报》,去读许望秋的《母体》。 张友军也是如此,他没有像以往那样去读《明报》,第一时间翻开了《大公报》。他站在站台上,一边读许望秋的文章,一边吐槽:“许望秋根本不懂写作技巧。林匡的小说为什么吸引人,因为他小说悬念会留到最后,在最后揭晓。尽管很多人说他的小说结局老是靠外星人,但至少他的小说能吸引大家一直读下去。哪像许望秋,才连载这么几天,就急不可耐的揭开谜底了……” 只是张友军的吐槽声很快停止了,整个人陷入了呆滞状态。 此时此刻,不只他如此,整个香江所有在读《母体》的读者全部陷入呆滞状态。 他们都被许望秋的脑洞惊呆了,都被《母体》的真相震惊了。 香江是假的,整个世界都是假的,是电脑虚拟出来的世界!人类只是活在虚拟世界中,被机器人圈养的“电池”! 第373章 碾压 其实机器人统治世界的故事并不新鲜,在国外有很多。阿西莫夫正是担心机器人会统治人类,才创造出了机器人三定律。林匡几年前也写过一篇名叫《玩具》的小说,在那个故事中机器人统治了世界,人类彻底沦为机器人的玩具。 不过《母体》跟林匡的《玩具》不同,《玩具》给人感觉离自己特别远,发生在遥远的未来。而《母体》从一开始,许望秋就断强调故事发生在香江,花了很多笔墨来描写香江的景物。以至于很多读者都觉得不满,这些建筑物我们天天都能看到,还用你写吗? 但正因为许望秋一遍遍强调故事发生在香江,不断描写身边的景物,让大家都确信这个故事发生在香江,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等真相揭开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被深深地震撼了,感觉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窝草!这想法太惊人了!整个香江都是假的!是电脑创造出来的虚拟世界!” “人类竟然被机器人养殖,人类的作用竟然是作为电池!” “香江是假的,世界也不是假的,简直太可怕了!” “难怪许望秋看不上林匡的小说,这想法也太吊了吧!” 张友军也被许望秋的惊人想象给震惊了:“这想法也太吊了,香江是假的,世界也是假的!”不过话刚出口,他意识到情况不对,自己可是林匡的铁粉,怎么能说许望秋的好话呢,应该批判才对,当即道:“不就是机器人通知世界的小说嘛,这没什么稀奇的,林匡几年前在《玩具》中就写过,比许望秋的故事精彩多了。”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到几道目光向自己射来。几个手中拿着报纸的年轻人,一脸蔑视的看着自己,那神情就像在看一个白痴。他感觉有些尴尬,轻轻咳了一声,心想林匡的小说写得就是比许望秋好,林匡的《玩具》就是比《母体》好看,不服来咬我啊! 就在这时,公交车来了。张友军两步蹿上公交车,找了个位置坐下。他翻开《明报》,正准备读林匡的《极刑》,前面一对年轻男女的对话吸引了他。 女孩用微微发颤的声音道:“这个故事太可怕啊。你说有没有可能,就像小说写的那样,我们是生活在虚幻的世界中的,是被机器人养殖着的?” 男子笑着安慰道:“当然不可能,那只是小说里内容,不要胡思乱想。” “我只是觉得万一是真的,那该多可怕啊。” “没有万一,那只是小说而已,不要杞人忧天。” 张友军心想这么多人都在讨论《母体》,看来这次林匡真的遇到对手了。他摇了摇头,低头去看林匡的《极刑》,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点看不进去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母体》故事越来越精彩,悬念不断。在揭开真实世界的谜底后,许望秋马上抛出新悬念,许正道是不是救世主。在许正道见到先知,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之后,又蒋天生又被黑衣人抓走了。许正道他们必须又进入敌人的大楼,将蒋天生救出来…… 读者每天读完《母体》的连载,都盼着读后面情节,恨不得一口气读完。 与之相反,《极刑》进入中段后,却逐渐变得平庸起来。 这其实是林匡小说的一个特点,林匡曾经说过,好小说应包括生动而有性格的人物、曲折的情节、浅白的文字,加起来便可以成为吸引人的故事。具体地应如何写作呢?我可以分享一个写小说的简单方程式:头好,中废,尾精,即是文章开头要精彩,引起注意;中段可以尽是废话;结尾要精彩绝伦,留给读者好印象。结尾尽量圆满,不能圆满也罢;只卖数十元的一本书还苛求什么? 林匡有部分小说确实做到了这一点,开篇精彩,结局让人震撼,比如《头发》。不过林匡大部分小说并没有做到这一点,大部分小说是开头部分写得精彩纷呈,进入中段开始转向平庸,到结局彻底拉胯,《极刑》就属于这种情况。 《极刑》开篇写得震撼人心,但故事进入中段就开始变得平庸了。 《极刑》进入到中段,卫斯理认为蜡像馆里展出的蜡像是真的,蜡像馆主人有时空挪移的能力。于是,他给出自己的推论,蜡像馆馆中受刑的蜡像,很可能是真正的岳飞、司马迁他们,蜡像馆主人既然有时空转移的能力,自然就能让岳飞他们出现在蜡像馆。 白奇伟不敢相信,质疑道,谁会有那样的能力,能够随意转移时空? 很多读者看到这里,都纷纷吐槽:“外星人啊!外星人就有这样的能力!” 就连张友军这个铁杆粉丝也忍不住道:“难道真的又是外星?。 事实证明,读者的猜测是正确的。原来岳飞等人死不瞑目,其灵魂愤懑难平,上诉天庭,而天庭就是外星人。他们派蜡像馆主人和白衣女子,把当时受极刑人的景象和声音分开两处展示给人类看以警示,甚至制造了诸如六月雪这些异象,以告诫人类。可毫无效果,历史的教训无人理会,悲剧还是一幕幕重复上演。于是,外星人决定放弃,不再受理这些投诉,也不再展示这样画面和声音,让人类自生自灭。 由于故事进行到一半,大家都猜到肯定是外星人干的,《极刑》就彻底失去悬念了。继续往下读就有点索然无味,完全没有前面那种揪心,让人提心吊胆的感觉。 不只普通读者如此,就连张友军这个林匡的铁杆粉丝都如此。如果不是从初中就看林匡小说,看了很多年,已经养成习惯,他可能都不会读下去了。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母体》不管思想性、想象力,还是故事的精彩程度,真的远超林匡的《极刑》。 张友军每天还是会同时买《明报》和《大公报》,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阅读的首选变成了《母体》,总是看完《母体》,才会看《极刑》。 这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同事们在办公室讨论许正道到底是不是救世主。 张友军见同事们们争论不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应该是,我感觉先知话里有话,也许要等一个什么机会,他才能成为救世主。” 同事们都诧异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支持林匡嘛。” 张友军这才意识到经过二十多天的阅读,自己已经被《母体》征服,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母体》的粉丝。他本来想辩驳两句,但很快释然了,没什么不能承认的,笑着道:“谁规定林匡的支持者就不能喜欢《母体》了,我两个都喜欢不可以吗?” 同事们闻言,哈哈大笑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连载第三十天,是《母体》和《极刑》正式结束的日子。在这一天,几乎已经没人关心《极刑》,读者们都在抢《大公报》,想知道许正道的命运如何。 在前一天的连载中,许正道被黑衣人用枪打中,心脏都已经停止跳动。大家都想知道,许正道是不是真的死了,故事会以什么方式结束。 在这一天,《大公报》发行部的电话被人打爆了,都是要求追加今天报纸的。 在这一天,《大公报》的销量刷新了历史记录。 在故事最后,中枪倒地的许正道因为苏菲的一吻复活了,先知暗示过,他只有死一次,他才能变成救世主。黑衣人看到许正道复活,对着他猛然开枪。但许正道轻轻一抬手,密密麻麻的子弹就停了下来,悬停在空中。在许正道眼睛里,墙壁,黑衣人、已经周围的一切都变成绿色的代码。他看透了母体世界的本质,轻易击败了黑衣人,回到了真实世界。 小说结束了,但很多读者都意犹未尽,觉得故事还没有结束。他们纷纷给《大公报》写信,给《大公报》打电话,要求许望秋继续把故事写下去:“许正道是救世主啊,他都还没有彻底拯救世界呢。”、“这么好的小说怎么能这么快就结束了,应该继续写啊。”、“一定要打败机器人,拯救人类啊。” 为感谢读者们一个月来的支持,也为了助许望秋一臂之力,让他在与林匡的销量大战中取胜。《大公报》连续几天刊登读者来信,并刊登《母体》的评论文章。 香江大学计算机系一位老师在信中写道:“对于科幻小说,我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外国人写得会比较好看,因为创意会好一点,科技上也是欧美领先,我们没有特别好的科幻小说。在看完《母体》之后,我彻底震惊了。这部小说除了故事极为精彩外,拥有大量的科技知识。比如里面讲到了互联网,讲到黑客入侵别人的计算机,这在未来都是由可能实现的。如果你对计算机有兴趣,你会更喜欢这本书。这绝对是世界级的科幻小说,跟国外最优秀的小说相比也毫不逊色。” 一位大学生表示:“看《卫斯理》或者一些侦探小说,其实你看一段就能大约猜到后面的情节,可能细节你猜不到,但后面怎么发展,你大部分能猜到。但这本你完全是猜不中的,它想法是非常新颖的,甚至让人惊叹的。” 张友军的信也刊登了出来:“我是看林匡的小说长大的,一直是林匡的支持者。在骂战开始的时候,许望秋各种贬低林匡小说,我是坚决站在林匡一边的。等《母体》开始连载后,我一直各种挑刺,说小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但随着故事推进,随着真实世界的大门打开,我彻底被震惊了,也被《母体》这个故事深深吸引。到最后我彻底变成了《母体》的支持者。我会继续看林匡的小说,同时我也特别希望许望秋能把《母体》的故事继续写下去。许正道不是救世主嘛,他都还没有拯救人类,故事怎么能结束呢?” 许望秋没有看到这些来信,他用十天的时间紧赶慢赶,将《母体》彻底写完。将稿子交给《大公报》后,他就回内地了。当《母体》连载结束,香江读者对此议论纷纷之时,他正坐在前往法国的飞机上,去参加戛纳电影节。 第374章 电影宫前 今年内地没有电影入选戛纳电影节,但出口公司为了到戛纳宣传卖片,还是组织了一个代表团。出口公司带到戛纳的主要是功夫片和惊险片,包括李联杰主演的《少林小子》。 许望秋他们飞到巴黎,跟出口公司在巴黎的办事处见面后,让办事处派了两个会说法语的小伙子一起前往戛纳。办事处派出的两个小伙子,一个叫金革,一个喇赔康。 看到喇赔康后,许望秋有些愣神。他盯着喇赔康看了好几秒钟,才确定眼前这个一脸稚气的年轻人,正是韩山平退休后,新任的中影集团掌门人。他笑着拍了拍喇赔康的肩膀,鼓励地道:“小喇啊,你要好好干,将来肯定会大有前途的。” 喇赔康年龄跟许望秋差不多,但许望秋是公司艺术中心的主任,是上级领导。所以,喇赔康非但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非常激动表示:“我一定会努力工作的!” 许望秋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许望秋穿越前,曾经拍过一版《冷》,正是中影投资的。电影拍完,中影内部审查的时候,中影总经理喇赔康拍着他的肩膀说:“小许啊!你这个电影拍得很有水平,将来肯定会大有前途的。” 在喇赔康和金革的带领下,许望秋他们在巴黎的里昂火车站,随同人潮涌进了火车车厢。由于一路舟车劳顿,胡建他们上火车后,都靠着椅子打起了瞌睡。许望秋精神不错,拿着喇赔康提供的电影节介绍手册,慢慢翻阅着。 今年戛纳入围的影片总体上呈现出多样化的风格,挑选范围比以往扩大了不少,来自14个国家和地区共20部影片入围主竞赛单元。在入围的名单中,许望秋看到很多金光闪闪的名字,特吕弗、波兰斯基、萨蒂亚吉特-雷伊、贝托鲁奇、维姆-文德森、沃纳-赫尔佐格、安哲罗普洛斯、拉斯-冯-特里尔。在展映单元中有夏布洛尔、赛尔乔-莱昂内。 在所有入围影片中,最受关注的无疑是特吕弗的新片《精神病人》。1968年,五月风暴期间,特吕弗和戈达尔大闹戛纳电影节,导致当年戛纳电影节被迫停办。在那之后,特吕弗和戈达尔就跟戛纳决裂了。他们的电影再也没有在戛纳展映过。特吕弗能带着电影回戛纳,说明他和戛纳已经正式和解。对整个电影行业来说,这都是一件幸事。 许望秋看到特吕弗入围的影片《精神病人》有些诧异,他不记得特吕弗拍过这部电影。他觉得很能是受自己这只蝴蝶影响,特吕弗才拍出了这部影片的。毕竟当初大家在戛纳约好,以心理疾病或者精神疾病作为主轴拍一部电影,特吕弗新片显然是为了约定而创作的。 与特吕弗的《精神病人》类似,波兰斯基的《苦月亮》也是受许望秋这只蝴蝶的影响,将原本90年代才会诞生的电影,提前了将近十年拍出来。许望秋记得很清楚,这部电影本来应该92年才会诞生的。 在来戛纳之前,许望秋一直以为自己的《冷》会是本届戛纳电影节争议最大的电影,因为《冷》暴力血腥,还有枪杀小孩子的戏,肯定会引发争议;但现在有了表现虐恋的《苦月亮》,争议最大的片子肯定属于波兰斯基了。 与星光熠熠的片单的相比,本届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的评审团就比较拉胯。评审团主席德克-博加德还算可以,是英国著名演员,主演过《遥远的桥》、《魂断威尼斯》等影片,但评审团成员除了伊莎贝尔-于佩尔外,其他的许望秋一个不认识。 经过五个小时的漫长旅程,火车顺利抵达了戛纳。许望秋他们拖着行李走出火车站,发现戛纳晴空万里,太阳高悬,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格外舒服。离开巴黎的时候,还是乌云密布,天空飘着细雨,眼前的戛纳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胡建高兴地道:“看来戛纳很欢迎我们嘛!这次肯定能满载而归!” 在戛纳电影节开幕两个月前,许望秋就让巴黎办事处在戛纳租好了公寓。他们的公寓距离电影宫不远,周围环境非常安静,小区有公共花园和游泳池。公寓里设施齐全,宽敞的阳台被绿色的花草包裹,显得绿意盎然。 许望秋搬了张椅子,在阳台上坐下,闭上眼睛享受午后的眼光。躺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喇赔康说过,夏梦他们已经到戛纳了,便打算去见见夏梦他们。许望秋叫上喇赔康,去找夏梦他们,看他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便聊聊电影首映和卖片的事。 夏梦他们没有住酒店,也是租了一栋公寓。夏梦没参加过戛纳电影节,对电影节不熟悉。在接到入围通知后,她跟出口公司巴黎办事取得了联系,请巴黎办事处提供帮助。他们的公寓是巴黎办事处帮着租的,离许望秋他们的公寓不远。 许望秋和喇赔康走进房间的时候,夏梦和汪明全正坐在沙发上聊天。她们两个都是女人,而法国是时尚之国,她们打算电影节结束去巴黎买衣服、买化妆品。夏梦看到许望秋进来,笑着招呼道:“望秋。你什么时候到的,路上一切都顺利吗?” 许望秋在沙发上坐下,笑着道:“挺顺利的。你们怎么样?” 夏梦微笑道:“有巴黎办事处的同志帮忙,我们也挺顺利的。” 许望秋注意到茶几上摆着电影节介绍手册,就道:“你们看今年主竞赛单元的入围影片的介绍没有。今年主竞赛真是大师云集,年长的有特吕弗、萨蒂亚吉特-雷伊,年轻一些的有维姆-文德森、沃纳-赫尔佐格,还有刚刚展露头角的安哲罗普洛斯、拉斯-冯-特里尔。我们的对手真是强得离谱啊!” 夏梦笑着道:“那你觉得我们有希望拿奖没有?我们可都盼着拿奖呢!” 许望秋记得今年戛纳应该是维姆-文德森的《德州巴黎》斩获了金棕榈大奖,但现在由于特吕弗等人加入战团,就存在变数了。波兰斯基的《苦月亮》争议比较大,拿大奖的可能性不大,但特吕弗就很难说了。他可是新浪潮的旗手,却一直没有获得三大电影节的最高奖,今年是他跟戛纳的和解年,评审团完全可能把最高奖颁给他。 许望秋缓缓摇头道:“小奖应该有可能,但大奖不可能。我觉得今年的金棕榈十有八九是特吕弗的。特吕弗地位在那里摆着的,他也值得一座金棕榈。我觉得我们要拿奖的话,希望是最佳男主角,他演得真的非常好。其他奖项就很难说了。” 就在这时,江大卫从阳台走了进来。他看着许望秋,笑呵呵地道:“望秋。我们都是第一次到戛纳,对戛纳是陌生的。你对戛纳比较熟悉,带我们到处转转吧。” 汪明全附和道:“对啊对啊,我们都等着你给我们做导游呢!” 许望秋起身道:“要是你们嫌弃,那我就做一回导游吧。”说完,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夏梦姐,你们去电影节注册,拿证件没有吗?” 夏梦一脸茫然:“还需要去注册吗?” 许望秋道:“只有注册拿到证件后,才能出入电影宫。拿上你们的证件,我们跟胡经理他们一起去注册。” 从公寓出来,许望秋他们叫上胡建等人,沿着滨海大道向电影宫进发。 海滨大道一边是沙滩海湾,另一边是众多的五星级酒店。此时海滨大道的广告牌上,酒店的墙壁上都挂上了电影的海报,基本上都是好莱坞电影,《夺宝奇兵2》、《星际迷航3》、《捉鬼敢死队》等等。电影节的影片竞赛还没开始,市场大战已经悄然打响。 到了电影宫,许望秋发现眼前的电影宫不是自己上次到戛纳看到的老电影宫,而是记忆中上一世的电影宫。巨大的白色建筑,看上去就像一座巨大的碉堡。 整个电影宫分为三部分,从左至右分别为卢米埃尔大厅、媒体中心、以及德彪西大厅。卢米埃尔大厅是官方红毯仪式地方,而德彪西厅则是一种关注单元的主会场。 此时电影宫三部分的上方都挂上电影节的横幅海报,电影节还没有正式开幕,但电影宫前已是游客如织。卢米埃尔影厅外的红毯也还没铺上,但围栏外已放满了粉丝们自备的追星用的梯子。 江大卫他们想到电影宫里面参观,往里面走的时候被保安拦住了,让他们拿证件。许望秋他们都还没办证件,于是,就来到证件中心注册办证件。 证件中心人很多,等着注册的电影人和媒体记者排成了长龙。许望秋他们排了将近一个小时的队才完成注册,拿到了各自道饿证件。夏梦他们是带着电影来参赛的,注册的是电影节证。胡建他们是带着电影到戛纳来卖片的,注册的是戛纳市场通行证。 拿到证件后,保安没有再阻拦,许望秋他们顺利进入了电影宫。 走进电影宫的大厅,许望秋发现大厅的柱子上,印着主竞赛导演的照片。最面前的一根柱子上印着特吕弗照片,侧面是波兰斯基的照片,另外一侧是安哲罗普洛斯的照片。许望秋抬头向后面的柱子看去,寻找自己的照片。 就在这时,江大卫大声叫了起来:“快看!那是望秋的照片!” 众人顺着江大卫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一根巨大的白色柱子上,赫然印着一张许望秋的照片。他穿着白衬衫,双手插在裤兜里,微偏着脑袋看着镜头,看上去酷劲十足。 汪明全高声道:“哎呀,真的是望秋的照片呢!”她快步走到许望秋的照片旁边,摆了一个造型:“来给我拍一张。让我和望秋来个合影留念!”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也都有样学样,纷纷跟许望秋的照片合影。就连许望秋自己也在站在自己的照片旁边,让夏梦他们帮自己拍照留念。 拍完照片,许望秋他们正准备继续参观,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许!我亲爱的朋友!原来你在这里!” 第375章 电影节开幕 许望秋回头一看,只见一场挺着大肚子,长得跟恶棍似的壮汉,大笑着向自己走来。不是别人,是米拉麦克斯的老板哈维。他哈哈笑了声:“哈维,你怎么在这里?” 哈维张开双臂,给许望秋来了个热情的熊抱:“我进来转转,没想到会遇到你。”他兴奋得直搓手:“今年戛纳可是少有的大年,主竞赛单元、展映单元大师云集。肯定会有不少值得看、值得买的电影。不过在所有的电影中,我最期待的是你的《冷》。” 如果《冷》是出口公司的电影,许望秋肯定直接交给哈维发行,但《冷》是夏梦投资的,夏梦才是老板。他没法做主,只能牵线搭桥:“《冷》不是出口公司的电影,是我帮青鸟公司拍摄的。哈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青鸟公司的老板,夏梦女士。夏梦姐,这位是我们出口公司在美国的合作伙伴,米拉麦克斯的老板哈维-韦恩斯坦。” 夏梦微笑着伸出手:“你好,韦恩斯坦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哈维这才知道许望秋的《冷》不是出口公司的电影,是眼前这个漂亮中年女士的。他不敢怠慢,握了握夏梦的手,客客气气地道:“你好,夏梦女士,很高兴认识你。许以前的电影,在美国都是我们米拉麦克斯发行。希望你能将《冷》美国的发行权卖给我,由我们负责美国发行。” 夏梦到戛纳就是来卖电影的,有人愿意买电影版权,自然是求之不得:“当然可以。只是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我们找个时间转专门谈吧。” 许望秋也道:“哈维,现在不是谈生意的时候。等19号《冷》正式上映,等你看完电影再来谈。现在你对电影的类型都不清楚,也不知道电影质量,肯定没法给出准确报价。” 哈维哈哈笑道:“我对你的电影有信心,《冷》我预定了!” 第二天下午六点半,第37届戛纳电影节拉开帷幕。 电影宫前长长的红毯两侧站满了狂热的影迷,严阵以待的保安,以及手持长枪短炮的记者们。随着明星和导演们逐一登台亮相,整个红毯就被影迷的尖叫声,快门的喀嚓声,以及强烈的白光笼罩。明星和导演的腕越大,尖叫声、喀嚓声就越响,白光就越亮。 今年是戛纳的大年,特吕弗、波兰斯基、贝托鲁奇、维姆-文德森,这些光芒万丈的名字齐聚戛纳,让这座小城成为整个世界瞩目的焦点。电影节艺术总监雅各布对此骄傲的表示:“全球影坛的大牌名字都汇集于此。”权威电影杂志《综艺》也称“本届阵容盛况为近年来之最”。红毯两侧的尖叫声、喀嚓声此起彼伏,简直就没有停过。 由于本届戛纳电影节大师太多,明星太多,许望秋和《冷》剧组走上红毯的时候,并没有引起特别大的关注。夏梦、江大卫和汪明全在欧洲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力,他们走上红毯后,根本没有人拍他们,更没有人欢呼。 许望秋在欧洲倒是颇有影响力,他的三部电影在欧洲上映后,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加上他在柏林发表《人民电影宣言》,引起了极大关注,在欧洲有一批粉丝。他走上红毯后,有不少记者对着他猛按快门,人群中有十多个外国粉丝,扯着嗓子大喊:“望秋!望秋!” 许望秋听到有影迷叫自己,微笑着冲叫自己名字的影迷用力挥了挥手。当他挥手的时候,那些影迷顿时发出更加响亮的欢呼,并更加卖力的大叫:“望秋!望秋!” 就在这时,法国著名女星碧姬-芭铎从商务车上走下来。于是所有摄影师将镜头转向了她,再没有拍许望秋他们;现在的影迷也都疯狂的叫她的名字,简直像发生了海啸一般。 许望秋有些惊讶,碧姬-芭铎息影快十年了,没想到还有如此惊人的影响力,不愧是欧洲梦露啊。他笑着摇摇头,和夏梦他们一起走过红毯,走上通往了首映现场的台阶。 台阶上方的平台上,戛纳电影节主席罗贝尔-法弗尔-勒布雷正在微笑等候到场的嘉宾。 勒布雷跟许望秋来了个法式贴面礼,高兴地道:“很高兴你能把电影送到戛纳。戛纳需要你这样优秀的年轻导演。你的《冷》非常出色电影,我非常喜欢。” 许望秋不知道勒布雷是客套,还是真的喜欢,但听到电影节主席这么说,他还是非常高兴的:“谢谢,勒布雷先生。你能喜欢,是我们的荣幸。” 勒布雷没有和许望秋多聊,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他跟夏梦、江大卫他们行贴面礼后,将许望秋他们送上了后面的台阶。注意到了这一幕的人都有些吃惊。正常情况下,勒布雷只是站在台阶上迎接客人,跟客人打招呼,亲自将客人送上台阶的情形很少。能让勒布雷送上台阶的无疑都是重量级的导演,没想到许望秋也有这个待遇。 许望秋他们进入电影宫后不久,电影节开幕式开始。评委们从银色的幕景中走出来,微笑着向在场的所有人致意。随后放映厅的灯光熄灭,开始放映开幕影片《莫扎特传》。 《莫扎特传》是《飞越疯人院》导演米洛斯-福尔曼的最新作品,讲述莫扎特传奇的一生。整部电影节奏紧凑、激情澎湃,拍摄手法也有新意,是一部像艺术性和娱乐性完美融合的作品。等到电影放映结束,观众们纷纷起立鼓掌,掌声约持续了十分钟。 江大卫他们还是一次见识到如此热烈的场面,忍不住道:“这就是电影节吗?” 许望秋微微点头:“是的,这就是电影节!” 开幕式结束后,许望秋他们和众多出席开幕式嘉宾,浩浩荡荡来到距离电影宫不远的巴里耶尔酒店,参加开幕式晚宴。由于晚宴门口等着拍照的记者不少,很多欧美明星在出席晚宴之前,都会回酒店换衣服。 开幕晚宴如同一场盛大的家庭聚会,里面很多熟悉的面孔。许望秋看到了威尼斯电影节的选片人马可穆勒,柏林电影节主席德哈登,东宝老总冈田茂。他不由有些感慨,如果不是有戛纳这样的电影节,世界各国的电影人不可能集聚一堂,交流畅谈。 戛纳晚宴吃东西是次要的,跟世界各地的电影人交流才是最重要的。作为电影节的常客许望秋清楚这一点,他不但自己跟到场的电影人进行交流,还把夏梦、江大卫介绍给世界各地的电影人,为他们牵线搭桥。当然,主动过来认识许望秋的也不少。 许望秋正跟洛迦诺电影节主席聊着,一个长得圆头圆脑,胡子拉碴的男子走了过来。男子看着许望秋,脸上露出讨好似的笑容:“许先生,你好。我叫拉斯-冯-特里尔。是丹麦人。今年是我第一次到戛纳来。我非常喜欢你电影。” 许望秋当然知道拉斯-冯-特里尔是谁,这位可是在未来会拍出《狗镇》、《白痴》这种牛逼片子的猛人,还是道格玛95运动的开创者。电影节的介绍手册上说过,特里尔这次入围主竞赛单元的电影叫《犯罪分子》,是他的第一部长片。 许望秋没法说自己看过特里尔的哪些电影,只能微笑着表示:“你好。特里尔先生。很高兴见到你。第一部电影就能入围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你可真厉害啊。” 特里尔得意地笑了:“大概是因为前年,我从学校毕业时,拍摄的毕业作品《影像多面体》在获得慕尼黑电影节最佳影片奖,引起了他们的关注吧。不过说真的,《犯罪分子》是我第一次拍长片,模仿和借鉴的地方比较多,其中就包括你的《锄奸》。” 为夏梦他们作了一番引荐,许望秋感觉有些饿了,准备找点东西吃。他刚来到餐厅准备找吃的,就看到夏布洛尔和波兰斯基坐在不远的地方聊天。他拿了个空盘子,挑了些食物,端着盘子走了过去:“波兰斯基先生,夏布洛尔先生,好久不见。见到你们可真高兴。” 夏布洛尔看到许望秋顿时笑了:“许,这两年你可是大出风头啊,不但拿到了柏林电影节的最高奖,还搞出了人民电影运动。现在法国讨厌你的人,跟喜欢你的人一样多。” 波兰斯基被夏布洛尔的话逗笑了,看着许望秋道:“你们搞那个人民电影运动有意思,现在欧洲这边喜欢把电影拍得深奥古怪的导演太多。就应该有人站出来,跟他们唱反调。” 许望秋笑着摆摆手:“我可没想过跟欧洲电影唱反调,只是我们中国受欧洲电影影响,形成了一股风潮,过于追求电影的艺术性,蔑视电影的商业性。我们觉得这是错的,要是电影都拍得过于深奥难懂,那观众就不会进电影院,电影就完蛋了。所以,我们就站了出来,拍观众喜闻乐见,但有又艺术性的电影。” 夏布洛尔赞许地点点头:“你们的宣言发表出来后,特吕弗看到了,他哈哈大笑,说你们干得漂亮!电影不能没有观众。要是没有观众,那电影死了!” 许望秋在出席今天开幕式嘉宾的名单上没有看到特吕弗和贝托鲁奇,不由问道:“特吕弗和贝托鲁奇还没到戛纳吧,他们什么时候来?” “贝托鲁奇有事耽搁了,应该很快就会过来。至于特吕弗。”波兰斯基神情中闪过一丝痛苦,悲哀地道,“他可能来不了。” 许望秋有些诧异:“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波兰斯基深深地叹了口气:“他癌症晚期,现在正在医院里治疗。” 夏布洛尔补充道:“他是去年年底发现患癌症的,当时医生让他住院治疗,但他没有听,他说《精神病人》可能是我最后一部电影,无论如何要拍完。他一直坚持到把电影拍完,把后期做好才进医院治疗,他的情况非常糟糕,医生说他活不过今年了。” 许望秋感觉心里有些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特吕弗这样的人物去世,对整个电影行业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沉默了片刻,他神情坚定地道:“我觉得他会来的。他一定会来戛纳来,因为这里有电影,有和他一样热爱电影的人!” 第376章 伟大的失败者 电影节第一天最重要的电影是德国新电影四杰之一,维姆文德森的电影《德州巴黎》。许望秋和波兰斯基、夏布洛尔出席了电影的首映礼,并认真观看了这部电影。许望秋和夏布洛尔是冲着电影来的,波兰斯基则是因为娜塔莎-金斯基,她是这部电影的女主角。 许望秋觉得《德州巴黎》结构有些失衡,影片前半部分,情节的纠葛似乎于兄弟及父子之间;但影片后半部,表现的却是男女主角之间的纠葛。不过电影的氛围营造极为出色,从开头到结尾都透着孤独的气息。大概正是这种强烈的孤独感触动了评委,让他们在上一世将金棕榈颁给了这部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许望秋问波兰斯基怎么看。波兰斯基毫不客气的表示,无聊的电影。许望秋知道波兰斯基向来讨厌新浪潮,讨厌装腔作势、晦涩的电影,没想到竟然这么直接,不由心想,好歹是你小情人主演的,这也太直接了吧。 第二天晚上,波兰斯基的《苦月亮》在卢米埃尔厅首映,许望秋和夏布洛尔出席了电影的首映礼。进入电影院后,他见现场女观众不少,不由心想,等电影开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吓跑呢。 果然如他所料,电影没放多久,就有观众选择离场。《苦月亮》不光有大量的裸露戏,而且对爱情的描写十分极端,甚至达到了变态的程度。一位离场的女士因为对电影感到恶心而头晕跌倒,她愤怒地表示:“这部电影过于色情、过于扭曲。当我看到这部影片时,无法想象观众会从中得到些什么,我只看到了一个变态导演的丑陋嘴脸和畸形心理。” 电影放映结束后,观众和影评人对电影的评价两极分化严重。一部分人纷纷以“病态”、“变态”等词评价《苦月亮》,甚至有人将之称为电影节的耻辱,并宣称要公开号召读者抵制这部影片。另外一部分观众则认识这是一部伟大的电影,波兰斯基还原了真实的爱与欲,影片打动人心并引导观众反思自身。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波兰斯基在酒吧找到许望秋和夏布洛尔,问他们的感受。夏布洛尔表示:“拍得很好,我很喜欢。”许望秋的评价是:”电影很好,就是太虐心了,这样的电影我是无论如何都拍不出来的。”波兰斯基非常得意,笑呵呵地道:“我的电影放映了,接下来该看你们的电影了,我们很期待你们的电影。” 许望秋的《冷》放映时间是在两天后,夏布洛尔的电影则在三天后,还需要等待。于是,他们约好,第二天下午去看赛尔乔-莱昂内的《美国往事》。 《美国往事》是展映单元的影片,也是本届电影节最受关注的影片之一。导演赛尔乔-莱昂内在60年代通过《黄金三镖客》、《荒野大镖客》以及《黄昏双镖客》三部通心粉西部片震惊了世界。《美国往事》是他继《西部往事》和《革命往事》后作品,也是“美国三部曲”中最后一部。 1971年,派拉蒙影业公司邀请莱昂内执导电影《教父》,但莱昂内正专注于《美国往事》的剧本修改,婉转地拒绝了邀请。但当莱昂内一切筹备完毕,甚至联系到由罗伯特-德尼罗来出演主角后,《教父》已经上映,制片人因此对类型与《教父》非常相似的《美国往事》是否成功没了信心,投资计划也因此搁浅。 在此后的11年间里,每年戛纳电影节期间莱昂内都会带着剧本寻找投资,但由于成本太高,一直没有找到投资人。直到制片人艾隆-贝尔听完莱昂内对的剧本描述,决定投资拍摄,《美国往事》才终于被拍成电影。 这是一部凝聚了莱昂内11年心血的作品,在戛纳自然受到了媒体和观众的疯狂追捧。 《美国往事》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几近垂暮的面条潦倒回乡,发现原来当年害死几个好友的竟然是麦克斯。他借面条和警察之手除去伙伴,自己则金蝉脱壳,吞没了团伙的巨款,改头换面之后跻身政界,成为上层社会的名流,并把面条心爱的姑娘据为己有。面对多项指控无法脱身的麦克斯恳求面条杀死自己,幻想以此赎回自己的罪孽,但面条拒绝了,他坚定的认为自己好友麦克斯在很多年前就死了。没能得到面条原谅的麦克斯自杀了,像垃圾一样死在了垃圾车里。 《美国往事》和《教父》三部曲非常相似,都是以小见大,反映时代的杰作,只不过所站的角度不同。《美国往事》讲的是友情和爱情,而《教父》讲的是家庭和亲情。就技法而言,《教父》无疑更出色一些,各方面都达到了完美的程度。许望秋也更喜欢《教父》,但他认识的人中更喜欢《美国往事》的也不少,他们觉得《美国往事》里的兄弟情更动人。 229分钟的电影放完,字幕还在滚动,但整个电影宫里所有观众都站立了起来,所有人都挺拔地站着,用力拍着双手,用掌声向主创表达自己的敬意。 莱昂内带《美国往事》来戛纳的时候,心里是有些忐忑的,生怕电影在第一站就遭遇滑铁卢。此时听到现场如潮的掌声和尖叫声,他终于放心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和电影的主演们走上舞台,向现场观众表示感谢。 听着现场排山倒海的掌声,看着台上笑容灿烂,沉浸在喜悦中的莱昂内,许望秋微微叹了口气。他知道将近4个小时的片长对电影公司来说还是太长了,《美国往事》在戛纳获得的好评没有改变电影的命运,电影公司还是会对影片进行剪辑,将片长删减为139分钟。 片中所有闪回段落几乎全被遭阉,莱昂内用心良苦的普鲁斯特式结构被生生剪成了“美国”犹在,而“往事”难寻的单线直叙。最终导致整部电影语焉不详,成本4000万的影片只带来530万美元的回报,票房惨败,还被评为当年最差十部电影之列。 这个打击使莱昂内心力焦瘁,此后再也没有拍电影,并在五年后郁郁而终。 其实在电影史上,像《美国往事》这样,最开始受到非议,并逐渐被埋没,直到多年以后才重新翻案的电影有很多,比如苏联和古巴联合拍摄的电影《我是古巴》。 1962年,曾因《雁南飞》获得戛纳电影节金棕榈大奖的苏联导演卡拉托佐夫是受苏联政府之托,拍摄一部反映古巴革命的电影。作为诗电影的代表卡拉托佐夫,在电影中通过美得令人窒息的镜头语言,展现了被压迫者的尊严和灵魂,完成了为革命的辩护。 只是1964年《我是古巴》上映后,苏联和古巴的反应都非常冷淡。古巴人认为片中的古巴呈现的是脱离实际的刻板印象;回到苏联,这部电影则被认为是思想幼稚。由于冷战的原因,这部电影也没能在欧美国家发行,从此再也没有被提及。 直到苏联解体后,《我是古巴》首次在美国特柳赖德电影节放映,次年又在旧金山电影节放映,独立小公司里程碑影业很快买下了影片的发行权,并在1994年的一次试映会上吸引到了马丁-斯科塞斯前来观赏。斯科塞斯看完后惊为天人,他表示,如果这部片当时不被禁映,有机会让全世界观众看到,那今天世界电影的面貌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在斯科塞斯的协助下,《我是古巴》1995年3月在纽约正式公映。斯科塞斯不但自己为电影站台外,还拉来了科波拉一起为影片摇旗呐喊。在他们的推动下,《我是古巴》的价值终于被重新发掘,并成为欧美艺术电影圈顶礼膜拜的神作。 中国也有类似的电影,费穆的《小城之春》。1948年正当整个国家现在贫弱于战火的泥潭时,曾执着过响应现实的《狼山喋血记》,《孔夫子》等电影的费穆,却推出了一部讲述婚外情的电影《小城之春》。尽管片中主角发乎情,止乎礼,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个故事还是招来一片骂声,批评多的是和社会与政治角度展开影响,《小城之春》从此销声匿迹。 80年代初期,在香江电影评论协会以及知名文化学者黄爱玲等机构和个人的推动下,《小城之春》重新被发掘出来。随后影片颓败的画面、灰色的基调、压抑的情绪以及先锋的语言,打动两岸三地华语电影圈,也震动了世界影坛,《小城之春》获得了应有的认可。 1997年,著名影评人戴锦华在法国主持中国电影之夜。当《小城之春》放映完后,骄傲的法国人不相信在中国能在1948年拍出这样的电影。法国记者们蜂拥而上,围着戴锦华问:“你们是不是搞错制作年份了?” 戴锦华骄傲地道:“没错,这时候中国已经出现了所有你们引以为傲的新浪潮电影语言。”于是,那些充满怀疑的法国记者们统统闭上了嘴巴。 《美国往事》、《我是古巴》,以及《小城之春》是不幸的,在电影拍出来后,没有得到应有的认可,导演也都没能等到自己最杰出的作品被世界认可的那一天;但他们也是幸运的,历史最终还是将应有的地位还给了他们。 他们都是电影史上伟大的失败者,他们都是电影世界的伤心者! 许望秋看了看沉浸在幸福中的莱昂内,又看了看陷入狂欢中的影迷,心想至少在这个时刻,他们都是幸福的;给更多电影机会,从全世界发掘优秀的影片,这大概就是电影节最大的意义吧! 从电影宫出来后,许望秋来到新闻发布会大厅的外面等莱昂内。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莱昂内和电影的主演从里面出来了。他走上前,对莱昂内道:“莱昂内先生,《美国往事》是一部杰作,一部伟大的作品。不管发生什么,这一点都不会改变。希望能看到你的新电影。” 说完,许望秋留下一脸懵逼的莱昂内离开了。他清楚自己不可能改变《美国往事》被删减的命运,也不可能改变莱昂内未来的命运,但有些话不说出来,他心里就不舒服。 第378章 惨案 由于整个香江处在动荡中,甚至有小孩被炸弹炸死,父母害怕郑毅出事,坚决不让郑毅出门,让他在家里和妹妹玩。郑毅很听话,乖乖呆在家里,和妹妹一起玩。 这天晚上,父亲郑源和母亲叶玲坐在桌子边,拿着计算器算账;郑毅和妹妹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地打闹,像两个小疯子。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郑毅家是做中药材生意的,听到有人敲门,他们都以为有生意上门。 郑源从里屋出来,刚拉开卷帘门,一下就闪进来三个人,两个壮汉,一个瘦子。郑源热情地道:“三位老板需要点什么?”瘦子随口答道:“想买一些上好的人参送人,你们有没有啊?”郑源说了声有,转身去拿人参时,其中一个壮汉突然把卷闸门拉了下来。郑源皱了皱眉:“关门干什么?”郑源话音刚落,另一个壮汉突然上前抱住他,然后用榔头往他身上砸。郑源清楚遇到谋财害命的歹徒了,当即与三人厮打成一团。 叶玲闻讯从里屋出来,叫喊着想要拉开他们。就在这时,一个壮汉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把刀,朝郑源腹部恶狠狠地捅了两下。郑源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接着瘦子也拿出一把刀,朝着又哭又打的叶玲心口连捅两刀。叶玲连叫都没有叫出声,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郑毅妹妹,只有五岁的朵朵,听到爸爸妈妈的叫喊声,被吓到了,在房里哇哇大哭。外面的歹徒听到屋里有人,杀气腾腾的走进了房间。 现场观众见歹徒走进郑毅他们所在的房间,心顿时揪了起来,都不禁对两个孩子的命运担忧起来。甚至有观众在心里祈求道,不要啊!他们两个还是孩子! 观众的祈求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拿刀的瘦子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举刀向哭着叫妈妈的朵朵刺来。只听“璞璞”两声,朵朵哭声便戛然而止。 现场响起了一片痛苦的呻吟声,几乎所有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波兰斯基、贝托鲁奇他们也不由自主的移开了视线,不忍心去看。这实在太残酷了,任何一个有人性的人都无法接受孩子被杀。观众中有人忍不住骂道:“该死的恶棍!你会下地狱的!” 镜头切给郑毅,他完全吓傻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瑟瑟发抖。那个手握榔头的凶汉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露出狰狞的笑容,向郑毅逼过来。郑毅愣愣地看着壮汉向自己走来,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木雕一般。 银幕前的观众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像自己气出大一点,就会惊着歹徒,导致他对郑毅下毒手似的。他们双手合十,在心里不住祈祷着,仁慈的主啊,救救这个孩子吧;他们在心里不住哀求歹徒,放过他吧,他只是个孩子! 镜头切到郑毅的视角,慢镜头,只见那个凶汉手握榔头,猛然向镜头挥了过来。在榔头挥出后,现场响起了一片尖叫声,不少女观众捂住了自己眼睛,不忍心看这残酷的一幕。 由于是慢镜头,男子挥榔头的动作很慢,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手上的刺青。榔头狠狠地砸在郑毅头上,摄影机猛然抖了一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紧接着,摄影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重重地倒在地上。随后画面渐渐模糊,最后变成一片漆黑。 黑屏持续了五六秒钟,有声音响起,只是那声音飘飘渺渺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差不多有过了五秒钟,画面终于出现了,但画面极为模糊,看不清画面的内容。镜头也是一下近,一下远,仿佛摄影师是个极其业余的菜鸟,导致镜头无法对焦。 镜头来回晃了好几下,总算完成了对焦,画面终于清晰了。出现在镜头中的是一对男女,他们都穿着白大褂,男的年纪偏大,应该是医生;女的很年轻,看上去是护士。 护士扭头看了摄影机一眼,露出惊喜的神情,叫道:“张医生,他醒了!” 医生快步走到镜头前,将整张脸都对准了镜头,以至于都能看到他的鼻毛:“郑毅,你现在在医院!你伤得很重,需要住院治疗,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你治好的。” 现场观众沉浸在剧情中,他们都为死里逃生的郑毅感到高兴,对这段有些古怪的镜头倒是没太在意。但在场的导演却都是眼前一亮,觉得这段镜头简直巧妙至极。这段镜头是郑毅的主观镜头,这段镜头将郑毅从昏迷中醒来,眼睛无法对焦,那种看东西模模糊糊的状态完美的呈现了出来,简直是神来之笔。 波兰斯基忍不住道:“从昏迷到苏醒的这段主观镜头,实在太精彩了。这小子仿佛有一种特殊的本领,总是能把一些看似平常的戏拍出花来。” 贝托鲁奇也忍不住道:“这几个镜头真漂亮啊!不但视觉效果出色,还将人物内心的状态完美的呈现了出来。” 郑毅完全清醒后,没有看到爸爸妈妈和妹妹,哭着喊:“爸爸,妈妈,妹妹。我要爸爸妈妈,我要妹妹……”悲切的哭泣声让现场不少观众湿了眼眶,让一些女观众眼泪哗哗的流,也让在场的医护人员为之动容。一位护士弯下腰,一把搂住郑毅,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爸爸妈妈和妹妹伤得很重,在其他医院治疗。等你好了,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这善意的谎言没有维持多久。一天郑毅路过一间病房时,听到两个护士的对话,才知道爸爸妈妈和妹妹都死了。郑毅的世界崩坍了,整个人就像风中的树叶般瑟瑟发抖。 镜头切换,护士端着药走进郑毅的病房,郑毅盖着棉被,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抖个不同,就好像打摆子了似的。护士走到郑毅身边,关切地道:“郑毅,你怎么了?” 郑毅牙齿咯咯作响,颤抖着道:“我冷。” 就在这时,银幕一黑,电影名字出现在银幕上“冷”。黑底白字,“冷”是毛笔写的,写得龙飞凤舞,看上去像雪落在黑色的大地上,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随后电影主创的名字出现在银幕上,导演:许望秋,摄影:张一谋,主演:江大卫、汪明全……字幕过后,时间来到了1995年。 中医诊所里,成年郑毅正对医生讲自己怕冷的毛病。他告诉医生,当初父母被杀后,自己就染上了这个毛病,特别怕冷。即使夏天都必须穿外套,必须盖被子,不然就会感冒。这些年看了很多医生,但一直都没有治好。 医生认为郑毅是气虚,需要吃中药调理,就给他开了几幅中药。 郑毅提着中药,回到家的时候,妻子梁织正在厨房忙碌。她看到郑毅回来,从他手中接过中药,将其中一包拆开,倒进药罐中。 郑毅家的房子很小,大概只有二十来个平方,只有一间卧室,一间小客厅,一间小厨房和一个卫生间。不过郑毅两口子从银行贷款,买了一套宽敞的公寓,已经装修得差不多。吃晚饭的时候,两人开始讨论搬家的事。他们都希望尽快搬到新公寓去,现在的房子太小,生活在这里感觉很憋屈,就好像没有希望似的。 镜头切换,破旧的大楼下停着一辆卡车,郑毅两口子,以及搬家公司的人正不住往车上搬东西。头顶艳阳高照,但郑道他们,以及搬家的卡车都处在阴影中。行李和家具装上车后,郑毅他们也上了卡车。卡车启动,从小区里开了出来。卡车从阴影中开出来,顺着晒满金色阳光的宽阔公路缓缓向前开。 波兰斯基他们都露出了笑意,觉得这段镜头处理很有意思。郑毅他们所在的小区地理位置特别低,而且背光,处在阴影中。这些镜头暗示他们处在社会底层,看不到希望。卡车离开小区的时候,是一段上坡路,说明他们摆脱了过去,正在往上走。等到汽车开出小区,开到公路上时,公路上晒满了阳光,预示着郑毅他们的未来充满希望。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罗文的经典歌曲《狮子山下》响起:“人生中有欢喜,难免亦常有泪。我地大家,在狮子山下相遇上,总算是欢笑多于唏嘘。人生不免崎岖,难以绝无挂虑……” 现场嘉宾和观众都是外国人,不知道《狮子山下》这首歌对香江人意味着什么,也听不懂罗文唱的是什么,但他们感受了到一股激昂向上的力量。他们明白这是一首励志歌曲,是鼓励人奋发向上的。用这首歌也是在告诉大家,郑毅一家拥有美好的未来。 罗文悠扬的歌声中,汽车迎着灿烂的阳光开上山坡,开向一栋漂亮的高楼。歌声渐渐淡去,汽车在高楼边停了下来。郑毅和梁织从车上下来,跟搬家公司的人一起往楼里搬家具。 镜头切换,郑毅楼着梁织,站着阳台上,眺望着不远处的狮子山,憧憬着美好未来。 镜头切到夜里,郑毅和梁织躺在床上聊天。郑毅盖着棉被,梁织身上盖着薄毯子。他们聊工作,聊房子,也聊未来。他们结婚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没有要孩子。梁织以前不愿意要,因为房子太小,环境太差,她不希望孩子生下来受苦。现在有了大房子,未来充满希望,是要孩子的时候了。在这个夜晚,梁织变得主动起来,她钻进郑毅的被子里。两人热烈地接吻,在棉被里蠕动起来。 接下来是一段反应郑毅生活和工作的戏,他认识了对门的夫妇,以及他们漂亮的女儿刘佳玲,跟很多住户都成了朋友;在单位也获得了晋升,开始带一个叫李杰的年轻警察。 不过现实是残酷的,时间很快来到了1996年夏天,金融风暴席卷香江,楼市开始崩坍。严格明媚的小区没有阳光了,小区住户的脸上也没有了喜悦,一个个愁容满面。梁织也整天都叹气的,说楼市要继续跌下去,他们家就要变成负资产,就要破产了。 这天上班的时候,郑毅接到报警,就和李杰来到了一栋公寓楼。楼宇管理员告诉郑毅他们,有人投诉邻居不倒垃圾,臭味都飘到他们家了,臭得让人难以忍受。管理员上门查看垃圾整理问题,发现无人应答,而且恶臭盈门,这才报警。 在管理员的带领下,郑毅和李杰来到被投诉的那户人家门口。扑面而来的恶臭让郑毅不由捂住口鼻,李杰更是干呕起来。作为一个从警多年的老警察,郑毅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臭味,而是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他当即找来房东,破门而入。 第377章 首映 《冷》的首映时间安排在晚上七点,这是每天最佳的首映时间。 对电影节而言,重要的导演,重要的影片才会安排在晚上首映,差一点的会放在下午首映,最不被重视的会放在上午。因为晚上七八点钟,那个时候影迷和记者正料理完日常杂事,可以全心全意去捧场。 戛纳能将《冷》安排到黄金时间首映,说明电影节对《》冷,对许望秋是比较看重的。 几年前许望秋到戛纳的时候,戛纳跟其他电影节一样,还对外售票。但现在戛纳已经修改规则,不再对外售票的。现在电影放映的场次分为两种,首映礼和媒体场。首映礼无需多说;而媒体场是专门放给媒体记者看的,方便他们看完后写稿。 不管首映礼,还是媒体场,现在对不外售票。影迷想看电影,只能从记者和出席电影节的相关人士那里求票。每天电影宫门口都有影迷举着求票的牌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进进出出的记者和电影人士,希望他们能给自己一张票。 晚上六点,距离《冷》正式上映还有一个小时,电影宫前已经是人声鼎沸。六十米长的红毯两边站满了手持照相机的记者以及热情的影迷。在红毯之外,不少没有入场券的影迷正举着牌子求票,希望有好心人能给自己一张入场券,让自己能够出席首映礼。 三天前《苦月亮》首映后的新闻发布会,波兰斯基在回答记者问时,表示他之所以拍《苦月亮》是因为他跟众人约好,大家以心理疾病或者精神疾病作为主轴,各拍一部电影。在媒体报道之后,许望秋的《冷》立刻受到了空前的关注。 正因为关注度高,出现在《冷》首映现场的明星和嘉宾也特别多。除了以德克-博加德为首的评审团外,波兰斯基、夏布洛尔这些导演朋友,阿兰德龙、娜塔莎金斯基等演员朋友,萨蒂亚吉特-雷伊、维姆-文德森、凯瑟琳-德纳芙等导演和明星,以及电影节主席罗贝尔-法弗尔-勒布雷,艺术总监雅各布都出现在红毯现场。 整个首映礼星光闪耀,惊喜不断,影迷们的尖叫声和欢呼声简直就没有断过。记者们由于不停的按快门,以至于手都按得有些疼了,但他们还是停不下来,因为每出场的大牌实在太多,值得拍照的明星和导演实在太多了。 许望秋、夏梦、江大卫和汪明全是电影主创,自然压轴登场。当他们出现在红毯上的时候,也受到了影迷们的热烈追捧,现场掌声和欢呼声不断。记者们也一改开幕式不给江大卫他们拍照的毛病,对他们疯狂的按动快门。江大卫他们格外高兴,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冲着现场的影迷不住挥手,显得亲和力十足。 进入放映厅后,许望秋扫了一眼,整个卢米埃尔厅三千多个座位已经座无虚席。他向嘉宾的位置扫了一眼,看到波兰斯基和夏布洛尔,看到了很多熟人,也看到了贝托鲁奇。他们几个约定一起拍电影的导演,除了特吕弗,其他人都到了。许望秋特别希望特吕弗能来,但他知道特吕弗的情况很糟糕,可能不会出席本届戛纳了,实在是非常遗憾。 贝托鲁奇能出现在首映礼现场,许望秋非常高兴。昨天他跟波兰斯基他们聊天,得到的消息是,贝托鲁奇可能明天才会到,没想到竟然出现在首映礼现场了。 许望秋过去和贝托鲁奇打招呼:“贝托鲁奇先生,你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中午到的。听到你的电影首映,我就过来了。”贝托鲁奇呵呵笑了声,看着许望秋认真地道,“许,等你忙完了,我们找个机会单独聊聊。我最近手里有两个关于中国的项目,是两本,都可以拍成很好的电影,我想听听的你意见,甚至可能需要你的帮助。” 许望秋微微一怔,心想有两个关于中国的项目?一个应该是《末代皇帝》,另外一个是什么呢?我第一次知道贝托鲁奇想拍的中国故事有两个。如果要选的话,我觉得还是选《末代皇帝》比较好,这部电影真的太成功了。 《末代皇帝》不但在奥斯卡上获得了九项大奖,并横扫欧洲各个大奖,票房也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其中北美4300万美元,东瀛45亿日元,亿的惊人成绩,香江进入了票房前十,新加坡、马来西亚都是年度票房冠军;在欧洲地区很多地方都杀进了票房前十名,其中法国观影人才高达400万,跟好莱坞商业大片比也毫不逊色。 《末代皇帝》具体票房是多少,许望秋没有统计过,但他估计应该和《英雄》、《卧虎藏龙》差不多,大概在2亿美元左右;而这部电影的成本是2300万美元。 这是一颗票房炸弹,许望秋肯定不愿意错过,但他觉得这事不急,可以慢慢来,作出惊讶的样子:“你想拍中国故事?这真让人意外。我们国家对外国导演到中国拍电影有规定,必须跟我们出公司合作。如果你有到中国拍片的打算,我可以提供帮忙的。不过现在不说这些的时候,我们找个机会单独聊,你觉得怎么样?” 贝托鲁奇微微点头:“我们找机会单独聊。” 许望秋来到第一排,刚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旁边的江大卫转过头来,低声道:“望秋,你一点都不紧张吗?” “有什么好紧张的?”许望秋看了看江大卫,发现他额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不禁笑道,“你演了那么多大侠,应该豪情盖天才对啊,没想到你会紧张。” 江大卫丝毫不隐瞒自己的紧张:“刚才还挺兴奋的,但现在突然紧张起来了。” 坐在夏梦旁边的汪明全伸头道:“我也有点紧张。” 许望秋转头看着夏梦:“夏梦姐,你不紧张吧?” 夏梦微笑道:“我不紧张。” “不愧是大姐,就是镇得住场子。”许望秋竖起了大拇指,拍了夏梦一记马屁,转头安慰江大卫他们,“我们的电影很好,你们就放心吧。” 放映厅的灯光很快熄灭,银幕亮了起来,电影正式开始放映。 在出口公司的厂标过后,首先出现银幕中的是一块小三四平方米的水洼,此时天上下小着雨。雨滴落在水洼中,泛起道道波纹。大概三四秒钟后,由远及近的口号声响起,紧接着,水洼中出现了人群的身影。只是由于是倒影,看不清牌子上写的是什么。波光粼粼的水面,浩浩荡荡的身影,给人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镜头缓缓抬起来,一支游行队伍迎着小雨,浩浩荡荡地向这边走来。游行的大多是年轻人,他们穿着白衬衣或者白色短袖,手里举着太祖像和抗议港英政府的标语,嘴里喊着抗议口号,浩浩荡荡向这边走来。 镜头切换,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七八岁小男孩,打着伞站在路边,是少年郑毅和爸爸。郑毅的特写镜头,他迷茫而又好奇看着抗议队伍。以他的年龄很难理解这些人为什么要抗议,也很难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哨子猛然响起。镜头猛然向右一转,街道另一边,全副武装的防爆警察从路口涌出来,排着整齐的队伍,杀气腾腾地向这边开来。镜头向左一转,抗议地队伍还再继续前进,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抗议人群对着警察大骂,骂他们是英国人的走狗,骂他们是穿着黄皮的走狗。 警察队伍开了过来,他们并不出声警告,直接顶着盾牌,用警棍劈头盖脸地往抗议者头上、身上打。警棍打在抗议者身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抗议人群中有人惨叫,有人头被打破了,有人捂着受伤的部位蹲了下去。人群中有人高呼:“跟他们拼了!”抗议者们愤怒地咆哮着,冲上前去抢警察的武器,可赤手空拳的他们哪里会是警察的对手。 抗议队伍很快被警察冲散,抗议者一个个被打得头破血流,惨叫着四下逃散。 接下来是一段纪录片的片段,愤怒的群众挥舞着红宝书、喊着口号,在总督府示威;港英政府开始更大规模的镇压抗议者;潜入香江的内地民兵在沙头角与香江警察枪战;佐派开始以罐头罐制造土制炸弹及汽水瓶来制造燃烧弹袭击警署…… 年轻观众对电影开场很满意,觉得这个开场精彩极了,上来就是警察和抗议者的冲突,场面暴力又血腥,将观众的胃口都吊了起来,想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四十岁以上的观众感受却完全不同,很多人看得热泪盈眶,想起了自己激情澎湃的青春岁月。在1968年5月,他们就像电影中抗议者那样,举着太祖画像,打着抗议标语,喊着口号,在街头与警察对垒。他们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革命,5000万人口的法国有1000万人参与了这场革命,震惊了整个世界。 五月风暴的时候,夏布洛尔和贝托鲁奇都在巴黎。他们都是那场运动的参与者,他们跟巴黎的普通市民一样,走上街头,进行抗议,然后被警察驱散。看到电影中那一幕幕非常相似的画面,他们不由感慨万千。 十六年过去了,戈达尔和特吕弗分道扬镳了;当时的电影节罗贝尔-法弗尔-勒布雷马上要退休了;而特吕弗已经是癌症晚期,活不了多久了。 夏布洛尔轻声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就十六年了。” 贝托鲁奇擦了擦眼睛,就像擦亮了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神情坚定地道:“真是了不起的年轻人,竟然把那段历史搬上了银幕!当时他恐怕还是小孩子吧!等到将来,我要拍一部反映五月风暴的电影。” 五月风暴的时候波兰斯基在戛纳,是电影节评委。他跟特吕弗他们是朋友,但他们却因为是否中止电影节发生了冲突,他因此被指责为“反动派”,并跟戈达尔打了起来。 想到重病卧床的特吕弗,想到分道扬镳的戈达尔,波兰斯基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有某种情绪在流动。他作了个深呼吸,感慨万千地道:“当初那件事很难说谁对谁错,但无论如何那是值得铭记的!” 第378章 惨案 由于整个香江处在动荡中,甚至有小孩被炸弹炸死,父母害怕郑毅出事,坚决不让郑毅出门,让他在家里和妹妹玩。郑毅很听话,乖乖呆在家里,和妹妹一起玩。 这天晚上,父亲郑源和母亲叶玲坐在桌子边,拿着计算器算账;郑毅和妹妹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地打闹,像两个小疯子。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郑毅家是做中药材生意的,听到有人敲门,他们都以为有生意上门。 郑源从里屋出来,刚拉开卷帘门,一下就闪进来三个人,两个壮汉,一个瘦子。郑源热情地道:“三位老板需要点什么?”瘦子随口答道:“想买一些上好的人参送人,你们有没有啊?”郑源说了声有,转身去拿人参时,其中一个壮汉突然把卷闸门拉了下来。郑源皱了皱眉:“关门干什么?”郑源话音刚落,另一个壮汉突然上前抱住他,然后用榔头往他身上砸。郑源清楚遇到谋财害命的歹徒了,当即与三人厮打成一团。 叶玲闻讯从里屋出来,叫喊着想要拉开他们。就在这时,一个壮汉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把刀,朝郑源腹部恶狠狠地捅了两下。郑源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接着瘦子也拿出一把刀,朝着又哭又打的叶玲心口连捅两刀。叶玲连叫都没有叫出声,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郑毅妹妹,只有五岁的朵朵,听到爸爸妈妈的叫喊声,被吓到了,在房里哇哇大哭。外面的歹徒听到屋里有人,杀气腾腾的走进了房间。 现场观众见歹徒走进郑毅他们所在的房间,心顿时揪了起来,都不禁对两个孩子的命运担忧起来。甚至有观众在心里祈求道,不要啊!他们两个还是孩子! 观众的祈求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拿刀的瘦子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举刀向哭着叫妈妈的朵朵刺来。只听“璞璞”两声,朵朵哭声便戛然而止。 现场响起了一片痛苦的呻吟声,几乎所有人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波兰斯基、贝托鲁奇他们也不由自主的移开了视线,不忍心去看。这实在太残酷了,任何一个有人性的人都无法接受孩子被杀。观众中有人忍不住骂道:“该死的恶棍!你会下地狱的!” 镜头切给郑毅,他完全吓傻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浑身瑟瑟发抖。那个手握榔头的凶汉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露出狰狞的笑容,向郑毅逼过来。郑毅愣愣地看着壮汉向自己走来,没有丝毫反应,就像木雕一般。 银幕前的观众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像自己气出大一点,就会惊着歹徒,导致他对郑毅下毒手似的。他们双手合十,在心里不住祈祷着,仁慈的主啊,救救这个孩子吧;他们在心里不住哀求歹徒,放过他吧,他只是个孩子! 镜头切到郑毅的视角,慢镜头,只见那个凶汉手握榔头,猛然向镜头挥了过来。在榔头挥出后,现场响起了一片尖叫声,不少女观众捂住了自己眼睛,不忍心看这残酷的一幕。 由于是慢镜头,男子挥榔头的动作很慢,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手上的刺青。榔头狠狠地砸在郑毅头上,摄影机猛然抖了一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颤抖。紧接着,摄影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重重地倒在地上。随后画面渐渐模糊,最后变成一片漆黑。 黑屏持续了五六秒钟,有声音响起,只是那声音飘飘渺渺的,听不清在说什么。 差不多有过了五秒钟,画面终于出现了,但画面极为模糊,看不清画面的内容。镜头也是一下近,一下远,仿佛摄影师是个极其业余的菜鸟,导致镜头无法对焦。 镜头来回晃了好几下,总算完成了对焦,画面终于清晰了。出现在镜头中的是一对男女,他们都穿着白大褂,男的年纪偏大,应该是医生;女的很年轻,看上去是护士。 护士扭头看了摄影机一眼,露出惊喜的神情,叫道:“张医生,他醒了!” 医生快步走到镜头前,将整张脸都对准了镜头,以至于都能看到他的鼻毛:“郑毅,你现在在医院!你伤得很重,需要住院治疗,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把你治好的。” 现场观众沉浸在剧情中,他们都为死里逃生的郑毅感到高兴,对这段有些古怪的镜头倒是没太在意。但在场的导演却都是眼前一亮,觉得这段镜头简直巧妙至极。这段镜头是郑毅的主观镜头,这段镜头将郑毅从昏迷中醒来,眼睛无法对焦,那种看东西模模糊糊的状态完美的呈现了出来,简直是神来之笔。 波兰斯基忍不住道:“从昏迷到苏醒的这段主观镜头,实在太精彩了。这小子仿佛有一种特殊的本领,总是能把一些看似平常的戏拍出花来。” 贝托鲁奇也忍不住道:“这几个镜头真漂亮啊!不但视觉效果出色,还将人物内心的状态完美的呈现了出来。” 郑毅完全清醒后,没有看到爸爸妈妈和妹妹,哭着喊:“爸爸,妈妈,妹妹。我要爸爸妈妈,我要妹妹……”悲切的哭泣声让现场不少观众湿了眼眶,让一些女观众眼泪哗哗的流,也让在场的医护人员为之动容。一位护士弯下腰,一把搂住郑毅,柔声安慰道:“别哭!别哭!爸爸妈妈和妹妹伤得很重,在其他医院治疗。等你好了,就可以见到他们了。” 这善意的谎言没有维持多久。一天郑毅路过一间病房时,听到两个护士的对话,才知道爸爸妈妈和妹妹都死了。郑毅的世界崩坍了,整个人就像风中的树叶般瑟瑟发抖。 镜头切换,护士端着药走进郑毅的病房,郑毅盖着棉被,整个人缩成一团,浑身抖个不同,就好像打摆子了似的。护士走到郑毅身边,关切地道:“郑毅,你怎么了?” 郑毅牙齿咯咯作响,颤抖着道:“我冷。” 就在这时,银幕一黑,电影名字出现在银幕上“冷”。黑底白字,“冷”是毛笔写的,写得龙飞凤舞,看上去像雪落在黑色的大地上,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随后电影主创的名字出现在银幕上,导演:许望秋,摄影:张一谋,主演:江大卫、汪明全……字幕过后,时间来到了1995年。 中医诊所里,成年郑毅正对医生讲自己怕冷的毛病。他告诉医生,当初父母被杀后,自己就染上了这个毛病,特别怕冷。即使夏天都必须穿外套,必须盖被子,不然就会感冒。这些年看了很多医生,但一直都没有治好。 医生认为郑毅是气虚,需要吃中药调理,就给他开了几幅中药。 郑毅提着中药,回到家的时候,妻子梁织正在厨房忙碌。她看到郑毅回来,从他手中接过中药,将其中一包拆开,倒进药罐中。 郑毅家的房子很小,大概只有二十来个平方,只有一间卧室,一间小客厅,一间小厨房和一个卫生间。不过郑毅两口子从银行贷款,买了一套宽敞的公寓,已经装修得差不多。吃晚饭的时候,两人开始讨论搬家的事。他们都希望尽快搬到新公寓去,现在的房子太小,生活在这里感觉很憋屈,就好像没有希望似的。 镜头切换,破旧的大楼下停着一辆卡车,郑毅两口子,以及搬家公司的人正不住往车上搬东西。头顶艳阳高照,但郑道他们,以及搬家的卡车都处在阴影中。行李和家具装上车后,郑毅他们也上了卡车。卡车启动,从小区里开了出来。卡车从阴影中开出来,顺着晒满金色阳光的宽阔公路缓缓向前开。 波兰斯基他们都露出了笑意,觉得这段镜头处理很有意思。郑毅他们所在的小区地理位置特别低,而且背光,处在阴影中。这些镜头暗示他们处在社会底层,看不到希望。卡车离开小区的时候,是一段上坡路,说明他们摆脱了过去,正在往上走。等到汽车开出小区,开到公路上时,公路上晒满了阳光,预示着郑毅他们的未来充满希望。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罗文的经典歌曲《狮子山下》响起:“人生中有欢喜,难免亦常有泪。我地大家,在狮子山下相遇上,总算是欢笑多于唏嘘。人生不免崎岖,难以绝无挂虑……” 现场嘉宾和观众都是外国人,不知道《狮子山下》这首歌对香江人意味着什么,也听不懂罗文唱的是什么,但他们感受了到一股激昂向上的力量。他们明白这是一首励志歌曲,是鼓励人奋发向上的。用这首歌也是在告诉大家,郑毅一家拥有美好的未来。 罗文悠扬的歌声中,汽车迎着灿烂的阳光开上山坡,开向一栋漂亮的高楼。歌声渐渐淡去,汽车在高楼边停了下来。郑毅和梁织从车上下来,跟搬家公司的人一起往楼里搬家具。 镜头切换,郑毅楼着梁织,站着阳台上,眺望着不远处的狮子山,憧憬着美好未来。 镜头切到夜里,郑毅和梁织躺在床上聊天。郑毅盖着棉被,梁织身上盖着薄毯子。他们聊工作,聊房子,也聊未来。他们结婚已经好几年了,一直没有要孩子。梁织以前不愿意要,因为房子太小,环境太差,她不希望孩子生下来受苦。现在有了大房子,未来充满希望,是要孩子的时候了。在这个夜晚,梁织变得主动起来,她钻进郑毅的被子里。两人热烈地接吻,在棉被里蠕动起来。 接下来是一段反应郑毅生活和工作的戏,他认识了对门的夫妇,以及他们漂亮的女儿刘佳玲,跟很多住户都成了朋友;在单位也获得了晋升,开始带一个叫李杰的年轻警察。 不过现实是残酷的,时间很快来到了1996年夏天,金融风暴席卷香江,楼市开始崩坍。严格明媚的小区没有阳光了,小区住户的脸上也没有了喜悦,一个个愁容满面。梁织也整天都叹气的,说楼市要继续跌下去,他们家就要变成负资产,就要破产了。 这天上班的时候,郑毅接到报警,就和李杰来到了一栋公寓楼。楼宇管理员告诉郑毅他们,有人投诉邻居不倒垃圾,臭味都飘到他们家了,臭得让人难以忍受。管理员上门查看垃圾整理问题,发现无人应答,而且恶臭盈门,这才报警。 在管理员的带领下,郑毅和李杰来到被投诉的那户人家门口。扑面而来的恶臭让郑毅不由捂住口鼻,李杰更是干呕起来。作为一个从警多年的老警察,郑毅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臭味,而是尸体散发出来的恶臭。他当即找来房东,破门而入。 第379章 骚乱 进入房间内后,郑毅发现男子死在床上,床边有个炭火盆,屋子门窗都用毛巾和胶带封紧。现场没有找到遗书,但在死者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和一个银行告知单。 告知单上,银行通知死者,因为房贷抵押价值不足,请他在一周内向银行补缴330万现金,不然银行就要收房拍卖,弥补房贷亏空。 电视台开始报道死者的情况,死者姓黎,1995年,他掏空积蓄,拿出80万元作为首付,再向银行按揭了600多万元,买下了深水湾一套700多万的房子。正当黎生在庆幸自己终于拥有自己的物业时,金融危机爆发,香江楼市崩盘,黎生房子市值跌到了只剩下300万元。 黎生原本还想努力工作慢慢还债,可却偏偏祸不单行。在金融危机冲击下,很多公司开始大规模的裁员,黎生成为不幸的一员。在失业之后,没有收入来源的黎生每月仍需要缴纳2万多元的月供。 这时候黎生接到了银行的通知,由于他抵押给银行的房产价值只剩下300万元,不足以覆盖600多万元的债务,所以银行要求他追加抵押物或者提前偿还300多万的贷款,否则就要收走他的房子拿去拍卖。 走投无路的黎生在跟妻子离婚,一个人承揽债务后,在他的新家之中点燃火盆,用烧炭自杀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黎生自杀事件就像瘟疫一般,很快传染了整个香江社会。电视、媒体上不断出现因为房价暴跌而烧炭自杀的新闻,随着这些新闻播出,香江社会的恐慌开始加剧,这又导致房价进一步下跌,变成“负资产”的人越来越多,自杀者也越来越多。 按照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观点,生产过剩是资本主义一般内生性矛盾,而生产过剩一定会导致经济危机,这是无法避免的。资本主义世界每隔十来年就会爆发经济危机,已经成为一种周期性规律。经济危机有大有小,但只要爆发必然伴随着破产和自杀潮。 现场嘉宾和观众来自于不同国家,他们国家都遭遇过经济危机,而在经济危机爆发的时候,也总是会出现破产潮和自杀潮。此时看着银幕中接连不断出现关于自杀的报道,他们都感觉头皮发麻,就像心里塞了一块小石子,咯得人难受。 贝托鲁奇是意共成员,对资本主义是有深刻认识。他深深叹了口气:“现代社会每次经济危机背后都是富人对底层穷人财富的一次系统性洗劫。每次经济危机之后,富人总是变得更富,而穷人则会变得更穷。” 随着香江楼房彻底崩盘,郑毅所在的小区仿佛被愁云笼罩,小区住户也没有了喜悦,一个个愁容满面,唉声叹气。郑毅一家也变成了负资产者,他们按揭了800多万的房子,现在只值200多万,倒欠银行500万。好在他们都有工作,薪水也都不错,银行还没有收他们房子的打算,否则他们恐怕都得考虑是不是要选择自杀。 梁织非常内疚,跟祥林嫂似的,整天念叨都是自己的错。因为自己坚持,才会买这么大的房子。如果当初不买房子或者买小一些,就不会背这么高的债务了。 郑毅倒是看得比较开,不住安慰梁织,有跌就有涨,当初六七之后,中英谈判的时候,都出现房价暴跌的情况,最后不又涨起来了嘛,现在跌了,将来肯定会涨回去的。他觉得自己和梁织都工作,供得起房子,银行不会收走房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只是整个香江像郑毅这么乐观的极少,绝大部分人都处在恐慌中。一股深深的怨气在香江社会汇集,整个香江社会就像一只不断被加热,却没有出气口孔的高压锅。 6月7号夜里10点,旺角砵兰街一带有小贩非法摆卖,他们与前来驱赶的政府公职人员发生冲突。郑毅、李杰和警队应相关部门要求到场协助处理。郑毅他们抵达现场后,发现大批人士正在马路上集结,其中部分人携带有木棍和头盔等装备。 郑毅他们对聚集人群进行警告,要求对方立刻退回行人道,但聚集人群拒绝听从,部分激进分子更是手持自制武器及盾牌与穿上防暴装备的警员爆发推撞,并不断抛出玻璃瓶、花盆、垃圾桶及木棍等物品,攻击警察。 警方多次警告无效后,开始持盾牌推进,又施放胡椒喷雾。聚集群众开始利用手中的武器进行反击,用杂物阻塞马路,又撬起行人路上砖头,作为攻击执勤警员的武器,并到处防火。事情开始升级,非法集会迅速演变成骚乱。 郑毅他们开始强行清场,用武力对聚集人群进行驱离。聚集人群不甘示弱,不断近距离向警察抛掷砖头、垃圾桶、玻璃瓶等硬物,导致多名警察头破血流,甚至有警察重伤昏迷。 在驱离暴乱分子的过程中,李杰为了保护郑毅,被人群中扔出的玻璃划伤了胳膊,不得不进行治疗。郑毅对此非常感激,拍了拍李杰的肩膀,告诉他,事情可能会进一步升级,以后要保护好自己。 正如郑毅所料,旺角的骚乱像一把火,将香江社会积压已经的怨气彻底点燃。香江不同的地区相继出现骚乱,抗议者们在街上防火、抢劫商店,不断用砖头、石块、玻璃瓶等硬物袭击警察,整个香江陷入一片混乱。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郑毅和警察们就像采蜜期的蜂蜜,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在驱散骚乱人群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下一个地方。在这个过程中郑毅和李杰都受了伤,但他们不得不带伤上阵,因为整个香江到处都是骚乱,警察人手不足,而且骚乱规模在不断扩大。 这天,郑毅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所在的小区,已经是凌晨一点。他来到门前,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气。 郑毅不由打了个激灵,猛然转过身。是尸臭味。他跟着臭气飘来的方向,来到了邻居家门前。他用力拍了拍门,可房间里毫无反应,就好像都睡着了一般。他赶忙回到家中,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接到郑毅的报警电话后,警察很快赶到了。在搞清楚后,他们破门而入,进入刘佳玲家,郑毅也跟着走了进去。房间的门窗都用毛巾和胶带封紧,在客厅中央放着一个铁盆,里面是木炭的灰烬。卧室中,一家三口都躺在床上,不知道死去多久了。 郑毅看着死去的一家三口,眼里是无尽的哀伤。这些日子他看到了很多惨剧,那些都是陌生人,但现在自杀的是熟人,那种心理冲击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银幕前的观众都在叹气,这一家三口都是好人,父母待人和善,跟楼里住户关系很好;女儿不但长得很漂亮,心地也特别善良,可他们一家却选择了烧炭自杀,实在是太惨了。 又是一个夜晚,郑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他在卫生间洗了个澡,来到卧室,拉开被子,躺了进去。他刚刚躺好,梁织就钻进了被窝,双手紧紧搂着他,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郑毅在梁织的头上亲了一下:“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梁织没有说话,突然呜呜哭了起来。郑毅诧异地道:“阿织,你怎么了?”梁织没有回答,只是哭着道:“对不起!对不起!” 郑毅以为梁织是因为变成负资产而内疚,柔声安慰道:“阿织,这不是你的错。买房子这件事,是我们一起决定的,有什么我们一起扛的。你不要想太多了。” 梁织哭得越发伤心了,简直快喘不过气来。郑毅怎么安慰都没用,胸口都被她哭湿了一片。过了好一阵,梁织终于停止哭泣。她开始用热吻堵郑毅的嘴,伸手扯郑毅的裤子。郑毅虽然很累了,但见她兴致这么高,只能全力以赴的配合。 现场很多观众看到这一段的时候,感觉比较突兀,梁织的反应也比较奇怪。他们不明白许望秋为什么要拍这一场戏,不过他们都相信像许望秋这样导演肯定不会为了床戏而床戏的,这场戏肯定是有用意的,可能到后面就明白了。 波兰斯基他们几个导演都看出到发生什么了,都轻轻叹了口气。 6月28号中午,郑毅他们接到通知,大批抗议者在香江大地产商黄四郎的总部大楼前聚集,并与警方发生冲突,需要支援。郑毅他们抵达现场后,很快维持住了秩序。抗议者不甘心,不断用语言进行挑衅,说警察都是黄四郎养的狗,说只有把黄四郎这样的奸商杀光,香江才会有安宁。 随着时间推移,黄四郎总部外聚集的抗议者越来越多。到了下午3点,已经聚集了上万名抗议者。他们开始以铁棍、木板和砖头等武器攻击警方防线,并很快警方撕打在一起。 就在郑毅挥舞着盾牌和警棍打翻一个抗议者,想要叫李杰过来帮忙时,突然看到一个抗议者突然掏出一把刀子,猛然向李杰腹部刺了过去,当即大喊:“小心!” 现场有观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了,“啊”的尖叫起来。 李杰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拿出刀子捅自己,根本没反应过来,腹部被噗噗连捅两刀。他吃惊地看着捅自己凶手,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我丟你老母!”郑毅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快步冲过去,举起手中的警棍,往那个少年手上砸。少年哀嚎一声,手中的刀子当啷落地。暴怒中的郑毅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一棍砸在他的头上,然后一棍接一棍地挥出,直到将其打成一滩软泥才罢手。 郑毅来到李杰身边,见李杰腹部染红了一大片,鲜血不住往外流。他用力按住李杰的伤口,安慰道:“李杰,不要担心,没事的!”又对围在周围的警察道:“叫救护车没有?” 旁边的警察道:“已经叫了,马上就过来。” 郑毅见李杰脸色白得吓人,嘴皮微微颤抖着,不住安慰道:“我们已经呼叫救护车了!救护车很快就会过来!你不会有事的!挺住!给我挺住!” 第380章 死亡 救护车很快到了,呼啸着将李杰送进医院抢救。 郑毅和几个同事坐在手术室外面的椅子上,诚惶诚恐地等待着。好几个小时候后,手术室的红灯暗了下去,手术室的门打开。 先是两个手术助理走出来,随后是主刀医生。医生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手术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他摘下口罩,露出沉重的表情。 看到医生的表情,银幕前的观众心里都咯噔一下,意识到李杰很可能没抢救过来。 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着的郑毅他们,都站了起来,神情紧张的看着医生,希望从他口中获得好消息。郑毅和李杰是搭档,他比其他人更关心李杰的安危:“医生,手术情况怎么样?李杰他没有大碍吧?” 医生承受着所有人的目光,斟酌了一下措辞,神情凝重地道:“我们已经尽力抢救,但刀子伤到了病人的内脏,我们没能抢救过来,实在很抱歉。” 郑毅他们都楞在了原地,眼里先是震惊,随后被无尽的悲哀所取代。李杰性格活泼、喜欢助人为乐,是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在警队里,大家都把他当成小弟弟,可现在他就这么被人给捅死了。 凌晨一点的时候,郑毅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进入房间后,他看到浴室的灯是亮着的,就道:“阿织,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梁织没有回答,浴室没有声音。郑毅觉得奇怪,就走到浴室门前,打开了浴室门。 在浴室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梁织穿着白色连衣裙,靠着浴缸,坐在浴室的地上。她右臂垂在地上,手边的地上有一把带血的水果刀。她的左手放在浴缸里,鲜血将浴缸里的水染得通红。 郑毅整个人都傻了,他从来没有想到梁织会自杀。 郑毅在原地停顿了足足三秒钟,被惊得出窍的灵魂才回到身体内。他大叫一声“阿织”,转身找来纱布帮她把手腕上的伤口包扎好,然后抱着她冲出了房间。 郑毅驾着汽车一路狂奔,将梁织送进了医院。梁织没有抢救过来,在郑毅回家之前她就已经死了,医生对此无能无力。郑毅抱着梁织的尸体嚎啕大哭:“阿织,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这么傻啊?你走了我一个人可能怎么活啊?” 镜头切到郑毅家,郑毅在书桌上看到了梁织的遗书,然后打开了遗书。 镜头切换到梁织视角,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由于受金融风暴冲击,梁织的公司开始大规模裁员。公司经理以裁员为要挟,要与她发生关系。梁织想拒绝的,可考虑到自己一旦被裁,她和郑毅就没能力供房子,银行就会收走房子拍卖,他们不但会失去房子,还会背上500万的债务。她告诉经理,就陪他一次,但以后不要再纠缠她了。她觉得这样虽然对不起郑毅,但至少挽救了这个家。 可是梁织错了,经理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得手后继续以裁员要挟。当梁织觉得这么下去不行,开始反抗后,经理就真的把她裁掉了。梁织想重新找工作,但现在各行各业都在裁员,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梁织和郑毅本来就是负资产了,现在她又失业,接下来他们的房子肯定会被收走,而他们也将从此背上巨额债务。她偷偷办理了离婚协议,承担了所有的债务。做完这一切后,她在浴缸中放上热水,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梁织坐在浴缸边,流着泪道:“对不起,郑毅,我先走一步了。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还能做夫妻,希望我们再也不分离,希望我们能够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镜头切回现实,郑毅捧着遗书呜呜地哭着,就像一个被遗弃了的孩子。 镜头切换到客厅,电视机正在播放记者对黄四郎的专访。郑毅靠墙坐着,整个人处在一片阴影中,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现场观众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体里透出来的悲伤与绝望。 黄四郎是香江首富,但为人极其低调,平常从不在媒体上露面,也不接受媒体采访。但最近香江房地产市场崩溃,不断有人自杀,舆论和媒体都在冲黄四郎喊话,昨天又发生了抗议者围攻黄四郎总部的事。在这种情况下,黄四郎不得不站出来,接受媒体采访。 在采访黄四郎的过程中,摄影师给了黄四郎手一个特写,在他的手上有一块红色胎记。处在阴影中的郑毅猛然坐了起来,双眼紧紧盯着黄四郎的手。巨大的杀意从他身体里渗出来,弥漫在空气中,如有实质。黄四郎就是他追寻多年,始终没有找到的凶手。 郑毅没有急着找黄四郎报仇,而是来到警察局,通过档案查到了黄四郎的资料。 黄四郎是在六七暴动之后横空出世的,六七之后几年房价暴跌,他趁机买入大量土地资产,打下了基业。80年底初,中英谈判开始后,他又利用房价暴跌的机会,大量吃进土地以及廉价资产,一跃成为香江首富。 想到最近楼市暴跌,以及黄四郎总部前那些抗议者的话,郑毅意识到最近的金融风暴很可能是人物制造的,喃喃地道:“他们故意制造出金融风暴,目的就是让香江经济崩塌,楼市崩盘,这样他们就可以抄底,以低价收购大量优质资产。香江马上要回归了,而香江回归之后,中央政府不可能任由香江经济低迷,肯定会大力扶持,将香江经济重新拉起来。这样一来,黄四郎他们抄底的资产就会暴增几倍!真是好算计!好手段!” 从警察局出来,郑毅找到一个帮派头目,从他手中买了一只带消音器的手枪,还买了五十发子弹。傍晚时分,他敲开梁织经理的家门。开门的正是经理本人,他不认识郑毅,问道:“你找谁?”郑毅根本不跟他废话,提起手枪,对着他脑袋开了一枪。经理像木头一样倒在了地上。郑毅转身就走,身后很快传来一个女人刺耳的尖叫声。 郑毅开着汽车一路前行,《狮子山下》的音乐再次响起,这次的《狮子山下》不是罗文演唱的,而是用马头琴拉出来。本来非常励志的《狮子山下》,此时却无比的哀伤凄凉,透着深深的绝望。 汽车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公路向上,很快来到山顶黄四郎别墅外面。郑毅从车上下来,以警察的名气骗开了大门。进入别墅后,他枪杀了两个保安,向黄四郎所在的房子走去。 郑毅走进客厅的时候,黄四郎正和老婆、儿子和女儿在餐厅吃饭。黄四郎家的金碧辉煌,与处在骚乱中,到处都在防火,到处都在上演流血冲突的香江社会形成鲜明的对比,简直就像两个世界。 黄四郎开始以为遇到劫匪了,在知道郑毅是当初自己制造的灭门惨案中,幸存的那个孩子后,意识到自己是在劫难逃。他爽快的承认了罪行,还告诉郑毅,自己不过是白手套罢了。真正主导一切的人在政府部门,在英国议院中。在他们眼中,这个城市的市民是种的草,每隔十几年就可以收割一次。 黄四郎不希望给孩子留下阴影,哀求道:“我知道自己难逃一死。你好歹当过警察,犯人上刑场都要满足他的心愿。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你别当着孩子动手。” 郑毅微微点了头,淡淡地道:“这个要求我可以答应。” 话音刚落,他抬起手枪,对着黄四郎老婆和儿女连开三枪,将他们打死。 现场观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谁也没想到郑毅没有杀黄四郎,而是把黄四郎的儿子和女儿杀死了。放映厅响起了一片惊呼声,其中一些观众更是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 摄影机镜头对准了黄四郎的儿子和女儿,他们躺在地上,额头被打出了血洞。他们静静地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充满对生的留念以及不甘,像是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现场观众绝大部分观众都不忍看这一幕,把脸转到一边,其中一些观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还有一些观众无法忍受如此残酷的画面开始离场。 戛纳电影宫虽然是新修的,但电影宫的椅子跟其他电影院是一样的,都是木制椅子,当观众离场的时候,座椅会弹起来,发出啪啪的响声。在郑毅枪杀黄四郎的孩子,许望秋给被杀的孩子特写镜头后,现场那种“啪啪”的椅子弹起声就响了起来,并很快响成了一片,就好像在下冰雹了似的。 夏梦他们听到密密麻麻的响声,都感觉头皮发麻,不由紧张起来。怎么会有这么多观众退场,电影的口碑肯定会大受影响吧? 许望秋知道郑毅枪杀黄四郎儿子和女儿会引发争议,肯定会有观众退场,对此有充分的心理准备。他大致数了一下,退场的观众大概有四十多个,并不算太多。起码比《苦月亮》要强,《苦月亮》有一百多人退场。 电影继续放映,郑毅说出了枪杀黄四郎老婆、儿子和女儿的原因,他就是要让黄四郎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让黄四郎尝尝看着亲人死去,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绝望。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残酷的笑容,对着黄四郎道:“黄四郎!这是你应得的!” 黄四郎试图反击,用盘子攻击郑毅,却被郑毅连开书抢打死。黄四郎虽然死了,但郑毅内心的愤怒没有平息,给枪重新装上子弹,对着黄四郎尸体不停扣着扳机,直到将枪里的子弹再次打光,将黄四郎尸体打成筛子。他将手枪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盯着黄四郎的尸体咬牙切齿地道:“黄四郎,这就是一棵草对你们的反击!” 说着,眼泪从郑毅的眼眶里流出来,顺着脸颊缓缓往下流。 现场鸦雀无声,观众都被江大卫的表演深深震撼了。郑毅由内而外散发着的悲伤与绝望冲击着他们的内心,让他们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冰窟,被一股巨大的寒意包裹着。 波兰斯基由衷地赞叹道:“这个表演简直太完美了,将人物内心被黑暗吞噬的过程完美的呈现了出来,简直可以拿去当心理分析的教科书。” 贝托鲁奇也忍不住道:“这个表演太出色了,电影节虽然才刚进行了一半,很多电影还没有放,但我觉得影帝的归属已经定了。” 第381章 骄傲 郑毅取出香烟,叼了一支在嘴里,取出火柴,想要划燃点烟,但他手抖得厉害,划了几次才划着,划了好几根火柴才将烟点着。他用力吸了口烟,可香烟并没有缓解他涌动的情绪,身体依然在不住颤抖着。 镜头切到别墅外,呼啸的警车进入镜头。全副武装的警察从车上下来,小心翼翼进入别墅。他们看到了保安的尸体,进入餐厅后,又看到了黄四郎一家四口的尸体。他们进入客厅,见郑毅神情木然坐在地上,身上披着棉被,瑟瑟发抖。 警察看到郑毅手中有枪,都将枪口对准了他,呵斥道“把枪放下!”其中一个警察认出了郑毅“郑毅,你也是警察,不要知法犯法,赶紧把枪放下!” 郑毅手一松,手枪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警察们都松了口气,缓缓向他走过去。 那个认识郑毅的警察,边走边问“你为什么要杀黄四郎一家?” 郑毅凄然一笑“我冷!” 屏幕一黑,字幕高速划过。与此同时,《狮子山下》的音乐再次响起,这次的《狮子山下》不是罗文演唱版,也不马头琴版,而是童音合唱。孩子们用稚嫩的声音唱道“人生中有欢喜,难免亦常有泪,我们大家,在狮子山下相遇上,总算是欢笑多于唏嘘……” 电影结束了,整个放映厅没有任何声音,所有人都静静地坐着,听着孩子们稚嫩的歌声。听到《冷》这个名字,看过电影的简介,他们就知道这是一部冰冷、残酷的电影,但他们没想到整个故事会惨烈到这种程度。看完电影,他们都觉得无比压抑,心里堵得难受,以至于放映厅内很多人的呼吸都是急促的。 稚嫩的歌声在放映厅里回荡着,像是在告诉现场观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个世界虽然冷冰冰的,但还是有希望的。孩子是未来的象征,也是希望的象征。孩子们稚嫩的歌声像一瓶疗伤药,将观众从沉重的氛围中解救出来,他们内心的压抑也渐渐得到舒缓。 放映厅的灯啪的一声打开,暖洋洋的灯光从天而降,将处在黑暗中的大厅照亮。现场观众沐浴在暖黄色的灯光中,有一种仿若隔世的感觉,仿佛在绝望的世界走了一遭,而现在他们终于解脱了。 波兰斯基站了起来,说了一声“棒极了”,随即用力拍着双手。啪啪的掌声好似溅落在汽油桶中的火星,很快起了连带反应。贝托鲁奇站了起来,维姆-文德森站了起来,阿兰德龙站了起来,凯瑟琳-德纳芙站了起来,最终全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都用力拍着双手。 掌声如同暴风骤雨般响着,仿佛要将电影宫的穹顶掀翻。 许望秋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比较镇定,微笑着和现场观众一起鼓掌。 江大卫是第一次参加国际电影节,为这部电影付出特别多。此时此刻,听着现场那种排山倒海的掌声,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夏梦和汪明全听着现场如潮的掌声,也不禁泪流满面。现场嘉宾是来自全球各地的电影人,其中有很多是世界影坛都赫赫有名的人物;现场观众大多是来自全球各地的记者,他们看过无数电影,有着极深的阅历,可现在他们都在为《冷》欢迎,为《冷》鼓掌。夏梦和汪明全感受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为自己能够参与这部电影感到庆幸。 “我们到台上向现场观众致谢!”许望秋作了一次深呼吸,给江大卫他们说了句,带着灿烂的笑容,往台上走。电影在戛纳首映后,现场观众都会鼓掌,但许望秋听得出来这不是礼貌性的掌声,现场观众真的很喜欢这部电影。 江大卫他们点点头,带着激动的心情跟着许望秋向台上走去。 许望秋他们走到舞台中央,站成一排,对着现场观众鞠躬致谢,感谢大家对电影的支持。现场还在鼓掌的嘉宾和观众们看到许望秋他们鞠躬致意,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更加卖力的鼓掌,他们喊许望秋的名字,喊江大卫和汪明全角色的名字,整个现场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掌声一开始是凌乱的,但渐渐变成了非常有节奏的击掌,分钟,分钟,分钟,分钟……就好像是要永远鼓下去似的。 许望秋他们鞠了五次躬,掌声持续了分钟才结束。 从放映厅出来,许望秋他们直奔新闻中心,到发布会大厅参加《冷》的新闻发布会。他们进入发布会大厅后,发现大厅被蜂拥而至的记者们挤得水泄不通。不但座位上坐满人,过道都挤满了等着提问的记者。 按照电影节发布会的惯例,许望秋先谈了自己的创作理念,为什么要拍这部电影,以及想通过这部电影表达什么;接下来,夏梦他们轮流上阵,谈自己对电影的看法,谈自己对角色的认识。随后,新闻官对许望秋他们四个,轮流提问。 在新闻官例行提问后,是自由发问时间,也是媒体记者们最期待的环节。第一个起来提问的是一位法国记者“电影中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主角一家最开始住在低矮的地方,处于背光状态;后来他们搬了大房子,地理位置就要高一些,最后主角去杀的黄四郎,是住在山顶山。我想知道是刻意设置的,还是香江社会本来就是如此?” 许望秋解释道“香江社会就是如此,黄四郎家所在的那座山叫太平山,是香江有名的富人聚集区。主要是因为地势高,看维港美景一览无遗。香江被英国人强占后,太平山山顶、半山都是官员和外国领事居住,华人没有资格住。直至年,富豪何东才成为首位获准在山顶区居住的非欧籍人士。现在情况发生了一些改变,住在山上的基本上都是富豪,穷人是不可能住上面的。” 一位女记者站了起来“这是我看过最血腥暴力的电影,有过于渲染暴力之嫌。电影中有孩童被射杀的镜头,我觉得这是不对的,孩童被射杀并不是艺术,更不是娱乐。” 许望秋非常严肃地道“我同意你的观点,枪杀孩童不是艺术,更不是娱乐。其实在拍之前,我就知道会引发争议,但我还是决定拍出来。我认为是有必要的,因为我觉得只要是正常人,都干不出这样的事,只有疯子才会这么做。在电影开场部分,郑毅的父亲、母亲和妹妹被黄四郎他们杀死,只有郑毅活了下来。电影最后被杀的黄四郎一家,也是父亲、母亲、儿子和女儿,可以看成一次轮回。 童年时候遭遇到的不幸,给郑毅带来了严重的精神创伤,导致他有怕冷的毛病,但他依然对世界充满信心,坚守着善良和正义。郑毅这个名字在中文里,跟正义是同音。这样一个人,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了一个连孩童都要残忍杀害的疯子呢?这是我真正想表达的。如果不把孩童被枪杀的内容拍出来,冲击力会大大削弱,前后对比也会缺乏力量。” 又一个记者把问题抛给了许望秋“我觉得这部电影是在宣扬仇恨,作为导演,难道你不担心《冷》上映后会引来模仿犯罪吗?” 许望秋反驳道“我觉得你对电影的理解有问题。这部电影没有宣扬仇恨,反而在说,仇恨是没有出路的。电影最后郑毅将黄四郎一家杀了,他获得了解脱了吗?并没有。如果他真的解脱了,就不会瑟瑟发抖地说我冷。其实我的意思很明白,黄四郎就是一个白手套,杀一个黄四郎改变不了现实,也无法拯救受压迫、受剥削的底层穷人。” 这时一个英国记者站了起来“这部电影是否在暗示香江面临的问题,英国是幕后黑手,你是否对英国抱有敌意呢?” 面对这个尖锐问题,许望秋没有激动,只是淡淡地道“我对英国没有敌意,认为一个导演会去反对某个国家,这种看法极为荒谬。比如我说英国过去是鸦片贩子,再比如我说大英博物馆里充斥着大量抢劫和盗窃的别国珍贵文物,这只是在陈述事实,并不是对英国有敌意。其实我挺喜欢英国的,我喜欢莎士比亚。” 接连将几个问题抛给许望秋后,终于有记者将问题抛给江大卫“据我所知,你以前是动作片演员,但在这部电影中你却奉献了令人震惊的演技,你是如何做到的?” 江大卫听到记者对自己的表演评价如此之高,简直乐开了花“首先我要感谢导演把这个角色给我,感谢他在拍摄过程中的帮助,其次跟我一起演戏的演员都非常出色,跟他们合作,极大的激发了我的潜能;第三,我花了足够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做准备。” 许望秋在旁边补充道“在拍摄黄四郎这场戏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一些困难。江大卫无法演出我们想要的效果,他没有做过杀手,缺乏相应的情感体验。最终我们只能让他到屠宰场去杀猪,寻找杀手的感觉。没想到他在杀猪的时候,那只猪突然跳起来,在他腿上咬了一口,将他咬伤,以至于,他不得不在医院治疗了大半个月。” 现场记者听到这话都笑成一片,夏梦和汪明全也都乐不可支。 江大卫无奈地笑着,心想,好你个望秋,竟然跑到国际上来爆我的糗事! 许正道继续道“在出院后,江大卫再次来到屠宰场,再次进行体验。最终他找到了感觉,找准了人物的状态,将角色完美的呈现了出来。他为这部电影流了血,流了汗,真的付出了很多。他能演到这种程度,我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新闻发布会结束后,从新闻中心出来。江大卫内心的亢奋依然没有过去,感慨万千地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戛纳电影节会被称为电影艺术的殿堂了。现场那么多著名导演、影星,他们跟普通观众一样,在下面为我们鼓掌,为我们叫好,喊我演的角色名字。我演戏演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么骄傲过!” 他看着许望秋,诚心诚意地道“谢谢你把郑毅这个角色交给我!” 第382章 两极分化 快六点的时候,太阳从海天交接的地方跳了出来,将云朵染成红色,为海边的小城戛纳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金灿灿的阳光仿佛在告诉城里的人们,快起来啦,今天有很多好电影呢! 许望秋穿上衣服到阳台上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又到外面跑了一会步。回到房间后,他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在客厅跟胡建他们闲聊。快八点的时候,许望秋从房间里出来,前往夏梦他们的公寓。今天他们要到电影宫拍照,还要接受很多重要媒体的专访。整个采访会持续一天,是一场持久战。 从公寓出来,路过报刊亭,许望秋想知道法国媒体是怎么评价《冷》的,就将今天出版的报纸全都买了一份。 来到夏梦他们的公寓,许望秋敲开门,进入客厅。夏梦他们都已经换好衣服,穿得漂漂亮亮的,坐在沙发上,等许望秋他们一起前往电影宫。 夏梦见许望秋他们进来,拿起桌上的一叠报纸:“小喇,我们都在等你,我们看不懂法语,等着你来帮我们翻译呢。” 许望秋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报纸:“早知道你们买了报纸,我就不买了!”他把手里的报纸交给喇赔康:“给我们念念,看媒体是怎么评价我们这部电影的。” 喇赔康接过报纸,在沙发上坐下,认认真真地翻译给许望秋他们听:“我先念《费加罗报》的评论,《费加罗报》的标题是‘破碎的香江梦’,里面是这么写的:电影《冷》有一首贯穿始终的音乐《狮子山下》,据许望秋介绍,这首音乐是香江精神的象征。1973年,香江电视台开始播放一部单元剧《狮子山下》。该剧刻画了当时普罗大众为生活努力打拼的时代集体面貌,用一个个生动鲜活的故事,记录下了七十至八十年底代香江社会的进化过程。电视剧的同名主题曲《狮子山下》,唱出了相遇于狮子山下的市民们一起建造属于自己的家园时的那份和谐乐观、团结和无畏无惧,以及在逆境中团结奋斗、同舟共济、守望相助与包容,引发了全体香江人的共鸣,故而火遍香江。香江人认为只要努力不懈,就会有明天,这种精神也被称为狮子山精神。 在电影《冷》中,主角郑毅无疑是狮子山精神的代表。郑毅原本处在一个富裕家庭,父亲母亲是药材商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妹妹。但在他八岁的时候,遭遇了灭门惨案,父亲、母亲和妹妹都死了,只有他侥幸活了下来,但从此有了怕冷的毛病。童年的不幸并没有扭曲他对世界的看法,他内心始终相信正义,对未来充满希望。成年之后他通过不懈努力,也确实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他成了警察,拥有了家庭,有了漂亮的妻子,跟邻居、同事关系都很好。这要是放在美国就是一个实现了的美国梦,这个故事发生在香江,可以看成实现了的香江梦。 电影前面三分之一是温暖的,充满阳光,让人以为这是一部关于香江梦的故事。只是随着故事推进,金融危机开始爆发,香江楼市崩盘,大批香江家庭破产,不断出现自杀的惨剧。郑毅一家也逐渐破产,变成负资产者。郑毅邻居一家自杀,他的朋友被暴乱者杀死,他的妻子也自杀了,香江梦彻底破碎。在这个时候,郑毅发现杀死父亲母亲和妹妹的凶手,已经成为香江首富,并在暗中操控一切。于是,他拿起枪,从执法证变成了杀人者。 《冷》是一个极其绝望,极其压抑的故事,完全看不到希望。这个故事里,郑毅一家没有做错任何事,但悲剧还是降落到了他们头上,也降落到了很和他们一样的香江家庭头上。如果一定要说错,那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活在底层。像郑毅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在上层人物的眼中,只不过是他们种下的一片草,每隔十几年就可以通过经济手段进行收割。郑毅一家以及那些破产自杀的人,都是被上层通过经济手段收割了。 从这个角度而言,所谓的香江梦,所谓的狮子山精神不过是上层灌输给底层的一碗鸡汤,给底层人士希望,让他们以为通过努力奋斗,就能够拥有灿烂的未来,目的只是为了在未来对这些人进行收割……” 与费加罗报不同,《世界报》的文章重点在分析人物的心理:“人活在社会上,有希望有爱支撑就不会去走极端,就不会被社会边缘化。支撑郑毅内心的三根支柱是友情、亲情和正义。正是因为内心始终相信这一切,郑毅虽然在童年时遭遇了不幸,但他没有堕落,努力向上的活着,并称为了打击罪恶的警察。《冷》贯穿全片的主线,其实就是在描述郑毅内心的信念如何动摇,他内心的三根支柱如何被摧毁。当郑毅信念彻底被毁灭,内心被黑暗吞噬,他也就成了一个连孩子都杀的疯子。” 喇佩康一连翻译了五份法国报纸的评论,无一例外,是一边倒的好评。 夏梦他们非常兴奋,既然所有报纸都说好,那可以肯定的说《冷》已经征服戛纳电影节,也征服了欧洲媒体。这次在戛纳不但可以顺利将电影版权卖出去,说不能还能拿到大奖。 许望秋没有那么乐观,法国是革命老区,对《冷》这种批判资本主义,深刻揭露资本家残酷剥削的电影,给予肯定是非常正常的;但英国和美国就不一定了。 事情确实如许望秋所料,欧洲大陆媒体以好评为主,而英国和美国媒体以差评为主。 意大利《新闻报》针对电影中冷这个意象进行了深入解读:“电影名为《冷》,这个冷具有双重含义。第一重,是生理上的冷。郑毅在遭遇灭门惨案后,他有了怕冷的怪癖,技术是夏天,他也总是穿着厚衣服,晚上睡觉的时候,他都和妻子分开睡,因为他要盖被子。第二重,是心理上的冷,是对社会、对现实的绝望。在电影的最后,郑毅终于明白这所有一切的悲剧,对是上层对下层的残酷压制,上层根本不把下层当人,而是看成种植的草,每隔十几年就会进行收割。制造出一个又一个人间惨剧的,是吃人的资本主义资本,这是体制问题。郑毅能够杀黄四郎,但他却无法对抗资本主义制度。所以,他杀了黄四郎之后,非但没有得道解脱,反而更加绝望了。在电影最后,郑毅对警察说,我冷。其实就是他内心绝望的反应。” 德国《南德意志报》对电影的色彩进行了深入分析:“许望秋前三部作品以强烈的个人风格,独特的视听语言震惊了世界。与之前的三部作品相比,《冷》在色彩与构图上更加风格化。红色是影片最具象征意义的色彩,画面间无处不在的红色布景、服饰与灯光,有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城市的罪恶、血腥与暴力;这种高度警示性、末世梦魇般的恐怖正是战争、欺诈、霸蛮动乱的时代写照,那些无所适从的时代失落者、渴望救赎自我却最终无法和解的抗争者,都显得可歌可泣。” 英国媒体抨击《冷》,主要是因为许望秋在电影说英国是幕后黑手,英国在残酷盘剥和压榨香江百姓;美国媒体则认为《冷》是在贬低资本主义,有鼓吹**之嫌。 英国《泰晤士报》抨击道:“电影用大量的篇幅渲染了大资本家对中产阶级的盘剥,通过经济危机洗劫中产阶级的财富,将他们变成赤贫阶层,导致大量破产者自杀。在电影的最后,走投无路的郑毅杀死了,大地产商黄四郎一家。导演其实是在说,资本主义体制有问题,要想得救,必须革命,必须推翻资本主义。这是典型的社会主义宣传电影,整部电影虚实杂糅,叙述线索不明,节奏平板单一,表现出编导的思想混乱,以及掌控力的严重不逮。电影呈现的不是和解而是暴力,不是宽容而是仇恨。这样的电影既平庸,又令人反感。” 美国《华盛顿邮报》毫不客气地批评道:“一位导演有明确的政治立场,一部电影中有着对某些历史事件、某种社会机制的正负评价,这都司空见惯,也无可厚非。就像戈达尔极端激进的《中国姑娘》甚至《东风》这样高度政治化的电影,是以声画错位的布莱希特式的间离方式解构银幕认同幻觉、讨论政治斗争的可能性空间。贝托鲁奇的《1900》,涉及到**、法茜斯主义、资本主义等重大的社会政治系统的历史进程,但影片的落脚点却是人在这些意识形态-历史过程中的抉择,归宿是人。一部电影,如果最终的落脚点,只是批判或者讴歌了某种意识形态、某种制度、某个社会机构、某类人,不管这种批判或者讴歌具有多种程度的正确性,这依然是一部宣传片。换一个方式表述,许望秋的立场虽然是非常激烈的左翼批判,但所持的表现方式却是最保守的宣传片美学。” 《纽约时报》毫不留情的给《冷》打了零分:“许望秋是一个意识形态强烈的导演,他的新作《冷》是一部带有明显宣传企图的电影。《冷》的内容很简单,香江大资本家利用经济危机,洗劫中层和底层的财富,一个心怀正义的好人郑毅被逼得走投无路,最终大开杀戒。郑毅杀死了香江大地产黄四郎一家,但他并没有获得救赎,他内心依然是绝望的。在电影的最后,他颤抖着说,我冷。就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世界是冰冷的,是冷漠的。 许望秋没有告诉我们,底层如何才能避免被残酷盘剥,郑毅们如何才能获救。联想到许望秋的身份,一个来自社会主义国家的**员,答案就呼之欲出,只有革命,只有**才能改变世界,才能解放所有的穷人。 如果是在20年前,像《冷》这样的电影是有煽动性的,会受年轻人的追捧。但在资本主义蓬勃发展,社会主义陷入困境的今天,《冷》这种贬低资本主义,为社会主义唱赞歌的电影只能沦为笑柄。” 第383章 告别 时间飞逝,戛纳电影节很快走向尾声。 5月15号,是电影节倒数第二天。在这一天,会有一些场外奖颁出,比如费比西奖。。不过今年的戛纳几乎没有人谈论费比西奖,也没有多少人关注。几乎所有人都的注意力都在特吕弗和他的《精神病患者》身上。 特吕弗是新浪潮的旗手,是法国电影标志性的人物,在电影界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但在1968年的五月风暴之后,他就与戛纳决裂了。这是他时隔16年,带着电影重回戛纳。更重要的是他已经癌症晚期,《精神病患者》很可能是他最后一部电影。因此,《精神病人》受到了空前关注。 一大早,电影宫前就站满了举着牌子,求《精神病人》首映礼邀请函的观众。由于首映礼的邀请函太难弄,而想要出席特吕弗最后一部电影首映礼的人又实在太多,以至于出现了黄牛票,一张邀请函被炒到好几百法郎,最贵的卖到了上千法郎。 许望秋肯定不会错过《精神病人》首映,毕竟这是特吕弗最后一部电影,还是他们约好一起拍的电影,肯定得到首映礼现场来捧场。 进入卢米埃尔厅后,许望秋发现波兰斯基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就走过去,向波兰斯基旁边的男子提出换座位。男子爽快的答应了,但他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跟许望秋合影留念。许望秋就让波兰斯基拿着照相机,给他和男子拍了一张照片。 等男子心满意足的离开后,许望秋坐在座位上,问波兰斯基:“你有特吕弗的消息没有,他会不会出席今天的首映礼?” 波兰斯基笑容满面地道:“特吕弗中午到的戛纳,跟他老婆芬妮-阿尔丹一起来的。他情况比较糟糕,医生本来是不让他出院的。但他对医生说,他拍了一辈子电影,这是他最后一部电影,是他的告别演出,他希望跟这些年支持他的影迷作一个道别。医生被他说哭了,最后同意他出席电影节。” 许望秋心中涌起一阵伤感:“我就知道他会来的。” 就在这时,闹哄哄的放映厅突然安静,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许望秋是感觉了什么,猛然抬头向大厅入口望去。只见一个气质和身材都极佳的漂亮女人,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许望秋认识那女子,法国著名女演员芬妮-阿尔丹,也是特吕弗的妻子。1981年拍摄《隔墙花》的时候,芬妮-阿尔丹与特吕弗相恋,并很快结婚,之后又主演了特吕弗的电影《情杀案中案》。 芬妮-阿尔丹用轮椅推进来的,显然不会是别人,只能是特吕弗。 只是看着轮椅上那个形容枯槁,瘦的几乎都脱形了男子,许望秋真的很难将其和特吕弗联系在一起。几年前他在戛纳见到的特吕弗根本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特吕弗激情澎湃,风度翩翩,跟眼前这个枯瘦的男子完全是两个人。他问自己,那真的是特吕弗吗?理智告诉他,那是特吕弗。 可许望秋还是不愿意相信,问旁边的波兰斯基:“那真的是特吕弗吗?” 波兰斯基深深叹了口气:“是的,那是特吕弗。” 就在这时,有人站了起来,用力拍着双手。随后现场的观众纷纷起来,用掌声欢迎特吕弗的到来。许望秋和波兰斯基也站了起来,用掌声欢迎特吕弗。 听着现场如潮的掌声,特吕弗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抬起右手对着现场观众轻轻挥了挥。他轻声对自己道:“在死之前能到首映现场,能听观众的掌声,可真好啊!” 电影节主席法弗尔-勒布雷鼓着掌,向特吕弗走去。他来到特吕弗身边,半蹲在地上,用力拥抱着特吕弗,流着泪道:“这是我的最后一届电影节,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特吕弗和戈达尔他们掀起的新浪潮运动,改变了世界,也让他们赢得了世界的赞誉。作为法国最重要的电影节,戛纳自然不会错过他们,给了他们极高的礼遇。不过这一切,在1968年画上了休止符。 1968年的夏天,五月风暴席卷了整个法国。在巴黎,学生筑起街垒同警察对峙,工人开始举行罢工,声援学生的斗争。戈达尔和特吕弗以全国电影协会的名义,提出一项动议,要求全体电影人,反对继续举行戛纳电影节,以表示与罢工罢课的工人和学生团结一致。 电影节主席法弗尔-勒布雷是一个固执的认,拒绝了戈达尔他们的倡议。于是,戈达尔他们到放映现场砸场子,双方在放映台发生冲突。戈达尔眼镜被打掉了,特吕弗被当场掀翻,栽下舞台,最终卓别林的女儿杰拉丁-卓别林冲上去合起台前的幕布,放映被迫停止了。 随后,评委会的四位评委莫妮卡·维蒂、路易-马勒、波兰斯基、特伦斯·扬递交了辞呈。第二天,电影节主席法弗尔-勒布雷妥协了,记者招待会上,他面无表情地宣布“评委会已经不能履行职能了,本届戛纳电影节到此为止。” 戛纳电影节中止之后,特吕弗和戈达尔也就与戛纳彻底决裂,他们的电影后来参加过柏林电影节,参加过威尼斯电影节,但再也没有参加戛纳电影节。 今年是法弗尔-勒布雷最后一次担任电影节主席,而特吕弗也时日不多,《精神病人》很可能是他最后一部电影。在电影节开始前,当《精神病人》入围戛纳的消息传出来后,几乎所有的法国媒体打出了相同的标题“伟大的和解”。 此时此刻,看到特吕弗和法弗尔-勒布雷拥抱在一起,现场观众无数人红了眼眶。大家在鼓掌的同时,都不禁露出了笑容,都觉得这一幕特别温暖,也特别动人。 在特吕弗他们如此后不久,电影正式开始放映。 特吕弗是希区柯克的粉丝,电影名字《精神病人》,有点向希区柯克《精神病人》致敬的感觉,但电影本身跟《精神病患者》没有关系,倒是有些像伯格曼的《野草莓》。 《精神病人》讲述了导演弗朗索瓦因为票房和口碑双双失败,在巨大的压力下,他精神出了问题,不得不回到故乡休息。在故乡,他遇到了很多古怪的东西,早已失去的父母,少年时期暗恋的少女,以及传说中的精灵。在这里他回溯了自己的一生,并最终跟着小精灵飞出窗外,飞上了天空。 许望秋记得特吕弗曾经说过,一个导演所有的电影,就是他一生的编年记。特吕弗的第一部电影《四百击》是一部半自传体作品,探讨了一个13岁男孩的生活和内心世界。而《精神病患者》同样是一部半自传体的电影,通过一个有些疯癫的老导演讲述了自己的一生,讲述了自己对电影、对人生、以及对世界的看法。 在后世有很多电影被称为导演写给电影的一封情书,比如斯科塞斯的《雨果》,张艺谋的《一秒钟》等等,《精神病人》不是写给电影的情书,而是写给电影的一封遗书。在电影中,许望秋能充分感受到特吕弗对电影的热爱,以及他对电影、对世界的种种思考,可是特吕弗却不得不与电影该告别了。 当电影结束,字幕在银幕上划过,淡淡的感伤在观众心头涌动。大家都希望电影能长一些,能多看一会儿,可电影还是结束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掌声如同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洪水,将整个放映厅都淹没了。 伴随着现场热烈的掌声,芬妮-阿尔丹将特吕弗推到了舞台中央。 特吕弗微笑着伸手双手,向下压了压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现场观众都停止鼓掌,静静地看着特吕弗,侧耳倾听。特吕弗微笑着道:“我是癌症晚期,活不了多久了,这是我最后一部电影,也是我最后一次出席电影首映礼。医生本来不让我来,但我说,必须来,我得到现场跟大家做个道别。谢谢你们这些年来对我,对电影的支持,因为有你们电影才有意义。我本来以为自己能继续拍下去,但很遗憾以后不能再拍了。是说再见的时候了!谢谢你们!” 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再次响起,很多观众一边泪流,一边用力鼓掌。 许望秋眼眶也有些湿润了,他一边鼓掌,一边问波兰斯基:“你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波兰斯基转头看着许望秋,认真地想了想,用力点头道:“我觉得拍得很好,他超越了自己,在这部电影中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说完,他着着坐在轮椅上,沉浸在喜悦中的特吕弗,深深叹了口气:“可惜他很快就要离开我们!真的太可惜了!” 许望秋也微微叹了口气,特吕弗才52岁,对导演来说,这个年龄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完全有可能拍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由衷地道:“这部电影真的很强!他将自己对电影的所有情感、所有热情都拍进去了。今年戛纳电影节的金棕榈没有悬念了!” 波兰斯基微微点头,但很快又摇头:“这可说不准,电影节评奖是小圈子的游戏,是由九个评委讨论后决定的。评委中喜欢谁的人多,谁就有可能获奖。所以,电影节的评选经常出现让人大跌眼镜的结果,很多真正优秀的电影没有获奖,很多平庸的作品却获得了大奖。” 许望秋记得波兰斯基1991年当电影节主席的时候各种骚操作,无视了很多堪称伟大的电影比如基耶斯洛夫斯基的《两生花》、莫里斯-皮亚拉的《梵高》,将金棕榈、最佳导演和最佳男演员奖,三项大奖颁给了科恩兄弟的《巴顿-芬克》。波兰斯基之所以如此亲睐《巴顿-芬克》,除了电影确实不错外,主要他觉得这部电影很多地方在“致敬”自己。因此,波兰斯基被吐槽是戛纳电影节历史上最不负责任的评审团主席。 许望秋在心里吐槽,要说大跌眼镜,还得数你当电影节主席那一届。他知道波兰斯基说的是事实,在结果出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但他还是希望特吕弗拿下金棕榈:“这是特吕弗最后一部电影,质量本身又足够出色,希望他能够拿着金棕榈,含笑离开我们。” 第384章 电影节闭幕 在十一天的喧嚣过后,本届戛纳电影节终于走向尾声。今年的戛纳大师云集、佳作云集,是戛纳电影节少有的大年。昨天晚上的费比西奖,竟然同时颁给了《德州巴黎》、《狱中回忆》、《塞瑟岛之旅》三部电影,足以证明好电影之多。 由于今年好电影太多,有实力拿奖的电影太多,奖项归属扑朔迷离,谁也无法确定哪部电影会拿走哪个奖项。各个奖项的归属,也就成为了所有人瞩目的焦点。 夏梦和江大卫他们一大早就起来了,穿得整整齐齐,坐在电话旁边,等最终结果出炉。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国际电影节,特别希望能够带着奖杯回家。 许望秋对《冷》获奖并没报太大的希望,一般而言争议比较大的电影,往往是很难拿奖的,而且他已经听说,英国和美国媒体对《冷》抨击得比较厉害,本届电影节评审团主席就是英国人,评委中又有美国人,拿奖希望不大。 电影节的奖项确实是很大的荣誉,获奖后不管导演,还是电影本身,都会获得极大的曝光率。不过作为老江湖许望秋清楚电影节奖项也就那么回事,是可以暗中操作的。 比如戛纳电影节主席想让塔科夫斯基的电影《镜子》到戛纳参赛,就向苏联保证,塔科夫斯基电影会得大奖。苏联认为塔科夫斯基的电影没有反应苏联建设的伟大成就,拒绝让他的电影出国参赛。再比如1980年的黑泽明的电影《影武者》去戛纳的时候,东宝就提出黑泽明是我们国宝级的导演,让我们去可以,但你们得把金棕榈给我们。 对许望秋来说,他到戛纳来最重要的是卖片。《冷》成本1000万港币,放在港片中算高成本电影。由于题材比较敏感,内地很难上映,香江又被禁了,只能靠海外版权回本。 《冷》在戛纳上映后,争议很大,有些美国媒体甚至说电影在煽动仇恨,应该禁止上映,好在电影剧情紧凑,故事扣人心弦,是一部很好看的电影,各国片商非常踊跃。 到现在为止《冷》已经卖了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的版权,卖了300多万美元。,300万美元换算成港币就是2000多万。通过卖版权,《冷》不但已经收回了成本,而且赚了一千多万。 许望秋没有跟夏梦他们一起,在公寓里等电话,来到了电影交易市场,跟胡建他们一起,作为代表团成员站好最后一班岗。 与此同时,在距离戛纳不远的多梅尔格的海景庄园里,评审团的九位成员正在进行最终讨论,决定哪些电影获得什么奖项。评委们从早上九点开始讨论,中午十二点前必须讨论出结果,这样才有足够时间与获奖者联系,通知他们参加晚上的颁奖礼。 今年主竞赛单元的好电影实在太多,《精神病人》、《德州巴黎》、《苦月亮》、《冷》等电影都可以给奖,而奖项只有七个,非常难以抉择。评委们决定先选出七部最好的电影,然后再讨论哪部电影给什么奖。 包括《精神病人》、《德州巴黎》在内的六部电影很快被选了出来,但在讨论最后一个名额的时候,评委们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评审团主席德克-博加德很喜欢《苦月亮》,因为电影的主要演员都是英国人。不过他的提议遭到了两位女评委的坚决抵制,她们很讨厌这部电影,觉得波兰斯基把爱情、把人性描绘得太不堪了。其他几位评委也都以不同的理由进行反对,认为《苦月亮》不合适。 《苦月亮》被否定后,伊莎贝尔-于佩尔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她跟许望秋认识,也特别喜欢《冷》,就为《冷》大唱赞歌:“《冷》是本届电影节最好的电影之一,影片对社会底层的描绘非常深刻,对资本主义制度的讽刺也十分犀利。导演为我们营造出了香江社会的众生相,通过镜头,我们能看到香江的人物、街道、建筑群、社会风貌。电影的主演演技也极为出色,是我看过的最好的表演之一。这样的电影,如果不给奖,是我们这些评委的失职!” 德克-博加德非常讨厌这部抹黑英国的电影,马上反驳道:“给谁奖都可以,就是给《冷》奖不行。这部电影缺乏最基本的人道关怀,有枪杀孩子的镜头,而导演对此竟然是持赞许的态度。整部电影在不断煽动仇恨,仿佛在说,一切都是富人的错,只有干掉他们,穷人才能得救。电影应该讲述如何化解仇恨,不应该宣扬仇恨,这样的电影是对艺术的玷污。” 美国导演斯坦利-多南坚定地站在了德克-博加德一边:“整部电影就是一部**宣传片,整部电影就在讲资本主义有多坏,富人有多该死。要放在二十年前,还可以蛊惑小青年,现在嘛,**已经成笑话了!” 斯坦利-多南的话把苏联评委维迪-尤索夫惹毛了:“**怎么了?我就是**员,你是不是要枪毙我啊?我们是在讨论电影的艺术性,扯什么**。电影节到底是搞艺术的,还是搞政治的?” 意大利评委埃尼奥-莫里康内附和道:“我们意大利电影界很多都是**员,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参加电影节?匈牙利那部电影《留给女儿的日记》,你们说电影揭露了匈牙利大清洗,导演也被匈牙利政府打压,应该给电影发奖,以示鼓励。《冷》揭露资本主义的问题怎么就不行?这部电影因为批判资本主义、批判港英政府,被港英政府禁止上映,同样是受打压的电影,凭什么就不能给奖?你们也太双重标准了吧!” 法国评委豪尔赫-森普伦阴阳怪气地道:“不双重标准,那还是美国人吗?” 斯坦利-多南对豪尔赫-森普伦怒目而视:“我们美国人怎么就双重标准了?” 电影节主席法弗尔-勒布雷见双方剑拔弩张,简直快打起来了,赶紧出来灭火:“女生们、先生们,大家都冷静一点,大家心平气和的讨论,千万不要动怒。” 由于电影节主席德克-博加德和美国导演斯坦利-多南刻意打压《冷》,引起了其他评委的强烈不满,众人一致认为应该给《冷》奖。德克-博加德他们毫无办法,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同意将最后一个名额给《冷》。 晚上六点,戛纳电影节闭幕式红毯开始。天空飘着的小雨,没有阻止电影人的热情。各路明星都盛装出席,希望在全世界面前展现自己最好一面。 今年是法弗尔-勒布雷最后一次担任电影节主席,7月1日以后他就将卸任;接任主席职位的是现在的电影节艺术总监吉尔斯-雅各布。 在法弗尔-勒布雷入主戛纳电影节之前,威尼斯是三大电影节的龙头,戛纳排名第二。在弗尔-勒布雷主席后,他使出浑身解数,邀请知名导演、明星到戛纳,并不断发掘新导演,再加上威尼斯电影节自己作死,戛纳最终超越威尼斯,成为三大电影节的龙头。 这个夜晚是法弗尔-勒布雷将最后一次,站在戛纳电影节卢米埃尔电影宫门前的红地毯台阶之上,迎接客人。20多年来,在每年5月戛纳热闹喧嚣的12天里,这位白发老人每晚要迎接3000名客人。不管是超级巨星还是电影大师,都以登上台阶,和他握手、拥抱为荣。而今天在于法弗尔-勒布雷握手、拥抱的时候,大家都会向这位老人送上祝福。 许望秋他们走过红毯,走上台阶后,纷纷跟法弗尔-勒布雷握手拥抱。许望秋在拥抱法弗尔-勒布雷的时候,也祝福道:“勒布雷先生,希望你退休之后能够安享晚年。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到中国走走看看。” 法弗尔-勒布雷微笑着道:“谢谢,有机会我一定去中国走走看看。你非常优秀,希望你以后能够拍出更多、更好的电影来。” 许望秋他们进入电影宫之后,坐在《德州巴黎》剧组旁边。 娜塔莎-金斯基看到许望秋,热情的跟他打招呼,并表示自己非常喜欢《冷》。她还表示如果许望秋以后要拍美国或者欧洲故事,一定要找她,非常希望跟许望秋合作。许望秋对拍欧美电影兴趣不大,但为了不扫美女的兴,还是笑着表示,有机会一定要跟她合作。 《德州巴黎》的导演维姆文德斯是新德国电影运动四杰之一,他对东瀛电影比较了解,小津安二郎是他的精神导师,但他对中国电影不是太了解。不过他对许望秋倒是比较了解,觉得许望秋的电影有过度商业化的嫌疑,但在视听语言上确实有自己的东西,是一位极具创造力的天才导演。他主动跟许望秋搭话,说自己对《冷》的感受。 许望秋见维姆文德斯对自己的电影感兴趣,便兴致勃勃的跟他聊了起来。 不久之后,主持人走上舞台,拉开了颁奖典礼的序幕。首先颁发的是金摄影机奖,这个奖又被称为最佳处/1女作奖,是对包括主竞赛单元在内的各个单元中的导演处/1女作进行评委。最终美国青年导演贾木许,凭借《天堂陌客》拿走了这个奖项。 随后电影节主席法弗尔-勒布雷被主持人请上舞台,进行最后的告别演说。 法弗尔-勒布雷简单评价了一下本届电影节的各项工作,然后开始作告别演讲。他简单回顾了自己担任电影节主席三十多年的得失,然后看着台下的嘉宾和观众,深情地道:“虽然我以后不再担任电影节主席,但我的心始终是和大家在一起的,我会永远地记住你们,记住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我承诺了太太很久,不再工作,用所有的时间去陪她,现在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主席生涯结束了,但我的心永远与戛纳、与电影、与你们在一起。亲爱的朋友们,再见了!” 现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用如潮的掌声向这位将一生都奉献给电影的老人送行。 掌声过后,法弗尔-勒布雷带着留恋与不舍离开了舞台。评审团主席德克-博加德带着八位评委走上舞台,主竞赛单元的颁奖仪式正式开始。 第385章 获奖 第一个颁发的是最高技术大奖。这个奖项听起来相当牛逼,实际上这并不是主竞赛单元的正式奖项。是由法国影音技术高级委员会组成的评审团颁发的,主要颁给主竞赛单元中在摄影、声音、美工、服装、剪辑、混音和艺术等技术方面表现优秀的作品。 技术大奖在很长一段时间是在电影节闭幕式上颁发,但到了2000年之后,就跟电影节分开了,由技术委员会单独颁发,彻底变成了场外奖。 很多人说到胡金铨的电影《侠女》,总是说这是第一部在戛纳获得大奖的华语片,因为1975年电影在戛纳获得了技术大奖。其实这是错误的,李翰祥在1962年就凭借《杨贵妃》拿下了技术大奖,《侠女》是第二部获得技术大奖的华语片。在《侠女》之后,张艺谋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陈凯哥的《荆轲刺秦王》、王家卫的《花样年华》等电影都获得过这个奖项。 由于知道这个奖项不是正式奖项,许望秋他们都没太放在心上。他们漫不经心的看着台上的颁奖嘉宾,等着技术大奖颁完,正式颁主竞赛单元的奖项。 就在这时,台上的颁奖嘉宾用法语念道:“获得技术大奖的是电影《冷》,摄影张一谋!” 颁奖嘉宾是法国人最高技术委员会的人,说的是法语,夏梦他们又没太注意,听到《冷》和张一谋,都楞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们转头齐刷刷地看向许望秋,略显激动地道:“是我们得奖了吗?好像听到《冷》和张一谋了。” 许望秋正在想自己的新片,也没太留心,隐约听到了《冷》和张一谋,但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他转头看向旁边的娜塔莎-金斯基,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是我们获奖了吗?” 娜塔莎-金斯基被许望秋逗乐了,噗嗤笑道:“是的,是你们获奖了。” 许望秋这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冲夏梦他们点了点头,笑容满面地道:“没错,是我们获奖了。这个奖是颁给老谋的,夏梦姐,你上台帮他领奖吧。” 夏梦笑着摇头:“他跟你是好友,还是你上台代领比较合适。” 许望秋也觉得自己上台可能更合适,便迈步向舞台走去。走上舞台后,他跟颁奖嘉宾握了握手,接过了获奖证书。技术大奖不是主竞赛单元的奖项,只有一个获奖证书。 许望秋拿着获奖证书,对着话筒信口胡诌道:“实在抱歉,我们的摄影师张一谋由于工作关系,没能到现场,这个奖由我代他领取。不过在到戛纳之前,他交待过我,要是万一他获奖了,到了台上要说些什么。下面我就把他的话重复一遍,感谢夏梦女士投资,感谢剧组所有成员,感谢所有支持这部电影的人,感谢评审团把这个奖颁给我。尤其感谢许望秋导演,你是世界最棒的导演,跟你合作非常愉快!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拍下一部电影了!” 江大卫忍禁不禁地道:“望秋这家伙,脸皮可真厚啊,竟然这么吹捧自己!” 夏梦也有点想笑:“还好啦,我觉得张一谋上台领奖的话,可能说得比这还要夸张。” 许望秋继续道:“我们这部电影在香江被禁止上映,电检处说我们的电影是在煽动群众憎恨和蔑视政府;整部电影都在鼓吹犯罪,不宜上映。这是不对的,我们的电影只是在反应社会现实。希望电检处,不要把电影和政治挂钩,让《冷》早日与香江观众见面。我就说这么多。谢谢大家!” 现场安静了好几秒钟,随即响起了排山倒海的掌声。 许望秋拿着获奖证书刚回到座位,江大卫一把抢过证书,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简直是爱不释手。把玩一番之后,他马屁味十足的把证书递给夏梦,让她欣赏戛纳电影节的获奖证书。 接下来开始颁发主竞赛单元的正式奖项,首先颁发的是评审团奖。 评审团奖是颁发给电影的三等奖,一等奖是金棕榈大奖,二等奖是评审团大奖。简单的说,金棕榈是主竞赛所有影片的第一名,而评审团大奖一般是颁发给评委选出的仅次于金棕榈的影片,也就是主竞赛所有影片的第二名;而评审团奖则是个安慰性质的奖项。 今年评委们将这个奖项颁给了匈牙利电影《留给女儿的日记》,这是一部半自传体电影。通过一个十六岁姑娘的视角,从侧面讲述了苏联30年代、以及战后的匈牙利的大清洗,政治意味比较浓。 导演玛塔-梅萨罗什是匈牙利著名女导演,1975年她在柏林凭借电影《领养》获得了金熊奖。《留给女儿的日记》在1982年就拍完了,但由于电影涉及到政治问题,直到今年才允许发行。 许望秋不知道评审团把奖颁给《留给女儿的日记》,有没有政治因素,但他清楚在三大电影节,政治是比较讨巧的东西,尤其是涉及社会主义各种运动的电影比较容易得奖。比如1982年获得金棕榈的《铁人》,就是讲八十年代波兰工人运动的电影;再比如1985年获得金棕榈的《爸爸去出差》,则是反应南斯拉夫政治和生活的电影。 不过电影节对政治的偏好倒也不完全是针对社会主义国家,比如2004年获得金棕榈的《华氏911》就是一部黑小布什政府的电影;2006年获得金棕榈大奖的电影《风吹稻浪》,是一部反应爱尔兰独立战争的电影,这部电影在英国遭到了激烈的批评,很多媒体抨击其是一部反英电影。 颁奖礼继续进行,安哲罗普洛斯凭借《塞瑟岛之旅》拿走了最佳编剧奖;导演贝特朗-塔维涅凭借《乡村星期天》拿走了最佳导演奖;英国女演员海伦-米伦凭借自己在《恩怨情天》中的出色表现,获得了最佳女演员奖。 接下来颁发的是最佳男演员奖,颁奖嘉宾凯瑟琳-德纳芙拿着信封走上了舞台。 在颁奖典礼之前,在戛纳的媒体记者中,最佳男演员获奖呼声最高的是江大卫。记者们对江大卫的表演赞不绝口,认为他将一个善良好人逐渐被黑暗吞噬的过程完美的刻画了出来,整个表演入魂入骨,让人过目不忘。 法国著名电影杂志《正片》如此评价江大卫的表演:“江大卫是本届电影节最大的发现;他把一个善良热情、充满同情心的好人逐渐走向崩溃,并最终变成没有人性的疯子,这个过程完美的刻画了出来。他说话的声音、语气、神态,还有肢体动作,都完全沉浸在这个人物中,无时无刻不在自然流露着那份难以言说的、来自生活本身的疼痛感。在观影的过程中,观众不知不觉的就走入他的世界,完全感觉不到他在演,而认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江大卫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西班牙电影《圣婴》的男主角阿尔弗雷多-兰达。他在电影中将一个寄居在有钱人家庄园里的贫困父亲塑造的活灵活现,让观众能够切实的体会到底层人物生活的艰辛与痛苦,给人极深的印象。 除此之外,《精神病人》的男主角杰拉尔-德帕迪约,以及《苦月亮》的男主角彼德-考约特也都是好评如潮,都被认为是影帝的有力争夺者。不过他们两个的声势要稍微弱一些,拿奖的可能性也要小一些。 由于江大卫是最佳男演员奖的大热门,许望秋他们看到凯瑟琳-德纳芙走上舞台,都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体。 许望秋瞟了一眼旁边的江大卫,见其抿着嘴巴,双眼紧紧盯凯瑟琳-德纳芙手中的信封,不由笑出了声,用胳膊肘顶了顶江大卫的手臂:“怎么样,紧不紧张?” 江大卫故作镇定地道:“不就是影帝嘛,我又不是没拿过,有什么好紧张的?” 许望秋指了指将江大卫的额头:“不紧张,那你额头是怎么回事?” 江大卫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现手指上全是水,伸手对着自己扇了扇:“天气太热了,这么热的天气,冷气也不开大一点,热死我了。” 许望秋差点笑出身来,心想这家伙真是鸭子死了,嘴壳子硬。就在这时,凯瑟琳-德纳芙已经说完颁奖词,开始拆手中的信封了。许望秋也不再调侃江大卫,等着凯瑟琳-德纳芙多公布最终结果。 江大卫确实拿过影帝,1970年他凭借电影《报仇》在亚太影展上获得了最佳男演员奖,1973年凭借剧情片《叛逆》获得亚太影展优异演技奖。不过在那之后,他的事业就开始走下坡路,再也没拍出一部真正叫得响的作品,并不得不开始演电视剧。 戛纳电影节是世界上影响最大的电影节,要是能在戛纳能够获奖,那回到香江必然会引起高度关注。1975年,胡金铨的《侠女》在戛纳获得了技术大奖。还不是主竞赛单元的正式奖项,都在香江都引发了轰动。 江大卫相信,要是自己能拿下最佳男演员奖,肯定会轰动香江,并彻底翻身。 从当红一线小生,变成电视剧咖,让江大卫心里憋着一口气。对奖项的强烈渴望让他如坐针毡,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简直快要从胸口蹦出来了。 站在舞台中央的凯瑟琳-德纳芙看了一眼获奖名单,露出了惊讶的神色,高声宣布:“获得第三十四届戛纳电影节,最佳男演员奖的是电影《冷》的演员,江大卫!” 江大卫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鲜血瞬间冲到了头顶,让他的耳朵轰鸣不止。我好像听到我的名字,真的念我的名字了,我没有听错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只见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都一脸激动的说着什么。但他们的声音都好像很远,根本听不清楚。 汪明全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淑女形象了,瞪大双眼,像个疯婆子似的,对着江大卫尖叫道:“阿尊,你得奖了!你得奖了!戛纳影帝啊!” 夏梦也激动坏了,一边鼓掌,一边向江大卫祝贺:“阿尊!恭喜你!” 许望秋将江大卫直接拉了起来,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拥抱,用力拍打着他的后背,哈哈大笑道:“你获奖了!你获奖了!” 在这一刻,江大卫终于确信,自己真的成为戛纳影帝了。1603396246 第386章 别让电影死了 江大卫走上舞台,来到凯瑟琳-德纳芙面前,依然有一种宛如梦境的不真实感。这不是亚太影展的影帝,而是戛纳电影节的影帝啊!不要说香江没有人拿过,东瀛电影那么强,在三大电影节拿了那么多的奖,也没人拿到戛纳的影帝啊,自己却真的拿到了! 江大卫感觉自己的耳朵里有喜鹊在唱歌,眼前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梦幻色。那种感觉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不禁想起了一首古诗。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凯瑟琳-德纳芙给了江大卫一个拥抱,将获奖证书递给江大卫。现在戛纳电影节,只有金棕榈才有奖杯,其他奖项都没有奖杯,只有奖状。奖状被卷成筒状,用红色的绸带束着,倒是有几分中国风的感觉。 凯瑟琳-德纳芙笑着恭维道:“我非常喜欢《冷》,你在电影中表演精彩极了,希望有机会能跟你合作。” 虽然江大卫是演武侠片出名的,在大众心中属于功夫明星,但他的内心是比较文艺,比较喜欢欧洲艺术片,也非常欣赏凯瑟琳德纳芙。他十分客气地道:“谢谢,德纳芙女士。我是你的影迷。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能跟你合作。” 凯瑟琳-德纳芙笑了笑,把位置让给了出来,此次此刻这个舞台属于江大卫。 江大卫站在话筒前,看着现场黑压压的人头,感觉心潮起伏,说不出的激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波澜起伏的内心,用微微发抖地声音道:“真是不敢相信,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首先我要感谢评审团把这个奖颁给我。其次我要感谢夏梦女士,感谢汪明全小姐,感觉剧组的所有工作人员。还要感谢我的家人,没有他们的支持,我是不可能全身心进行表演的。” 许望秋在下面笑着吐槽:“居然都不感谢我!简直太过分了!” 江大卫继续道:“刚才许望秋导演已经说了,我们这部电影没有通过电检处的审查,被禁止上映。今天我们获得了两个奖项,这足以证明我们的电影是非常优秀的。希望电检处能够重新审核,让《冷》早日与香江观众见面。” 江大卫顿了顿,把目光投向下面的许望秋,由衷地道:“最后我特别要感谢许望秋导演,感谢他把这个角色交给我,感谢许望秋导演对我的指导,没有他我不可能演到这种程度。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导演,让我真正见识了什么是艺术和商业的完美结合,希望能够和你继续合作,真的非常感谢。谢谢大家!” 台下的许望秋得意洋洋地道:“这还差不多!” 夏梦和汪明全都笑了,许望秋上台替张一谋领奖的时候,说了两句吹捧自己的话,江大卫在下面吐槽,说许望秋脸皮厚。等到他自己上台领奖后,说得比许望秋上台还要夸张,简直让人觉得肉麻。 江大卫的话虽然听起来有点肉麻,但那确实是他的肺腑之言。跟许望秋合作,不光给了他一个好角色,让他获得了戛纳影帝,更重要的是在许望秋的高标准、严要求下,他的表演突破了瓶颈,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以前很多不能演、不能驾驭的角色,现在他都有信心完成。对许望秋,他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江大卫对着现场嘉宾和观众,深深鞠了一共,带着满心的喜悦往台下走去。这几年他发展不顺,在香江已经有些过气,不得不开始演电视剧。现场手握戛纳影帝的获奖证书,他有底气告诉香江电影界,我江大卫回来了,带着戛纳影帝的荣誉回来了! 接下来颁发的是评审团大奖,颁奖嘉宾是评审团主席德克-博加德。 德克-博加德简单说了两句之后,直接宣布:“获得评审团大奖的是《德州巴黎》!” 听到自己的电影拿下评审团大奖,《德州巴黎》剧组齐声欢呼,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显得非常激动。今年戛纳电影节是大年,好电影实在太多了。能够获得评审团大奖,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巨大的肯定了。 许望秋看着拥抱庆祝的维姆文德斯和娜塔莎-金斯基他们,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们,本来这届金棕榈是他们的,但自己这只蝴蝶,把他们的金棕榈给煽跑了。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转瞬就消失了。对维姆文德斯他们来说,失去金棕榈或许是不幸,但对电影来说却是一件幸事,因为电影世界中多了《精神病人》这部杰作。 许望秋笑着冲维姆文德斯伸出右手:“恭喜你们获得评审团大奖!” 维姆文德斯笑容满面地跟许望秋握了握手:“谢谢!” 在维姆文德斯上台领奖后,电影节主席法弗尔-勒布雷走上了舞台。平常他不会亲自颁奖的,但今年情况比较特殊,是他最后一次担任电影节主席。由他亲自颁发金棕榈大奖,无疑是最合适的。 法弗尔-勒布雷来到台上,简单说了下金棕榈的评选情况,本届戛纳电影节好电影非常多,有资格拿奖的电影也非常多,到底哪些电影给奖,评委们发生过激烈的争论,但金棕榈大奖给谁,却没有丝毫争议,九个评委心中的最佳影片是一部电影。 法弗尔-勒布雷没有打开信封,直接宣布道:“获得金棕榈大奖的是,《精神病人》!” 虽然这个结果在大家的意料中,但听到真的是特吕弗的电影《精神病人》斩获了金棕榈大奖,整个卢米埃尔厅还是沸腾了。 现场所有人嘉宾和观众都站了起来,用力拍着手。啪啪的掌声,由小到大,迅速汇集在一起。在极短的时间内,现场的掌声如同海啸一般,将整个电影宫的吞没了。 许望秋也站了起来,对着不远处的特吕弗用力鼓掌。去年戈达尔在威尼斯电影节上获得了金狮大奖,今年特吕弗在戛纳获得了金棕榈大奖。两位新浪潮的旗手,相继获得了电影节的肯定,是电影的幸事。只是戈达尔还能拍继续拍下去,还能拍40多年,而特吕却要离开了,这真的非常可惜。 芬妮-阿尔丹听到《精神病人》获得金棕榈大奖,眼眶一下红了。她说了句“亲爱的,你获奖了”,便用力抱着特吕弗。特吕弗能够获得金棕榈大奖,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事,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起来。她是如此爱这个男人,而她却很快要与这个男人永别了。 特吕弗微笑着拍了拍芬妮-阿尔丹,柔声道:“芬妮,请把我推到台上去。” 芬妮-阿尔丹擦了擦眼睛,站起身来,推着特吕弗往台上走。 站在通道两部的观众一边鼓掌,一边喊特吕弗的名字,还有人不断送上祝福。特吕弗微笑着向四周嘉宾和观众轻轻挥手,就像检阅部队的将军。通道两边的观众在得到回应后,更加卖力的鼓掌,更加卖力的喊特吕弗的名字:“弗朗索瓦!弗朗索瓦!” 芬妮-阿尔丹将特吕弗推到舞台中央,推到了法弗尔-勒布雷面前。法弗尔-勒布雷笑容满面地弯下腰,给特吕弗一个拥抱,然后把金棕榈奖杯递给特吕弗:“这座金棕榈是你应得的,当初《四百击》到戛纳,就应该给你。退休之前,能亲自把金棕榈颁给你,是我的幸运。” 特吕弗笑道:“能在走之前拿到金棕榈,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法弗尔-勒布雷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让了出来,让特吕弗发表获奖感言。特吕弗坐在轮椅上,够不到话筒。芬妮-阿尔丹便将话筒取了下来,支到他的面前,等他发表获奖感言。 特吕弗是新浪潮的旗手,在电影界属于已经封神的存在。奖项这东西,他早就已经看淡,也根本不在乎。他这次到戛纳来,登上这个舞台,是有些话想跟大家说。 他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干枯苍白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微笑着道:“相信大家都知道,我是癌症晚期,活不了多久了。在死之前,能站在这里真的非常幸福。希望评委们是因为真的觉得我的电影不错,真的喜欢我的电影,才给的奖,而不是因为我快死了。 我从小就喜欢电影,15岁在巴黎发起电影俱乐部。20岁进入法国农业部电影处,主要是拍摄一些关于法国农业的科教纪录片。之后拍摄了几部短片。在1959年,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片《四百击》。在那之后,我拍了不少电影,有些拍得不错,有些拍得不怎么样。在这个过程中,我感受到了电影的力量,电影真的具有把在某方面上对立着的人与人、相隔开的世界与世界连接起来的力量。因为有电影,来自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我们,才能在这里相会。电影真的非常美妙,非常有力量。” 现场很多人想鼓掌,但都抑制住了内心的冲动,他们知道特吕弗还没有讲完。 特吕弗笑了笑,继续往下讲:“现在世界各国的电影都在不同程度上遇到了困难,观影人次在逐年减少,这是整个电影行业面临的最大挑战,甚至有人在喊电影已死。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悲观,还有很多人在为振兴电影探索,在努力为电影未来的发展寻找出路。美国的新好莱坞电影运动,德国的新电影运动,中国的人民电影运动。我也希望自己能为困境中的电影行业多做一些事,让电影变得更加美好。遗憾的是,我的身体不允许我战斗下去了,是退场的时候了。 作为电影行业的老兵,在走之前,我只能拜托你们,各位的在场,以及不在场的导演们,你们可要加油啊!千万别让电影死了!永别了!朋友们!” 此言一出,现场无数人湿了眼眶。特吕弗已经癌症晚期,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了;可在这个时候,他思考的还是电影,还是电影的未来。这个人真太热爱电影了,他真的把电影当成了自己的生命! 在短暂的安静后,现场全体观众再次起立,如潮的掌声再次响起。 第387章 电影节之后 在特吕弗拿着金棕榈奖杯离开舞台后,第三十七届戛纳电影节就落幕了。 媒体第一时间进行了相应的报道,媒体报道的重点不是奖项,也不是金棕榈的归属,而是特吕弗的告别。很多媒体报道的时候,都带着一点感伤的意味。其中法国《世界报》的标题能够代表很多人的感受“一个伟大的灵魂正在离我们远去”。 戛纳电影节奖项归宿,几乎每年都会有争议。今年的金棕榈大奖归宿,是最没有争议的,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奖就应该是特吕弗和《精神病人》的,争议主要在波兰斯基的《苦月亮》上。 《苦月亮》是一部争议非常大电影,喜欢的喜欢得要命,讨厌的讨厌得要死。《苦月亮》在戛纳颗粒无收,让很多喜欢《苦月亮》的媒体为波兰斯基叫屈。他们纷纷表示这是一部深入发掘人性、引人深思的杰作,什么奖都不给实在说不过去。 与西方媒体报道的重点是特吕弗的告别不同,在香江和整个东南亚地区,媒体报道的重点都在《冷》获得技术大奖和最佳男演员奖上,整个华人世界都轰动了。 《大公报》在头版头条,对《冷》在戛纳获奖进行了报道。文章写道:“第三十七届戛纳电影节昨天凌晨落幕,各大奖项尘埃落定。香江演员江大卫凭借在《冷》中的出色表演获得影帝桂冠,内地摄影师张一谋凭接在《冷》中展现的高超摄影技术获得最佳技术大奖。在《冷》之前,李翰祥和胡金铨的电影都曾经入围过戛纳电影节,并获得了最佳技术大奖,但获得影帝还是华人的第一次,江大卫也成为华人第一个三大电影节影帝。” 《文汇报》以“戛纳华语片放光彩,《冷》斩获两项大奖”为题,为电影大唱赞歌:“虽然在《冷》之前,李翰祥和胡金铨都在戛纳获过奖,但他们获得技术大奖并不是电影节设置的奖项,而是电影技术委员会评选的奖项。这次《冷》在戛纳拿下最佳男演员奖,是华语电影第一次真正拿到戛纳电影节本身的奖项,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突破。” 《冷》这部电影是夏梦的青鸟公司投资的,跟银都机构实际上没有太大的关系,但银都还是第一时间在《明报》上发表了一封祝贺信:“我代表银都机构向《冷》剧组全体成员致以致以最热烈的祝贺。《冷》是由内地和香江工作人员共同努力,携手合作完成的一部作品。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遇到了很多困难,但最终在两地工作人选共同努力下才得以完成。我们相信这是内地和香江电影合作的典范,也是未来发展的方向。现在《冷》在戛纳获得了两项大奖,得到了世界的认可。这是无比的荣耀,我们一起分享这份获奖的喜悦吧!” 林匡看到银都机构的祝贺信气得七窍生烟,觉得银都是在故意恶心自己。你们佐派又不少没有报纸,在哪家报纸发贺信不行啊,偏偏要跑到《明报》来发,这不是恶心人是什么?不过他拿银都机构和许望秋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向金庸抱怨:“查生啊,你们《明报》也不能什么广告都登啊!” 如果说香江最郁闷的是林匡,那最高兴的无疑是江大卫的老婆李玲玲。当初在拍电影的时候,江大卫被猪咬伤,她对许望秋颇为不满;在香江小报瞎写,说江大卫那个被猪咬掉后,她对许望秋就更不满了。现在香江媒体纷纷报道江大卫在戛纳获奖,亲朋好友们纷纷打来祝贺电话,很多电影公司的老板都跟她联系,希望江大卫出演自己的新片。她对许望秋的怨气烟消云散,一股发自内心的骄傲油然而生。 香江媒体在报道《冷》获奖消息的同时,没有忘记抨击香江的电检制度。尤其是佐派媒体纷纷质问港英政府,《冷》在戛纳拿到了两项大奖,赢得了世界的肯定,像这样的电影为什么会被禁?甚至有媒体毫不留情的表示,电检制度就是香江电影发展的最大障碍。 如果只是华人媒体站出来指责电检制度,那港英政府还可以向过去那样装聋作哑,根本不搭理。让港英政府头疼的是,由于许望秋和江大卫在领奖的时候抨击香江的电检制度,很多国际知名媒体都报道了这件事。 其中《亚洲华尔街日报》不但报道了许望秋他们对电检制度的抨击,还公开质疑香江电检制度是在没有法律基础下进行的,禁映极有可能是违法的。 港英政府一直吹嘘香江是法制社会,宣传我们英国人把香江治理得多好。现在闹出这样的国际事件,让港英政府在国际上大大丢了一回脸,也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港英政府虽然很不愿意,但面对国际舆论,也只能让香江行政局与立法局迅速成立专责小组,审议新拟的“电影检查条例草案”,并讨论是否在香江推行电影分级制度。 就在香江各界对《冷》在戛纳获奖议论纷纷之时,许望秋正坐在戛纳的一间咖啡馆里,跟贝托鲁奇谈合作的事。几天之前他就跟贝托鲁奇约好,找个空间时间聊合作。只是他事情比较多,一直非常忙,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跟贝托鲁奇坐下来好好聊聊。 贝托鲁奇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道:“我现在手里有两本书的版权,都是关于中国的,一个是法国作家安德烈-马尔罗的《人的命运》,一个是庄士敦的《紫禁城的黄昏》。” 许望秋听到安德烈-马尔罗的《人的命运》不由微微一怔,这本以1927年魔都工人运动为题材,描述了共产党领导下的武装起义和蒋介石发动的412反革命政变的经过。这本表现了人在被异化的社会中,如何捍卫人的尊严,寻找作为人而生,作为人而死的意义和勇气。1933年在法国出版后引起了轰动,随后夺得龚古尔奖。 这本书在中国出版过几次,但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因为书中的主要人物都是外国人,在书中几乎只看见外国人在行动、在指挥、在决策,而中国革命者被放置在无足轻重的配角地位。中国读者都知道魔都工人起义,以及后面的412反革命政变是怎么回事,看《人的命运》就会觉得跟真实历史差距太大,无法认可和接受。 许望秋没想到贝托鲁奇想拍这本:“你怎么会想拍这本呢?” 贝托鲁奇诧异地道:“这很奇怪吗?我是共产党员啊,对中国的革命很感兴趣。这书是西方世界第一部以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事业为主题的文学作品,非常很有名,据我所知前前后后有过至少十组人马,考虑过要将它拍成电影,但由于种种原因都夭折了。” “竟然有这么多人想把这本书搬上银幕?” “是的。美国导演弗雷德-金尼曼就曾对这本书很感兴趣,他本来已经说服米高梅投资,并请到韩素音改编剧本,男女主角分别是大卫-尼文、丽芙-乌曼。他们已经在伦敦摄影棚内搭建了魔都味道的布景,但开拍前一周,米高梅新任总裁以该片300万美元预算过高为由,宣布放弃该项目。” “米高梅为什么放弃,是因为政治上的压力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应该是有这个可能。” “那《人的命运》和《紫禁城的黄昏》,你更倾向于哪个呢?” “我更倾向于《人的命运》,这本书在西方的影响更大。” 许望秋觉得如果贝托鲁奇自己拍《人的命运》,等电影拍出来了,那他肯定鼓掌叫好,毕竟一个外国导演能拍这样的题材是很不容易的,但跟出口公司合作拍摄,肯定不行。要是出口公司参与了,电影中领导中国革命都的变成了外国人,中国革命者全在打酱油,那中国观众肯定无法接受,肯定会把许望秋和出口公司喷得生活不能自理。 这跟张一谋的《长城》类似,如果《长城》是老外拍的,中国观众不会觉得有什么。大家会觉得老外对中国不了解,拍成这个样子是可以理解的。但电影是张一谋拍的,那中国观众就无法接受了。明明是中国故事,电影还叫《长城》,为什么要让老外当主角?中国古代哪有这也的盔甲,简直是瞎搞! 还有就是,魔都工人起义是我党领导的武装斗争,在我党历史上有重要意义,你拍成外国人领导的,那国家也不可能接受的。 许望秋直接道:“我还是建议你拍《紫禁城的黄昏》。” 贝托鲁奇十分诧异,觉得许望秋作为党员,应该支持倾向于《人的命运》才是,毕竟这是反应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电影:“为什么?” 许望秋解释道:“因为这个故事是以西方人的视角讲述的,跟真实的历史差距特别大。在这本书中,领导和推动革命的都是外国人,这是违反历史真实的,中国观众无法接受,会觉得被冒犯了。” 贝托鲁奇还是无法理解:“这是艺术创作,不需要和真实历史一样吧?” 许望秋想了想,道:“我知道,我能理解马尔罗为什么要这么写,但理解不代表认同。我举个例子,你拍法国大革命,要是完全以意大利人的视角拍,说是意大利人领导的,你觉得法国观众能接受吗?再比如,你拍美国独立战争,主角全部是法国人,整个战争是法国人领导的,基本上没美国人什么事,你觉得美国观众能接受吗,会不会感觉被冒犯?” 贝托鲁奇想了想,觉得法国人和美国人恐怕很难接受,颇为遗憾地道:“我本来想拍一部关于中国革命的电影,现在看来是不行了。那我只能放弃《人的命运》,选择《紫禁城的黄昏》了。” 许望秋笑着安慰道:“你知道当初苏联是怎么支持邦达尔丘克拍《战争与和平》的吗?我们可以提供类似的帮助,如果你需要几万群众演员,那我们就找几万,甚至可以让你进入故宫,就是当初溥仪住的宫殿,进行实景拍摄。” 贝托鲁奇眼前一亮,兴奋地道:“太好了,那我就拍《紫禁城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