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小郎君》 第一章 天降绣球 “瞧一瞧看一看嘞!”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 “几位大爷,别站在外面,进来玩玩嘛……” 繁华的街道上,商铺鳞次栉比,小摊摆满了道路两旁,吆喝声此起彼伏,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城内一处偏僻的陋巷中,几名乞丐无精打采的靠在墙上。 正午的太阳太毒,坐在外面乞讨屁股会被烫熟,等到再过一个时辰,天气凉上一些,他们才会出去讨饭。 巷子最里面,横躺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轻人,面色苍白,身着素色衣袍,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已有数个时辰。 乞丐们时而瞥一眼巷子里面,随口闲聊。 “啧啧,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这么狠……” “那些人下手是重了点,但这书生的身子骨也太弱了,不抗揍,都躺了几个时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 “他明天要是还醒不过来,这条巷子就不能待了,免得到时候被官府查到,做了别人的替罪羊……” …… 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的嘈杂声音一直在冲击着唐宁的耳膜,听不清内容,让人心烦意乱,他想要堵住耳朵,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他的意识无比的清晰,却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哪怕只是动动手指,或是睁开眼睛。 身体各处隐隐传来的痛感,让他变的更加清醒,一些记忆开始清晰的在脑海中浮现。 两个小时之前,他刚刚完成了两篇毕业论文的答辩,顺利的拿到了西北某所高校的双硕士学位,在这之前,为了修改论文,他已经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 从学校离开,赶回从小长大的孤儿院时,他终于忍不了疲累,在公交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就是现在。 外面环境嘈杂,身体酸痛,睁不开眼------难道他睡着的时候,发生了车祸? 唐宁只能想到这一个可能。他有些庆幸,又有些害怕,庆幸的是他还有意识,起码命是保住了,怕的是自己变成植物人,老院长离开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亲人了,不知道医院会怎么对待一个联系不上任何家属和朋友的植物人? 他开始努力的控制自己的身体,拼命的睁开眼睛。 …… 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巷口走进来,那是一个小乞丐,衣服破烂打满补丁,却不像其他乞丐一样污秽,乱糟糟的头发下面,一双眸子清澈有神。 小乞丐走到巷子最深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身影,脚步顿了顿,从他身旁绕过去,在他身旁的墙角蹲下。 听着那些乞丐的议论,小乞丐的目光望向了躺在地上的年轻人。 那人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是口渴,短时间之内,舔了数次嘴唇。 小乞丐忽然站起来,向巷子外面走去。 唐宁依然不能控制他的身体,眼皮也还重若万钧,但他已经能够动动手指,舔一舔干涩的嘴唇。 身边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人走近了,那人在他身边停下,没过多久,便有清凉的液体滑进了他的喉咙。 如果说唐宁的嘴唇是干裂的土地,那么这一丝凉意就是久旱的甘霖。 唐宁惊喜的发现,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沙哑着声音:“护士,我……”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的不是穿着护士服的白衣天使,他看到的是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大概十一二岁,不辨男女,头发也乱糟糟的,唯有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对方的手里拿着一片荷叶,折起来,做成容器,容器里面有水,刚才应该就是用这个喂他的。 这里也不是医院,他更不是躺在病床上,他躺在一条巷子里,不远处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靠在墙上,正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他。 小乞丐见他醒了,便默默的退回墙角,不再看他。 “咕,咕咕……” 唐宁首先需要弄清楚的,不是他在什么地方,也不是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是他怎么才能填饱他的肚子。 他饿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乞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有一个凉了的包子。 “咕,咕咕……”唐宁盯着那只包子。 小乞丐将包子凑到嘴边。 “咕,咕咕……”唐宁还盯着那只包子。 小乞丐看了看他,脏兮兮的小脸上露出犹豫之色,想了好一会儿,将那只包子分成两半,递了一半过来。 唐宁没有犹豫的,将那半只包子塞进嘴里,大口吞下。 白菜馅的。 小乞丐将剩下的半只包子凑到嘴边,耳边再次传来声音:“咕,咕咕……” 这次唐宁没有看小乞丐,小乞丐手里的包子已经凑到了嘴边,却没有咬下去。 过了一会儿,另外半只包子被递过来,唐宁没有接。 小乞丐将那半只包子放在了荷叶上,站起身,走出了巷子。 唐宁看着巷外,努力的将那道背影记在心里。许久,他拿起那半只白菜馅的包子,塞进嘴里,大口的吞咽下去。 包子很大,馅很足,一个包子下肚,他终于恢复了几分力气。 他把手伸进口袋,准备掏出手机。 没有口袋,更没有手机。 他低下头,终于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了。 他的衣服,他的鞋子,他的------他的手! 他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些茫然的左右四顾,向不远处的一汪雨后水洼走去…… 水面之上,映出一张陌生至极的脸。 …… 唐宁站在巷子口,再往前两步,就是人来人往的街道。 他面露迷茫,伸出双手,低头看了看,到现在还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不能接受他的身体,他的样貌,他所处的这个世界…… 他只不过是在公交车上睡了一觉啊! 身边人来人往,全都是古人装扮,他迈步出去,绕着街道走了一圈,没有发现摄像机之类的东西,没有一点儿现代科技的痕迹。 让他看到一辆汽车,一台空调,哪怕是一辆三轮车也好…… 没有,什么都没有,别说三轮车了,连自行车都没有。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他或许还会有一丝希望,可看着这明显小了一号的双手,左手上那道前几天不小心划伤的痕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二十三岁硕士毕业,现在这具身体,顶多十六七岁的样子,无论是样貌还是体型,都和之前大不一样。 他自小对中华传统文化感兴趣,硕士时期,除本专业之外,还拿下了汉语言文学硕士的学位,闲暇时间也看小说,传统的,网络的,对于这种情形再也熟悉不过。 这如果不是梦的话,他可能大概也许,是穿越了。 就在昨天,他刚刚看完了一本名为《逍遥小书生》的历史穿越小说,里面的主角就是在图书馆睡了一觉之后穿越的,和他的情形有些相似。 不同的是,那个名叫李易的家伙,穿越的时候,脑子里面有一座图书馆,凭借海量的现代知识,在异世界裂土封王,最后和一群妻妾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其他类型的穿越小说他也看过一些,别人穿越了,都有戒指、系统、图书馆,在白胡子老爷爷的指导下,踏上一条逆天的绝世强者之路…… 他什么都没有。 他连自己是谁,家住哪里都不知道,穿越者混成这个样子,除了还不能接受穿越的现实之外,他还有些伤心。 他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就算了,好歹让他知道自己是谁,家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下一顿还能不能吃到白菜馅的包子…… 腹中饥饿难耐,心中郁闷透顶,唐宁忍不住抬头竖起中指,怒骂道:“贼老天,要不要这么……” 一团黑影在他的眼前迅速放大。 砰! 街边一处两层小楼之上,俏丽女子看着街上应声而倒的年轻人,霎时怔住。 她捂住脸,喃喃道:“完了,手滑了……” 阁楼之上,开始有人匆匆下来。 街道上,人群中,一名年轻男子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影,高声道:“快,快把绣球给我抢回来!” 唐宁躺在地上,脑海嗡鸣一片,有湿润的东西沿着额头流下来。 他怀里抱着一个大红的球状物,实心的。 他不敢再骂贼老天了,他怕下一次天上掉下来的不是石头,是刀子。 他抱紧了怀里的东西,这是凶器,这是证物! 自己都被砸出血了,怎么也得赔点钱吧? 有了钱,他要买包子,买十个! 他还要还给那个小乞丐一个包子,不,还十个,一百个! 身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那些人在抢他怀里的证物。 唐宁蜷起身子,将那东西紧紧的抱在怀里,咬紧牙关,死也不松手。 一群王八蛋,自己都这样了,他们还要抢走凶器,销毁证物------他们还是人吗! 开始有拳头落在他的身上,然后是脚。 他小时候在孤儿院,没少受这样的欺负,仍然死死的抱着那只凶器。 这不是凶器,这是证物,是包子,一百个…… “住手,快住手……” 有凌厉的声音响起,唐宁睁开眼睛,看到几名穿着古装剧中官差衣服的人快步走过来。 这是他最后能看到的画面了…… 第二章 失魂姑爷 “这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姑爷怎么还没有醒来?” “哎,真可怜,唐姑娘本来是想要砸那个姓董的,不小心才砸错了路过的姑爷……” “什么路过啊,我当时在楼上看的清清楚楚,姑爷都倒在地上了,还紧紧的抱着绣球,任凭那些人对他拳打脚踢,死也不松手……” “姑爷一定很喜欢小姐,不愿意小姐嫁给姓董的,不愿意小姐跳进火坑才那么做的……” “那是当然,灵州城里喜欢小姐的人,都能从这里排到城门口了!” …… 钟府,几名丫鬟下人聚在院子里,小声的交谈,时而看一眼某处房门。 稍远一些的地方,一名面相中正的中年男子站在廊下,看着身旁的清丽女子,微怒道:“抛绣球招亲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如此自作主张!” 清丽女子笑了笑,说道:“嫁谁不是嫁,总比一直被人纠缠着好。” “可你也不能……”中年男子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再说出什么,最终长叹口气,“是爹对不起你……” 女子扬起脸,再次露出笑容,说道:“爹,没事的,女儿现在是有夫之妇,董刺史以后不会再用此事来为难你了。” “这门亲事……,我不同意!”中年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坚定,咬咬牙,说道:“爹虽然不如姓董的,但大小也是个县令,吃的是朝廷俸禄,他不敢太过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丫鬟跑过来,慌慌张张的说道:“老爷,小姐,姑爷醒了,姑爷醒了!” …… 唐宁睁开眼睛的时候,头上还隐隐作痛,意识也有些模糊。 “完了,坐过站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砰! 额头上再次传来剧痛,他捂着额头,看着对面一个同样捂着额头,对他怒目而视的绿裙女子,怔在原地。 古色古香的房间,房间里面一群古装扮相和衣着的人…… 不是梦,那个救了他小乞丐,那只白菜馅的包子,这一个陌生的古代世界------都不是梦! “我东西呢!”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始左右四顾,看到那“凶器”还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时,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证物没丢。 他现在才有时间仔细的打量砸他的东西,这是一个球状物,外面裹有红色的丝绸,里面,里面是实心的,他捏了捏,很硬,也很重,很有可能是石头。 幸亏外面还有一层丝绸,要不然他就不是被砸晕这么简单了。 他抱着“凶器”,正想要质问刚才是谁砸的他,一名少女跑过来,高兴的说道:“姑爷,你醒了!” “别和我套近乎,我不认识你们……”唐宁摆了摆手,“我告诉你们,人证物证俱在……,等等,你刚才叫我什么?” “姑爷啊!”少女看着他,笑嘻嘻的说道:“姑爷接了小姐的绣球,就是钟家的姑爷了,我们都看到了,姑爷为了不让小姐嫁给姓董的,抱着绣球,死都不松手呢……” “你等一下……” 唐宁的脑子有点乱,他需要捋一捋。 小姐,抛绣球------姑爷? 他接住了什么钟家小姐抛的绣球,变成了钟家姑爷? 可是------唐宁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东西,这玩意,是个绣球? 有给绣球里塞石头的吗? 而且那是抛吗,那是砸! 更何况,谁知道那位钟家小姐长什么样子,万一是个体重超过两百斤美得不明显的奇女子,嫁不出去才玩这种抛绣球招亲的把戏,专骗老实人,就他这体格,也招架不住啊! 唐宁还是觉得让他们赔些钱来的划算。 在他愣神的功夫,房间里面又响起了一阵骚乱。 一名年轻女子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床边,柔声说道:“你先安心养伤,拜堂成亲的事情,等到日后再说。” 眼前的女子很漂亮,一袭古装,有一种华夏传统美人的气质,就像是后世影视剧中的古装美人,从电视里走出来,站在他面前一样,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这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啊! 和他成亲的又不是她,是那位从未见过的钟家小姐,她长得再好看也没有用,非亲非故的,凭什么听她的,唐宁还是觉得让他们赔钱比较好。 他重新开口道:“那个,你们砸了我……” 清丽女子看着他,轻声问道:“相公,你觉得呢?” “……” 唐宁有些懵。 现实和他想象的落差有点大,他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看着那女子,问道:“你……,就是钟家小姐?” 清丽女子闻言,表情反倒有些茫然,“你,你不认识我?” 唐宁的确不认识,说实话,别说钟家小姐,他连自己都不认识。 那女子看着他,有些疑惑,又有些讶异,“那,那你为何会出现在绣楼下,为何会抱着绣球不松手?” 唐宁当然要抱着绣球不松手,那可是凶器,是证物,他要是松手了,下午连白菜馅的包子都没得吃,他还指望着凶手赔钱呢……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绣楼下,他怎么知道这个鬼地方好好的走在大街上也会被人砸,他还想问别人,他就是在公交上睡了一觉,为什么会睡到这里! 看到唐宁脸上的茫然之色,清丽女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俏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试探问道:“你……,你知道你自己叫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唐宁抱着绣球,说道:“我叫……” 他脸上的表情怔住。 他好像真的不知道现在的这具身体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家在什么地方…… 瞎说的话,会不会被当做是鬼上身活埋了? 唐宁挠了挠脑袋,目露茫然:“我,我叫什么来着?” 清丽女子的表情难以置信,人群之中,绿裙女子面色瞬间苍白,跑出房间,大声道:“大夫,快叫大夫……” …… 房间之中,一名白发老者捋了捋胡须,说道:“钟小姐,唐姑娘,这位公子,应该是脑部受了重创,导致失去了记忆,忘记了前尘往事,也就是所谓的“失魂症”。” 清丽女子表情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她身旁的绿裙女子急忙问道:“大夫,他还有救吗?”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老夫只是在古籍上见过有关“失魂症”的记载,还是第一次遇到,只能先帮他开一些安神养气的方子,希望会有些作用,至于他什么时候能想起来,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永远,这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绿裙女子靠在椅子上,面色更加苍白。 唐宁坐在床边,有一种碰瓷的感觉。 这让他心里产生了一些愧疚,但他总不能告诉她们,他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只不过没有得到老天的眷顾,不给他系统和金手指就算了,连记忆都没有给他…… 那样的话,就不是失魂症,而是失心疯了。 在他身旁,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姑爷,你以前一定很喜欢很喜欢小姐,你忘了吗,在街上的时候,你抢过绣球,死死的抱在怀里,那些人怎么打你你都不松手的……” 身旁有人立刻帮腔:“是啊,姑爷你一定不希望小姐嫁给那个姓董的禽兽吧!” “姑爷,你快想起来吧!” …… 唐宁怀里还抱着绣球,看着床边众人感动的样子,甚至有几名少女都流下了眼泪。 他擦了擦眼睛,说的跟真的一样,他自己差点都信了…… 他看了看那位钟小姐,虽然她的确很漂亮,一点都不输于后世的所谓古装女神,在气质上还要胜上好几筹,如果有这样一位妻子…… 可他要想办法回去啊,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个地方,他还没有谈过恋爱,还没有娶过媳妇,还没有……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的样子。 不过这不重要了。 唐宁站起身,走到那位钟小姐的身边,说道:“这位姑娘……,我,我真的不认识你,你们砸伤了我,随便赔个十两银子,我马上就走,保证以后不会纠缠你。” “不行!”那位钟姑娘还没开口,他身旁的绿裙女子便直接站了起来,斩钉截铁的说道。 她唐夭夭一人做事一人当,绣球里面的石头是她缝的,绣球也是她砸的,眼前这家伙现在失忆了像是个白痴一样,出去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岂不是她的罪过? 唐宁瞪大眼睛,心道十两银子虽然在任何朝代都不少,但她们刚才给那个大夫的银锭,怕是就有好几两了,再看看这房间的装扮,肯定也是大富之家。 自己都这么惨了,居然连十两银子都不给他? “人证物证俱在!”他抱紧怀里的绣球,肃然说道:“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没十两银子过不去!不给我就去县衙鸣冤……” 唐宁注意到,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她们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难道是被自己吓到了? “谁要去县衙鸣冤?”有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位中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唐宁,问道:“你要鸣冤?” 唐宁坚定的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看着他,问道:“你有何冤屈?” 唐宁试探着问道:“你是?” 中年男子淡淡道:“我就是本县县令。” 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连县令都惊动了,唐宁还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打算和钟家先试着私了。 他看向清丽女子,清丽女子回头看了看中年男子,微微摇头,“爹……” 唐宁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自称是县令的男子,张了张嘴,难以置信道:“爹?” “还不用这么早改口。”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对身后的两名衙差挥了挥手:“姑爷受了伤,先带他回房休息……” 第三章 狗血剧情 唐宁没想到自己的便宜岳父居然是县令,这下不管是人证还是物证都没用了,即便他还没有搞清楚这是个什么地方,但自古民不与官斗,初来乍到的,他不敢冒这个险。 坐在房间里,冷静下来之后,他才想明白一件事情。 刚才真的是太冲动了,他还真不能走。 先不说那位钟姑娘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他就像是真的失忆一样,不知道自己是谁,家住何处,这到底是什么朝代,什么地方------最起码,在搞清楚这些事情之前,他不能走。 这是最稳妥,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姑爷……”一名少女走进来,将一床被褥放在床上。 少女大概十四五岁的样子,鹅蛋脸,穿着一身素色衣裙,看起来萌萌的,唐宁刚才在房间里见到过。 后世这样年纪的女孩子,大概还在读中学,唐宁看着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他觉得这一刻的自己,像极了诱惑无知少女的坏叔叔。 可是没办法,眼前的少女,是他能最快接触到的,让他了解这个世界,以及身边事物的人了。 “姑爷叫我晴儿就好了。”少女声音柔柔的说道。 唐宁坐在房间里的方桌旁,面带微笑的对她招了招手,说道:“晴儿啊,你过来,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 片刻之后,少女站起身,说道:“姑爷,小姐那边还有事情,我先过去了。” “去吧。”唐宁点了点头,时间很短,他从晴儿这里了解到的东西很有限,但他对所处的这个世界,起码有了一点儿最基础的认识。 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叫做灵州城,灵州州城,又由永安县城和义安县城组成,他的便宜岳父,就是永安县县令。 灵州隶属于陈国,唐宁也不知道这个陈国是历史上的哪个陈国,估计小丫鬟自己对于历史也是懵懵懂懂的,这个他以后可以慢慢了解,不用着急。 他从晴儿口中了解更多的,是关于钟家,以及刚才那位钟小姐的事情。 按理说,这位便宜岳父是一县之令,妥妥的一把手,但奈何永安县不是偏远的郊县,而是地处灵州州城,上面还有灵州刺史等一大堆官员能够将他压的死死的。 这也是钟小姐今日抛绣球招亲的原因。 故事说起来其实很狗血,灵州刺史家的公子看中了这位钟姑娘,多方施压,胳膊拧不过大腿,县令斗不过刺史,那刺史公子在灵州恶名远扬,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钟小姐宁愿抛绣球招亲,也不愿委身于他,奈何那位刺史公子早就派人守在了绣楼下,还赶走了围观群众,只有他不明真相的闯了进去,于是------于是他就出现在这里了。 难怪今天那些人拼了命的抢他的绣球,守了这么久的桃子被别人摘了,谁心里都不舒服。 这么狗血的剧情,哪怕是唐宁知道的那位名叫荣小荣的以写狗血剧情著称的网文作者也不敢这么写。 可它偏偏就是发生了。 房门口传来脚步声音,有人敲了敲门,随后就有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一位就是他如今名义上的妻子,钟意,很好听的名字。 她身旁是一位绿裙女子,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颜值也不分上下,气质却迥然不同。 钟意属于古典美人,看上去给人一种温婉大方的感觉,这位绿裙女子看上去------让人头疼。 头疼是真的头疼,刚才从晴儿口中得知,给绣球里塞石头的主意就是她出的,绣球也是她亲手砸下去的,如果她没有砸那一下,唐宁现在大概还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在那,像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宽敞舒服的房间里,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有一个做县令的岳父,所以唐宁应该------谢谢她? 唐夭夭。 眼前的女子有一个很妖的名字,也是到目前为止,唐宁听了就头疼的名字。 巧合的是,他居然和自己同姓…… 钟意走到他的身边,轻声问道:“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唐宁摇了摇头。 钟意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连自己叫什么也忘记了吗?” 唐宁想了想,说道:“总要有个称呼的,就先叫我唐宁吧,总觉得这个名字,莫名的熟悉。” 唐夭夭咬了咬牙,心中暗啐一声,连随便取个名字都要随她的姓,这是打算赖上她了吗? 随后她就有些泄气,祸是她自己闯出来的,至少在他的记忆恢复之前,她要对他负责到底。 “唐宁……”钟意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微微点头。 唐宁看着她,忽然问道:“这里有没有什么书籍,我想看些书,或许能找回一些记忆……” 钟意想了想,点头道:“你随我来。” 钟府很大,钟意带着他,穿过了两条长廊,三个月亮门,才来到了一处房间门口。 唐宁很怀疑,一个县令是怎么买下这么大的宅子的,在他的记忆中,无论什么朝代,县令的工资好像都不是很高,穷的揭不开锅的也有,自己的便宜岳父,该不会是个贪官吧? 钟意看着他,说道:“这里是我的书房,想要看什么书,你自己去找吧。” “谢谢。”唐宁点了点头,迈步走进去。 钟意没有和他一起进去,绿裙女子拉着她走远了一些,看着她,问道:“你真的要嫁给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啊?” 钟意微微一笑,说道:“嫁给谁,也比嫁给那个人要好。” “不行!”唐夭夭皱起眉头看着她,说道:“你以前说过,你要嫁的人,一定要是才高八斗的大才子,这件事情是我惹出来的,我有责任帮你解决……” …… 唐宁听不到院子里面两女的对话,他的注意力全在这处书房。 书房空间虽然不大,但布置的却极为精致,三面墙都摆满了书架,书架上是各种书籍,涉及经史,词赋,书画…… 桌上有一本书是翻开的,唐宁扫了一眼,上面的字迹娟秀,应该是钟意做的读书笔记,唐宁没有再看,也没有乱动她桌上的东西,径直走到一排摆满史书的书架旁。 他抽出一本,翻开。 字迹当然不是他熟知的简体字,好在也不是什么鬼画符,是很中正的楷体,说明他穿越的朝代不算太远,也不大可能穿越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年代。 唐宁没有系统的学习过繁体字,但奇怪的是,这本书他看起来毫无障碍,对于书上的字体,也格外的熟悉。 他只能将之归结于这具身体之中某种不可磨灭的记忆,熟悉的字体,熟悉的夏商周,让他的心中亲切感倍增。 春秋战国,秦汉三国,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又十国,赵宋王朝…… 朝代名字倒是对上了,可是细看历史事件,唐宁就有点懵了。 不对啊,秦朝居然存在了五十年,多出了好几十年,他记得大唐存在了近三百年,这里只剩一百多年,另外的一百五十年是被狗吃了吗? 这些史书所记载的历史大事件,他熟悉的不少,不熟悉的更多。 确定这是史书不是小说? 唐宁有些不信邪的翻开下一本。 下下一本。 下下下一本。 …… 夜已深,唐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看了一天的史书,又不得不接受了一个现实。 这不是他所熟知的那个世界,茫茫的历史长河中,他熟悉的东西有很多,但不熟悉的更多,真要用熟知的历史去一一对应,他绝对会疯掉。 这算是架空世界,还是平行世界? 他不知道。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另一件堪称神奇的事情。 他的记忆出了一些差错。 穿越过来之后,他没有得到这具身体原有的记忆,自己原本的记忆,更是被剥离出来。 剥离的意思是,他可以轻易的回忆起一些事情。 包括他两岁的时候尿床,三岁的时候摔了一跤,四岁的时候被送到孤儿院,包括在他记忆中早已模糊和忘却的,已逝父母的脸庞。 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他可以随意的翻阅自己二十几年的记忆,精确到分,精确到秒,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心念一动,便有清晰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绝对的高清无码。 不过,对于一个单身二十三年的骨灰级单身狗来说,有没有码,区别也不大了…… 他躺在床上,翻阅着自己的记忆,尤其是四岁之前,父母还健在的时候,这是他在孤儿院待着的这些年里,最期盼,也是最缺少的东西…… 他看着每一帧画面,直到意识开始模糊…… …… “姑爷……” “姑爷,姑爷,起床了……” “姑爷,快起来,今天早上要和小姐去给老爷夫人请安。” 昨天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唐宁眼皮重若万钧,耳边传来晴儿清脆的声音,他翻了个身,含糊道:“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再不起就晚了!” “姑爷,姑爷……” …… 名叫晴儿的丫鬟推了推他的身体,唐宁不为所动,小丫鬟噘着嘴跑出去,大声道:“小姐,姑爷早上硬不起来!” 第四章 棘手案件 “小姐,姑爷早上硬不起来!” 晴儿正是少女声音最为尖利清脆的年纪,唐宁觉得她喊得这几嗓子,整个钟府都能听见。 唐宁其实拥有良好的作息习惯,只是初到这个世界,一切都还不是那么适应,昨天又失眠到后半夜,早上起床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 被晴儿这么喊了几嗓子之后,他就睡意全无了。 “早上硬不起床”和“早上硬不起来”可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这是人格上的侮辱,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忍受。 忍不了也得忍,他总不能亲自去向晴儿证明这个。 他飞快的起床,又用极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才和钟意一起去见名义上的岳父岳母。 老丈人昨天就见过了,丈母娘还是第一次见,唐宁居然有一种新媳妇见公婆的感觉。 便宜岳父面相威严,岳母却相反,给人一种很温婉的感觉,见了她,唐宁才知道钟意身上的那种气质是从哪里来的。 至于钟意,他名义上的妻子,就像是一汪碧水,古井无波,对他既不热情,又不过分疏离。 唐宁对此并不在意,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两个世界的人”,他现在想的不是如何和她培养感情,融洽夫妻关系,而是怎么回去。 他开始翻阅他能看到的所有书籍,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他每天从钟意的书房里搬走大量的书籍,第二天再还回去,顺便又借来新的。 他把自己关在房里,整天看书,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从不出门。 于是,在钟家的下人的心里,这位新姑爷的形象,也逐渐的从模糊到清晰。 这是一个真正的书呆子,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呆”的书呆子。 小姐长得这么漂亮,又是灵州城远近闻名的才女,哪里不比那一堆书好看了? 唐夭夭站在院子里,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转头问道:“他这半个月,一直都是这样吗?” 钟意点了点头,说道:“我书房里的书,他已经全都看完了。” 唐夭夭抓了抓头发,忽然看着钟意,压低声音道:“像这样死读书的书呆子,应该很难考中吧,你认识的那些才子里面,也没有这样的……” “是的,一定是的。”不等钟意回答,唐夭夭便自我安慰说道。 一般来说,这种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反倒不会有什么好前程,也不算是她耽误了他------这样安慰自己,她心里能好受一些。 晴儿看了看房间里面,一脸敬佩的说道:“也不是啊,姑爷以前一定也这么努力读书,如果没有失忆,说不定以后能中状元呢……” 唐夭夭闻言脸色一白,感觉胸口仿佛中了一箭。 这么说,她有可能耽误了一个未来的状元? 她揉了揉眉心,又问道:“他这些天,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晴儿想了想,说道:“姑爷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发笑,有时候又愁眉苦脸的,还经常自言自语,对了,姑爷每天还会出门,和一群乞丐聊天……” 唐夭夭脸色发白,这何止是被她砸出了失魂症,分明还有失心疯…… 房间之内,唐宁站起身,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天才会和他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他不过是在公交车上睡了一觉,就莫名其妙的到了这里,他以为哪天早上睡醒了,就会再莫名其妙的回去。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半个月的时间,他心中最后的那一丝希望,也近乎被消磨殆尽。 他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但面对穿越这种玄奇诡异的事情,还是免不了的绝望和无力。 既来之,则安之,或许以后会有什么办法也说不定,目前,他只能选择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问题又来了。 科举,不会,经商,没本钱,仔细想想,他好像也没有一两项能够拿得出手的手艺。走出钟府大门,下一顿吃什么都是问题,好像也只有在这里混日子吃软饭,才能勉强维持得了生活的样子…… 至于他脑海中属于前世的那些记忆,除了闲时间翻出来几部看过的电影消磨时间,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 他推门走出去,此时距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出了钟府,在街上转了一圈,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又回到了钟府。 他每天都会去那天醒过来的巷子,不是要找关于他身份的信息,而是找那个小乞丐。 如果不是那个小乞丐,不是那一捧水,那一个白菜馅的包子,他现在怕是已经第二次穿越了。 不过,从那天以后,他就没有再见过他。 他问过那条巷子的乞丐,才得知他不是每天都来,灵州很大,乞丐之间的地盘意识很严重,但不是每个乞丐都有自己的地盘,没有地盘的乞丐,会在灵州境内到处走动,那天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小乞丐。 唐宁叹了口气,虽然他只给了他一捧水,一个包子,但那对他来说,却是救命之恩…… 晴儿走到房间外面,大喊道:“姑爷,吃饭啦!” 少女的清脆动听,唐宁却有些过敏,听到就会起鸡皮疙瘩。 钟府的姑爷是个书呆子,而且早上硬不起来------每每想到钟府的下人看他的眼神,唐宁就想把晴儿按在床上,屁股打肿。 虽然他和钟意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也只是名义上而已,唐宁有一座自己的小院子,钟意也有自己的房间,两人从来都是分房而睡------这更坐实了第二个猜测。 唐宁很清楚,他只是一个挡箭牌,两人没有举行过婚礼,但婚书是有的,老丈人是县令,以唐宁的名字为他办一个身份证明再顺便去衙门登记结婚,只是两句话的事情。 他对此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各取所需而已,钟家需要他这位姑爷来堵住那位刺史大人的嘴,他刚来这个世界,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如果不是这位便宜岳父帮他把包括身份证明的一些事情办妥,他怕是连三天都活不下去。 从钟意身上就可以看出,钟家的家教很好,吃饭的时候,一般也是食不言寝不语,唐宁都是默默吃饭,等到钟意吃完的时候,和她一起离席,然后各回各屋…… 今日饭间,老丈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筷子送到嘴边就停下,筷子上夹的菜掉了也没有发现。 在他对面的妇人终于忍不住,看着他问道:“老爷,是不是董刺史又为难你了?” 钟明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说道:“这两天有一个案子比较棘手,若是处理不好,怕是董刺史又会趁机发难……” 似乎是想到一件事情,他忽然放下筷子,看着唐宁,说道:“衙门里的书办病了,明日不能到堂,你明天若是无事,便过来替他记录一堂案情吧。” 来到钟府半个月之后,唐宁被抓了第一次壮丁。 衙门里的一名书办病了,唐宁要做的事情,是在明天升堂的时候,暂代他的位置。 晚饭之后,钟意拿了一些卷宗过来,放在他房间的桌上,轻声说道:“这是以前的一些案情卷宗,你先看看,明天仿着写便行了。” 唐宁翻开一册卷宗看了看,发现他要做的,也不是什么技术活,就是记录一些关键的证词和案情进展,只要会写字,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好在他虽然没有继承这具身体的记忆,但是在读书写字上,却像是天生就会一样,他只能将之归结为这具身体的某种肌肉记忆。 放下卷宗之后,钟意并没有离开,思忖片刻,目光再次望向他,说道:“谢谢你。” 唐宁偏过头看着她,“恩?” “若不是你,我就不得不嫁给董刺史的公子。”钟意看着他,想了想,又道:“很抱歉让你受了这样的伤,等你恢复了记忆,若是想要离开,我会让爹爹放你走的。” 她说完就离开了房间,唐宁走过去,将房门关上,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位钟姑娘,倒也还不错…… …… 永安县衙。 啪! 钟县令一拍惊堂木,大声道:“升堂!” “威……武……” 两边的衙役手持水火棍,急促而又有韵律的敲击着地面,大堂之上,立刻升起了几分紧迫感。 钟县令再次出声:“带人犯!” 唐宁坐在县衙大堂左侧偏后的一个不起眼角落,心道原来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居然是真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以这样的身份,坐在古代审案的公堂上。 人犯很快就被带了上来,唐宁的任务是记录下审案过程,按理说是不能分神的。 不过他并不着急,老天爷虽然没有给他一个逆天的系统或是金手指,但也真的没有吝啬到一点儿技能都不给他。 他身上发生的那些变化,作用可不只是从记忆中找出几部看过的电影无聊的时候解闷,只要是他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都能牢牢的记在脑海中。 这不仅仅是过目不忘,这是人肉摄像机。 绝对的杜比环绕,高清无码。 公堂的角落里,唐宁想着别的事情,正中间的主位之上,钟明礼面色威严,看着下方跪着的一道人影,沉声问道:“人犯徐杰,你可知罪!” 第五章 雷霆破案 虽然类似于《少年包青天》、《大宋提刑官》、《名侦探狄仁杰》、《施公奇案》此类的探案剧,唐宁前世看过不少,但亲身经历电视剧中的剧情,两辈子都是第一次。 这是一件人命案子,古往今来,涉及到人命的案子,都是不得了的大案。 而且在这件案子上,自己的便宜岳父遇到了麻烦。 唐宁昨天晚上就看完了所有的卷宗,案情其实并不复杂,也没有多么的曲折离奇。 死者是城外一个小有家产的员外,一个月前,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中。 经过了捕快们多日的排查走访,最终嫌疑被锁定在死去赵员外的女婿身上。 赵员外膝下无子,和亡妻只有一女,赵员外若是死了,家产自然要被女儿女婿继承,按照常理来说,赵员外的女婿,这位叫做徐杰的男子,有足够的杀人动机,但问题是,赵员外死的那天晚上,徐杰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他那天晚上在和朋友喝酒,很晚才回去。 案件查到这里,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对那徐杰严刑逼供一番,以这个时代的刑讯手段,除非是心智极坚之辈,若赵员外真是他杀的,用不了多久,人犯便会忍不住招供。 这也正是他那位便宜岳父的麻烦所在。 自从他因为嫁女儿的事情得罪了灵州刺史之后,对方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就等着抓他的把柄。 这件案子是在永安县发生的,涉及到人命大案,刺史大人严令永县县令限期破案,这无可厚非。 同时,朝廷这两年整治酷吏,严令禁止地方县衙滥用重型,屈打成招,一经发现,绝不轻饶。 因此,在审判重案大案的时候,是会有地方百姓站在堂外观摩的,一旦动用重刑,众目睽睽之下,违反朝廷禁令,灵州刺史便有了足够的理由动他。 但若是不用刑,找不到证据,犯人是肯定不会招的,辖下出了人命案子,迟迟抓不到凶手,灵州刺史又有了理由动他。 自己这位岳父,还真是作孽啊…… 唐宁叹了口气,心中为他的便宜岳父默哀一句,提笔开始记录。 公堂之上,钟明礼脸色阴沉无比,看着堂下的男子,问道:“徐杰,你说你那天晚上在和朋友喝酒,当夜除了你们二人之外,可还有其他人证?” 那男子跪在堂上,面露苦色,高声道:“回大人,那日小人在王二家喝酒,身边除了王二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钟明礼看着跪在徐杰身旁的另一人,问道:“王二,徐杰说上月十五的晚上,你们二人在你家中饮酒,他直到子时才离开,可有此事?” 不等王二回答,他便再次提高了声音,说道:“你想好再说,人命大案,包庇人犯,按同罪论处!” 跪在地上的王二身体哆嗦一下,看了身旁的徐杰一眼,颤声道:“回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望大人明察!” “好,那你告诉本官,你们那天喝的是什么酒,下酒的是什么菜!” “喝的是自家酿的米酒,下酒的是二两猪头肉……” …… 角落里,唐宁看着跪在堂下的二人,微微摇了摇头。 他昨天已经通宵看过所有卷宗了,老丈人的这个问题,已经问了无数次,但这徐王二人,显然事先串供过,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又或者,这徐杰根本就是被冤枉的,如果是这样,这件案子,可就更棘手了。 他放下笔,揉了揉肚子,感觉有些饿。 这都审了快一个时辰,案情一点儿进展都没有,饭点都过了…… 他不揉还好,这一揉,肚子顿时又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案情本就进入瓶颈,县令大人面沉如水,其他人也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唐宁肚子叫的声响就格外明显。 钟明礼的目光望向角落,和唐宁的眸子对上。 自从经历过上次极致的饥饿之后,唐宁就变的特别怕饿,他有些担心岳父大人再这么拖下去,会不会连下午饭都错过? 案情再次陷入僵局,钟明礼心中本就烦闷,早上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腹中也是一阵翻江倒海,看了看唐宁,说道:“本官出去一会儿,刚才有什么地方没有记录,你现在可以再问他们二人。” 说完,便捂着肚子,匆匆离开。 唐宁随时可以回放记忆,并没有什么要问的,但还是拿了纸笔,从角落里走出来。 两边站着的衙役看着走出来的唐宁,脸上露出古怪之色。 钟县令家里的这位书呆子姑爷,他们都有所耳闻,传言他为人死板,只知道死读书,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里,对钟小姐那样的美人也视而不见…… 又有传言,钟家姑爷之所以对钟小姐如此冷落,是因为早上硬不起来…… 唐宁一手拿着一本记录用的册子,一手拿笔,走到了徐杰的身前。 “上个月十五,你在王二家喝酒?”他翻开册子问道。 “是,小人当晚和王二喝酒,子时才离开。”徐杰点头道。 “喝的什么酒,吃的什么菜?” “喝的王二家酿的米酒,下酒的是二两猪头肉……” 唐宁拿着纸笔记录,周围的衙役百无聊赖,这一番问答,他们已经听了无数次了。 唐宁看着徐杰,继续问道:“猪头肉好吃吗?” 徐杰怔了怔,再次点头:“好,好吃……” “哪里买的?”唐宁又问。 “东巷的郑屠户。” “郑屠户卖肉价钱公道吗?” “公,公道……” “郑屠户平时有没有欺行霸市?” “没,没有……” “郑屠户有个外号叫镇关西你知道吗?” “不知道。” “郑屠户知道你杀了赵员外吗?” “不知……”徐杰下意识的便要回答,冷不防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道:“大人,小人没有杀人!” “别紧张,先擦擦汗,我就是随便问问。”唐宁笑了笑,合上册子。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问道:“对了,那天是十五,你从王二家离开的时候,月亮一定很圆,外面一定很亮吧?” 徐杰刚松了口气,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立刻点头道:“是的,小人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大很圆,外面很亮……” “你在撒谎!” 唐宁语气忽然一转,指着他,厉声说道:“上个月的十五明明是阴天,你从哪里看到又大又圆的月亮!” 年轻书吏的脸色由淡然变的冷厉,徐杰当场怔住。 唐宁看着徐杰,声音再次提高:“你为什么要撒谎,说,你那天晚上到底在干什么,赵员外是不是你杀的!” 徐杰身体一颤,再次惊出冷汗,急忙改口道:“大人,是小人记错了,小人那天晚上喝醉了,记不太清楚,现在才想起来,那天晚上没有月亮……” 唐宁蹲下身子,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刚才我只是随便说说……,其实那天晚上真有月亮。” 徐杰一个哆嗦,连额头上也渗出冷汗,再次改口道:“大人,小人那天晚上喝醉了,不记得有没有月亮……” “陈词含糊,反反复复,吞吞吐吐,一定有所隐瞒,你在心虚什么?” “小,小人没有心虚。” “没有心虚你抖什么,流什么汗……,看你神色如此憔悴,这些天没少梦到赵员外吧?” “没……”徐杰汗如雨下,嘴唇颤动,说不出话。 唐宁语气陡然一转,大喝道:“老实交代,你那天晚上到底在干什么!” 他这一声大喝,便是连公堂上的衙役都吓了一跳。 徐杰更是肝胆俱裂,惊慌道:“大人,小人,小人那天晚上真的在王二家……” “还敢狡辩!” 唐宁打断了他的话,猛地挥手:“我不是问你杀赵员外那个晚上,我是问你杀他之前那个晚上!” “杀他之前那个晚上我……” 刚才的话破绽百出,年轻书吏咄咄逼人,徐杰额头汗如雨下,心中几近崩溃,呼吸急促,急忙解释…… 他解释到一半,身体忽然一颤,声音戛然而止。 …… 钟明礼从茅房回来,身体是畅快了,心中却依然烦闷。 若是今日此案没有结果,董刺史那边,还不知道会如何为难他。他重新坐回主位,才发现公堂一片安静,他看着下方的唐宁,疑惑道:“怎么不问了?” 唐宁回过头,微微拱了拱手,说道:“大人,我问完了。” 哗啦! 他话音刚落,原本沉寂的公堂之上,忽然爆发出滔天的哗然! 一名衙役看了看瘫软在地的人犯,用肩膀碰了碰身旁的同伴,问道:“他刚才------是不是招认了?” 他身旁同伴还在努力回忆上个月十五的晚上到底有没有月亮,闻言疑惑道:“你说什么?” 那名衙役看了看外面已经近乎沸腾的围观百姓,就知道自己刚才没有听错。 这件折腾了他们近一个月的案子,在钟家姑爷三言两语间,就这么破了? 这还是钟家那个书呆子姑爷吗? 他的目光望向了站在堂中的那位年轻人。 堂上堂下,所有的目光都不由的望了过去。 唐宁站在堂上,长舒了一口气------案子破了,他应该可以回去吃饭了吧? 第六章 印象改观 为了整治酷吏,减少冤假错案,朝廷不久前下过命令,严禁地方官府动用重刑,对犯人屈打成招,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 若是证据确凿,或是案情的结果已经十分明显,人犯还迟迟不肯认罪,那么就可酌情对待朝廷的这道禁令。 刚才那徐杰在情急之下,无意中承认了杀害赵员外的事实,公堂之上的捕快衙役和堂外的百姓都听的清清楚楚,根本无法抵赖。 他自知事情已经败露,起初还负隅顽抗,在经过了两道刑罚之后,便承受不住,将一切全都招了。 他因为觊觎岳父家的财产,很久之前,就起了谋财害命的心思,于上个月月圆之夜,害了岳父赵员外…… 在这之前,他已经和好友王二串通好,令王二在公堂上做伪证,制造不在场证明,导致案情陷入僵局长达一月…… 此外,他还供认出了凶器的藏匿地点,两名捕快根据他招供的线索,顺利的找到了那把柴刀…… 至此,赵员外被害一案,彻底水落石出。 钟家那位新姑爷在公堂上的表现,也深深的刻在了县衙衙役和围观百姓的心里。 钟府就在县衙隔壁,钟家的下人,自然是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 姑爷在他们心中的印象,首次发生了改变。 这哪里是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三言两语就破了连自家老爷都破不了的案子,姑爷明明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只不过是早上硬不起来而已…… 唐宁还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只知道,他现在名义上还是钟家的姑爷,钟家的麻烦就是他的麻烦,便宜岳父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也没办法继续过安稳日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真的很饿。 他怀疑自己上次真是被饿出了阴影,导致饥饿这种感觉,在他的身上每次都会放大无数倍,他再也不想体会那种挨饿的感觉了。 钟明礼看了看已经吃了两碗饭,正在盛第三碗的唐宁,轻咳一声,加了一只鸡腿放在他的碗里,说道:“慢点吃,不够了让厨房再做就是。” “够了,谢谢岳父。”唐宁有些受宠若惊,虽然他也觉得他这一个鸡腿加的应该,但有着“冷面阎王”之称的钟大人亲自给他夹菜,这半个月来,可是头一次。 何止唐宁,就连坐在两旁的钟意和那妇人,都多看了他们两眼。 钟明礼却像是没看到两人的异样,放下碗,看着唐宁,忽然问道:“上个月十五,到底是晴天还是阴天?” 唐宁拿下嘴里的鸡腿,说道:“不知道……” “那你为何……” “瞎说的……” 上个月十五到底是晴天还是阴天,唐宁不知道,但他觉得,徐杰应该也不知道…… 不仅如此,徐杰应该也还没有看过周星驰主演的《算死草》…… 钟明礼轻咳一声,看着他,说道:“今天多亏你了。” 唐宁谦虚道:“应该的。” 赵员外遇害的案子,还没有结案,钟明礼吃完饭,就又匆匆的离开。 唐宁啃完了自己应得的那只鸡腿,钟意和他一起起身。 两人一同走回去的路上,钟意好几次欲言又止,但直到唐宁回房,她都没有开口。 她刚刚走到自己的书房,晴儿就一脸高兴的跑过来。 小丫鬟脸上的表情满是激动,跑到她的身边,迫不及待的说道:“小姐小姐,姑爷好厉害好厉害,刚才老爷审案的时候,我在外面躲着听,连老爷都没有办法,姑爷一下子就让那个坏人认罪了,谁说姑爷是书呆子了……” 钟意怔了怔,看着晴儿,说道:“你慢点说,今天公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唐宁又一次从那个巷口出来,还是没有遇到那个小乞丐。 那个在他最危险,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给了他一捧清水、一个包子的小乞丐。 因为身世原因,唐宁前世见过也遭受过很多恶,所以他更加珍惜那些得来不易的善。 只可惜,那个小乞丐出现在他的人生中,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条巷子是附近乞丐的聚集之地,他站在巷口,悠悠的叹了口气。 在他身后,一个老乞丐靠在墙上,几名顽童围在他的身边。 “我跟你们说啊,在距离灵州城五百里外的仙山上,住着一群神仙,他们能御剑飞行,呼风唤雨,逐电追风,无所不能……” 唐宁一口气没有叹完,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什么东西? 御剑飞行,呼风唤雨,逐电追风? 灵州城外五百里有仙山,没听说过啊! 莫非他穿越的不是古代世界,而是------仙侠世界? 可是,他这些天,差不多快把钟意书房里的书看完了,也没看到哪本书上写着灵州城外五百里外有仙山,仙山上住着一群呼风唤雨的神仙…… 作为接受过二十一世纪高等教育的青年,要时刻牢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封建迷信不能------不能信个屁,他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不能信的? 虽然这种概率十分渺茫,但是------万一呢? 那就是他回去的机会,唯一的机会了。 唐宁这些日子对于回去本来已经近乎绝望,此刻,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当然不会傻到在大街上随便拦住一个人就问灵州城外有没有仙山,要是真没有,他就会被当成是疯子…… 这种问题,他只要用一个小故事,就能从晴儿的嘴里套出来。 他看了老乞丐一眼,快步向钟府的方向走去。 老乞丐身旁,几名孩童早就听的两眼放光、呼吸急促,便在这时,老乞丐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露出笑容,问道:“想知道怎么拜在神仙门下,学得仙家术法吗?” “想!”孩童们异口同声。 “想的话,一人一文钱,老夫就继续……” …… 钟府,唐夭夭看着钟意,忍不住问道:“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装的?” 她对于证明唐宁不是真的被她砸出了失魂症,而是主动装疯卖傻,有着极大的兴趣和极高的热忱。 “应该不会。”钟意摇了摇头,她对此其实也有怀疑,但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平日里偶尔说出来的一些奇怪的话以及奇怪的举动,早就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唐夭夭看着她,问道:“可他今天,今天比钟伯父还要……” 这也正是钟意疑惑的。 她已经听晴儿仔细的讲述了今日公堂上的经过。 他先是用寻常的询问来打消犯人的警惕,而后又出其不意,让其自乱阵脚,最后的诘问更是点睛之笔,让那人犯在不知不觉间就中了他言语的圈套,间接承认了犯下的人命案子。 这个过程,对于犯人心理的把控,达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程度。 这一点,连做了十几年县令的父亲都无法做到,但是一个患了失魂症的人…… 唐夭夭看到她的表情,有些期待的问道:“怎么样,你是不是也觉得,他是装傻的……” 一旁的晴儿想了想,说道:“唐姑娘,姑爷只是失去了记忆,又不是变傻了,聪明人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也还是聪明人啊……” 唐夭夭觉得胸口又中了一箭。 唐宁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坐在院中的三人,对钟意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对晴儿招了招手,说道:“晴儿,你过来一下,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晴儿小跑过去,不一会儿,又小跑回来。 唐夭夭急忙问道:“他问你什么了?” 钟意的目光也望向她。 “姑爷,姑爷刚才问我,灵州城五百里外,有没有仙山,山上有没有御剑飞行的神仙……” “完了,他不仅有失魂症,还有失心疯……” 唐夭夭一脸惨白,捂着胸口,无力的靠在钟意的肩上。 灵州城,某条巷口。 几名妇人抱起自家孩子,另外几名汉子,对靠在墙上的一名老乞丐拳打脚踢。 “老东西,下次再骗小孩子的钱,打死你!” 第七章 神医问药 唐宁很失望,他回去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什么仙山,什么神仙,什么呼风唤雨,什么逐电追风……,假的,都是假的! 封建迷信害人不浅,连受过高等教育的他都不能免俗,唐宁在心中暗自羞愧…… 天气炎热,唐宁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想着这些,眼皮渐沉。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灵州城外五百里外有仙山,山上有呼风唤雨的神仙。 他历尽艰险,拜入山门,习得仙术,撕裂时空,穿越未来,终于又回到了原先的世界。 然后他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到了晴儿的脸。 晴儿摇着他的肩膀,急忙道:“姑爷,姑爷,别睡了……” 唐宁有午睡的习惯,中午小睡一会儿,才能保证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繁重的课业。 晴儿见他没有醒来,便向外面跑去,大声道:“小姐,小姐,姑……” 唐宁瞬间清醒,飞快的跳下床,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嘴。 早上硬不起来已经够耻辱了,要是他中午也硬不起来的消息从晴儿口中再次被传出去,他以后就没脸见人了。 “唔……” 晴儿被他捂着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瞪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 唐宁放开手,她才深吸了几口气,说道:“姑爷,唐姑娘请了一位神医,你快过去看看吧。” 唐夭夭对他的身体很关心,这半个月来,请了不少大夫来钟府,试图治好他的“失魂症”。 当然,这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的失忆是她造成的。 事实上,唐宁没有饿死街头,还要好好的感谢这位唐姑娘,如果不是她那天的惊天一砸,他哪能每天有吃有喝,有大宅子住,还有一个漂亮的娘子,虽然只能看不能动…… 这让他更加感觉自己是个恩将仇报的碰瓷狗,他决定今天和她好好谈谈,打消她对于这件事情的愧疚感,也免得她总是找大夫来折腾自己。 他走进前堂的时候,钟意陪在唐夭夭身边,见他进来,走过来轻声说道:“孙老的医术十分精湛,在整个灵州都很有名,你的病情,或许他老人家会有什么办法。” 唐宁知道自己没病,但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相信,除非他能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唐宁坐在椅子上,熟练的伸出手腕,反正神医再神,也诊断不出来,他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到这里的。 坐在他对面那名发须皆白的老者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闭目了许久,才缓缓睁开眼睛。 唐夭夭站在他的身旁,急忙问道:“孙神医,怎么样,他的脑袋是不是坏掉了?” 唐宁看了她一眼,这位唐姑娘说话,他向来不喜欢听。 孙神医捋了捋胡须,摇头说道:“《黄帝内经》有云,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脏腑百骸,惟所是命,聪明智慧,莫不由之。” 唐夭夭听的云里雾里,求助的看向钟意。 钟意笑了笑,解释道:“孙神医的意思是,人之思绪、记忆皆出于心,相公的失忆,看似脑部受创,实则伤在心神。” 唐夭夭这次听懂了,看了看唐宁,问道:“所以,他除了脑袋坏了,心也坏了吗?” 唐宁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人逼婚钟意,没人逼婚唐夭夭了。 像她这样的奇女子,除非有人眼瞎,否则这辈子大概是嫁不出去的。 “这位公子脉象平稳,从容缓和,不浮不沉,身体十分康健。”孙神医看了看唐宁,说道:“心脑之疾,不可乱医,老夫先为他开一安心健脑之方,且服用一些时日,再观后效。” 晴儿连忙取来纸笔,孙神医提笔蘸墨,想了想,开始书写药方。 唐宁撇了一眼,心中不由赞叹。 且不说孙神医的医术如何,单是这一手好字,就让他望尘莫及,更不是后世某些药方上的鬼画符能比的。 人参、茯苓、玄参、丹参、桔梗…… 看到孙神医写的前几味药,唐宁怎么看怎么熟悉。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熟悉感来自哪里。 老院长就是一名中医,他眼神不好,那时候经常让唐宁帮他翻医书,当时他没记住,现在想忘都忘不了。 这不就是《千金方》里面的“天王补心丹”吗…… 唐宁脑海里很快浮现出画面,天王补心丹,安神剂,主治神志不安,神疲健忘,神经衰弱,精神分裂,梦遗…… 这和他表现出来的病情,倒是沾一点儿关系,至少说明孙神医不是乱开药的。 孙神医写完了药方,将那张纸递过来,说道:“记得三碗水煎成一碗,一日两服。” 唐宁看了看药方,不确信的又在脑海中数了数,疑惑道:“这上面……是不是少了两味药?” 孙神医看着他,诧异问道:“公子知道这是何方?” “天王补心丹啊。”唐宁看着孙神医,更加诧异,说道:“天王补心丹,共十四味药,这里明明只有十二味。” 唐宁开始对孙神医的医术持怀疑态度,别欺负自己没读过书,就算没读过书,二十以内的数字他还是不会数错的。 见唐宁真的说出了“天王补心丹”,孙神医脸上浮现出一丝讶色,随后又疑惑道:“天王补心丹药方至今只有十二味,公子的十四味是从何处听来的?” 唐宁想了想,说道:“补心丹用柏枣仁,二冬生地当归身,三参桔梗朱砂味,远志茯苓共养神……,你数数,这是多少味?” 感谢老院长,如果不是他老人家当时让他帮着翻书,唐宁今天可能就被庸医给骗了。 少了两味药的补心丹,不知道还能不能补心? “补心丹歌诀!”孙神医脸上的疑惑立刻变成震惊,猛地抓着他的手,焦急道:“这歌诀,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千金方》上面写着啊……” 唐宁看着表情不太对的孙神医,心道不会吧,《千金方》是药王孙思邈的著作,他可是查过的,这个世界上也有孙思邈,同样有着“药王”之称,名气和另一个世界一般无二,这位孙神医,连他这位药王本家的书都没有看过? 孙神医喉咙动了动,看着唐宁,许久才开口道:“家祖所著之《千金方》,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失传,流传下来的,只有残本,这“天王补心丹”,残本上原先只剩八味药,祖辈数百年来,无数次试验,才将之增加到十二味……” 他口中喃喃自语:“补心丹用柏枣仁,二冬生地当归身,三参桔梗朱砂味,远志茯苓共养神……,是了,是了,十四味药,这就是补心丹原本的歌诀……” 孙神医看向唐宁的目光变的十分热切,说道:“小兄弟既然能说出“补心丹”歌诀,想必是看过《千金方》原本,这对于我孙家,对于整个医道,对于黎民百姓,都有极其重要的意义,还望小兄弟能够如实告知。” 唐宁表情怔住。 《千金方》只剩下残本,十四味药只剩下八味,这个世界的设定变了吗? 唐夭夭惊诧的看着唐宁,“你不是失忆了吗?” “对啊,我不是失忆了吗……”唐宁转头看着她,疑惑道:“怎么忽然就想起来这些了呢?” 第八章 多喝热水 房间里面的气氛有些尴尬。 唐夭夭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就连钟意看他的表情都浮现出了一丝疑色。 至于孙神医的眼神,唐宁觉得他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那一个包子,应该就是这种眼神。 唐宁知道,作为一个失忆的人,他是不该记得什么《千金方》的,更不该和眼前的神医讨论天王补心丹到底是十二味药还是十四味药的问题。 最最不该的是,那天王补心丹,真的是十四味药…… 唐宁指着脑袋,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刚才看到这张方子,就忽然想起了这些,可能,或许,大概,以前真的在哪里看到过……” 他只能选择装傻到底。 孙神医紧张的看着他,问道:“小兄弟真的想不起来其他的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 孙神医沉默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千金方》是先祖所著,原书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遗失,如今就连孙家也只余残本……,老夫怀疑,小兄弟和我们孙家祖上有些渊源。” 唐宁歉意道:“抱歉,我真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作为一个傻……,作为一个失忆的人,唐宁只能继续茫然。 “《千金方》中记载了许多失传药方,意义重大……”孙神医看着他,认真说道:“若是小兄弟恢复了记忆,一定记得告诉我!”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孙老放心,若是再想起什么,我一定会告知你的。” 唐夭夭看着孙神医,问道:“连您也治不好他吗?” 孙神医看了看唐夭夭,摇头道:“人之记忆思绪,玄奇至极,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只能看造化了……” 唐夭夭有些失望,连孙神医都对他的失魂症束手无策,整个灵州城,甚至整个陈国,也找不到几个医术比他还高超的大夫了。 而刚才孙神医说的话,她也都记在了心里。 那个被她砸失忆的家伙,关乎医道传承,关乎黎民百姓……,关乎的越多,她就觉得自己的罪过越大。 她的脸上露出浓浓的自责之色。 唐宁知道她是想治好自己,不计较她刚才咒自己的事情,开口说道:“唐姑娘,你不必自责,孙神医也说了要看造化,或许哪天造化到了,一觉醒来,喝杯热水,就自然想起来了。” 唐夭夭怔了怔,看他的眼神发生了些许变化,却还是撇了撇嘴,说道:“喝热水若是能治病的话,那还要大夫做什么?” “此言差矣……”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喝热水,不仅能保持肠胃健康,防治风寒,排毒养颜,还有改善经期疼痛的功效……” 唐宁那一代,喝热水已经成为了传统。 大姨妈来了,多喝热水。 伤心难受,多喝热水。 头疼感冒,多喝热水。 拉肚子,多喝热水。 …… 不管哪里疼哪里病,一句“多喝热水”便能解决,除了容易失去女朋友之外,这句话几乎没什么大错。 刚才的那一套说辞,他在朋友圈转发的公众号文章里经常看到。 孙神医点了点头,说道:“小兄弟此言有理,《内经》有云,病至而治之汤液,孟子也曾说过……” 唐夭夭听到“排毒养颜”时,心中便是一动,没听清后面的,问道:“改善什么疼痛……” “没什么。”唐宁摇了摇头。 刚才说顺嘴了,即便是在后世,那也不是一个能当面和女孩子讨论的问题,更别说现在,不被当成流氓才怪。 孙神医接口道:“小兄弟说得有道理,女子天葵之时,多喝热水,的确大有益处……” “无耻!” 唐夭夭的脸刷的变的血红,狠狠的瞪了唐宁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钟意红着脸,看向唐宁的眼神似有嗔怪,也跟着走出房间。 晴儿捂着脸跑了出去,迈出房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 唐宁有些无辜的望着门外。 无数先民和各种疾苦病痛做斗争,才总结出来一句“多喝热水”,这是多么宝贵的经验,她们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更何况,“天葵”可是孙老头说的,关他什么事情…… 唐宁转头看了看孙神医,见他发须皆白,面目清癯,仙风道骨…… 就算是刚才说那句话的时候,也像是在说一件寻常的事情,没有露出猥琐之类的表情,怕是在他眼里,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自然也谈不上无耻…… 院落之外,唐夭夭的脸色没有那么红了,却露出了苦恼之色,说道:“他要是真的想不起以前的事情了,该怎么办?” 连孙神医都有求于他,随着对唐宁的了解加深,她越发清醒的意识到,她当初是捅了多大的篓子…… “放心吧,一定有办法的……”钟意知道她当初也是为了自己,但此事着急也没用,转移话题道:“连孙神医刚才都说了,那个,那个的时候,喝热水会好一点,你,你要不要试试?” 唐夭夭每次葵水造访的时候,都会肚子痛,虽然没有痛的死去活来,但也并不好受。 她也想解决这个问题,可一想到那家伙居然和自己说这种羞人的事情,脸上就再次涌现出一丝绯红,羞怒道:“我才不要听他的!” 直到回到自己的家中,将自己关在房里,脸上的红晕还未曾散去。 她走到桌旁,倒了杯水,端起来凑到嘴边,却又很快放下。 她看了看门外,说道:“秀儿,你进来一下。” 一名丫鬟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小姐,什么事?”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去帮我倒一杯热水来。” …… 唐宁很闲,闲的有些不太习惯。 或许是以前忙碌惯了,为学业,为生活,为工作,前世的他,似乎从来没有闲下来过。 而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忙些什么。 学业,不用考虑了,工作,完全不用,生活,有吃有喝有的住,什么事情都不用做------怎么有一种被人包养的感觉。 他已经闲到蹲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 明媚的阳光忽然消失,眼前变的有些黑暗,唐宁抬起头,看到两条大长腿。 唐宁保守估计,唐夭夭的个子至少有一米七五左右,身材高挑苗条,因为胸太平的原因,让人感觉脖子以下全是腿…… 她要是再高十厘米,唐宁就需要仰视她了。 唐夭夭将一本书递给他,说道:“孙神医让我交给你的,你先看看,看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唐宁站起身,接过她手里的这本《千金方》残本,纵使知道这不会让他想起什么,还是当着唐夭夭的面翻开。 唐夭夭看着她,略有期待的问道:“怎么样,想起什么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 唐夭夭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忽然看向唐宁,说道:“要不,我再砸你一下吧,或许再砸一下你就能想起来了……” 唐宁的脸色有些发黑。 看着跃跃欲试的唐夭夭,他连忙说道:“唐姑娘,感谢你的好意,失忆的事情我不怪你,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费心了……” “不行,本姑娘做事敢作敢当,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到底……”她说着说着,忽然捂着小腹,眉间浮现出一丝痛楚,忍不住弯下腰,问道:“你这里,有没有热水?” 唐宁面色古怪的看着她,点了点头:“有。”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养成了非热水不喝的习惯,最不济也要是烧开的水晾凉,以如今的医疗水平,万一因为喝生水拉肚子或是感染什么病菌,他怕是连第二次穿越的机会都没有。 他很快的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手中端了一杯热水,递给唐夭夭。 唐夭夭皱着眉喝完水之后,捂着小腹,眉间的痛楚之色并未减少。 唐宁看着她,想了想,说道:“其实,喝热水的效果有限,多喝也无益处,这个时候不能碰冷水,保暖很重要,你应该找一个热水囊……” 唐宁指了指她小腹的位置,说道:“贴在这里,对止痛很有帮助。” “真的?”唐夭夭狐疑的看着他。 “试试就知道了。” “谁要试了……”唐夭夭看了看唐宁,见他还指着自己的小腹,脸色一红,看着他,羞恼道:“无耻!” 唐宁怔怔的看着她晃动着两条大长腿远去,许久,才扯了扯嘴角:“呵,女人……” 唐府。 名叫秀儿的丫鬟走进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的唐夭夭,说道:“小姐,你要的热水囊拿过来了……” 第九章 方外神仙? 那位孙神医的医术可能真的很高,因为在知道连孙神医对自己的“失忆”也束手无策之后,唐夭夭就没有再请什么别的大夫来。 这让唐宁总算过了几天的清净日子。 唐宁早就发现,唐夭夭这姑娘心眼不坏,除了做事莽撞了点,不会说话了点,胸平了点,心地还是挺善良的,更是有着谜一样的责任心。 她的缺点很明显,长处也很明显。 她的腿很长。 后世的男人,在形容美女的时候,经常性的会用到这样一句话。 肤白貌美大长腿。 而对很多人来说,他们对大长腿的喜爱,还在肤白和貌美之上。 当然,唐宁不是什么腿控,他只是觉得唐夭夭的腿很长,不用穿高跟鞋,也能给人以很强的美感------虽然他没有亲自去量过,但直观感受告诉他,她的身材,应该很接近黄金分割的比例。 唐宁又一次从外面回来,还是没有那个小乞丐的消息。 如果不是从那些乞丐的嘴里确认过,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当时徘徊在饿死的边缘,产生了幻觉。 他回到钟府,穿过一个月亮门,打算回房间的时候,一道身影陡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唐宁来不及停下,直直的撞了上去。 “哎呦!” 唐夭夭捂着鼻子,眼泪都流出来了,瞪大眼睛怒视着他,说道:“你走这么急干什么……” “你在这里干什么?”唐宁揉了揉下巴,诧异道。 他刚才想着那小乞丐的事情,唐夭夭忽然从月亮门后面跳出来,倒是吓了他一跳。 “我……” 唐夭夭自然不会告诉他,她查过医书,书上说,患了失魂症的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有可能会恢复记忆,她就想着多试几下…… 没想到不仅没吓着他,反倒撞到了她的鼻子,她疼的眼泪都流下来了。 唐夭夭揉了揉挺翘的鼻子,挥手道:“算了,本姑娘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你计较!” 唐宁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出一本昨天没有看完的书打发时间。 唐夭夭这次没有去找钟意,而是坐在他的对面,忽然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唐宁放下书,看她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再怎么说,听她讲故事也比被她忽然从背后跳出来吓一跳要好的多。 唐夭夭看着他,深吸口气,缓缓说道:“从前有一个书生,他在进京赶考的途中,遇到了一个女子,他们朝夕相处,产生了感情,但是,书生却不知道,那个女子,其实是一只狐妖……” 她脸色有些苍白,看了看唐宁,见他一脸平淡,颤声道:“你,你不害怕吗?” “害怕?”唐宁看着她,诧异道:“你在讲鬼故事吗?” 他还以为唐夭夭讲的是什么书生和狐妖的艳情故事,鬼故事有这么讲的吗? 书生和狐妖,这是艳情段子的标配啊…… “你先听下去!”唐夭夭瞪了他一眼,双手在桌下抓住裙摆,说道:“每当书生挑灯夜读的时候,女子就会站在他的背后,为他拿捏肩膀……” 唐夭夭说到这里,脸色更加苍白了,声音也有些发颤:“可是,书生不知道,每天晚上在他背后,为他捶背捏肩的,其实是一只站着的狐狸……” 钟意从外面走进来,从背后拍了拍唐夭夭的肩膀,疑惑道:“夭……” “啊!” 她只说了一个“夭”字,唐夭夭就立刻大叫了一声,从位置上弹起来,对面的唐宁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她扑倒在地。 唐夭夭闭着眼睛,满面苍白,一边挥手,一边大叫道:“狐狸精,别过来,别过来……” 桌前,钟意看着两人,一脸愕然。 地上,唐夭夭扑在唐宁怀里,闭着眼睛,凌乱的挥着双手,口中大声叫喊。 唐宁黑着脸,推了推她的肩膀。 …… 唐宁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唐夭夭。 说实话,他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讲鬼故事把自己吓到的人。 房间里面,唐夭夭有些幽怨的看着钟意,说道:“你走路怎么连声音都没有……” 钟意眨了眨眼睛,无辜的看着她。 “-------” “好啦好啦,不怪你……”唐夭夭有些泄气的挥了挥手,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的,本来想着讲个鬼故事吓吓他,试试看能不能让他想起来一些事情,结果被吓到的反倒是自己,这已经是她今天第二次丢人了。 钟意是过来叫唐宁吃饭的,三人走出院子的时候,看到钟明礼匆匆的离开。 自己的这位县令岳父很忙,这一点唐宁深有体会,他经常忙到没时间在家里吃饭,今天依然不在。 唐夭夭倒是被岳母留下来一起吃饭,没有钟明礼在,饭桌上的气氛都活跃了许多。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唐夭夭和岳母大人说话,他和钟意听。 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钟意是内向型的,唐夭夭是外向型的,她用两三句话就能哄的岳母大人喜笑颜开,任何一个男人要是掌握了她的技能,这世上根本没有搞不定的丈母娘。 陈玉贤看着唐夭夭,说道:“夭夭啊,你要记得伯母说的话,以后要找夫婿,千万要找顾家的,要不然,以后一家人想一起吃顿饭都难……” 唐夭夭给她的碗里夹了一口菜,笑道:“钟伯母,钟伯父是一县之令,这永安县的大事小事,他都要放在心上,自然会比别人忙上许多,但您要说钟伯父不顾家,怕是钟伯父会委屈死,若非真的有急事,他哪天不是赶着回家吃饭……” 陈玉贤听的心里高兴,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说道:“做县令有什么好,前些日子的杀人案好不容易结了,城外的郭家村又闹了什么邪鬼,请了方外老神仙去抓鬼,你说这抓鬼的事情,他去凑什么热闹?” “方外神仙,抓鬼?” 唐宁抬起头,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诧异道:“什么方外神仙?” …… 唐宁需要检讨。 他前几天才发过誓,再也不信什么鬼神之说,可是今天,他还是很想看看,看看那位老神仙到底是什么样子。 吃完饭,他便径直出了钟府。 走了几步,他转过头,看着跟在他身后的唐夭夭,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谁跟着你了,这路是你家的吗,我想走哪里就走哪里……” 唐宁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那个,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唐宁走了两步,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唐宁转过身,看着露出怯怯之色的唐夭夭,有些好笑的说道:“你要是怕的话,待在家里就好了。” “我会怕?”唐夭夭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屑说道:“本姑娘的武功厉害着呢,真要有鬼,我一拳一个……” 她此刻的表情有些可爱,唐宁都不忍心拆穿她,一个狐狸精都把她吓成那样,还装什么武林高手? 他笑了笑,再次转身离开。 看到唐宁转身就走,唐夭夭恨得牙痒痒,这个家伙,亏她这么关心他,看热闹居然不带自己,他最好保证以后别有什么事情求到她…… 唐宁走了几步,又忽然回过头,想了想,看着她问道:“那个……,郭家村怎么走?” 第十章 白纸显邪! 唐宁本来是不想带唐夭夭去的,因为她除了腿长之外,其他的长处都不明显,还喜欢一惊一乍的吓自己。 他还时时刻刻要防备着,她会不会趁他不注意,在他的脑袋上再来一下。 以他对唐夭夭的了解,这种事情她是做的出来的。 可是如果不带她,他就不知道郭家村在哪里,虽然可以随便找个人问问,但靠不靠谱就不说了,找起来也麻烦,很耽搁时间。 万一老神仙跑了,他到哪里找去? 所以唐宁只能勉为其难的带她一起。 好在她腿长,步子也大,不至于成为他的拖累。 两人出了城门,唐夭夭转头看着他,问道:“喂,你还没想起来你的名字吗?” 唐宁摇了摇头。 唐夭夭疑惑道:“钟伯伯让户房查过了,永安县没有叫唐宁的,这灵州城周围,也没有唐姓的村子和大户,你的名字是不是瞎说的?”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家不算大户吗?” 唐夭夭瞥了瞥他,问道:“灵州城里就我们一个唐家,难不成你是我们唐家人?” 唐宁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转移话题道:“郭家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好像县衙所有的捕快都出动了……” 唐夭夭知道的比他多一些,唐宁听完以后,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家村是永安县下辖的一个村庄,从昨天开始,村子里有不少人都发生了上吐下泻的症状,因为发病的人数太多,作为县令的钟明礼必须重视。 这可不像前几天的杀人案,抓不到凶手,顶多算是县令失察,有损政绩而已。 半个村子的村民同时发病,一旦控制不好,波及范围再次扩大,这在古代就叫做“瘟疫”。 若是永安县爆发瘟疫,灵州刺史或许还能顶住压力,自家岳父头上的官帽子,是一定保不住的。 不过,听唐夭夭的描述,郭家村的村民,应该是类似于食物中毒,或是水源被污染,导致腹泻或是痢疾,不太像是大规模传染的瘟疫,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 唐宁和唐夭夭来到郭家村的时候,钟明礼和县衙的捕快们被郭家村的村民拦在村口,和他们一起被拦住的,还有唐宁见过的那位孙神医。 一名穿着粗布衣衫,发须皆白的老者看着钟明礼,说道:“钟大人,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去,只是老神仙正在里面抓鬼驱邪,你们这些人全都进去,要是惊扰了老神仙,放跑了邪物,我们这村子可怎么办?” 钟明礼指着身旁的孙神医,说道:“郭村正,这位是大名鼎鼎的孙神医,村民所患何疾,他一看便知……” 那老者有些犹豫,想到神医和神仙虽然差了一个字,本事可差远了,摇了摇头,说道:“那也要等到老神仙捉了邪物再说……” 唐宁站在不远处看着,对这个时代的制度有了更深的理解。 古代地方上其实是高度自治的,村子之中,往往以宗族为单位,宗族家长,甚至掌控着族人的生杀大权,自己的岳父虽然名义上是县令,但他的话,很多时候也不是百分百管用。 钟明礼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本官也想看一看老神仙是如何捉鬼驱邪的。” 那村正看了看他,说道:“你们不能全都进去,会惊扰到老神仙的。” 钟明礼点了点头,转过身,看到了唐宁和唐夭夭。 他面色微微一变,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钟伯母让我们来问问,您下午要回家吃饭吗?” “吃。” 钟明礼回了一句,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指着一名捕快和一名小吏,说道:“彭琛,秦书吏,你们随我进来,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随后,他才看着唐宁和唐夭夭,说道:“你们也一起进来吧。” 郭家村的村口被清出了一片空地。 空地上设了一个法坛,村民们围在法坛周围,法坛前面,一个白须白眉的老道士,手握桃木剑,剑尖挑着一张黄色的符纸,踩着奇怪的步子,口中念念有词。 只一眼,看到这在影视剧中看到过无数次,再也熟悉不过的架势,唐宁就知道他今天白来了。 唐夭夭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前面,诧异道:“原来抓鬼是这样的……” 患病的村民被安放在旁边的空地上,一名小道士穿梭其中,将一个瓷瓶中的水洒在他们头上。 孙神医走过去,蹲下身子,为几人号了号脉,又看了看舌苔,这才站了起来,面色微沉。 钟明礼急忙问道:“怎么样?” 孙神医沉声说道:“恶心呕吐,腹痛频频,舌质红绛,舌苔黄燥,脉滑数……” 钟明礼诧异道:“这是什么意思?” “痢疾。”唐宁说道:“起病急骤,壮热口渴,头痛烦躁,恶心呕吐,大便频频,痢下鲜紫脓血,腹痛剧烈,甚者神昏惊厥,舌质红绛,舌苔黄燥,脉滑数或微欲绝……,疫毒痢。” 他不能不开口,痢疾在古代是死亡率很高的一种病,基本上只能以预防为主,治疗为辅,若是钟明礼不能足够的重视,一旦病情扩散,无法控制,他这个县令就做到头了,唐宁的安稳日子也就结束了。 孙神医看着他,点头道:“小兄弟说的没错。” 钟明礼诧异的看了唐宁一眼,唐夭夭抓着他的胳膊,一脸期待的问道:“你又想起来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暂时就想起了这么多。” 钟明礼的目光暂时从唐宁的身上移开,看着孙神医,问道:“严重吗?” 孙神医面色严肃,说道:“刻不容缓。” 钟明礼的心猛地一沉,看了看还在那边“驱邪”的老神仙,再看了看周围神色狂热的村民,无奈道:“现在还不行……” 另一边,唐夭夭有些惊喜的看着唐宁,问道:“你还有没有想起来别的什么?” 唐宁摇了摇头。 唐夭夭有些高兴,说道:“没事,像这样每天都能想起来一点儿,总有一天会全都想起来的……” 她话音刚落,法坛之前,迈着古怪步子的老道士已经停了下来,大声道:“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万千……” “呔,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唐夭夭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却见那老道将一张白纸放在火上轻轻炙烤,那白纸之上,竟是出现了一个狰狞的鬼头。 围观村民不由的后退几步,脸上浮现出惊恐之色,就连钟明礼和孙神医,脸色都不由的一变。 他们看着那白纸上的鬼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老道竟然真的用一张普通的白纸,令得妖邪显形? “啊!” 唐夭夭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躲到唐宁的身后,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颤声道:“鬼,有鬼……” “鬼你个头啊!” 唐宁的胳膊被她抓的生疼,忍不住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不就白纸显画吗,我回去教你……” “你也会抓鬼?”唐夭夭不计较他刚才敲自己脑袋的事情,抬起头,极度震惊的问道。 唐宁撇了撇嘴,说道:“那是,我可是茅山派第三十八代传人,抓几只小鬼算什么……” 用醋在白纸上写字,风干之后,经过火烤会再次显现出来,这是小学时候做过的科学实验。 唐夭夭盯着他,狐疑道:“你不是想不起来你是谁了吗?” 唐宁看着她,疑惑道:“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 老道士将那张浮现出鬼头的白纸放在桌上,对众人的表现很是满意。 他环顾四周,说道:“本座已经施法,将那一只妖邪封印在了白纸上。” “谢谢老神仙!” “谢谢老神仙!” …… 郭家村的村民一脸虔诚,纳头便拜。 这时,那老道忽然叹了口气,说道:“可惜,本座修为有限,却是没有法力再去收服另一只妖邪……” 郭家村村民闻言,脸色再次一白。 村正老者面色一变,走上前,将一个袋子塞在老道手里,哀求道:“老神仙,这是我们的一点儿敬意,求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啊!” 老道掂了掂那袋子的重量,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本座不帮你,实在是法力有限……” 老村正又塞了一只袋子在他手里。 老道犹豫了片刻,说道:“法力有……” 又有一只袋子塞进了他的手里。 见村正再也掏不出袋子了,老道大袖一挥,那几只袋子就消失在了他的袖中。 他脸上露出大义凛然之色,说道:“既然如此,本座就算是耗空法力,也要再次替天行道了!” 他再次环顾了人群几眼,拿起另一张白纸,说道:“本座马上就要再次施法诛邪,有谁愿意拿着这张白纸,本座好将那只妖邪封印进去。” 周围的村民闻言,立刻后退一步。 老道的目光望向了那一对年轻男女。 刚才第一只“妖邪”现形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和恐惧的表情,就只有那一对男女不仅不害怕,还在“打情骂俏”,他的目光望向那名女子,笑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可否愿意代劳?” 唐夭夭脸色刷的惨白,急忙退后两步。 老道的目光又望向她身边的年轻人,问道:“这位公子呢?” 唐宁怔了怔,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确定道:“我吗?” 老道脸上露出笑容:“就是你。” 第二次驱邪,不用他的弟子,而是假借这位年轻人之手,可以彻底打消众人的疑虑。 唐宁看了看他,笑道:“好啊。” 第十一章 也是神仙! “唐宁。 ” 没想到唐宁竟然会答应,钟明礼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唐夭夭没有说话,却是抓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唐宁对钟明礼微微一笑,拍了拍唐夭夭的手。 他走到前面,从那老道的手里接过白纸,问道:“我该怎么做?” 老道笑了笑,说道:“你只要捧着这张纸,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本座了。” 唐宁点了点头,将那张白纸竖起来,捧在手中。 钟明礼看着他,目光微动,唐夭夭面露担忧。 郭家村的村民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只要不让他们和妖邪亲密接触就好…… 法坛前面,那老道再次拿起桃木剑,脚下踩着某种步法,口中念念有词。 “天地玄宗,万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所有人的视线都在老道手中的桃木剑上。 钟明礼面色微变,唐夭夭脸色苍白,双手的指甲嵌进肉里。 “妖孽,还不现形!” 老道再次大喝一声,全身的气势陡然一变,手中的桃木剑迅速的抖动,便要指向唐宁手中的白纸。 唐宁似乎是被他的阵势吓到了,双手一抖,那张白纸掉在了地上。 老道怔了怔,剑势止住。 唐宁看着他,有些担忧的问道:“老神仙,这纸掉在地上了,还能用吗?” “无妨,你将它捡起来便是。”老道微微一笑。 唐宁上前一步,一不小心,将那张纸踩在了脚下。 他看着那老道,一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真对不起……” 他转头对钟明礼身边的一人招了招手,说道:“秦书吏,借我张纸用用……” 站在钟明礼身边的书吏怔了怔,回过神来之后,急忙从随身携带的记录册上撕了一张白纸,递给唐宁。 唐宁将那张纸举起,看着老道,一脸肃然的说道:“老神仙,你来吧,我准备好了。” “……” 老道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提前动过手脚的纸被踩在脚下,一张普通的白纸,怎么让妖邪显性? 他看了看被唐宁踩在脚下的白纸,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纸张,忽然后退几步,放下手中的桃木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唐宁,悠悠说道:“刚才耽搁的时间太久,那邪物已经逃走了。” 村正面色一变,极为埋怨的看了唐宁一眼,又看向老道,问道:“老神仙,这可怎么办?” “放心……”老道笑了笑,说道:“它已经被我的诛邪剑伤了根基,翻不起太大的风浪,不敢再回来了。” 村正老者这才放下心来。 人群之外,钟明礼看着被唐宁踩在脚下的白纸,若有所思。 唐夭夭将唐宁拉到一边,皱眉道:“你疯了不成,万一被那邪物上身可怎么办?” 唐宁笑了笑,没有说话。 唐夭夭更加恼怒:“你还笑得出来,你已经是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傻子了,要是再被邪物上身,我就不管你了……” 她在唐宁身边碎碎念,那老道却已经拿起了那张浮现出鬼头的白纸,看了看众人,说道:“这鬼物胆敢在人间作祟,已违反天规,本座此次便要来一个油炸恶鬼,以警示方圆三十里的邪物,这郭家村,不是他们能够撒野的地方!” “全凭老神仙做主。” 郭家村村正心花怒放,以后所有的邪物都不敢来郭家村了,这次全村好不容易凑起来那几十两银子,花的值啊…… 法坛旁边,早已架起了油锅,此刻锅下火势正旺,锅中滚油沸腾。 唐夭夭看着唐宁,忽然吸了吸鼻子,诧异道:“什么味道,好酸啊……” 唐宁没有说话。 那老道走到油锅前面,将手掌伸进去搅了搅,摇了摇头,淡然说道:“再烧一会儿,这油还不够热……” 钟明礼见此,面色一变。 唐夭夭一脸震惊。 唐宁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不是因为震惊和害怕,是被唐夭夭抓的。 这女人,什么毛病,一害怕就抓人胳膊,看不出来她这细胳膊长腿的,手劲儿还挺大…… 看到这“手探油锅”的一幕,那村正和郭家村村民,早已跪拜在地,口中不住的高呼“老神仙”…… 老道挥了挥手,众人立刻禁声。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将那张纸揉成团,看了看众人,问道:“现在需要有人拿着这妖物,将手放进油锅,炸上最少三个呼吸,有没有人愿意试试?” 围观众人忍不住后退两步,一脸惊惧。 这锅里可是滚油啊,他们又没有老神仙的本事,将手伸进滚烫的油锅,还不被炸熟了? 老道微笑这看着村正:“你可愿一试?” 村正看了看他,忽然扶着额头,后退几步,声音虚弱道:“头忽然有些晕,大牛,大牛,快扶着我……” 老道走到钟明礼面前,问道:“这位大人,可愿一试?” 钟明礼闭口不言。 他又走到唐夭夭面前:“这位姑娘呢?” 唐夭夭躲到唐宁身后。 他最后看着唐宁,伸出手掌,那纸团就躺在他的掌心。 他脸上露出笑容,问道:“这位公子,愿意试试吗?” “好啊。” 唐宁点了点头,从他手里拿过纸团,快步走上前,将手伸进了翻滚的油锅里。 老道表情怔住。 钟明礼面色巨变。 唐夭夭脸色惨白,下意识的伸手抓他,却抓了个空。 整个场间,一片寂静。 郭家村的村民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这年轻人和老神仙一样,敢将手伸进滚烫的油锅,莫非他也是神仙? 一息。 二息。 三息。 三息之后,唐宁的手还放在油锅里,转头看着老道士,问道:“老神仙,可以了吗?”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唐夭夭,她几乎是瞬间就出现在了唐宁的身边,猛地将他的手从油锅里拽了出来,大怒道:“你疯了吗,你的手不要了!” “没事,你看……”唐宁甩了甩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抓着她的手,放进“油锅”里,说道:“不信你试试。” 唐夭夭下意识的就要惊叫,不过当她发现她的手探进油锅,不仅没有感觉到烫,反而有一种十分温热的感觉时,便不由的呆立原地。 唐宁当然不是疯了,怪只怪这老道行骗的手段实在是太落伍,谁家的油锅隔着几丈远都能闻到醋味? 他看了看还在翻滚的油锅,摇了摇头,说道:“谁这么粗心,把醋当成油了,赶快换了,要是耽搁了时间,放跑了恶鬼,郭家村就完了!” “我去换!” 危及郭家村,一名大汉闻言,面色一变,飞快的跑进了村子。 唐宁放开唐夭夭的手,走到老道身边,问道:“醋可炸不了恶鬼,老神仙,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那汉子已经将锅里的醋倒出来,重新架起了锅。 老道点了点僵硬的脑袋,额头开始冒汗。 唐宁对那边招了招手,说道:“多加点柴火,烧快点。” 眼见着那汉子又加了几捧柴禾,老道身体颤了颤,额头冷汗更多。 他抬头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心道他看起来眉清目秀的,难道是个傻子? 他行骗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毫不犹豫的把手往“油锅”里伸的…… 此人行事,根本,根本不按常理啊! 他不仅自己不按常理,也完全打乱了他的思路…… 现在他该怎么办? 原本锅中只是上层浮了一层油,底下全是醋,现在全都变成真油了,他总不能真的伸手进去吧? 那汉子不要命的加柴,火势烧得很旺,锅中油很快就开始翻滚,唐宁拉着老道的胳膊走过去,笑道:“老神仙,您现在试试油温吧。” 老道摇了摇头:“不试。” “试一试吧。” “不试!” “不试怎么知道油热没热?” “都说了不试了!”老道甩开他的手,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有没有一点礼貌了……” 第十二章 多多包涵 法坛前面的情形有些古怪。 锅中热油滚滚,刚才还胸有成竹,满面笑容,要替天行道,油炸恶鬼,为民除害的老神仙,此刻却一脸的不耐烦之色。 他不顾法坛,也没有捡起桃木剑,甚至连两名徒儿都不管了,大步的向着人群外面走去。 郭家村村正立刻拽住了他的袖子,大惊道:“老神仙,您不是要油炸恶鬼吗,怎么不炸了,万一这恶鬼又跑出来害人可怎么办?” 老道一脸肃然的看着他,说道:“我警告你,你不要对我拉拉扯扯的,你再这样,我会降下天雷劈你的。” 老村正面色一白,坐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哭诉道:“老神仙,您今天就算是劈死我,也要收了恶鬼,不让它再祸害我们郭家村啊!” 老道脸上露出怒色,手中结出法印,喃喃道:“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 他说到这里,语气又一顿,有些慌张的看着村正,大声道:“你快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我真的要引雷了……” “老神仙,救救我们吧!” “老神仙,你就油炸了这恶鬼吧!”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老神仙,求您了!” …… 似乎是被老村正所感染,郭家村的村民也围了上来,将老道拥到油锅旁边。 唐宁立刻拉着唐夭夭闪开,这次是真的滚油,被溅上可不是闹着玩的。 唐夭夭脸色一红,走到外面的时候,急忙将手抽开。 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抓她的手了。 她悄悄偏过头看了一眼唐宁,这才发现,他好像从一开始,就一直表现的十分的淡然。 这家伙,似乎比她想象的,有胆量多了。 想到她刚才好几次抓着他的胳膊,躲在他身后,唐夭夭脸色更红。 油锅前面,一名汉子看着那老道,说道:“老神仙,您再试试油温吧。” “老神仙,试试吧。” “试试吧……” 老道看了看沸腾的油锅,再看看身边一脸期待的郭家村众人。 郭家村村正将那团已经被浸湿的纸张塞进他的手里,说道:“老神仙,您开始吧。” 老道嘴唇颤了颤,问道:“不炸行不行?” 一名汉子上前两步,抓住老道的手腕,说道:“老神仙,我帮你!” 老道深吸口气,忽然挥了挥手,大声说道:“你们退后!” 众人急忙退开,让出了一片空地。 老道目光扫视众人几眼,噗通一声跪在空地上,满面苍白,恸哭说道:“饶命啊!” …… 招摇撞骗的老道被抓起来了,他的两个徒弟本来想跑,也被捕快拿下。 郭家村村正握着唐宁的手,一脸歉意的说道:“公子,都是我不好,刚才误会了你,老头子这里给你磕头认罪……” 他说着就要弯腰跪下,唐宁急忙将他扶起来,说道:“老人家言重了,言重了……” 他看着村正老者,叮嘱道:“以后要记得,再发生这样的事情,要找大夫,不能信这些装神弄鬼的家伙……” 老者立刻点头,连声道:“老头子记住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钟明礼站在孙神医身旁,看着他写完一个药方,急忙问道:“孙神医,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孙神医笑了笑,说道:“钟大人放心,幸亏我们来的早,病情还未进一步恶化,痢疾虽然难以医治,但好在也没有性命之忧。让他们按照这个药方抓药,最多半月,便能痊愈。” 钟明礼松了一口气,说道:“劳烦孙神医将药方交给我,本官马上差人抓药……” “不着急。”孙神医摇了摇头,说道:“我再去问问唐小兄弟,看看此方有没有什么疏漏之处……” “唐宁?”钟明礼怔了怔,孙神医医术通神,有什么要询问唐宁的? 他满心疑惑,跟在孙神医的身后,走了过去。 唐宁拿着孙神医手里的药方,就知道这个方子也有所缺失,好在只缺了一味药。 他的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此方再加上一味秦皮,是不是更好一些?” 孙神医想了想,笑道:“秦皮便有收涩止痢作用,添在这里,再也适合不过了……” 他提起笔,又在药方后面添上两个字。 随后,他又有些疑惑,喃喃道:“如今虽是痢疾多发之季,但如此多人同时病发,也实属罕见……”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会不会是水源?” 孙神医想了想,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立刻转身问那村正道:“村子平时都在哪里取水?” 村正连忙道:“村子后面有一处泉眼。” 孙神医立刻道:“马上让人去看看。” 很快便有一个汉子跑了回来,嘴里嘟囔道:“泉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一只死兔子,都泡烂了……” 孙神医看了看唐宁,目光又转向村正,叹息口气,说道:“那泉眼里的水,半个月内,不要再用了……” 唐宁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以后要喝水,最好煮沸过一次之后再喝。” 钟明礼一直都站在不远处,他看着唐宁,目光中似有一丝别样的意味。 从那日在公堂上的雷霆破案,再到今日揭穿这假神仙,而今就连孙神医都要向他请教医术…… 自家女儿捡回来的这位姑爷,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是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 难道钟家这次,真的捡到宝了? …… 钟明礼和那些捕快还要处理一些收尾事宜,唐宁和唐夭夭走在回去的路上。 “喂,那张白纸……,那张白纸是怎么回事?”唐夭夭忽然转过头,看着他问道。 “你想学啊,回去我教你。”唐宁随口说道。 “那说定了!”唐夭夭有些高兴,随后又看着唐宁,问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不知道……”唐宁摇了摇头,要是在一个月前,他肯定会非常笃定的告诉唐夭夭:“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要相信科学……” 可是现在,他还真不敢这么说,他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没有弄清楚,科学能解释他为什么会穿越吗? 他看着唐夭夭,想到她刚才的熊样,有些好笑的问道:“你不是不怕鬼吗,刚才是谁说她的武功很厉害,就算真的有鬼,也能一拳一个,又是谁被一张白纸吓得只知道躲在别人背后,脸都吓白了?” 唐夭夭俏脸一红,说道:“我武功真的很厉害的……” 唐宁懒得拆穿她,刚才耽搁了这么久的时间,回去该错过下午饭了…… “站住!” 一道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唐宁抬起头,看到两道人影从道路一边的草丛里跳出来。 为首一人面相凶恶的看着他,冷声道:“小子,坏了我们的好事,就想这么走了?” 唐宁心里一惊,难道那个老骗子除了两个徒弟,还有同伙隐藏在人群中? 来不及多想,他向前一步,挡在唐夭夭身前,小声道:“你快回郭家村,叫人过来帮忙!” 唐夭夭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慌乱之色,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反倒露出了一丝笑意。 唐宁神色紧张,盯着前方那两人时,肩膀被人拍了拍。 “让开,这次轮到本女侠保护你了。”唐夭夭从他身后走出来,迎着那两人走过去。 两人愣了一下,随后便大笑了起来。 “哈哈,这姑娘,我喜欢!” “我也喜欢腿长的!” …… 唐宁怔了怔,随后便大怒道:“你疯了,快回……”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站在原地,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唐宁绕过躺在地上的那两人,缓步走到唐夭夭身边,抱了抱拳,肃然道:“唐姑娘,以前要是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第十三章 才女心思 不怕唐夭夭有文化,就怕唐夭夭会武功。 唐宁发现唐夭夭的两条大长腿不单单是用来看的,还能用来踢人。 她刚才一脚把其中一人踢飞了五米远,刚才还凶神恶煞的家伙,倒在地上立刻就爬不起来了。 看起来那么强壮的汉子都能被她一脚秒杀,唐宁觉得这一脚如果落到他的身上,保守估计也能飞出去十米。 如果不是唐夭夭脸上得意的似乎就是在等着自己夸她的表情,她在唐宁心目中平胸无脑的印象,可能就要改成长腿女侠了。 最后居然是唐夭夭在这里看着那两个家伙,唐宁回郭家村叫捕快来。 因为唐夭夭说如果他们缓过来了,他一个人控制不住局面。 唐宁知道她说的“控制不住局面”是委婉说法,她说话终于学会委婉了,他很欣慰。 没想到还有两条漏网之鱼,钟明礼听说之后,立刻派了几名捕快过去,顺便还遣两名捕快送他们回去。 唐宁注意到,一路之上,那两名捕快看他的眼神和以前截然不同。 他还听到了两人小声的对话。 “这次要不是姑爷,大人麻烦就大了。” “还有上次,也多亏了姑爷,要不然董刺史肯定会抓着那件人命案子不放……” “谁说姑爷是书呆子的,分明是有勇有谋,智勇双全……” 是金子到哪都会发光的,这是一条颠扑不破的真理,唐宁深以为然,脸上浮现出笑容。 “可惜就是早上硬不起来……” 唐宁的笑容僵在脸上。 此刻,晴儿小丫头那呆萌可爱的脸,在他看来,婉如恶魔。 他转头看着唐夭夭,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学武的?” 不能成为御剑飞行的神仙,那就退而求其次,做一个武功高强的大侠。 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有武侠梦,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连唐夭夭都能一脚将一个壮汉踹飞五米,没道理他做不到。 “五岁。”唐夭夭说道。 “学武多少年了?” 唐夭夭想了想,说到:“十一年了。” 也就是说,唐妖精现在才十六岁,十六岁腿就这么长了,过两年那还得了? 她的腿实在是不应该再长了,长胸还是很有必要的。 唐宁想了想,又问道:“你的武功,算是很厉害?” 唐夭夭扬起下巴,一脸得意:“那当然!” 见她一副老娘天下第一的表情,唐宁就知道他刚才又问了一句废话,这句话问晴儿或者问钟意,都比她的答案靠谱。 唐夭夭看了看他,忽然问道:“你不会是想要和我学武吧?” “怎么会……”唐宁挥了挥手,“学武有什么好的……”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学了武,你刚才就不用躲在我的后面了。” 唐宁纠正道:“不是我躲在你的后面,是你自己走到我的前面的……” “有区别吗?” “没有吗?” “有吗?” …… 唐宁不想和她争辩谁前谁后谁上谁下的问题,他饿了,他要回去吃饭。 钟明礼要处理郭家村的事情,下午没有回来吃饭。 但是饭桌旁还是有四个人,唐宁也是这一段时间才发现,唐夭夭在钟家蹭饭的频率很高,而且和岳母大人的关系非常不错,简直比钟意还像钟家的女儿。 饭桌上,向来多嘴的她自然是将郭家村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陈玉贤没有想到今天的事情居然那么惊险,在听到两人被恶人拦路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责备之色,说道:“你们两个不好好的待在家里,去那里凑什么热闹,万一遇到危险……” 唐夭夭吐了吐舌头,急忙转移话题道:“伯母放心,那两个小蟊贼,我两脚就能解决,更何况,如果我们今天不去,钟伯父他们就被那个假神仙给骗了,听孙神医说,要是耽搁了时辰,那个村子要死好多人呢……” 听唐夭夭讲述完事情的经过,陈玉贤除了担忧两人的安全之外,也是险些惊出了冷汗。 若是郭家村真的发生了瘟疫,作为县令的钟明礼,最轻也是革职查办,这对于钟家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想到这里,她看向唐宁的眼神,就充满了喜爱,给他碗里夹了些菜,笑道:“今天多亏了宁儿……” 唐夭夭一脸笑意的看着陈玉贤,说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 什么话都被唐夭夭抢着说了,唐宁脸上只能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饭后,他走出房门,唐夭夭急忙跟上去,着急道:“你还没教我怎么抓鬼呢,说话算话啊……” …… “意儿,你等一下。” 吃完饭,刚刚走出房门的钟意,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她又转身走回去,问道:“娘,还有什么事情吗?” 陈玉贤牵着她的手,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叹息道:“你的婚事,是爹娘对不起你,让你受委屈了。” 钟意先是一怔,随后便笑了笑,说道:“娘,都过去了。” 陈玉贤握紧她的手,说道:“娘知道,我们女子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便是能够嫁得一个如意郎君……” 她让钟意坐在自己身旁,说道:“但是很多时候,其实都没有那么多称心如意,若能寻得一个喜欢你,愿意真心待你的人嫁了,便是最大的福气……” 钟意看着她,疑惑道:“娘,您在说什么?” “那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陈玉贤叹了口气,看着她说道:“宁儿为了你,不惜得罪董刺史,自己又受了伤,患了失魂之症,这是我们钟家欠他的,他又帮了你爹这么多,你平日里,不要对他太过冷淡,应对他再好一些……” 钟意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下头,轻声道:“娘,我知道了……” 她有些失神的走出去。 “小姐,小姐……”迎面走来的晴儿叫了她两声,见她毫无反应,有些疑惑的摸了摸脑袋,喃喃道:“这是怎么了?” 钟意走回自己房间的时候,坐在桌前,目光略微茫然。 她双手捧着脸颊,手肘支在桌上。 她心中开始对许多事情好奇。 他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他是因为喜欢她,才在那天挺身而出的吗? 原以为他的夫君,是一个只知道死读书的书呆子,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却是让她对他的印象逐步发生了改变。 他聪慧机敏,巧破悬案,随手便解了父亲的燃眉之急。 他深藏不露,连医术精湛的孙神医,也要向他请教药方。 今日他又勇敢果决,揭穿了那个假神仙的阴谋,免除了钟家的大麻烦。 在决定抛绣球之前,她原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现在看来,事情和她想的,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ps:有件事情,比较突然,六月中旬会有一个作者直播,和读者随便聊聊,时间是一个小时,起点和qq阅读都有,我们干还是不干?】 第十四章 素手调羹 “好了没有?” 唐宁的房间里面,唐夭夭围在桌前转了不知道几圈,看着唐宁,催促说道。 “急什么。”唐宁看了看她,说道:“要等到痕迹干了才行。” 醋酸会轻度腐蚀纸张的纤维,使其变得容易被高温烤焦,在火焰的烘烤下,被腐蚀的地方比不被腐蚀的地方更容易烧焦,颜色会更深一些。 这就是白纸显字的原理。 那老道士便是用这种方式“抓鬼”的。 唐宁在小学的自然课上就做过类似的实验,他现在虽然身处不同的世界,但自然规律却不会发生改变。 唐宁拿起最早写好的一张纸,放在点燃的蜡烛上轻轻炙烤,白纸上很快就显现出一个“唐”字。 唐夭夭瞪大了眼睛,惊呼道:“真的出现了!” 她有些高兴的问道:“我的那张纸呢?” 唐宁随手指了指桌上。 唐夭夭小心的拿起一张白纸,飞快的跑出了房间。 这就是唐夭夭和钟意的区别,唐宁估计,若是钟意看到这一幕,首先问的,应该是白纸显字的原理,而不是急着跑出去装仙女。 唐宁对她的一惊一乍早就习以为常,他随手从桌上拿起另一张,无意识的在纸上烘烤着,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如果这个世界上是真有武功这种东西存在的,那他无论如何都得学一学。 不只是为了圆梦,也是为了以后出事的时候,不用躲在女人身后。 白纸被火焰烘烤,逐渐的显现出一行字来。 “唐夭夭女侠武功盖世,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唐宁看着纸上的字,表情微怔。 如果他手上这张纸上写的是唐夭夭女侠武功盖世,那么她刚才拿走的那一张上面写的什么? 唐宁脸色一变,急忙走出房间。 院子里面,钟家的几名丫鬟围在石桌旁,唐夭夭手里拿着一张白纸,在蜡烛上烘烤。 唐宁看着那白纸上已经有痕迹开始显现出来,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回房间,并且关上房门,将门闩全都插上。 见到自己的名字已经显现出来,唐夭夭目光从白纸上移开,看了看身旁,得意道:“怎么样,厉害吧?” 见那些丫鬟脸上都露出震惊的表情,唐夭夭脸上的得意之色更浓。 只是那些丫鬟脸上的震惊很快就变成了掩饰不住的笑意,而且看她的眼神很古怪。 唐夭夭疑惑道:“你们笑什么?” 一名丫鬟笑的忍不住,掩着嘴问道:“唐姑娘,这真的是白纸自己生的字吗?” 唐夭夭将那张纸举起来,问道:“你们不是亲眼看到了吗,这还有假?”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 白纸上的确出现了字迹。 唐夭夭,这是她的名字。 名字后面有一个大大的猪头。 …… “唐宁!” 唐宁躺回床上的时候,一道咬牙切齿,饱含怒意的声音才从外面传了进来。 他向上扯了扯被子,将头蒙上…… “开门!” “姓唐的,你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你有本事画猪头,你有本事开门啊!” …… 今天折腾了大半天,唐宁用头蒙着被子,耳边唐夭夭敲门的声音和羞怒的喊声逐渐变小,他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捂在被子里好久,有些憋闷,唐宁将被子拿开,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 唐夭夭早已离开,夏夜的凉风吹在身上十分的舒爽,唐宁伸了一个懒腰,倦意尽去,却觉得肚子有些饿。 虽然他现在的确是容易感到饥饿,但下午也没少吃,由此推算,夜应该已经很深了。 他走出自己的院子,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冷馒头什么的,先充充饥。 月色很亮,唐宁也便懒得掌灯,黑灯瞎火的摸到厨房,好不容易在笼屉里摸到一个冷馒头,还没拿出去,身后有亮光传来。 他转过头,看到门口站了一道身影。 钟意手里拎着灯笼,看清了厨房里的人,诧异道:“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唐宁将那只馒头拿出来,解释道:“半夜醒来有些饿,过来看看有什么东西吃。” 钟意拎着灯笼进来,摇头道:“都是凉的,我帮你热热吧。” “不用……” 唐宁还没来得及摇头,手里的馒头就被她拿去了。 她将灯笼放在一边,又点燃了厨房的油灯,开始生火。 钟意给唐宁的印象,一直都是温婉如玉的,她是灵州城有名的才女,与她有关的,应该是诗词文章,而不该是柴米油盐。 唐宁经常出入她的书房,看过她的写的诗词。 既有“莺唇小巧轻烟里,蝶翅轻便细雨中”,也有“却嗟流水琴中意,难向人前取次弹”,唐宁自己虽然也算是半个研究文学的,具备一点文学素养,但和钟意比起来,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历史上有名的才子数不胜数,但才女却是寥若晨星,钟意虽然还比不上那些名垂千古的才女,但才华甩他唐宁不知道多少条街。 所以,他一直觉得他和钟意之间隔着一层屏障,大家不是一个圈子,即便是交流,大多也是客套而已。 反倒是没什么文化,还喜欢一惊一乍的唐夭夭,看得见摸得着,给人以距离更近的感觉。 然而此刻,看着钟意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某一个时刻,唐宁忽然觉得,笼罩在她身上的那一团神秘云雾,似乎散去了一些。 钟意热了两个馒头,在热馒头的间隙,又顺手做了两道小菜,一碗羹汤。 一道蒜蓉青瓜,一道清炒白菜,一凉一热,都是素的。 汤是白菜豆腐汤,虽然清淡,但却香气扑鼻。 “你先尝尝吧。”两人回到唐宁的房间,钟意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厨艺不好,你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唐宁根本不相信她说的厨艺不好。 他刚才只是有点饿,现在闻到香味,已经暗中吞咽了好几口唾沫。 他拿起筷子,尝了几口,又喝了一口汤。 能用两根黄瓜,几根青菜,就能做出这样的味道,这要是厨艺不好,唐宁想象不到厨艺好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他之前还是小瞧了钟意。 她向前一步,就是名气远扬的大才女,后退一步,就是贤淑居家的小媳妇。 谁要是娶了这样的娘子,还不得做梦都笑醒。 “很好吃……”唐宁点点头,说道:“这么晚还劳烦你下厨,真是不好意思。” 钟意笑了笑,说道:“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随后她便再次看向唐宁,问道:“听夭夭说,你今天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看到那些病人,就又想起了一些。” “像这样每天记起一些,总有一天能恢复记忆的。”钟意看了看他,说道:“夭夭她不是故意的,她这些日子一直很自责,也一直在想办法,希望你不要太过责备她……” 唐宁笑了笑,说道:“我早就不怪她了。” 他这句话是真的。 一来是真的不怪,他的所谓失忆,本就和唐夭夭没有任何关系。 说起来,他现在能坐在这里吃宵夜,而不是露宿街头,忍饥挨饿,还要感谢她。 二来是不敢怪,唐宁现在对她的那两条大长腿产生了一些阴影,很容易的就能想象到被她一脚踹飞十米远的情形…… 长腿女侠,招惹不起啊…… 第十五章 防不胜防! 钟意的厨艺很好,大概是遗传岳母的,平日里做饭这些事情,都是岳母亲自动手,府上的丫鬟,最多跟在她身后打打下手。 “爹爹晚上回来了,他说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牵扯到数十条性命,会连累到很多人。”钟意又为他乘了一碗汤,说道:“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唐宁将她刚才的话又还了回去。 钟意不像唐夭夭,有着说不完的话,出不完的幺蛾子,她性格内向,唐宁也不是多话之人。 两人都不说话的时候,房间里面就陷入了沉寂,有一丝尴尬的气氛蔓延。 “那董刺史,还有没有再为难岳父大人?”受不了这种奇怪的气氛,唐宁主动的岔开话题。 钟意摇了摇头,说道:“董刺史虽是刺史,但在这灵州城,做事也不能太肆无忌惮,只要爹爹不出什么大错,他是奈何不了爹爹的。” 唐宁也是这段时间才知道,灵州城的局势颇为复杂,一个灵州刺史,还做不到一手遮天。 他想了想,问道:“那刺史公子,品性当真如此低劣?” 钟意点了点头,说道:“便是孤独终老,也比嫁给他要好上许多。” 唐宁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和钟意说话,总是这么的一问一答,显得十分生硬,唐宁笑了笑,活跃气氛道:“你可是灵州城有名的才女,倾慕者众多,从衙门口能排到城门口,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跳进火坑的……” 钟意目光望向他,唐宁才意识到,在所有人眼里,他也是钟意的粉丝之一,而且是死粉,为了救她可以连命都不要的那种。 就在唐宁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的时候,钟意却是笑笑,说道:“什么才女,不过是自娱而已,女子的诗文,终究上不得台面,登不得大雅。” 钟意说的是事实。 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女子长久以来都处于弱势一方,受到诸多的桎梏。 其实很多女子的才气不逊于男人,但几千年悠悠历史,能叫得出名字的才子如恒河沙数,那些能叫得出名字的才女,又有几个? 不过,这并不代表,女子的诗文,就上不了台面,登不得大雅。 这是他的专业,他并不认同钟意的观点。 他摇了摇头,说道:“许穆夫人载驰救卫,班婕妤才辩超群,卫夫人笔走龙蛇,刘令娴名仕搁笔……,这几位女子,有哪一位上不得台面,登不上大雅之堂了?” 钟意看着唐宁,目光微怔。 他刚才这一句话,用了数个典故,许穆夫人一首《载驰》,复兴卫国,是春秋时期的事情;班婕妤以辞赋见长,才辩超群,劝诫君王;卫夫人虽是女子,却精于书法,是“书圣”王羲之的启蒙之师…… 这些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才女,她们身上所散发出的光芒,不逊于任何一位男子。 他原来是知道这些的,他的失忆,似乎不尽然是她所想的那样。 唐宁见她目光停留在他身上许久,解释道:“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前些日子看了许多书,陆陆续续又想起了一些……” 钟意看着他许久,眼中似有异色,片刻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是啊,班昭博学高才,蔡琰胡笳断肠,谢道韫咏絮之才,苏蕙千诗织就回文锦……,这些女子,都是能登得大雅之堂的呢。” 唐宁忽然发现他和钟意还是有共同话题的。 要论吟诗作赋,他自然不能和钟意相比。 但若只是品评探讨,好歹他也是古代文学专业方向的硕士,凭借记忆回放,能不卡壳的和她讨论三天三夜。 况且,他曾经发表过的一篇论文,就是有关历代才女的,对此研究颇深。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其实除了她们,也还有很多女子才气冲霄,比如那多才风雅的上官婉儿,雁过留声之薛涛……” 钟意脸上露出笑意,问道;“这些人里面,你觉得谁的才气最高?” 唐宁想了想,说道:“单论才气,应是咏絮之才的谢道韫吧……” 钟意点了点头,无比赞同道:“我也觉得,谢道韫可以称得上是千古第一才女了……” …… 这是唐宁第一次和钟意聊天。 他们从庄姜聊到卓文君,从许穆夫人聊到班婕妤,说起璇玑图的苏蕙,又从卫夫人聊到谢道韫…… 说到谢道韫的时候,钟意叹了口气,说道:“谢道韫虽然才气冠绝一时,清高聪敏,但也太过心高气傲,看不起才华不如她的夫婿,一直对此抱有芥蒂,心中怨恨难平,一生苦闷,晚景凄凉……”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她有这种心理也实属正常,作为妻子,相夫教子是她的本份,但看到自己的丈夫文采、德行操守不及自己周围的人,难免会痛心,她的丈夫王凝之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最终害了自己与家人……” 钟意笑了笑,说道:“无论如何,这都无法掩盖她的才气,千古第一才女之名,名副其实……” 唐宁很想告诉她,谢道韫虽然才冠天下,但充其量也只是东晋第一才女。 千古第一才女,除了易安居士李清照以外,没有人当得起这个称呼。 可是这个世界没有李清照,唐宁也无法反驳钟意。 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到了宋之后,就彻底的崩坏了,赵宋王朝依旧是赵宋王朝,但其实已经全然不同,他要说李清照是千古第一才女,钟意或许会以为这是他脑子坏了臆想出来的人物。 他只能点点头,说道:“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非工非复匠,云构发自然。器象尔何物,遂令我屡迁。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女子诗作多以阴柔见长,以宛转细腻见胜,而谢道韫的这首《泰山吟》,却充满阳刚之气,不带丝毫脂粉,大笔挥洒,气度非凡,不让须眉,当得上千古第一才女之称……” 他话还没说完,见钟意诧异的看着他,疑惑道:“怎么,我哪里说错了吗?” 这些话可不是他说的,而是正经的作品赏析,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钟意摇了摇头,说道:“谢道韫的作品,是充满阳刚,不带丝毫脂粉……” 唐宁终于放下心。 钟意的目光望向唐宁,眨了眨眼睛,说道:“可她没有写过《泰山吟》啊……” 唐宁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钟意的表情不像作假,而且她看起来是谢道韫的粉丝,不太可能出错。 但谢道韫留下的作品不多,唐宁也不可能记错。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世界的某个节点,又出现了一些偏差。 他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卓文君,有蔡文姬谢道韫,没有李清照,没有朱淑真,没有鱼玄机刘采春…… 可他不知道,虽然历史上有谢道韫,但她没有写过《泰山吟》…… 他和钟意聊天的时候,已经在尽量避免那些不存在的人或物,防止暴露一些什么东西,可这------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钟意还在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扶着脑袋站起来,说道:“有些不胜酒力,早点休息吧……” 钟意看着他杯中的茶水,表情茫然。 第十六章 无主之诗? 唐夭夭走进钟意书房的时候,刚刚迈进房门,脚步就忽然顿住。 她看了看凌乱的书房,四处散落的书籍,目光最后望向书桌之后的钟意,极为诧异道:“你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看到了书房里的钟意,她甚至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钟大才女喜好整洁可是出了名的,她的东西向来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怎么可能把自己的书房弄的这么乱? “怎么会……”钟意放下手中的诗册,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喃喃道:“难道真是他写的?” 唐夭夭将脚下的一本书捡起来,放在桌上,皱眉道:“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呢?” “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岩中间虚宇,寂寞幽以玄……逝将宅斯宇,可以尽天年……”钟意抬头看着唐夭夭,忽然问道:“夭夭,你有没有听过这首诗?” 唐夭夭看了看她,伸出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 “不烫啊……”她喃喃了一句,看向钟意,问道:“你钟大才女都没有听过的诗,我会知道?你觉得我像是会知道的人吗?” 钟意摇了摇头,她刚才也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期望她能给出什么答案。 她可以肯定的是,这首诗不是谢道韫写的。 谢道韫虽然名震古今,被誉为千古第一才女,但她生平所著诗文,均已遗失,没有几首诗作传世,只能在描述当时的典籍中找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既然谢道韫没有写过《泰山吟》,那昨天晚上他所吟之诗,又是谁写的? 钟意起初以为是他脑袋受了伤,记忆出现了偏差,将别人的诗作冠在了谢道韫头上。 但她今天翻遍了书房,不知翻阅了多少本书,也没有找出那首《泰山吟》的出处。 这首《泰山吟》磅礴大气,气度非凡,极具阳刚之美,遣词用句上,又有魏晋遗风,不应如此寂寂无闻…… 昨夜她听到的那首诗,不是谢道韫所作,也从未流传过,这是钟意作为才女的自信,也是文坛的共识。 诗文不可能无主,唯一的可能,就是这首诗,是他之前写的…… “喂……”唐夭夭伸出手掌,在她的眼前晃了晃,问道:“你今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没什么……”钟意摇头说道。 他虽喜欢看书,但却从未表现出什么才华,她对他的评价,才刚刚从书呆子转变为一个正常人,但昨夜之畅谈,却让她对于他的印象,再次扭转。 他绝不是一个书呆子,他有才华,只是极为内敛,而他这些日子所表现出来的让人惊奇的地方,也不仅仅是一首上佳的诗文。 她真的很好奇,以前的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当然,这件事情,是不能告诉夭夭的,要是让她知道他的才华远超她们的想象,她心中便会更加自责。 “你刚才迟疑了……”唐夭夭看着她,一脸的狐疑,说道:“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再不说,我可要动手了……” 她的手放在了钟意的腰上,钟意脸色一红,急忙抓着她的手,慌乱道:“你快放开……” 唐夭夭抓了抓她的痒,说道:“快说,说了我就放过你……” “你还是不要听了……” “不行……” 书房里面嬉笑打闹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大门口,唐宁舒展了一下腰身,走出钟府。 “姑爷好。” “姑爷好!” “姑爷又出去啊!” …… 迎面走来几名衙役,和他打过招呼,才走回衙门。 昨天的事情之后,这些衙役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他们见到自己,虽然也会打招呼,但脸上那种莫名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这次唐宁不是一个人出去,一位穿着捕快服饰的年轻人跟在他的身边。 昨天的事情之后,钟明礼担心那假神仙还有同伙没有浮出水面,特意派了一名衙役贴身保护他,算是保镖。 唐宁只知道这捕快名叫彭琛,颇受他那位岳父大人的看重,身边跟了一个人,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想到昨天的事情,也没有拒绝。 好在这彭捕快也不是多话之人,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一路沉默,唐宁问了他几个问题,他也只是象征性的“恩”了几声。 这倒是正合唐宁的心意。 两人沿着街道闲逛,钟府,钟意的书房之中,唐夭夭手里拿着一张纸,表情有些茫然。 她看了看钟意,试探问道:“这样的诗,连你都写不出来?” 钟意摇了摇头。 何止是她写不出来,如果不是她对谢道韫十分熟悉,仅从这首诗的水准来看,就算是昨天他说这首诗真的是那位千古第一才女写出来的,她也不会怀疑。 唐夭夭跌回椅子上,许久,才抬起头看着钟意,问道:“你说,我让他也砸一下我行不行?” …… 钟府某处房间,陈玉贤站在钟明礼身后,轻轻为他拿捏着肩膀。 钟明礼闭着眼睛,开口说道:“前段日子的命案和郭家村的案子了了,短时间便没有什么大事,终于可以在家里好好陪陪夫人了。” 陈玉贤帮他倒了一杯茶水,说道:“说的像是功劳在你一样,这两件事情,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宁儿,若是没有他,你现在还有心思坐在这里?” 钟明礼睁开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 在这之前,他对于家里这位意外多出来的姑爷,虽然算不上厌恶,但也谈不上喜欢。 现在是真的有点喜欢了。 赵员外被杀一案,是董刺史在后面盯着的,一旦出了差错,自己便被人拿捏住了把柄。 郭家村的事情,还要更加严重一些,如果没有及时处理,导致事态扩大,他头顶的官帽子是肯定保不住了…… 这两件事情的圆满解决,功劳全在家里的那个“书呆子”姑爷。 从他的身上,钟明礼甚至看到了一些值得自己学习的东西。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还有件小案子,等我处理了之后,就回来陪夫人。” 陈玉贤点了点头,说道:“早点回来。” 钟明礼走出家门,径直走到了县衙大牢。 片刻后。 一名灰衣青年跪在钟明礼身前,焦声道:“大人,小人没有偷东西,小人是被冤枉的!” 钟明礼问道:“你说你那天晚上轮值之后,就回家睡觉了?” 青年点头道:“正是。” 钟明礼又问道:“那天刚过十五,晚上的月亮一定很亮吧?” 青年点点头,说道:“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 钟明礼脸上露出胸有成竹之色,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天上的月亮,接下来他只要断定那天晚上没有月亮,此人心慌之下,还不露出狐狸尾巴? 就像是唐宁那天在公堂上一样。 “你胡说!”心念及此,他面色一转,大声道:“那天晚上是阴天,分明没有月亮,从实招来,你那天晚上到底在哪里!” 那青年看了看他,语气笃定的说道:“大人,小人记得清楚,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小人连灯笼都没打……” “一派胡言!” “大人,那天晚上真有月亮,因为月光很亮,小人回家特意没有打灯笼……” “你当真记得清楚?” “一清二楚!” “……” 钟明礼看着他,那青年与他目光对视,表情极为诚恳。 钟明礼站起身,有些不耐烦的挥手道:“改日再审!” 第十七章 他叫唐宁! 唐宁不知道别的地方如何,自己岳父辖下的永安县,治安并不太好。 他才刚来这里不到一个月,就遇到了一件人命案子,盗窃抢劫的小案更是不知几多。 就在刚才,他们在街上闲逛的时候,这位名叫彭琛的捕快还顺手制服了一个偷东西的蟊贼。 还有一件事情,唐宁一直都没有忘记。 一个月前,应该是在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死了以后,他才有机会占据这具身体的。 这不是夺舍,而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 唐宁也有想过,会不会在另一个世界,这个不幸丧命的不知名的书生,或许像他一样,充满疑惑和惊奇的活在某一个地方。 当然,这些,他无处求证。 他曾经问过那些乞丐,那天清晨,是有几名蒙面之人,将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拖到巷子里,进行了一番殴打,他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身亡的。 唐夭夭用裹着石头的绣球砸了他,为他砸出了一个安身之所,砸出了一个才女老婆,砸出了一个县令岳父,他得感激唐夭夭。 换一种思路来想,要不是那些人,他的灵魂可能还不知道在哪里飘荡,也就没有现在的唐宁。 他感激唐夭夭,却不感激那些人。 或许是因为唐夭夭比他们腿长,他喜欢腿长的。 他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既然承了这位不知名的书生的恩情,自然也想着为他做些事情。 况且,他不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出于自身安全考虑,也要小心对待。 唐宁将这些思绪深藏心底,回头问彭琛道:“你习过武?” 刚才他见对方制服那蟊贼的时候,动作行云流水,简单干脆,一看就是有功夫在身。 彭琛只是点了点头,惜字如金。 唐宁想了想,忽然问道:“你和唐夭夭谁更厉害?” 唐妖精说她武功盖世,一统江湖,唐宁自然是不信的,但是他很好奇,这个世界的武学,到底可以高到什么程度? 彭琛面色平静,说道:“没打过。” 唐宁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武功盖世的唐女侠,想必并没有被这个小捕快放在眼里。 一个小捕快都能无视她,由此可见,唐夭夭也就是有点三脚猫的功夫而已……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唐宁那天醒来的巷子。 角落里,一个老乞丐靠在墙上,几名孩童围在他的身边。 老乞丐手里拿着几本残破的薄册,在几名孩童眼前晃了晃,说道:“我看你们都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我这里有几本秘籍,你们稍加练习,就能打通任督二脉,成为世间少有的绝世高手,这种好东西,我十文钱卖给你们,怎么样?” 唐宁现在当然已经知道,这老乞丐就是一个老骗子,上次还让他在晴儿那里丢人了,那几天就连钟意都提醒了他好几次,让他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总是想着什么神仙仙山的……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老乞丐,便走进了巷子。 巷子里的乞丐见他进来,立刻来了精神。 “公子,您又来了……” “大家快过来,过来!” 几名乞丐从地上起来,立刻围拢了过来。 唐宁将用荷叶包着的几个馒头分给他们,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几名乞丐接过馒头,为首的一人笑了笑,说道:“公子,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让人打听,一有那小乞丐的消息,我立马就通知您!” 小乞丐还是没有消息,唐宁已经习惯,并不着急,又问道:“那些人呢?” 那乞丐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公子,那天他们脸上都蒙着黑布,就是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也认不出来啊……” 彭琛一直站在唐宁身后,看着他和这些乞丐颇为熟络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很快又恢复平静。 唐宁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轻叹了口气。 虽然他已经拜托衙门里的捕快多多留意了,但这些乞丐对于灵州城更加熟悉,能起到的作用也更大,然而这些天都没有一点儿消息,那小乞丐,想必是已经离开灵州城了。 他站在巷口,有怒骂的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老东西,你又骗小孩子的钱!” “不要脸的,老天爷怎么没有降下一道雷劈死你!” “下次再敢骗我家孩子,老子打断你的腿!” …… 几名男子对墙角的老乞丐一阵拳打脚踢之后,拉着自家孩子,扬长而去。 老乞丐拍了拍身上的脚印,将那几本薄册捡起来,摇头道:“不识货啊,不识货……” 他扶着墙站起来,看到巷口站了一个年轻人。 那年轻人正看着他。 他想了想,上前几步,说道:“小兄弟,我看你骨骼惊奇,乃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我这里有几本武学秘籍,十文一本卖给你……” 唐宁刚才买馒头还剩下一块碎银子,随手扔给他,说道:“拿去买点吃的吧,以后别再骗小孩子了……” 老乞丐接过碎银子,摇头道:“哎,做买卖你情我愿的,怎么能叫骗呢……” 唐宁没空和他在这里掰扯,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等一下!” 老乞丐在身后叫住了他。 唐宁转过身,老乞丐将手里的几本薄册递了过来,说道:“你的东西忘了,这可是你花钱买的。” 想不到这老乞丐还有原则,和一般的江湖骗子不一样,唐宁随手接过簿册,说道:“好。” 这时,那老乞丐却是打量了他一番,诧异道:“我怎么看你有点面熟啊……” 唐宁心中一动,看着他问道:“你认识我?” 老乞丐思索一番,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惊色,难以置信道:“你,你不是死了吗!” 唐宁一颗心猛地一跳,强自镇定道:“你说什么?” “没道理啊,没道理……”老乞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疑惑的摇着头。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说道:“老人家,前些日子,晚辈受了伤,忘记了很多事情,如果您知道什么,还请您告诉我……” 老者诧异道:“失忆了?” 唐宁点了点头。 老者又问道:“你记得你那天早上被人打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 老者想了想,问道:“你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唐宁继续摇头。 “那你欠我一百两银子的事情也忘了?” “……” 老者思忖了片刻,忽然抓着他的胳膊,说道:“你忘了吗,我是你的叔祖啊,你从小父母双亡,是我把你拉扯长大的……” …… 唐宁手里拿着几本簿册,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发现桌子有些晃,这几本破书用来垫桌角应该刚刚好。 他从那老乞丐的嘴里到底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老乞丐也只是那天早上碰巧看到那些人离开巷子,所以才对活过来的他表示震惊。 他将这些思绪压下,看着彭琛,问道:“义安县衙,你有熟悉的人吗?” 灵州城内,分为两个辖区,永安县衙和义安县衙东西各占一边,也就是说,灵州城内,有一半的地方,他那位岳父的手是伸不到的。 若是能动用两方官衙的力量,再找那小乞丐,会更容易一些。 彭琛摇了摇头,说道:“钟大人和义安县令早年有怨,这些年除了小有摩擦外,并无往来。” 唐宁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叹了口气,说道:“先回去吧。” 义安县衙。 一名衙役对站在衙门口,钗荆裙布的女子挥了挥手,不耐烦道:“说了多少次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再去别处找找……” 女子身着布裙,裙角打着几个补丁,面容憔悴至极。 她面色略有苍白的看着那衙役,小声道:“大人,什么时候有他的消息,请您一定告诉我,我,我明天再来……” 那衙役看着她的样子,心中也升起了几分不忍,说道:“好吧好吧,他叫什么名字,你再说一遍,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的。”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急忙道:“他叫唐宁,唐诗的唐,安宁的宁……” 第十八章 隔阂消除 今天出去逛了一圈,还是没有什么收获。 还差点被那知恩不报的老乞丐占了便宜。 为老不尊的老骗子,活该被人打。 唐宁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老骗子给他的几本薄册垫了桌角。 还别说,厚度刚好合适,唐宁用力的摇了摇桌子,居然一点儿都不晃了。 钟意从外面走进来,看了看他,说道:“我今天翻了许多诗册,也没有找到那首《泰山吟》……” “应该是以前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过的吧。”唐宁随口说道:“可能,你的书房里恰好没有那本书……” 钟意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会不会……,是你以前所作?”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首诗是谢道韫遗失的作品,毕竟有《千金方》在先,他以前或许真的看到过谢道韫遗作。 但接连两件事情发生的可能实在是太小,相比而言,如她猜测的可能性更大。 “这怎么可能……”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我可写不出来这样的诗,应该是以前看过……” 钟意看着他,说道:“可我问过父亲了,父亲说他也没有见过。” 唐宁想了想,解释道:“可能……,可能那本书比较偏门。” “也可能真的是你写的。”钟意有些遗憾,说道:“你仔细想想,或许能想起来呢……” 唐宁不知道他应该怎么解释了。 这年头,说真话,没人信啊…… 钟意走出院门的时候,唐夭夭低着头,像是犯了错误一样跟在她的身后。 她今天本来是来找唐宁算昨天那笔账的。 现在却是一点儿算账的心情都没有了,要算,也是他和自己算。 钟意回头看着她,安慰道:“他已经能够想起来以前做的诗了,你不要着急,要循序渐进……” 唐夭夭叹了口气,说道:“我对不起他太多太多了……” 唐宁躺在床上,知道钟意肯定误会了。 问题在于,这个误会,他还是不能解释,只能用以前的方法萌混过关。 失忆真是一个好借口,百试不爽,感谢唐夭夭的那只绣球,是她改变了他的命运,他欠唐夭夭真的太多了。 小小的波折之后,唐宁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郭家村村民的病症,已经被孙神医控制,没有闹出人命,逐渐的平息下去。 钟明礼将那个假神仙的事情公之于众,受到了永安县百姓的一致赞扬,唐宁这几天出去,听到不少人夸他慧眼如炬…… 他对此倒是无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每天出去逛逛,无聊了就回放记忆,看两部电影解解闷,自从唐夭夭不来烦他之后,他也只能看电影解闷了。 留意了几次之后,唐宁终于发现了一件事情。 他吃完饭之后,无论是看书还是散步,都不容易感到饥饿。 但若是选择回放记忆,看一部两个小时的电影,基本上看完的时候,腹中就开始饥饿难耐了。 也就是说,他翻阅记忆,是要消耗能量的,而且不少。 这就会导致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娱乐项目,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也就到了休息的时候了。 可唐宁前世熬夜到十二点以后已是常态,让他提早几个小时入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只能通过回放记忆来解闷。 而这又很消耗能量。 所以他一到晚上就饿。 在他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溜去厨房,被钟意抓到三次之后,每天晚上,固定时间,她就会带些饭菜来他的房里。 有时候是一碗甜粥,有时候是几道小菜。 总是麻烦她,唐宁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选择在钟意下厨的时候,帮她烧火。 钟意平日里睡的也不早,她一般都会在书房看书,很晚才离开。 当然,自从前几天开始,她离开书房的时间就提前了半个时辰,唐宁会自觉的在厨房里等她。 钟意今天做的是清炒白菜。 唐宁给灶下添了一把柴,随口说道:“白菜虽然普通,但精心制作,也能登上菜品巅峰,有道菜叫开水白菜,以大白菜心来制作,配以高汤调味,成菜后,清鲜淡雅,香味浓醇,汤味浓厚,不油不腻,清香爽口……” 这几天,他们一个人烧火,一个人烧菜,间隙闲聊几句,他和钟意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开始的那种隔阂,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一开始的拘束,到现在,他们之间的话题已经趋于随意,前一秒还在评判诗词,下一秒就能谈到厨艺,当然,唐宁自己只能纸上谈兵,倒是钟意似乎对他所说的那些后世菜品很感兴趣,已经尝试了好几道,让唐宁每天晚上都能大饱口福。 唐宁每天都会“偶然的”想起一些事情,和她分享,他看的出来钟意很高兴,也看的出来唐夭夭更高兴。 钟意思忖了片刻,接着他的话说道:“若是如此,这开水白菜看似清汤寡水,朴实无华,却尽显制汤功夫,清鲜柔美,胜过万般菜肴。” 唐宁点头道:“这是自然。” 开水白菜虽然口味清淡,但却是川菜中的一道高级料理,高级到在国宴上也属于精品菜肴,远不像它的名字听起来那么简朴。 钟意看了看他,忽然说道:“你以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除了医道,连厨艺都这么精通?” 唐宁笑了笑,说道:“我也只能嘴上说说,比起你还差得远呢。” 钟意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可不能告诉夭夭,不然她又该自责了。” 钟意答应明天早早的准备,尝试着做一道开水白菜,唐宁有些期待。 晚上吃饭的时候,钟意有时候也会陪他一起。 当然,她只是稍微动动筷子,大部分的饭菜,都进了他的肚子。 总是吃夜宵不好,不过唐宁不一样,他消耗多,完全不担心会发胖,反倒是要多多补充营养。 吃饭的时候,他们也会随便聊些什么。 唐宁刚才和她聊了开水白菜的四种做法,喝完一碗粥之后,又说到了豪放派和婉约派各自的代表诗人…… “苏轼,辛弃疾等人……,词作视野较为广阔,气象恢弘雄放,喜用诗文的手法、句法写词,语词宏博,用事较多,不拘守音律……,是为豪放。” “柳永、晏殊、秦观、周邦彦、李清照等,词作结构深细慎密,重视音律谐婉,语言圆润,清新绮丽,具有一种柔婉之美……,视为婉约。” 唐宁见钟意脸上露出惊诧和疑惑之色,并不意外。 虽说豪放派和婉约派是宋词的两大流派,但“豪放”和“婉约”的提法,在宋代只是有模糊的概念,一直到明代才首次出现,钟意没有听过也数正常。 钟意想了许久,才点头说道:“婉约者欲其辞情酝藉,豪放者欲其气象恢弘,纵观词坛,似乎真是这样,你刚才的这一番言论,若是流传出去,怕是会引起一番波澜。”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不必当真。” 钟意笑了笑,说道:“我知你素来低调,放心,这些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 唐宁自然知道钟意不会到处乱说,也正是因此,他和她聊天,才不用顾忌什么。 和她接触日久,才发现两人之间共同语言颇多,每天晚上和她闲聊一会儿,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毕竟,除了钟意唐夭夭,以及只想听故事的晴儿,他也没有能够说话的人了。 钟意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 唐宁点了点头,同样站起来,说道:“我送你。” 两人这几晚都是这样,钟意也没有拒绝,唐宁送她到房门口,钟意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你刚才说,婉约派以李清照等人为代表,李清照是谁,也是宋朝词人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唐宁怔了怔,看着她,诧异道:“李清照,我刚才有说过吗?” “有。”钟意看着他,无比确定的说道。 “是你听错了吧……”唐宁看着她说道。 “真有。”钟意确信道。 “真有。”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吗?” 装傻充愣不是长久之计,他这次决定换个套路,他就不信钟意翻书翻不到,还能百度或者google一下? “没有……”钟意摇了摇头。 “没有就算了。”唐宁笑了笑,说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钟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不知过了多久,才关上房门,洗漱一番之后,熄灯上床。 她躺在床上,想着那“李清照”是否有其人,明天要再查一查。 随后便闭上眼睛,心中隐隐的有些期待,期待着明天晚上…… 院落另一边,一处房间的窗户悄然关上。 陈玉贤走到伏案看书的钟明礼身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夭夭这一次,或许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呢……” 第十九章 钟意之邀 装傻充楞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唐宁要学会管住自己的嘴。 纵使他平日里已经很在意了,但是聊至兴处,有些话脱口而出,没有来得急经过脑子,就会造成像昨天晚上那样的尴尬局面。 他今天一早上都没有看到钟意,他敢保证,她一定是在书房,以“李清照”为关键词,手动检索每一本书。 估计她现在翻的手都酸了,唐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幸亏百度的业务没有拓展到异世界,而在这里,漫漫的历史长河之中,李清照查无此人,要不然,他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钟意找不到,只能当做是他记错了。 说到李清照,唐宁就有些郁闷。 他又开始羡慕那个叫做李易的家伙。 人家穿越的是什么世界,没有李白杜甫,没有苏轼秦观,什么《鹊桥仙》《水调歌头》随便抄,靠着抄诗扒词,硬生生的抄到了天下第一才子,天下才气九斗,他一个人占了八斗…… 他呢? 从钟意书房随便找几本书翻翻就知道,苏轼和秦观,在他们那个年代如日中天,晏殊晏几道父子,也扛起了婉约词派的半边天,再往前一点,大唐诗坛,李白杜甫,早已有诗仙诗圣之称,天下文宗的名头,也冠在了王维的头上…… 人家抄李白,抄杜甫,抄苏轼抄秦观,就是天下第一才子,他要抄了,妥妥的抄袭狗没跑…… 唐宁对于宋代以后的诗词,并没有多少深入的研究,经典名篇自然记得一些,但数量上就要少的多了,用处也不大。 倒也不是不能抄诗,毕竟李清照和朱淑真历史上都没有,一个是千古第一才女,一个和千古第一才女并列,也都是诗词大户,她们的诗词扔出来,照样可以砸死一大群人。 奈何唐宁男子汉大丈夫,若是一出手就是春情闺怨,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啊…… 这些暂且不说。 穿越就送老婆的事情,荣小荣倒是没有骗他,只是人家刚刚穿越,就有武功高强的娇俏姐妹花,附带一个丫鬟萌萌哒…… 他呢? 钟意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样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唐夭夭的三脚猫功夫就不提了,也没有高冷冰山女神范,整个就一女神经,还是经常犯二的那种,除了腿长一点,胸……,不提也罢。 至于小丫鬟,小丫鬟……,唐宁就只能呵呵了,总有一天,他要向她证明那件事情。 想想别人,再想想自己,同样是穿越者,差距也太大了…… 唐宁长叹口气,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怎么了,叹什么气?” 唐夭夭今天穿了裙子,将她的长腿很好的遮掩了起来。 唐宁看着走进院子,向这边走过来的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唐夭夭坐在他的对面,安慰道:“想不出来就慢慢想,最近不是已经想起来很多事情了吗,不要着急,越着急越想不起来……” 唐宁知道她误会了,她以为他烦恼记不起来的往事,可他的确不是在烦恼记忆的事情。 “唐姑娘。”唐宁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我对天发誓,这件事情,真的不怪你,你无需自责的。” 碰瓷不提倡,恩将仇报更不是唐宁的风格,奈何他和唐夭夭说了无数次,她从来没有听进去过,反倒是自己越不计较,她对自己的态度就越来越好……,这世上有些事情还真没道理。 “我也很认真的告诉你。”唐夭夭看着他,说道:“你的失忆是因为我,我唐夭夭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唐宁想了想,忽然说道:“我还有一个办法。” 唐夭夭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什么办法?” “要不这样吧……”唐宁思忖片刻,说道:“我用那只绣球也砸你一下,这样我们就扯平了,你不欠我,也不用再对我负责,如何?” “你想得美!” 唐夭夭给了他一个白眼之后,潇洒的转身离去,脸上的自责和愧疚之色明显淡了一些。 明明是她砸了自己,到头来却需要自己哄她。 唐宁坐在院子里,继续叹气。 在这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有一个美女死皮赖脸的想要对自己负责,赶都赶不走…… …… 时间进入七月,从季节上来说,几天前就已经属于秋天。 唐宁却只觉得,这些天,天气越发的炎热了。 晴儿和钟府的丫鬟不这么觉得,这几天都是活蹦乱跳的,明显比前些日子精神了不少。 这是因为七夕快到了,这个时代,属于女子的节日不多,七夕算是最重要的一个。 类似于晒衣服晒书,做巧果,拜织女等,都是七夕的保留节目。 晴儿想要在七夕的夜晚躺在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的梦想落空了。 当然不是因为钟府没有葡萄架。 也不是因为牛郎织女一年不见,唯一的晚上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在说悄悄话上。 是因为七夕那天下雨了。 虽然只是小雨,钟明礼晒在外面的几本书都没有来得急收,还是被打湿了一些,吃饭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有浓浓的心疼之色。 陈玉贤看了看外面,说道:“这雨下的突然,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前几天天气太热,再这么热下去,怕是会出事。”钟明礼收起脸上的心疼之色,说道:“下场雨消消暑气也不错。” 陈玉贤给唐宁和钟意碗里分别夹了口菜,看着钟意说道:“既然下雨了,晚上就不要出去了。” 钟意本来是有一场诗会应酬的,看了看外面的雨幕,微微点头,说道:“一会儿就让人去推了。” 下雨天唐宁最喜欢做的事情是睡觉,他吃完饭在房间里面走了一会消食,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然后就准备上床。 这种天气,关上房门,只在窗户处留一条小缝,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整个世界只余雨声哗啦,是人生中的一大享受。 可惜雨不够大,美中不足。 他刚刚将自己卷进被子,便有敲门声响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能起床,穿好鞋子,走过去打开房门,钟意将一把纸伞收起来,走进房间,才发现他只穿了一件内衬。 钟意将纸伞撑在墙上,看着他,诧异道:“这么早?” 唐宁点点头,说道:“左右无事,索性早点睡了。” 其实他已经找好了一部电影,打算看完了就去找钟意,和她讨论讨论厨房里的那几块排骨到底是糖醋还是红烧的问题…… 钟意看着他,问道:“睡得着吗?” 唐宁摇了摇头。 钟意笑了笑,说道:“我也没什么事情,要不我们下下棋吧。” 唐宁这才发现她怀里还抱着两个小盒子,他继续摇头,说道:“不会下。” 象棋他或许还能玩一玩,围棋从来都没有接触过。 钟意只是愣了一瞬,随后便笑着说道:“没关系,我教你。” 在她看来,唐宁以前定然是懂围棋的,只是一时的失忆,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让他接触他以前就熟悉的东西,对于找回记忆很有帮助。 唐宁去她书房取了棋盘过来,钟意从最基础的讲起,她讲的很认真,下雨没什么事情可做,唐宁也听的很认真,权当是打发时间。 某一刻,钟意收起棋子,说道:“今天就先教你这两个定式,我们慢慢来,几天就能上手了。” 唐宁点了点头,闲着也是闲着,学会了下围棋,以后又多了一种打发时间的方法。 钟意将棋子收起来,忽然看着他问道:“后天晚上,你有没有时间?” “啊?”唐宁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她。 钟意脸色微红,说道:“后天晚上,我想,我想……” 唐宁脸色也有些红。 虽说这些日子,他和钟意的关系,已经大有转变,但是后天晚上就……,未免有些太急太草率了吧? “太,太快了吧……” “我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啊?” 唐宁怔了怔,“去一个地方啊……” 钟意点了点头,说道:“后天晚上要参加一个宴会,我想你陪我一起。” “就这些吗?” “还有什么?” 唐宁晚上除了和钟意做……菜,就没有别的事情了。 既然钟意有事,他除了睡觉,也无事可做。 钟意每天晚上辛苦为他做饭,这点儿小要求当然不能拒绝,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啊……” 第二十章 狂蜂浪蝶 在古代,七夕本来是一个很热闹的节日,唐宁穿越过来的第一年,并没有机会见识到这种热闹。 这场雨从七夕就开始下,持续了一天一夜,除了浇灭了晴儿想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的心思,也暂时的浇熄了多日以来的暑气。 岳父大人对此自然高兴,气温降下来了,意味着不会有人热死,永安县每年都会有人因此死亡,防暑工作做得不好,他这个县令也要负些责任。 今年更是不比往年,前些日子,因为逼婚之事,他和灵州刺史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灵州刺史这么久了都没有出手为难他,这不符合常理。 唐宁从唐夭夭那里打听到了灵州刺史的为人,据说是锱铢必较、睚眦必报,小人中的小人…… 他估计,对方这么长时间没动静,应该是在等技能冷却,到时候好憋一个大招。 一个是一州刺史,一个是一县之令,情况还真有点不容乐观,唐宁心里其实暗自提着警惕,但奈何局面太过被动,而他势单力薄,也实在是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他能做的,就是帮作为县令的岳父大人盯着点儿,别让他出什么岔子,被人拿到把柄。 唐宁在房间里面整理衣服,晴儿的脑袋从外面探进来,问道:“姑爷,好了吗?” 唐宁整理了一下衣领,说道:“就快好了。” 今天晚上要和钟意出去参加一个宴会,是他前几天就答应好的。 晴儿从门外跑进来,诧异道:“姑爷,你怎么还穿这件衣服?” 中午的时候,钟意给他重新拿了一件衣服,唐宁捣鼓了半天,那衣服的扣子直的斜的,他不知道怎么穿,干脆放弃。 唐宁拿起床头的衣服,问道:“这怎么穿啊?” “哎呀,姑爷笨死了!”晴儿小跑过来,拿起那件衣服,说道:“晴儿帮你,要快点,不然小姐要等急了!” 唐宁只好伸出双手,任她摆弄。 晴儿一边帮他脱掉身上的衣服,一边问道:“姑爷,上次说的那个公主,被野兽抢走了,她后来怎么样了?” 她说的是唐宁上次给她讲的改编版《美女与野兽》。 唐宁随口说道:“后来,后来野兽变成了别国皇子,和公主成了亲,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晴儿一边帮她系扣子,一边问道:“什么是没羞没臊的生活啊?” “成亲之后的生活就没羞没臊了。” “那姑爷和小姐也是吗?” “不是。” “哦……”晴儿点了点头,又道:“姑爷,再讲一个故事吧……” 唐宁想了想,说道:“从前,有一位县令千金,她有一个傻丫鬟,还有一位姑爷……” “然后呢?” “这个傻丫鬟很傻很糊涂,总是因为不听话被打屁股。” “再然后呢?” “那位姑爷早睡早起,早上没有硬不起来。” …… 给晴儿的故事讲完了,他的衣服也穿好了。 唐宁站在镜子前看了看,人模狗样的,倒也像那么回事。 凭心而论,他现在的样子,比前世要略微帅那么一点点,就是看起来有些瘦弱单薄,以后不能吃了睡睡了吃,要有意识的加强锻炼,下次遇到危险,能底气十足的让唐夭夭站在后面。 唐宁走出院子,看着站在钟意身旁的唐夭夭,诧异道:“你也去?” 唐夭夭看着他,不服气的说道:“凭什么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能,当然能。 唐宁求之不得。 他可是知道,参加这次宴会的都是些什么人。 他听钟意说过,举办这次宴会的,是在灵州城极有地位的一个家族。 有地位到什么程度…… 这个灵州方家,四代之内,出过一位太傅,一位宰相,两位三品大员,虽然现在的方家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但在朝中,还是很有人脉,不仅如此,皇宫中一位宠妃,便是方家嫡女。 方家在灵州,是连灵州刺史也惹不起的存在。 方家老夫人喜欢热闹,这次方家老夫人寿宴,邀请的不仅仅是灵州城内的名媛贵女,什么才子俊杰也邀请了一大堆,这其中,可不乏钟意的追求者。 虽然钟意没有明说,但唐宁也能猜到,自己这次去,多少有点儿帮她抵挡那些狂蜂浪蝶的意思。 双拳难敌四手,谁知道钟意的追求者有多少,有唐女侠在,唐宁心里就踏实多了。 什么狂蜂浪蝶,能挡得住唐女侠一脚? 马车里,唐夭夭一脸郁闷:“我爹也真是的,非要我去参加这什么破宴会,那些女人,什么宴会都要做几首酸诗,作诗有什么意思,有本事打一架?” 唐宁听得出来,唐夭夭是有故事的。 想到她被人围着逼着作诗的场景,唐宁就有些想笑。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怒道:“笑什么笑!” “没什么……”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有本事打一架,有什么事情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做那些破诗有什么用……” 唐夭夭羞恼的眼神变成了欣赏,问道:“你也这么认为?” 唐宁郑重点点头。 “口是心非!”唐夭夭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喜欢作诗,还能作的那么好,小意说她都比不上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就是女人了。 唐夭夭心情显然不好,唐宁干脆闭上眼睛休息,不用再遭受无妄之灾。 他这几天在想另一件事情。 虽说钟明礼动用了县衙的力量,也没有查出来他的身份,但这么一个大活人,总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在这里,还有没有什么朋友,亲人……,这些都是唐宁不知道的。 虽然这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承了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不为他做点什么,唐宁总觉得良心难安。 马车缓缓停下,唐宁睁开眼睛,唐夭夭已经跳下了马车,扶着钟意下去。 这会儿其实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唐宁跳下马车,看到的是一座比钟府气派的多的多府邸。 据说这还不是方家祖宅,只不过是方家在灵州城的一处园子而已。 大门口处,有人影陆陆续续的走进去。 钟意和唐夭夭走上前去,递上帖子。 那下人查验请帖之后,脸上露出笑容,伸手道:“钟姑娘,唐姑娘,唐公子,请进……” “这年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称为公子了吗?” 一道冷哼的声音从旁传来,这声音带着三分调笑,七分不屑。 钟意眉头微微一皱,唐夭夭脸上露出怒色。 唐宁回头望去,见到几位年轻公子正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一人,目光在钟意和唐夭夭身上扫视一眼之后,便停留在他身上。 是冲着自己来的。 唐宁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公子何出此言?” 钟意先是一怔,然后便掩着嘴,险些没忍住笑出来。 唐夭夭比她楞的时间更久,反应过来之后,就捂着肚子,不顾仪态的大笑起来。 她弯着腰,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使劲的拍打着唐宁的肩膀,唐宁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一个女子,大庭广众之下,她就不能注意点形象吗…… 更重要的是,她手劲很大,拍起来真的很疼啊! 第二十一章 心生敬意 “你!” 那年轻公子伸手指着唐宁,脸色涨的通红。 他刚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能称为公子”,此人转身一句“公子何出此言”,便让他自己骂了自己…… 周围已经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他身后的几名同伴,也有人脸上忍不住抽动。 年轻公子最终没有再说出什么,阴着脸走了进去。 钟意脸色有些发红,不是因为唐宁,而是因为毫不在意形象的唐夭夭,吸引了场内大部分的视线,急忙拉着她走了进去。 “噗……,公子何出此言……”三人进去之后,大门口处,一名女子掩嘴笑了笑,说道:“那是谁啊,真是太坏了,用白意舟自己的话来攻击他,姓白的刚才脸都白了……” 他身旁的男子想了想,诧异道:“他身边的好像是钟意钟姑娘……” “钟意?”那女子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难道他就是接了钟意绣球的,她的那位相公,传言他不是书呆子吗?” 那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书呆子哪有这样的急智,看来,传言有误啊……” 男子身侧另一名女子开口道:“我倒是听说他机敏过人,巧破奇案……,我们说的,是同一人吗?” 男子再次摇头,说道:“时间不早,不说他们了,还是快快进去吧。” …… 走进了园子,唐夭夭还在笑。 唐宁看了她一眼,问道:“有那么好笑吗?” “当然好笑!”唐夭夭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公子何出此言……,哈哈,你没看到那个白意舟刚才的脸色,白意舟白意舟,脸色白成一锅粥啊……” 唐宁有点可怜唐夭夭,看来这姑娘没有听过笑话。 如果把他和唐夭夭关在房间里一晚上,讲一夜笑话,他能让她笑的第二天起不来床。 没招谁没惹谁,平白无故被人骂,任谁心里也会不舒服,唐宁看着她,问道:“白意舟,他是什么人?” “以前是小意的倾慕者。”唐夭夭捂着肚子,好不容易忍住笑,说道:“现在跟着刺史公子。” “夭夭……”钟意扯了扯她的衣袖。 唐宁明白了,刚才那家伙,是他曾经的情敌,现在情敌的狗腿子。 不对,什么情敌,不仅这白意舟不算,那姓董的也不算。 钟意叫过白意舟相公吗,叫过姓董的相公吗? 钟意教过白意舟下棋吗,教过姓董的下棋吗? 钟意晚上为白意舟下过厨吗,为姓董的下过厨吗? 什么叫情敌,因情而起,势均力敌。 白意舟啊,刺史公子啊,根本算不上他的情敌,都是渣渣。 不过,好像他和钟意,也只是表面夫妻,没有什么情的…… 所以这完全是无妄之灾,唐宁心里更加郁闷。 唐夭夭看着他,提醒道:“你娶了小意,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对你不满,你一会儿最好小心一点儿……” “不满又怎么样?”唐宁一脸不以为然:“他们还能动手不成?” 唐夭夭想了想,点头道:“可能真会。” 呵,动手就动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不合就是干,谁怕谁啊…… 片刻之后,唐夭夭回头看着唐宁,问道:“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唐宁疑惑道:“不跟着你们我去哪?” 不跟着她们,要是真有人动手,唐夭夭的腿再长也够不到。 唐夭夭笑着指了指另一边,说道:“女眷和你们是分开的,你应该去那一边,我们先去后堂,一会儿老夫人出来了,我们再来找你。” 唐宁看了看她指着的方向,那名叫做白意舟的男子对他怒目而视,有不少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不合就是干,谁怕谁…… 唐宁看了钟意和唐夭夭一眼,转身向对面走去。 “夭夭……”钟意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唐夭夭挽着她的手,说道:“放心吧,他坏主意多着呢,不用为他担心,谁要是招惹了他,就自求多福吧,而且这里是方家,他们不敢太过分的……” 唐宁享受了一场目光浴,走到最里面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水。 这里十分偏僻,整张桌子就只有他一人,周围的桌旁,人群都是三三两两的,随意闲聊着。 这倒是正好,桌上摆着的瓜果糕点,全归他一个人了。 距离他稍远一些的地方,有刻意压低了的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便是钟家那位姑爷?” “看起来很是面生,以前好像没见过。” “据说是个书呆子,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和传言倒是差不多。” …… 某处桌旁,白意舟冷哼一声,说道:“不过就是一个走了运的书呆子而已,钟意何等才华,心高气傲,岂会看上一个呆子?” 他旁边有人笑了笑,说道:“你又怎么知道,钟姑娘选夫婿看中的是才华,董刺史强行逼婚钟姑娘的时候,怎么没看到白兄像那个书呆子一样,拼了自己的命不要,死也要维护钟姑娘?” 另一人轻笑一声,插嘴道:“哦,那天我可是亲眼看到了,白兄也在现场,只不过是站在刺史公子身后,为他呐喊助威……” “为了意中人,甘愿舍弃性命,我若是钟姑娘,怕是也会选那个书呆子的……” 周围不乏青衫仕子,随意的说了几句,望着白意舟的目光,也带有淡淡的不屑和鄙夷。 白意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阴沉着脸,甩袖离去。 有不少人的视线望向角落,目光中略有赞扬和钦佩。 钟姑娘当日被逼无奈,只能选择抛绣球招亲的时候,他们大多在场。 然而,他们虽然也看不惯董刺史的作为,却没有一人敢站出来帮她。 那个书呆子拼死护住绣球的那一幕,到现在,也还深深的镌刻在他们的脑海中。 那一天,落在他身上不知道有多少拳脚,他连头都被打破了,有传言说,他甚至被打的失去了记忆,然而,直到他昏迷的前一刻,还是没有放开怀里的绣球。 据钟家内部消息,他醒来的第一时刻,连自己的伤势也不管,问的居然是绣球在哪里…… 甚至于,他连钟姑娘都忘了,也没有忘记怀里的绣球…… 对一个女子来说,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他如此的维护她,爱护她,不惜性命……,和这些相比,有没有才华,又有什么关系呢? 钟家姑爷的故事,在灵州城,不知令多少人为之动容,也不知令多少闺阁女子,感动的泪湿枕巾。 他是一个书呆子,但也是一个让人尊敬的书呆子。 唐宁抿了一口茶水,居然看到周围有人对他举起酒杯,隔桌相敬,脸上的表情很是和善。 他也只能举起酒杯,遥遥的示意一下。 他有些疑惑,不是说会有狂蜂浪蝶来找他的麻烦吗,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不愧是才女,钟意的追求者,素质都很高啊…… 他的心情好了一些,食欲也好了一些,方家不愧是大家族,摆上来待客的糕点很好吃,唐宁伸出手,抢在一只肉乎乎的手之前,将最后一块糕点拿起来。 唐宁将那块糕点扔进嘴里。 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对他怒目而视。 第二十二章 背后黑手 小姑娘看着唐宁,脸上的表情既生气又委屈,大声道:“你……,那是我的!” 她说的是那一块糕点。 小姑娘大概十岁左右的样子,眼睛很大,脸很圆,身体很……,壮实。 唐宁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为什么会跑到这里。 但是有一点他很确定,这小姑娘的家里,不是很有钱,就是很有权------要么就是既有钱又有权。 普通人家的孩子,吃不到这么胖, 不过,她的胖并不是肥胖,再加上她长得也不难看,看起来反倒有些蠢萌蠢萌的。 她有些气恼的抓起另一种糕点,用不满的目光看着唐宁。 小姑娘一边吃东西,一边嘟囔道:“连小孩子的东西都抢,不害羞!” 她说错了两件事。 第一,这东西摆在桌上,谁都可以取用,不是她的。 第二,她浑身上下,哪里小了? 唐宁自己现在,也不过是十七八岁而已,没成年的概率极高,比她大不了几岁,论吨位,可能还不如她…… 不过,大几岁也是大,他不和小孩子计较,指了指桌上剩下的东西,说道:“就剩这些了,你随便吃吧……” “那些都没有刚才那块好吃……”小姑娘嘟囔了一声,还是坐下来,开始一块一块的吃起瓜果糕点。 唐宁也重新拿起一块糕点,指了指身旁几桌,说道:“那边还有,你为什么不去那边?” 小姑娘嘴里吃着东西,含糊道:“他们人多。” 看不出来这小姑娘还知道害羞,唐宁在这里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一个人坐在这里有些无聊,这小姑娘虽然能吃了点儿,胖了点儿,但起码能和他说几句话解解闷。 她的手和嘴就没有停过,风卷残云一般将唐宁剩下的东西一扫而空,唐宁忍不住提醒道:“你少吃一点,吃多了容易胖……” “胖怎么了?”小姑娘抬起头,抹了一把嘴角,说道:“吃你们家大米了吗?” 小姑娘非常有攻击性,唐宁岔开话题道:“你以前没吃过这些吗?” “哼,什么菜我没吃过?”唐宁看的出来,小姑娘对刚才的那一块糕点还有很深的怨念。 “你什么菜都吃过?” “那是当然,你能说出来有什么菜我没有吃过的……”小姑娘拿起最后一块糕点,正要递过去,想了想,又掰开一半,将小的那块递给唐宁,说道:“我就把这个让给你吃。” 唐宁喝了杯茶,润润嗓子,开口道:“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 小姑娘正要将那半块糕点往嘴里送,瞪大眼睛看着唐宁,手上的动作也停住。 “什锦套肠儿、麻酥油卷儿、卤煮寒鸦儿,熘鲜蘑、熘鱼脯、熘鱼肚、熘鱼骨、熘鱼片儿……” 小姑娘手上的半块糕点掉在了桌子上。 “红丸子、白丸子、熘丸子、炸丸子、南煎丸子、苜蓿丸子、三鲜丸子、四喜丸子……,红肉锅子、白肉锅子、什锦锅子、一品锅子、菊花锅子、还有杂烩锅子!”唐宁微微喘了口气,看着她问道:“这些菜你都吃过?” 小姑娘将掉在桌上的半块糕点捡起来,重新塞进嘴里。 她好不容易将那半块糕点咽下去,看着唐宁,连声音都小了一点儿,问道:“这些,你都吃过?” 唐宁伸手往下压压,示意她等一下。 毕竟他没有受过专业训练,报菜名对他来说太难了,中间停顿了好几次,还是有些喘不过气。 他胸口起伏了好一会儿,又喝了杯茶润润嗓子,这才道:“当然。” 虽然现在没吃过,但是钟意迟早会做给他。 来日方长。 小姑娘看着他,一脸期待的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做?” “不能。”唐宁看着她,说道:“谁让你刚才骂我的。” “我没有……”小姑娘有些着急。 “你说我不害羞。”唐宁提醒道。 小姑娘双手绞在一起,解释道:“那,那不是骂人的话,我娘,我娘也总那么说我……” 唐宁只是无聊逗弄一下她,他对这个蠢萌蠢萌的小姑娘并没有什么恶感,想了想,问道:“你想先学哪一个?” “四喜丸子!” “好吧……”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四喜丸子,主要是用猪肉馅和鸡蛋做的,对了,你喜欢吃猪肉吗……” “喜欢!”小姑娘猛地点头。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问道:“你有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药!”小姑娘皱了皱眉,说道:“有一次我偷喝了奶奶的药,苦死我了……” “还有呢?” “没有了……” 唐宁终于知道,这小姑娘为什么这么胖了…… 角落里,唐宁随口而谈,小姑娘大眼睛里面闪着光,不时的抹一抹嘴角,堂内,已经有不少人等的不耐烦。 “怎么还不出来?” “听说方大人也回来了?” “方大人是有名的孝子,老夫人大寿,他岂能不回来?” “据说明年开春的省试,陛下已经下令,命方大人为主考,若是能得方大人提携……” …… 一名老者从后堂走进来,堂内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 老者看了看众人,说道:“老夫人和我家大人正在招待一名贵客,诸位请先移步院中,稍候会有一场盛大的焰火,请诸位公子观赏……” 唐宁看了看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擦口水的小姑娘,问道:“有焰火,看不看?” 小姑娘挥了挥胖乎乎的小手,说道:“焰火有什么好看的,你刚才说的什锦锅子是什么……” 唐宁目光看向她,小姑娘脸上露出苦色,说道:“好吧,那等一会儿看完了,你再告诉我什锦锅子是什么……” 古代的焰火不是普通人家能放的,唐宁来这里也有一个月了,还从来没有见识过。 那小姑娘和他走出去,还不忘从隔壁桌顺了两块糕点,一块递给了唐宁。 这让唐宁不由的想起了那个小乞丐,不同的是,他当初将仅有的那一个包子,全给了他。 不过,通过刚才的一番交流,唐宁觉得这小姑娘能将吃的东西分给自己一半,可能经过了一番更加激烈的内心挣扎。 唐宁和那小姑娘站在院子里等着看烟火,前面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通道,有两道身影从前方走过来。 被人群拥簇着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旁,是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 中年男子龙行虎步,气度不凡,对那老者却似乎存有一次敬意。 看到那老者的时候,唐宁向后方退了退。 他有些怕这位孙神医,他每次见到自己,都要说个没完,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宝,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人群簇拥过来,唐宁低着头,孙神医和那中年男子从他的身前走过。 他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力。 唐宁的身体由于惯性扑向前。 他直接撞在了孙神医身上,孙神医被他撞的一个趔趄,后退几步,摔倒在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孙神医和那中年男子的身上,唐宁身后,一名年轻男子不露痕迹的向一侧移动了几个身位。 中年男子急忙上前几步,扶着孙神医起来,关切道:“孙老,您没事吧?” 在他身后,另一名消瘦的青年回过神来,面露愠色,指着唐宁,对左右挥了挥手,说道:“把他拿下!” 第二十三章 神医师兄? “此人是谁,竟然如此鲁莽?” “方公子这么生气,看来这老人家应该就是方府的贵客了……” “他莫不是想借此机会,在方大人眼中留个印象?” “呵,他怕不是打错了算盘,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咦,这不就是钟姑娘的那个相公吗……” …… 唐宁身体不由自主冲出去的时候,场间有片刻的宁静,随后便爆发出一阵骚乱,众人开始议论纷纷。 那老者明显身份不凡,不然方大人不会亲自相送,很有可能便是刚才管家说的那名“贵客”。 连方老夫人都要亲自招待的贵客,那得贵到什么程度? 看方公子的反应,应该是很贵很贵。 在那青年开口之后,两名男子从他的身后走出,走向唐宁。 一道身影从人群中跑出来,看着那青年,焦急道:“大哥,他不是坏人,不要赶他走!” “小月,你在这里干什么?”那青年看了看她一眼,皱眉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这里不是你能说话的地方。” “大哥,他真的不是坏人!”小姑娘看着他,脸色焦急,说道:“他刚才还教我做四喜丸子呢……” 青年不再看她,对左右挥了挥手,说道:“轰出去吧,不要扰了孙老的兴致……” 唐宁整理整理了衣领,又摸了摸那小姑娘的脑袋,这才抬头看着孙神医,无奈道:“孙老,您别再用那种眼神看我了,真渗的慌……” 孙神医满脸都是喜色,拒绝了中年男子的搀扶,上前两步,笑问道:“唐小兄弟,你怎么也在这里?” 中年男子脸上浮现出疑色,那青年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面色微变,立刻伸出手,阻止了那两名随从。 唐宁看着他,解释道:“今夜是陪娘子过来的……” 中年男子看了看唐宁,又看向孙神医,问道:“孙老,您认识这位小兄弟?” “何止认识。”孙神医笑了笑,说道:“这位小兄弟,和我们孙家有着极深的渊源,算得上是半个师门中人。” 中年男子愣了愣,随后便笑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是孙老高徒,还是徒孙?” 孙神医连连摆手,说道:“孙氏能不能重现祖辈辉煌,皆系于唐小兄弟一身,老夫托大,才敢称唐小兄弟一声师弟……” 唐宁心中郁闷,没来由就成为了别人的师弟,多了一个师门,这老头,也不问问自己的意见…… 中年男子闻言,却是心中微震,看向唐宁的目光,立刻变得郑重起来。 孙老神医云游四海,闲云野鹤,不涉朝事,一心想要振兴医道。 但这不是说,孙氏就真的只有他孤身一人。 宫中数位医术精湛的太医,都是他的弟子,朝堂之上,因病欠他人情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 他们方家,便是因为早年欠过孙神医的人情,才一直将他待为座上宾。 那一次,孙神医亲自出手,将一只脚已经踏进鬼门关的父亲拉了回来,使得方家多延续了十几年的辉煌,直到今日也未曾衰落。 孙神医刚才的那一番话,让他再也无法小视这一位年轻人。 “刚才真不好意思。”唐宁看了看孙神医,问道:“孙老没事吧?” “不妨事。”孙神医看着唐宁,诧异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像是被人推了一把。” 他目光望向身后,众人立刻退开。 此刻他们自然打消了刚才的想法,方家贵客的师弟,他们可招惹不起。 只是,他如此年轻,却被一位白发老者称为师弟,也未免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这一刻,再也没有人认为他刚才的举动,是故意博人眼球,引起方大人的注意了。 唐宁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一名年轻人的身上。 白意舟心中猛地一跳,低下头,不敢和他目光对视。 “算了……”唐宁笑了笑,忽然挥了挥手,说道:“可能是有人不小心吧……” 白意舟心中长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冷笑,看来,对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唐宁看着孙神医,忽然说道:“刚才其实又想到了《千金方》上的一些内容……” 孙神医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忍不住抓着他的胳膊,问道:“这次想起哪个方子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想起了一卷。” 中年男子很明显的感觉到,在这位年轻人说完之后,孙神医的身体颤了颤。 “一……,一卷?”孙神医脸色潮红,看着唐宁,难以置信的问道。 《千金方》共三十卷,卷卷都有残缺,就算是只能补全一卷,也是极大的收获了,即便是他,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一卷。” “快……”孙神医抓着他的手腕,急忙说道:“快记下来,快记下来……” 中年男子立刻看向身后,说道:“快,准备笔墨!” 唐宁脸上露出苦笑,说道:“刚才被推了一下,受了些惊吓,又忘了……” “忘,忘了……” 孙神医脸色红晕立刻变成惨白,身体晃了晃,中年男子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那青年想了想之后,面色沉下来,抬头看向唐宁身后的人群,怒道:“刚才是谁!” 众人的视线聚焦于唐宁身后的一名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脸色苍白,毫不犹豫的伸手指向一旁的白意舟,大声道:“是他推的,我刚才看到了!” 白意舟脸色刷的惨白,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孙老,别激动,别激动……”唐宁扶着孙神医,急忙说道:“不碍事,一时忘记了而已,找一个僻静的地方,静思一会儿,很快就能想起来。” 孙神医闻言,精神再次一振,急忙看着那中年男子,说道:“快,快准备一间静室……” 看到孙神医的表情,中年男子就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刻道:“去后堂!” 白意舟已经被那两人按住了,唐宁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中年男子笑了笑,伸手道:“小兄弟,还请移步后堂。” 几人离开之后,白意舟也被人拖了出去,留下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不知道那老人家是什么人……” “白意舟此次,怕是前途堪忧。” “他是自作自受,不过,那钟家姑爷,好像来头不小啊……” …… 一行人走去后堂的时候,那胖乎乎的小姑娘跟在唐宁身后,拽了拽他的胳膊,说道:“什么是什锦锅子啊……” …… 前堂与后堂之间,有一处宽敞的院子。 天色虽然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却是灯火如昼。 院内的桌上摆满了各种瓜果菜品,一道道身影穿梭其间。 “听说一会儿有焰火啊……” “大惊小怪,老夫人过寿,每年都会放焰火的。” “刚才外面好像有什么动静,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外面……,你是不是又跑出去偷看顾公子了……” …… 唐夭夭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百无聊赖的吃着瓜果,看了看身旁的钟意,说道:“好无聊啊,早知道就不来了……” 钟意看着她,笑了笑,还未开口,忽有一道人影从旁走过来,看着她,笑问道:“小意,你家相公呢,今天有没有过来?” 第二十四章 故意刁难 “胡姐姐。 ”钟意看了看那女子,脸色微红,小声道:“他在外面。” “一会儿可一定要让我见识见识。”胡姓女子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灵州有多少姐妹们,羡慕你羡慕的牙痒痒……” 她话音刚落,便又有数道人影围了过来。 “是啊,一会儿小意可要给我们引荐引荐。” “就是就是,我们也想见识见识,那位英雄救美的英雄是什么样子的……” “哎,要是有人能为我做到这种地步,连性命都不在乎,我一定选他,不选顾公子……” “呸,人家顾公子也不会选你啊!” …… 几名年轻女子嬉笑打闹起来,钟意向那胡姓女子身边走了两步,小声问道:“胡姐姐,你知不知道,谢道韫曾经写过一首《泰山吟》?” 胡瑾微微一怔,问道:“什么《泰山吟》?” 钟意望着她,说道:“峨峨东岳高,秀极冲青天……” …… “说起谢道韫,还有谁比你更熟悉,你会不知道她的作品?”胡瑾说了一句,又诧异道:“不过,此诗颇具魏晋遗风,倒也不失为一篇佳作,以前怎么从未听说过……” 钟意想了想,又道:“会不会……,有人得到了谢道韫的遗稿,藏而不发?” “你觉得有可能吗?”胡瑾看着她,说道:“东晋已经亡了近千年,若是谢道韫真有什么遗作,为何这近千年里都未曾出现,她存诗本就不多,无论是他的后人还是她的倾慕者,没有理由将她的诗文藏着掖着,千古第一才女的遗作,若是存在,早就人尽皆知了。” 钟意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询问了。 胡瑾却看着她,问道:“谢道韫没写过,这首诗你从哪里看到的,不会是你自己写的吧……” 她说到这里,却是忽然转移了话题,有些不满的说道:“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也就算了,七夕那日你怎么也不来,那天你要是能写出这样的一首诗词来,我们也不至于输给薛芸她们……” 钟意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七夕那日不是下雨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啊,你果然是有了相公忘了姐妹……”胡瑾看着她,故作不满道:“说好的诗会你不来,没有人能压得住薛芸她们,你没有看到她那天的表情……,真是气死我了,七夕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干什么,有什么事情比诗会还要重要?” 钟意低下头,脸色更红:“那天,那天晚上……” 她怎么能说,她那天晚上,在教他下棋,犹豫了许久,才邀请他今天和她一起过来…… 胡瑾看到她脸红“娇羞”的样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也不由的一红。 “算了算了,你们的闺房之乐我不想听……”她摇了摇头,说道:“这次饶了你,下次再这样,我们可就不拿你当姐妹了……” “对啊小意,以后他要是欺负你,我们还得为你撑腰呢!” “他怎么可能欺负小意,他喜欢小意,怕是喜欢到骨子里了……” …… “哟,这不是钟大才女吗,你的那位书呆子相公呢,今天没有过来吗……” 几名女子围在钟意身边调笑,忽有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旁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胡瑾的面色一变,转过头,看到有几名女子向这边走了过来。 她看着为首的一名年轻女子,怒道:“薛芸,你说谁书呆子呢?” “难道不是书呆子吗?”名叫薛芸的女子笑了笑,说道:“外面可都是这么传的……” 她说完便叹了口气,看着钟意,不无遗憾的说道:“可惜,真是可惜了,我们灵州城鼎鼎大名的钟大才女,仰慕者无数,不选刺史公子,不选其他才子,居然嫁给了一个默默无闻的书呆子……” 钟意身旁,一名少女怒道:“钟姐姐喜欢谁就嫁给谁,这关你什么事情!” 薛云看了看她,挑眉道:“小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少女气不过,正要开口,唐夭夭放下手中的糕点,站起身来。 薛芸看清了钟意身边的人影,心中猛地一跳,忍不住后退几步,警惕道:“唐夭夭,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这里是方家,你可不要乱来……” 唐夭夭舒展了一下身体,伸了一个懒腰,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找你打架……” 薛芸心中暗恨,她刚才的表现的确有些被唐夭夭吓住的样子,深吸口气,壮着胆子,说道:“亏你还是女子,张口闭口就是打架,你还有一点儿女子的样子吗?” “女子是什么样子?”唐夭夭撇了撇她,说道:“难道女子就要像你一样,做几首酸诗烂词,就把眼睛放到脑门上……” 钟意扯了扯唐夭夭的衣袖,酸诗烂词,她这句话,几乎是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囊括在内了。 当然,除了她自己。 薛芸气的胸口起伏,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看着她,冷笑一声,说道:“就算是酸诗烂词……,也比某些连酸诗烂词都做不出来的人好吧?” 这次轮到唐夭夭胸口起伏了。 当然,她起不起伏的,变化不大。 钟意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那少女看着薛芸得意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不就是做了一首七夕词吗,有什么了不起的,那天是钟姐姐没来,要是钟姐姐在,肯定比你作得好!” “小柔!”胡瑾面色一变,看着那少女,低声喝了一句。 她虽然对钟意的才情从不怀疑,但诗词之事,除了自身的底蕴之外,向来都需要灵感,若是薛芸此刻发难,她岂不是将钟意推到了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那薛芸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笑着说道:“小女子的才情自然比不过钟大才女,七夕才刚过三天,也不算晚,钟大才女有什么佳作,不如现在拿出来,让我们开开眼界?” 胡瑾和身旁的几名女子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胡瑾看了看钟意,小声问道:“有准备吗?” 虽说是七夕的诗会,但没有人会自大到临场发挥,所谓的即兴而作,都是事前推敲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结果。 即便是钟意七夕没有到场,但若是提前有所准备,此刻自然也不会被薛芸难住。 钟意摇了摇头。 这些天,她只顾着翻书查找《泰山吟》和李清照了,哪里有准备什么七夕词? 七夕那天,他们两个还在厨房讨论糖醋排骨加几勺糖的问题呢…… 见钟意不发一言,薛芸心中暗喜,装作诧异道:“钟大才女,不至于如此吝啬吧?” “芸姐,总得给点时间让人家想想嘛……” “就是,再有才也不可能出口成诗……” “不如,给钟大才女一炷香的时间?” …… 她身后的几名女子,也跟着起哄了几句,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带着一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不远处,更多的身影,被她们的声音吸引过来。 “据说钟姑娘又有新作?” “那可不能错过,今年的七夕词,薛芸独领风骚,那些才子那边,也将她的词捧的很高,不知道钟大才女与她比起来如何?” “看看便知……” 院内诸多的身影都向这边围过来的时候,胡瑾的面色开始变了,唐夭夭站在钟意身边,看着薛芸,面露怒色。 薛芸等人脸上露出些许得意。 场间的气氛开始变的安静。 这时,唯一的一阵脚步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唐宁走到钟意和唐夭夭面前,看了看周围,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第二十五章 那天晚上…… 名叫胡瑾的女子看了看唐宁,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目光望向钟意:“这位是……” 钟意笑着上前一步,挽住他的胳膊,问道:“相公,你怎么过来了?” 唐夭夭看着两人挽起来的手,嘴唇微张,眼睛瞪大。 别说是唐夭夭,就连唐宁自己就被吓到了。 他们两个人之间虽然已经没有什么隔阂了,但也仅限于聊聊天做做菜,没有任何程度的肌肤之亲。 夏天的衣服本就单薄,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唐宁也能感受到一种润腻。 胡瑾已经不用再问了,能让她如此亲密的,除了她的那位书呆子相公,还能有谁? “这是我家相公,唐宁。”钟意看了看胡瑾她们,这才看向唐宁,介绍道:“这位是胡姐姐,这是小柔,这位是……” “胡姑娘,小柔姑娘……”唐宁和几人打了一个招呼。 他注意到胡瑾向他使了一个眼色,目光看向钟意和唐夭夭,问道:“刚才遇到一个朋友,要不要一起过去见见?” “见什么朋友,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薛芸上前一步,指了指周围,说道:“大家都在等着钟大才女呢,一首诗词而已,不过是写几个字的功夫,耽搁不了多久,总不能让大家扫兴啊……” 唐宁诧异道:“什么诗词?” 薛芸故作惊讶道:“七夕这么重要的节日,钟大才女居然没有佳作问世,当初不是说好了的,大家在诗会上拿出各自的作品,互相传阅评析,钟大才女那天失约,莫非就是因为没有作品的缘故?” 胡瑾脸色难看,薛芸这番话,矛头不仅仅在钟意失约,更是欲要诋毁她的才情,若是今日避开这个话题,或是搪塞过去,对于钟意的才情名声,都将会有很大影响。 “原来是七夕词啊……”唐宁笑了笑,说道:“小意曾经和我说过,有秦观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先,七夕词便没有什么好写的了,她写来也只是自娱而已,不好意思拿出来让大家见笑。” 胡瑾心中松了口气,看来传言果然不能信,谁说钟家姑爷是书呆子了,他此番话,无形中便将局势扳回了一些。 钟意没有拿出词作,只是因为自谦而已,和恨不得让整个灵州城都知道她写了一首好词的薛芸相比,高下立判。 薛芸脸色露出一丝不自然之色,心中暗恼,又强笑说道:“此言差矣,写诗既为自娱,也是互娱,只是大家互相交流交流而已,并未存有什么比较的心思,拿出来看看,又有何妨呢?” “也有道理。”唐宁想了想,微微点头,看着钟意,说道:“既然如此,小意你就不要再谦虚了,将那首词作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吧。” 钟意看着他,面色微愕。 胡瑾一脸的茫然。既然钟意已经有了诗词,刚才就该拿出来啊,难道是担心比不过薛芸? 唐夭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帮着别的女人为难自家娘子,这家伙,到底是哪一边的! 薛芸怔了一瞬,心中大喜,这钟家姑爷,果然是个书呆子,传言不虚啊! 唐宁看了看钟意,又道:“你忘了吗,就是七夕那天晚上,在房间里面,你念给我的那一首……” 钟意脸上的表情更加错愕,疑惑道:“我……”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是我的错,那天晚上不该让你喝酒的,你醉的连自己写的诗词都忘了,还好我记得……” 唐夭夭脸色有些发红,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吟诗作赋,醉酒**…… 她转头看了钟意一眼,她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居然一件都没有告诉自己? 胡瑾虽然脸色也有些发红,但一颗心却是安定了下来,毕竟有总比没有要好。 钟意怔怔的看着唐宁:“我……” “没关系。”唐宁看着她,笑道:“你写的那阙词,我还记得。” 他想了想,开口道:“是叫《鹊桥仙》吧,我记得上阙好像是这样的……,巧云妆晚,西风罢暑,小雨翻空月坠。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 唐夭夭的眼睛再次睁大。 他们那天晚上,居然真的饮酒作诗了? 还喝醉了? 喝醉了还干嘛了? 钟意没有告诉她啊! 胡瑾愣在原地,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喜色,但当她听完上阙,转头看向钟意的时候,目光便化作复杂。 钟意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她看了看唐宁,表情难以置信,又有些更加复杂的情绪,片刻后,眼睑垂了下来。 薛芸整个人都僵住,袖中拳头紧握。 场间逐渐安静,此时,唐宁已经念到下阙:“微凉入袂,幽欢生座,天上人间满意。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 这依然是一首《鹊桥仙》。 同是《鹊桥仙》,却不是人们数所熟知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首词的作者叫朱淑真。 秦观将牛郎织女神化,为他们的爱情赋予了永恒的意义,给了牛郎织女爱情悲剧一个圆满的结局,不少世人对此表示满意。 朱淑真对这个结果不满意。 牛郎织女的爱情是悲剧不是喜剧,世人只关心他们一年一次相会的喜悦和幸福,不关心他们相会背后那不为人知的煎熬和痛苦。 朱淑真说,七夕的雨,便是牛郎织女的离恨之泪。 这阙词与秦观的《鹊桥仙》相比,鲜为人知,但朱淑真是何人,不谈其他,只谈才情,能够和李清照比肩。 这首词虽然不是她的巅峰,但拿出来,也足以砸死一群人了。 虽说事后肯定要给钟意一个交代,仅仅是想理由,可能就会让他十分头疼,但此刻,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破局。 “小意说过,诗词只是自娱,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望大家不要见怪。”唐宁担心钟意否认,对众人说了一句,随后便牵住了钟意的手,给唐夭夭了一个示意的眼神,看了看胡瑾等人,笑道:“带小意去见个朋友,先失陪了……” 失神的钟意被他牵着手离开,唐夭夭紧随其后。 胡瑾回过神来,看着她们离去,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我们都不知道,小意的心中有那么多的苦……” 她身边以女子眼眶略有湿润,说道:“她被刺史逼婚,让她嫁给那个劣迹斑斑的纨绔,心中怎么不苦,怎能无恨?她写的是牛郎织女的悲欢,其实写的是她自己……” “离肠恨泪……,凭什么相爱的两个人不能长相厮守,凭什么一年才只能相见一次?” “这不是织女,这就是钟姑娘自己,这里面的怨与恨,就是她的怨与恨……” …… 已经没有人去在意薛芸了,她们还沉浸在刚才那首词所带来的悲情愁绪中。 牛郎织女的爱情不是圆满的喜剧,“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句虽然唯美,但却是空中楼阁。 这一首《鹊桥仙》,给了她们当头棒喝。 有情人自当长相厮守,花前月下,而不是天地两隔,夜夜垂泪。 钟意身为才女,向往爱情,却思之不得,被人逼迫成亲,只能做出抛绣球之下策,这首词,抒发的便是她的痛与恨…… 众人怜悯她的遭遇之余,又深深的为她的才情所折服。 她有的不仅是才气,还有气度。 若是一开始就拿出这样的词作来,薛芸还拿什么得意? 众人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薛芸。 一个有才自谦,一个才气不足,自大有余,仅凭这一点,薛芸此生,都无法追赶上钟意了…… 第二十六章 郎情妾意 “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 庭院之中,胡瑾口中喃喃几句,抽了抽鼻子,擦擦眼泪,忽然笑了起来。 名叫小柔的少女抹了抹眼睛,眼中依然泪光涟涟,抬头看着她,问道:“胡姐姐,你笑什么?” 胡瑾有些生气道:“我们都被小意给骗了!” “啊?”名叫小柔的少女怔了怔,问道:“钟姐姐怎么了?” 胡瑾看了看她们离开的方向,撇嘴道:“你看她刚才那郎情妾意的样子,哪像是有什么离肠恨泪?” 众人错愕之后,便恍然大悟。 是啊,虽然钟意被刺史逼婚,无奈之下,只能抛绣球招亲。 但福兮祸兮,谁又能说得清楚,能有一个一表人才,如此爱她护她的相公,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听刚才钟家姑爷说的吗? 七夕那晚,人家没去参加什么诗会,是抛下她们,孤男寡女两个人在房间里饮酒做诗,谁知道他们喝醉了以后,还没有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首诗词,怕是她在失意落寞之时做出来的,却不适用于现在。 刚才她小鸟依人,那钟家姑爷更是实力护妻…… 现在的她,郎情妾意,甜甜蜜蜜,哪有还有什么愁绪…… 难怪她刚才不愿意把这首词拿出来…… 薛芸脸色有些发白,喃喃道:“如果这真是她写的,她为何不早拿出来……” 名叫小柔的少女瞥了瞥她,说道:“你刚才没听到吗,钟姐姐那天晚上喝醉了……” 薛芸深吸口气,说道:“就算是喝醉,也不可能忘记……” “你怀疑这不是小意写的,如果不是小意写的……”胡瑾看了看她,笑问道:“那你是觉得,刚才那首,是她的相公写的了?” 薛芸嘴唇张了张,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 那首词明显是女子所作,况且,无论是当日的天气,还是心境遭遇,都与钟意十分吻合,虽然风格与她平日里有所不同,但许多人词风多变,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看到薛芸哑口无言,胡瑾长松了一口气。 唐宁也长松了一口气,要找到这么一首为她量身打造的诗词,太费神也太费能量了,刚才那些东西都白吃了,现在好饿啊…… 刚才和孙神医以及那位方大人去往静室的时候,刚好看到钟意和唐夭夭被围起来的情形。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看出钟意遇到了麻烦。 他还没有问过钟意和唐夭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猜也能猜个**不离十。 想不到这些才女之间,也有这样的明争暗斗,如果不是他恰好想起来朱淑真有这样的一首七夕词,今天的事情,怕是会有些麻烦。 “情急冒犯,朱姑娘勿怪,勿怪……”唐宁在心中暗自念了几句,对另一个世界的朱大才女表示歉意。 他这才放开钟意的手,对前方几道身影拱了拱手,说道:“孙老,方大人,让你们久等了。” 孙神医连连摆手:“无妨,无妨……” 方姓男子看着钟意,面露欣赏之色,说道:“钟家才女,果然名不虚传……” 唐宁看着她们,介绍道:“这位是方大人,孙神医……,你们都认识了。” 唐夭夭和钟意给两人见礼。 唐宁这才看着孙神医,说道:“刚才又想起了一些,未免一会儿又忘了,还是快些过去……” 孙神医慌忙道:“快,赶快……” 庭院之中,有女子望着从一侧长廊走过的身影,诧异道:“那,那好像是方大人……” “难道方大人,就是他说的那个朋友?” “钟姑娘也跟着去内堂了……” 名叫薛芸的女子,望着那几道身影消失,身体晃了晃,脸色更加苍白。 一处房间门口,孙神医看着唐宁,说道:“唐小兄弟,你进去吧,我们在外面等你。” 钟意和唐夭夭在另一处房间,那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站在唐宁身边,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他。 她想了想,说道:“我能进去吗?” 中年男子看了看她,轻声道:“小月,不得无礼……” 小姑娘“哦”了一声,失望的低下头。 唐宁想了想,点头道:“可以。” 方姓男子诧异的看着他,疑惑道:“唐公子,这……” 唐宁看着他,解释道:“那一卷内容,刚才便是和她说话的时候想起的,或许,这次也会有什么用。” 中年男子看了看孙神医,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点头道:“既然如此,小月你便和唐公子进去吧,进去以后,不要胡闹。” 小姑娘点了点头,保证道:“大伯放心,我不会胡闹的。” 她跟着唐宁走出去,等唐宁关上门,立刻看着他,期待的问道:“什锦锅子是什么?” 唐宁没有回答,揉了揉肚子,看着她问道:“有吃的东西吗?” “没有。”小姑娘警惕的后退了几步,飞快的摇了摇头。 唐宁无奈的说道:“可是我没有东西吃,肚子饿,想不起来什么是什锦锅子啊。” 小姑娘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似乎是在天人交战中。 好一会儿,她才从袖中取出一小包东西,恋恋不舍的递给唐宁,说道:“就只有这么一点儿了。” 唐宁吃完了那一小包糕点,还是有点不太够。 他看了看小姑娘,问道:“还有吗?” 小姑娘连连摇头:“没有了,没有了。” “可我才想起来了一半……” 小姑娘皱着眉头,许久,才从袖中又取出来一包东西,咬着牙递给唐宁。 唐宁吃完了那一包干果,目光再次望过去的时候,还没有开口,小姑娘的头便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连声道:“没有了,这次真的没有了!” 唐宁看着他,摇头道:“放心,我吃饱了……” 小姑娘终于放下了心,长长的舒了口气,从袖中再次掏出来一包糕点,捏了一块,熟练的送进嘴里…… 唐宁在桌前坐下来,提起笔,随口说道:“你叫小月啊……” “我叫方新月。”小姑娘抹了抹嘴角,说了一句,又问道:“什么是什锦锅子?” “方新月……”唐宁想了想,问道:“为什么不叫方满月呢?” “为什么要叫方满月?” “因为满月比新月胖啊……” 小姑娘脸上露出怒色,不满道:“我不理你了!” 说完就气呼呼的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她就又跑了进来,跑到唐宁身边,低下头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道:“什么是什锦锅子?” “什锦锅子,就是把很多菜放在一个锅里煮……” 小姑娘怔了怔,喃喃道:“那不就是大烩菜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么说也没有错。” “你骗我!”小姑娘抱着他的胳膊,委屈巴巴的看着他,“把我的千层酥还给我……” 唐宁摇头道:“别这么小气嘛……” 小姑娘瞪着他,说道:“大骗子……” “要不,我再教你锅包肉怎么做?” “好!” …… 另一处房间,唐夭夭一脸八卦的看着钟意,问道:“你不是说那天晚上在下棋吗,怎么还喝酒了,还喝醉了,对了,那首诗是什么意思,很厉害吗……” 钟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脸色苍白的可怕,唐夭夭意识到以后,关切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孙神医……” 钟意抓住了她的手腕,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有些累,休息休息就好了……” 第二十七章 不愿误会!【第三更】 唐宁和胖胖的小姑娘从房间里面出来。 他甩了甩抄写的有些酸疼的手腕,名叫方新月的小胖丫头擦了擦沾有口水的嘴角。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听菜谱能听到流口水,这小丫头,长到这么胖,不是没有理由的。 孙神医一直都守在门外,见他出来,急忙走上前,小心的问道:“怎么样?” 唐宁笑了笑,将手中的小册子递给他,说道:“幸不辱命。” 孙神医双手颤抖的接过,翻开一页之后,手抖的更厉害了。 “这是……第二十四卷!” 《千金方》第二十四卷,记载了诸多解毒之方,是残缺最严重的一卷。 他将这一卷补齐,比补齐任何一卷的意义都要重大。 唐宁看过这个世界的《千金方》,自然知道这些。 刚才的事情,到底算是利用了孙神医,让一把年纪的老人家经历一把过山车般的心情波动,是他不对。 他将《千金方》残缺最为严重的一卷补全,便当做是赔罪了。 至于他为什么不将全书补齐,自然也有他的顾虑。 他对于如今的生活,大体还算满意,帮助钟明礼就是帮钟家,就是帮自己,帮钟意是因为她是他的娘子,即便有名无实,这也是他应该做的。 除此之外,他并不愿意引起更大的风波,补全千金方是造福万民的大事,但也不能着急,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孙神医得到那完整的一卷之后,欣喜若狂,马上便找了一处房间,伏案研究。 唐宁他们也没有等到焰火,钟意身体有些不舒服,应该是累了,唐宁拒绝了方家派人相送的要求,陪她先回去。 唐夭夭早就觉得无聊了,自然也跟在身边。 马车上,唐宁想到一件事情,看着唐夭夭,问道:“孙神医的背景很深厚吗?” 孙神医是灵州有名的名医,但怕是就连钟明礼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似乎不止是名医。 “不知道……”唐夭夭摇了摇头,有些担忧的看向钟意,问道:“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钟意靠在车厢上,脸色有些苍白,抬起头,微微一笑,说道:“只是有些累了,休息一晚就好。” 唐夭夭皱眉道:“真的没事?” 钟意点头道:“没事。” “小意交给你了。”马车路过唐府的时候,唐夭夭跳下马车之前,还对唐宁嘱咐了两句。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 唐府和钟府相邻,到钟府门前的时候,唐宁先跳下马车,然后扶钟意下来。 他将钟意送到她的房门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关切道:“感觉好些了吗?” 钟意抬头看着他,唐宁才发现,她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道泪痕。 唐宁与她相识这么久,从未见她流过泪。 “怎么了?”他的心中猛地一紧。 “我不是……”钟意抬头看着他,声音哽咽,“我不是那么想的……” 她看着唐宁,似乎是有什么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出来,委屈道:“我,我不是你说的那个样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宁刚刚问出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声音陡然止住。 《鹊桥仙》。 是那首《鹊桥仙》,是一些他忽略了的事情。 朱淑真一生遭遇颇多不幸,爱情不幸,婚姻不幸,她的《鹊桥仙》,表达的是她对于那个世道的痛与恨,是她对于社会的控诉,以及对于真正的爱情的向往。 这是朱淑真的《鹊桥仙》,不是钟意的。 他不是她,却强行代表了她。 “对不起。”唐宁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不是这么想你的,真的不是……” 钟意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紧张的看着他:“真的?” “真的。”唐宁点点头,说道:“那首词是我随便编的,我哪里会想那么多,牛郎织女的故事,根本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什么情啊爱啊恨啊的,织女说不定早就烦牛郎了……” 钟意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好奇问道:“为什么?” 唐宁看着她,问道:“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听说过没有?” 钟意点点头,说道:“神话小说里好像是这么说的。”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你想啊,人间一年,天上才一天,牛郎每年的七夕才能见到织女,但织女却是每天都能见到他,一见就是几百上千年,天天见他,天天见,神仙也会烦啊……” “那是小说里面说的啊……” “就算天上和人间一样,但织女也不一定喜欢牛郎,说不定恨死他了……” “这又是为什么?” “你忘记牛郎和织女怎么认识的了?” “织女在河洗澡,牛郎听了家里老黄牛的话,偷拿了织女衣服……” “在人家女孩子洗澡的时候偷人家衣服,逼人家嫁给他,给他生儿子,这简直是登徒子啊,说他是登徒子都侮辱了登徒子,简直就是禽兽……” “……” “所以啊,牛郎织女的故事其实是想告诉我们,女孩子千万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洗澡……” “你这个人……”钟意脸上泪痕未干,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七夕好好的气氛,都被你破坏了!” 唐宁看着她梨花带雨的俏脸,问道:“不生气了吧?” …… “没有生气。” 钟意抬头看着他,说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我没有怨也没有恨,遇见你是我的幸运,我很开心。” 她说完这句话,肚子忽然发出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钟意怔了怔,随后一张脸就红到了耳根。 唐宁愣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递给她,说道:“吃吧,千层酥,很好吃的……” “你哪里来……” “刚才在方家,那个小姑娘送我的……” 钟意吃着千层糕,又看着唐宁,问道:“那首词……” 唐宁笑了笑,说道:“瞎编的。” 这次倒是不能说是从哪本书上看到的,那首诗已经冠上了她的名字,若是告诉她这是一名叫做“朱淑真”的才女写的,她今天晚上就别想安睡了。 这年头,剽窃他人作品,是要被所有人唾弃的。 “可你怎么能编出,编出女子的……” “瞎编嘛,什么都有可能……” 钟意目光认真的望向他。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实话实说,其实这首诗,是我七夕那晚做梦,一个叫朱淑真的女子告诉我的,她的命运很不幸,但她很有才气,比谢道韫还有才……” 听完了朱淑真的故事,钟意已经吃完了几块糕点,又道:“就算是做梦,那,那也是你的梦……” “什么我的你的……”唐宁笑道:“我们还分彼此吗,我的就是你的……” “那也不行啊……” “那你去和她们解释,看看她们信不信……” “你,你无赖……” “哎,你别都吃完了,给我留半块,为了这点千层酥,我骗了那小姑娘好久……” “不是说是她送你的吗……” “有区别吗……” …… 自己惹哭的娘子,再困也得自己哄。 唐宁好不容易才将爱哭的才女哄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叹息着回了自己房间。 对面的房间,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缓缓关上。 钟明礼放下手中卷起来的书册,皱眉道:“下次再让意儿流泪,饶不了你……” 第二十八章 比她能打! 初秋的夜晚,格外闷热,唐宁将窗户打开,有风从外面吹进来,才感觉凉快了许多。 折腾了一晚上,他洗漱之后,躺在床上,很快便入睡。 窗户之外,小小的一片夜空,璀璨的烟花将整个天空照亮,几乎小半个灵州城都能看到。 方家的晚宴已然结束,众人陆续的离开。 焰火表演之前,方家老夫人出来了一次,有几位才子才女献上了几首贺寿诗,老人家十分高兴,出言勉励了几句,也给了诸人一些赏赐。 几人自然不缺这些赏赐,但能与方家攀上关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大的殊荣。 名叫小柔的少女走出方家的时候,嘴里还在嘟囔的说道:“要是小意姐没有回去,哪里轮得到薛芸在那里显摆!” 薛芸刚才虽然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但在老夫人面前,却是极力表现和谄媚,一手贺寿诗献上去,将老夫人哄的喜笑颜开,当场便赏了一支朱钗给她。 胡瑾看了看她,笑道,你呀,刚才要不是你,被人抓住了话柄,薛芸能有机会再小意面前得意吗? 少女吐了吐舌头,低下头不说话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好奇的问道:“胡姐姐,小意姐刚才为什么不早把那首词拿出来呢,她要是早拿出来,薛芸早就闭嘴了!” “她不拿出来,是不想让有些人误会……”胡瑾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你还小,不懂这些……” 她摇了摇头,喃喃道:“这个姓唐的,还真有几分本事,居然这么快就让小意沦陷了……” 她们走出方府,后面陆续有人走出来。 那些才子佳人,三三两两的闲聊间,“钟大才女”,“离肠恨泪”,“书呆子姑爷”,这些词语,被频繁的提及。 而那一首哀怨绵长的七夕词,也随着众人的散去,逐渐的扩散开来。 方府。 已是深夜。 一处房门打开,守在门外的中年男子急忙迎上去,“孙老,您出来了……” 孙神医看了看他,笑道:“让你等久了。” 中年男子连连摇头:“不久,不久……” 孙神医看着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方老夫人的病,有转机了……” 中年男子怔了怔,脸上立刻便涌现出狂喜之色,问道:“孙老所言当真?” 几个时辰之前,他从孙老这里得到的答复还只是“尽力试试”,现在再看他的表情,分明是对于此事已经有了极强的信心。 孙老看出了中年男子眉间的一丝疑惑,解释道:“见到唐小兄弟之前,老夫对于老夫人的病,确实把握不大,先祖所著之《千金方》中,虽然记载了这种病症的救治之法,但记载着解救之方的那一卷残缺严重,数百年来,都未曾补全,老夫只能冒险一试……” 他说的这里,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话音一转,说道:“可就在刚才,唐小兄弟已经帮我我补齐了那残缺的一卷,那张药方,也在其中,有了那张方子,老夫人的病虽然不至于痊愈,但为她再延寿几年,却已经不是难事了……” 中年男子脸上喜色更盛,说道:“多谢孙老,我方家实在是承您太多恩情了……” 孙神医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之事,功不在老夫,要谢,就谢唐小兄弟吧。” 中年男子立刻点头,“要谢,自然要谢!” 两人又说了几句,中年男子看着他,说道:“孙老,时辰不早,今日您就先在方府歇息吧。” 孙神医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中年男子安排完这一些之后,眉间才浮现出了一丝倦意。 “方林。” 一名方家下人立刻走到他的身前,恭敬道:“老爷有何吩咐?” 中年男子开口道:“明日备上一份厚礼,送到钟府。” 那名下人躬身道:“是,老爷!”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声音。 “等等。”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礼先备上,先不着急送去。” 中年男子揉了揉眉心,孙老何等身份,超然如他,都要对那年轻人如此认真,方家就这么送上礼物,是不是有点儿太过随意? 他想了想,似是想到了什么,喃喃道:“钟家,钟明礼……” …… 昨天晚上哄钟意哄到很晚,唐宁第二天早上又起晚了。 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把门窗锁好,不给晴儿任何可乘之机。 简单的洗漱之后,他便来到院子里,做一些简单的舒展动作。 “看不出来,你还有一颗怨女心啊……”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唐夭夭的身影出现在唐宁的眼中。 唐宁知道,钟意应该已经将昨天晚上那件事情告诉她了。 钟意和唐夭夭之间没有秘密。 她连扔绣球这样的事情都交给了唐夭夭,足见她对于唐妖精的信任。 “都说了,那是做梦梦到的,我怎么可能写那种东西。”唐宁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 唐夭夭走进来,说道:“小意昨天晚上不舒服,我来看看她。” 唐妖精很关心钟意,两人亲如姐妹,也不枉钟意对她掏心掏肺。 唐宁回房喝水,唐夭夭走进房间,忽然问道:“你很会写诗?” “不会。”唐宁摇了摇头。 唐夭夭帮他续满水,说道:“小意都告诉我了,不要这么小气嘛,帮我写几首怎么样,就要昨天那样的,一看就像是女子写的那种……” “我真不会。” “做梦梦到的也行……” 唐宁想了想,说道:“一百两银子一首,谢绝还价。” 唐夭夭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唐宁诧异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找我爹要一万两银子,先来一千首。”唐夭夭头也不回的说道。 没文化太可怕,唐宁提醒她道:“一万两银子是一百首。” “是吗?”唐夭夭掰着手指数了数,说道:“那就先一百首吧,十万两太多,我怕我爹不给我。” 唐宁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十万两太多,一万两就少了? 以现在的物价水平,一万两够一个贫苦家庭正常生活上千年了。 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一万两,她以为唐家是灵州首富啊! 和钟意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唐宁对唐夭夭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表示强烈的鄙视。 钟意看着他,诧异道:“你……,还不知道吗?” 唐宁疑惑道:“知道什么?” “夭夭家,就是灵州首富。” 啪! 唐夭夭将一沓银票拍在桌上,看着唐宁,说道:“这是一万两,你数一数,一百首诗什么时候给我?” 唐宁研究过华夏历代才女,给他一点儿时间,翻出来一百首诗词,并不是一件难以完成的事情。 但要是这样,他非得被唐夭夭掏空不可。 钟意苦笑着看着唐夭夭,说道:“就算是能买来诗词,你说是自己写的,别人也不会信的,但凡诗词,除了意境,更重要的是情境,这与自身经历有很大的关系,若是有一点对不上,只会招致别人的嘲笑……” 唐夭夭有些泄气的说道:“都是我爹不好,逼我学刺绣学下棋也就算了,现在又逼我学写什么诗词,我又不是你……”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每个人都是独特的,虽然你刺绣比不过她,下棋比不过她,写诗也比不过她,但是……” 钟意和唐夭夭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唐宁想了想,说道:“你比她……” “比她……” 作为一个女子,唐宁真的想不出来,唐夭夭什么地方比钟意强了。 如果腿长算也算优点的话。 唐夭夭眼睛眯起来,将双手的骨节捏的吱吱作响,“我比她什么……” “你比她……能打!” 唐宁看着她说了一句,一脸笑意的走到门外,笑道:“孙神医,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这边说话……” 第二十九章 第一才女 正准备走进来的孙神医被他拉到另一处房间,诧异道:“不是昨天晚上才刚见过吗?” 唐宁笑了笑,说道:“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一日不见,不就是久别重逢……” 孙神医这次过来,自然是为了昨天的事情。 他这次带了厚重的礼物,都是一些珍贵的药材,小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便又匆匆离去,告诉唐宁若是再想起什么,就差人去他的药庐找他。 唐夭夭打开一个精美的锦盒,惊呼道:“这人参,应该有几百年了吧?” “这株首乌,年份也不低于百年。” “这是大还丹,续命用的,这里居然有三颗,我家才只有一颗,市面上更是千金难求……” …… 唐宁看着唐夭夭,诧异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钟意看向他,解释道:“夭夭家也做药材生意。” 唐夭夭惊奇道:“孙神医到底是做什么的,能拿得出这么多珍贵药材,三颗大还丹,就这么随手送出来……” 唐宁看着她,问道:“他不是你找来吗?”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以为他只是医术比别的大夫厉害了一点,哪知道他家底也比别的大夫丰厚这么多……” 孙神医的背景,唐宁到现在还不知道,不过能认识一位神医,有益无害。 唐夭夭指了指那个小瓶子,说道:“这三颗大还丹你收好了,关键时刻能救命的。” “这么厉害?”唐宁有些不信。 他记得大还丹好像是增加功力的,吃一颗增加二十年功力什么的…… “你不要,不要给我……”唐夭夭伸手便抢。 唐宁急忙将那个小瓶子收起来,两世为人,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生命的可贵。 不仅唐妖精这么说,孙神医刚才也特别提醒过他,这三颗大还丹,才是所有礼物中最珍贵的东西,让他千万重视。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解释解释,我比小意能打是什么意思?” 唐宁诧异道:“难道不是吗?” “除了能打呢?” “没……” 唐夭夭单手将盛放礼物的一个小木盒捏成碎块,唐宁将那个“有”字又吞了回去。 “其实,我就佩服像你这样的女侠,干脆,爽快,果决……”唐宁一边点头一边说,终于自己说服了自己…… 虽然说这些话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却能对得起自己的身体。 昧着良心,总比和她的大长腿亲密接触要好。 不管怎么样,唐夭夭算是放弃了花钱买诗的念头,通过这件事情,唐宁对她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败家,太败家了。 挥挥手就是一万两银子,别说是灵州首富,就是全国首富也经不起她这么折腾,以后谁娶了她,家底都得被她给败光。 唐妖精以后折腾谁,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了,他需要操心的是钟意。 昨夜只是一个开始,只今天早上,钟意就接到了数份邀请。 名头皆是一些诗会、词会、游园会之类的,她昨天那首另辟蹊径的《鹊桥仙》,当晚就在那些才子才女的圈子里传开了。 才女自然有才女的骄傲,钟意对于将那首不是她所作的《鹊桥仙》冠在她的头上,其实是有些烦恼的。 这大概是一种精神洁癖。 她本就极有才名,昨夜一词,道出爱情的现实真谛,振聋发聩,灵州城内许多女子,已将她奉为人生导师…… 这让她更加的烦恼,连带看唐宁的眼神都有些幽怨。 昨天的事情才过去半天,唐宁觉得,接下来的几天里,她收到的请柬会更多。 奇怪的是,就连他,都收到了几封请柬。 据钟意说,那些请柬的主人,都是灵州城有头有脸的才子。 这大概是沾了钟意的光,不过他对于这一类的聚会,并不感什么兴趣,顺手便用那几张纸垫了桌角。 七夕之后,钟意由悠闲变成了忙碌,几乎每天都有诗会之类的应酬。 在这些场合里,她也经常有新的诗词流出去。 钟意虽然繁忙,但每天的晚膳都没有落下,这已经成为了两人之间的某种默契。 她自己偶有灵感的诗句,遇到某些字词推敲不定,也会找唐宁商讨商讨。 诗词方面,唐宁自己写不出来,但脑袋里面存货不少,总是能给她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当然,将这个世界没有的那些名句,化用一番,通过一些暗示和引导,让她自己说出来,看着她欣喜高兴的样子,也挺有趣。 他烧火无聊,偶尔会用木炭在地上画几个格子,和她玩玩九宫格之类的游戏,即便是随便聊聊,也觉得晚上睡不着的时间,似乎没有那么的漫长了。 …… 方家老夫人的寿宴结束了,但寿宴上发生的事情,却没有结束。 一首《鹊桥仙》,一句“牵牛织女几经秋,尚多少、离肠恨泪”,牵动了灵州城无数女子的思绪,也让钟家才女的名声再起,响彻灵州。 她能写出这样的诗词,足见她在被逼婚的那段日子里,心中忍受过怎样的痛苦和煎熬。 然而,就在她们心中为钟大才女的遭遇感到同情和难过的时候,她在接下来的的几场诗会中留下的作品,却一改《鹊桥仙》的怨与恨,欢欣愉悦的情感,从每一句诗词的缝隙中溢出来…… 而那些词的水准,有数首还在那《鹊桥仙》之上,被人争相传颂。 至此,众人也大概是明白,她的这一首《鹊桥仙》,应是被刺史逼婚,对未来充满无奈和绝望的时候所作,然而被逼至绝境,无奈之下的一个举动,却让她砸出了一个如意郎君。 人家夫妻二人晚上都饮酒作诗了,还哪有什么恨和怨,词风陡变,恨不得通过诗词告诉全天下人,她的幸福与美满…… 钟意能在灵州扬名,靠的不仅是她的美貌,还有才气。 在这之前,她虽然有才,但平日里能与她相提并论的才女,也有几个,有那么一两位,才气还在她之上。 然而方老夫人的寿宴之后,她流出的数首诗词,使得她的名气不断扩散,短短半月的时间,就隐隐有了“灵州第一才女”的称号…… 而钟大才女绣球招亲,觅得如意郎君的故事,一时间,也传为了灵州城的一段佳话,流传出数个版本…… 她的事迹,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引得无数女子争相效仿…… …… 灵州城外数十里,隶属义安县的某个小村。 剧烈的咳嗽声音,从村中某处破落的小院中传来。 面色苍白的女子捂着胸口,从小院中走出来的时候,被路过的一道人影拦下。 系着围裙的妇人皱眉看着她,问道:“小如,你都病成这样了,不在家里好好歇着,还要去哪里?” 年轻女子捂嘴咳了几声,微笑道:“三婶,我去县衙看看,看看有没有小宁哥的消息。” 那妇人看着她,叹息道:“小如,这么久了,你……” 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坚定,说道:“小宁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他可是文曲星下凡,一定不会有事……”妇人扶着她走回去,说道:“可是这里距离县衙又三十几里路呢,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去?明天,明天你三叔去城里的时候,我让他帮忙问问……” 第三十章 别瞎说啊! 钟大才女忙碌了小半个月之后,等到时间进入八月,便将那些诗词词会等,能推的活动全都推掉了。 她现在在灵州城的名气极高,“灵州第一才女”的名头已经近乎坐实,不说那些名媛才女,便是那些有名的才子,也对她的诗词极为推崇。 她在灵州文人圈子中的影响,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才女”这两个字。 唐宁不否认,他在这其中做了一点儿小小的贡献,但钟意的才华,也是极高的,一点就通,他抛出来的一些暗示和引导,她每次都能很好的抓住,并且引申下去,简直是思如泉涌,每天聊一会儿天,她就能写出一首上佳的诗词。 于是她每天和唐宁聊天的时间,比以前多了一倍有余。 午饭之后,唐宁放下碗筷,走出门的时候,钟意也放下碗筷,跟了上去。 以前的这个时间,唐宁是一个人消食,从十天前开始,就是两个人一起散步。 陈玉贤看着她匆匆出去的身影,放下筷子,笑了笑,说道:“看来,小意和宁儿的大婚之礼,要尽快补办了,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钟明礼摇头道:“尚不知他父母高堂可还健在,还有没有别的亲人,便如此匆忙的举办,不合礼法。” 陈玉贤看着他,问道:“你让人查过户房了?” “他连名字都忘了,怎么查?” “他能想到给自己起名叫唐宁,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定能查出来什么线索……”陈玉贤看着他,皱眉道:“你到底查了没有!” “查了三遍了。”钟明礼放下碗筷,说道:“可以确定,永安县没有唐宁这个人。” “那义安县呢?”陈玉贤看着他,问道:“有没有可能他是义安县的?” 钟明礼有些烦闷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陈玉贤想了想,说道:“要不,你让知节帮你查查?” “赵知节?”钟明礼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怒道:“你让我去求那姓赵的?” “他是义安县令,查一个人的户籍,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陈玉贤看着他,说道:“你们当初相交莫逆,又有同门之谊,何必闹到现在的地步?” “同门之谊?”钟明礼瞪大眼睛看着她,问道:“既是同门,知道我喜欢你,他当年竟然拜托恩师,向你们陈家提亲,他那个时候想着一点儿同门之谊了吗?他那个时候有想过我吗?” 陈玉贤皱眉道:“这件事情都过去十八年了!” 钟明礼挥手道:“你一个人妇道人家懂什么!” 陈玉贤看着他,怒道:“你凶我!” 钟明礼张了张嘴,缩回脖子:“我没有。” “你就是凶我!” “我没有……” “好你个钟明礼,你竟敢凶我,当初向我们陈家求亲的人那么多,我怎么就看上你了……” “我真没有……” “当初追求我的时候,一口一个“玉贤”叫的好听,现在我嫁给你了,给你生了女儿了,就成了妇道人家!” “哎,夫人,你别生气,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那你还凶不凶我了?” “不凶了,不凶了……” “那你就是承认刚才凶我了!” …… 收拾碗筷的晴儿刚刚踏进房门,看到夫人坐在椅子上,老爷站在她的背后,一脸谄媚的帮她捶背捏肩,怔了怔之后,用一只手捂着眼睛,转身又退了出去。 陈玉贤脸上的余怒未消,问道:“是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意儿的终身大事重要?” 钟明礼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今天晚上见到他,我会让他帮忙查查的……” 陈玉贤沉默片刻,才站起身,看着他,面色有些担忧,问道:“董刺史今天晚上,不会为难你吧?” “他能怎么为难?”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最多不过是多说几句话而已,他是刺史,不是皇帝,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握着陈玉贤的手,轻轻拍了拍,笑道:“放心吧,晚上记得给我泡杯茶,我回来喝。” “好。”陈玉贤点了点头,说道:“宁儿送过来一盒好茶,说是孙神医送的,有安神的作用,你早些回来……” 钟明礼点了点头,再次拍了拍陈玉贤的手,走出门去。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 唐宁和钟意吃完午饭之后,会围着钟府散一会步。 钟意与他并肩而行,偏过头问道:“你说,刚才那一句,是用“飞”好,还是用“飘”好?” 唐宁想了想,说道:“用“飞”吧,我觉得“飞”字,更有灵性一点。” 钟意思忖片刻,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 她转头看着唐宁,疑惑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连文思都会通畅一些……” 唐宁笑了笑,说道:“应该是错觉吧……” “文思通不通畅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耳朵倒是都不通畅了!”一道冷哼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唐夭夭大步走过来,看着两人,说道:“从我和你们打招呼到现在,你们已经绕着钟府走了两圈了,我在你们身后跟了两圈,打了三次招呼,你们都没发现……” 唐宁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唐夭夭还有做尾行痴女的天赋。 钟意脸色有些发红,小声说道:“刚才在推敲一句诗……” 唐夭夭挽着她的胳膊,沉着脸道:“你跟我过来!” 钟意被唐夭夭拉到一边了,唐宁走回钟府,散完了步,回房休息一会儿,电影他都找好了,看完了之后,还要和钟意探讨四喜丸子的做法…… 另一边,唐夭夭不满的看着钟意,问道:“你这几天怎么回事,好几次我和你打招呼你都没听到,而且总是心不在焉的,有时候还莫名其妙的发笑……” 钟意看着她,红着脸道:“我,我有吗?” “没有你脸红什么?” 钟意低下头,说道:“真的没有什么……” “你都低头了,还说没有?”唐夭夭看着她,想了想,说道:“那天的事情我还没有问你,七夕那天晚上,你们干什么了,喝酒吟诗,你还喝醉了,你以前从来都不喝酒的……” 钟意急忙解释道:“那都是瞎说的……,七夕,七夕那天晚上,我在教他下棋……” 唐夭夭能分辨出来钟意有没有撒谎,皱眉道:“可你最近的表现也太不对劲了,那天从方家回来以后,你就不对劲了……” “你们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 “而且你总是和我提到他……” “提到他你还笑……” …… 唐夭夭忽然看着钟意,大惊道:“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我不是!”钟意慌忙道。 唐夭夭张了张嘴,钟意神色慌乱,“我没有!” “你……”唐夭夭刚说出一个字,钟意看了看唐宁消失的方向,飞快的捂着她的嘴,语气更加慌张:“别瞎说啊!” 唐夭夭将钟意捂着她嘴的手拿开,双手环胸,看着她,问道:“说吧,你该怎么谢我?” 钟意看着她,疑惑道:“什么谢你?” “你还有没有良心了?”唐夭夭看着她,故作伤心道:“感谢我给你砸了这样一个如意郎君啊!” “你还说……”钟意有些着急。 “好好好,我不说了……”唐夭夭背着手,一边走,一边摇头道:“没良心啊,谁能想到,灵州第一才女,竟是这样一位没有良心的人……” 第三十一章 撕破脸皮 唐宁搬了一把椅子在院子里乘凉,闭上眼睛,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来靠近的不是东西。 唐夭夭站在他的身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她看着唐宁,问道:“你和小意,到哪一步了?” 唐宁不解道:“什么哪一步?” “还装!”唐夭夭看着他,撇了撇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算是你们两个的媒人吧?” 唐宁知道的媒人是牵线的,不是砸石头的。 唐宁诧异道:“然后呢?” 唐夭夭张了张嘴,摆出质问的样子,话到嘴边,又被她吞了回去。 是啊,然后呢? 他们两个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人,她们那天晚上做什么了,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 可是,她和钟意从小就一起长大,两个人还只能在地上爬的时候,就已经是要好的朋友了,她们无话不谈,不分彼此,是最好最好的朋友,连她的绣球都是她帮忙抛的…… 她们十几年的感情,抵不过别人一个月…… “女人啊……”唐夭夭摇了摇头,叹息道。 唐宁提醒她道:“你也是女人。” 唐夭夭瞪了他一眼,也不再追问了,干脆的转身离去。 只是她离去的背影,却有些落寞和萧索。 唐宁觉得晚上应该提醒钟大才女一下,她的好闺蜜好像吃醋了,而且是吃自己的醋,她应该多多关心一下这个心理敏感的大龄少女…… 免得她从吃醋变成嫉妒,哪天忍不住了揍他。 钟意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他的身旁,想了想之后,小声问道:“我是不是该多陪陪夭夭?” 看来她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唐宁点了点头。 钟意有些自责的说道:“夭夭没有几个朋友,我最近太忙,是有些忽略她了……” 这样的闺蜜情是挺让人感动的,她们两个人,都是单纯的关心对方,为对方着想。 唐宁不由的想起后世某些现象。 一个女生宿舍六人间,彼此之间微信群就有八个,昨天的好闺蜜,今天就因为抢男朋友当街扭打,脱衣服扯胸罩,那场面,别提多好看了…… 唐妖精的性格看似外向,这样的人本不缺朋友。但其实她的朋友,只有钟意一个。 她喜欢舞刀弄枪,和那些舞文弄墨的才女们不是一个圈子,玩不到一块去,大概也是互相看不起的状态,钟意这些天忙于应酬,她心中有失落------纯粹是因为闲的。 唐宁已经想好了,如果让她忙起来,她应该就不会胡思乱想这些了,比如让她教自己武功,或者教自己武功,实在不行,还可以教自己武功。 关爱大龄少女的身心健康,人人有责。 “我现在就去找夭夭!”钟意走出院门,又回过头,小声说道:“你要是饿了,就先随便吃点东西,等我回来……” 钟意走出去之后,院子里再次只剩他一人。 凉风吹来,带走了大部分的闷热,吹在身上十分舒爽。 唐宁这次没有随便找出来一部电影打发时间。 一个多月过去,他想要回去的想法,已经没有一开始的迫切了。 当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根本毫无方向,所有的希望都被时间消磨殆尽。 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在另一个世界,已经没有了什么牵挂。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亡故,抚养他长大的老院长,也已经离世,或许还有一些冷漠的亲戚,但他对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印象,自然也没有什么情感。 如今的世界,虽然依旧还有很多地方不习惯,但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生活,对他而言,远不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有一个才貌双全,温婉贤淑的娘子,一个不算太粗但也算是一条大腿的岳父,一个充满人情味的家,从某种程度上说,填补了他心中缺失和渴望的那一部分,另一些不足与遗憾,是可以忽视掉的。 生活若能一直这样,也算是不错了。 他嘴角露出一个惬意的笑容,重新闭上眼睛。 同一时间,钟明礼面沉如水,踏进某座酒楼。 在他前方几步远处,一名中年男子刚刚走入,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目光对视,同时冷哼一声。 早有伙计守在一边,见状立刻上前,恭敬道:“两位大人,楼上请。” 二楼包厢之中,此时还空无一人,两人走进去之后,中年男子看着钟明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钟大人来的够早啊?” 钟明礼扯了扯嘴角,讽刺道:“赵大人不是更早?” 两人再次冷哼一声,便都陷入了沉默。 赵知节喝了杯茶,目光再次看向他,淡淡道:“你今夜小心一些董刺史,他不会让你痛快的。” 钟明礼瞥了他一眼,本想扔下一句“管好你的事情就行”,话到嘴边,点头道:“我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一名男子在数道人影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钟明礼和赵知节同时起身,对那人拱了拱手,“董大人。” “赵县令来的这么早啊……”董刺史看着赵知节说了一句,便径直的走向里面,钟明礼拳头握紧,又缓缓松开。 董刺史落座之后,目光才看向钟明礼,诧异道:“钟县令什么时候来的?” 他身边的官员面面相觑,却也都不敢发一言。 钟明礼袖中的拳头又握了握,脸上却是露出笑容,说道:“刚来一会儿。” 董刺史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开口道:“方侍郎素来低调,不喜铺张,此次本官三次登门,方大人才答应今日之洗尘宴,一会儿说话都要注意一些,不要在方大人面前,丢了我们灵州的脸……” 他目光再次望向钟明礼,说道:“钟县令,这两个月的时间里,你辖下的永安县,出了一条人命案子,还差点闹出瘟疫,险些酿成大祸,一会儿老老实实的陪着就好,不要开口,免得方大人问起,落得一个不好的印象。” 在座官员心中无不感叹,那件事情之后,董刺史对于钟县令的不满和打压,竟然已经到了此等地步? 那件人命案子,钟县令破案的手法堪称经典,引得各大县衙争相学习。 而郭家村瘟疫一事,他处理的也极好,不仅没有扩散失态,也没有伤及一条人命。 此外,他揭穿了那个假神仙的把戏,并且将之公之于众,一个月之内,灵州境内,便再也没有装神弄鬼的骗子了……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政绩,在董刺史这里,竟是全都成了污点? 钟明礼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坐在他身边的赵知节握住了他的手腕。 “方大人乃是吏部侍郎,有考核官员之责,本官这也是为你好。”董刺史看了看钟明礼,说道:“方大人一会儿要坐这一桌,未免出什么疏漏,你去坐另一桌吧。” 在场众人闻言,心中再次一凛,看来,董刺史是彻底的打算和钟县令撕破脸皮了。 钟县令是永安县县令,永安县位于灵州州城,乃是上县,他的地位,自然要比其余人尊贵一些,董刺史让他和那些不入流的小官坐在一起,其中的意味,再也明显不过。 怕是这次以后,他们也要和这位钟县令,尽快的划清界限了…… 第三十二章 热情侍郎 “下官知道。 ” 钟明礼默不作声的坐到了另一桌,自顾自的倒了杯酒,浅酌一口。 赵知节坐在桌前,看了他一眼,眉头微皱。 董刺史身旁的另外几人,有人眼藏遗憾,有人面露可惜。 与他同桌的小官吏,望向他的目光中,尊敬之色少了一些,幸灾乐祸者不在少数。 钟明礼面色不变,第二次端起杯中酒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董刺史第一时间站起来,亲自迎至门外,其余官员也纷纷起身,跟在他的后面。 董刺史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拱手道:“方大人,下官在这里恭候您多时了……” “方大人……” “下官见过方大人……” 董刺史身后的官员也纷纷行礼。 方鸿看到董刺史身后的众多官员,眉头微微皱起,但也只是一瞬,便点头道:“都是同僚,不必客气……” 董刺史连忙伸出手道:“方大人,里面请……” 虽说作为中州刺史,他与方鸿的官阶相当,但中央与地方官员,却不可同日而语,更别说还有他背后的方家,由不得董刺史不放低姿态。 几人分宾主落座之后,董刺史笑着寒暄了几句,方鸿也只是礼节性的应答,看起来并不多么热情。 董刺史虽然心中微微不悦,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吏部负责官员考核审查,他在中州刺史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好多年了,在京中又无靠山,升迁极难,结交方鸿,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在座的官员自然也看出了方大人的疏离,心中不由感叹,到底是京中重臣,寻常的中州刺史,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方鸿象征性的抿了口酒,目光在席间众人身上扫了一扫,忽然问道:“不知钟县令是哪一位?” 董刺史愣了一下,心中便是一喜,说道:“连方大人都知道了,这个钟县令,实在是不像话……” 众人心中不由一凛,这董刺史,是铁了心,要将钟县令从他眼中拔除了。 “什么不像话?”方鸿看了看他,说道:“本官回灵州的时间不长,却也听说了永安县令钟明礼,爱民如子,断案如神,事必躬亲,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早就想见一见了,怎么,难道他今天没有过来?” “爱民如子,断案入神……”董刺史脸上的表情僵住,艰难道:“方,方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方鸿眉头皱了皱,问道:“难道钟县令今日并不在场?” 董刺史回过神来之后,面色复杂,看向了另一桌,说道:“钟县令,还不快快见过方大人……” 方鸿望着坐在角落里的钟明礼,眼中似有一丝异色闪过,直接站起身来,走过去,笑着说道:“钟县令,本官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了……” 钟明礼此刻还有些回不过神,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站起身来,连声道:“方大人过奖了,过奖了……” “钟县令的事迹,本官已有所耳闻,孙老也和本官提过,钟大人不惜以身犯险,深入疫区,是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方鸿看着他,笑了笑,说道:“陛下早已有整肃酷吏的想法,不动一刑一罚,便能使人犯供认,本官有一位好友,乃是京东路提刑,向来便推崇此法,有机会给钟大人引荐引荐……” 连董刺史都要恭敬对待的方大人忽然对他如此客气和热情,甚至要介绍朋友给他认识,钟明礼脑海空白,机械答道:“谢,谢过方大人……” 另一处桌旁,董刺史的脸色已经黑成了一片。 方侍郎对他这位灵州刺史爱搭不理,却对钟明礼一个小小的县令热情洋溢,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说要介绍京东路提刑给他认识? 灵州便隶属于京东路,提刑主管刑狱,总管所辖州、府的刑狱公事,同时还对本路的其他官员和下属州、县官员实施监察,简直就是悬在他们地方官员头顶的一把利刃…… 方鸿虽然背景深厚,但他的手却不能伸到灵州,但京东路提刑,可是能直接向朝堂上表,这是让人见了连心肝都要颤上两颤的人物…… “钟大人怎么坐在这里?”方鸿低头看了看钟明礼,说道:“过来一起坐吧,本官还有很多话,要和钟大人聊聊……” 他转过头,目光望向他座位的一侧。 那名官员立刻起身,陪笑道:“钟大人,过来坐这里吧……” 钟明礼和那名官员交换了位置,坐在了方鸿身侧。 董刺史心中烦闷不解,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转过头,笑着问道:“方大人,老夫人的身体可还安好?” “安好。”方鸿淡淡的回了一句,看着钟明礼,笑问道:“钟大人在永安县有很多年了吧?” 钟明礼此刻心情已经恢复平静,点头道:“有十多年了。” 董刺史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又问道:“方大人这次在灵州留多久?” “再有半个月便要回京。”方鸿随意的回了一句,又看向钟明礼,笑道:“那日在府上见过唐公子和钟姑娘,一个是灵州第一才女,一个也是难得的少年英杰,当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紧……” “……” 董刺史脸上的笑容挂在脸上,再也不说话了。 董刺史不说话,席间自然也没有人有资格说话。 方鸿开口询问,钟明礼回答,周围之人,便像是陪衬一般,直到今日的宴饮结束,都没有说上一句话。 这一顿诡异的酒局,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 酒楼门口,方鸿临走之前,看着钟明礼,笑道:“孔提刑过几日便要到灵州,到时候,我再带他登门拜访。” 钟明礼拱手道:“下官恭候二位大人大驾。” 方鸿笑着上了马车,马车渐行渐远。 董刺史脸色彻底的阴沉下来,看了钟明礼一眼,不发一言,径直离去。 “钟大人……” “钟大人再见!” “钟大人慢走!” …… 钟明礼离开的时候,身后的灵州官员纷纷对他行礼,态度一改之前。 看方大人对他的态度,怕是以后董刺史想要动他,也没有那么简单,与之交恶,对他们可没有任何好处。 钟明礼走到轿旁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 “原来你早有对策,我的提醒,倒是多此一举了。” 钟明礼回头看着义安县令赵知节,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方大人今日会如此……” 赵知节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你觉得我会信?” 钟明礼淡淡道:“你爱信不信。” 赵知节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在转身的那一刻,长松了一口气。 “等一等。” 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转过头,看着钟明礼,问道:“还有事?” “帮我个忙。”钟明礼看着他,说道:“帮我查一个人,我要他的户籍和所有能查到的资料。” 赵知节怔了怔,随后便看着他,问道:“你这是在求我?” 钟明礼看着他,怒道:“你不要太过分!” “既然如此……,我不帮。”赵知节看了看他,干脆的转身离去。 “帮我查查义安县有没有一个叫唐宁的人,唐诗的唐,安宁的宁。” 钟明礼说了一句之后,便上了轿子。 赵知节走回义安县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大人!”衙门口的一名衙役对他躬身行礼。 赵知节迈进县衙,脚步又顿住,说道:“让户房的郑书吏过来见我。” 现在早已放衙,衙门里的书吏早就回家了,那衙役看了看昏暗的天色,不确定到:“现在?” 赵知节点头道:“现在。” 见县令大人如此郑重,啊衙役立刻点头道:“属下马上就去!” 赵知节走进县衙,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钟明礼,明礼,明礼……,请人帮忙,连个谢字都没有,明的是哪门子的礼!” 第三十三章 再遇新月 钟明礼走回钟府的时候,整个人还有些浑浑噩噩。 陈玉贤看着他失神的走进来,关切道:“怎么了,那姓董的怎么对你了?” 钟明礼抿了口茶水,才发现这茶的味道和平常不太一样。 茶香清冽,齿颊留香。 他本就是爱茶之人,忍不住开口赞道:“好茶!” “我不是问你茶怎么样!”陈玉贤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是问你,姓董的今天怎么对你了,他是不是在方大人面前诋毁你?方大人是吏部侍郎,这样会不会对你的仕途不利?” 钟明礼忽然想到,方大人今夜也提起过孙神医的名字,问道:“这茶,是孙神医送给宁儿的?” 不仅如此,方大人今夜提起唐宁的次数,也非常之多。 那天晚上在方府,除了小意做出来的诗之外,一定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而孙神医,似乎也并不像他认为的那样,只是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 “钟明礼!”陈玉贤眉头紧皱,看着他问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钟明礼回过神,急忙道:“没有,夫人不用担心,你听我说……” 片刻之后,陈玉贤看着他,不确信道:“你说陈大人对你十分热情,抛下董刺史不管,和你聊了小半个时辰,还准备过几天介绍京东路提刑给你认识?” 钟明礼点了点头。 陈玉贤不说话了,她看着钟明礼,眼泪漱漱而落。 钟明礼心中一惊,握着她的手,急忙道:“夫人,你怎么了?” 陈玉贤抬头看着他,声音哽咽道:“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有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姓董的锱铢必较,怎么可能不难为你,方大人与你素不相识,又怎么会对你如此热切……” 钟明礼有些哭笑不得,帮她拭去了脸上的泪水,说道:“夫人,这次我真的没有骗你……” “都到现在了,你还不对我说实话吗?” “夫人,为夫所言,句句属实……” “真的?” “千真万确!” …… 再三确认之后,陈玉贤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用手帕擦了擦眼角,抬起头,疑惑道:“可是,方大人为何如此对你?你们以前并不相识,他没有道理对你如此热切……” “这也正是我奇怪的。”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我怀疑,那天在方府,还发生了一些别的事情。” “你刚才不是说方大人认识孙神医吗?”陈玉贤看着他,说道:“你刚才喝的茶,就是孙神医送给宁儿的,我看这件事情,关键还在孙神医,宁儿肯定知道些什么。” 不弄清楚这件事情,钟明礼今天怕是睡不着觉,他想了想,说道:“我去问问他。” 陈玉贤心中也充满了疑惑,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走出房门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住,看着钟明礼,忽然问道:“你刚才说这次没有骗我?” 钟明礼点了点头,说道:“这次真的没有骗你。” 陈玉贤眉头皱起:“那就是以前骗过了?” “我……” “你上次说去和王县丞商议税收一事,回来身上有一股女人的香味,你是不是去青楼了?” “那是熏香,你知道,王县丞喜欢熏香……” “那就是上次,你说亥时回来,结果回家都快子时了,那一个时辰你干什么去了……” “……” …… 唐宁房里。 钟意刚才给灶下添柴的时候,手上不小心扎了一根木刺。 唐宁手中拿了一根针,在火上消毒之后,在灯下帮她将木刺挑出来。 他先将伤口挑开了一点儿,抬头问道:“疼吗?” 钟意眉头微皱,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点头道:“疼。” “忍一忍,一下就好了。” 唐宁用针尖将那根木刺挑出来,钟意忍不住吸了口气。 “流血了……”唐宁将那根针放下,说道:“没事,我去找手帕,一会就好了……” 房门口处,陈玉贤拽着钟明礼的衣袖,快步离开。 钟明礼甩开她的手,大怒道:“这个混账小子!” “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陈玉贤将钟明礼拉回房中,看着他,脸色微红,说道:“一个月内,必须将他们的婚事定下!” 两人虽然已经有了婚书,但礼节未完,便不算是真正的夫妻,拜堂那一步,是必不可少的。 若是在正式的拜堂成亲之前,意儿的肚子先鼓了起来,钟家就成了灵州城的笑话了。 钟明礼脸上怒气未消,连声道:“混账小子,混账小子……” 陈玉贤看了看他,说道:“说的你当年好像不是……” 钟明礼老脸一红,“夫人,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说了……” 陈玉贤眉头一皱,“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年你说,你会永远记得……” “有吗?” “好啊,你果然又忘了!” …… 唐宁早上刚刚起床,就被钟明礼堵在了外面。 岳父大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友善。 唐宁平日里都不怎么和他说话,确定自己没有惹到他,难道是前两天撞到他给岳母大人揉肩,让他觉得坏了形象,才招致他对自己不满? 不过,钟明礼只是问了他一些事情,大都是有关孙神医的。 唐宁对于孙神医知道的有限,也只是知道他很有背景,方家家主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将这些全都告诉了钟明礼。 此外,就是吃早饭的时候,岳母大人拉着钟意说了几句悄悄话,钟意的脸就变的通红,饭都没吃就跑掉了。 那之后,钟明礼看他的眼神,莫名变的正常。 倒是岳母脸上的惋惜和遗憾让他又开始不解…… 今天还真是奇怪的一天。 吃过饭,他惯例性的走出钟府。 名叫彭琛的捕快也惯例性的等在外面。 作为唐宁暂时的保镖,他早已摸清了他的生活习惯。 唐宁总有一种让他和唐夭夭比试一番的想法,不知道唐妖精的大长腿,能把这个冷面捕快踢飞多远? 小乞丐依然没有消息,那个老乞丐的脸上又添了新伤,唐宁心中略微失望,走回去的时候,路过某处高门,耳边传来了孩童稚嫩的声音。 “只有猪才长得这么胖!” “你别叫方新月,叫方新猪算了!” “方新猪,方新猪!就知道吃的方新猪!” …… 胖乎乎的小姑娘被几名孩童推搡着,咬着嘴唇低着头,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低头向前走去。 几名和她年纪相仿的孩童指着她的背影,哈哈大笑。 她走了几步,忽然停下,看着前方的一道人影。 她怔了怔,抹掉眼泪,下意识的护着一只袖子,那里装着她的所有好吃的。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我今天吃饱了……” 她的手还是没有松开袖口。 看着小姑娘护犊子一般的捂着袖口,唐宁额头浮现出两道黑线。 他对于她的这种行为表示不能理解,他看起来像是会骗小孩子东西吃的人吗? 小姑娘抹了抹眼泪,绕开他,给嘴里塞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边哭,一边继续向前走。 唐宁跟在后面,好奇的问道:“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啊?” 小姑娘哽咽道:“他们说我胖,不和我玩。” 唐宁走在她的身边,说道:“胖怎么了,胖也没吃他们家大米啊!” “他们说我是猪。” “他们骂你,你骂回去就好了。” “他们还打我。” “那你打回去啊……” “我打不过。” “……” 唐宁觉得这小姑娘对于她自己可能还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体重优势在这里,那几个瘦的跟稻草一样一吹就倒,一看就是不好好吃饭营养不良的小家伙,会是她的对手? 她的块头,在同龄人之中,不说八荒**唯我独尊绝对的无敌,但也绝对属于纵横天下难有敌手的那一种了…… 人不能盲目自大,但也不能一味的自卑,认清自己很重要。 小姑娘请他吃了很多好东西,有恩不报不是他的风格,唐宁觉得,他有责任和义务,帮她重新认识自己。 第三十四章 别欺负我! 无论古今,在这个世界上,胖子普遍都没有受过到友善的对待。 “胖怎么了,吃你们家大米了?”这也只是一句用来自我安慰的话, 唐宁没有因为胖受过欺凌,但是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受到的欺负,要远比这小姑娘多得多。 所以他十分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越是后退一步,对方就越是会前进一步。 唐宁不主张惹事,但也绝对不怕事,应对这种欺凌,退一步,就会一直退下去,直到无路可退。 “再见,我要回家了。”他摇了摇头,对小姑娘挥挥手,喃喃道:“今天回家吃什么呢,锅包肉吧,再来一个四喜丸子,什锦锅子……” “咕咚……”小姑娘吞咽了一口口水,抬头看着他,期待的问道:“能给我吃一口吗,就一口?” 她说完又掰着指头数了数,嘴里念叨着“锅包肉”“四喜丸子”“什锦锅子”,又猛地摇头,再次看着唐宁,说道:“三口行吗?” 唐宁摇了摇头,有些可惜的说道:“可是,我喜欢勇敢的小孩子,不喜欢被人欺负了只会哭鼻子的小孩子啊……” 站在唐宁身后不远处的彭琛多看了他两眼。 小姑娘想了想,吸了吸鼻子,问道:“那要是我变勇敢了,你就给我吃锅包肉吗?” “除了锅包肉,还有什锦锅子,四喜丸子……” 小姑娘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回走。 那些孩童还没有散去,一个衣着华贵的少年看着她,嘲笑道:“方新猪,你还敢回来啊!” 小姑娘看着他,鼓起勇气道:“方新同,你不要骂我。” “你还顶嘴?”少年看着他,大笑道:“你就是猪,还不让人说了!” 小姑娘看着他,说道:“你才是猪!” “你敢骂我!”那少年怔了怔,脸上露出怒色,使劲的推了她一下。 小姑娘纹丝不动,那少年倒退两步。 “你还推我……”小姑娘轻轻的推了他一下,少年跌坐在地,屁股被一块石头垫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打她!” 几个少年见此,大叫着一拥而上。 “呜呜,你们都欺负我……”小姑娘抹着眼泪,边哭边打…… 等到那几个少年都躺在地上哇哇大哭的时候,她眼泪汪汪的走到唐宁身前,一边哭一边问道:“呜呜,现在可以给我吃锅包肉了吗?”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不回去先告诉你家大人一声吗?” “呜呜……,那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回去告诉我娘。”小姑娘抹了抹眼泪,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他,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许走开,不要再骗我了……” “放心吧。”唐宁对她挥了挥手,“我保证在这里等你出来。” “父亲,方新月欺负我!” “大伯,她打我们!” “大伯你快教训她!” …… 小姑娘走了几步,那几名少年便从地上爬起来,哭哭啼啼的对从方家走出来的中年男子说道。 方鸿一眼就看到了唐宁,走过来,面带笑容道:“唐小兄弟这是……” 唐宁笑着说道:“碰巧路过。” 名叫方新同的少年跑过来,看着方鸿,哭诉道:“爹,方新月打我……” “谁让你们总是欺负新月的!”方鸿不仅没有帮他,反而训斥了他一句,看着那小姑娘,说道:“新月,他们以后要还是欺负你,你就揍他们,狠狠的揍!” 小姑娘边抹眼泪边点头,看着那几个少年,说道:“你们别欺负我了,以后你们要是骂我,我就揍你们!” 几名少年被她吓得一哄而散,方鸿看着唐宁,问道:“唐小兄弟不妨进府坐坐?” “不用了。”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家里还有些事情。” 方新月抬头看着方鸿,说道:“大伯,我能去这位哥哥家里吃饭吗?” 方鸿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唐宁,思忖片刻,点头道:“去吧,我会告诉你娘的,一会儿再派人去接你。” 小姑娘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谢谢大伯!” 方鸿看着唐宁,不好意思道:“小月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方大人忙,我们先回去了……” 方鸿看着一大一……,另一个也不小的身影离开,转身走回去,对门房吩咐道:“去四老爷那里知会一声,就说小月出去玩了,晚些回来,一个时辰之后,派人去钟府接她……” 钟府距离方家其实并不远,唐宁和那叫做方新月的小姑娘走在路上,觉得那位方大人倒也深明大义,身上有些气度…… 方新月脸上的泪水早就不见了,开始从袖中拿出各种吃的,还不忘分给唐宁一些。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那天晚上吃了她那么多好东西,要是不还她一些,唐宁心里总是有些过意不去。 当然,这种偿还,不仅仅是请她吃一顿四喜丸子锅包肉,更重要的是让她认清了自己。 这么强壮的体格,不去欺负别人,居然被人欺负,简直是对资源的极大浪费。 她对自己的力量根本一无所知。 唐夭夭和钟意对唐宁出去转了一圈就拐回来一个小姑娘表示惊讶。 还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 更重要的是,这个胖乎乎的小姑娘,她们那天在方家见过。 方新月主动的解释道:“他说我要是能把欺负我的人打趴下,我请我吃四喜丸子,什锦锅子,还有锅包肉……” 小孩子就喜欢乱说话,唐宁刚才明明没有说的这么直白。 钟意看了唐宁,有些嗔怪道:“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教她打架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唐夭夭这次罕见的抛弃了钟意,站在唐宁这一边,看了看那小姑娘,说道:“被人欺负了不打回去,他们就会变本加厉,不主动欺负别人,不意味着可以被别人随意欺负……” 钟意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站哪一边啊?” 唐夭夭一脸的大义凛然,站在唐宁身旁,说道:“我站在正义这一边。” 二比一,代表正义的唐宁完胜。 钟意和唐夭夭在这件事情上有分歧并不奇怪,她们两个的性格本就天差地别,让钟意和别人打架,让唐夭夭去写诗填词,对她们两人来说,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的。 不好劳烦岳母大人,唐宁特意让厨房加了那三个菜,他将和钟意试过的菜编成了一个菜谱,厨娘只要照着做就行。 方新月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将几种不同的干果和糕点摆在桌上,手指虚空轻点,嘴里念叨着“小公鸡点到谁就吃谁”,然后将点到的东西扔进嘴里。 唐夭夭给她表演白纸显字的魔术,看到纸上平白的生出了“唐夭夭女侠武功盖世,千秋万载一统江湖”的字迹,方新月看她的眼神就充满了崇敬,就差当场磕头拜师了。 陈玉贤和钟明礼从外面走进来,似乎是没有想到院子里有这么多人,陈玉贤看着和和唐夭夭玩的不亦乐乎的方新月,诧异道:“夭夭,这位小姑娘是谁,你家亲戚的孩子吗,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唐夭夭摇头道:“不是啊,这个小妹妹是方家的。” “方家?”陈玉贤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钟明礼愣了一下,问道:“哪个方家?” 第三十五章 忘恩负义! 在知道了胖丫头的身份之后,岳父大人就不太淡定了。 他扯着唐宁的袖子,走到一边,沉声问道:“你怎么把方家小姐带到这里来了?” 唐宁看了一眼正将自己的好吃的分给唐夭夭的方新月,解释道:“她要来家里吃饭,我就带她过来了。” 钟明礼有些紧张的问道:“你带她过来,方家人知道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在门口碰到方大人了,他知道。” “方大人?”钟明礼看着他,问道:“你和方大人很熟?” 唐宁想了想,说道:“说过几句话而已,也不是很熟,算是中等熟吧……” 要说他和那位方大人的关系,大概仅限于他和孙神医比较熟,对方也和孙神医比较熟吧…… 钟明礼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 唐宁和方大人有多熟他不知道,但肯定比他熟。 而素不相识的方大人,昨天晚上之所以对他如此热切,一定也是因为唐宁。 这个捡来的姑爷,三番两次的帮了他的大忙,让他这个做岳父的脸往哪里搁? 唐宁不知道岳父大人脸上这种既遗憾又欣慰的表情是怎么回事,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就清楚,在外有着“冷面阎王”之称的钟大人,其实也有着非常闷骚的一面。 再加上撞见他谄媚着给岳母捶背捏肩的那一幕,又无意中从钟意口中得知了他的生日,经过一番换算,推算出他很有可能是处女座……,那以后,他在唐宁心目中的人设就崩塌了。 …… 钟家的饭桌上,今天除了唐夭夭之外,又多了一个人。 唐夭夭蹭饭已成习惯,唐宁也早已习惯。 方新月已经吃了四碗米饭了,算上现在正在吃的这一碗,比饭桌上其他人加起来的还要多。 陈玉贤有些担忧的看着她,说道:“慢点吃,小心噎着。” 小姑娘丝毫不以为然,说道:“没事,我在家里比在这里吃的更多……” 唐宁放下碗,摇了摇头,幸亏她生在方家,养她一个,等于同时养好几个孩子,一般家庭,还真负担不起。 吃完饭,方家便派人来钟府接她了。 她走出府门的时候,还对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我明天再来找你玩啊!” 听她的意思,这就是打算在钟家长期蹭饭了。 钟家家大业大,想必岳父大人不仅不会在意,还很乐于看到这一幕。 即便这小丫头不是方家嫡女,但背靠大树好乘凉,有方家的名头在,就能够震慑一大群心怀不轨的宵小。 等到方新月和唐夭夭都离开以后,陈玉贤走出房门,看着唐宁和钟意道:“小意,宁儿,你们进来一下。” 唐宁和钟意走进房门,看到岳父大人也在,端坐在位子上,表情肃然。 “都先坐下吧。”他开口说了一句。 唐宁和钟意坐在他们两人对面。 “宁儿到钟家,有两个月了吧。”先开口的是岳母大人。 唐宁点了点头,不知道她忽然说起这个干什么。 “本来你们两个早就该成亲了,但当初你受了伤,我们便将拜堂的事情先延后了……”陈玉贤看了看两人,说道:“但一直这样下去,名不正言不顺的,不是办法,外人也会看笑话,我们商量了一下,想尽快让你们拜堂成亲,周全礼数,你们觉得呢?” 钟意怔了怔之后,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 “娘,我,我还不着急……”她红着脸说了一句,便匆匆的站起身跑出去了。 “这孩子……”陈玉贤无奈的看了看门口的方向,目光又望向唐宁,问道:“宁儿,你觉得呢?” 这个问题,唐宁还真不好回答。 他和钟意之间,虽然已经远不像之前的隔阂和陌生,比两个月之前,亲密了不知多少,但似乎也还没有超出“朋友”的范围,爱情之类的,更是没有。 若是再这样一直相处下去,会不会有,唐宁不知道,至少现在没有。 这一点,他还是能分清的。 当然,能娶这样一位德才兼备,温婉贤淑,还兼有一手好厨艺的娘子,是很多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和她度过余生,也一定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如果成亲对象换成唐夭夭,如果唐夭夭没有那样的大长腿,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话虽如此,但他和钟意两人,也的确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他看了看陈玉贤,笑道:“这件事情,我还是想等到想起自己身世的时候再说……” “你们两个也真是的……”陈玉贤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先成亲,以后再慢慢想也不迟啊……” 唐府。 唐夭夭房间。 钟意坐在床头,面色有些茫然,唐夭夭在她身旁走来走去,问道:“你刚才没有答应?” 钟意低着头,说道:“娘提起那件事情的时候,我就跑过来了……” “你跑出来干什么?”唐夭夭看着她,疑惑道:“难道你不喜欢他?” 钟意看着她,张了张嘴,说道:“我,我不知道……” “虽然说他没有才高八斗,人也弱了点,傻了点……”唐夭夭捏着自己的下巴,说道:“但是他对你真的挺好的,也算是有点儿小才,论长相,马马虎虎配得上你……,难道你对他还不满意?” “不是……”钟意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有些茫然无措,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 “女人啊……”唐夭夭背着手,看着她摇头道:“不管怎么样,你以后别后悔才好……” …… 唐宁晚上只吃了两个冷馒头垫垫肚子,因为钟意晚上没有过来。 等到吃完两个馒头,再去拿第三个的时候,才想到今天方新月吃了五碗饭,三个馒头,剩下的那两个,还是岳母大人见她吃的太多,不允许她再吃了。 等到明天她过来玩,让她送自己一些零食,晚上就不至于啃冷馒头了。 钟意不过来,他没有什么事情打发时间,早早的便睡了。 中秋将至,月色明亮。 义安县,苏家村。 “你确定没打听错?”破落的小院中透出灯火,妇人的语气中带着三分惊讶,七分气恼。 房间里面,那汉子就着大葱啃了一口硬的像石头一样的馒头,说道:“我是看着他长大的,还能看错了不成!” 妇人脸上还是有些怀疑,问道:“你打听过了?” 汉子点了点头,说道:“我找好几个人打听过了,那小子接了县令家小姐的绣球,做了县令家姑爷,整个灵州城都知道……”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妇人脸上露出恼怒之色,说道:“他怎么能这么做!” “要是早知道他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十七年前,大哥就不该把他捡回来!”那汉子脸上的表情更加愤慨,“还说等他高中了就回来娶小如,结果呢,自己跑到县令家当姑爷,享受荣华富贵去了,留下小如一个…” “你小点声!”妇人瞪了他一眼,说道:“让小如听见了怎么办,她已经病成那样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也不能一直瞒着,要不,告诉她那小子已经死了……” “那她岂不是更伤心……” 房间之内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月色清冷,院子里,一道身影踉踉跄跄的向外面走去,跨过院门的时候,险些摔倒…… 第三十六章 相见 钟意已经连续三天晚上没有过来和他聊天了。 唐宁自然也没有了夜宵吃。 钟意的反常行为是在岳母大人提起拜堂的事情之后,唐宁心里其实有一些失望,不止是因为没有夜宵。 这三天里,钟意似乎有些躲着他,就连每次吃完饭之后,也是匆匆离去,以前两人吃过饭一起散步的情形,再也没有发生过。 倒是那位叫做方新月的胖丫头,三天来钟府蹭了两次饭。 她很高兴的告诉唐宁,那些兄弟姐妹们虽然还是不愿意和她玩,但是已经不会骂她打她了。 唐宁觉得,把“不会”换成“不敢”,或许会更合适一些。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想和他们玩吗?” 方新月摇了摇头,又咬着嘴唇点了点头,“想,可是她们嫌弃我胖,不和我玩。”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问道:“你觉得你自己胖吗?” 方新月点了点头。 “你想要变瘦吗?”唐宁又问道。 方新月用非常羡慕的眼神看了不远处的唐夭夭一眼,猛地点了点头,说道:“想。” “你知道你为什么胖吗?”唐宁再次问道。 方新月抬头看着他,疑惑道:“为什么呢?” …… 唐宁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让她明白,她每天吃那么多,是不可能瘦下来的。 小姑娘站在原地,很受打击的样子。 她看了看肤白貌美,还有一双大长腿的唐夭夭,想了很久,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坚定之色。 唐宁看着她,问道:“决定了?” “我决定了!”她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更加坚毅,看着唐宁,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想瘦了,胖就胖,他们不爱和我玩,我还不爱和他们玩呢!” 吃和胖是她的选择和生活态度,唐宁不打算说服她了。 他看了不远处的唐夭夭一眼,向她的方向走去。 唐夭夭和方新月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看上去像是两个极端,但她们也有很多共同点。 比如她们的武力值都很高。 还比如她们都没有朋友。 于是她们就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方新月把她的好吃的分给唐夭夭吃,唐夭夭教她怎么打人最痛却又不会伤的严重。 唐宁走到唐夭夭的身边。 “唐姑娘。” 唐夭夭警惕的看着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唐宁看了看一旁的院墙,问道:“你能够跳到院墙那么高吗?” 唐夭夭纵身一跃,站在院墙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唐夭夭跳上院墙的姿势很飘逸,唐宁看得清楚,她就站在原地,轻轻一跃,人就跳到了墙头。 人类原地跳高的极限是多少,唐宁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可以确定没有超过两米。 而这座院墙,绝对有两米有余了。 唐妖精居然这么轻易的就创造了一个世界纪录,而且看起来还有余力。 身处这样一个世界,他有什么理由不学武呢? “如果我现在开始学武功,多久可以跳的像你那么高?”唐宁决定委婉的打听一下。 唐夭夭从墙上跳下来,看着他问道:“你想和我学武功?” 其实不一定非要和谁学武功,只是唐宁知道会武功的就两个人,一个是整天跟在他后面的死人脸,半天蹦不出四个字来,另一个就是唐妖精。 在这两个人里面,唐宁宁愿选择后者。 唐夭夭双手环胸,戏谑的看着他,说道:“你想学,我还不一定想教呢……” “如果你教我武功,我们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当真?” “当真!” “明天早上,在这里等我!” …… 孙猴子神通广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也翻不过如来的五指山。 唐妖精武功了得,一双美腿,踢人十米,除了鬼没怕过什么,但也有性格里的缺点。 她的责任心很强。 直到现在,纵使唐宁已经劝慰了她无数次,她仍然对他失忆的事情耿耿于怀。 与其言语的安慰,不如让她从行动上赎罪。 两全其美,一箭双雕。 唐宁心中想着这些,陈玉贤从房中走出来,看着他,说道:“宁儿,我昨天约了裁缝,给你和小意做两件新衣裳,你们两个现在去布庄量量尺寸吧……”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好……” 等到两人走出钟府,钟明礼从房间里走出来,问道:“他们这几天怎么了,吵架了,好几天晚上没看到意儿过去了……” “你懂什么。”陈玉贤瞥了他一眼,说道:“年轻人,床头吵架床尾和,你就等着看吧……” 钟明礼看了看外面,说道:“他要是欺负意儿,我饶不了他!” 陈玉贤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这件事情你别管了,让你拜托知节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已经告诉他了……,你别知节知节叫的亲热,你们又不熟……” “好好好,你说不叫就不叫……,赵县令会帮你查吗?” “放心吧,他也就是死鸭子嘴硬,嘴上说不帮,说不定现在已经查到了……” “小姐,姑爷……”钟府的门房刚刚送走了姑爷小姐,一抬头,看到府门前又停了一座轿子。 一名中年男子从轿中走出来,站在钟府门前,说道:“让钟明礼出来见我……” …… 唐宁和钟意之间,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尴尬。 以前是无话可说,现在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量好了衣服尺寸,从布庄出来。 “咦,小意,这么巧,你们也在这里……” 唐宁顺着这道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看到那天在方府见过的,名叫胡瑾的女子,和另外几名女子从旁边的店铺走过来。 然后,他的手腕上就再次传来了冰凉润腻的感觉。 钟意挽着他的手腕,看着胡瑾等人,笑着说道:“我们过来量衣服,胡姐姐,你头上的钗子是新买的吗,好漂亮……” “是吗,这是刚才买的……” “昨天的诗会,小意怎么没来?” “人家在家里陪相公,哪里顾得上什么诗会啊……” …… 胡瑾等人过来,和她说了几句话,调笑几句,便笑道:“我们进去逛逛,不打扰你们了……” 和胡瑾等人分开之后,钟意挽着他的手也没有松开。 唐宁低头看着他,目露疑惑。 钟意抬头看着他,刚才挽上他手腕的这一刻,这几天来,她心中的所有彷徨和无措,似乎全都消失。 她深吸口气,看着唐宁,问道:“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唐宁怔了怔,心中有些意外,回过神来之后,点头说道:“随便吧,反正你做的,我都喜欢。” 钟意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俏脸飞霞的样子,引得街上不知多少行人驻足。 推车的小贩走神的一瞬,不小心撞到了行人,慌忙放下车子道:“姑娘,没事吧……” 那姑娘就跌倒在她的身前,钟意也吓了一跳,俯下身子,扶起了那名女子,关切道:“姑娘,你没事吧?” 穿着素色布裙的女子脸色苍白无血,看了看她,目光望向唐宁的时候,便再也移不开了。 钟意看着她,疑惑道:“姑娘,姑娘……” 那女子回过神,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慌忙道:“没,没事……” 她转身匆匆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那小贩摇了摇头,抱怨道:“她刚才一直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车来了也不知道让让……” 钟意疑惑的望了她离去的方向一眼,再次挽上了唐宁的手腕,微笑道:“我们回去吧。” 唐宁的目光从那女子消失的方向收回来,心头的一丝沉郁却是怎么都挥之不去。 他点了点头,说道:“回去吧……” …… 街道之上,女子浑浑噩噩的走着,面色苍白至极,走的漫无目的。 她的眼神茫然,失去了焦距,仿佛连灵魂都被抽离。 两道人影从她的身旁走过。 “刚才那就是钟姑娘,果真是才貌双全啊……” “她身边的,就是钟家姑爷了吧,能娶到灵州第一才女,不知道走了多大的运……” “倒也未必,听说他那天被绣球砸中脑袋,还平白无故的挨了一顿毒打,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这算是走了哪门子的好运?” ……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荆裙女子的脚步顿住。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转过头,飞快的向前方跑去。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中却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神采。 她身体本就虚弱,大口的喘着气,脚下的步子更快,直到------前方那两道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的眼中。 第三十七章 小宁哥…… 钟府。 赵知节在桌旁坐下,看了看钟明礼,问道:“怎么,贵客登门,连杯热茶也没有吗?” “贵客?”钟明礼看着他,冷哼一声,说道:“这么多年,你别的地方没什么长进,脸皮倒是越发的厚了。” “既然如此,赵某告辞。”赵知节站起身,说道:“你家那位姑爷的身份,你自己去查吧……” 钟明礼怔了怔,急忙问道:“你查出来了?” “这重要吗?”赵知节瞥了他一眼,说道:“走了,在自己家里,起码能喝杯热茶……” “上茶!” 钟明礼看着侍候在一旁的丫鬟,说道:“把我书房那壶好茶拿出来!” 茶水冒着热气,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味,钟明礼看着他,问道:“查到了?” 赵知节重新坐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问道:“这么多年,你别的地方没什么长进,脑袋倒是越发的糊涂了……,你连他是什么身份,家住何处,是否婚配都不知道,就敢将小意嫁给他?” “他已经婚配了?”钟明礼面色一变,猛地站起来,大声问道。 “这倒没有。” 赵知节摇了摇头,看着他,说道:“我辖下前段时间,是有件人口丢失的案子,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却不知道,竟是丢到你钟家了。” 钟明礼松了口气,喃喃道:“还未婚配就好。” 赵知节抿了口茶,再次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说,前段时间,有一位年轻姑娘天天来县衙打听他的消息,你不妨猜猜看,她是你家姑爷的姐姐还是妹妹?” 钟明礼猛地拍了拍桌子,怒道:“你能不能一次说完!” 赵知节抿了口茶,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已经差人详细调查过了,唐宁,苏家村人氏,今年九月应该参加州试,两个月前,前往州城报名的时候,莫名失踪,从此杳无音信,如果不是你把你们家姑爷藏的这么好,连姓名都不透露,也不会直到今天才找到他……” 钟明礼看了看他,问道:“他姓唐,为何是苏家村人氏?” 赵知节将几张纸放在桌上,说道:“他的户籍落在苏家村,是十七年前,苏家村一名农户在外捡到的弃儿……” 赵知节看了看他,补充道:“那名农户还有一名女儿,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他放下茶杯,想了想,说道:“我猜猜啊,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一定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农户夫妇将他抚养长大,两人过世之后,那女子养蚕纺丝,给大户人家浆洗衣服,供他读书……” “虽然他们没有成婚,但据说那农户夫妇,一开始就是把他当姑爷养的……” …… “说完了?”钟明礼看完了手中的户籍资料,目光望向赵知节,说道:“说完了就走吧。” 他话音落地,就看向门外,说道:“晴儿,把茶撤了。” 赵知节看着他,问道:“用不着这么过河拆桥吧?” 钟明礼看着他,问道:“你今天是来看我热闹的?” “还真被你猜对了。”赵知节点了点头,又左右看了看了,问道:“玉贤呢,今天怎么没出来,我们也有好久不见了……” “见什么见!玉贤也是你叫的?”钟明礼站起身,怒道:“晴儿,送客!” 赵知节皱眉说道:“钟明礼,你不至于这样吧,当年……” “当年,你还好意思提当年!”钟明礼横起眉头看着他,“当年要不是你……” “当年要不是我,你能三天就拿下你家夫人?” 赵知节看了看他,摇头道:“钟明礼,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婆婆妈妈,当决不决,态度模糊,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如此,你要是再果决一点,小意能被董刺史逼婚?” 钟明礼哑口无言。 “某人不欢迎,本官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赵知节看了钟明礼一眼,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木盒,说道:“这茶不错,我拿走了……” 赵知节走出房门,钟明礼没有理会他,心疼了自己的茶叶一会儿,重新坐下,揉了揉眉心,头疼道:“青梅竹马……” …… 唐宁察觉到,他和钟意之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她一路走回来,挽着他的手臂都没有松开。 她转头看着唐宁,问道:“你要让夭夭教你武功?” 唐宁点了点头,问道:“她的武功厉害吗?” “不知道……”钟意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从小到大,只要有她在,就没有人敢欺负我们……” 唐宁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武功厉害到什么程度,不过唐夭夭轻轻一跃就跳上院墙的那一幕,还是深深的震撼到他了。 要是学会了这一招,什么飞檐走壁,翻墙采花,全都不在话下。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和她多学一招,强身健体也好……,再说,学点功夫,有备无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唐宁想了想,又道:“不过,只能白天练,不能晚上练,不然半夜会饿……” 钟意看了看他,笑道:“没关系啊,你要是饿了,我做饭给你吃……” 唐宁笑了笑,说道:“那就这样说好了……” 钟意点头道:“说好了……” 钟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走到钟府门口的时候,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深吸口气,忽然转头看着他,说道:“那天娘说的那件事情,其实我……” 她话未说完,两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便是一道女子略有颤抖的声音。 “小宁哥……” 唐宁转过头,看到刚才见过一面的那名女子,站在她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女子穿着布衣荆裙,裙角打着补丁,她的脸色苍白,是一种病态的白,额头上沁出细汗,似乎是因为一路跑过来的原因,呼吸略微急促,站在那里,目光怔怔的看着唐宁。 唐宁看着那女子,疑惑道:“你,在叫我吗?” 他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发颤,是因为看到那女子的时候,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以及看到她苍白脸色的时候,不由自主生出来的浓浓怜惜。 “你左手手臂上,有一个小小的伤疤,是三个月前不小心烫到的。”女子看着她,伸出自己的左手,指了指手腕的某个位置,微笑说道。 唐宁身体微振。 他将左手的袖子挽起来,在他手腕上方,眼前女子手指所指的位置处,有一个米粒大小的烫伤伤疤。 伤疤很小,这是他前几天洗澡的时候,才偶然发现的。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钟意的脸色开始微微发白。 女子看着他,继续说道:“你的右手手臂上,还有一个铜钱大小的浅浅伤疤,是从小就有的。” 唐宁没有继续挽起袖子,这道伤疤,已经近乎在他的肩膀处,虽然很浅,但是还是可以看的清楚。 钟意从唐宁的脸上看到了答案,她挽着唐宁的手缓缓松开,脸色更加苍白。 唐宁看着那女子:“姑娘,你……” 女子看着他,深吸口气,微笑说道:“小宁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她说完这句话,长舒口气的同时,整个人向地上倒去。 唐宁急忙上前,将她扶住,焦急道:“姑娘,姑娘……” 第三十八章 童养媳? 孙神医的药庐就在城外不远处,唐宁让彭琛驾了马车去城外请他,将那晕倒的女子抱回了钟府。 钟意和他陪在床边,她担忧的看了躺在床上的女子一眼,目光又望向唐宁,小声问道:“这位姑娘刚才说的……” 唐宁目光复杂,点头道:“都是真的。” 他心中一直都知道,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在这个世界,不会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肯定也有亲人,也有朋友。 他身体上的那两处伤痕,连他自己稍不注意都察觉不到,更遑论他人? 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女子,一定是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她刚才称呼自己为“小宁哥”,难道这具身体原先,也是叫做什么宁,或者干脆就是唐宁? 而她又是什么身份? 他的妹妹? 还是别的…… 比如说,娘子? 或者是……,未过门的妻子? 也可能是……童养媳? 他在这里,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亲人? 仅凭这一个称呼,唐宁还猜不出来。 彭琛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拎着孙神医的药箱,孙神医快步从外面走进来。 片刻后,孙神医的手从她的手腕上收回来,唐宁连忙问道:“孙老,她怎么了?” “她的身体很虚弱。”孙老摇了摇头,说道:“积郁不通,久思成疾,再加上她身子骨本就弱,遇到大喜大悲,身体便会承受不住……” 唐宁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上次你不是送了我大还丹吗,有没有用?” 孙神医摇了摇头,说道:“大还丹乃是圣品丹药,危急时刻,有着续命还魂的功效,这姑娘只是过于劳累,无需浪费一颗大还丹,只要勤加修养……” 唐宁问道:“大还丹有没有用?” 孙神医怔了怔,点头道:“有用,服用一颗大还丹,对她的身体大有益处。” 唐宁将装着大还丹的药瓶取出来的时候,看到孙神医将银针扎在那女子的手腕上,轻轻转了转。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脸上的茫然在下一刻变成了惊慌,急忙从床上坐起来,失声道:“小宁哥……” 唐宁走过来,将一颗丹药递给她,说道:“先把这颗药吃了。” 她的目光看向唐宁,神色大定,回过神来之后,微微点头,将那颗丹药服下。 钟意看了看那醒转过来,目光一直望着唐宁的女子,低下头,缓缓的退出了房间。 唐宁扶着那女子坐起来,靠在床头,指着他的脑袋,有些尴尬的说道:“对不起,前些日子,这里受了点伤,很多事情都忘记了,包括自己叫什么……” “你叫唐宁。”那女子看着他,认真说道:“唐诗的唐,安宁的宁。” 看来唐宁猜的没错,同名同姓,这大概是那些狗血作者教给他的穿越第一定律。 唐宁看着她,又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苏如。” 那女子看着他,认真说道:“爹爹当初把你捡回来的时候,你怀里的布片上面写着你的名字,你忘记我的名字不要紧,一定要记得自己的名字,那是你的亲人留给你唯一的东西了。” 唐宁怔了怔,有些不确信道:“……捡回来?” …… 钟意走出房间,陈玉贤和钟明礼同时迎上来。 陈玉贤关切的问道:“那姑娘怎么样了?” 钟意笑了笑,说道:“已经醒了,孙神医说不碍事,只要多多休息就好了……” 陈玉贤顿了顿,才再次看向她,问道:“那姑娘,是什么身份?和宁儿是什么关系?” “还不知道……”钟意摇了摇头,钟明礼面色复杂,说道:“等一会再说吧。” 唐夭夭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看着钟意,有些焦急的问道:“小意,发生什么事情了?” 房间里面,唐宁目光怔怔的望着某个方向。 这位名叫苏如的姑娘,不是他的妹妹。 也不是他的娘子。 原来他是被捡回来的。 前世是父母早亡,这辈子,干脆生下来就被抛弃了,他到底是什么命? 苏如的父母在外面捡到了他,将他抚养长大,养父养母几年前就已经离世了,而他在两个月前,来州城报名州试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回去。 有很多事情苏如都没有告诉他。 比如看她的穿着打扮,布衣荆裙,连头上的发簪都是木的,家境一定不怎么好。 这样的家庭,是如何供出一个读书人的? 苏茹的父母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在这段时间里,他又是怎么继续读书的? 唐宁刚才还想着,这位姑娘,是不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父母给他找的童养媳。 搞了半天,他自己才是童养媳! 苏如看着他额头上一道浅的几乎看不出的白印,柔声道:“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忘记了很多事情……” “那个时候一定很疼吧……”苏如的眼眶有些湿润,看着唐宁,说道:“是谁这么狠心……” 刚刚踏进房门的唐夭夭,又将踏进来的一只脚收了回去。 苏如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坚定,说道:“小宁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的。” 唐宁心里很清楚,他连灵魂都换了,有些事情,注定是不可能想起来的。 就算是想起来了,也没有什么意义,他们虽然名字相同,但他已经不是那个唐宁了。 他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微微点头,说道:“你先好好休息,这件事情不着急……” 他扶着苏如躺下,缓缓的退出房门。 院子里面,有许多人在等着他。 钟明礼将几张纸递过来,说道:“这是义安县令刚才送过来的,你的户籍资料。” 唐宁接过来看了看,义安县,苏家村,唐宁。 和苏如刚才说的一般无二。 陈玉贤看着他,担忧道:“那位姑娘没事吧?” “孙老说不碍事。”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让她先在房里休息。” 陈玉贤点了点头,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钟明礼看着他,问道:“还有一个月就是州试了,有把握吗?” 别说州试还有一个月,哪怕是还有一年,他也没有把握。 不是没有把握,是没有兴趣。 对于科举要考的内容,他根本一窍不通,虽说有类似于人肉摄像机的功能,死记硬背的东西,一遍就能过,这就能省掉别人近九成的力气。 诗词自是不用说,不会写还不会抄了,策问之类的,也还好,毕竟有历史经验在先,很多事情,都能以超前的眼光去看。 但考上了又能怎么样呢,像岳父一样,每天忙于各种杂事,连陪家人吃顿饭都难,还要时刻应对官场之上的勾心斗角…… 唐宁想想就觉得心累,看着钟明礼,摇头道:“关于考试的那些,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钟明礼叹了口气,说道:“下一次,可就要等到三年后了……” 唐夭夭咬了咬嘴唇,拳头紧握。 “三年就三年,你当年考中的时候,都二十几了……”陈玉贤瞪了他一眼,看着唐宁,试探道:“宁儿,那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小宁哥是我的兄长。” 房门被人推开,苏如从里面走出来,脸色依旧苍白,脸上却满是笑意,盈盈施了一礼,说道:“苏如见过伯父,伯母……” 她又看向钟意,微笑道:“见过嫂嫂。” 【ps:急需一个断章的评判标准,不然真有些不知道怎么写了……这一章算是吗?搞清楚这个,以后心里就有逼数了。】 第三十九章 没听说过! 陈玉贤看着她,急忙道:“姑娘,你的身体还没有好,怎么出来了,快回去休息……” “不碍事。 ”苏如看了看她,微笑道:“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陈玉贤握着她的手,说道:“孙神医说你的身子骨虚弱,这些天你就在钟府里好好休养……” 苏如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已经不碍事了,一会儿就回去,要不然,家里的叔叔婶婶会担心的。” 陈玉贤皱着眉头,说道:“这怎么行……” “知道小宁哥没事,我就放心了。”她看了看钟意,笑着说道:“嫂嫂真漂亮,和小宁哥在一起,很般配呢……” 钟意脸色微红,低头道:“小如妹妹也很漂亮……” 苏如低下头,小声道:“我比嫂嫂差远了,嫂嫂还是大才女,我……,我都没读过书的。” 陈玉贤插嘴道:“别站在这里,进去说话吧……” 苏如坐在床上,陈玉贤坐在床头,笑问道:“小如,你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 苏如说道:“爹娘去世以后,就只有我和小宁哥了。” 陈玉贤有些心疼的看着她,问道:“你们以前的日子,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 苏如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也没有那么苦,平日里若是有什么难处,三叔和三婶也会帮帮我们……” 陈玉贤点点头,说道:“以后可得好好谢谢他们……” 岳母大人和苏如在里面聊着家常,唐宁取了纸笔,孙神医写了一个药方,他交给彭琛,让他帮忙去抓药。 “去唐家药铺吧。”唐夭夭看了看彭琛,说道:“就说我让你去的。” “就听唐姑娘的吧。”唐夭夭家也做药材生意,报她的名字,起码不会遇到坑蒙拐骗,以次充好的事情。 唐夭夭用肩膀碰了碰他,问道:“这位姑娘,是你的妹妹?” 唐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唐夭夭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唐宁也说不清楚,苏如和他的前身是什么关系,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他们的关系,绝对不像她说的,普通兄妹关系。 他现在有些乱。 很乱。 他不是那个唐宁,这个世界的唐宁已经死了,然而他又的确以他的身体活着,和这具身体有关的人是苏如,和这具灵魂有关的人是钟意-------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复杂的伦理问题。 她们在房间里面聊了一会儿,苏如便要回去了。 岳母大人和钟意劝了很久,也没有留下她。 唐宁问过了孙神医,那一颗大还丹的作用,会慢慢发挥出来,她只需要静养就行,不需要再用任何的补品了。 他拗不过苏如,只好亲自送她回去。 苏家村距离灵州州城有三十余里,正常人徒步的话,大概要三个小时。 一来一回,只少需要六个小时以上,也就是三个时辰。 唐宁坐在马车上,看着苏如问道:“这两个月来,你每天就这么走过来,再走回去?” 苏如点点头。 想到她一个弱女子,每天要从苏家村到州城,再从州城回去,来回六十余里,唐宁的心里不由自主的一紧,转移话题道:“小如,你说说我们以前的事情吧……” 苏如抬头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小宁哥以前就是这么叫我的……” “以前的小宁哥可聪明了,私塾的先生说,你以后一定能中状元的……”她说着说着,有些担忧的看着唐宁,说道:“小宁哥,你不要担心,错过了这次州试,还有下次,你一定能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没事……”唐宁笑了笑,说道:“以后还有机会,你先睡一会儿,到村子了我再叫你……” 苏如点了点头,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一辆马车徐徐驶入苏家村,引得村民纷纷出门观看。 马车不是稀罕东西,在州城里经常见到,但是村子里除了郑员外家,就没有人有马车了。 今日驶进村子的马车,比苏员外家的看起来还要气派。 远远的看到有人从马车里下来,有人惊呼出声。 “那不是小如吗,她怎么从马车上下来了?” “那是小宁啊,小宁也回来了!” “他们身边怎么还有官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村民们远远的围着马车,指指点点。 “小如,你回来了……”院子里面,一名中年汉子从屋内走出来,看到苏如,脸上刚刚露出喜色,扫到她身旁的唐宁时,喜色就变成了怒色,大声道:“姓唐的,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还有脸回来!” 苏如面色一白,急忙上前两步,说道:“三叔,你听我说,小宁哥他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片刻之后,那汉子脸上露出狐疑之色,围着唐宁转了几圈,有些不相信的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唐宁点了点头。 那汉子眼睛瞪大:“你连我也不记得了?” 唐宁看着他,疑惑道:“你是……” “我是你三叔啊!”大汉瞪大眼睛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你连我都忘了,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去年你半夜生病,是我背着你走了三十里路,要不是我,你早就……” “三叔……”苏如连忙走过来,说道:“小宁哥只是现在忘了,以后会想起来的……” 唐宁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说道:“三叔……” 大汉非常大度的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你脑子糊涂了,我不和你计较……” 一名妇人站在那大汉的身后看着他,高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小如有多么担心……”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唐大才子回来了……”院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道人影从门外走进来。 妇人面色一变,急忙道:“冲少爷,你怎么来了……” 衣着华丽的胖子手中握着一把折扇,用力的扇了扇,脸上的肥肉随之抖了几抖,笑道:“这不是许久不见唐大才子,有些想念吗,得到了消息,马上就赶过来了……” “他是谁?”唐宁看着那胖子问道。 那胖子怔了怔,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他哈哈笑了起来,将那扇子收起,指着他,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不知道我是谁,你该不是读书读傻了吧?” 妇人急忙上前,说道:“冲少爷,小宁他前些日子受了伤,忘记了些事情,您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还真是读书读傻了……”那胖子将折扇放在手里掂了掂,看着唐宁,说道:“你们家种的地都是我们家的,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谁……” 他看着苏如,摇了摇头,说道:“小如你也真是的,嫁给一个傻子有什么好,不如嫁给我,以后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那妇人扯了扯唐宁的袖子,说道:“他是郑员外的儿子,苏家村的地,有一小半都是郑员外家的……” 唐宁更加疑惑了,问道:“郑员外又是谁?” 那胖子脸上露出一丝怒色:“你连我爹是谁都不知道?” “你都不知道你爹是谁,我怎么知道?”唐宁诧异道:“要不,你回去问问你娘?” “我当然知道我爹……”那胖子说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怒道:“你在骂我!” 他说完就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个捡来的,就知道你爹是谁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爹叫钟明礼。” “钟明礼?”那胖子愣了愣,“什么东西,没听说过!” 唐宁目光望向那胖子的身后,问道:“侮辱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哗啦! 彭琛不知道从身上什么地方摸出一串铁链,套在那胖子的脖子上。 他看着怔在原地的胖子,淡淡道:“杖二十,视其罪行轻重,再行量刑……”” 第四十章 欠下的债 彭琛这个人很奇怪,居然随身带着铁链子。 唐宁很怀疑,这个总是板着一副死人脸的家伙,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是铁链子不是绳子------这是特殊癖好中的特殊癖好了。 冰冷的铁链套在脖子上,那个胖子已经被吓傻了。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院子里面有官差,又惊又慌,“我没有罪,你要干什么……” 彭琛看了看他,面无表情道:“这句话,你留着去和钟大人说吧。” 侮辱朝廷命官这条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用来吓唬人,是肯定足够的。 “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知道啊……” “饶命,大人饶命!” …… 那胖子吓得面如土色,彭琛觉得聒噪,将他拖了出去。 彭琛忽然拿出一条铁链,不止那胖子被吓到,就连那汉子和妇人都吓了一跳。 那妇人看着唐宁,又看了看门外,张了张嘴:“小宁,这……” 唐宁看着她说道:“他下次再敢来捣乱,你们就去衙门告他,抓他几次,他就老实了。” 那汉子说道:“他爹可是郑员外,衙门会因为这么小的事情抓他吗?” “不用怕,我们衙门里有人。”唐宁笑了笑,说道:“别说是他,就是他爹,也照抓不误……” 那汉子这才想起来,唐宁现在的身份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可是县令家的姑爷,不是经常被那个死胖子欺负的小宁了。 想到这件事,他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问道:“你和那县令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做了他家姑爷,那小如怎么办?” “三叔……”苏如急忙走上前,说道:“小宁哥刚才奔波了一路,你让他先进屋歇歇吧……” 那妇人急忙将他带进屋,说道:“对对对,小宁,先进屋喝口水……” 那汉子正要进屋,被苏如拦住。 “三叔……”苏如看着他,说道:“以后在小宁哥面前,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了……” “为什么?”苏山看了看她,疑惑道:“为什么不提,他说了,等他考中以后就娶你的,现在这算是什么事情?” “钟姐姐人长得漂亮,又是大才女,身世又好,她才是小宁哥的良配……”苏如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把他当哥哥的……” 苏山皱着眉头,说道,“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你以为你能骗过我?” 苏如摇了摇头,说道:“总之三叔不要再逼他了,只要小宁哥没事就好……”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喃喃道:“那匹布快织好了,明天就拿去卖掉,他在州城,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钱,小宁哥又不愿平白受别人恩惠……” …… 唐宁坐在屋内,略微有些失神。 这间屋子很是破落,仅有的几件家具,也都陈旧的不像样子。 虽然破落,但却格外熟悉。 刚才三叔和小如的话,他不是没有听到。 苏如和以前的唐宁,虽然很大可能没有婚约,但显然是青梅竹马,私定终身的那一种。 他也是唐宁,却不是那个唐宁,但别人都认为他是那个唐宁,而且他不能向别人证明他不是那个唐宁。 听起来很绕口,也很狗血,可这就是事实。 苏如从门外走进来,说道:“小宁哥,我带你去看看你以前的房间吧。” 唐宁点了点头。 苏如住在三叔家的隔壁,作为她家的童养夫,唐宁当然也住在那里。 这间屋子比唐宁刚才看到的还要破落一些,但却更加整洁。 走进屋子之后,苏如指了指门口的一处房间,说道:“这是我的房间……” 她又指了指最里面的一间,说道:“这是小宁哥以前住的房间。” 唐宁掀开门帘进去,他的房间更加整洁,正对着房门的,是一个书柜,书柜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许多书籍。 唐宁心中那种熟悉的感觉更加的强烈了。 他在房间里面走了一圈,摸了摸书柜,从书柜上取了几本书下来,随意的翻了翻。 他明明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但这一切,仿佛已经经历了无数遍。 看着他脸上露出回忆之色,苏如的表情有些期待。 “小如。”唐宁忽然回头看着她,问道:“如果我再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怎么办?” “就算是小宁哥忘记了所有的事情。”苏如看着他,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小宁哥也是我的小宁哥。” 唐宁笑了笑,说道:“如果想不起来,你能不能把以前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讲给我?” 苏如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了一丝红润,说道:“当然……” …… 唐宁在苏家村待了一个多时辰,时候便差不多了。 他看着苏如,说道:“你好好在家休养,我明天再来看你。” 三叔还有些期待的看着他,问道:“你真的想不起来我了,连名字也忘了……” 唐宁是真的丢失了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要不然,也不会连小如都认不出来。 至于三叔的名字…… 一个大男人,五大三粗的,居然起了苏珊这么一个女性化和国际化的名字,这谁能想到? 唐宁和彭琛走出去的时候,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迎上来,将一个小包塞在唐宁的怀里,小声道:“唐公子,冲儿他不知道钟县令,不是故意冒犯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就饶了他吧……” 不用说,这位应该就是那位郑员外了。 刚才三叔可是告诉他了,这姓郑的小子,这么些年来,一直在打小如的主意,没少欺负他-------这么多年的情谊,就更不能放过他了。 更何况,他塞给自己的这点银子,还不如唐夭夭给那些大夫的小费呢…… 唐宁看了看郑员外,说道:“放心,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上,他要是挨板子,我会让他们下手轻一点的……” 他看了看彭琛,说道:“带回去吧。” 马车上,那胖子哭嚎道:“唐宁,唐宁,你不能这样,我们小时候一起玩过泥巴,我还借过书给你呢……” 唐宁看着他,忽然问道:“是不是你?” 胖子抹了抹眼泪:“我,什么是我……”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哭诉道:“我以前老欺负你,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我让我爹免了你家的租子,也免了三叔家的租子,我求你了,打板子好疼的,我不要进牢房……” 三叔刚才其实已经告诉他了,这郑胖子一直对小如有意思,和唐宁互相看不顺眼,但这么多年,也一直都是嘴上的冲突,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甚至在地租上,也从来没有难为过他们。 那天对他动手的那些人,应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他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下去吧,这次放过你,下次要是再欺负小如,就和这次的帐一块算……” 那胖子脸上露出喜色,将自己的胸膛拍的直响,保证说道:“你放心,以后谁要欺负小如,我就让我爹加他家的租子,让我家的狗去他家门口撒尿……” 唐宁对这胖子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 彭琛将他脖子上的铁链取下,停下马车,那胖子灵活的跳下马车,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唐宁靠在车厢上,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之色。 他继承了这个唐宁的身体,也继承了他欠下的债……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不能再这么心安理得的混吃等死了啊…… 第四十一章 岳父劝说 钟府。 钟明礼悠闲的抿了口茶,陈玉贤将路过门口的一名丫鬟叫进来,问道:“姑爷回来了吗?” 那丫鬟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 钟明礼放下茶杯,说道:“夫人,你急什么,苏家村在义安县,距离这里不近,他一来一回的,就算是有马车,也没有这么快。” “你知道什么……”陈玉贤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是担心,宁儿他不回来了……” “为什么?”钟明礼看着她,诧异道:“不回来他还能去哪里?” “小如姑娘和他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万一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不打算回来了……”陈玉贤脸上的表情有些担忧,说道:“那意儿怎么办,她岂不是会成为灵州城的笑话,董刺史会不会再次发难尚且两说,她以后还怎么做人,她一辈子的幸福不就毁了……” 钟明礼闻言,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就在这时,刚才那丫鬟又跑了进来,说道:“老爷,夫人,姑爷回来了……” 钟明礼站起身,说道:“我去看看他。” 陈玉贤点了点头,又提醒道:“你的话不要说的那么直白,问问宁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行了……” “我知道。”钟明礼点了点头,迈出房间。 今天发生的事情很多,唐宁刚从外面回来,准备好好的整理整理思绪,钟明礼敲了敲门,从外面走进来。 他走到桌前坐下,看着唐宁问道:“那姑娘的身体怎么样了?” 唐宁坐在他的对面,说道:“休养一段日子就不碍事了。” 钟明礼看了看他,又问道:“回去这一趟,有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情?” 唐宁摇了摇头。 钟明礼见他的眉宇间似有愁色,想了想,说道:“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年华,未来还要经历很多事情,这一次参加不了州试没什么,下此还有机会……” 唐宁想的当然不是州试,他心里想的是,小如在苏家村,距离太远,万一有什么事情,他难以第一时间知道,要不要把她接到州城? 住在钟府,她肯定不会适应,也不会答应。 若是在外面买一处宅子,他又没有那么多钱,他平日里没有用钱的地方,零花钱还是上次钟意给的…… 钟明礼看着他,忽然问道:“那位小如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打算先将她接到州城。” 钟明礼点了点头,说道:“是该这样,距离近了,照顾起来也方便一些,这件事情,我来安排……” 唐宁其实并不打算求助于岳父大人,正要拒绝,钟明礼却忽然看着他,说道:“其实缘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很奇妙,不一定是越早越好……” 唐宁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上一句还是小如,下一句就扯到缘分,这个话题转移的,是不是太生硬了? 钟明礼笑了笑,说道:“我和你岳母在一起近二十年,从来没有过大的争吵,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先不说他今天说的话题为什么这么九曲十八弯,单说他们夫妻两个为什么从来没有过大的争吵…… 经过了两个多月的相处,唐宁当然知道。 因为一旦争吵的规模变大,趋于激烈,争吵的原因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居然敢和岳母大人吵…… 然后他就该捶背捶背,该捏肩捏肩,哪里还吵得起来? 不过这句话他不能说出来,唐宁看着钟明礼,装作不确信道:“因为缘分?” 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要说缘分,也不尽然,其实在她之前,我还遇到过一名女子。” 他看着唐宁,说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唐宁从桌上的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问道:“后来呢?” “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们分开了。”钟明礼看着他,说道:“再后来我考中进士,之后又遇到了你的岳母,这十几年来,经历过许多的风风雨雨,同舟共济,一路走来,也是这般的和和美美……” 唐宁还以为这是一段青梅竹马斗不过天降的陈年大戏,听完有些失望,却也不知道岳父大人今天心血来潮讲他的情史做什么? 钟明礼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缘分之事,无关先后……” 唐宁将手中的瓜子放下,轻咳一声。 “我曾经也如你一样……”钟明礼看着他,说道:“缘分不讲先后,更没什么道理,有些人有缘无分,有些人有份无缘,这些事情,你以后就明白了……” 唐宁目光瞥了瞥门外,再次咳了一声。 “你喉咙不舒服?”钟明礼看了看他,随手从桌上取过一只杯子,说道:“喝口水润润喉咙。” “哦,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钟大人还有一个差点谈婚论嫁,有缘无分的青梅竹马?” 一道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钟明礼身体一颤,手中的茶壶险些摔在地上。 …… 唐宁从自己的房间走出来,他房间的门被人从里面关上。 他其实不傻,他知道刚才岳父大人说那句话的意思。 他担心他会因为小如,抛弃钟意,这样一来,钟意这辈子,便全都毁了。 他和钟意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就凭她每天晚上不间断的为他下厨,就凭钟家对他的恩惠,他也不能让她陷入那样的境地。 可他也不能不管小如,虽然他不是她知道的那个“小宁哥”,但这句话说出去,谁会信,唐宁自己也很难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 能每天行走几十里路,在州城和村子之间来回奔波,苦苦寻觅,这样的女子,要是做出伤害她的事情,与禽兽何异? 还有一点很重要。 如果他不管小如,岂不就成了唐世美? 如果有好事者将他们自己脑补的故事改编成段子,他不就成了一个为了傍上县令大腿抛弃青梅竹马未婚妻的负心之人? 后世可能再也没有铡美案,取而代之的,是铡宁案…… 他今天看过他的户籍了,他今年才十七岁,还有几个月才满十八。 也就是说------他还是个孩子啊! 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的事情? 他走出院门口的时候,看到唐夭夭站在前方不远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原地踱着步子。 唐宁叹了口气,她对于一个绣球将自己砸失忆,已经够自责的了。 在这件事情上,苏如和钟意之间,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唐夭夭一定觉得是她自己。 唐宁需要开导开导她,要不然,他真的担心唐妖精心里哪一关过不去,会想不开。 唐宁走过去,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唐夭夭抬头看了他一眼,唐宁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 她看着唐宁,问道:“你真的没办法参加州试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真的不怪你,反正我也考不上,我今天才知道,我以前都不好好读书的……” 唐夭夭知道他是安慰自己,心中更加内疚,声音里面也带着哭腔:“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不会错过州试,小意和那位姑娘也不会……”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说好了,你教我武功,我们以前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吗……” 唐夭夭抹了抹眼睛,“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最多你教我武功的时候,认真点,负责点,把你最厉害的功夫都教给我……” 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上下打量了一番唐夭夭,目光热切的看着她,说道:“你要是真的觉得亏欠我太多,想要偿还的话,要不……” 唐夭夭被他的目光看的心寒,面色一惊,双手护胸,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唐宁看着她,期待道:“要不,你借我点钱吧!” 第四十二章 午夜贞儿 以前唐宁不需要花钱,顶多是出去的时候买几个包子,送给那些乞丐。 求人办事,总得有些报酬。 几个包子能值多少钱,钟意两个月前给他的零花钱,他到现在都没有花完。 可现在不一样了。 为了钟意,他暂时不能离开钟府。 但他也不能不管小如,她住在苏家村,一来一回要耽搁好长时间,唐宁不能时时刻刻的照顾到她。 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州城里为她购置一处宅子,距离钟府越近越好。 这个办法两全其美,唯一的问题就是唐宁没钱。 别说一处宅子,他就是连宅子的大门都买不起。 他买不起,有人能买得起。 唐家作为灵州首富,唐家大小姐手指缝里漏出来的银子,都够他买一座宅子了。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缺银子?” “缺。”唐宁点了点头,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和唐妖精相比,谁都缺银子。 从心底上讲,买宅子的银子,他宁愿向唐夭夭借,也不愿麻烦岳父大人。 唐夭夭吸了吸鼻子,问道:“要多少?一万两够吗?不够我再向我爹要。” 唐宁喜欢唐夭夭不是没有原因的。 也不单单是因为她的大长腿。 爽快,干脆,一掷千金,腿长,这样的女子,哪个男人不喜欢? 唐宁对于永安县的房价还真不了解,不过肯定用不了一万两,也不是买什么大宅院,一千两足以搞定所有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先借一千两吧。” 唐夭夭从袖中取出一沓银票,随手递给他,说道:“这些不知道有多少,不过肯定有一千两,你先拿去用,不够了再找我,不用还了。” 虽然唐夭夭不缺这千儿八百两银子,但唐宁做事情向来有原则。 借就是借,借来的银子,当然要还。 “这是一千八百两。”他数了数手中的银票,从中数出了八张递给她,说道:“我先借一千两,一年之内,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的。” 唐夭夭摇头道:“我说了不用还了。” 唐宁不理会她,他的房间被人占了,去钟意书房写了一张欠条,又在上面按下了自己的拇指印,走出来递给她,说道:“欠条你收好了。” 唐夭夭正要开口,看到他脸上认真的表情,怔了怔之后,伸手接过欠条,将之收起来。 唐宁这才看着她,说道:“你刚才哭,就是因为我参加不了州试的事情?” 唐夭夭飞快的擦了擦眼睛,问道:“谁哭了?” 唐宁指了指她,说道:“你眼泪还在脸上呢。” 唐夭夭胡乱的擦了擦脸,怒道:“我没有!” 唐宁看着她,无奈道:“没擦掉。” “我说了,我没有!”唐夭夭猛地一跺脚,地上的一块青砖碎成好几块。 “那个,我找彭琛有点事……”唐宁转身就往外面走。 买宅子的流程唐宁不太熟悉,地契房契之类的,他都没有接触过。 岳父大人让彭琛跟在他的身边,除了保镖以外,也兼职助手。 彭琛话少,除了有特殊癖好的嫌疑,是一个很好的跟班。 话少不会烦他,做事干净利落,不需要他的时候,他绝对不在你的面前出现,需要他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到他,这样的助手不好找,等他以后赚到钱了,一定给他涨工资。 拜托完彭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唐宁回到房里,坐在桌旁想了一些事情,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肚子有些饿。 他现在一到晚上,便习惯性的饥饿。 正打算去厨房扫荡扫荡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晴儿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外,托盘上面有两道小菜,一碗白粥。 钟意说晚上最好吃清淡的东西,两菜一粥已经成为了他夜宵的标配。 晴儿将托盘放在他的桌上,唐宁看着她,问道:“这是你做的?” 晴儿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小姐做的。” “那……,她呢?” 晴儿说道:“小姐说她有点累,先回房间了。” 唐宁在桌旁坐下,晴儿忽然问道:“姑爷,我有个问题。” “问吧。” 唐宁尝了一口粥,还是熟悉的味道。 “我觉得姑爷好厉害……”晴儿看着他,疑惑道:“可他们都说姑爷不行,姑爷到底哪里不行啊?” 唐宁差点将第二口粥喷出来,咬牙道:“他们?他们是谁?” “就是大家啊……”晴儿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姑爷,你到底哪里不行啊?” 作为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她居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如果不是担心传出钟家姑爷禽兽不是人,半夜对丫鬟用强的消息,她的屁股早就肿了。 唐宁夹了口菜,又喝了口粥之后,才看着她,笑道:“反正现在闲着没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好啊……” 晴儿不再纠结他到底行不行的问题了,急忙在他对面坐下,露出一脸的期待之色。 唐宁放下筷子,压低声音说道:“从前啊,在一个大户人家,有一个叫做贞儿的小丫鬟……” 晴儿双手捧脸,聚精会神的听着。 按照姑爷以前讲的故事,这个叫做贞儿的小丫鬟,会不会被大才子看中,最后和王爷或者皇子在一起了呢? 唐宁声音飘忽,“贞儿生的十分漂亮,这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非常嫉妒她,于是有一天趁着夜晚,用钗子划破了她的脸,把她推到枯井里摔死了……” 晴儿坐直了身体,脸色有些发白,也不再用双手捧脸了。 “贞儿死后,怨气难平,化为了厉鬼,她因为长得漂亮而死,所以非常痛恨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子,每天晚上,午夜时分,都会从镜子里爬出来,爬上那些漂亮女子的床,把她们的脸,用簪子划破……” 唐宁的夜宵吃完了,也讲完了《午夜贞儿》的故事,看向晴儿,说道:“好了,很晚了,故事也讲完了,快回去吧。” 晴儿站起身,打开门,看了看漆黑的夜色,回过头看着唐宁,声音颤抖道:“姑爷,我,我不敢……” 唐宁笑了笑,说道:“没事,我送你回去……” …… 钟意房间。 她将床铺好,回头看着唐夭夭,问道:“你今天怎么忽然要和我一起睡了?” 两人从小就是要好的姐妹,夜里经常抱着一起睡,只是等两人都长大了以后,同睡一床的次数就少了许多。 唐夭夭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说道:“睡不着,想和你说说话。” 她侧过身子,看着钟意,说道:“因为我,他参加不了州试了,我毁了他的前程……”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钟意握着她的手,说道:“他没有怪你,也经常让我告诉你,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自责。” “那你怪我吗?”唐夭夭看着她,问道:“如果不是我的鲁莽,就不会砸到他,也不会有今天的苏姑娘,你也不会……” “我怎么会怪你呢?”钟意看着她,摇头道:“如果不是你,现在已经没有钟意了……” 唐夭夭的情绪好了一些,又看着她,忽然问道:“小意,你后悔吗?” 钟意看着她问道:“后悔什么?” “那天伯母提起你们两个拜堂的时候,如果你没有躲,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钟意沉默许久,才轻笑一声,说道:“都已经过去了……” 两人都陷入沉默中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钟意走下床去开门,看到晴儿抱着被子站在门外。 她看着钟意,可怜兮兮的问道:“小姐,我今天晚上能和你一起睡吗?” 第四十三章 美白抗皱 钟意看着晴儿小脸苍白的样子,急忙问道:“怎么了?” 晴儿抽了抽鼻子,说道:“我一个人睡害怕。 ” “快进来吧。”钟意让她进来之后,关上房门,问道:“怎么害怕了?” “姑爷刚才讲了一个鬼故事。”晴儿抱着她的小被子,看着钟意说道:“我一个人睡在房间害怕。” 钟意笑了笑,说道:“那今天晚上就挤一挤,一起睡吧。” 唐夭夭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她,不屑道:“小晴儿,你的胆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小。” 晴儿抱着被子挤到床脚,心中这才安定了一些,小声道:“姑爷讲的鬼故事很可怕的……” 唐夭夭撇了撇嘴,说道:“什么鬼故事我没有听过,你说来听听。” 有两个人陪在她的身边,晴儿不那么怕了,想了想,说道:“从前,在一个大户人家里,有一个叫做贞儿的小丫鬟,她武功很高,腿很长,长得也很漂亮……” “后来贞儿变成了鬼魂,每天晚上半夜,都会从镜子里爬出来,用簪子划破那些长得漂亮女子的脸……” 唐夭夭看了一眼房间之内镜子的方向,撇了撇嘴,说道:“这很可怕吗,镜子那么小,她怎么从里面爬出来,而且她不是武功很高吗,又怎么会……” “我去喝口水。”她从床上下来,走到桌旁喝了口水,走回来的时候,顺手将梳妆台上的镜子扣在桌上。 …… 这个世界的鬼故事简直太落伍了,有些甚至就是一些切玄奇的故事,加上怪兽之类的,两三句话就能构成一个鬼故事…… 这种故事,营造不出恐怖的氛围,看了完全没感觉。 所以昨天晚上给晴儿讲了一个改编版的《午夜贞儿》之后,唐宁心血来潮,又重温了一遍《午夜凶铃》和《咒怨》。 这导致他大半个晚上都没有睡着,早上起来的时候,顶着两个黑眼圈。 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有黑眼圈的不止是他一个。 钟明礼一大早就出去了,陈玉贤看着饭桌上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无精打采,面容憔悴的三人,再看了看站在钟意身后的晴儿,忍不住问道:“你们四个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唐夭夭用吃人的眼神看了唐宁一眼,转头看着陈玉贤,说道:“昨天晚上和小意聊到很晚,没有休息好……” 陈玉贤问道:“那晴儿呢?” 晴儿立刻回道:“昨天晚上我和小姐还有夭夭姐睡在一起。” 陈玉贤又看向唐宁,问道:“宁儿呢?” “我没有和她们睡在一起。”唐宁急忙解释道:“我也是没有睡好。” 陈玉贤看着钟意和唐夭夭,说道:“平日里要早睡早起,你们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再这样下去,没多久就要长皱纹了,眼睛下面也是一团黑……” 唐宁吃了一口鸡蛋炒黄瓜,随口说道:“黑眼圈可以用煮熟的鸡蛋消除,大概七天就能见效,补水养颜,美白抗皱,用青瓜就可以了……” 刷! 四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他。 钟意,唐夭夭,晴儿也就罢了……,连岳母大人都用这种火热的目光望着他,唐宁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 眼神是有杀伤力的,被四个方向的眼神锁定,唐宁坚持不了多久。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我,我吃饱了,还有点事……” “站住!” 从来没有见过岳母大人这么说话的唐宁身体不由的抖了抖。 陈玉贤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声音有些大,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看着唐宁,轻声道:“有什么事情不着急,宁儿你先坐……” 她看着唐宁,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宁儿刚才说,青瓜和鸡蛋怎么了……” 用煮熟的鸡蛋消除黑眼圈,加快血液循环,帮助皮肤新陈代谢,这几乎是后世人尽皆知的一个常识。 至于青瓜,也就是所谓的黄瓜。 这是一个既能吃也能用的蔬菜。 唐宁上大学的时候,就有一个女同学,每天晚上都会去超市买新鲜的黄瓜…… 切成薄片敷在脸上。 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在影视剧里也看到过无数次了。 没想到“美白抗皱,补水养颜”对她们的吸引力这么大,唐宁想了想,说道:“以前忘记在那本书里看过了……” 这是他百试不爽的借口,这个借口他可以用一辈子,反正都是唐夭夭的锅。 他想了想,又道:“好像是哪一本医书,书上说,多吃鲜嫩的青瓜,可以保持身材,将鲜嫩的青瓜切成薄片,贴在脸上,可以补充水分,消除皱纹,使得肌肤变的更加紧致……,我就记得这么多了。”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以前怎么什么书都看?” 唐宁说道:“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涉猎广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到了……” 没有人再问他问题了,但是桌上那盘刚才几乎没有人动的黄瓜炒蛋,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被吃的一干二净。 陈玉贤似乎很高兴,给唐宁夹了好几次菜,钟意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心中暗自记下。 虽然他说的话,做的事情,很多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迄今为止,他都是对的。 他说要多喝热水。 他说暖水囊可以缓解那个疼。 他还可以让白纸自己生字。 他敢将手探进“油锅”。 所以他应该也能将自己变得更漂亮一点。 虽然她已经够漂亮了,但谁不愿意变得更漂亮呢? 只是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懂得怎么缓解那个痛,懂得如何美白养颜,消除皱纹,还能写出那样幽怨缠绵的闺怨诗…… 小如姑娘和他青梅竹马这么多年,又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可看起来,两个人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 他和小意成亲两个月了,面对才貌双全的她,也一直都保持着距离,没有丝毫的逾越。 他早上还硬不起来…… “咦……”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唐夭夭目光望向唐宁,脸上表情古怪,不由的打了一个冷战。 唐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唐妖精望向他的眼神,让他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会儿要去苏家村,他先吃完离开,走到院子里,恰好有一名丫鬟走过来,说道:“姑爷,外面有一位姑娘找你………” “姑娘……”唐宁心中一颤,该不会又是这家伙在外面欠的哪一桩情债吧? 钟府门口,门房看着昨天见过的那位女子,说道:“姑娘,你不要站在外面,进到府里等吧。” 苏如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出来。” 那门房摇了摇头,又退了回去。 苏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高门大户,喃喃道:“县令家的房子这么大吗……” …… 唐宁刚刚走出钟府,就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苏如。 “你怎么来了……”唐宁快步走过去,又看向那汉子,皱眉道:“三叔,小如身体需要休养,你怎么让她过来了……” “我……”那汉子伸长脖子,张了张嘴,又缩了回去。 “小宁哥,你不要怪三叔,是我让他陪我过来的。”苏如走过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荷包,放进他的手里,说道:“你在城里不比在村子,这些钱你拿着,有能用得上的地方……” 唐宁目光望向她,许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一大早过来,就是为了给我送银子?” “是来给布庄送布的,他们今天又给我涨了一钱银子呢。”苏如笑了笑,说道:“你快回去吧,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唐宁将那荷包又放到她的手里,说道:“来都来了,就别回去了。” 他看着向这边走过来的彭琛,问道:“办好了吗?” 彭琛递过来几张纸,说道:“所有的地方都在这里了,你选一个就行。” 彭琛的速度很快,这上面写着的,都是附近房子的信息,有大小,地理位置之类的,唐宁看了看,选了一个位置合适的,说道:“就这个吧。” 【ps:插播一条广告,明天晚上八点,在qq阅读和起点有一个直播,到时候app里面会出现入口,大家没事的尽量来捧捧场…… ps2:我知道你们想看更新不想看我,明天直播结束还有加更,加更,不算在补更里的。】 第四十四章 安家州城 唐宁选择的那处宅院,距离钟府和县衙都不远。 两进的院子,苏如一个人住,还是有些大,唐宁其实想的是让三叔和三婶也搬到城里,和她一起住。 一来是为了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二来则是因为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他们的帮衬,他和小如过的要辛苦的多,现在是时候回报他们了。 “小宁哥,这,这不可以……”知道了唐宁的想法之后,苏如有些焦急,说道:“我,我就住在村子里就好了,你哪来这么多钱……”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要管这些了……” “小宁哥!”苏如跺了跺脚,眼睛里面有泪光闪动。 唐宁知道她虽然性子柔弱,但是也有着自己的坚守,他看着从钟府走出来的唐夭夭,说道:“买宅子的钱,是向这位唐姑娘借的,以后还要还给她的。” 唐宁看着唐夭夭,问道:“带借条了吗?” 唐夭夭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 唐宁多看了唐夭夭两眼,她居然真的随身带着借条? 两天前她还说不够就再找她借,不用还了…… 苏如虽然没有读过书,很多字都不认识,但这些简单的语句还是能看懂的。 她脸上的焦急之色稍缓,看着唐宁,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小宁哥,我们不要浪费这些银子……” “听话。”唐宁板着脸,看着她说道:“你搬到城里,我照顾你才方便,最多我们一起努力还钱就是了。” 苏如看着唐宁,踌躇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一起还……” 唐宁把借条还唐夭夭,她就一溜烟的跑了。 在苏如面前,她总有些心虚。 有彭琛在,扯着岳父大人的虎皮,虽然买房子的一切手续都是大开红灯,但步骤却是不可缺少的,彭琛让人去安排了,唐宁带着苏如先回钟府。 晴儿正将薄薄的黄瓜片往脸上贴,不只是她,钟府的丫鬟们人手几片黄瓜。 别说苏如,就连唐宁都吓了一跳。 苏山满脸都是惊奇,原来这就是大户人家的生活,青瓜不吃,居然这样浪费…… 陈玉贤走出来,看到苏如,怔了怔之后,便立刻走上前,高兴道:“小如姑娘来了啊,吃过饭了没有……” 苏山揉了揉肚子,说道:“还没有。” 苏如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三叔……” “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陈玉贤笑了笑,说道:“晴儿,去吩咐厨房再做些饭菜,快些送过来……” 唐宁松了口气,好在岳母大人和钟意要正常一点,不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丫鬟,抵挡住了抗皱养白的诱惑。 陈玉贤走进屋内,又回过头,对晴儿说道:“对了,告诉他们,切片的青瓜先不用端上来了……” …… 大还丹真是一个好东西,苏如的气色,明显要比昨天好得多。 岳母大人对她比对唐宁还热情,好几次邀请她干脆搬到钟府来,都被她委婉的拒绝了。 她握着苏如的手,说道:“以后在这里,要是遇到什么难处,你就告诉伯母,千万不要见外……” 苏如点了点头,说道:“伯母,我知道了。” 说搬就搬,唐宁担心今天不搬,她明天又会像这样跑过来。 彭琛自己驾了一辆马车,又从衙门里找了两名差役,另找了一辆马车,出了州城,直奔苏家村而去。 他们要搬的东西不多,之所以用了两辆马车,是因为另一辆马车上装满了礼物。 苏家村不大,一共只有二十来户人家。 向唐夭夭借的银子里面,大概花了多一半用来买宅子,之后的添置家具,用不了多少,唐宁大概花了二十两左右,给苏家村的每一户人家都准备了礼物。 大都是一些米面粮油、布匹之类,还有整整两扇猪肉。 小村民心淳朴,这些年过来,两个人没少受别人的恩惠,这些只当是一些小小的谢礼。 苏家村不大,从村东头到西头,一声吆喝足矣。 “到苏山家领米面肉了!” 村头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声之后,整个村子,在短时间之内,便直接沸腾起来。 三婶一脸的心疼,嘟囔道:“平白无故的,送人东西干什么?” “邻里之间的,互相帮衬,这不很好吗……”苏山今天已经见到了大户人家的阔气,虽然两扇猪肉,一大堆米面很快就没有了,他也心疼,在自家婆姨面前,还是得拿出来一些见过世面的样子。 “互相帮衬?”三婶赵氏看了看他,问道:“那你倒是说说,齐寡妇和你互相帮衬什么了,你送别人也就罢了,送她作甚?” “这句话是小宁说的。”苏山一脸严肃的说道:“我可没说。” 赵氏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问道:“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苏山挠了挠头,说道:“二十几两吧……” 赵氏的胸口又开始不平静了。 她顺手拎起手边的扫帚,便向苏山的身上抽去,一边抽,一边骂道:“你是不是傻,小宁胡闹,你也跟着胡闹,二十两银子是多少钱你知道吗,我和小如织布织一年也赚不了二十两……” 唐宁好不容易从一群热情的乡亲中挤出来,走到两人面前,说道:“三叔,三婶,你们也和小如一起搬到城里去吧。” 苏山张了张嘴,诧异道:“我们也搬?”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那处宅子平日里是小如一个人住,我有些不太放心……” 苏山有些犹豫:“可家里的地怎么办……” 赵氏的扫帚又扬了起来,怒道:“你个没出息的,还想着那两块破地,为了那两块破地,每年累死累活的,到头来连我们自己都吃不饱,到了州城,随便干点什么不都比种地好…………” 在三婶的“劝慰”下,三叔很快就答应一起搬到城里。 今天只是简单的搬了东西,接下来还有类似于添置家具这一类琐碎的事情,已经不用那么着急了。 院落是两进的,苏如住在内院,三叔和三婶在外院挑了一处房屋,内院和外院,用一道隔墙隔开。 天色已经暗下来,唐宁走到院子里,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今天累了一天,你们早些休息,明天我再过来。” 三叔不心疼他的那两块地了,走到院子里,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我们以后就住这里了?” 唐宁笑了笑,挥手道:“明天见。” 苏如送他到外面,说道:“天色有些暗,小宁哥慢些走。” 唐宁回过头,笑道:“就几步路,没关系,你快回去吧……” 苏如走回院子的时候,三婶走过来,看着她,有些犹豫的问道:“小如,虽然你们没有婚约,但从你们小时候大家就知道,小宁以后是要娶你的,现在……” 苏如摇了摇头,说道:“我都已经打听过了,钟姐姐被那个恶事做尽的刺史公子逼婚,倘若不是碰巧砸到小宁哥,她这一辈子就毁了,如果小宁哥在这个时候离她而去,不就是亲手将她推进火坑吗?” 三婶叹了口气,“可你……” “我没事的……”苏如长舒了口气,笑着说道:“能每天看到小宁哥,知道他没事,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第四十五章 马马虎虎…… 安置好小如她们,唐宁回到钟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路过厨房,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钟意缓缓的切着菜,怔怔的望着某个方向,目光没有神采。 她持刀的手缓慢移动,锋利的刀刃距离她的手指越来越近。 某一个时刻,她的手腕被人握住。 唐宁看着她,说道:“再切下去,就切到手了。” 钟意急忙放下刀,擦了擦手,说道:“你回来了……” “小姐,你做好饭了吗,今天还要我给姑爷送去吗?”晴儿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顺便帮我把这根青瓜切成片吧……” 唐宁回头看着她,问道:“还要听故事吗?” 晴儿看着他,脸色一变,从昨天晚上开始,除了每天晚上要把镜子扣起来之外,她还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听姑爷讲故事了。 她扔下黄瓜,撒腿就往外面跑,跨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连滚带爬的消失在唐宁眼中…… 钟意将切好的菜放在一边,说道:“晴儿胆小,你别总是吓她。” 欺负小丫鬟的不是真男人。 可正是因为晴儿,他在别人眼里已经不是真男人了。 和人格上最大的侮辱相比,一个鬼故事又算得了什么? 谁小时候没有过一部两部的童年阴影,吓得晚上睡不着,半夜不敢一个人上厕所…… 他只是帮小丫鬟锻炼锻炼胆量而已。 唐宁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情,看着钟意,问道:“你刚才想什么呢,差一点就切到手了。” “刚才想到了一句诗,有两个字,觉得各有千秋,不知道用哪个好……”钟意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小如姑娘呢,宅子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已经搬进了新宅子,就剩下一些琐碎的事情了。” 钟意想了想,看着他问道:“小如说你是他的兄长,其实……,不是这样吧?” 唐宁点了点头。 “小如是个好姑娘……”钟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是我对不起小如,这本就是一个误会,我们……,我们和离吧,和离以后,你就能娶小如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那你呢?和离以后,你怎么办?” 钟意低下头,说道:“我没事啊……” 唐宁忍不住笑道:“没事你哭什么啊……” 钟意身体一颤,抬起头看着他,眼中满是晶莹,泪眼朦胧,她抹了抹泪水,跺了跺脚,嗔怒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 她转身向外面跑去,唐宁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有些惊慌,挣扎道:“你,你放开我……” 唐宁干脆将她扛起来,走出厨房,向他的房间走去。 钟意的声音更加惊慌了,拍打着他的后背:“你干什么,你,你快放开我……” 某座小院里面,钟明礼听到声音,刚刚踏出房门,便被陈玉贤拽了回去。 钟明礼回过头,惊诧的问道:“你拉我干什么……” 陈玉贤将房门关上,说道:“你看你的书,孩子们的事情,让她们自己解决。” 钟明礼皱起眉头:“可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 “你给我回来!”陈玉贤再次将他拽进房间,顺手将房门关上。 …… 唐宁走进房间,心道幸好他背的是钟意不是方新月那个小胖妞,不然非得把腰折了不可。 他将钟意放在床上,走过来关上房门,钟意缩在床脚,看着他,惊慌道:“你,你要干什么……” 唐宁转过身,走过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反正都要和离了,在和离之前,顺便劫个色吧……” 钟意惊慌道:“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喊人了!” 唐宁嘴角露出笑容,一边解外衣的扣子,一边说道:“你叫吧,这里是我的房间,大晚上的,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如果晴儿看到这一幕,关于他的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钟意看到他嘴角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惊慌之色不见了,坐在床边,闭上眼睛,说道:“你来吧。” 唐宁脸上的笑容怔住。 才女耍流氓,还真是让人难以招架。 他默默的系上扣子,走到她身旁坐下,偏过头,看着依然闭着眼睛,一副大义凛然,即将捐躯献身的钟意,说道:“你别这样,你还是灵州第一才女呢,这样让人看到了多不好……” 钟意睁开眼睛,看了看他,说道:“我就知道你不敢。” 她屈起双腿,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小如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不能辜负她。” “小如说,我和你郎才女貌,让我千万不要辜负你。”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们两个商量好的吧?” 钟意低声道:“小如是个好姑娘。” 唐宁看着她,说道:“你也是。” 唐宁没想到孔融让梨的事情有一天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就是那颗梨。 他看的出来,小如在钟意面前,是有些自卑的,他认为钟意才是他的良配,钟意对于小如,则是愧疚,因为愧疚,她甚至可以不在乎和离之后自己的处境。 她们两个都有些傻,傻的可爱。 “小如跟着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苦,我不会再让她吃苦了。”唐宁看着她,说道:“但钟意认识的唐宁,是从两个月前开始的唐宁。” 唐宁相信钟意能听懂他说的话。 钟意沉默了片刻,抬头问道:“娘那天提起拜堂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唐宁想了想,说道:“我想着反正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了,钟家小姐长得也马马虎虎,才气也马马虎虎,厨艺也马马虎虎,要不就和她马马虎虎的过一辈子算了,可惜她不愿意啊……” “我哪有不愿意……”钟意急忙说了一句,又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他,皱起鼻子问道:“马马虎虎?” 唐宁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道:“你看啊,你没有夭夭腿长,还没有她能打,没有晴儿呆萌,还没有她可爱,你还爱哭鼻子,经常哭鼻子脸上的皮肤就不好,老的也比别人快一点……”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钟意站起身,气呼呼的向外面走去。 唐宁叹了口气,遗憾的说道:“本来除了青瓜面膜之外,我还有几种面膜的秘方想要告诉你,用了之后,能让你脸上的肌肤变的细腻光滑有弹性……,既然你不想说话了,那我还是告诉晴儿吧。” “好啊好啊!”窗外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 钟意打开门,意外暴露的晴儿早就跑没影了。 “细腻,光滑,有弹性?”她没有理会晴儿,喃喃了一句,转头看着唐宁,问道:“什么是面膜……” 说不想说话的是她,现在主动说话的也是她,要是就这么轻易的告诉她了,他的面子往哪搁? 唐宁疑惑道:“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钟意想了想,说道:“你说了,你刚才说夭夭腿长,我明天会告诉她的。” “胡说!”唐宁从床边坐起来,说道:“我刚才明明说的是面膜,说到面膜啊,就不得不提到人的皮肤,皮肤性质其实主要有五种,不同肤质的人,适合用不同的面膜……” 第四十六章 祖传秘方…… 唐宁有些庆幸,以前勤工俭学做推销员的时候,那一套嘴上功夫没有白练。 自古以来,女人对于变美的渴望都是没有上限的。 整个钟府,下到丫鬟,上到丈母娘,都学会了用黄瓜面膜,早上吃早饭的时候,都没有看到饭桌上有黄瓜摆出来。 “晴儿,你的脸好像比昨天更白了……” “是吗,你的脸也比前几天更嫩了……” …… 晴儿和一名丫鬟互相恭维的时候,厨娘从后面凑过来,神神秘秘的问道:“你们看,大娘脸上的皱纹是不是少了一点?” 虽说这在后世已经被证明是有效的,但效果也没有这么快。 无奈之下,唐宁只好给他们普及了一下,这种面膜最多一天做一次,而且不用天天做,次数多了,反而无益。 晴儿看着她,两只眼睛里面闪烁着小星星,问道:“姑爷,你怎么懂这么多女孩子的事情啊……” 她身旁的几名丫鬟也一脸崇敬的看着他。 姑爷不仅知道女子那个来的时候怎么能减轻疼痛,还知道怎么让她们变白变美,消除皱纹,让皮肤变得光滑细腻有弹性,这些事情,可是连她们女子都不知道…… 姑爷才是真正懂她们女子的…… “姑爷,你帮我看看我的肌肤是什么类型吧……” “姑爷,也帮我看看吧……” “姑爷,我适合用什么面膜……” “姑爷,别走啊……” …… 唐宁不能不走,不止那些丫鬟,连钟家的胖厨娘伸着头都往他身边凑,走的晚了,他就真的走不了了。 他准备去小如那里看看。 走到钟府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唐夭夭。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干什么去,不学武功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从明天开始吧。” 他看着唐夭夭,问道:“你用青瓜敷脸了?” 唐夭夭怔了怔,回过神来之后,立刻道:“我没有。” 唐宁说道:“你有一片沾在头发上了。” 唐夭夭急忙在头上一阵拨弄,果然有一片薄薄的青瓜片。 她心中又羞又怒,目光看向唐宁。 唐宁心道要遭,唐妖精这是被他当面揭穿,恼羞成怒了,急忙道:“差点忘了,我还有几个养颜秘方要告诉你,你要不要听?” “本姑娘天生丽质,需要什么养颜的秘方吗?”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语气一转,又道:“不过,你要是想说的话,我可以勉强听听……”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那你不用勉强了,我还有事,回见。” “站住!” 唐妖精怒喝一声,干脆撕破脸皮,双手环胸,说道:“快说!” 别的女子做这个动作只会将某个部位衬托的更加雄伟,她做这个动作又没有什么变化,唐宁心里吐槽一句,说道:“这是独门秘方,纯天然无污染,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千万别外传啊……” …… 唐妖精的口是心非唐宁已经领教过了,不过她说的天生丽质倒是真的,她和钟意都是十六岁的年纪,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快要溢出来,根本不需要更多修饰的东西。 晴儿的年纪比她们还要小上一岁,本来就是纯天然无污染,就更加用不到了。 苏如住的地方距离钟府不远,也就几百步的样子,唐宁走过去的时候,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看到他走进来,苏如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小宁哥,你来了……” 唐宁四下里看了看,问道:“三叔和三婶呢?” “他们一大早就回村子去了,还有些东西没有搬过来。”苏如走进厨房,又走出来,说道:“小宁哥,我早上煮了粥,你要不要喝点……” 唐宁看着她脸上期待的表情,又怎么忍心说不要,虽然他早上已经吃过早饭了,还是从她的手中接过碗,笑着说道:“正好有些饿了……” 彭琛找的这处宅子,原主人举家搬迁,急于脱手,家里大件家具都有,都是八成新的,也都一并低价出手了,他们只需要添置一些小物件就行。 唐宁在院子里喝着粥,苏如迈着轻快的步子,围在他身旁碎碎念。 “今天天气很好,我把小宁哥以前的那些书拿出来晒了,小宁哥明天来的时候,就都带走吧。” “我昨天晚上想了想,如果就靠织布的话,要好多好多年,才能还上唐姑娘的银子,我们还有一些余钱,三婶说我们可在城里做点小生意……” “银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小宁哥就不用操心了,你只要用功读书,安心准备三年后的州试就好……” …… 唐宁没有告诉她他和唐夭夭约定的期限是一年,一年时间,她们无论做什么生意,都很难赚到一千两银子。 他喝完粥放下碗,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你现在只要做一件事情,就是好好在这里养身体,银子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我的身体没事的。”苏如摇了摇头,说道:“做生意的事情,小宁哥又不懂,你安心读书就是了,其他的事情有我呢……”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试探着问道:“小如,我能不能不参加科举了?” 或许是上辈子读的书太多,这辈子,唐宁对于科举做官,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他有信心,就算是不做官,他也能让小如过的很好,而一旦进入官场,命运甚至是性命都不受自己掌控,唐宁不喜欢那样的氛围。 “放弃科举?” 苏如看着他,身躯微微颤抖,脸色逐渐发白,等到唐宁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她已经蹲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唐宁急忙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焦急道:“怎么了,怎么了……” 苏如抬起头,早已哭的梨花带雨,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哽咽道:“小宁哥难道忘记了,这么多年来,你为了读书,为了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求了多少人,好不容易才得来能够参加州试的机会……” 苏如哭的伤心至极,哪怕是知道他失忆了,已经和钟意成亲了,她也从未哭的如此伤心过。 “考!”唐宁看着她,无奈道:“我考还不行吗……” 他不知道以前的唐宁为了能够参加州试,付出了多少努力,吃了多少苦,但小如她们一定没有少吃苦。 她哭的这么伤心,说明这件事情,在她的心里极为重要。 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不能让她伤心的人,就是小如。 苏如抬起头,抹了抹眼泪,看着他,问道:“真的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真的。” 唐宁最见不得女人哭,可这两天,唐夭夭哭,钟意哭,现在连小如也说哭就哭……,她们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苏如握着他的手,安慰说道:“小宁哥从小就天资聪慧,就算是忘记了以前学过的,错过了这次州试也不打紧,我们还有下一次……”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读书人唯一的也是最被人们认可的一条路,便是科举。 十年寒窗,就算是一事无成,也不能干其他的。 最多当当师爷,教教学生,卖卖字画…… 不然就是堕落。 显然,在苏如眼里,唐宁已经处在堕落的边缘了。 人生在世,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虽然他心里还是不愿意走科举之路,但还是先将小如这一关过了再说吧…… 第四十七章 那就试试 好不容易哄的小如开心,唐宁将小如扶起,钟意和晴儿以及唐夭夭从外面走进来。 钟意看了看满脸泪痕的小如,急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苏如急忙摇头:“没,没有……” “这个时候了,你还护着他……”钟意皱眉看了唐宁一眼,有些痛心的说道:“小如对你那么好,你……” 唐夭夭看他的眼神一脸鄙视。 就连晴儿都对他吐了吐舌头,以示看不起。 “钟姐姐,不是这样的……”苏如脸上露出一丝慌张,急忙解释道:“刚才,刚才是我自己想起了一些事情……” 唐夭夭说道:“小如姑娘,你别总护着她,要不我揍他替你出气!” …… 她们好不容易才相信不是自己欺负了小如,有钟家下人抬了几个大箱子进来。 唐宁诧异道:“这是什么?” 钟意指了指其中一个箱子,说道:“这是我和娘给小如挑的礼物。” 唐宁又指了指另外几个,“那这些呢?” 钟意说道:“这些是夭夭送的。” 唐宁打开看了看,一个箱子里面是各种珍贵的补药,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名贵丝绸,另一个里面则是眼花缭乱的首饰珠宝…… 唐妖精这份礼送的可真够大的。 苏如连连摆手:“不行,这些我不能要……” 唐宁看了看唐夭夭,说道:“这些药材留下,其他的都拿回去吧。” 她这一个箱子的价值,已经能够买下好几座这样的宅子了。 唐夭夭撇嘴道:“这些是我送给小如的,又不是送给你的……”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听话的将其他的箱子撤回去了。 钟意带来的箱子则没那么贵重,是一些布匹啊,胭脂水粉一些女孩子用得到的东西,苏如起先推辞,后来在唐宁的示意下,也只能接受。 收下了礼物,钟意和唐夭夭便带着她去布庄量衣服尺寸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 苏如和钟意能建立起友谊,是一件让唐宁也始料不及的事情。 按照常规的套路,她们应该打起来的。 他很快就想明白,是因为两个人都很可爱。 “可”这个字,在古语中是“值得”的意思。 唐妖精也很可爱,真性情不做作,欠他那一千两银子如果可以不用还就更可爱了。 她当时如果再坚持坚持,他就不用写那张欠条了。 晚饭是在钟府一起吃的。 两个本应该敌对的女人一天都有说有笑的,钟意说要教苏如读书,苏如说要教钟意刺绣…… 不知为何,唐宁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钟明礼似乎一直有心事,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忽然放下碗筷,看着唐宁,说道:“关于这次的州试,有件事情,我今天刚刚得知。” 桌旁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钟明礼。 “从京都那边传来的消息,朝廷对于科考,似乎又有所改制,有传言称,自今年起,凡州试及以上,无故缺考者,视为藐视科举,连续三届,不得再参考。” 能够被允许缺考的缘故,肯定不包括失忆。 连续三届,那就是三年三年又三年。 差不多十年不能参加州试,苏如和钟意的面色都有些发白。 “虽然只是传言,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钟明礼看着他,说道:“所以,这一次的州试,你还得参加,即便是落榜,也比十年不能参试要好。” 他认真的看着唐宁,说道:“就当是试试吧。” 州试是正式科举的第一关,落榜者在接下来的两年内,需要经过数次考试,才能重新获得州试的资格。 不参加一次州试还好,要是连续四次都不参加,小如会很伤心,钟意会失望,唐夭夭会自责,岳父岳母,所有人都会失望…… 而且也会暴露他不想参加科举,自暴自弃、自甘堕落、自愧不如、不能自拔……,暴露他是一条咸鱼的事实…… 左右都避不过了,唐宁想了想,说道:“那就试试吧……” “不过就是一场考试,宁儿你也不必太过在意。”陈玉贤看着他,安慰道:“你岳父当年可是连续参加了三次州试才进入省试的。” 钟明礼放下筷子,脸色有些不自然,说道:“你说这件事情干什么……” 陈玉贤没有理会他,看着唐宁,笑道:“没关系的,即便是落榜了,我们好好准备,三年后还能从头再来。” 唐宁笑着点了点头。 他对这个朝代的科举有所了解,大的框架上,还是沿用唐宋时的规矩,但细节上的改动,包括考试时间、内容、侧重……,变化则是太多太多了。 州试大概相当于唐朝时的解试,时间上推后了一个月,大概是在九月初到九月中旬。 通过州试的,才有资格参加明年春天在京城举办的省试,若是能通过省试,那便一定能博得一个进士的功名了。 最后的殿试,只是对通过省试的进士进行排名,分一个前三甲而已。 这一点和宋朝的规矩差不多。 三甲进士,虽然同是进士,但待遇差别极大。 一甲进士及第三人,前途自是无可限量,二甲进士出身,便是如自己的岳父一般,做一个外放县令,今后的仕途之路,全靠运气。 至于进士第三甲,则是连外放县令的资格都没有。 但便是这第三甲,也是从全天下的学子中选出来的佼佼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在前面的考试中折戟沉沙…… 唐宁即将要面对的解试,就是正式踏上科举之路的第一步。 往后的每一步,都格外的艰难。 他就像是一条不愿意翻身的咸鱼,在所有人期望目光的注视下,自己跳到了砧板上。 钟明礼看了看他,说道:“以后,你可随意进出我的书房,若是看到什么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谢谢岳父大人。” “一家人,不用客气。”钟明礼说了一句之后,就起身离去了。 “哎,饭都没有吃完,又要出去……”陈玉贤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又看着唐宁说道:“宁儿你以后要是考中做了官,可别学他这样。” 参加考试是无奈之举,但要想考中,那概率比后世考上哈佛牛津的概率还小,这是能不能,而不是唐宁想不想的问题。 “爹爹应是又有什么要事吧……”钟意开口,为唐宁缓解了一些尴尬。 陈玉贤摇了摇头,有些担忧的说道:“县内两个村子的村民以种菜为生,菜农生产的蔬果卖不出去,他们这一年便做了无用功,一家老小则断了生计……,今早有两名菜农不堪重负投了河,人是救回来了,但倘若蔬果再卖不出去,怕是还会……” 唐宁知道蔬果滞销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跟风。 若是今年大家都知道黄瓜能美白养颜,补水抗皱,争相抢购,导致黄瓜价格抬高,利益驱使,明年就会有更多的人种植黄瓜。 到了第二年,种植的黄瓜太多,市场饱和,货物便会卖不出去,发生滞销。 亦或者第二年灵州城的女人们已经抛弃了黄瓜,用上了海蓝之谜和肌肤之钥,那一大群种植黄瓜的菜农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唐宁摇了摇头,随口问道:“滞销的是什么蔬果?” 陈玉贤想了想,说道:“好像是青瓜吧……” 第四十八章 同病相怜 吃完饭,钟意带着苏如去她的房间了。 苏如对她说的能够美白抗皱的青瓜面膜很感兴趣。 主要是美白,虽然苏如的皮肤也算白皙,却也不能和千金之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相比。 其实最黑的是唐夭夭,不过也仅限于她们三个人,或许是因为练武的原因,她的皮肤稍微带一点健康色,纵使如此,也勉强可以称之为肤白貌美了。 “唉……” 一道叹息的声音从唐宁背后响起。 唐宁转过身,看到唐夭夭就站在他的背后,吓了一跳,问道:“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我站在这里很久了。”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唐宁连忙摇头:“没,没,没什么……” 唐夭夭看着他,狐疑道:“你很慌张,接连说了三个没,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了?” 唐妖精如果去做捕快,一定是最顶级的那种。 “怎么可能。”反正她又不会读心术,唐宁岔开话题道:“你叹什么气?” “先不说这个。”唐夭夭眯起眼睛看着他,“你说你告诉我的面膜是独门秘方?” 唐宁点了点头。 唐夭夭又问道:“你还说不告诉其他人?” 唐宁想了想,说道:“你和小意情同姐妹,你和她还分什么彼此,她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她的,告诉你和告诉她有有什么区别?” 唐宁的机智显让这件事情蒙混过去,唐夭夭不再追问,有些郁闷道:“我爹停了我的零用钱,我现在一文钱都没有了。” 唐宁诧异道:“那天不是还有八百两吗?” “给小如买礼物了,虽然她没要,但是银子也没有了。”唐夭夭回道。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问道:“你该不会是来让我还钱的吧……” 她的一千两才借给自己了两天,说好了一年就是一年,做人要守信用啊……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有钱还吗?” “没有。”唐宁老实的回道。 谁能想到,一夕之间,唐妖精就从灵州城最有钱的女人,破产到身无分文…… 他看着唐夭夭,又问道:“你爹为什么停你的零用钱?” “他让我背诗,我不背,他就不给我零用钱了。”唐夭夭垂头丧气的说道:“背一首才给一百两,我就是饿死,也不背诗。” 背一首------才给一百两。 唐宁敢打赌,要是他背出一首诗,唐夭夭的那位财神爹能给他一百两,他能背到唐家破产好几次。 可惜,他们虽然都姓唐,但却不是同一个爹。 他说完又疑惑道:“他为什么让你背诗?” “还不是怪小意!”唐夭夭有些咬牙切齿的说道:“从小他就让我和小意学,小意写出一首诗,他就让我背一首,你数数,她前段日子写了多少诗?” 在他的启发和诱导下,钟意前段日子写出的诗是不少,而且流传甚广,加起来,怕是也有十几首了吧。 也正是那十几首诗词,让她坐实了“灵州第一才女”名头。 钟意作为灵州有名的才女,灵州杰出女子的代表,唐夭夭有这么一位“别人家的闺蜜”,又住在隔壁,每天被拿来做比较,可想而知,她的童年直到现在,还能和钟意保持这么亲密的关系,一定是真爱。 不过,她们本就是两种不同性格的人,唐夭夭的老爹想让她变成和钟意一样的淑女,或许下辈子才有可能。 唐夭夭脸上露出不满之色,说道:“小意在哪里,我要找她算账去!” 唐宁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道:“和小如在房间里。” 唐夭夭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又迈了回来,长长的叹息口气。 他对于小如的愧疚还没有消除,不太敢见她。 “唉……”唐宁也长叹口气。 唐夭夭回头望着他,问道:“你叹什么气?” 唐宁不无郁闷的说道:“缺考州试者,十年内不能参试,我要参加这次的州试了……” 不仅要参加州试,他还要尽快唐妖精的钱。 债主已经如此困顿了,作为借债之人,应该有早点还钱的良心。 他不想用钟意的钱,也不想对岳父开口。 如果上次没有把孙老送他的名贵药材全放在钟家库房,留下一个两个,或许也没有这么困顿。 至于大还丹,当然是不能卖的。 唐夭夭送给小如的补药,自然也不能动,唐妖精也不会让他动。 所以暂时还没有什么办法。 “哎……” “哎……” 都是被人逼着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对视一眼,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顺带看对方都觉得顺眼多了。 州试已经不可避免了,但钱的问题,想想办法,还是能够解决的。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刚才又敷青瓜面膜了?” 唐妖精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和头发,没有发现什么东西之后,看着他,说道:“没有。” “还说没有,身上一股青瓜味……”唐宁看着她,摇头道:“那东西晚上睡觉前敷一次就可以了,多用无益……” 他话没说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唐夭夭怒视着他:“你说我身上有味道?” “你不是没有零用钱了吗,刚好我也缺钱……”唐宁看着她,说道:“要不,我们干一票吧……” 唐夭夭诧异道:“干什么?” 唐宁又思忖了片刻,觉得此法可行,点头道:“我想到一个赚钱的好主意。” 唐夭夭一脸好奇,问道:“什么主意?” “今天……”唐宁说了两个字,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借唐夭夭的那一千两银子,除了给小如买宅子,置办家具以外,还剩下三百来两的样子。 三百两其实不是一个小数目,按照现在的购买力,换算一下,相当于后世的十几二十万了……,也就是说,这件事情需要的原始资金,他已经有了。 那他还要唐夭夭干什么? 他为什么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完全是多此一举啊! “快说啊,什么主意?”唐夭夭略有兴奋的看着他,一脸的跃跃欲试。 “啊?”唐宁怔了怔,叹口气,说道:“刚才又仔细的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好像不行……” “是吗?”唐夭夭看着他,说道:“我打算从明天开始,就教你武功了……” “好啊!”唐宁点头说道。 “如果我知道你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不带我……” 唐夭夭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拳头,唐宁想了想,说道:“我忽然觉得,那个办法还是可行的……” 唐宁看着她,说道:“事情是这样的……” 唐夭夭听完之后,有些兴奋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还要小意帮忙……” 他看着唐宁,问道:“事后怎么分账?” 唐宁想了想,说道:“五五分账吧。” 他不是吝啬的人,唐妖精对他仗义疏财,他也不能亏待她。 “不行。”唐夭夭想了想,说道:“你只是出出主意,真正做事的还是我和小意,我们要多分一点……” “那我六你们四?” “成交!” 唐夭夭点头表示同意,站起身,说道:“我去找小意商量……” 唐宁摇了摇头,没文化,真可怕,这次真的不能怪他…… 唐夭夭说的很对,这件事情,其实他就是出出主意,真正起到大作用的,还是她和钟意。 在美容护肤理念还不太成熟的今天,黄瓜这种既能吃也能用的神器居然还能滞销,简直是荒谬…… 前段时间,他才用一首七夕词解放了灵州女子的心灵,这一次,该轮到解放她们的**了…… 第四十九章 全都要了! “你又骗我!” 唐夭夭从钟意房间出来的时候,看着唐宁,一脸的羞恼。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我骗你什么了?” 她气鼓鼓的说道:“四六分帐,你拿的更多了!” “我这不也是为你们着想吗?”唐宁看着她,无奈道:“四六分的话,你和小意每个人可以占到两份,如果五五分,你们两个怎么分?” 唐夭夭皱眉想了想,五五分,两个人好像真的不好分。 看着她像是被自己说服的样子,唐宁心中暗叹,这姑娘真好骗,唐财主就只有她一个女儿,可得小心他的万贯家财,以后别被人骗去了才好。 同时,他也大概明白,唐财主为什么一直要她和小意学习了。 知女莫若父,女孩子多读点书,没坏处。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我去问问小意。” “等一等!”唐宁及时的叫住她,说道:“五五分就五五分,这样公平点,我也不想占你们便宜……” 唐夭夭和钟意的闺蜜组合是一个无解的组合。 一个骗不过,一个打不过,取长补短,钟意补的就是唐妖精的脑子。 分赃方式已经确定好了,接下来就该付诸行动。 彭琛今天没在,应该是跟着岳父大人出去了。 他并不是唐宁的私人保镖,要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岳父大人就会被人扣一顶公器私用的帽子。 有唐夭夭在,他根本用不着保镖。 去县衙从一名书吏那里确认到,岳父大人的确去了青瓜滞销的那两个村子,打听好了地方,和钟意小如说了一声,他和唐夭夭便准备实地考察了。 唐妖精最喜欢干的事就是不干正事。 她对除了吟诗作词,绣花弹琴以外的事情,都有着极高的热忱。 她是灵州女子清流中,最与众不同的一股泥石流。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相邻的两个村子。 这两个分别名为下曲村和上曲村的村子,因为靠近水源,土壤优渥,村民并不像别村百姓一样,以种田为生。 从数十年前开始,他们就以种菜为业,灵州城内那些酒楼饭馆,大户之家所需要的瓜果蔬菜,大多都是他们提供的。 唐宁和唐夭夭走到村口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 虽然去年这个时候,晚黄瓜卖的很好,价格暴涨,但今年一下子种这么多,市场消化不了,不亏死才怪…… 两人走到村口,远远就看到了钟明礼。 一群人将钟明礼团团围住,哀求说道:“钟大人,您是我们的父母官,您救救我们啊!” “是啊,钟大人,这么多菜卖不出去,我们就只有去死了……” “大人,救救我们……” …… “哼!他们也是活该!”唐夭夭瞥了瞥人群,说道:“去年这个时候,青瓜稀缺,他们一个劲儿的哄抬价格,恨不得把青瓜卖到金子价,今年又一个劲儿的种,现在轮到他们叫苦了吧?” 她瞥了那些人一眼,说道:“我都不想帮他们!”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跟谁过不去,都别跟银子过不去。” “你怎么跟我爹说话一样?”唐夭夭瞥了他一眼,向人群的方向走去。 “你们怎么来了?”钟明礼被这些人围着,心中正在烦躁,看到两人走过来,眉头先是一皱,随后又很快舒展开来。 上次郭家村假神仙一事,他心中可还记的清楚。 唐夭夭笑了笑,说道:“钟伯伯,我们是来买青瓜的。” 一名短须男子站在钟明礼身旁,有些不耐的挥了挥手,说道:“小姑娘,地里的青瓜你随便摘,想摘多少摘多少,不要钱。” 唐夭夭眼前一亮,问道:“真的吗?” “真的。”那男子再次不耐烦的说了一句,目光立刻看向钟明礼,说道:“钟大人,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去死啊……” 另一旁,唐夭夭高兴的看着唐宁,说道:“你回去叫人,今天先摘一万斤……” “钟……”那男子刚说了一句,声音戛然而止,看着唐夭夭,抿了抿嘴唇,说道:“姑,姑娘,这……” 唐夭夭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问道:“你不是说可以随便摘的吗?” “我是说……”那短须男子看着她,说道:“你们两个人,能摘多少,摘多少……”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那我们慢慢摘,不着急,反正有的是时间,总能摘到一万斤的……” 短须男子想了想,急忙补充道:“你们两个人,只能摘一次……” 唐夭夭摇了摇头,撇嘴道:“你这个人,出尔反尔,真没意思……” 钟明礼轻咳一声,说道:“夭夭,别胡闹。” “钟伯伯,我们没有胡闹。”唐夭夭看着他,说道:“我们真的是来买青瓜的。” 短须男子只想快点打发走这个磨人的妖精,急忙问道:“你们想买多少?” 唐夭夭转过身,指了指翠绿一片的菜园,说道:“这里所有,全都要了。” 短须男子怔了怔,有些不确信的问道:“多少?” 唐夭夭再次开口道:“你们这里所有的青瓜,我都要了。” 短须男子看着她,再次开口:“姑娘,您不是在说笑吧?” 唐夭夭甩出几张银票,不满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嗦!” 唐宁一直觉得唐夭夭拍银票的动作很帅,只可惜这里没有桌子,展现不出她最霸气的那一面。 短须男子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些银票少说也有三百两以上,买这些青瓜,肯定足够了。 似乎是怕唐夭夭反悔,他一边伸手接银票,一边说道:“姑娘,我这就叫人帮您采摘……” “慢着。”唐夭夭将银票拿开,说道:“先不急着摘,你们这些青瓜怎么卖?” 短须男子急忙说道:“市价二十文一斤。” 唐夭夭毫不犹豫的说道:“五文。” 短须男子脸色变了变,“姑娘,这……,这不行啊……” …… 唐宁发现,唐夭夭这个人很矛盾。 她一方面挥金如土,上万两银子扔出去,眉头都不带眨一下,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娘们。 一方面又斤斤计较,为了半文钱和那人掰扯了半天,将来肯定能勤俭持家。 最终价格以十文一斤成交。 短须男子脸色灰败,只能点了点头,说道:“十文就十文!” 他心中清楚,几百两银子,对于州城的那些大家族,并不算多,但却没有人会傻到花这么多银子去买一堆吃不完只能看着烂掉的青瓜。 有钱人常有,傻的有钱人不常有。 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傻的,虽然价格低了点,但一旦错过,他们全村,今年冬天都得喝西北风。 唐夭夭只用了一半的价格,就拿下了这一片菜园的使用权,她当场让唐宁起草了一份契约,两个村子的负责人爽快的签字画押,从此以后,她唐夭夭就彻底的承包了这一块黄瓜地,扼住了全灵州爱美女性的命脉。 两个村子的村民拿了银票,欢天喜地的散去,钟明礼看着他们,皱眉道:“你们两个在胡闹什么?” 唐夭夭辩解道:“我们没有胡闹。” 钟明礼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道:“让你爹知道了你又乱花银子,小心你下个月的零用钱。” “我没有乱花银子啊……”唐夭夭一脸无辜的摇了摇头,指着唐宁,说道:“银子都是他出的。” 第五十章 美容研讨会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唐宁和唐夭夭认识这么久,只知道她武功不俗挥金如土,却不知道她还是一个关键时刻出卖队友的叛徒。 钟明礼虽然知道唐宁做事不像唐夭夭那么任性乱来,但还是看着他,叮嘱道:“州试在即,即便只是试试,也应当认真温习,不可懈怠……” 唐宁斜瞥了唐夭夭一眼,只能点头称是。 上曲村和下曲村的黄瓜地,就这样被唐夭夭承包了。 经过多方的讨价还价,唐宁现在的身家还有一百来两,如果不买什么大件的话,也算得上是身家丰厚。 当然,前提是不算他欠唐夭夭的那一千两银子。 两人一同回去的时候,他看着唐夭夭,淡淡道:“你这个叛徒,太让我失望了……”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唐妖精一脸的不在意,说道:“我们是好姐妹……” 唐宁脚步停下,目光望向她。 “我是说……”唐夭夭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和小意是好姐妹,你是小意的相公,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不就应该有福我享,有难你当嘛……” 唐妖精虽然没文化,但是很多道理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唐宁不和她讲道理,因为她讲不过的时候就会选择另一种方法。 他继续向前面走,说道:“我没有你这样出卖朋友的朋友……” “不是朋友……,那你就承认我们是姐妹了?”唐夭夭看着他,想了想,说道:“话说回来,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懂这么多女子的事情……” “书上看到的。” “你不要每一次都用这个理由。”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啊,有这么一种人,他们虽然生了一个男儿身,却有一颗女儿心,内心非常渴望变成女子,他们会偷偷穿女子的衣服,用女子的胭脂,他们比女子还懂得装扮自己……” 她说着说着,看向唐宁的眼神,开始变的古怪起来。 唐宁想了想,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唐夭夭胸口,说道:“我也听说,有这么一种人,她们虽然是女子,但老天爷却没能给她们一个完整的女儿身,真是可悲可叹……” 唐夭夭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本能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看着他,问道:“姓唐的,你什么意思?”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横看无岭侧无峰,远近高低皆相同,不识太平真面目,唐家有女名妖精……” 唐夭夭开始将手指捏的咯吱咯吱响:“我听出来了,你骂我是妖精!” 唐宁再叹口气,说道:“妖精,一般谓之“姿色迷人的女子”,这是在夸你长得漂亮,有空了多读点书,不懂就问问小意……” 没读过书也有没读过书的好处,最起码这个时候,她不会根据这两句诗联想到自己在夸她平胸。 …… 中秋将至,灵州城内,各种名头的宴会络绎不绝。 今年的中秋,更是格外热闹。 适逢州试之年,临近中秋,再过不到一月,便是州试之日。 灵州贡院虽然不比京城贡院,但也是附近诸州最大的科考举办之所。 并不是每一州都有贡院,来灵州参加州试的,也有相邻诸州的学子,未来的一个月内,将有数千名参考的学子在灵州聚集。 距离九月虽然还有大半个月,但灵州城内聚集的学子已经不少,城内大部分的酒楼客栈,都被这些人所占据。 中秋前几日,似乎是被节日的气氛熏染,城内备考的气氛有些削减,每到夜晚,或酒楼,或舟舫,皆是一派热闹景象。 女子之中,一些才女千金,也组织起了许多女子间的活动。 白日以蹴鞠比赛居多,到了晚上,则是各种文会,大多也会邀请一些名气在外的才子,陈国的风气较之于宋,要明显的开放许多,虽然男女之防依然存在,却也不到极致的地步。 钟意已经是有夫之妇了,一般来说,女子婚后,自然不能再像婚前那样过多的抛头露面,但她作为灵州第一才女,诸多女子的精神领袖,这两天的应酬还是要多上一些。 唐夭夭就没有什么应酬了。 适合女子的游戏不多,蹴鞠算是一种,也是在灵州较为受欢迎的一种活动。 蹴鞠是足球的原型,但女子蹴鞠,并不是后世的女子足球,她们是花式踢球,倒是类似于踢毽子那种,不比谁踢得远,而是比谁踢得更高,更久,花样更多。 钟意经常被邀请参加这类活动,却从来没有人邀请唐夭夭。 一只藤球,规则是藤球不落地,她一个人能玩一天不间断,就连钟府的丫鬟都不愿意和她玩。 晚上女子们的活动,则以诗会文会居多,她专业不对口,更不会参加。 不过今天不一样。 今天的聚会地点就在钟家,是钟意牵头举办的,唐夭夭也算是半个主人。 钟意虽然有灵州第一才女之名,但这次的主题,却不是什么诗会词会。 非要说什么会的话,倒是可以命名为“灵州女子第一次美容研讨会”。 将女子换成妇人也行。 钟府,几名妇人围在陈玉贤身边,惊奇的开口。 “这小小的青瓜,便能去除脸上的皱纹?” “听说不止能去皱,还能美白……” “你们有没有觉得,玉贤看起来,好像比以前更年轻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 …… 一名妇人拉着陈玉贤的手,说道:“哎呀,你就别卖关子了,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 陈玉贤笑了笑,说道:“到底有没有用,你们用了就知道。” 另一座小院里,也是人影绰绰。 胡瑾神神秘秘的将钟意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小意,你说的是真的,它真的能让我的皮肤变得更白?” 胡瑾的肤色稍稍显黑,和钟意站在一起的时候,差距就更加明显了。 这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钟意轻笑一声,说道:“变白自然没有那么快,但只要坚持,大概一个月,就会有明显的效果了。” 她身旁的少女看了看唐夭夭,惊诧道:“夭夭姐好像比以前更白了……” 唐夭夭脸上刚刚露出满足的笑容,少女围着她转了几圈,说道:“夭夭姐以前黑黑的,比小意姐黑多了……” 恼羞成怒的唐妖精将名叫小柔的少女撵的满院子跑时,唐宁正在翻书。 古代科考有一点非常好,虽然不会考前划重点,但是会规定考试大纲。 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本书,绝对不会超纲。 不过,陈国的科举经过数次改制之后,更加倾向于全面发展,涉及的方面,不仅仅有经史子集,诗词文章,还有法律,算学,策问…… 虽然唐宁的人肉摄像机不是浪得虚名,但短时间内要记住这么多书,还是有些吃力,更重要的是,他会饿…… 钟意今天很忙,还好有小如,唐宁看书看到饿了的时候,她已经做好饭菜端了过来…… 钟家,揉着屁股的少女“咔嚓”的咬了一口青瓜,得意的说道:“看这一次,薛芸拿什么和我们比……” 这几日聚会颇多,时间上也有许多撞在一起。 各自的牵头之人,自然也是使出种种方法,邀请更多有分量的人参与,以彰显自己的人脉,无形中形成比较……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薛芸选择在同一天、同一时间举行那所谓的文会,还邀请了灵州诸多才子助阵,便是冲着钟意来的…… 钟意邀请的客人并不多,但今日,不请自来的客人却是源源不断,却不知薛芸那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ps:解释下,青瓜就是黄瓜,古今叫法不同,不管青黄,瓜还是那个瓜。】 第五十一章 抢手货 灵州城内,某处景致不错的园子。 薛芸看了看身边寥寥几人,眉间浮现出一丝焦色,喃喃道:“都过了约定的时辰了,她们怎么还不来?” 她身旁的一名女子疑惑道:“是不是写错了时间和地方,一个人迟到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这么多人一起……” 薛芸摇了摇头,“我检查过好多遍了,没有啊……” “芸姐,芸姐……” 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一名少女飞快的跑过来,说道:“她们,她们都去钟家了……” “什么?”薛芸面色一变,急忙道:“她们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少女呼吸急促,拍着起伏的胸口说道:“她们,她们说,钟家小姐知道怎么让我们女子的肌肤变得白皙水嫩,还能减缓衰老,消除皱纹,所以她们就都去钟家了……” 她说完之后,呼吸才平息下来,看着薛芸,说道:“芸姐,我就是过来和你说一下,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你……”薛芸脸上浮现出一丝气恼之色,跺了跺脚,她身后的几名女子,脸上皆浮现出了奇异之色。 “薛姑娘,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些事情,要立刻赶回去。” “哎呀,我也忘了,刚才出来的时候,厨房还炖着汤呢……” “我,我身体忽然有些不舒服,要早些回去了……” …… 几名女子纷纷上前,很快的,薛芸身边,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几名年轻才子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她,诧异道:“薛姑娘,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薛芸脸色苍白,有些颓败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走了,都走了……” 一名年轻男子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方才过来的时候,听说钟姑娘今夜拿出了一个秘方,可以让人的肌肤变的白皙和水嫩,不知道是真是假?” “竟有此事?”一人怔了怔之后,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看着薛芸说道:“薛姑娘,在下忽然想起来,今日还有些功课没有温习,先行告退……” 他身边一人想了想,接口道:“不如一起温习?” 另一人再插一句:“两位不介意再加上在下吧?” …… 今天的钟家,是女子的狂欢,阴气太重,等到她们的聚会散去,唐宁才从小如那里离开。 早上的时候,唐夭夭就让人摘了一大车的鲜嫩黄瓜运了过来,等到聚会散去的时候,一根都没有剩下。 唐夭夭已经派人去守着那一片黄瓜地了,万事俱备,只等明天。 慕颜是灵州小有名气的才女,诗词善以景抒情,名气虽然不如钟意,但在灵州,也算是有名的才女。 昨天晚上,她按照从钟府学到的,将青瓜捣成汁,加入蜂蜜适量,调匀之后,敷在脸上。 她样貌尚可,但皮肤却较为油腻,对此烦恼已久。 清晨醒来,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脸。 长久以来那种油腻的感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干爽和细嫩。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大声唤道:“琴儿,快进来……” 一名丫鬟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进来,急忙道:“小姐,怎么了?” 慕颜匆忙说道:“快去外面买些青瓜回来,多买一些……” 不多时,名叫琴儿的丫鬟便从府中匆匆走出,直奔市集而去。 李攀是义安县衙的一名小吏,今日他像往常一样早起,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家中的娘子已经做好了早饭,他洗漱用膳完毕之后,才会去县衙。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的,是床前的一张“鬼脸”。 “啊,鬼啊!”看到那一张鬼脸的时候,李攀睡意全无,脸色苍白,整个人缩在床脚,脑袋撞在床框上,鼓起一个大包。 那鬼脸上密密麻麻的不知道贴着什么东西,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 “死鬼,吓死我了!”鬼脸下传来一阵埋怨的声音,妇人将掉在床上的青瓜片捡起来,重新敷在脸上。 “好像差不多了……”她看了看一旁的燃香,喃喃一句,又将脸上的青瓜片都取下来。 李攀抚摸着胸口,愤怒道:“娘子,你干什么,大清早的,吓死我了!” 妇人似乎很高兴,跑到铜镜边看了看,又跑过来,看着他凑近问道:“相公,你看我脸上的皱纹,是不是少多了?” 李攀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说道:“没有……” “明明就是有!”妇人瞥了瞥他,说道:“你今天放衙的时候,帮我带两斤青瓜,别忘了啊……” 没有吃到早饭的李攀,有些郁闷的走出家门。 与此同时,灵州城内,各大高门之中,不知有多少丫鬟下人匆匆走出,赶往市集…… 城内某处市集。 平日里的早市之上,以卖菜的百姓居多。 能在外面摆摊的,大都不是菜农,而是城外的寻常百姓,将自己菜园里种的蔬菜,挑出来贩卖,赚几个铜板。 两名小贩蹲在街头的石阶上,面前摆着一块破布,上面摆放着一些应时的蔬菜。 一人叹了口气,说道:“今年的青瓜可真不好卖,早知道就不种了……” “谁知道去年卖的那么好,今年就……”另一名摊贩摇头道:“你家还好,只种了一半,我家全种的青瓜,我现在看到青瓜就像吐……” 他如此抱怨了一句,抬头吆喝道:“青瓜,青瓜便宜了……” 另一人也摇了摇头,跟着吆喝:“青瓜,青瓜,新鲜的青瓜,大小长短随便挑……” “姑娘,来两根吧……” …… 一名穿着绿色小衫的少女走过来,扔下两块碎银子,说道:“你们这些青瓜,我全要了。” “啊?”两人同时一愣。 少女不耐烦道:“啊什么啊,你们到底卖不卖了?” 两人回过头,立刻点头:“卖,卖,这就给您包起来……” 距离两人几步远处,另一处小摊。 一名青衣仆从对那摊贩催促道:“这里的青瓜,全都给我包起来。” 另一名灰衣男子看着他,怒道:“是我先来的!” “我先的!” “我先!” “我先!” …… 在两人因为谁先谁后而打起来的时候,少女扔下一块碎银子,对身后跟着她的下人挥了挥手,说道:“这些也带走……” 一夜之间,灵州卖不出去的青瓜,忽然成了抢手货。 据传,青瓜吃了能瘦身,贴在脸上能美容,向来被人忽视的青瓜,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成了灵州女子眼中的香饽饽。 半个早晨的功夫,灵州大小集市上的青瓜,就被人采购一空。 奉了自家小姐和夫人命令的丫鬟下人,因为迟到了片刻,没有买到青瓜,心中忐忑焦急。 便在这时,忽有人拍了拍脑袋,说道:“这里买不到,我们直接去城外的菜农那里不就好了!” “对啊,那里总不会也没有……” 人群反应过来之后,浩浩荡荡的向着城外而去。 无数的酒楼和菜贩,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商机,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钟府。 唐宁“咔嚓”咬了一口黄瓜,看到方新月从外面走进来,眼神直勾勾的盯着他------手里的黄瓜。 唐宁想了想,干脆的将手中的黄瓜掰成两半,将没有咬过的那一半递给她。 第五十二章 师叔? “咔嚓!” 方新月和唐宁并排坐在一起,咔嚓咔嚓的吃着黄瓜。 她一边吃,一边嘟囔道:“我听人说,青瓜可以让人变白啊……” 方小胖胖是胖了点,但是却不黑,相反,她的皮肤,比一般人还要白皙一些,白胖白胖的。 唐宁仔细想了想,胖的人好像真的普遍要白上一些。 “你已经够白了。”他说了一句,又补充道:“青瓜不止可以让人变白,还能让人变瘦。” 他身边咔嚓咔嚓的声音忽然没有了。 方新月几乎是蹦起来看着唐宁,难以置信的问道:“吃东西也能变瘦吗?” 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唐宁有些难以形容。 就像是充满绝望的世界,忽然射进来一道希望的光。 又像是崩塌的信念被重塑,唐宁从她的眼中,读到了难以自制的喜悦。 唐宁点了点头,虽然减肥不能只靠黄瓜,但是不能否认,黄瓜确实有些减肥的作用。 方新月撒腿就往外面跑,她虽然胖了点,但是动作却也不慢,跑去的方向,正是钟府厨房的方向。 唐宁静下心来想想,就知道为什么了。 对于方小胖来说,吃是一件难以割舍的事情,但是她的心里,又非常渴望能够变得和唐夭夭一样苗条。 如果吃东西也能瘦,这对她来说,真的是上天最好的馈赠了。 不一会儿,她就飞快的跑过来,怀里抱着一大堆黄瓜。 钟府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黄瓜,那两个村子的黄瓜现在已经供不应求,那些菜农肠子都快悔青了,奈何白纸黑字,又有手印在上,他们想反悔也不可能。 唐宁提醒她道:“你少吃一点,青瓜吃多了会拉肚子的。” 方小胖看着那一大堆黄瓜,目露奇光,显然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 青瓜的价格现在几乎是一日一涨,这是因为城内的需求太大,而且还在每日剧增,据说不仅灵州的女子,就连许多男子,都开始用上了黄瓜……,唐宁总觉得整个州城都弥漫着一种黄瓜味。 可惜这次的事情,只能是一锤子买卖,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无法长久,他虽然能够从中赚取不少,却也还是不够还唐妖精的银子。 赚钱的办法虽多,但是适合他的却不多,无论是小如还是钟意,都不想他耗费过多的精力在这上面,接下来的时间,唐宁就要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即将到来的州试上了。 方小胖吃了几根黄瓜,眉头忽然皱起,一只手捂着肚子。 唐宁撇了一眼,刚才走神的功夫,她怀里的黄瓜已经少了一半。 唐宁看着她问道:“怎么了,肚子疼了?” 方小胖摇了摇头,说道:“刚才吃的太多,现在吃不下了。” 唐宁将她怀里剩下的黄瓜拿过来,说道:“吃不下就别吃了。” 方新月想了想,说道:“我还能吃下一只梨。” 唐宁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我到哪里去给你找梨?” 方小胖指了指头顶。 唐宁抬头看了看,看到一颗颗橙黄的梨子挂在天上。 不是挂在天上,是隔壁院子的梨树越过院墙探了过来,如今正是梨子成熟的季节,梨树枝繁叶茂,一颗颗硕大的梨子,只是看上一眼,就让人口齿生津。 唐宁其实挺喜欢吃梨的,唐家和钟家是邻居,他的院子旁边,应该就是唐家的果园。 凭他和唐妖精的关系,吃她两只梨,不过分吧? 唐宁没办法像唐夭夭一样,轻轻一跃就能跳上墙头,他踩着墙角的一块大石头,好不容易才爬上了院墙。 他伸手便摘了一只梨子,扔给了早就在下面等待的方小胖。 他再次伸手,又摘了一只更大的。 “小姐,有人偷梨!”一道声音忽然传到唐宁耳中。 他偏过头,视线穿过梨树的枝叶,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两道身影。 那是唐夭夭和一名小丫鬟。 他看着怔在院子里的唐夭夭,想了想,将手上的梨子扔过去,问道:“吃梨吗?” 砰! 唐夭夭站在原地,因为惊讶而嘴唇微张。 那颗梨子飞过空中,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唐宁怔了一瞬,毫不犹豫的从院墙上跳下来,飞快的向自己的方向走去。 他还没走到房门口,就被人抓住了衣领。 唐夭夭揉着额头,满面怒容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发誓。”唐宁伸出四根手指,说道:“我绝对不是因为你当初砸了我我才砸你的,我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 唐夭夭眯起眼睛看着他,“可你已经砸了。” “你砸了我,我也砸了你……”唐宁想了想,看着她,说道:“要不,我们扯平?” “这可是你说的!”唐夭夭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随后就很快的板起脸,“我砸了你,你也砸了我,从现在开始,我们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那我欠你的一千两银子也不用还了?” …… 唐宁很怀疑,唐妖精刚才是不是故意不躲的。 如果是的话,他就收回对于她傻白甜大长腿的评价,在那一刻,能想到用近乎自残的方式来达到她长久以来想要达到的目的------这还真是一只妖精。 不,是妖怪。 大精小怪,她现在还只是怪,远不到成精的程度。 唐夭夭心情不错,跳上墙头,摘了几只梨子下来。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唐宁居然都不知道,他和唐夭夭的闺阁,居然只有一墙之隔。 看来以后说她坏话的时候,要小声一点,要是被她听到,这低矮的院墙可拦不住她。 对了,以后晚上睡觉的时候,门窗也要关紧一些…… 唐宁拿了一只梨子过来吃的时候,晴儿一脸郁闷的走进来。 “咔嚓!”她咬了一口黄瓜,干脆果决,咔嚓咔嚓的声音,再加上脸上的幽怨和郁闷,让唐宁心里感觉有些发凉。 唐宁诧异道:“谁欺负你了?” “外面那些胡说八道……”晴儿看着他,愤愤的说道:“她们说我们是骗子,说青瓜根本没用……”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有没有用,别人用过就知道了,也不是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晴儿委屈的说道:“可她们说小姐骗人,人家心里不开心嘛……”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唐宁又拿起一只梨子,说道:“我出去一下……” 孙神医的药庐在城外,环境清幽,唐宁来过一次,第二次来的时候,门口的药童对他很恭敬。 “师祖就在里面,唐公子,请随我来。” 唐宁随着那药童来到一处竹屋,敲了敲门,走进去,才发现屋内不止孙神医一人。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孙神医身旁,面带笑容道:“《千金方》得以完善,这是造福万民的大好事,恭喜师尊……” 他话未说完,看到外面有人进来,目光望了过去。 “唐小兄弟……”孙神医一脸喜色的走过来,面带笑容道:“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前两天又想到了一些东西,来和孙老探讨探讨。” 孙神医脸上的笑容更盛,连忙道:“坐,快坐。” 中年男子看着唐宁,诧异道:“师尊,这位小兄弟是……” 孙神医皱了皱眉,说道:“没大没小,什么小兄弟,要叫师叔……” 中年男子睁大眼睛,难以置信道:“师……叔?” 第五十三章 神医作证 凌一鸿供职太医署,此次因公外出,到了灵州,自是要拜见授业恩师的。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不仅见到了恩师,还见到了师叔。 唐宁看着对面那明显被吓到的男子,问道:“这位是……” “这是我的一位劣徒。”孙神医看了看凌一鸿,说道:“一鸿,还不快见过师叔!” 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位年轻的师叔,凌一鸿心中还没有缓过神来,却也不敢多想,极为干脆的躬身行礼,高声道:“一鸿见过师叔!” 师命不可违,师门尊卑,自然也不可废,再年轻的师叔,也是师叔。 唐宁对于孙神医这种乱攀关系的行为表示无可奈何。 他的身份查明之后,孙神医曾经对此事表示过疑惑。 他从小在苏家村长大,是如何在一个农户之家,看完完整版《千金方》的? 幸好唐宁书读的多,不费吹灰之力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理由。 有一年,雪下的很大,一位白发老者倒在苏家村村口…… 于是孙神医便认定,那位白发老者,就是从几百年前就分离出来的师门另一脉,唐宁得了那位师门前辈的衣钵,就算是他的师弟。 被一个老人家称呼为“师弟”,唐宁担心折寿,在他的再三坚持下,孙神医才答应继续称呼他为“唐小兄弟”。 老人家年纪大了,就喜欢认死理,唐宁犟不过,只好对那中年人双手虚扶一下,说道:“师侄不必多礼……” 竹屋之中,唐宁坐着添补《千金方》新的一卷,孙神医和凌一鸿站在他的身旁等候。 唐宁放下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凌一鸿急忙拎起茶壶,小心翼翼的帮他将茶水添满。 此刻,他对于这位比他至少小了两旬的师叔,再也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 唐宁放下笔的时候,孙神医捧着那本薄薄的册子,感叹道:“唐小兄弟对我孙氏的恩情,老夫这辈子,怕是无法偿还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孙老此言差矣,《千金方》不仅属于孙氏,也属于天下万民,能为百姓做些事情,尽一份绵薄之力,也是我的荣幸。” 孙神医看了看凌一鸿,说道:“医者行医,应以医德为先,师叔说的话,你要记住。” 凌一鸿闻言,不禁肃然起敬,说道:“师叔高风亮节,师侄佩服,师叔教诲,师侄必将铭记于心……” 唐宁看着孙神医,想了想,说道:“有件事情,想和孙老商量商量……” 孙神医面色认真,说道:“小兄弟但说无妨。” “这只是我的一点浅见,如果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孙老指出就好。”唐宁看着他,说道:“虽说医病医病,有病要医,但我认为,很多时候,防病要比医病更加重要,便比如郭家村一事,若是他们平日里便重视水源,防微杜渐,便不会患上痢疾,也不会有那假神仙趁机作乱……” 孙神医点了点头,说道:“唐小兄弟所言,极有道理。” “虽说防病重于医病,可百姓却不懂这个道理……”唐宁笑了笑,看着孙神医,说道:“孙老或许可以号召灵州诸多医者,将一些医科常识告知百姓,若是平日里预防得当,是可以减少许多病患的……” 孙神医想了想,脸上开始露出异色,他看着唐宁,赞叹道:“老夫先代灵州百姓,谢谢你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孙老客气……” “唐小兄弟菩萨心肠,实乃是灵州百姓之福……” “哪里哪里……” …… 中秋前后,灵州城内,青瓜的销量依然极好,几乎每日都是供不应求。 润肤美颜、美白抗皱这八个字,足以令灵州的无知少女和多情少妇陷入疯狂。 虽说有不少人已经切实的感受到了青瓜的功效,但还是有不少的声音,对此事持质疑态度。 这种质疑,不仅仅是针对青瓜,还有钟意。 大街之上,一名女子看着不远处被哄抢的青瓜,撇了撇嘴,说道:“小小的青瓜,岂有此等神奇的功效,这种谣言,也有人信?” 她身旁一名挎着篮子买菜的妇人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可我觉得,真的有用啊……” 那女子冷笑一声,说道:“城里几大的胭脂铺都说了,什么美白抗皱,润肤美颜,全都是假的,青瓜哪有那样的作用,你们真的以为,几十文钱的青瓜,就能抵得上几两银子的粉英和面脂……” 就在那妇人脸上露出犹豫之色的时候,身旁的一名年轻公子插嘴道:“那些胭脂铺当然要那么说了……,几十文钱的青瓜,就能抵得上他们卖几十两银子的粉英和面脂,他们店铺的东西,哪里还卖得出去?” 他随手一指不远处的一间药铺,说道:“药铺里面的大夫都说了,青瓜解毒利水,不仅可用于痢疾,也能用来敷面,能紧致肌肤,美白去皱,这可是《千金方》里面的方子,药王说的,能错吗?” 他说完之后,瞥见那小摊上的青瓜已经快要卖完了,急忙上前几步,大声道:“给我留两根……” 最近几日,灵州城内的大小药铺和医馆,都会在门外竖立一个牌子。 牌子上每天都会写上一些疾病的防治之法,例如喝煮沸过的水,可以防止腹泻,常吃大蒜,能避免外邪入侵,蜂蜜加上雪梨,煮成的汤能够有效止咳…… 这是由孙神医牵头的活动,孙神医在灵州的名气极高,经常为百姓免费诊病,深受百姓爱戴。 他此次做的这件事情,也是为了灵州百姓,各大医馆药铺极为配合,百姓对此,也深信不疑。 当然,不同的人,侧重点也并不相同。 普通百姓,关注点大多在疾病的预防。 女子妇人,则是对《千金方》上的青瓜美容方青睐有加。 药圣都说青瓜能美容,之前那些没有根据的谣言,自然也都不攻自破…… 从此以后,作为灵州第一才女的钟意,不只是灵州女子的精神导师,更是她们的美容导师,据说,她的手里,还有几种不同的面膜配方,其效用,更甚于青瓜…… 但凡有人借青瓜之事诋毁钟意,必将遭到所有人的唾弃…… …… 唐宁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方新月了。 她因为吃了太多的黄瓜拉肚子,虽然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却被禁足在家,派人告诉唐宁,她过几天再来找他玩。 唐宁和一个小胖姑娘没有什么玩的,方新月说是找他玩,其实只是想要来钟家蹭饭。 唐宁这些天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 卖黄瓜不仅回了本,本金大概翻了三倍,后续还会有些收入,但也不会太多了。 这些钱还是不够还唐妖精的债,不过,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唐宁也没有心思和精力去想其他的赚钱办法。 随着州试之日的临近,他也再次尝试到了前世考研或是修改论文之时的忙碌感觉。 忙碌是同样的忙碌,有些事情,却是截然不同。 小如和钟意,每天会变着花样的为他做各种美食,钟家餐桌上的饭菜,也尽是以他喜欢吃的为主,岳父大人公务再忙,每天还是会抽出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为他答疑解惑…… 就连唐妖精,也暂时放下了教他功夫的事情,没有再给他添堵。 这种被所有人寄予期望的感觉,唐宁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随着时间正式进入九月,州试之期更近了…… 第五十四章 义不容辞 钟府,小院之中,唐宁放下一本厚厚的《陈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除了经义之外,律法也在此次考试的范畴之内。 要在一个月内,补完别人十年八年学到的东西,身体还真有些吃不消。 虽然他要做的事情,也只不过是将全书通读一遍,但耗费的心神,却是普通人的数倍,耗费的能量,更是数倍不止。 钟意和小如出去了,今天没有人给他做饭。 小如精通刺绣,她绣的东西,在城内能卖出高价,这些日子,和钟意在一起,她也结识了一些千金才女之类,今日便是应她们的邀请,去教她们刺绣的。 唐宁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才通读完了这本厚厚的《陈律》,翻书翻的手腕都酸了。 肚子也开始饿,他站起身,打算去厨房找找吃的。 院墙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异响,唐宁转过身的时候,正好看到唐夭夭从院墙上跳下来。 自从他上次爬了唐妖精的院墙之后,她平日里过来,也就不怎么走正门了。 唐妖精这次不是空手过来的,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她将食盒打开,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 除了一叠糕点之外,还有两盘小菜,一整只鸡,唐宁闻着香味,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她问道:“这是干什么?” 唐夭夭摆了摆手,说道:“小如和小意不在,我知道你肯定饿了,让厨房做了些饭菜,吃吧。” 唐宁仔细想了想,他最近没有什么得罪唐妖精的地方,她应该不会无聊到在饭菜里下毒或者放泻药,吐口水的话,好像也不至于。 那就是她有什么地方要求到他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唐宁不相信唐妖精会好心到知道他饿了,让人做好饭菜,翻墙送过来。 不过他是真的饿了,而且那只鸡烤的金黄金黄的,看起来就很诱人。 他撕下来一只鸡腿,看着唐夭夭,问道:“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 “没有啊……”唐夭夭看着他,摇头道:“就是想到你读书读累了,小意她们又不在,送点吃的给你……” 既然她不说,唐宁也不会傻到自己追问,自顾自的吃鸡夹菜,他吃饭的时候,唐夭夭就在一旁看着。 他吃完了一盘糕点,两碟小菜,一整只鸡,看着唐夭夭,说道:“我吃饱了。” 唐夭夭点了点头。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要继续看书了。” 唐夭夭在他身边坐下,想了想,说道:“你这大半个月,一直在看书,就算是要准备考试,也要劳逸结合……”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说吧,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我晚上要参加一个诗会。” 唐宁以为自己听错了。 唐妖精参加诗会,在他看来,就和钟意争夺武林盟主一样,“唐夭夭”,“诗会”,这完全是两个不相干,没有一点儿联系的词语。 他看着唐夭夭,担忧道:“你没事吧,大家都是朋友,如果遇到了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千万不要想不开……” 唐夭夭看着他,说道:“我没有想不开。” 唐宁想了想,说道:“那就是病了,趁着天色未晚,我带你去找孙神医……” “哎呀,是我爹非让我去的。”唐夭夭脸色极为郁闷,说道:“我才不想去这什么破诗会,要不是那个没事找事的吴员外……” 唐宁不知道到底是唐财主作孽生了这么一个女儿,还是唐夭夭倒霉遇到这么一个爹。 一个是望女成凤,一心想要将女儿培养成温婉才女,一个是咸鱼到底,在文盲女侠的路上越走越远…… 吴家也是灵州的一个富商家族,虽然没有唐家这么财大气粗,但是也相差无几,两家平日里在生意场上就互有竞争,关系算不上好。 吴家和唐家在生意场上是竞争关系,财力不相上下,又互为邻居,家里刚好都有一个女儿…… 这样一来,两家平日里,自然就免不了互相比较,比生意,比财力,比女儿…… 吴家做生意比不过唐家,财力比不过唐家,但是女儿…… 唐夭夭一个人能打吴家小姐十个,但这个时代,评判女子的标准,可不是能不能打。 吴家小姐虽然才气不显,但也能吟诗作词,和几个圈中好友组建了一个小团体,邀请一些才女过来,在家里开开诗会,交流交流美容经验,兴致来了吟上几句诗词,也便算是跻身到了才女的圈子。 唐财主一心想让唐夭夭多接受接受这种文化的熏陶,才有让她背诗,让她参加诗会的举动…… 唐宁看着她,无奈道:“照你这么说,今天晚上,过去的都是女子,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啊……” “也不用你过去……”唐夭夭解释道:“吴家就在我们家旁边,我已经探查过了,那处园子和我的院子只隔了一道院墙,到时候你先待在我的房间……” 唐宁可不想这么麻烦,说道:“我帮你先写一首,到了晚上,你直接拿出来就行,一首一百两,银子从我欠你的钱里扣……” “不行啊……”唐夭夭摇头说道:“她们说了,要抽签以后,才能定题目,说是要抽什么词牌,什么是词牌?” 唐宁觉得她根本没有参加什么诗会,会作诗的唐夭夭,就不是唐夭夭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晚上还要看书。” “在哪里看书不是看?”唐夭夭指了指一墙之隔的另一个地方,说道:“你晚上就在我房间看书,一会儿我抽时间过来找你……” 女孩子的闺房怎么能让人随便进,唐宁面有难色:“这不好吧……”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我爹说,如果晚上我们能赢了吴文婷,让吴员外明天不在他面前得意,就奖励我一千两银子,分你一半怎么样?” 朋友有难,义不容辞。 如果还欠这个朋友一千两银子,就更加不能推辞了。 唐宁思忖片刻,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唐夭夭脸上露出喜色,“我马上就要去吴家了,你先过去,在我房间准备……” 被唐夭夭抓着从院墙上飞过去,唐宁总觉得怪怪的,有一种背着钟意和小如偷人的感觉。 …… 唐夭夭的闺房,唐宁还是第一次进。 虽然她平日里大大咧咧不拘一格的,房间却收拾的很干净,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最让唐宁惊诧的,是她的房间里面也有书架,而且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书。 从经史到诗词,样样不缺。 就是大部分的书都是新的,只有角落里面几本志怪小说,看上去像是经常翻动的样子。 “小姐,崔姐姐她们过来找你了……” 小丫鬟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唐夭夭走到门口,挥了挥手道:“知道了,让她们等一会儿,我马上就过来……” 她走到唐宁身边,说道:“你先在这里看看书,我走了……” 唐宁挥了挥手,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他今天看了一天的书,现在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去看那些东西,正好看几本小说放松放松。 唐夭夭走到门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道:“你就坐在那里,可别乱翻我东西啊……” 唐宁撇了撇嘴,唐妖精也太小瞧他,太高看她自己了。 她的东西有什么好翻的,难道他会趁她不在,偷偷穿她衣服? 还是担心他会把她的肚兜翻出来欣赏? 唐女侠这次是真多虑了,男子汉大丈夫,干不出来那种事情,更何况,她的丫鬟秀儿还在旁边看着呢…… 第五十五章 有个想法 唐妖精和一群姐妹去隔壁的吴家了,唐宁坐在她闺房的桌旁,随手翻开一本书来看。 她书架上的大部分书都是为了装样子的,真正翻过的,也就是角落里那几本志怪故事和传奇小说。 前者类似于后世的仙侠或是恐怖小说,后者则是以言情为主,不知道这里的出版业利润如何,这个时代还没怎么出现的畅销书,唐宁脑子里面还有几本,当时是为了学术研究,现在刚好可以拿出来,骗骗灵州女子的眼泪,圈一波粉,赚一波钱…… 当然,他心里就算有这个想法,要实现也得等到州试结束之后了。 不知道唐妖精那里怎么样了,可别比诗比不过人家,恼羞成怒,抓住几个说风凉话的揍一顿出气…… 吴家,某处小院, “夭夭,你看看,我的肌肤属于哪一种类型,应该用哪一种面膜?” “夭夭,蜂蜜和牛奶,到底哪一个效果更好?” “夭夭,你还知不知道其他的秘方?” “哎呀,你们排队,排队,懂不懂礼节了……” …… 唐夭夭被众多女子围在一起,难以脱身。 自从青瓜在灵州畅销之后,向来孤家寡人,除了钟意之外,没有多少好友的她,在灵州女子心中的受欢迎程度,大幅提高。 一来她是钟意的闺蜜,手里握着她们不知道的养颜秘方,是大有可能的事情,和谁过不去,也不能和自己的美丽过不去。 二来,她还掌握着灵州大部分的青瓜,扼住了诸多爱美女子的咽喉,如果不是本来就和她有什么旧怨,谁愿意平白无故的得罪她? 唐夭夭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看着身旁的三名女子,不满道:“小诗怎么还没有来,她不来,我们今天应该怎么办?” 她们今日本来应有五人,稍微懂些诗词的,也只有她口中的“小诗”一人,若是能应付出一首出来,也不至于太过丢脸。 至于唐宁,是她为了应付突发状况,确保万无一失的手段。 “小诗说她身体不舒服,让我们先过来。”一名女子看着唐夭夭,有些疑惑的问道:“夭夭你为什么不将钟姑娘请过来呢,有钟姑娘在,我们还用担心这个?” “总不能每一次都麻烦小意……”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小意那么厉害,就算是赢了,传出去也是我们欺负她们……” “可现在怎么办,一会儿就要抽题目了……” “小诗没来,我们也不会写诗啊……” “完了完了,晚上就不该来的……” …… “咦,夭夭姐已经过来了啊……”唐夭夭偏过头,看到几道身影从旁边走过来。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问道:“今天晚上,夭夭姐这边,只有四个人吗,那可别说是我们欺负人啊……” 女子的身旁,算上她在内,一共有六人。 唐夭夭的目光从这女子的脸上一扫而过,望向了她身后的一名少女。 名叫小诗的少女低下头,不敢看她。 “小诗,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 “你怎么跑到她们那边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夭夭身后的几名女子一脸疑惑,一时间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夭夭回过神之后,目光从那少女的身上移开,望向吴文婷,说道:“这种事情,又不是打架,人多就能赢的……” 吴文婷用讶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笑道:“看来夭夭姐是胸有成竹呢……” 她拿过来一个放着许多竹签的竹筒,笑道:“既然如此,夭夭姐,今天晚上的题目,就由你来抽吧。” 唐夭夭随手从那签桶里抽出一根,自己看了一眼,递给吴文婷,吴文婷看了看之后,便将之递了出去。 今夜之诗会,其实主要目的并不是非要比个高下,她所请之人,除了一些小有名气的才女之外,大都是商人女子,吴家需要通过她们,来和她们背后的家族保持密切的联系。 当然,如果能顺便打击打击唐家那位,对她们吴家,也是很有好处的。 她本以为唐夭夭今夜会请钟意过来,灵州第一才女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自然是有些欺负人,她们就算是输了,也不会丢脸。 没想到她如此自大,吴文婷看着她,笑着说道:“题目已经定下,夭夭姐不妨先进来看看表演,听听曲子吧,或许会有灵感呢……” 今日之诗会,并不是只能坐下来写诗填词,吴家请了人表演,又有各色美食,众人一边享用美食,一边看着表演,若是有人写出作品,再拿出来一起欣赏,说是宴会,更加贴切一点…… “不用了……”唐夭夭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进去吧,我一个人在园子里走走……” 她向园子的更深处走去,身后的三人急忙跟上。 吴文婷回过头,看着一名女子,问道:“芸姐,这个题目,有问题吗?” 薛芸笑了笑,说道:“再怎么样,也不会连她们都比不过……” 吴文婷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有芸姐在,只要她们不请出钟意,我们就万无一失了……” 薛芸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又很快恢复,说道:“进去吧,半个时辰,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所有人已经进到堂内,花园之中,三名女子围在唐夭夭身边,一脸的焦急。 “夭夭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没想到吴文婷那么卑鄙,小诗都被她拉了过去。” “我们几个也都不会写诗啊……” …… 唐夭夭看了看她们,说道:“你们先进去,我自有办法。” 三人脸上皆是浮现出一丝诧异之色,问道:“什么办法?” 唐夭夭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进去吧,一会儿就知道了。” 三人虽然满心疑惑,但出于对唐夭夭的信任,还是离开了花园,走到堂内。 唐夭夭走到花园的阴影处,四下里看了看,确认花园中并无人影,脚尖轻点,整个人便轻飘飘的飞过墙头。 唐宁在院子里散步透气,唐夭夭就这样从天而降。 行云流水,姿态飘逸…… 她很羡慕翻墙这么容易的唐夭夭,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变得像她一样优秀…… “快快快……”唐夭夭拉着他走到屋内,说道:“快点帮我写一首词,然后再给我讲解讲解……” 唐宁在桌旁坐下,问道:“词牌是什么?” “词牌是……”唐夭夭刚刚开口,想了想,看着他问道:“是什么来着?” 唐宁看了看她,问道:“要不,你再回去问问?” “不行,我再回去,就不好过来了。”唐夭夭摇了摇头,在房间里面踱着步子,喃喃道:“好像是,是什么梅花来着……” 从没见过像她这么不靠谱的人,唐宁叹了口气,问道:“几个字?” “三个。” “一剪梅?” 唐夭夭怔了怔,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高兴道:“就是这个一什么梅!” 她有些期待的看着唐宁,问道:“能写吗?” 唐宁揉揉肩膀,点了点头。 抄当然是能抄的,奈何《一剪梅》他知道的不多,其他几首,一看就不是女子写的,意境不对,情境也不对。 最著名的《一剪梅》,当然要数李清照的,可这一首,也有点小问题。 唐宁看着唐夭夭,问道:“你有心上人吗?” “没有。”唐夭夭毫不犹豫的回了一句,随后又看着他,不满道:“做诗就做诗,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宁又问道:“今天和你过去的那几位姑娘,有人婚配吗?” 唐夭夭摇了摇头,“没有。” 唐宁再次问道:“她们有意中人吗?” 唐夭夭眯起眼睛看着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我想到了一首《一剪梅》,写的是女子思念两地分离的意中人……”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唐夭夭,包括她的那些搭档,都是不折不扣的单身狗,连对象都没有,思念谁啊? 有对象才叫思念,没对象叫思春,还是纯意淫的那种。 “啊!那怎么办?”唐夭夭怔了怔之后,看着他问道:“就不能换一首别的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还可以选择表达壮志难酬,怀才不遇。” 都是女子,怀孕还差不多,怀什么才? 那就是没得选了。 写个破诗还得先有一个心上人,唐夭夭坐在唐宁对面,脸上的表情极度郁闷,说道:“大家都知道,她们都还没有嫁人,我到哪里找一个两地分离的……” 她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小了下去。 她看着唐宁,目光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一遍又一遍。 唐宁被她看的寒毛直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唐夭夭看着他,忽然说道:“我发现你长得,其实挺眉清目秀的……” 唐宁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颤声道;“你想干什么?” 唐夭夭的眼神看的他心里发怵,这里是唐家,是唐夭夭的闺房,她要是想对他做点什么,他也反抗不过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亏他对她这么信任,她怎么能…… 唐夭夭走过来,按着他的肩膀坐下,笑着说道:“我忽然有个想法……” 第五十六章 你不也没有? “什么想法?” 唐夭夭看着他,上下打量,嘴角含笑的样子,让唐宁有些不寒而栗。 这一刻的她,不负妖精之名。 “我们现在需要一位和意中人两地分离的女子……”唐夭夭看着他,叹息说道:“可是时间这么紧迫,我到哪里去找这样的人来?” 这就不是唐宁要考虑的问题了。 抄诗也是要动脑子的,什么都不顾,就知道一股脑儿的乱抄,会闹出大笑话。 拿辛弃疾的诗给唐夭夭,这明显就不合适,意境对不上,情境也对不上。 李清照的诗词,意境和情境倒是能对上了,人物经历又对不上,人家抒发的是对两地分离丈夫的思念之情,她们这一群单身狗只能思春,思念变思春,一下子就拉低了整阙词的档次。 唐宁想着这些的时候,发现唐夭夭一直在盯着他。 “你看着我干什么?”他诧异的看了唐夭夭一眼,说道:“我又没有一位两地分居的意中人,再说了,我也不是女子……” 唐夭夭摇头道:“你可以是的……” 这就涉及到人身侮辱了,他必须证明自己是个男人,唐宁站起身,向腰间摸去。 “你干什么!”唐夭夭双手捂着脸,两只眼睛从指缝里看着他,目光期待又好奇。 唐宁从腰间取出一个小木牌递给她,这个相当于路引的东西,每个人都有,上面记载有简单的个人信息,清清楚楚的刻着“唐宁,男”。 唐夭夭没有看木牌,摆了摆手,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女子,但是你可以扮作女子啊,让秀儿帮你打扮打扮,别人肯定认不出来,秀儿很会打扮人的……” 唐宁收起木牌,转身向外面走去。 本来以为帮她找一首诗就行了,没想到她居然得寸进尺,写诗还不够,还想让自己当女装大佬! 他唐宁虽然不能说七尺男儿,但穿女子的衣服,男人的尊严何在? 再说了,女装她又不给自己加钱…… 唐夭夭追出来,急忙道:“一千两,我把我爹奖给我的银子全都给你!” “这不是钱的问题……”唐宁挥了挥手,继续向前面走去。 唐夭夭追上来,再次说道:“我和吴文婷打了赌,赌注是一千两银子,那一千两也给你!” 唐宁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认真说道:“这真的不是钱的问题!” 唐夭夭急忙将他拽进屋子,说道:“我知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但朋友有难,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虽然不是钱的问题,但是唐宁想要早些把欠唐夭夭的银子还给她,再帮三叔和三婶在城里盘下一间店铺,让他们做些小生意,一直闲在家里不好,小如也不能总是织布…… 这些需要不少银子。 赚钱这种事情,男人做就行了。 这一刻,唐宁的脑海中浮现出鲁迅先生说过的话。 在华夏,最伟大最永久,而且最普遍的的艺术,就是男人扮女人。 这一刻,他深刻的体会到了伟人的话,也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 都是为了生活…… “只此一次!”唐宁转身看着唐夭夭,咬牙道:“这件事情,除了你和秀儿,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唐夭夭拍了拍胸脯,说道:“放心吧!” 她走到衣柜旁,打开柜门,开始翻找起来。 唐宁想了想,说道:“先说好,我不穿你的肚兜!” “谁要你穿了!”唐夭夭羞红着脸,将一件白色裙装拿过来,说道:“穿这件,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穿了什么,只要你不说话,就不容易看出来……” 她对秀儿招了招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他打扮!” 唐宁换好衣服,坐在梳妆台旁,秀儿将他的头发放下,很快就换成了一种唐宁叫不出名字,但曾经见钟意梳过的发型。 用最快的速度梳好了头发,她又开始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粉末状物抹在他的脸上。 女子的发型已经让他看自己有些不习惯了,但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 唐宁干脆闭上眼睛,任她施为。 衣服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这是唐妖精身上的香味,唐宁闭着眼睛,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秀儿在他脸上抹完了东西,又开始画眉,结束了之后,又不知道在他的两颊描了些什么,最后是嘴唇…… 她将一张纸状物凑到唐宁唇边,说道:“张嘴,轻轻抿一下就可以了。” ……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唐宁终于听到了秀儿长松一口气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秀儿和唐夭夭站在他的面前,脸上的表情都很古怪。 “我就说了……”唐宁看着她们,摇头道:“我扮不了女人的……” “别说话……”唐夭夭看了他一眼,赞叹道:“我没想到,你扮女子,居然这么漂亮,只要你不说话,她们肯定发现不了……” 她拉着唐宁来到一个巨大的铜镜前。 唐家不愧是灵州首富,连铜镜都是落地可以照全身的那种。 镜子里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熟悉是因为那就是他自己,陌生则是因为镜子里的面容,变成了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子。 眉目如画,婀娜多姿。 东方化妆术,恐怖如斯。 唐宁也不知道,他居然真有做女装大佬的天赋…… 他站在镜子前面看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唐夭夭,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有些男子的喉结较小,但女子的喉结,一般不会这么明显。 “这个简单。”唐夭夭从柜子里取出一块丝巾,系在他的脖子上,高兴的说道:“这样就好了!” 唐宁的体型偏瘦,穿上唐夭夭的衣服,从身形上看不出来什么,虽然比在女子中已经算是高挑的唐夭夭还要高挑,但也在正常的身高范围之内。 只要不说话,别说别人,就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唐夭夭围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似乎是发现了什么,眉头又皱了起来。 她跑到桌旁,拿了两只梨子过来,递给他,试探说道:“要不,把这个塞到衣服里,这样就更像了……” “不用。”唐宁摇了摇头,目光在她胸前瞥了一眼,淡淡道:“你不也没有?” …… 吴家。 时间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时辰,一盏茶之前,薛芸就已经写出了作品,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吴文婷看了某个方向一眼,问道:“都这么久了,夭夭姐怎么还不过来?” 堂内某处,一名女子心中虽然焦急,但还是开口说道:“约定的时间未到,你急什么?” 吴文婷身边的一名女子轻笑一声,说道:“该不会没有做出来,临阵脱逃了吧?” 吴文婷摇了摇头,说道:“思敏,不要这么说,夭夭姐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我只不过是在花园里走了走,谁临阵脱逃了?”唐夭夭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二人说道。 吴文婷站起身,笑着问道:“薛姐姐刚才已经写出了一首《一剪梅》,不知夭夭姐想好了没有?” 唐夭夭还未开口,外面忽然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 秀儿从外面小跑进来,说道:“小姐,表小姐来了,现在在家里等你呢!” “什么,表姐来了?”唐夭夭脸上露出“喜色”,说道:“快带我去见她……” 她回头看着吴文婷,说道:“家里来了客人,我先失陪一会儿。” 唐夭夭的举动,在吴文婷等人看来,自然就是很明显的临阵脱逃了。 名叫张思敏的女子急忙上前一步,说道:“今夜这里热闹,唐姑娘家里有什么客人,不妨一起过来,大家互相认识认识也好……” 唐夭夭看向吴文婷,脸上露出犹豫之色,说道:“表姐初来灵州,还不太熟悉这里,也不认识什么人,这样不太好吧?” “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多认识几位朋友,熟悉熟悉灵州风土人情……”吴文婷笑了笑,说道:“大家都是女子,这有何不好?” 唐夭夭想了想,点头道:“这样也好……” 第五十七章 表姐 唐夭夭回去带她的那位表姐过来,其余之人在堂内等待。 角落里,一名女子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同伴,问道:“夭夭还有一个表姐,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听她说起过?” 那名女子也是一脸的茫然,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可能是哪个远房亲戚吧,我们没有听说过也很正常。” 另一边,名叫张思敏的女子一脸疑色,看着吴文婷,问道:“你们说,她会不会不过来了?” 吴文婷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 她了解唐夭夭,临阵脱逃,不敢应战,不是她的性格。 但她更清楚,写诗填词,舞文弄墨,她也没有这个本事。 今天晚上,除非她将第一才女钟意叫来,否则根本改变不了必输的结局。 而就算是钟意亲自过来,结局也还未必。 薛芸的那一首词她刚才看过了,水准还在她平时的作品之上,现在时间所剩不多,哪怕是灵州第一才女,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做出一首超过薛芸的,也并非易事。 她还真想不到,唐夭夭今天晚上能靠什么翻盘,靠她那位刚刚抵达灵州的远方表姐吗? 她心念及此,堂外已经传来脚步声。 唐夭夭和一名清丽女子从外面走进来。 那女子颈间系着一条丝巾,容貌端丽,身材生的极为高挑,唐夭夭的身材已经让她羡慕许久了,走进来的那名女子,竟是比她还要高挑许多。 当然,作为女子,吴文婷觉得,过于高挑,也并不全是好事,虽然她不愿意承认,但对女子而言,唐夭夭的身材,真的是恰到好处,增之一分则高,减之一分则矮…… “夭夭,这就是你的表姐啊……” “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呢……” “快给我们引荐引荐……” 见有人走过来,唐夭夭笑着说道:“这位是我的表姐,李清,刚刚从京城过来……” 唐宁脸上露出微笑,对众人轻轻点头示意。 他穿的是唐夭夭的裙装,其实有些小了,但好在裙摆够长,慢些走路,不至于露出鞋子,他只是微笑,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这样才不容易暴露。 “李姑娘好啊……” “李姑娘生的真漂亮……” “李姑娘怎么不说话,大家都是姐妹,不用害羞的……” …… 唐夭夭急忙解释道:“她不是不说话,表姐生下来就不能说话的……” “啊,怎会如此……”女子们惊诧之后,表情就变成了深深的惋惜,看向唐宁的眼神,也格外的同情起来。 生的如此漂亮,却不能言语,老天爷怎会如此无情…… 唐夭夭看着吴文婷,说道:“今夜我们这边少了一人,加上表姐,正好五人,也是可以的吧?” 今夜诗会的规则,并不是每人都得做出一首诗词来,而是以几人为一组,薛芸是和吴文婷一组,有她的一首词便可。 吴文婷犹豫了片刻,很快就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 “表姐,我们过去坐吧。”唐夭夭挽着唐宁的手腕,向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走去。 吴文婷等人重新坐回位置,瞥了那处角落一眼,便又收回视线。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只有不到一刻钟了,她根本不信,她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填出一首好词来。 唐夭夭不行,她那位叫做李清的表姐不行,就算是钟意也不行! 角落里,唐夭夭让唐宁坐在暗处,小声道:“时间快要来不及了,你好了没有?” 唐宁将桌上的一张纸铺开,提起笔,略一思忖,落笔。 另一边,薛芸和吴文婷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幕。 薛芸皱起眉头,诧异道:“难道她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填好了词?” 吴文婷笑了笑,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就算是填好了词又如何,一样比不过薛姐姐……” 薛芸也想笑出来,可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不妙的感觉,这种感觉,似乎在哪里经历过一般…… 角落里,唐宁已经放下了笔。 他用的字体是簪花小楷,这是在女子之中极受欢迎的一种字体,他还保留有这具身体的某种肌肉记忆,改变字迹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难。 唐夭夭还没有来得急询问,吴文婷便起身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时间快到了,她们也都已经填词结束,夭夭姐,就差你们的了……” 唐夭夭将那张纸折起来,说道:“我们也好了。” 吴文婷看了看唐宁,脸上再次露出笑容,“既然写好了,那便拿过去,让大家品鉴品鉴吧……” “这样多没意思……”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要不,我们赌一把怎么样?” 吴文婷怔了怔,问道:“怎么赌?” “就赌大家觉得哪一首词填的更好。”唐夭夭看着她,说道:“如果你们赢了,我输给你两千两银子,如果我们赢了,你输给我两千两。” 唐宁撇了一眼唐夭夭,这到底是先斩后奏,还是空手套白狼? 吴文婷有些犹豫,两千两无论是对于唐家还是吴家,都不是什么大数目,但这种赌局…… 唐夭夭看着她,问道:“怎么,怕输吗?” 大庭广众之下,她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吴文婷不迎战也不行,笑了笑,点头道:“赌就赌,输了的人,可不许赖账。” 唐夭夭走过去,将那张纸放在最前面的桌上,自有人将之打开传阅。 她重新走回来,坐在唐宁身边,问道:“能行吗?” 李清照要是不行,就没有人行了。唐宁目光望向她,挑了挑眉,他知道唐夭夭懂他的意思。 唐夭夭摆了摆手,说道:“哎呀,这不一样吗,反正答应你的银子,少不了的……” 唐宁已经明白,商人之女,小瞧不得。 别看唐夭夭平日里傻白甜一个,没有心机,人畜无害,但其实心里也鬼精鬼精的,今天晚上,她不仅骗了自己女装,还平白赚了一千两…… 唐宁收回以前对她败家娘们的评价,有妻如此,深得空手套白狼之术,家里的日子肯定过的红红火火…… 唐夭夭一直在关注那边的动静。 刚才她们品鉴诗词的时候,讨论的还停热烈,有说有笑的,和现在的表情截然不同。 她用肩膀碰了碰唐宁,小声问道:“她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 《一剪梅》是李清照最著名的几首作品之一。 写这阙词的时候,她刚新婚不久,却又面临与丈夫的离别。 千古第一才女表达相思的方法,当然和普通女子不一样,情感诚挚而又丝毫不落俗套,格调清新之至,意境优美至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更是人们所熟知的千古名句。 这阙词作为李清照的巅峰之作,在文学上具有极高的成就,后世无数大家都对其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就连唐宁自己都觉得,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诗会之上,把这首词拿出来,是有些太欺负人了……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薛芸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几句,目光看向角落,视线在唐宁身上停留片刻之后,转身离去。 吴文婷面色有些发白,她是有些文学素养的,所以更加清楚的明白,这一次,她没办法去争,唐夭夭搬了一座大山,横在她们面前,她们这辈子也翻不过去。 她的目光同样望向角落。 唐夭夭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位表姐的,这不重要,不管她是不是唐夭夭的表姐,只要她站在唐夭夭一边,她们便输了。 更何况,她们看起来就像是姐妹,不像表姐妹,更像亲姐妹。 因为她们都是一样的高挑,一样的------平。 吴文婷身边,其余人的目光各不相同。 有惊叹,有嫉妒,有同情带着感叹,有羡慕又不乏崇敬,那处偏僻黑暗的角落,很快便成为众人的目光凝聚之地。 第五十八章 冤家路窄 “清姑娘才气,真是让我们羡慕……”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一句,我觉得能够流传千古了。 ” “清姑娘,明日在飞凤楼有一场宴会,清姑娘务必赏脸……” “一定要来啊……” …… 唐夭夭不知道那首词写得怎么样,但是她知道她们胜了,薛芸又一次灰溜溜的走了,吴文婷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她们胜的毫无压力。 担心待的久了会穿帮,她扶起唐宁,对众人笑着说道:“不好意思,清姐姐远道而来,还没来得及休息,我们先告辞了……” 她扶着唐宁走出来,又笑着对吴文婷说道:“两千两,别忘了啊……” 吴文婷本想让唐夭夭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却没有预料到最后自己赔了面子又丢了银子,强笑道:“既然是赌局,自然不能忘……” …… 走出吴家,唐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种心理上的怪异感觉,不亲身经历,根本无法体会,他有些后悔,等到州试之后,一定要找一个正经的赚钱门路,被唐妖精这么剥削,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哎呀,好久没有这么痛快了……”唐夭夭也长舒了一口气,颇有些大仇得报,心愿已了的感觉。 唐宁看着她,提醒道:“从现在开始,忘记李清,你家的远方表姐,明天一早就回京了。” “知道啦知道啦……”唐夭夭摆了摆手,说道:“我一定不会让小意和小如知道的。” “夭夭,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唐夭夭怔了怔,转过身,看到钟意和苏如从远处走过来。 钟意走到唐夭夭身边,看着她身旁的女子,疑惑道:“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的表姐,京城来的,今天刚到灵州。”唐夭夭很隐晦的瞥了唐宁一眼,看着钟意,说道:“她叫李清。” 钟意疑惑道:“你还有亲戚在京城吗,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到过?” 唐夭夭看着她,不满道:“哎呀,我明明提过啊,是你自己忘记了。” “李清……”钟意喃喃了几句,自己也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一样,歉意的看了唐夭夭一眼,才望向她身旁的女子,笑道:“清姑娘好……” 唐宁自然不能开口,唐夭夭立刻解释道:“表姐从小便患了失语之症,不能说话的……” 她飞快的说了一句,就转移话题道:“对了,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不回去?” 钟意用惋惜的目光看了唐宁一眼,转头道:“本来应该早就回来了的,后来又和胡姐姐她们说了一会儿话,现在正准备送小如回去。” 她话音刚落,有人影陆陆续续从吴家走出来。 “咦,钟姑娘怎么在这里?” “清姑娘再见,明天的宴会,一定赏脸啊!” “钟姑娘明晚若是无事,也可以来飞凤楼……” “清姑娘那一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写的真是太好了……” …… 钟意有些惊异的看了唐宁一眼,喃喃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只此一句,她看向唐宁的目光,就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唐夭夭担心迟则生变,急忙道:“很晚了,我们赶快送小如回家,然后各回各家……” 苏如的目光在唐宁的身上停留片刻,笑着说道:“不用了,反正也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唐夭夭摆了摆手,说道:“不行,现在太晚了,就是因为不远,我们送你回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快走吧……” 几人走在路上,钟意想了想,看着唐夭夭,问道:“刚才她们谈论的那首词……” “你说那首剪梅花的词啊……”唐夭夭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说道:“这是我表姐写的,你想看就拿去看吧……” 钟意看了唐宁一眼,将那张纸收了起来。 苏如住的地方,在钟府和唐府前面一点,他们需要先送她回去,然后再折返回来。 前方,有几道身影晃晃悠悠的走过来。 几名年轻男子勾肩搭背,像是喝醉了,一边走,一边大声说笑。 “这一次,我一定要考一个解元回来,给我爹看看……” “呵,明俊兄文采斐然,你不是解元,还有谁是?” “今年,我们三个,可要独占前三……” …… 那几人走过来的时候,唐宁注意到钟意走路的步子加快了一些,唐夭夭瞥了一眼那三人,轻轻“呸”了一声。 正在唐宁诧异间,那三人已经走到了他们近处。 最中间一人抬头看了一眼,怔了怔之后,大笑道:“呦,这不是钟意钟大才女吗,这么晚了还在外面,你的那位傻子姑爷呢?” 唐夭夭上前一步,冷冷道:“董明俊,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年轻人并不惧怕唐夭夭,大笑道:“姓唐的,别以为你家有钱就了不起,不过就是一个商人而已,我爹是刺史,本公子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们唐家在灵州混不下去……”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钟家惹不起董刺史,唐家一样也惹不起,唐夭夭牙都快要咬碎了,却也没有真的对他动手。 董明俊心中更加得意,目光从钟意和唐夭夭身上移开,望向苏如的时候,眼前一亮,笑道:“这丫鬟长得倒是标致,别跟着她们了,跟着本公子,以后有你享福的……” 他一边笑着,一边伸手向苏如的脸上摸去。 他身旁的两人以及身后的两名随从也都哂笑的看着。 他的手没有伸出去,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对面的高挑女子,先是一怔,随后就惊喜道:“这位姑娘,莫非……”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面容忽然变的十分扭曲,躬下身子,双手捂着人中的某个部位,额头开始渗出冷汗,瞪大眼睛看着唐宁,口中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 唐宁,不,李清就是那位勇者。 钟家惹不起的,唐家惹不起的,李清惹得起。 他和这位刺史公子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恩怨却由来已久。 这一记撩阴腿,就送给他当见面礼了。 他握着小如的手,回头对钟意和唐夭夭略微示意,继续向前面走去。 唐夭夭和钟意怔了怔,急忙跟上。 那两名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去搀扶躺在地上的董明俊,看着他面容扭曲,冷汗直冒的样子,只觉得裆下发凉,不由的夹紧了双腿。 那两名随从转身想要追赶,唐夭夭回头看了一眼,他们就迈不动步子了。 他们夹紧双腿,急忙走上前:“少爷,您没事吧……” 苏如的住处门口,想到刚才那干脆的一脚,钟意脸上还有些愕然和震惊,随后就变的担忧。 唐夭夭看出了她的担忧,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我表姐只是今天晚上在我家借宿一宿,明天一早就启程回京了,不怕那姓董的……,而且是他先想要调戏小如的,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她转头看向苏如,说道:“很晚了,小如,你快回去吧。” 苏如点了点头,走到门内,转身对她们挥了挥手,说道:“钟姐姐再见,唐姐姐再见……” 她的目光最后望向唐宁,微笑道:“再见,小清姐……” 【ps:做一个小调查,关于女装剧情,能接受的,这里+1 不能接受的,这里+1。】 第五十九章 很不容易 “小意,我们先回去了。 ” 唐夭夭转身对钟意挥了挥手,唐宁和唐夭夭两人在钟府门前和她分开。 回到唐府之后,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换好衣服,秀儿帮他将头发重新梳好。 在这中间,吴文婷已经派人送了银票过来。 至此,唐宁和唐夭夭已经两不相欠,全部身家,也有近一千五百两的样子。 唐夭夭带着他飞过院墙,落地之后,唐宁看着她,郑重道:“忘记李清……” 唐夭夭看着她,诧异道:“谁是李清?” 唐财主那边,唐夭夭会想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唐宁就不用再去操心了,院门之外传来脚步声,唐夭夭脚尖轻点,整个人便轻飘飘的飞过院墙。 “谢啦!” 院墙外面的声音消散的时候,钟意拎着食盒从外面走进来。 她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唐宁,又看了看没有点灯黑漆漆的房间,诧异道:“怎么站在这里?” “赏月……”唐宁抬起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残月,又转头望向钟意,“今天怎么样?” “她们都很佩服小如的绣技……”钟意走到屋内,点了灯,说道:“我们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夭夭,还有她的表姐,一起将小如送了回去。” “表姐?” “恩,从京都来的,可惜明天就要走了……” 钟意将她刚刚做好的饭菜拿出来,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唐宁,说道:“你说的对,谁说女子不如男,清姑娘的文采,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无法企及,哪怕是那些才气不俗的大才子……” 唐宁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那首《一剪梅》,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姑娘的文采……,的确很好。”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钟意念了这样一句,有些感叹的说道:“这样的词句,我一辈子都写不出来的……” “别灰心嘛……”唐宁看了看她,笑道:“你可是灵州第一才女,要对自己有信心……” “什么灵州第一才女,还不是因为你……”钟意瞥了他一眼,起身说道:“你先吃饭吧,我过去夭夭那里看看,清姑娘明天早上就要走了,我还想和她说说话呢……” 她转身走出房门,却被唐宁抓住了手腕。 她转过来,低头看了看,脸色微红,小声道:“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唐宁叹了口气,看着她,问道:“要是这次州试不能考中……” 钟意怔了怔,坐在他的身边,安慰道:“不要想那么多,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娘不是说了,爹当年也是考了三次才考中的呢……” “就是想到州试,有些紧张。”唐宁松开手,笑了笑,说道:“我静一静就没事了,你快去找那位清姑娘吧……” 钟意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吧,清姑娘一路舟车劳顿,我就不去打扰她了,以后或许还有再见的机会……” 唐宁心里有些内疚,她知道钟意是因为担心他才留下来陪他的,但无论如何,她今天晚上也不能过去。 仔细想想,这丝内疚又有所消减,毕竟见李清和见他,其实是一样的…… …… 钟意早早起来,去唐家的时候,从唐夭夭口中得知,她那位叫做李清的表姐因为还有要事,天刚亮就离开了。 钟意回来的时候,显然有些失落。 这大概是一种才女之间的惺惺相惜,唐夭夭不想她情绪低落,想了想,说道:“你可以给她写信啊,京城距离这里又不是很远,慢的话,十天也该到了,寻常时候,送信七八天就能到的……” 钟意看着她,惊喜道:“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唐夭夭笑嘻嘻的说道:“我表姐人很好的,而且你们都那么有才,她一定愿意和你成为朋友……” 她的目光望向唐宁,问道:“你说是吧?” 唐宁目光看着他,许久才点头道:“应该,是吧……” 唐夭夭挽着钟意的手腕,笑道:“放心啦,你写好了信,我帮你送……” 唐妖精就是个麻烦精,如果不是她总是为自己提供赚钱的门路,如果不是他要和她学武功,唐宁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喜欢她。 …… 刺史府。 董明俊叉着双腿,走路的姿势异常怪异。 “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她叫李清,和唐家有关系……”他咬着牙,愤愤的说道:“爹,不能放过那个女人,她差点就让我们董家绝后了……” “你给我闭嘴!”董刺史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没有先做什么,别人会莫名其妙的踢你?” 董明俊怔了怔,连忙道:“可是爹……” 董刺史挥了挥手,说道:“如今州试在即,京城礼部和吏部的大人已经陆续到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少给我惹事……” 董明俊嘴唇动了动,不敢说话了。 这种事情上,他还是不敢插嘴的。 董刺史想了想,忽然问道:“听说钟家那位姑爷,也要参加州试?” 董明俊瞥了撇嘴,说道:“一个傻子,参什么试,自取其辱而已,我保证他走不过第二场……” 董刺史坐在椅子上,用食指敲击着桌面,喃喃道:“一个赘婿,有什么资格参加州试?” 他走到堂外,对一名衙役说道:“去请府学的陈训导过来。” …… 唐宁走进院子的时候,三叔正在和三婶抱怨。 “你说这有钱人的银子,难道真的是大风刮来的不成?”三叔一副明显被刷新了三观的样子,说道:“我早上买菜的时候听人说,昨天晚上,唐姑娘和人打赌,一会儿就赢了两千两银子……,两千两银子,我们赚十辈子也赚不到啊,那输了钱的姑娘,还不得心疼死……” 苏如和三婶在听他说话,见到唐宁进来,站起身走过来,微笑道:“小宁哥,你来啦……” 唐宁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拿出一叠银票,递给苏如,说道:“这是一千两银子,三叔和三婶不是想要做点生意吗,就不要在外面摆摊了,风水日晒的多不好,干脆盘下一间铺子……” 他又看向苏如,说道:“你也不要再织布了,这些钱足够开一家布庄,再请些人,你平日里不用那么辛苦,教教她们就好……” 三叔看着他手里的银票,瞪大眼睛,问道:“这些钱你是从哪里来的?” 唐宁思忖片刻,说道:“和唐姑娘打赌赢的。” 三叔想了想,接过银票递给小如,又看着唐宁,摇头说道:“大家都是朋友,赌来赌去的多不好,人家又是女子,下次最好不要这样了,伤感情……” “放心吧,以后不会了。”唐宁点了点头。 三叔看着他,问道:“我们打算做豆腐,你觉得怎么样?” 做什么都不如做豆腐,做硬了是豆腐干,做稀了是豆腐脑,做薄了是豆腐皮,再稀点是豆浆,放臭了还可以卖臭豆腐…… 唐宁对此表示同意之后,这件事情大概就敲定了。 他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直到小如催他赶快回去温习,才起身离去。 唐宁离开之后,三婶转过头,看着苏如,问道:“用这些钱开两间铺子……,小如,你是怎么想的?” “我听小宁哥的。”苏如想了想,低下头说道:“小宁哥为了我们,很不容易……” 第六十章 州试第一场 唐宁回到钟府,正好是吃饭的时候。 这几天的饭菜都格外的丰盛,陈玉贤看到他进来,说道:“宁儿,让人去县衙叫你岳父回来吃饭,这都什么时候了,他是不是又忙忘了……” 在院子里没看到下人,县衙就在钟府隔壁,几步路而已,唐宁干脆自己过去。 义安县衙。 钟明礼看着眼前的官员,诧异道:“陈训导此次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训导乃是州学的官员,管理一州的教育事宜,如今州试将近,虽然主考和同考都是从京城外派,但州学的官员,也要起到很大的辅助作用,不应该这么闲才是。 中年官员看着他,笑道:“本官此次,为钟府姑爷而来。” 钟明礼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问道:“有什么事情,陈训导但说无妨。” “钟大人也清楚,工商杂类,娼优贱民等,不能参加科举。”陈训导看着钟明礼,说道:“《陈律》中也有规定,凡赘婿者,亦是不能参加科考,本官也是审核考生籍贯时才注意到唐宁的身份已经和以往不同,按律行事,希望钟大人不要介怀……” “陈大人公事公办,本官自然不会介怀。”钟明礼点了点头,又忽然问道:“可宁儿赘婿的身份,陈大人又是听何人所言?” 陈训导诧异道:“他不是住在钟府吗?” “住在钟府便是赘婿了?”钟明礼转过身,对一名衙役说道:“去取姑爷和小姐的户籍过来。” 片刻之后,陈训导看完了两人的户籍,确认唐宁的户籍没有转到钟家,反倒是钟意的户籍转到了新户,对钟明礼拱了拱手,说道:“给钟大人添麻烦了……” 钟明礼笑了笑,拱手回礼道:“陈大人客气……” 送走了陈训导,他才看向站在院门口的唐宁,问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过来一会。”唐宁看着他说道:“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岳母让我过来叫您回去吃饭……” “就回去了。”钟明礼点了点头,走了两步,脚步又顿住。 他并没有回头,背着手,淡然的说道:“安心备考,其他的事情,有我……” …… 岳父大人虽然有着“冷面阎王”之称,平日里除了给岳母捶背捏肩的时候,几乎从不以笑脸示人。 但唐宁知道,他其实是面冷心热,很多时候,他们所没有感受到的一些事情,并不是没有发生,而是被他挡在了外面。 就像今天这样。 饭桌之上,陈玉贤习惯性的为唐宁夹菜,说道:“读书很费神的,宁儿这几天要多吃一些,幸亏州试每一场只考一天,等到省试的时候,要在号舍里面待三天两夜,肯定吃不好也睡不好……” 自从决定参加州试以来,唐宁受到的待遇就直线提升。 餐桌上的饭菜,几乎全都是他喜欢吃的,而且比往日丰盛了许多。 知道他看书容易饿,钟意和小如每天会为他送好几次吃的,就连唐夭夭有空了都会从墙那边翻过来,带一些糕点饭菜。 最最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方小胖居然愿意把她的零食都拿给他吃,虽然她也说了,等到唐宁考试结束,要请她吃好多好多好吃的,当做偿还…… 好像他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一件事情。 州试。 虽然已经有过高考和考研的经历,但要论难度,这两者远不能和科举相比。 值得庆幸的是,陈国的科举,不考八股文。 当然,就算是八股文还没有出现,但科举考试经过这么多年,也发展出了一些套路和定式,唐宁的时间有限,要论写作能力,自然不能和这个时代的人相比。 他虽然能看懂那些之乎者也的,但是写不出来,这不是短时间就能学会的。 好在州试三场,细算起来,只有在第三场的时候才考察写作。 第一场考综合,涉及经义,律法,算学等等……,这一场考试涉及面很广,但大都是客观题,填空和简答居多,答案是固定的,没有多少自由发挥的地方。 第二场考诗词,按照往年的惯例,一般是一诗一词,规定格律或主题,其他的考生可以自由发挥。这一场唐宁写不出来,可以抄。 第三场考策论,这是唐宁的短板。 不是因为他不懂,有丰富的历史经验,策论不是问题,但是他写不出来锦绣文章。 不过,大体的套路他也懂一些,如果前两场能顺利通过,第三场应该也不至于被淘汰…… 这些日子,他每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时间很快便进入九月。 九月初九,州试第一场。 天色未亮,唐宁就已经起床,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钟意和苏如已经在院子里了。 钟意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他,说道:“州试不允许自己带笔墨,要准备的东西,我都已经整理好了,放在里面,你千万别忘了。” 苏如递过来一只食盒,说道:“我做了一些糕点,都是你喜欢吃的,小宁哥带着,中午的时候吃。” 州试是较为严格的考试,笔墨之类,都不允许携带,唐宁需要带的,也只有证明身份的东西,以及自备一顿餐饭。 考试地点在城外的贡院,灵州贡院大概要容纳三个州的近五千名学子,很早便要检查入场。 唐宁将钟意和苏如准备的东西带着,又将唐夭夭昨天夜里爬墙过来送给他的平安符收好,走出钟府的时候,彭琛已经在马车旁等他了。 他上了马车,对站在门口的钟意和苏如挥了挥手,笑道:“等我回来。” 距离贡院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的时候,就不允许马车通过了,唐宁下了马车,步行过去。 贡院之前,是黑压压的一大群人,这种阵仗,倒是和前世的高考相差不大。 他排队进场,经过一番严苛的搜查之后,拿到了自己的座号,找到考场。 这种一个人一个考场的考试,唐宁还是第一次经历,空间有些狭小,坐着还好,躺下来就有些憋屈了。 号舍之内有笔墨砚台,锣声响起之时,有差役发下试卷和稿纸,唐宁检查了一遍,没有问题,便直接开始答题。 第一场考试的题目对他没什么难度,相当于划定考试范围的开卷考试,考试的所有内容,唐宁都在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牢牢的记在了脑海中。 无非就是填空,简答,名词释义,补充律法条陈,解几个多元方程…… 题目不难,但是题量很大,唐宁还剩一小半没写,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将试卷放在一边,打开食盒,为了防止夹带,小如做的糕点已经被他们切开了,好在不影响口感,小如和钟意的手艺没的说,唐妖精应该多多学习学习…… 他写字本就比别人慢上一些,时间有限,吃完了糕点,唐宁没有休息多久,继续开始答题。 不知道是谁出的试卷,这么多题目,等到他写完的时候,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整理好试卷,没过多久,锣声再次响起,预示着可以开始交卷。 从开始交卷到彻底清场,还有一个时辰。 唐宁已经答完了所有的题目,带着东西走出贡院的时候,大部分的考生还在自己的号房内奋笔疾书,也有不少人与他一同走出,脸上的表情却是各不相同。 “沈兄,这么早就出来,题目答完了吗?” “这第一场考试,谁能答完,反正剩下的题目也答不出来了,我只不过是想早些出来,能多些时间准备下一场……” “哎,我也是这么想的……” “每年都是这样,既然无人能全部答完,何必要出这么多的题目……” …… 唐宁诧异的看了看他们,心道这第一场考试,平时很少有人答完吗,题目多是多了点,但也不难啊…… 第六十一章 一个怪物 “小宁哥,这里!” 唐宁走出贡院门口,耳边便传来了一道清脆喜悦的声音。 他偏过头,看到小如站在不远处对他挥手。 钟意和唐夭夭也在,方小胖手里举着两只糖葫芦,唐宁走过去的时候,她将一支递给唐宁,说道:“考试辛苦了,这是奖励你的。” 没有人问他考的怎么样,小如从他手里接过包袱,说道:“小宁哥一定饿坏了吧,快回去吃饭吧……” 唐夭夭看着他,期待的问道:“我听好多人说,他们连题目都没有答完,你考的怎么样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钟意扯了扯袖子,钟意偏过头看着唐宁,柔声道:“考过了就不要再想了,先回去吧,爹娘都在等着我们吃饭呢……” 贡院之中,陆续有考生走出来,看着几人的离去的背影,一脸的艳羡。 且不说那位兄台考的怎么样,走出贡院便有三美相迎,同为考生,还真是让人羡慕…… …… 今天的饭菜比前几天更加的丰盛,丰盛到唐宁都有些不好意思。 这次要是考不好,他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是钟府的厨娘。 陈玉贤将远处的饭菜夹到唐宁面前的盘子里,说道:“多吃点,多吃点才有力气考下一场。” “下一场的诗赋,倒是没有什么好准备的。”钟明礼看了看他,说道:“距离第一场放榜还有两天,这两天好好休息就行,别有什么压力……” 州试三场,逐场淘汰,第一场考完之后,考官们会在两日内,将所有的考卷批阅完毕,筛选出有资格参加第二场的考生,将名单公示出来。 通过第一场的考试,才有资格参加后续两场。 第二场的诗赋考的是考生的文采,第三场的策论考察的是学子的治国之能,此两场,学子很大程度上可以自由发挥。 这其中,运气也起到一定的作用,若是恰好考到自己擅长的诗词,或是对于策论考题恰有见解,名次一定不会太低。 但这第一场综合,考的却是实打实的积累,考的是学子多年来的底蕴,没有丝毫的捷径可走。 钟明礼心中清楚,唐宁因为失忆,忘记了很多东西,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温习,通过这第一场的可能,实在太小太小。 他对此本来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原本想的,也只是让他可以参加下一次的州试而已。 钟意和苏如都没有问他考的怎么样,唐宁知道她们是不想给他太大的压力。 他回想了一下,如果他没有看漏的话,所有的考题他都已经答完了,这第一场考试,完全就是把脑海中的答案抄上去,没有什么难度可言。 唯独有几道考察历史的,唐宁心里有些没底,因为两个世界的历史出现了很大的偏差,对于历史人物的评价,他没有背标准答案,可能会有差错。 但一点儿小错,应该不会影响大局。 不过,下一场和下下一场就不一样了,诗赋以及策论,考官的主观性占据了很大的因素,他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州试第一场结束之后,贡院就被封锁了起来。 朝廷对于科举极为重视,为了避嫌,地方官员不得作为考官,灵州贡院的所有考官,皆是从京都临时抽调而来。 他们要在短短的两天之内,批阅五千份试卷,从五千人中筛选出一千多名合格者,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好在经过一次筛选之后,参加第二场的考生就会大大减少,等到第二场第三场,他们就会轻松许多。 贡院,一间宽敞的厅堂之中。 十余位考官坐在各自的桌前,他们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厚厚的考卷。 厅堂之内,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 “读书之人,字迹潦草,犹如狗爬,不取!” “试卷肮脏,墨迹两团,疑似标记,不取!” “一份纸卷,竟只答出了三成题目,灵州地方官学是怎么选人的……” “阅卷十余,竟无一人答出七成以上题目,可悲,可悲啊……” “真是一届不如一届……” …… 梁栋官拜礼部郎中,此次受朝廷委派,担任灵州州试考官,要在这两天的时间里面,批阅近四百份试卷。 第一场题量巨大,他逐条逐卷批阅,只批阅了十余份,便已经觉得脑袋有些发涨。 不过,作为考官,他必须认真负责,这个过程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他的仕途就会添上一道抹不去的污点。 在心中问候了几遍出题的大学士,又挑出来几张疑似标记的试卷,字迹过于潦草的试卷,喝了口水,继续批阅。 他所阅之试卷,并无一人答满全卷的七成,不过他对此并不意外。 这第一场的题量之大,范围之广,连他都忍不住想要骂人,历年科考,几乎从未出过能将所有题目答全的考生。 第一试考察的考生的综合能力,内容极广,需要考生根据自己的能力,有所侧重和取舍。 无论是州试还是省试,能答对六成题目的,已经可以算作合格,能答出七成,算是优秀,答出八成以上,凤毛麟角……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也降低了他们批阅的难度。 他又批阅了十几张试卷之后,稍作休息,重新拿过来一张。 每拿到一份试卷,他都会先整体看看,若是有字迹过于潦草的,或是试卷脏污,有明显标记的,便可以直接判为不中,省时省力,作为考官,他有这样的权力。 这份试卷的字迹虽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但也中规中矩,试卷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污迹,他心中有些小失望,提起朱笔,开始批阅。 经义的填补和释义,全对。他点了点头,经义是基础,极少会有考生在这上面出错。 关于几条冷僻的律法条陈,他居然也全答出来了,这就有些难得了。 算学题……,居然也是一道没有错,算学向来不被重视,这还是他批阅到的第一份算学题全对的试卷,很大一部分考生,都会直接放弃算学这几道。 这几道考察历史的,恩……,虽然角度刁钻了些,但也没有太过脱离,可以算的上是思路清奇,说明他不像是大多数学子一样,只知道死记硬背应付考试,朝廷就缺少这样的人才…… …… 这一份试卷阅的梁栋心情愉悦,一边批阅,一边点头,等到他再翻开新的一页的时候,才发现这份试卷已经批阅完了。 他怔了怔,随后就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笔,又回头翻了翻。 片刻之后,梁栋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手中捧着一份试卷,翻来覆去的看,口中喃喃道:“怪物,怪物啊……” 他身旁的几名考官发现了他的异状,诧异道:“梁大人,你怎么了?” 梁栋回过神,将那份试卷放下,笑道:“几位大人过来看看,我这里出了一个怪物……” 片刻之后,数位考官围着这一份试卷,啧啧称奇。 “灵州居然出了此等人物?” “上次第一试全都答满答对的,是十几年前的省试吧?” “人才,人才啊……” “呵,人才怕是都形容不了这种怪物……” 几人笑谈称奇间,门外有两人走进来,诸位考官纷纷拱手,“方大人,王大人……” 两位主考看了看他们,诧异道:“诸位这是……” 梁栋看着两位主考官,笑了笑,说道:“两位大人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 唐宁早上吃饭的时候,从岳父大人口中得知,州试第一场的试卷,已经批阅完了,贡院解除了封锁,通知了衙门,到下午的时候,就会张贴通过第一场考试的考生名单。 不到两天的时间,就批阅完了五千份试卷,那些考官也真不容易。 唐宁后来问过岳父大人,他答的那几道有关历史的题目,还是偏了点,估计是拿不到分了…… 不过,其他部分他答得还不错,应该能顺利进入第二场。 吃完饭,放下碗筷之后,钟明礼才有些感叹的说道:“今天贡院里面传出了一则消息,说是这一届学子中,有人答满了第一场所有的题目,并且无一出错,连两位主考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直言灵州出了怪物……” 唐宁是经历过这一场的,知道答完答对所有题目的难度有多大。 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开着挂都拿不到满分,居然还有人能做到,这不是怪物,简直是禽兽啊…… 第六十二章 告辞,告辞…… 【ps:架空历史,科举的细节,不是重点,不用细究。 】 第一场的试卷已经全都批阅出来了,等到下午的时候,贡院就会张贴出榜单,只有上榜的考生,明天才能参加第二场考试。 唐宁猜测他第一场落榜的概率不大,因此并不多么着急。 方新月坐在石凳上,掰着手指头数,边数边说:“我请你吃了千层酥,糖葫芦,还有荔枝糕,蜜饯……,等过几天你考中了,要请我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 唐宁很惊讶,方小胖居然把报菜名背了下来。 她不止一次的提过,方家学堂的先生总是因为她背不出来诗而打她手板,她还说她的手这么胖,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打的。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爱因斯坦的这句话在方新月身上得到了极大的验证。 唐宁看着她,随口道:“如果我考不中呢?” 方新月想了想,说道:“我大伯是主考官啊,我可以告诉大伯,让你考中……” 唐宁知道,这次灵州州试的主考之一,就是方家的那位方大人。 他回了一次京师,这次随同其他考官又一起来了灵州,担任灵州州试的主考。 当然,方家的后门他是走不了的,考试要避嫌,在州试结束之前,不能和考官乱攀关系。 唐夭夭有些坐不住了,走过来,看着唐宁问道:“马上就要张贴第二场的榜单了,你到底考的怎么样,心里有没有底?” 钟意和苏如虽然没有过来,但却一直注意着这边。 唐宁知道心里没底的是她们,为了让她们安心,安慰道:“放心吧,大部分的题目都答出来了,通过第一场应该没问题。” 唐夭夭松了口气,钟意和苏如的精神也明显的振奋起来。 “那你不早说……”唐夭夭在他对面坐下,从方小胖手里拿了一只蜜饯吃,方小胖立刻捂着手跑开了。 唐夭夭看着他,好奇的问道:“科举是什么感觉,题目难吗?” 唐宁随口道:“还好吧……” “他们都说很难啊……”唐夭夭想了想说道:“据说题目很多,一般人写都写不完,今年居然有人答对了全部的题目,怎么会有这样的怪物……” 唐宁对此深以为然,他从来都没有小觑过古代的学子,论刻苦和努力,从参加州试的学子中随便拉出来一个,也要甩后世那些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好几条街。 这种人里面,出学霸的几率特别高。 晴儿从外面小跑进来,急急忙忙的说道:“姑爷,小姐,贡院放榜了……” 唐夭夭立刻站起身:“快去看看!” 钟意和苏如也跟在身旁,亲眼看到结果,她们才会安心。 贡院的大门口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了,他们还没靠近贡院,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围在院墙之下,高高的扬起脖子。 “我上榜了,我上榜了!” 有人从人群里面冲出,一脸的激动,难以自制。 当然,更多的人是垂头丧气,黯然离去, 这很正常,州试第一场,是最大的一道难关,五千人参加考试,最终通过的,只有一千五百人的样子,有三千多人都在这一场折戟沉沙,第二场和第三场,淘汰的人数则要少得多。 钟意她们是女子,不方便挤进去,唐宁停下脚步,看着她们,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过去看看……” 钟意点了点头,和苏如以及唐夭夭站在远处,唐宁则是缓步走了过去。 人群围在高墙之下,皆是拼命的向里面簇拥,短时间内根本挤不进去。 唐宁可没有唐妖精的功夫,不然倒是可以选择飞进去。 他也并不着急,干脆站在人群外面等待。 和他一样等待的人还有不少,和拼了命向里面挤,脸上满是忐忑和期待之色的人相比,站在外面等待的学子,则是并不多么紧张,大多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在他身旁同样等待的两人,面色更是淡然。 一名身材较为消瘦的年轻人偏过头看了看另一人,忽然问道:“炎生兄,那个答完所有题目,并且无一出错的人,是你吧?” “我还以为那个怪物是你呢!”名叫张炎生的圆脸男子诧异道:“我大概答出了八成吧,有两道律法没有写出来,错了一道算学……,全答全对,除了你徐清扬,这次州试,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不是你?”名叫徐清扬的男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也疏漏了一道律法,一道算科难题,大概也是八成多吧,时间不够……” 圆脸男子诧异道:“不是你还能是谁,对了,邓忠宇那个家伙虽然诗写的不怎么样,但死读书是他的强项,会不会是他?” 徐清扬思忖片刻之后,点头道:“极有可能……” 听着两人的对话,唐宁心中不由暗自赞叹,古人真的不能小瞧,第一场考试那么大的题量,考察的范围那么广,连他这种人肉摄像机都不能面面俱到,他们居然只错两三道,就算只答出了八成多,也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禽兽了。 至于那位答完所有题目,一题不错的,更是禽兽中的禽兽。 等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院墙下的人群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唐宁正想着要不要挤进去看看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讶异的声音。 “咦,这位兄台看起来有些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唐宁转过头,看着那位叫做徐清扬,只错了两道题的禽兽,诧异道:“你在叫我吗?” 徐清扬看了看他,恍然道:“我想起来了,那天在方府,见过兄台一次,兄台可是钟意钟姑娘的相公?” 没想到对方真的认识自己,唐宁点了点头。 徐清扬面露崇敬之色,拱手道:“早闻兄台事迹,徐某对兄台可是仰慕已久了……” “钟家姑爷?”张炎生看向他的目光也发生了变化,目中有一丝钦佩,拱手道:“久仰久仰……” 唐宁对这两人没有什么印象,但看样子,两人好像都对他不陌生…… 徐清扬看着他,问道:“兄台也参加了州试?” 唐宁点了点头。 徐清扬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有朋友在里面,兄台叫什么名字,我让他们帮忙看看。” 这两位年轻人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唐宁笑了笑,说道:“唐……” “清扬兄,炎生兄,今夜这醉香楼的一顿酒宴,你们两个怕是躲不过去了……”几名年轻人从人群中挤出来,看着二人,笑着说道。 徐清扬笑了笑,说道:“就算是请客,也该有个理由吧?” 那人看着他们二人,笑道:“你徐清扬榜上第二,炎生兄榜上第三,这还不算理由?” “徐清扬第二?”张炎生看着他,诧异道:“那第一是谁,莫非真是邓忠宇?” “你说那个妖孽?”年轻人啧了啧嘴,“不是邓忠宇,那个叫做唐宁的家伙,答出所有的题目就不说了,居然还一道不错,简直是太妖孽了,不,这岂止是妖孽,简直禽兽……,我真想看看,他是不是比我们多长了一个脑袋……” 他感叹了一句,目光望向唐宁,诧异道:“这位兄台是清扬兄的朋友吗,怎么也不介绍介绍……” 徐清扬的目光这才望向唐宁,说道:“还请兄台告知名讳,我好让人去看一看……” 唐宁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许久才回过神。 他一拍脑袋,说道:“真是抱歉,刚才出来的急,忘记家里还炖着汤呢……” 他拱了拱手,“告辞,告辞……” 说罢,便低着头匆匆离去,头也不回…… 第六十三章 甲榜第一 “这……” 徐清扬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开口,身旁的张炎生也是满面的诧异。 刚才开口询问的那名年轻人倒是皱了皱眉头,问道:“此人是谁,竟然如此无礼……” 徐清扬面露诧异,说道:“他是钟意钟姑娘的相公。” 年轻人惊异道:“他就是那位钟家姑爷?” 灵州第一才女钟意的名字,在灵州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顺带的,她的那位姑爷,自然也有很多人知道。 当然,那位钟家姑爷的出名,不是因为他的才气,而是因为他拼死护妻的事迹。 虽然那个时候,两人还没有成婚,但在灵州,所有人对他的观感都很不错。 “他也参加了州试?”年轻人看了看远处的那道背影,问道:“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去看看榜上有没有他的名字……” 徐清扬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那年轻人身后,有一人想了想,脸上忽然忽然难以置信的表情,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了……” 众人的目光同时望向他。 他张了张嘴,艰难道:“他叫……唐宁。” “唐宁?”人群中有人诧异道:“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很快他就想起来这个名字在哪里见到过了,他转过身,有些怔怔的望着被无数人围起来的贡院院墙。 唐宁。 这个名字他们刚刚才见过。 这个名字就列在榜单的第一位,徐清扬和张炎生都在他的下面。 他就是那个妖孽。 那个唯一一位答完了所有题目,并且无一错处的妖孽。 他们此刻也终于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这么着急离开。 他的存在,是在所有考生的脸上狠狠的抽了一巴掌,此地当然不宜久留…… 徐清扬回过神来,像是想到了什么,终于恍然道:“难怪,难怪钟姑娘会选他……” 虽然有不少人都钦佩钟家姑爷不畏强权的举动,但心里却也认为,他配不上作为灵州第一才女的钟意。 此次州试第一场之后,他们才明白,这十年不遇的妖孽要是配不上她,整个灵州就没有人能配得上了。 张炎生望着某个方向,喃喃道:“原来他就是唐宁!” 人群中,忽有一人回过头,大声问道:“谁,谁是唐宁!” “唐宁!”几道正在往人群中挤的身影也停下了动作,纷纷回头。 “唐宁在哪里?” “那个禽兽终于出现了!” “他在哪儿呢?” …… 唐宁这个名字,自从贡院发榜之后,就被每一位学子牢牢记在了心里。 如果他只是这州试第一场的第一人,倒也没什么,既然是考试,总得有个第一。 可问题在于,他不仅是这第一场的第一人,不仅仅是灵州的第一人。 他是整个陈国,几十个州府,十几年内,无论州试省试,唯一一个答完了第一场所有题目并且答对的人。 这样的人,就算是州试落榜,也必将被载入史册,必将被无数后来学子铭记。 一时间,甚至有不少人忘记了看榜,纷纷回过头来。 榜单就贴在墙上,不会自己飞走,他们是真的想看看,那个十几年才出一个的妖孽,到底长什么样子…… …… “怎么了?”见唐宁匆匆的走过来,唐夭夭立刻上前,问道:“看到你的名字了吗?” “看到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快回去吧。” 唐夭夭脸上露出笑容,钟意和苏如也明显的松了口气。 “下一场是写诗吧?”唐夭夭有些高兴的说道:“写诗又难不过你,随便写一首像牛郎织女和剪梅花的……” 钟意看着她,诧异道:“什么剪梅花?” 如果他能打得过唐夭夭的话,唐宁一定会堵住她的嘴。 “剪梅花就是……”唐夭夭知道自己差点说漏了嘴,眼珠转了转,忽然看向前方,诧异道:“他们怎么都走过来了……” 唐宁回头看了一眼,心下一惊,一只手牵着钟意,另一只手牵着苏如,低声道:“快走……” 他牵着两女,快步向前方走去。 唐夭夭诧异的看了一眼,却是没有跟上去,她想了想,向贡院院墙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听着耳边的议论之声,她嘴唇微张,美目睁大…… …… “小宁哥,怎么了?”苏如脸色有些红,又有些紧张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们为什么要走啊,夭夭姐还在那里呢……” 钟意也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唐宁松开她们的手,看到后方没有人在追上来,这才长松了口气。 州试第一场,居然不用做完所有的题目也能通过,之前也没有人告诉他啊! 既然不用做完,出题人还出这么多考题,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再退一步,就是在试卷上标注上选做也行啊…… 早知道就少写几道了,他写的手腕到现在还是酸的…… 唐夭夭从远处走过来,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唐宁,惊诧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禽兽……” 苏如看着她,小声道:“夭夭姐,小宁哥他……” “他考了第一名。”唐夭夭说道。 苏如怔在原地,喃喃道:“第,第一?” 钟意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不确信道:“就是那个唯一一位答对了所有题目的人?” 这个消息极具冲击,钟意和苏如愣在原地,都有些回不过神。 唐夭夭心里面既高兴,又有些恼怒,将唐宁拉到一边,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想起来了?” “也没有……”唐宁解释道:“考的那些题目,这些天刚好看过……” 唐夭夭怒道:“那你不早告诉我们你能考中!” 唐宁无辜道:“我说了啊,通过第一场没问题的……” 唐夭夭想了想,又道:“可你也没告诉我们你就是那个禽兽!” 唐宁额头浮现出几道黑线:“我不是禽兽……” 唐夭夭低下头,压低声音说道:“不是禽兽能穿女孩子衣服?” “……” 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总有一天,唐宁也要唐夭夭当面穿上他的衣服。 他发誓! …… 唐宁没有折回去再确认他的名字,直接回了钟府。 小如脸上满是笑意,看着他的眼神都漾着笑。 钟意一直处于一种恍惚状态,偶尔看他一眼,目光又很快移开。 钟明礼和陈玉贤早已在院内等待。 看到他们进来,陈玉贤急忙上前问道:“怎么样,宁儿,榜上有你的名字吗?” “有。”唐宁点了点头。 “有就好,有就好……”陈玉贤松了口气,笑道:“别站在外面了,夭夭,小如,快进来……” “不错。”钟明礼袖中握紧的拳头松开,点了点头之后,随口问道:“甲榜还是乙榜?” 州试每一场放榜,都分为甲乙两榜,甲榜一百人,乃是最为优秀的学子,其余之人,皆归在乙榜。 他随口一问,问完就有些后悔,甲榜只有百人,此次参试考生五千多人,便是五十人取一,唐宁没有落榜,已经极大的出乎他的预料了。 “甲榜。”唐宁说道。 “没关系,就算是乙榜也不碍事,后两场无关甲榜乙……”钟明礼话语戛然而止,怔了怔,不确信道:“甲榜?” 唐宁点了点头,表示确认。 钟明礼想了想,又问道:“甲榜……第几?” “第一。” 钟明礼面色变化,惊诧道:“你就是那个禽兽?” 第六十四章 钟家贤婿 就算真的是禽兽也不能别人知道,更何况他不是。 “当时坐在号舍里,拿到考卷的时候,觉得这些题目以前好像都在哪里看过,之后就又想起了很多东西……” 唐宁被几个人围起来,像是交代犯罪事实的人犯一样。 钟明礼看着他问道:“之前所学,也全都想起来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全是,倒是想起了很多看过的书籍,但是如何遣词行文,还是没有回忆起来太多……” 钟明礼想了想,安慰道:“此事不用太过担心,策论一道,多年来已有章法,按部就班即可,明日先安心考完诗赋,还有两日的时间备考策论……” 州试第一场将五千人淘汰至一千五百人,也是淘汰人数最多的一场。 这是考察考生的积累和底蕴,做不得半分虚假,为的便是筛选掉那些只知道投机取巧,基础不扎实之辈。 策论和诗赋,则是在这些人里面,再筛选出一部分具有才华和治国之能的人才,其中诗赋环节只淘汰五百人左右,重要的是策论文章,这一直是科举取仕的重中之重,也是唐宁的短板。 虽然直到现在,他依然不愿意进入官场,但此刻也是被赶鸭子上架,身上凝聚着所有人的期望,不行也能硬着头皮上了…… 在这之前,他还要通过下一场的诗赋。 唐夭夭临走的时候,叮嘱道:“我送你的平安符要贴身带着啊,它会保佑你的。” 唐妖精送他的平安符是一块木制小牌,表面非常润滑,摸起来手感很好,看起来有些年代了。 第一次进场的时候,被检查的差役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多遍,确认不是什么作弊的东西,才允许他带进去。 苏如临走的时候,笑着问道:“小宁哥,你想要吃什么,我明天早上做好了给你送过来。” 唐宁想了想,说道:“和上次一样就行了。” 州试每一场都是辰时开始,大概是早上的七点。 七点之前,要赶到贡院,接受检查,七点锣响的时候,所有考生已经坐在考场了。 这意味着唐宁五点就要起床,小如要帮他做饭,就要起的更早。 不过唐宁却没有拒绝,他能够感受到小如发自内心的开心,不会去阻拦。 明天的考试问题不大,不过唐宁也需要准备准备,他要知道考什么,怎么考,不然就会发生像上一场考试的事情。 早知道那些题可以选做,他就少看几本书了,那些律法书既长又无聊,他是强忍着恶心才看完的…… 他敲了敲钟意的房门,钟意开门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本诗册,看着他,诧异道:“这么晚了,你……”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 “先进来吧。”钟意关上房门,为他倒了一杯茶水,才问道:“什么事情?” 唐宁思忖片刻,问道:“州试第二场的诗赋,会考些什么,怎么考?” 钟意怔了怔,片刻之后才看着他的眼睛,开口问道:“你第一场答完了所有的题目,不会是因为不知道第一场的题目不用写完吧?” “……” “怎么会……”唐宁摆了摆手,尴尬的一笑,说道:“是因为考试的时间太长,闲着无聊,除了答题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谁知道写着写着就写完了……” 钟意目光看向她。 唐宁与她目光对视,许久才叹了口气,“好吧,我承认是我不知道……” 钟意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摇了摇头,说道:“第二场的诗赋,有两道题目,有可能是一诗一词,也可能是一诗一赋,或是一词一赋……,近些年的科考,大都是一诗一词……” 这个时代的文学,受唐诗和宋词的影响比较大,暂时还没有形成自己时代的独特文学。 因此,科举考试中,也钟情于诗词。 “第一题不出意外是诗,五言律和七言律皆有可能……,如果考词,会给定词牌,依调填词即可……”钟意从书架上取出一本书,递给唐宁,说道:“这上面记载了几些年来科考中出现的诗词佳作,你先看看……” 唐宁随意的翻了翻,便大概明白了。 第二场出题的风格多变,但本质却还是写诗填词,只要格律曲调不错,政治倾向正确,一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要是你能代替我去考这第二场就好了。”唐宁摇了摇头,感叹说道:“灵州第一才女啊,写诗填词,谁能比得过?” 钟意看了看他,说道:“灵州第一才女也比不过你啊,十几年来州试第一人……” 钟意现在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一点儿都不矜持,这样商业互吹都不带脸红的…… 明天的考试大概弄清楚了,调戏了一会儿第一才女,唐宁便回房休息了。 他离开之后,院落另一面的房间,一扇窗户才缓缓关上。 钟明礼口中哼着不知名的的小调,端起茶杯,小呷了一口。 陈玉贤看了看他,摇头道:“考中头名的是宁儿又不是你,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钟明礼看了看她,不满道:“我高兴是因为想起了当年的州试,回忆起了当时参考的往事……” 陈玉贤撇了撇嘴,说道:“你有什么好回忆的,你前两次都落榜了,有什么好高兴的?” “……” …… 九月十二日,州试第二场。 州试的主考和同考,大都是京官外调,或是外州官员,灵州本地官员,不能作为考官,但却也要做些监考、维持考场纪律之类的事情。 贡院之内,钟明礼巡视完一遍考场,来到供巡考官员休息的一处小楼。 “钟大人……” 小楼之内,还有不少官员在此暂歇,纷纷对他拱手见礼。 一名官员看着钟明礼,诧异问道:“钟大人,据说第一场答对所有题目的考生,是钟大人的贤婿,此事不知是真是假?” 钟明礼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笑道:“的确是小婿。” “厉害厉害……” “我陈国,有十多年没有出过这样的人才了……” “想不到,钟大人竟有如此贤婿……” “恭喜钟大人……” …… 此次州试结束之后,灵州地方官员要举办鹿鸣宴,邀请来自京都的这些考官,以及州试得中的学子,这是数百年的传统了。 这可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在京官面前露脸的机会,自上次见识过方大人对钟明礼的态度之后,灵州地方官员对他的态度也截然不同。 董刺史不在的场合,他们自然不会吝啬对于钟明礼的善意。 一名官员笑着问道:“钟大人平日里,一定没有少教导贤婿吧?” 钟明礼摆了摆手,说道:“这都是他自己刻苦的结果……” “倒是有点儿自知之明。”赵知节坐在桌旁,抿了口茶,淡淡道:“某人当年州试足足考了三次,哪里能教导的了十几年来的州试第一人?” 钟明礼瞥了瞥他,说道:“某人当年,也是连考两次吧?” 赵知节放下茶杯,两次总比三次好……” “第二次你排在乙榜末尾,险些落榜!” “那也是比你少一次!” …… 唐宁坐在号房里,刚刚放好东西,就听到外面有锣声响起,预示着第二场的考试正式开始。 不多时,便有差役走过来,发下试卷和稿纸…… 他翻开试卷,目光投了上去…… 第六十五章 怎可如此! 拿到考卷之后,唐宁先看了看题目。 果然是诗一道,词一道。 “炉鞴亲从锻炼来,十分确硬亦心灰。”,这是诗的题目,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 科举进行了这么多年,套路差不多已经被人总结透了。 当然,那是对于大部分考生,唐宁有些庆幸,幸亏晚上他和钟意促膝长谈了,要不然就算是他开着作弊器,今天的考试也得掉坑里。 首先,从题目的两句可以看出,这次考的咏物诗,咏的是石灰。 其次,这是一首七言绝句。 七言绝句全诗四句,每句七言,在押韵、粘对等方面都有严格的格律要求,写成五言绝句,五言律诗,肯定是不行的。 如果考生不知道这是一首只有四句的七言绝句,写成了八句或者其他形式的七言律诗,基本上就与下一场考试无缘,可以收拾铺盖准备回家了。 当然,古往今来,存在的诗词太多,诗的题目不可能随便出,考试大纲这种东西也是存在的,只要考生将那几本厚厚的诗集背下来,就不会在考场上犯这种低级错误。 咏物,咏石灰的诗,唐宁还真的不记得多少。 确切的说,他只记得一首。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一首《石灰吟》非常著名,上小学的时候就学过的,唐宁记得很清楚,而且这首诗是于谦写的,不是说相声的那位于谦,是明朝力挽狂澜的救国英雄于谦。 这首《石灰吟》,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 这个时代没有明朝,自然也没有于谦,可抄。 唐宁又仔细了检查了一遍题目,确认没有什么疏漏,才将这首《石灰吟》写了上去。 稍作休息,吃了几块糕点,他才看向下一题。 第二场就考两道题,一道诗,一道词。 词的题目更简单,只有三个字,《菩萨蛮》。 菩萨蛮,原本是唐教坊曲,后用为词牌,双调小令,以五七言组成,四十四字,用韵两句一换,凡四易韵,平仄递转…… 相比于诗,词的题目则要更加简单粗暴,三个字便将所有的规矩限定好了,若是有考生对这个词牌不熟悉,这次的科考,也就到此为止了。 当然,词牌极多,考试的内容,也只是在常用的几十个里面选出一个,几乎所有的考生,都会将那些词牌规则牢牢记住。 说到《菩萨蛮》,唐宁第一个想到的是温庭筠的“小山重叠金明灭”,这也是他很喜欢的一首词。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这是温庭筠的巅峰之作,语言精练到了极致,在语言美和音律美上几乎无可挑剔。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温庭筠是晚唐诗人,在这个世界,唐朝少存在了一百五十年,恰好就少了温庭筠…… 一整天的时间,写出来一首诗一首词,看似只有几十个字,但却并不容易。 对其他考生不容易。 写诗填词不是填空简答,需要灵感,也需要长久的推敲,一首诗推敲几个月也是常有的事情,历年历代,几乎没有什么传世的诗词,是通过科举考试考出来的。 唐宁用不到一个小时就答完了两道题,科举不允许提前交卷,要到下午锣响之后才可以。 他等到试卷的墨迹晾干,将之收好,然后就靠在墙上休息。 还剩下不少时间,够他看几集电视剧了,前几天看的《大宋提刑官》还剩下几集,这次正好看完…… 反正小如这次做了好多糕点,量大管饱…… …… 锣响之后,唐宁第一时间便交卷出来。 他担心交的晚了人多,被人认出来围观。 锣响之后,还有一个时辰才彻底清场,大部分的考生,还在做最后的推敲,此刻走出考场的人寥寥无几。 两人从唐宁身旁走过,一人有些羡慕的问道:“陈兄,咏物诗你最擅长,那首咏石灰的诗,你应该写的不错吧?” 另一人面色疑惑:“什么咏石灰的?” …… 不多时,唐宁便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惨呼,回过头时,一道人影已经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远处有差役飞快的跑过来…… 他摇了摇头,放在后世,这大概就属于作文跑题,后果还要再严重一些,因为这一场,只考作文,相当于全部跑偏了…… 钟明礼站在贡院门口,见他走过来,问道:“如何?”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还行……” 就算是诗词这一场,和考官的喜好也有很大的关系,但能在另一个世界流传千古的作品,也不至于连一场州试都不能通过。 钟明礼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唐宁走出贡院,小如她们早已在外面等待了。 钟意没有考第一场的时候那么小心翼翼了,上前问道:“这次考得什么?” “一首咏石灰的诗,一首菩萨蛮。”回去的路上,唐宁将那一诗一词再次念了出来。 唐夭夭看着唐宁,目光古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你怎么总喜欢写女子的诗?” 这首词非常的直白,唐宁知道唐夭夭这个文盲也能听懂。 他瞥了瞥她,反问道:“谁说男人就不能写这种诗词了,婉约派懂不懂?” “不懂。”唐夭夭老实的回答道。 没文化不可怕,没文化还这么理直气壮才可怕。 唐宁深吸口气,看着她,反问道:“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也是女子的诗吗?” 唐夭夭看着他,不确信的说道:“你刚才说……清白?” 唐宁深吸口气,什么叫过河拆桥,什么叫恩将仇报,什么叫忘恩负义,唐妖精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钟意看了看两人,无奈道:“快些回去吧,还要准备最后一场呢……” …… 灵州贡院,夜已深,贡院的某处大堂,还是灯火通明。 十余位考官,还在连夜审阅考生的试卷。 和上一场阅卷相比,他们脸上的表情要轻松许多,这一次没有那么庞大的题量,试卷份数也少了许多,可以一边喝茶,一边欣赏学子的诗作词作。 一名考官抿了口茶水,将一份试卷放在一边,笑道:“如此简单的题目,竟是还有人审错了题,真是可惜了,他的那首词,写的倒是还不错……” 身旁一名考官笑了一声,说道:“我这里刚才也有一份,诗写的还好,可评为中上,词却错了韵脚,也是可惜了……” 梁栋已经看了数份试卷,倒是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错误,但也没有让他惊艳的作品。 直到重新拿起一份的时候,他的眼前才猛地一亮。 “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他忍不住站起身,赞叹道:“好诗啊,读书之人,自当无畏无惧,具有如此的凛然正气!” “此人若在朝堂,定是一位宁折不弯的直臣,好男儿志当如此!” “本官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写出如此大气的词作!”他如此称赞一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翻开一页,出声念道:“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新帖绣罗襦,双双……,双双金鹧鸪?” 念至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音调有所提高,脸上的表情由激昂变的有些茫然。 他又翻开上一页,脸上的茫然更深。 即使粉身碎骨也毫不惧怕,甘愿把一身清白留在人世间…… 上一页还是如此无畏无惧,正气凛然的好男儿,怎么翻过一页,就开始穿着绣着金鹧鸪的绫罗襦裙,慵懒的躺在床上,画一画蛾眉,整一整衣裳,梳洗打扮起来了呢…… 梁栋表情茫然,喃喃道:“怎可如此,怎可如此……” 第六十六章 怎么又是他! “梁大人,又怎么了?” “莫非是看到了佳作?” “就算是阅到佳作,也不必如此啊……” …… 几位考官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纷纷诧异问道。 这位梁大人连续两场阅卷都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样子,实在是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 有两人从他左右靠过去,分别拿起一张试卷。 “《石灰吟》……”一名面色方正的考官捻了捻胡须,念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异色,说道:“如此气节,此人若入朝为官,当为御史!” 他身旁一名同考笑道:“穆大人亦是擅长咏物,这首诗由你评定,再好不过……” 面色方正的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借物喻人,语言质朴自然,不事雕琢……,当为上佳!” 另一位面白无须的考官看着另一份试卷,喃喃道:“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此篇通体一气。精整无只字杂言,章法极密,层次极清……,竟有男子能将闺怨诗写到此等境界,颇有后蜀“花间派”之遗风……” 面色方正的考官将手中的考卷递给他,说道:“李大人,看完了吗,我们换换,我再看看他的词作如何……” 那李姓考官点了点头,两人交换试卷。 穆大人接过那首词作,瞥了一眼之后,眉头便皱了起来,不满道:“好好的正道不走,平白走了歧路,写什么离愁闺怨,男女之私……” 李大人闻言却是不满了,开口道:“什么是正道,什么是歧路,王丞相年轻之时,便擅长“花间词”,穆大人是在说他老人家走了歧途?” 穆大人皱眉道:“谁说王丞相了?” 李大人伸长脖子:“你就是这个意思!” 见两人又争吵起来的迹象,几人连忙劝解:“哎,两位大人,冷静,冷静……” 两位主考早已被惊动,双双起身走过来,方鸿看着二人,诧异道:“这次又是何事?” 有考官将两张试卷递过来,说道:“这份试卷,还是由方大人和王大人决定吧……” 方鸿接过试卷,将一张递给身旁的另一人。 两人看完之后,又做了交换。 方鸿思忖片刻,说道:“这两首虽然风格迥异,但若单独拿出来,则都是不可多得的上佳之作……” 那位王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历来诗风词风多变者,虽不少见,但同时擅长者,却是凤毛麟角,此人在诗词一道,底蕴极深啊……” 方鸿又看了看手中的试卷,诧异道:“本官怎么觉得,这字迹有些熟悉……” “方大人这这么觉得?”王大人脸上同样露出诧异之色,点头道:“是有些熟悉啊……” 方鸿思忖片刻,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上一场那一张特殊的试卷,他们两位主考,为了挑出错误,翻阅了无数次,对某人的字迹当然熟悉。 他的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喃喃道:“原来是他!” 王大人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道:“怎么又是他!” …… 昨天借了钟意几本书,唐宁晚上去她房间还书的时候,看到钟意正坐在桌旁,看着什么东西出神,应该连他的敲门声都没有听到。 他坐到钟意身旁,问道:“在看什么?” 钟意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才小声道:“在看你今天写的那首词。” 唐宁低头看了看,她已经将那首《菩萨蛮》抄在了纸上。 她看着唐宁,有些钦佩道:“你的闺怨诗,写的真好……” 作为灵州第一才女,写女子的诗,居然比不过自己的相公,钟意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 唐宁第一时间想的是唐妖精是不是把他出卖了,但看钟意的表情,应该没有。 唐妖精虽然过河拆桥,但还不至于忘恩负义。 “诗词是没有性别的。”唐宁看着她,说道:“历史上有不少才子,也以词风细腻而出名,婉约一派,写闺怨的词人更是数不胜数……” 做人要全面发展,文能提笔控萝……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一个好的诗人,词人,也是要全面的发展的,写的了婉约,吟得了豪放,兴致来了,还能来几首花间…… 谁说男人的闺怨诗就不能写的比女人好了,这是**裸的歧视。 唐宁其实能够理解钟意。 作为才女,大才女,自然有着自己骄傲,在自己最擅长的领域,被一个异性打败,的确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 这和他一直对打不过唐夭夭这件事耿耿于怀是一个道理。 唐宁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灰心,不就是闺怨诗吗,等到考完州试,有时间我教你啊……” 他可是有一整本花间集呢,唐宁有自信,在他的引导之下,用不了多久,她就能从灵州第一才女,变成陈国第一才女。 再多引导引导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或许就是千古第一才女…… 才女养成啊,想想还有点小刺激…… …… 第二场的结果,依旧是在考完两日后张榜公布。 这一次,钟意她们显然没有上一次紧张了。 彭琛被临时抽调到贡院,唐宁干脆在家里等着,等他回来通知。 小院之中,唐夭夭坐在钟意身旁,看了看不远处督促方新月背诗的唐宁,小声问道:“小意,你说一个男子,喜欢写女子的诗,是不是说明,他心里其实向往做一名女子……” 钟意摇了摇头,说道:“诗词是没有性别的,自古以来,也有不少才子极其擅长女子之诗,这说明不了什么,很多女子的文风也极其豪放的……” 唐夭夭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他还穿女子的衣服呢?” 钟意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在说什么啊……” “算了算了……”唐夭夭摆了摆手,问道:“你说他这一场能得第几……” 钟意摇了摇头,随后看着她,问道:“谁穿女子的衣服?” …… 州试第二场的放榜之日,贡院的院墙之外,虽然考生人数比第一场少了许多,但依旧人潮涌动。 待到有差役从贡院出来,将红榜张贴在院墙上时,人群便迫不及待的向里面涌去。 与第一场相比,第二场只淘汰三成左右的考生,贡院院墙周围,面露得意者,要明显多于愁眉苦脸者。 贡院贴出的榜单,先甲榜,再乙榜,甲榜之上,前三人的名字要比其余之人的名字大上一倍有余,至于甲榜第一,还会单独占据一列。 张贴榜单的衙役还未离开,众人习惯的从前向后急速扫过,寻找自己的名字。 一人目光扫过榜单,像是发现了什么,视线又移到最前列。 下一刻,他就惊呼出声:“唐宁!” 与此同时,榜单之下,惊呼声四起。 “怎么又是他!” “他又是甲榜第一!” “他怎么连诗词都如此厉害?” “禽兽,禽兽啊……” ……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有不少人都忘记了确认自己是否榜上有名,望着榜单最前列那个显眼的名字,面露震惊,羡慕,妒忌…… 第六十七章 策论之难 彭琛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唐夭夭就迫不及待的跑过去,问道:“怎么样,他这次第几?” 彭琛瞥了唐宁一眼,淡淡的说道:“甲榜第一。 ” 唐宁注意到彭琛看他的眼神很不对,他上次看那个嫖娼不给钱被抓进县衙的禽兽也是这种眼神。 他不是禽兽,他只是站在了禽兽的肩膀上。 温庭筠是花间派鼻祖,花间一词的开山怪级别的人物,作为一个男人,闺情写的比女子还要好,对词坛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影响,他的巅峰之作,又岂是等闲? 男人写闺情胜过绝大多数女子,这才是真正的禽兽。 于谦是明朝的救时宰相,能当上宰相的,哪里有简单之辈,这首《石灰吟》,是他最出名的一首诗,也是他一生所奉行的人生信条。这是真正的巨人,唐宁只不过是沾了这位巨人的光。 所以他州试第二场取得第一,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唐夭夭除了意外,还有高兴。 两榜第一,她发现唐宁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傻,有机会要问问小如,他以前有没有这么聪明,莫不是她一绣球将他砸的开了窍? 饭桌之上,岳父大人罕见的多喝了几杯。 “州试只剩最后一场了……”他抿了口酒,说道:“虽说朝廷这些年逐渐重视策论,以策论取仕,但你前两场双榜第一,只要后一场表现的中规中矩,此次州试,便已经十拿九稳。” 州试三场,虽然是逐场淘汰,但已经比试完的两场,并不是只有淘汰的作用。 第三场结束之后,考官在确定最终名次的时候,也会综合考虑前两场的成绩,当然,这是在两者的策论表现相近,无法取舍的情况下才会采取的办法。 当然,历年来,能在前两场中取得榜首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几乎不会在第三场折戟,可惜凡事都有例外。 唐宁就是那个例外。 虽然现在八股文还没有出现,但科考已经有了被大众所熟知的章法和套路,而策论的章法和套路,他到现在还没有学会。 前两场的榜首,第三场要是落榜了,这丢人可就丢大了,还不如前两场表现的平平庸庸…… 要不要趁着还有些时间,好好巴结巴结方小胖…… 想想还是算了,开挂就已经够了,要是再收买考官……,做人还是要有底线。 他还有最后的两天做考前突击。 看了无数道策论题目之后,唐宁也逐渐的意识到一些事情。 八股文培养了一大群思想僵化、不知变通的读书人,将科举取士的制度引向绝路,虽然在这个时候,八股文还未出现,但陈国科举,也出现了一些固定的模式和套路,或者说是和前人不同的歧路。 之前的策论,考生针砭时弊,畅所欲言,可以大方的指出朝廷甚至君王的不足,也不会被降罪。 但这里的科举,无论问的是什么策,先扯几句圣人之言,歌颂歌颂古代先贤的丰功伟绩,再歌颂一遍当今君主的英明神武,最后表一番忠心,励志要辅佐圣上,做出一番大事业,真正的策论,则是以空话套话居多…… 通篇下来,看似说了很多,其实什么都没说,文采倒是华丽至极,通篇之乎者也…… 说起来有些酸,因为唐宁自己根本写不出这么多的之乎者也,也扯不到上古先贤那么远…… 又看了一会儿书,便直接洗漱睡觉,明天是最后一场,明天之后,就该好好的放松放松,睡几个懒觉了…… …… 州试最后一场,钟意和小如送唐宁到贡院之外,他走进门口的时候,转身对她们挥了挥手。 苏如长舒了口气,微笑说道:“这一场考完,州试就结束了,小宁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唐夭夭想了想,问道:“他这一场要是还能得第一,就是什么元来着?” “解元。”钟意轻声说了一句,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担忧。 第一场他能够名列榜首,是因为他博闻强记,第二场则是因为他本就极擅诗词,可这第三场策论……,钟意心中十分清楚,策论文章,并不是他的长处。 策论乃是三场考试的重中之重,想要成为解元,又谈何容易? 唐宁坐在号房之中,心情很是平静。 解元不解元的,他其实并不在意,如果不是为了不让小如伤心,不让钟意失望,不让老丈人和丈母娘发现他是一条咸鱼,他现在应该在考虑怎么发财,而不是坐在这里考试。 锣响之后,很快便有差役发下试卷和稿纸。 策论共三题,题目一般在五个字以内,考生围绕题目,提出自己的见解或对策。 其实也就是一天写三篇议论文,每篇一千字左右,一千字的作文对唐宁来说是小意思,但如果让他用古文写,还要写的文采飞扬,满篇之乎者也,他三天也写不出来。 这一场策论,对他来说,较为艰难。 他翻开试卷,第一道题只有四个字。 治水方略。 第一道题问的是如何治水。 策论的题目一般都很简单,上一次州试的题目是“痛革官弊””“筹备饷银”“整饬营伍”,每一年的考题都不一样,一般都会和时事挂钩。 水患的治理,最早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时代,大禹治水。 治水要考虑到不同地域的实际情况,唐宁没有详细的了解过这个时代的治水方略,但大概的思想就是改堵为疏,限于见识,他们还没有关于现代综合治水的理念。 唐宁不是水利专业的,对此有所了解,但却并不精深。 他不能直接落笔,先在草稿纸上写下了“疏浚”,“裁弯取直”,“河道整治”,“植树造林”等,具体的罗列了利弊之后,才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将之串成文章…… 这一道题写完,锣声响了一次,说明时间至少过去了两个小时以上。 他随便吃了几口,填了填肚子,便又看向下一题。 看到这一题的时候,他稍稍松了口气,这一题是让考生阐述如何控制疫情的。 这不是一道医学题,作为一位地方官员,就算是不懂医道,也要懂得如何应对这种突发情况。 这道题大概的意思是,如果你是一名县令,在辖区发生疫情的时候,应该如何控制,才能将伤亡降至最小…… 这道题问的不是治,而是防,关于这道题,他和孙神医有过深入的交流。 重视水源,多喝热水,平日里多多普及医学常识,防止疫情的发生,一旦发生疫情,及时隔离,注意消毒,妥善安葬亡者…… 两道题大概用了两个时辰以上,时间还来得及,唐宁看了第三题的题目,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思考。 最后一道题是有关刑罚和教化孰轻孰重的。 本质上问的是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哪个重要。 这个要结合实际情况回答,乱世用重典,太平盛世则提倡“德主刑辅”,陈国这几年国家较为稳定,清查酷吏,减轻刑罚,严禁动用私刑……,从这一系列的举措来看,应该是偏向于后者,迎合这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错。 唐宁大概答的是德治与法治应该相辅相成,相互促进,写完之后,发现字数太少,毕竟他既没有提到先贤,又没有歌颂君王,字数远远不够……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列出了两者的优点和弊端,应该如何把握尺度,如何改进,又有哪些细节需要注意…… 提示交卷的锣声已经响起很久了,唐宁将草稿誊写完毕,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已经有差役前来清场。 他走出考场,身边的考生寥寥无几,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他出来的早,而是大部分考生都已经答完离场…… 走出贡院,远远的看到了四道身影在远处等待。 第六十八章 狗屁不通! 贡院之内不允许考生逗留,贡院之外的人影倒是不少。 考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面带笑容,小声交谈。 “这次的策论题目较之前几年,要容易多了……” “我告诉你啊,今年策论的三道题目中,有两道我曾经都做过……” “我只押中了一道,去年水患,灵州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今年竟是真的考到了治水方略……” “那可真是恭喜二位了……” …… 唐夭夭快步走上前,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唐宁前两场都是锣响之后就出来了,这一次要晚了整整一个时辰,她心中有些没底,小声问道:“怎么样?” “一般吧……”唐宁如实回答。 写这种文章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至少也要经过一两年的训练,写出来的东西才能拿得出手,更何况是达到和这个世界读书人差不多的程度…… 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都考过了,就不要再想这些了。”钟意走上前,说道:“小宁哥,快点回家吧,娘今天准备了许多你喜欢吃的饭菜……” 苏如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接过了唐宁肩上的包袱。 至于方小胖,只顾将手上的东西填进嘴里。 考场之外,自然也有学子注意到他,有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诧异和不解之色,远远的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那不是双榜第一的那位吗?” “原来他就是两次力压徐清扬和张炎生的唐宁,他怎么现在才出来?” “是啊,今年的策论并不难,徐清扬和张炎生两人,锣声响起就出来了,他怎么……” “莫非,他其实不善策论?” “你们说,若是两榜第一,折在了这策论上……” “这不太可能吧……” …… 这些议论的声音,唐宁能够听到一些,苏如抓着包袱的手微微用力,钟意有些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唐夭夭面露愠色,却也无可奈何,恨恨道:“我们走!” “咦,这不是双榜第一的钟家姑爷吗,怎么到现在才出来,莫不是被策论难住了……” 唐宁转过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那位刺史公子背着手向这边走来。 他身旁跟着几人,看着唐宁,一脸戏谑。 唐夭夭瞥了瞥嘴,说道:“出来的晚,总比某些人连进都进不去要好吧?” 董明俊知道她是在嘲笑他在第一场的时候就落榜了,脸色变了变,眯起眼睛说道:“姓唐的,你最好告诉你的那位表姐,以后别让本公子看到她!” “看到她又怎么样?”唐夭夭不屑道:“你能认得出来吗?” 只是想到那个女子,董明俊就觉得某个部位隐隐作痛,心中更是抑制不住的恼怒,咬牙道:“她就是化成灰,本公子也能认出来……” 唐夭夭撇了撇嘴,“不用化成灰,她换件衣服你就认不出来了……” 唐宁看着她一眼,说道:“我们走吧。” 董明俊本来还想张嘴再嘲讽两句,唐宁目光淡淡的瞥了他身体的某个部位一眼。 这一眼,董明俊只觉得裆下发凉,浑身寒毛直竖,似乎就连那个部位都抽痛了几下,话到喉咙,再也说不出来了…… 直到唐宁等人走远,他身旁才有人轻轻推了推他,诧异道:“董公子,你没事吧?” 董明俊身上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这才消失,只觉得那家伙刚才那一眼有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让他想想就觉得下体又开始作痛…… 他有些愤愤的看了某个方向一眼,挥手道:“我们走!” …… 回去的路上,唐夭夭诧异道:“居然就这么走了,姓董的改性子了?” 唐宁只顾走路,刚才耗费了太多的精力,他有些饿,极其想念家里的那一顿丰盛饭菜。 钟意和苏如看了看一言不发的他,面露担忧。 唐夭夭却是没有停下,自顾自的说道:“我听人说啊,姓董的前两天逛青楼的时候,那个,那个……,总之,我表姐那天晚上那一脚,踢得真狠……” 听到她的话,唐宁顿时来了兴趣,看着她,好奇的问道:“他逛青楼的时候怎么了?” “就是,就是……”唐夭夭组织着语言,有些为难,目光望向唐宁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亮,说道:“就和你早上一样!” 唐宁心道不会吧,他那一脚,居然踢的刺史公子硬不起来了,难怪他那么恨唐夭夭的表姐…… 等等……,他早上怎么了! 什么叫和他早上一样! 唐宁用杀人的目光望向唐夭夭,今日之仇,来日必报! 方小胖咬着手指头,扯着唐宁的袖子问道:“青楼是哪座酒楼,我怎么没有去过,那里面有什么好吃的?” 唐宁捏了捏她的圆脸,说道:“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 “哦……”方新月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抬头问道:“那唐宁哥哥,你早上怎么了?” …… 唐宁早上在院子里进行深蹲跳,他的这具身体还是很文弱的,需要多加锻炼。 州试已经过去,他也就彻底的不再去想这件事情了。 考完策论之后,岳父岳母都没有问他考的怎么样,似乎是所有人都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件事情。 纵然前两场他都能够用开挂的方式安然度过,但这最后一场,极具这个时代的特色,他短时间内,还是无法适应。 灵州贡院。 阅卷的考官们起了一个大早,用过早膳之后,才不急不缓的向批阅试卷的小阁走去。 州试已经结束,经过了两场的筛选,考生已经不足一千,平均分到一位考官手中的试卷,不过数十,他们有着充足的时间慢慢批阅。 梁栋来的很早,他先是将自己手中的试卷翻阅了一遍,没有看到熟悉的字迹,心中有些失望。 他非常想看看,那个妖孽的策论答得如何,但看来这一次,他的试卷,是分到别的考官那里了。 失望归失望,他调整调整心情之后,便坐下来开始批阅。 经过两次筛选,留下的学子,素质显然更高,他翻开第一份的时候,看了一会儿,脸上就露出了满意之色…… 与此同时,此处堂内的另一处,一位考官看着面前的一份试卷,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毫无章法,狗屁不通,简直是狗屁不通!”他不仅皱起了眉头,脸上甚至露出了愠怒之色:“此人到底是不是读书之人,写的是什么狗屁文章,便是八岁幼童也要胜他一筹,这样的人也能通过前两场,莫不是做了弊!” 王硕心中十分愠怒,就拿这第一道策论来说,谈治理水患,他既不歌颂圣人的功绩,也不引经据典,简直是乱写一气,文笔幼稚,没有任何章法可言…… “裁弯取直”是什么东西,“植树造林”和治理水患又有何关系,这一道策论,哪怕是寻常学子,闭着眼睛也能写出来胜过这一篇千倍百倍的文章,他阅卷多年,从未见过这样拙劣的策论。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他又看向了第二题。 防治瘟疫,多喝热水? 他已经不用再看下去了,顺手将这张考卷放在右手边------他放在右手边的,都是劣等不中的试卷。 他重新取过一张试卷,此考生第一题先歌颂了大禹的功德,引经据典,又肯定了当代治水的举措,提出几点看法,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当取! 看完了这一张试卷,他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在试卷上画了一个圈之后,将之放在左手边,代表这是他向主考强烈推荐的考卷。 有几人从门外进来,堂内的考官抬头看了看,纷纷起身,抱拳行礼。 为首的两人,是本次州试的主考,方王两位大人。 他们身旁,还有三人,所有的考官已经认识过了。 这三位并不算是考官,不过,自数年前科举改制之后,但凡策论试卷,除考官外,还会设有三位协考。 这三位协考,必定是精于某道,他们的意见,对于主考至关重要。 这三道策论涉及治水,律法,防疫,所请协考,也是各有来头。 水部郎中,张昊。 京东路提刑,宋千。 太医丞,凌一鸿…… 第六十九章 策论激辩! 【ps:水部是工部的内部部门,掌航政和水利。 】 从门外走进来之后,方鸿对三人拱了拱手,说道:“劳烦三位同僚了。” 此次州试的考官,大都是从礼部和吏部抽调的,他们或许能分辨的出来考生的文采如何,但要分别出策论的优劣,定出先后,还是要靠这三位协考。 凌一鸿负责审阅有关疫情控制的第二道,拱了拱手,说道:“分内之事,方大人客气了。” 京东路提刑宋千与方鸿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和他则没有那么客气,微微点头,拿起了一叠考卷。 方鸿看向水部郎中张昊,说道:“有关治理水患的这道策论,就麻烦张郎中了。” 张昊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不过就是些马屁文章,有什么好看的,难道还能真指望他们去治水不成?” 方鸿有些无奈,水部此次将张昊派过来,他就知道会出一些事情。 这位张郎中,虽然官职不高,但在兴修水利,治理水患上,却是有真本事的,只不过他平日里为人太过清高自傲,脾气又倔又硬,对于近些年朝廷策论取仕的现状,极为不满。 张昊认为,近些年来,科举的策论早已失去了策论的本意,太过注重于文章本身,反而忽略了最重要的“策”,仕子们文章写得花团锦簇,但通篇下来,都是些空话套话,最后取的,都是些只懂怎样写文章,不懂如何治国的庸才。 科考中的这些问题虽然存在,但方鸿却认为,没有张昊说的那么严重,摇头道:“张郎中此言差矣,考生之见识与学识,参差不齐,也未必都像你说的那样……” 他从桌上拿过来两张试卷,说道:“这两份,都是今年策论的优秀之作,张郎中且看看。” 张昊虽然不觉得这些考生能想出什么有用的方略,但也知道方鸿不仅是主考,也是吏部侍郎,他的面子,还是要稍微给一些的。 他接过两份试卷,看了看之后,脸色稍稍缓和,却还是摇头说道:“只是重复前人的东西而已,看似头头是道,实则毫无用处,鸡肋至极。” 方鸿摇了摇头,说道:“州试考生,大都是些年轻学子,张大人总不能将他们与水部官员相比。” 张昊最终还是退了一步,坐在属于自己的那张桌旁,便算是屈服了。 毕竟这是州试,事关重大,他心中就算再不满,也要服从朝廷的安排。 他坐定之后,拿起一张白纸,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优秀的策论,也好记录下来。 虽然这个可能几近于无。 他望向身旁的一名考官,问道:“这位同僚,你那里可有落卷?” 落卷便是未被录取的试卷,他需要几张垫在桌上。 王硕点了点头,将刚刚批阅过的几分落卷递过去,其中便包括那一份“狗屁不通”的考卷。 “多谢!” 张昊拱了拱手,接过试卷,将其垫在桌上,目光不经意的一扫,看到了最上面一张考卷上的几个字。 “……有益防洪,加快航运……” 张昊表情怔了怔,不由的坐直了身体。 水部的职责不仅是兴修水利,作为水部郎中,洪水的防治,船舶航运,渔捕运漕,都是他的分内之事。 几个月前,朝廷关于荆江的防洪和航运一事,便已经向工部下了命令,尚书大人不懂治水,作为分管此事的水部郎中,张昊几乎是独自抗下了所有的压力。 这期间,他翻阅了无数典籍,实地考察数次,都没有想出一个好的方法,此次刚刚回京,就被调来灵州担任协考了。 防洪和航运这两个词,一经出现在他的眼里,便再也不能忽视。 他将那份落卷拿起来,目光投上去。 没有提到大禹治水,也没有歌颂朝廷这些年在治水上取得的成就,开门见山的罗列出一条条……,疏浚、塞支强干、源头治理,减少泥沙来源…… 张昊没有漏过一字一句,因为这一道策论,此人根本没有写一句废话,这才是真正的“策”! 这是一份与众不同的考卷,水部这些年来,为了治水,做了不少努力,他们没有一味的按照古往经验治水,也做了不少创新。 这些年来,他们一路磕磕绊绊,想出了不少新的治水方略,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试验之后,发现了每一种方法有优点,也有缺点,每一种方法都需因地制宜,综合考虑。 他们为了得到这些结论,付出了太多的代价。 现在,这些结论,就明明白白的躺在他面前的纸上。 水部是不会将这些东西公布出去的,因为就在他离开京城之前,水部内部,对于这些结论,还有不小的争议。 这道策论的最后,还举了一个例子。 关于荆江某条江段的防洪和航运,应该采取何种措施。 这是一个张昊没有听过的词语,“裁弯取直”。 考卷上详细的写了裁弯取直的优点和弊端,说的张昊心花怒放,只要能有效防洪,改善航运,这些弊端都是能够接受的…… 可纸上写了这么多,就是没有说“裁弯取直”是什么。 荆江某条江段的防洪和航运问题,已经困扰了张昊好几个月,他正看得兴起,就像是长达数个月的黑暗中忽然射出来一道耀眼的光芒,让他朦朦胧胧似有所悟的时候,这条光芒又消失了。 “岂有此理!” 他本就是容易暴怒的脾气,心中一股无名火起,狠狠的拍了拍桌子,猛地站起来。 方鸿就在他前面的桌旁,正在审阅被诸位考官推荐上来的考卷,身后传来的异响吓了他一跳,转过头,诧异问道:“张侍郎,你这又是怎么了?” 张昊余怒未消,指着那张考卷,连声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在他身旁的王硕见他指着那张落卷,笑道:“张大人也觉得此人写的实在是狗屁不通?” 张昊看着他,瞪眼道:“你说什么!” 王硕被他吓了一跳,站起身,诧异道:“此人文章写的毫无章法,可谓狗屁不通……” “你懂个屁!”张昊脾气耿直,即便是在朝堂上,也分毫不让,指着王硕,大声道:“他写的要是狗屁不通,其他人便连狗屁都不如,我告诉你,这里所有的考卷加起来,也不如他一个!” 王硕也被激出了火气,怒道:“此人文章没有章法,策论之中,竟夹杂白话,这里随便拿出一张考卷,也比他强上百倍千倍!” “章法?”张昊看着他,冷笑道:“你说的章法,就是从头到尾,只知阿谀奉承,满篇空话套话的鸡肋文章?” “此人就不是满篇空话套话了?”王硕冷哼一声,目光看向凌一鸿,抱拳道:“凌大人不妨看看他这第二篇策论写了什么?” 王硕记得清楚,第二篇策论问的是如何防疫,他竟答出了多喝热水,若是喝水能治病,要这天下的大夫还有何用! 凌一鸿接过那张考卷,看向了策论第二道。 这一看,便是许久。 王硕等不及了,看着他问道:“凌大人,如何?” 凌一鸿心中正好奇这字迹看起来怎么那么熟悉,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此人之文章,的确毫无章法。” 张昊面色沉下来,王硕脸上露出笑容。 凌一鸿放下考卷,说道:“但若是不论文章,只看策论,论如何防疫,如何控制疫情,本官看过的所有考卷加起来,也抵不过这一篇。” 王硕脸上的笑容僵住。 第七十章 无名英雄 “一派胡言!”王硕看着凌一鸿,大声道:“凌大人不要以为本官不懂医术,防疫和多喝热水有何关系?” 凌一鸿摇了摇头,说道:“《黄帝内经》有云,病至而治之汤液,饮用热水,可助阳气,行经络……,更何况,王大人难道只看到了“多喝热水”,没有看到除了多喝热水之外,他还写了诸多疫病的防治与控制之法?” 王硕皱眉道:“凌大人也认为这是一篇好文章?” 凌一鸿摇了摇头:“本官说过,若单以文章论,此文文笔稚嫩,章法全无,只能算作劣等。 ”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却又一转,说道:“但若不论文章,只看策论,此文当为上上佳。” 京东路提刑宋千也早已拿起了这份颇具争议的试卷,看了看之后,点头道:“凌大人说的有道理,此人文章稚嫩,但策论却是与其他考生不同,没有半句虚言,条条落到实处,这篇文章中的很多想法,和本官不谋而合,不管这份考卷取与不取,本官也都要见见这份试卷的主人。” “为何不取?”张昊皱起眉头,质问道:“这一场考的便是策论,既然两位大人都说了,他的策论可定为上上佳,为何不能取?” 王硕挥了挥手,不容置疑道:“即便是他的策论有可取之处,但文章实在太过劣等,取之不足以服众!” “这样的策论不取,那什么样的策论该取?”张昊眼中已经升腾出火焰,指着王硕,大声道:“像王大人这样只懂文章,不懂治国的人才该取吗,朝廷要的是治水的人才,不是不学无术,只懂得写文章的学究!” 这已经是被人指着鼻子骂了,王硕气的胸口起伏,指着他,颤声道:“你……” 张昊的愤怒却并没有平息,愤慨道:“荆江水患,一条有用的治水之策,能够为朝廷节省数十万两赈灾款项,能够节省多少人力物力,能够挽救多少无辜性命,这些你王大人算过吗? 他气的手都在哆嗦,愤然道:“若是你王大人凭借着几篇锦绣文章便能治理水患,我张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当着天下人的面,向你王大人磕头认错!” 王硕胸口起伏,面色涨红,哆嗦道:“你,你……” 张昊的愤怒已然达到极致:“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在,才让朝廷错失诸多人才,庸臣误国,庸臣误国啊!” “你,你……”王硕只觉得两眼发黑,扶着桌子,身体摇晃,险些摔倒。 张昊大怒道:“你就只会说“你”吗!” “两位大人,息怒,息怒……”作为主考,方鸿不出面已是不可能了,连忙让人将两人拉开。 一份考卷,竟让两位朝中重臣吵成这个样子,如果他再不出面,这两位怕是就要打起来了! 不知这到底是何方神圣的考卷,对于策论一事,王硕和张昊代表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朝堂上具有不同意见的两方势力,可以预见,这一份考卷若是在朝堂之上,会引起多么大的风波? 方鸿心中也是郁闷之极,他既然有如此的才能,能同时让三位协考给出这么高的评价,文章又怎么会写的这么烂? 这完全不合常理啊! 他拿过那份考卷,只看了一眼,所有的不合理就变成合理了。 他能在前一刻“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后一刻便“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当然也能以策论折服协考的同时,让考官对他的文章深恶痛绝…… 他是灵州州试的主考,这篇文章取与不取,最终的决定权在他手里。 若是不取,便是张昊刚才贬斥的,策论以文章取仕,失了初衷。 若是取,便是只看策论,不谈文章,而他的策论,能被三位协考如此赞扬,必定会放在上上佳之列。 他看向身旁一直保持沉默的王博,同为主考,他需要征求对方的意见。 王博与他目光对视,思忖片刻,目光望向张昊,问道:“张大人刚才说的,此篇策论,能为国库节省数十万两饷银,节省大量人力物力,有效的治理荆江水患,是真是假?” 关于那道策论,张昊此刻已经想通了大部分,但还有一些地方存有疑惑,还得见一见这考卷的主人。 他看着王博,点头道:“句句属实,没有丝毫夸大。” 王博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望向凌一鸿。 不等他开口,凌一鸿便点头说道:“王大人尽可放心,有关疫病防治一事,我已和师父师叔有过谈论,此篇策论,可当做疫病防治与控制的规范,呈上朝廷,推广地方……” 王博的目光望向京东路提刑宋千的时候,对方点了点头,说道:“当为上佳。” 王博的视线最后望向王硕,问道:“王郎中的意思是?” 王硕此时已经缓了过来,沉默许久,低头道:“全凭两位主考决断。” 张昊刚才最后问的那句话,让他的心里有些没底。 张疯子什么事情做不出来,他担心对方真的上奏朝廷,让他带着几篇文章去治理水患,他是礼部郎中,也就安排安排庆典,批阅批阅考卷,哪里懂什么治理水患? 不过就是一份考卷而已,为了此事和张疯子结下梁子,不划算。 万一朝廷真的让他去治水,他哭都来不及, 方鸿和王博谈论片刻,才说道:“关于此卷,大家还是共同商议商议吧……” 就算是作为主考,他们对于这几道策论的认识,还是远逊于这三位协考,王博对三人拱了拱手,说道:“这每一道策论,还请三位大人详细说说。” 凌一鸿抱拳回礼:“理当如此。” 张昊眉间浮现出一丝忧色,喃喃道:“没有想到,科考策论之弊病,已经如此明显,各州取的,竟都是一些不通时务的庸才,此次回京,本官必定要向朝廷上奏,策论改制,刻不容缓!” 阁楼之内,十余名考官围在一起,各抒己见。 阁楼之外,几名差役探头探脑的望了一眼,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刚才里面吵的那么激烈,怎么还没有打起来? …… 州试第三场结束之后,并不像前两场一样,隔两天就会张榜公布。 考官们会仔细斟酌,要在五天之后,才会给出州试的最终结果。 这五天,对于任何一位等待张榜的学子来说,都是漫长的煎熬。 第四天的时候,阅卷就已经结束,只等最后核查无误,就会在明日一早,张贴出这一次州试的结果。 贡院在第四天早上解除了锁院,作为永安县令的钟明礼,一大早就被请去贡院,考卷批阅完毕之后,地方县衙需要协助贡院,完成后续的放榜、通知考生等事宜…… 他直到吃早饭的时候才回来,刚刚坐下,陈玉贤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有关于宁儿的消息吗?” “最后的名次还没有确定。”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为了避免舞弊,要到最后一刻,才会解除考生的糊名。” 他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口道:“下一次科考,怕是又会有很大的改制,许多学子,怕是要吃亏了。” 陈玉贤皱眉道:“怎么又改?” “据说第三场阅卷之时,水部的张郎中和礼部的王郎中为了一份考卷,差点打起来……”钟明礼解释道:“所有的考官针对那份考卷讨论了数个时辰,包括两位主考在内,十余名考官已经达成共识,策论应以“策”为重,轻文重策,这样一来,虽对朝廷取材有利,但那些只知背诵套路,不通时务的学子,怕是要恨死那张考卷的主人了。” 唐宁对此深以为然,方小胖的大伯是有大智慧的,策论策论,当然要重策轻文,治水防疫靠的是干货,不是拍马屁的文章…… 一份考卷,将一个国家选取人才的方法推向正轨,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为那位不知道名字的英雄贺…… 第七十一章 到底是谁!【第三更】 州试放榜的日子是在九月二十一。 考生可以通过两种方式得知自己有没有考中。 贡院在放榜当日,就会将榜单张贴在贡院外墙之上,甲乙双榜,透明公开,所有人都能看到。 过了午时,各大衙门便会有差役去学子落脚的地方报喜,动静很大,一般都会闹的人尽皆知。 这当然不是多此一举,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这可是扬名的好机会,衙差们当着众人的面,一边敲锣,一边大声呼喊。 “恭喜唐宁公子得中州试解元!” “恭喜唐宁公子得中省试会元!” “恭喜唐宁公子得中殿试状元!” …… 虽然在这之前,就已经得知了自己的名次,但被报喜的差役们当众这么大声宣布,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 中状元了却没有多少人知道,这和没中有什么区别? 当然,虽然州试第一只是解元,但就算是解元,也是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获得的荣耀,足以让所有的学子激动的难以入眠了。 唐宁昨天晚上也有些难以入眠。 他自然不是期待着自己能够再次高中榜首,他自己有多少斤两自己清楚,要论写文章,恐怕唐夭夭都比他强上不止一星半点。 他担心的是万一落榜,虽然没有人会责怪他,但小如她们心里肯定会避免不了伤心和失望。 爬的越高,摔的越惨,早知道前两场就凑合答一答算了,给了她们希望,到头来又让她们失望,唐宁心中很过意不去。 所以他昨天晚上失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 钟意和苏如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在他紧闭的院门前徘徊了。 苏如有些担忧道:“马上就要张榜了,小宁哥怎么还没起床?” 晴儿推了推门,说道:“姑爷早上经常赖床的。” 唐夭夭从后面走过来,诧异道:“他还没有起床吗?” 钟意无奈道:“院门从里面关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唐夭夭已经跳上了墙头,她的话说完,唐夭夭的身影消失,从里面将院门打开。 打开了一道院门,还有房门。 唐夭夭没有穿墙而入的本事,在外面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钟意走上前说道:“他昨天晚上应该没有睡好,让他再睡一会吧,我们晚些去也可以。” “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唐夭夭知道钟意和苏如她们已经等得十分焦急了,挥了挥手,说道:“我进去叫他!” 房门没有开,但是唐宁为了保持房间里面的空气清新,一般在晚上睡觉之前,会将窗户打开一个小缝。 唐夭夭从窗户外面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是穿了衣服的。 她放下心,打开窗户跳了进去,向床边走去。 她看了看被踢到床脚的被子,以及仰面躺在床上的身影时,撇了撇嘴,正要走过去叫醒他,脚步忽然顿住。 她的目光望向他身体的某个部位,惊讶的嘴唇微张。 外面唐夭夭叫门的声音很大,唐宁费力的睁开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刚才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竟然像是看到了唐妖精。 “醒来了就快点开门,马上就要放榜了,小如和小意都等的着急了!”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幻觉,唐妖精明明在外面叫门呢。 幸亏只是幻觉,男人早上起床的时候,总会有一些反应,即便是这些反应能洗清他身上的耻辱,也不能让她看到。 他坐起身子,开始穿衣服。 门外,钟意诧异的看着唐夭夭,问道:“你都叫醒他了,为什么不从里面打开门呢?” “忘了……”唐夭夭脸面色尴尬,小声说道。 唐宁穿好衣服,打开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昨天睡得有些晚……” 唐妖精催促道:“别废话了,赶快洗漱,贡院马上就张榜了!” 唐宁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门外已经有两辆马车在等待。 彭琛一早就去了衙门,他今天要对考中的学子报喜,唐宁一想到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报丧比报喜更合适,心中就为那名倒霉的学子默哀。 唐宁一个人一辆马车,钟意和唐夭夭苏如一辆,陈玉贤站在钟府门口,对他们挥了挥手:“早去早回!” 唐宁本来不想去看榜的,落榜了让人失望就算了,小如和钟意她们满心欢喜的去了,若是榜上无名,落差岂不是更大? 可自从他答应参加州试的那一刻起,很多事情,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贡院门口,早已是人山人海。 第二场结束之后,已经只剩下一千名左右的考生,但今日放榜之时,贡院周围的人数,却比第一场的时候还多。 这也并不奇怪,州试三年一次,自开考的第一天起,就聚焦了整个灵州的视线,无论是参考的学子,还是灵州百姓,都等待着最后揭榜之日的到来。 唐宁让钟意她们在远处的路边等待,自己向人群之中走去。 临走的时候,他还多看了唐夭夭两眼。 唐妖精今天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给唐宁的感觉,就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一样…… 此刻还不到张榜的时辰,贡院之外,不少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焦急和期待之色。 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吵的人心烦。 唐宁刻意选了一个清净的角落,也没有躲开众人的议论。 “不知道这一次,到底何人能得中解元?” “那自然是前两场双榜第一的唐宁了,要说解元,还有谁比他更有可能?” “哎,那可未必,我听说他第三场策论的时候,出场极晚,晚的有些匪夷所思。” “莫非他不善策论,如此说来,徐清扬和张炎生后来居上的可能就很大了……” “我觉得是徐清扬。” “我觉得是张炎生。” “要不赌十两银子?” …… 唐宁听了一会儿,心里有些可惜。 怎么就没有人赌他是解元呢,如果有这样的赌局,他一定会拿出所有的身家,再像唐夭夭借一万两银子,赌自己不中。 这样一来,他至少可以少奋斗十年。 “今年州试,甲榜共七十八人,乙榜一百六十二人。” 某一刻,他从这些嘈杂的声音之中,听到了一道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董明俊被人簇拥在某个角落,正和身边之人大声说着什么,唾沫横飞。 不知道第一场就被淘汰的他来这里干什么,唐宁撇了那个方向一眼,很快就又移开了视线。 他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估计着张榜的时间应该快到了。 董明俊身边的一名年轻人看着他,问道:“董大人可是刺史,除了人数以外,董公子还知道什么内幕,这一次谁是解元?” “谁是解元,要到正式张榜的时候才能知道。”董明俊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其他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 董明俊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下,缓缓开口道:“据说前几日阅卷之时,两位主考因为一张考卷,险些打了起来,后来好像所有的考官议论了之后,决定向朝廷提出改制策论,日后的策论,可能不再重视文章的好坏,要轻文重策……” “什么?” “竟有此事!” 此言一出,他身边的众人顿时大惊。 科举岂是说改制就改制的,一个小小的改制,就可能让他们多年的苦读和努力白费,他们岂能不惊不怕? 那个让考官做出如此决定的家伙,到底是谁! 唐宁靠在一棵树上,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周围阴风阵阵…… 第七十二章 太过分了! “董公子,这消息是从何处得来的?” “策论改制,这当不当的真?” “好好的策论,怎么会说改就改?” 董明俊很享受这种被众人众星拱月的感觉,却不喜欢被人质疑,闻言皱眉道:“你们这是不信任本公子吗?” “当然不是!”他身边的一人摇了摇头,急忙道:“我们当然信任公子,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董公子给我们详细说说……” “再详细的,我也不知道太多了。 ”董明俊摇了摇头,说道:“我爹也没有见过那张试卷,只是听一位考官提到,那人的考卷上写到多喝热水能防治疾病,这一条经过太医证实,居然是真的,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唐宁嘴唇微张,偏过头,目光再次望了过去。 围在他身边的考生们并不关心喝热水能不能治病的问题,他们只关心,科举会不会改制,会不会对以后的策论产生影响,若是朝廷开始重策轻文,他们大多数人之前所做的努力,便要付诸东流。 哪怕只是一点小小的改动,对于他们来说,也要多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 “到底是谁!” “这是葬送了无数考生的前程啊!” “我与此人不共戴天!” “别让我知道他是谁!” “等到州试张榜,就知道了,此人的考卷被考官如此重视,定然是州试解元!” …… 唐宁靠在一颗树上,亲眼见证,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众多考生的心情由焦急等待变成了同仇敌忾。 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咬牙切齿,对于那张传说中的考卷的主人,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唐宁的平静,或者说诧异,就显得有些脱离群众。 在发觉有数道视线停留在他身上时,唐宁怔了怔,下一刻,脸上就露出深恶痛绝之色,一拳砸在树上,咬牙道:“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这样!” “太不道德了!” 他脸上露出失望和愤怒的表情,缓缓的向外面走去。 人群看他的目光变得满意,重新议论起来。 “你们说,这次的解元是谁?” “徐清扬,肯定是徐清扬!” “我猜是张炎生!” “肯定是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 “找他们去!” 唐宁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后面拥挤的人群,已经变的更加骚动,他们目露凶光,在人群中寻觅着什么。 他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到有声音从前方传了过来。 “咦,这不是唐兄嘛,还未放榜,你怎么出来了?” 唐宁抬起头,看到徐清扬和张炎生结伴而来。 唐宁看着他们,先是一怔,随后便大惊道:“你们怎么来了!” 徐清扬微微一楞,诧异道:“我们来看贡院放榜啊……” 张炎生看着前方躁动的人群,疑惑道:“他们怎么了?” 唐宁诧异道:“你们还不知道?” 张炎生疑惑道:“知道什么?” “他们在找你们啊!”唐宁看了看两人,惊慌道:“你们还不快走!” 徐清扬一头雾水:“我们为什么要走?” 唐宁看着他们问道:“你们两个考的如何?” 徐清扬想了想,说道:“尚可。” “这个时候就别谦虚了。”唐宁看着他,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们?今年州试的解元,肯定就是你们两个其中之一了。” 徐清扬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说道:“我们可比不过唐兄双榜第一……”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策论不是我擅长的,你们不必谦虚。” 张炎生疑惑道:“可这和他们找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两个考得好……”唐宁想了想,说道:“他们嫉妒……,对,他们嫉妒!” “啊?”徐清扬和张炎生两人脸上同时露出震惊之色。 唐宁看着他们,劝慰道:“你们快跑吧,你们两个考的很好,他们嫉妒死了,要是让他们抓到,你们就完了!” 他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喊声。 “我看到徐清扬了!” “张炎生也在!” “抓住他们!” 几道呼喊声过后,人群便向着这边蜂拥而至。 看着人群向这边涌动而来,徐清扬和张炎生愣了一瞬,随后便飞快的转过身,拔腿就跑! “多谢唐兄!” “唐兄大恩,来日必报!” 唐宁退到路边,看着撒腿狂奔的两人,心中暗叹,谁说书生文弱,从两人逃跑的速度来看,完全看不出来…… 他对徐清扬和张炎生的印象非常不错,当然不忍心看到他们被打------看那些人群情激奋的样子,肯定不是被打那么简单,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唐宁摇了摇头,他这个人呐,就是心善…… 他抬头看了一眼,两人已经跑的看不见了,再一回头,看到贡院的大门打开,有差役抬着梯子,从里面走出来。 这就是要张榜了。 唐宁脸色猛地一变,飞快的向钟意和苏如的方向跑去。 马车旁,钟意看着他狂奔过来,担忧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苏如也是一脸担心的望着他。 唐宁扶着马车,大口的喘着粗气,“跑,快跑!” 这一次和前一次不一样,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又要跑?”唐夭夭看着他,又指了指前面,说道:“可是他们现在才张榜……” “快跑!” 唐宁催促钟意和苏如上了马车,又对那车夫道:“快,回钟府!” 车夫虽然奇怪,但还是听他的命令,启动了马车。 唐夭夭上了他的马车,疑惑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话音刚落,贡院之外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强烈的骚动。 “唐宁!” “唐宁在哪里!” “姓唐的,你出来!” 唐夭夭被这阵势吓的有些发懵,张大嘴巴,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质问道:“你刚才干什么了?” 唐宁没时间回答她,从马夫手里夺过马鞭,狠狠的抽在那匹马的屁股上,马车的速度再次加快…… 贡院之外的考生不知道有多少,如果被他们围住,就算是唐女侠再厉害,也不是那么多人的对手。 他靠在马车上,回过头,发现贡院已经看不见了,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你杀人了?”唐夭夭看着他,怔怔问道。 除了杀人,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引发那么大的轰动。 不对,就算是杀人,也不可能引动那么多人的怨气。 她回头看了看,隐约觉得贡院的方向,怨气冲天。 唐宁心有余悸,喃喃道:“比杀人……,还要再严重一些。” 唐夭夭面色大变:“杀了两个?” 唐宁想了想,说道:“还要……,再严重一些。”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断人官途,如同抄家灭门。 参加灵州州试的学子有五千余人,整个陈国的考生加起来,不得有十万以上? 如果以后科举的策论真的改革了------这何止是抄家灭门,他不仅仅抄了陈国读书人的家,灭了他们的门,还顺手扒了他们的祖坟。 这谁能忍啊! 唐宁心中已经暗自做了决定,这几天他就待在家里不出来了,以后出门的时候,带上一个彭琛还不够,必须多带几个保镖,至少三个! 除此之外,他还要勤加练武,提高自身才是硬道理,否则不知道哪一次出门,就会被人从身后拍了砖…… 唐夭夭听着远处的声音,面色逐渐苍白,和他一样无力的靠在马车上。 第七十三章 州试解元! 贡院之内。 为了减少舞弊现象的发生,在正式张榜之前,所有的考卷都是糊名的。 张榜之前,才有外放御史将糊名拆开,按照顺序,一一誊录,最后再由两位主考检查一番,才会正式张榜。 此时,此次灵州州试的录取榜单,已经由几名衙役拿出去张贴了。 贡院之中,刚刚得知解元名字的凌一鸿有些发愣。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当初审阅那考卷的时候,那种对于字迹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一个普通的考生,在医道上会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因为这个人是他的师叔。 他居然做了师叔的考官? 脸上的表情比凌一鸿更加精彩的是钟明礼。 当他以为唐宁这一次的州试旅程,只能止步第一场的时候,他随随便便就拿下了双榜第一。 当他以为他的策论失误,应该与榜单无缘之时,他又拿下了解元。 当然,他心绪难平的原因,不止如此。 水部郎中和礼部郎中因为他的考卷,当堂激辩,差点大打出手。 三位举足轻重的协考,对他的策论表示了极大的肯定。 诸多考官经过商议之后,决定将这一份考卷送往京城,有极大的可能,会拉开科举策论改制的序幕…… 他的心绪有些复杂难平,得一贤婿,他这位岳父自然高兴,但若是贤婿太贤,也会贤出麻烦。 他听到贡院之外针对唐宁的震天呼声,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担忧之余,又有些恼怒,若不是礼部郎中有眼无珠,又怎会引来水部张昊与他当堂激辩?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王硕! 王硕也在人群中,下意识的打了一个激灵。 张昊看他的目光不善也就罢了,那位太医院的凌大人看他的眼神,为何也像是看仇人一样,就算是政见不同,他们也不至于这样吧? 再退一步,这两位协考好歹有一个政见不同的理由,那位灵州的地方官员,为何也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方鸿从远处走过来,走到钟明礼身旁,看着身旁的另一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钟大人,这几日忙于审卷,今日才有机会引荐。” 京东路提刑宋千看着钟明礼,笑着拱了拱手,说道:“钟大人,久仰大名。” 方鸿看着钟明礼,笑道:“钟大人,这位是宋千宋大人。” 京东路提刑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钟明礼顿时肃然清静,拱手躬身,“见过宋大人。” “钟大人不必多礼。”宋千挥了挥手,说道:“先要恭喜钟大人,得此佳婿,真是让人艳羡……” 钟明礼脸上露出笑容,拱手道:“还要多谢几位大人赏识,下官代小婿在这里谢过几位大人。” “为朝廷甄选人才,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宋千笑了笑,说道:“令贤婿之策论,与本官多年来的某些想法不谋而合,有些细节,本官还想和他谈上一谈,到时候,还请钟大人代为引荐。” 钟明礼还未开口,方鸿便摇了摇头,说道:“唐解元这两日怕是不会清闲,你有什么话,等到鹿鸣宴的时候再问吧。” 州试结束之后,地方官员会在三日后举办鹿鸣宴,宴请新科举人和贡院考官,这一传统已经绵延了数百年。 水部郎中张昊便站在一旁,闻言不满道:“凡事都要讲一个先来后到,本官可是第一个要见这位解元公的……” “那就让张大人先。”方鸿笑了笑,又看向凌一鸿,说道:“凌大人不是也有些事情要问唐解元吗,张大人和宋大人排在前面,鹿鸣宴当晚,凌大人怕是没机会了。” 钟明礼自然是想要唐宁多结交一些京官,闻言笑了笑,说道:“鹿鸣宴之后,不知凌大人何时有时间,下官让小婿亲自登门拜访,不知凌大人意下如何?” 凌一鸿面色一变,急忙道:“不敢,不敢……” 他此刻心中狂跳,要是让师父知道他让师叔登门拜访,还不得将他逐出师门? 钟明礼摇头道:“凌大人不用客气……” 凌一鸿头摇的更快:“不用,真不用……” 灵州刺史董存义站在不远处,看着和诸位京官笑谈的钟明礼,面色难看至极…… …… 两辆马车从城外一路驶回城内,停在钟府门前。 唐宁跳下马车,唐夭夭跟着他下来。 唐宁看着她一脸担忧的样子,无奈道:“放心吧,我没杀人。” 唐夭夭放下心,说道:“我就知道,你也没有那个本事。” 钟意和苏如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想到刚才贡院之外那震耳的呼声,苏如满脸都是担忧,焦急道:“小宁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为什么都在喊你的名字?” 钟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失神的看着唐宁,眼中有不解,有惊讶,以及浓浓的难以置信。 陈玉贤拉着方小胖的手从府内走出来,看到他们,急忙走上前,问道:“怎么样,中了吗?” 唐夭夭摇了摇头。 陈玉贤怔了怔,随后脸上就露出了笑容,看着唐宁,安慰道:“没关系,这次不中,还有下次,不要忘了,你岳父当年考了三次才中的。” 唐夭夭再次摇头,说道:“不是没有中,是没有看到。” “没有看到?”陈玉贤楞了一下,诧异道:“那你们回来干什么?”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州城之内,非紧急情况,是不允许纵马的,但今日例外,贡院张榜的同时,会派人将考中举子的名单第一时间送到县衙,再由县衙衙役集体出动,到考生的所在之地报喜。 一匹骏马在县衙门前停下,彭琛夹着一张卷起来的红纸从马上下来。 他打开红纸看了看,走到唐宁面前,平淡的说道:“恭喜你,唐解元。” “解元?”唐夭夭站在原地想了想,看向钟意,问道:“小意,你上次说,州试第一是什么元来着?” 钟意看着唐宁,表情有些欣喜,又有些幽怨,说道:“解元。” 唐夭夭愣了一下,才问道:“那他不就是第一了?” 她的目光望向唐宁,他告诉她们他的策论没有考好,害的她们失落担心了好多天,到头来,居然考了个解元? 苏如怔怔的看着唐宁,眼泪漱漱而落,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 好人有好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唐宁刚才还在为不幸轮到彭琛报喜的考生默哀,现在报应就轮到他身上了。 正常的套路,不应该是衙差们又敲锣又打鼓,大声喊着“恭喜唐公子高中州试第一名解元!”,宣扬的满城皆知,然后他在众人羡慕和敬佩的目光注视下,随手打赏他几十两银子的赏钱,大家皆大欢喜…… 可他这一副苦大仇深,好像自己欠了他几百两银子的表情,像是恭喜吗? 报喜的程序缩水了,赏钱自然也要缩水。 唐宁偏过头左右看了看,看到方小胖的时候,眼前一亮。 他从方小胖手里拿过剩下的最后一块小肉干,放在彭琛手里,说道:“同喜,同喜……” “那是我的。”方小胖抬起头,委屈的看着他,小声道:“你要赔我一只肘子……” 第七十四章 一个条件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古人诚不我欺。 唐宁这几天左眼皮一直跳,左眼皮跳完了右眼皮跳,有时候两只眼皮干脆一起跳。 以他那张落榜都不算意外的考卷,得以考中解元,如果不是他知道考官们对此进行了一场激辩,一定会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黑幕或者交易。 这勉强算是一桩喜事。 然而也不算是彻底的喜事,刚才他们离开的时候,贡院门前怨气冲天,想必没有哪一州的州试张榜有灵州这么热闹。 从今天开始,唐宁的名字就会传遍灵州,甚至不止灵州,推动科举改制,他会被无数考生记恨上。 古往今来,不管制度改革是好是坏,改制的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岳母大人自然不会想那么多,她只知道唐宁考中了解元,要庆祝,大肆庆祝。 钟府的丫鬟下人们都去厨房帮忙了,干劲十足,因为这个月他们的例钱翻倍,厨娘更是有干劲,她的工钱翻三倍。 小如回去请三叔和三婶过来,这是大喜事,钟府从上到下,比过节还要热闹,就差张灯结彩。 最高兴的是方小胖,看她的样子,今天应该是准备赖在钟家不走了。 用一块小肉干换来一顿大餐,这怎么算都是一件不吃亏的好事。 “你们男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唐夭夭看着他,摇了摇头之后,转头离去。 在他身上,“考的一般”是可以和“州试解元”等同的。 “等一下。”唐宁及时叫住了她。 唐夭夭瞥了瞥他,“还有什么事情?”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压箱底的绝学绝招的,教我几招吧……” 为了以后出去不被人敲闷棍或者是拍黑砖,他迫切的需要提升自己的实力。 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待在家里不出去,不过刚才岳父大人回来了之后,明确的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 三日之后,灵州地方官员会为新晋举子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谓之曰“鹿鸣宴”,到时候,通过灵州州试的两百四十名举子都会参加,州试考官也会到场。 作为解元的他,更是不能缺席。 这根本不是鹿鸣宴,这是鸿门宴。 因为策论一事,他刚刚才得罪了一大票的读书人,这个时候让他去参加什么鹿鸣宴------两百四十比一,没有任何赢的希望。 “姑爷好厉害……” “赵知县家的儿子中了甲榜第五,和姑爷比差远了,老爷很高兴,在书房里喝酒呢!” “姑爷当然要比赵知县的儿子厉害,姑爷以后还要中状元呢!” “如果姑爷中了状元,小姐不就是状元夫人了?” “那晴儿就是状元丫鬟……” …… 晴儿带着一群丫鬟围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不时的向房间里面张望。 唐宁坐在房间的桌旁,单手撑着下巴,头疼三日后的鸿门宴。 还没有发生的鸿门宴暂且不谈,钟家今日的宴会,虽然人不多,但却格外热闹。 岳父大人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今日也不例外,但是杯中酒却是一杯一杯的往嘴里灌,喝到一半的时候,就被岳母大人扶到房间里面去了。 唐宁放下筷子的时候,只剩蹭吃蹭喝的方小胖风卷残云一般的扫荡着桌面。 三叔喝的有些多,他平日里没有什么喝酒的机会,现在虽然不差那几个酒钱,但苦日子过惯了,也不会忽然改变生活习惯。 “当年,当年我就知道,小宁你是文曲星下凡!”他的身体晃晃悠悠,说道:“这不就中了那什么元吗,等到下一回,一定能中状元!” “中了状元,就能当大官了吧?”他看着唐宁,满嘴酒气,嘟囔道:“当了大官,就能有很多钱,买大宅子,你以前说过啊,等你中了状元,就会回来娶小如的,要给她买大宅子,买很多很多丫鬟……” 苏如面色一变,急忙站起身,说道:“三叔,你喝醉了,乱说什么呢……” “我没有喝醉,也没有乱说!”三叔挥了挥手,不满道:“他这句话从小说到大,说了十几年,我能记错吗?” “你给我闭嘴!”三婶站起身,将他从座位上拖起来,看着唐宁和钟意,说道:“他喝醉了,我带他回家……” 苏如也面带歉意的看着钟意,说道:“钟姐姐,我们先回去了。” 唐宁站起身,说道:“我送你们。” “放开我,我没喝醉!” “我还能再喝两杯!” “让我再吃一个肘子!” 三叔极不情愿的被三婶连拖带拽的带走了,方小胖两只手各拿着一只肘子,长松了口气。 唐宁送她们回宅子,苏如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回头看着唐宁,微笑道:“小宁哥,恭喜你。” 唐宁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一家人,说这些干什么。” “这是小宁哥一直以来的梦想啊……”苏如笑着说道:“解元,会元,状元……,等到小宁哥高中状元的时候,天下人就都知道你的名字了,那个时候,小宁哥的家人就会找到你的。” 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这样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全心全意,不计任何回报的为他着想。 唐宁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说道:“你就是我的家人啊……” …… 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和小如说起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唐宁问,她说。 他回到钟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他推开院门,发现自己的房间里面还亮着灯。 唐宁走进房间,看到桌上摆了几碟小菜,钟意单手托腮坐在桌前,望着摇曳的烛火发呆。 直到唐宁进来,她才回了回神,直起身子,说道:“晚饭见你没有吃多少,现在一定饿了吧,我又做了几道小菜,你趁热吃吧。” 唐宁晚饭的确没有吃多少,是因为吃饭的时候,他的左边坐着方小胖,右边坐着三叔,他才刚刚拿起筷子,面前的菜就空了。 唐宁在她对面坐下,钟意看了看他,说道:“恭喜你,高中解元。” 唐宁拿起筷子,撇了撇她,“我们之间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钟意看着他,反问道:“那你还瞒着我这么久?” 唐宁知道她说的是三榜第一的事情,有些无辜的看着她,问道:“如果我说我一直以为我应该会落榜,你信吗?” “信。”钟意点了点头,没有犹豫。 她看着唐宁,问道:“你会考中状元吗?” 唐宁摇了摇头。 第一,考解元容易,考状元可就难多了,状元是皇帝御笔钦定的,光有实力不行,还得靠运气。 第二,考上了解元,充其量也就是个举人,举人当官的不多,考上了状元,当官就是板上钉钉了,他参加州试的原因很单纯,就是不想让小如失望,考状元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之内,到时候随便考一个最差的等的贡士,只在吏部造册,不用填补实缺,岂不美哉? 吏部侍郎可是方小胖的大伯,到时候提前告诉他一声,千万不要给他派官…… 钟意想了想,说道:“小如很希望你能高中。” 唐宁摇了摇头,继续吃菜,女人啊,也不能总是惯着,到时候哄一哄就好了。 钟意思忖片刻,说道:“我……,也希望你能考中。” 唐宁继续吃菜,哄一个是哄,哄两个也是哄。 钟意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继续说道:“如果你能考中状元,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 唐宁怔了怔,问道:“什么条件?” 钟意站起身,走到他的身边,躬下身子,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吧嗒。 唐宁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他想了想,目光再次看向钟意的时候,认真说道:“虽然考上状元难如登天,但为了不辜负你们的期望,我决定试试。” 第七十五章 速破命案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为了不让小如和小意失望,为了不让唐妖精看扁,更为了他的终身幸福,唐宁一大早起来,锻炼完毕之后,就捧着一本书学习古文的章法。 唐夭夭坐在墙头,诧异道:“州试不是都结束了,你还看什么书?” 唐宁抬头看着她,问道:“活到老,学到老,听过没有?” “没有。”唐夭夭摇头说道。 唐夭夭当然没有听过,因为这句话是古雅典诗人梭伦说的。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这句话听过吧?”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更何况,州试结束了,还有会试和殿试……” 他已经看明白了,烟花易冷,人事易分,什么都靠不住,只有手上的书籍永恒,看一页有一页的收获。 要实现人生梦想和幸福生活,还得多读书。 唐夭夭从墙头跳下来,说道:“要是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唐宁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于是他放下书,看着唐夭夭,说道:“你说得对,读书也要劳逸结合,我们出去走走吧。” 唐夭夭不确信道:“我们?” 唐宁点了点头。 唐夭夭问道:“小意呢?” 唐宁解释道:“她去和小如看铺子了,不在家。” 出门当然要带唐夭夭而是不是钟意,万一真的遇到危险,是他保护钟意,还是钟意保护他呢? 和唐夭夭一起出门,就没有这样的顾虑。 事情其实没有唐宁想象的这么严重,科举改制可不是闹着玩的,不是几个人嚷嚷着要改就能改,这其中牵扯甚大,利益相关甚多。 灵州的读书人最多在心里记恨他,倒是不会上升到肢体冲突,更何况,也没有几个人认识他。 他和唐夭夭一起出门,路过包子铺的时候,买了一堆包子。 唐夭夭诧异道:“你买这么多包子干什么,吃的完吗?” “有用。”店铺伙计用几张巨大的荷叶将包子包起来,唐宁用两只手拎着,走向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 巷口的一名乞丐看到他,立刻来了精神,起身道:“公子,您有好些天没来了!” 唐宁这些天忙着州试,没有时间出来,更何况,他早就告诉过这些乞丐,一有那个小乞丐的消息,就去钟府告诉他,这么多天都没什么动静,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结果。 他将那些包子递给那名乞丐,说道:“拿去分了吧。”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几名乞丐立刻跑过来,将荷叶包着的包子哄抢一空。 唐夭夭用诧异的目光望着他,以前她就听晴儿说,他经常接济一些乞丐,和那些乞丐聊天…… 不久之前,他还因此怀疑他的脑袋来着。 街边的一处茶馆,宋千放下茶杯,抿了口茶,说道:“这位唐解元年纪轻轻,心地却是难得善良。” 方鸿看了看某个方向,问道:“宋兄要不随我去打个招呼?” 宋千摇了摇头,说道:“不急,待到鹿鸣宴上,有的是时间。” 从巷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唐宁的心情有些失落。 距离他来到这里,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 那个小乞丐,就像是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一样。 唐宁并不知道,他是离开了灵州城,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欠他的那一只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给他? 唐夭夭有些奇怪,他很少见唐宁露出这样的表情,哪怕是州试第三场结束,他表现出来的,更多是一种平静和满不在乎,绝不是这种失落…… 仔细想想,自她认识他以来,好像没有什么事情,是被他放在心上的……,她看了看唐宁,更加确信的觉得,他的身上,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心里的好奇越发深了。 “快走!” “老实点!” 街道之上,忽然传来了两道厉呵的声音,唐宁和唐夭夭转过头,看到两名捕快押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走在街道上。 唐宁看了看他们,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姑爷,唐姑娘。”一名衙役看了看他们,行了一礼,然后看着那乞丐,厌恶道:“偷东西被人当街抓住了,这家伙隔几天就要偷一次,这一次非得让他在大牢里多待几天不可!” 唐夭夭看了看那乞丐,皱眉道:“有手有脚的,哪怕乞讨也行,为什么要偷东西?” “姑娘此言差矣。”那乞丐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唐宁,说道:“人生就像一场戏,他演金童,你演玉女,有的人演官,有的人演贼,人人都想演官,可总要有人演贼的……” 这乞丐可能是哲学系毕业的,唐宁不由的多看了他两眼,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骚乱。 彭琛带着两名衙役快步的穿过人群,那两名捕快怔了怔,问道:“头儿,发生什么事情了?” “有人报案,城外发生了一桩人命案子,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过来……”彭琛飞快的说了一句,就匆匆的向前面走去。 人命案子自然要比盗窃罪严重的多,一名捕快瞥了那乞丐一眼,冷哼一声:“这次先放过你!” 唐夭夭扯了扯唐宁的袖子,小声道:“去看看!” 她向来喜欢凑热闹,唐宁被她拽着,很快就赶上了彭琛。 茶楼之内,两道身影站了起来。 “人命案子……”宋千拇指和食指缓缓的摩挲着,说道:“去看看。” …… 命案的发生地点是城外的一处溪边,今日一早,来溪边打水的农户发现了溺死在水中的一具尸体。 唐夭夭不敢看尸体,拉着唐宁远远的躲在一边。 不一会儿,彭琛走过来,沉着脸道:“是具女尸,尸体的身份已经辨认出来了,现在去叫她的亲属过来确认。” 唐夭夭自然不敢留在这里,拉着唐宁和彭琛赶往溪边的某村。 捕快刚刚进村,听说村子死了人,整个村子立刻便炸开了锅。 “那婆姨平日里可是凶得很呐,怎么说死就死了!” “平日里只有她害人,谁能害了她啊!” “昨儿个才见到她了,才一晚上,这人怎么就死了呢……” 在村民的带领下,几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破落的院门前。 彭琛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 看到捕快的时候,他愣了一下,随后便大声道:“干什么?” 唐宁捕捉到了那男人看到官差的时候,脸色迅速闪过的一丝不自然。 彭琛正要开口,唐宁上前一步,说道:“我们发现了一具尸首,怀疑死者是你的妻子,需要你立刻去现场辨认。” “什么!”那男子面色大变,难以置信道:“我家娘子怎么了?” 唐宁挥了挥手,将他从院内拽出来,高声说道:“时间紧急,你赶快去案发现场,那里有捕快在等你。” “娘子啊……”中年男子回过神来之后,恸哭一声,撒腿便向村外跑去。 人群之中,方鸿摇了摇头,说道:“此案无头无尾的,钟县令怕是又要头疼了……” 宋千回头看了看那男人消失的方向,摇头道:“此案不是已经破了吗?” “什么?”方鸿一脸诧异的望向宋千。 宋千的目光却是望向唐宁,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赞叹道:“不愧是唐解元!” 院门口处,唐宁看了看彭琛,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 彭琛疑惑的看着他:“我应该干什么?” 第七十六章 家有贤婿 以小见大,从这件小事就可以看出来,小彭这辈子,最多也就是个小捕快了。 要想成为名捕什么的,基本只能靠做梦。 那男人已经跑出了村子,唐宁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愣着干嘛,抓人啊!” 彭琛这才反应过来,看了唐宁一眼,对身后的两名捕快挥了挥手,大声道:“跟我来!” 唐夭夭一头雾水,看着唐宁,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抓人?” 上天对唐妖精真的很不公平。 人都说胸大无脑,老天爷在一方面亏待了她,就会在另一方面补回来。 可是也没见她有多聪明,难道上天对她的补偿都补偿到腿上了? “唐解元刚才说让他赶快前往案发现场,却没有说哪里是案发现场,此人既然不知道娘子的死讯,又为何会知道案发现场?”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人群之外传来,解开了唐夭夭的疑惑。 她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他刚才忘记问了!” 唐宁叹了口气,还是让唐妖精就这么单纯下去吧,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了,会污染到她这朵纯洁的小白花。 那声音也是顿了一顿,才继续道:“他不会忘记问的,若是他真的不知道地点,就一定会问,他不问,说明他心中知道地点,也说明他妻子的死,与他有着莫大的关系,或者------他就是凶手。” 此言一出,围观的村民顿时发出了一阵哗然之声。 “难怪,昨天下午我还听到他们在院子里吵架!” “我也听到了,好像是他赌输了钱,连娘子的嫁妆都输了,下午两个人就吵起来了……” “我看到她下午的时候回了娘家,没想到……” …… 村民们恍然大悟,喧闹间,方鸿和一名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 “唐解元。”方鸿对他拱了拱手,唐宁也拱手回礼,问道:“方大人怎么在这里?” “听到出了人命案子,就过来看看。”方鸿解释了一句,又指向身边的中年男子,介绍道:“这位是京东路提刑,宋千宋大人。” 没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男子居然是一路提刑,唐宁再次拱手道:“见过宋大人。” 宋千挥了挥手,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此人就是杀害他妻子的凶手?”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猜的。” 宋千又问道:“若是他问你案发地点在何处呢?” “那就告诉他,让他去认领尸首。” 唐宁刚才也只是见那男子的神色可疑,顺手为他挖了一个小坑,若是人不是他杀的,或是他心中已经有了周密的部署,没有上当,那也没办法,这件案子就交给岳父大人头疼了。 如果人真的是他杀的,而且他心里素质不过硬,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弯,屁颠屁颠的跑去了,那正好抓人结案。 宋千看了他许久,赞叹道:“不仅才思敏捷,处事更是机敏过人,不愧是唐解元!” 唐宁客气道:“宋大人过奖……” 没一会儿,彭琛就派人回来了。 他们故意落在那男人的后面来到案发现场,将其当场拿下。 村子里有这么多人作证,人犯百口莫辩,当场便承认是因为和家中妻子产生口角,妻子带了嫁妆回娘家,他追过去讨要嫁妆,争执之间,失手杀了人,抛尸溪边…… 接下来的事情,有捕快们收尾,唐宁和方鸿宋千一起走回去。 宋千看了看他,问道:“唐解元对断案很是擅长?” 唐宁谦虚道:“平日里跟在岳父大人身边,学了一些。” 其实他的断案不是和岳父大人学的,他的这点儿三脚猫功夫,分别来自《少年包青天》、《大宋提刑官》、《神探狄仁杰》以及《名侦探柯南》。 当然,岳父大人也教了他一点东西。 比如大丈夫能屈能伸,该怂的时候就得怂,该捶背捶背该捏肩捏肩,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宋千点了点头,说道:“钟大人是一名有本事的好官,本官听说过他的很多事迹。” 唐宁心中暗叹口气,他就只能帮岳父大人到这里了。 方鸿是吏部侍郎,属于京官,官职不小,但远水难解近渴,帮不了永安县令。 可京东路提刑就不一样了,这位宋千宋大人,掌管灵州以及附近几州的刑事诉讼,也对治下的地方官员行使监察考核之权,既能平反冤案,也能打击不法官吏,算是纪委的高级干部,地方官员谁见了都得抖三抖。 不管三七二十一,在他面前刷一刷岳父大人的好感度,准没有错。 临别的时候,唐宁忍不住问道:“宋大人可认识一个叫宋慈的人?” 同样姓宋,同样是提刑官,恰好他又刚刚看完《大宋提刑官》不久,心中还是有些好奇的。 宋千摇了摇头,问道:“唐解元为何有此问?” 唐宁挥了挥手,笑道:“随口问问。” 告别了方鸿宋千,和唐夭夭一起回去的时候,永安县衙,钟明礼的心却是提了起来。 “人命案子?”他面色一变,问道:“什么人命案子?” “大人不用担心。”那名捕快立刻说道:“案子已经被姑爷破了,彭捕头他们正将人犯带回来,马上就到县衙。” “姑爷?”听到案子破了,钟明礼松了口气,坐下来问道:“这件事情和姑爷有什么关系?” 那名捕快立刻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钟明礼的一颗心彻底的放了下来,州试刚刚结束,鹿鸣宴还未开始,若是辖下出了一件悬而未决的人命大案,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如今虽然命案还是发生了,但案情飞速的告破,便是有功无过。 家有贤婿,不仅能为他长脸,还能为他解决麻烦------夭夭当初的那一石头砸的值,唐胖子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钟明礼便站起身,面色肃然,沉声道:“准备升堂!” 唐宁和唐夭夭走在街上,回过头看了看她,发现她脸色发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无精打采的。 当初要去看热闹的是她,心里承受不住的也是她。 唐妖精就是一个矛盾综合体,明明武功那么高,却还是怕黑怕鬼怕尸体…… 唐宁忍不住了,问道:“你怎么这么胆小?”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别以为我没看到,刚才看到尸体的时候,你脸都白了。” 不白才不正常,唐宁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尤其是在水里泡了那么久的…… 他想到这里,刚才的画面不由的在脑海中浮现。 “呕……” 他脸色一白,扶着街边的一辆马车干呕起来。 唐夭夭看了看他,脸色更白。 “呕……” 于是,街上路过的行人,便看到了一对年轻男女扶着马车,互相看对方一眼,低头干呕,再看一眼,再呕…… 众人心中不由的啧啧称奇,看一眼便忍不住恶心,这得多嫌弃对方? “有什么帮得上两位的吗?” 洁白纤细的手掌掀开马车车帘,一名俊美的年轻人坐在车里,看着他们问道。 “不用,谢谢……”唐宁摇了摇头,放开扶着马车的手,站在一边。 “走吧。”年轻人对车夫说了一句,放下车帘。 唐宁这才发现这辆马车非常的华丽,看起来就很值钱的样子,马车不止一辆,车队缓缓的从他们的面前驶过。 唐夭夭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说道:“她是女扮男装。” “我知道。”唐宁点了点头,女扮男装可不只是换一件衣服的事情,作为男人,他的胸肌也太发达了。 唐夭夭撇了撇嘴,说道:“扮的一点儿都不像。” 唐宁深以为然,再次点头道:“你扮的一定比她更像。” “那是自然!”唐夭夭得意的说了一句,忽然怔住,看着唐宁,眯起眼睛问道:“你什么意思?” 第七十七章 使臣远来 唐宁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说的是事实。 要论女扮男装,唐夭夭的确要比苏如钟意甚至是晴儿占着天然的优势,她只需要一身衣服就行了,其他多余的布料,一块都不用。 吃瓜群众就要有吃瓜群众的觉悟和素质,他和唐夭夭的心理素质还有待提高,以后不该看的热闹,不要乱看。 钟府,陈玉贤看着满桌的饭菜,又看了看两旁的空位,看着钟意问道:“宁儿怎么了?” “他说现在不饿。”钟意摇了摇头,说道:“再过一会儿,我拿些饭菜去他的房里。” 陈玉贤点了点头,喃喃道:“今天是怎么了,你爹刚处理完一个案子,又遇到什么急事,话没说几句就出去了,宁儿也不过来吃饭……” 她看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唐夭夭,笑道:“夭夭来的正好,坐下来一起吃点,有你最喜欢的水煮肉……” 刚刚踏进来的唐夭夭捂着嘴,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陈玉贤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喃喃道:“一个个的,这都是怎么了……” 灵州城内,某处驿馆。 “方大人,宋大人。”匆匆赶来的钟明礼刚刚对方鸿和宋千见过礼,赵知节便从外面踏入。 一番见礼之后,赵知节看向方鸿,问道:“两位大人,楚国使臣真的到灵州了?” 方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也是刚刚收到董刺史的消息。” 不多时,灵州城内,七品以上的地方官员,便齐聚驿馆。 十余辆马车从远处缓缓驶来,停在驿馆门口,有人影从马车上下来。 董刺史作为灵州官员之首,走出驿站,笑容满面的说道:“本官灵州刺史董存义,贵国使臣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望使臣不要见怪……” 为首的一名中年男子笑了笑,说道:“刺史大人客气了。” 董刺史看向后方,介绍道:“这位是京东路提刑宋大人,这位是吏部侍郎方大人……” 董刺史将在场的官员一一介绍一番,介绍到钟明礼的时候,犹豫了一瞬,脸上便露出笑容,说道:“这位是永安县令钟大人……” “永安县?”中年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方才进城的时候,听到永安县似乎发生了人命要案,不知可破案否……” 在场官员面色微微一变,楚国使臣刚到驿馆,别的不提,偏偏提起这桩命案,显然是要落他们灵州官员一个面子。 刚刚发生的命案,有那么快破案吗? 董刺史闻言,怔了怔之后,目光便望向钟明礼,问道:“钟大人,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钟明礼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此案的人犯已经抓获,就不劳贵国使臣费心了。” 中年男子面露异色,多看了钟明礼两眼,笑道:“钟大人可真是断案神速……” 这关乎的是灵州的脸面,陈国的脸面,董刺史自是知道轻重,笑了笑,说道:“那是,钟大人断案如神,灵州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钟明礼看向他,谦虚道:“董刺史过奖了。” 楚国使臣发起的这一番无形的交锋,便被这样轻易化解,方鸿走上前,说道:“使臣远道而来,进驿馆再说也不迟。” 楚国使臣一行人走进驿馆,一灵州官员脸上露出笑容,对钟明礼拱了拱手,小声道:“钟大人,有你的!” 众人纷纷对钟明礼拱手示意,这才走进驿馆。 钟明礼长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得色,身旁的赵知节看了看他,不屑道:“不就是有一个好女婿吗,得意什么,又不是你的功劳……” 钟明礼看着他,淡淡道:“我有,你有吗?” …… 大半天都不怎么有食欲,唐宁直到下午的时候才缓过来,身为男人,心理素质还是要有的,不能像唐妖精那么弱。 吃晚饭的时候,岳父大人还没有回来,这自然又引来了岳母的一番不满。 听衙门里的捕快说,楚国使臣途经灵州,灵州城内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去了驿馆。 唐宁对国际局势不是多么了解,对于楚国,更是知之甚少。 他只知道这个国家在陈国西边,和陈国接壤,两国关系友好,相亲相爱互为友邦,已经持续了十余年。 当然,友好只是指两国之间没有战事,十几年前,楚国国力远逊于陈国,年年向陈国朝贡,以求得国家安稳,确立了两国之间大哥与小弟的关系。 如今的楚国,国力已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每年还是会向陈国朝贡,但贡品却在逐年减少,隐隐有昔日小弟想要和大哥平起平坐的趋势。 当然,这只是趋势,至少在明面上,陈国还是带头大哥,此次楚国遣使臣前来,便是送上贡品的。 唐宁对于国际形势没有什么看法,他只是觉得当官真不容易,每天起早贪黑,忙前忙后,连和家人坐在一起好好的吃顿饭都难,俸禄也不是很高,图什么呢? 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京城那些衙门里面的官员,要打理一个国家的大小事务,岂不更忙? 听说早朝五点开始,朝臣三点就得起床,这么早他真的起不来。 唐宁在房间里面看书,钟明礼走到门口,敲了敲门,信步走进来。 他看着唐宁说道:“虽说读书不可懈怠,但州试已过,歇息几天也可,不必这么辛苦。” 唐宁站起身,说道:“闲来无事,看看书,就当是消遣了。” 钟明礼停顿片刻,问道:“你今天见过方大人和宋大人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碰巧遇到。” 今日在驿馆之中,京东路提刑当着楚国使臣和灵州官员的面,将他好一顿夸赞,直言他教出了一位聪慧机敏的好女婿,诸多同僚也是拱手称赞……,他钟明礼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长脸过。 回来的路上,他便在心中想着,以后是不是要对这位贤婿再好一些? 他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递给唐宁,说道:“我听意儿说,小如姑娘要在城里盘下一间铺子,这些钱你拿着,应该用得上。” 唐宁吃了一惊,他可是知道,岳父大人的零花钱被看的很紧,这几张银票加起来,少说也有几百两,难道是他的私房钱? 要是让岳母大人知道他藏了这么多来路不明去路也不明的私房钱,可就不是捶背捏肩这么简单了…… 唐宁连忙道:“不用了,不用了,盘店铺的钱,我有的……” 钟明礼将那几张银票放在他的手里,说道:“拿着吧。” “宁儿,布庄刚才送来了新衣服,你试试合适不合适……”陈玉贤拿着一件衣服从门外走进来,看了看唐宁和钟明礼,又看了看他们手中的银票,狐疑道:“你们在干什么?” 钟明礼看了看她,将银票塞进唐宁的手里,不满道:“你给我这么多银票做什么,我又用不到……” 他转身看着陈玉贤,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孩子,真是不像话……” 说罢,便背起手,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唐宁怔怔的看着手中的银票,陈玉贤走过来,皱眉说道:“你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赶紧收起来,给你岳父做什么……” 第七十八章 鹿鸣之宴 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还是老的狡猾。 除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之外,唐宁从岳父大人的身上又学到了一种高贵的品质。 因为生命受到威胁而在极短的时间内爆发出来的强烈的求生欲。 出于求生欲考虑,他是不应该去参加鹿鸣宴的。 纵使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身威胁,但同时被几百人嫌弃,也不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 不过,他已经从岳父大人那里再三确认过,这个宴会,从古流传至今,甚至可以看成是科举的一部分,他避不过去。 避不过去,就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方小胖带着几只用荷叶包着的鸡腿过来,分给唐宁一只,她现在已经不吝啬把自己的零食分给他。 一块小肉干换一顿大餐,一只鸡腿换两顿,这在她看来,是非常划算的事情。 唐宁咬了一口鸡腿,然后教方小胖背诗。 “君问归期未有期,红烧茄子黄焖鸡。秋高东篱采桑菊,犹记那盆水煮鱼。一树梨花压海棠,青椒干煸溜肥肠。曾经沧海难为水,鱼香肉丝配鸡腿。相见时难别亦难,清蒸螃蟹别放盐……” 自从方小胖这么背诗之后,背诵诗的前半句就从来没有出错过。 唐夭夭从院墙另一面探出脑袋,方小胖举起一只鸡腿对她晃了晃,问道:“夭夭姐,吃鸡腿吗?” 唐夭夭捂着嘴,掉下了院墙。 方小胖吃完了鸡腿,掏出手帕擦擦嘴,说道:“我要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玩。”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明天我要参加鹿鸣宴啊……” 明天的鹿鸣宴要从白天到晚上,在唐宁看来,参加那个鸿门宴,还不如听方小胖坐在他身边碎碎念。 起码能有个不记恨他的人和他说话。 “鹿鸣宴?”方小胖眼前一亮,看着他问道:“有鹿吃吗,我还没有吃过鹿肉呢……” 唐宁想了想,说道:“有,烤全鹿,蒸鹿尾儿,水煮的、油炸的、红烧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我也要去……”方小胖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刚才吃了我一只鸡腿的。” 唐宁看着她,说道:“你大伯也要去。” “那我让大伯带我去!”方小胖脸上露出笑容,向院子外面跑去,跑到一半,又转过头,说道:“那这就不算你请我,下次还要补上的……” 唐夭夭重新从墙上翻过来,脸色比刚才红润了一些,瞥了瞥唐宁,说道:“你又骗小孩子。” “我没有骗她。”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鹿鸣宴上不仅有鹿肉,还有很多美食,她不会失望的。” 鹿鸣宴规格极高,据说早期有上百道菜,极为奢侈豪华,以至于地方官府无力承担,现在虽然改制了数次,简化了许多,但五十道也是有的,方小胖会很喜欢那个地方。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说这件事情了,你昨天教我的那几招,我已经学会了,你来看看,我有没有哪里记错了……” 他擦了擦手站起来,在院子里面展示唐夭夭昨天教他的那几个招式。 唐夭夭看了一会儿,眼中浮现出一丝讶色。 虽然他展示出来的招式没有什么威力,但至少形态上以及极其接近了,这对于一个初学武功的人来说,非常难得。 心中虽然讶异,却还是撇了撇嘴,说道:“徒有其形而已,有几个地方也错了……” 唐宁停下来,说道:“那你再练一遍我看看。” 练错了不要紧,只要她当着唐宁的面再练一遍正确的,唐宁晚上躺在床上就能反复的回放“唐夭夭.avi”,看个几十遍,总不至于再出错了吧? 看唐夭夭的大长腿在他的眼前踢上踢下,闪转腾挪,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完全可以当舞蹈来看。 当然,他并没有一些猥琐的心思,留下这些画面,纯粹是为了学习。 “你这样是没用的。”唐夭夭坐在他的对面,因为运动过的关系,发丝有些凌乱,她伸手拢了拢,说道:“你的力量和耐力太差,需要先提高身体力量,才能发挥出这些招式的作用。” 被唐妖精当面指出他的耐力不行,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唐宁决定从鹿鸣宴之后,就增加一些运动强度,先把身体素质提升上来,以后唐妖精再提到他的耐力,就无话可说了。 …… 每岁仲冬……试已,长吏以、乡饮酒礼,会属僚,设宾主,陈俎肉,备管弦,牲用少牢,歌《鹿鸣》之诗。 鹿鸣宴从唐朝时候就有了,一直沿袭到今,代表着君王对于人才的重视,也算是整个科举过程的一部分。 灵州鹿鸣宴举办的地点,是州城内一处园林,园中有山有水,比方家的园子要不知道阔气了多少。 下午酉时,新晋举子便可进园,自行赏景聊天,戊时之后,鹿鸣宴才正式开始。 两百多人的宴会,占地极广,规模宏大,举办一场宴会,耗资极大,好在三年才有一次,不然地方官府很难负担得起。 唐宁去的不早也不晚,在门口查验过身份之后,走进园子,园内已有不少人影,聚集在树下溪边,相互笑谈。 唐宁在这里没什么朋友,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是他的敌人,没什么好聊的。 好在也没有人认识他,他走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刚刚站定,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唐兄……” 这一声唐兄,包含着无尽的幽怨,唐宁还未回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声音很耳熟,声音的主人还说来日会报答他。 唐宁装作没有听到,匆匆向前方走去,一道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唐兄……” 唐宁抬起头,看到的是一脸幽怨的徐清扬,转过头,看到的是更加幽怨的张炎生。 两个大男人,双双露出这样一幅女子的幽怨之情,三天不见,这一对兄弟就变成了闺蜜…… 他拱了拱手,惊喜道:“徐兄,张兄,真是巧了,在这里也能碰到你们……” “一点儿都不巧。”徐清扬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就是在这里等唐兄的。” 经过唐妖精几天的调教,今日之唐宁,已非昔日唐宁,虽然不能一个打十个,但是打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在话下。 唐宁后退半步,缩在袖中的拳头已经握起:“你们……等我干什么?” 徐清扬拱了拱手,说道:“还未恭喜唐兄得中解元。” 唐宁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们两个人一起上,他会先对张炎生来一记撩阴腿,转手对徐清扬就是一个黑虎掏心,没想到他根本不按套路,他怔了怔之后,摆手道:“意外,都是意外。” 徐清扬已经习惯了他的低调,摇了摇头,说道:“我和炎生早年就已经觉得,我陈国的策论取仕已经走上了岔路,却也没有勇气向唐兄一样,在州试之上,摒弃套路章法,为了直谏,不惜赌上自己的前程……” 唐宁不是没有勇气,他是没有能力,他要是有像徐清扬和张炎生一样的本事,能够把策论文章写的花团锦簇,谁愿意被人骂作狗屁不通? 他拍了拍徐清扬的肩膀,叹息道:“唐某只是觉得,我辈读书之人,当时刻存有赤子之心,生当竭力报国,即便是死了,被钉在棺材里,也要在墓里,用腐朽的声音喊出:“策论之策,胜于文章!”。” 徐清扬看着他,不禁肃然起敬,恭敬的对他行了一礼,“唐兄高义,徐某佩服!” “唐兄一心报国,做出如此牺牲,灵州学子,竟然如此误会唐兄……”张炎生满脸都是愤慨,大声道:“我都替他们感到羞愧……” 一道人影满面笑容的迎上来,看着唐宁,问道:“咦,清扬兄,炎生兄,这位兄台是你们的朋友吗,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张炎生开口道:“他就是唐宁,唐解元。” “什么,他就是唐宁!”年轻人脸上的表情瞬间由晴转阴。 第七十九章 不请自来 短短的一瞬,年轻人的面色就从热情变的冷厉,不满道:“清扬兄和炎生兄怎么和此人为伍!” “郭钊擎!” 张炎生面色肃然,看着他,一脸失望的说道:“一年之前,我等谈及策论一事,你曾言科举以策论取仕,取的应是真正的治国之才,考官却看重那些套路文章,于国无益,一年之后,你便忘记了自己一年前说的话吗?” “我……”郭钊擎怔了怔,一时间无法反驳。 张炎生看着他,目光炯炯,质问道:“你只说你说没说过?” 郭钊擎低下头,有些羞愧的说道:“我,我说过。” “唐兄和我们有着同样的抱负和理想……”张炎生看着他,一脸失望的说道:“可他与我们不同,他比我们更有骨气和勇气,他甘愿舍弃自己的前程,也要以身犯险,警醒考官,为国纳才,可你们呢,你们却在背后诋毁于他……,若你郭钊擎已经堕落至此,今日之后,我张炎生羞于你等为伍!” 徐清扬上前一步,平静的说道:“炎生的意思,就是我徐清扬的意思。” 徐清扬与张炎生是灵州有名的才子,一直以来都是灵州学子的领头之人,此次州试,分别位列甲榜第二第三,他们二人,在灵州读书人中举足轻重。 读书人最重脸面,郭钊擎早已被他说得羞愧难当,低下头,羞愧道:“都是我一时糊涂,清扬兄炎生兄勿怪……” 郭钊擎目光望向唐宁,一躬到底,愧疚道:“郭某糊涂,不知唐解元高义,在这里给唐解元赔罪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无妨,无妨。” 郭钊擎见他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脸上的愧疚之色更浓。 刚才张炎生大声训斥郭钊擎的时候,便已经有无数人围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之后,面色逐渐变的复杂。 他们是读书之人,学的是圣人之言,讲的是仁义道德,科举的初心,便是光宗耀祖,报效国家…… 他们也曾雄心壮志,也曾慷慨激昂,他们也曾针砭时弊,抨击不平,然而现在,他们也只能为了科举得中,写一些套路文章。 姓唐的是一个异类。 他做了所有人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他给以后的考生带来了一些麻烦,他们讨厌他,却也敬佩他。 难怪徐清扬和张炎生对他如此这般,他是一个让无数读书人讨厌的人,但他也是一个纯粹的人,纯粹,勇敢,而且无畏。 没有人再像郭钊擎一般,对他躬身认错,但周围之人,看向他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咚! 园子的深处,有钟声响起,表示鹿鸣宴已经正式开始。 无数道人影,从园子的四面八方,向着中间一处占地极广的建筑走去。 徐清扬看着唐宁,笑道:“唐兄,我们也走吧。” 鹿鸣宴八人一桌,灵州州试新晋举子两百四十人,再加上主考,厅内共布置了三十桌有余。 桌次是按照甲乙两榜的名次,依次向后排的,唐宁作为解元,和徐清扬张炎生等前八名,自然是在最靠近考官和地方官员的一桌。 所有人都坐定之后,灵州地方官员和州试考官才徐徐而入。 方鸿是吏部侍郎,论官位和实权,乃是所有的官员之首,走在众人的最前面,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大尾巴。 方小胖走到哪里都很有存在感,是不可能被忽视的。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方鸿对于他的这位侄女是真的纵容,方小胖仰头对方鸿说了几句之后,方鸿微微点头,她便飞快的跑了过来。 方小胖跑到唐宁身边,高兴的说道:“我和你坐在一起!” 唐宁知道她为什么要过来,方鸿身边全是官员,她放不开,她放不开的话,也就吃不开,这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唐宁看向身旁的徐清扬,歉意道:“要委屈徐兄了。” “无妨。”徐清扬笑了笑,说道:“我和炎生他们挤一挤就好了。” 宴席之上,每桌八人,每侧两人,挤进来一个方小胖,徐清扬和张炎生便要三人挤在一起。 他们刚才看的清楚,眼前这位小……,胖姑娘是跟着方鸿方大人一起过来的,看上去却和唐宁十分熟悉,几人心中自是疑惑和惊奇。 方小胖看了看唐宁,吞了一口口水,问道:“烤全鹿呢?” 唐宁看着她,说道:“还没有上菜呢,再等等。” 方小胖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有些期待和兴奋,她吃过羊肉牛肉猪肉,鸡鸭鱼肉,还从来没有吃过鹿肉呢…… 鹿鸣宴不是简单的宴会,有着一整套极其繁琐的流程规范,需要严格的按照规矩,一步都不能省。 饮宴之前,必须先奏响《鹿鸣》之曲,随后朗读《鹿鸣》之歌以活跃气氛,然后就是两位主考的讲话,对此次的州试做一总结,勉励勉励诸位新晋举子,然后是灵州地方官员的讲话,等到所有人都讲话完毕,再奏响一曲《鹿鸣》,才会陆续开始上菜。 现在才轮到灵州刺史讲话,方小胖的脸色已经彻底垮了下来,捂着肚子,扯了扯唐宁的衣襟,小声问道:“怎么还不上菜?” 唐宁看着她,压低声音说道:“要不你先吃点儿糕点果脯垫垫?” “我没带……”方小胖摇了摇头,说道:“我今天都没吃饭……” 方小胖一刻钟不吃东西,对于唐宁来说,都是一件难以理解的事情,她居然为了今天晚上这顿饭饿了整整一天,幸亏她没生在后世,但凡自助类的餐馆,老板非得被她吃的心慌不可。 鹿鸣宴排场极大,极其奢华,冷热菜品多达数十种,唐宁还记得他告诉方小胖这些的时候,她的眼中闪烁着前所未见的光。 董刺史讲完之后,又换上灵州府学的一位训导。 他在上方滔滔不绝的勉励灵州学子,方小胖靠在唐宁肩头,虚弱道:“我头晕……” 这位训导的讲话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唐宁心中有些担忧,要是她真的被饿晕了过去可怎么办? 他想到这里,忽有一道人影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来,在方鸿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唐宁看到诸位官员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诧之色,隐隐的有些警惕,纷纷起身离席,快步向外面走去。 在座的学子也是一脸的疑惑,却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 “我好饿,头好晕……”方小胖靠在唐宁的肩膀上,声音已经快要听不见了。 唐宁左右看了看,所有的官员已经走出门外,场内诸生的注意力也在门口,他拉着方小胖的手,小声道:“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方小胖顿时精神振奋,问道:“去哪里?” 他们的座位靠近侧门,唐宁拉着她悄悄离席,从侧门闪了出去。 张炎生的目光看向大门口,诧异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诸位大人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要事吧,我们在这里等着就好。”徐清扬摇头说了一句,视线收回来的时候,望着桌旁某处,诧异道:“唐兄呢?” 门口处,方鸿看着从远处走来的几道人影,拱手道:“几位使臣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倒是没有什么要事,只是听说诸位大人今日在此举办鹿鸣之宴,便想过来见识见识大陈的青年才俊。”一名中年男子挥了挥手,笑问道:“我等不请自来,诸位大人不会见怪吧?” 第八十章 请教请教 鹿鸣宴宴请的是州试的新晋举子,非举子与考官不请自来,当然是要见怪的。 如若对方不是楚国使臣,怕是连此园的大门都无法进来。 也正是因为他们是楚国使臣,即便是外人参加鹿鸣宴于理不合,方鸿也不可能派人将他们赶出去。 任何事情,一旦涉及到两国之间,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自然不会见怪,几位使臣,里面请。”方鸿思忖了短短的一瞬,脸上便露出了笑容,吩咐道:“让人再加一张桌子。” 在众多学子诧异的目光下,有随从重新搬来了一套桌椅,位置仅在考官与灵州官员之下。 方鸿并未让所有的楚国使臣同桌,而是遣两名灵州地方官员换了座位,亲自陪同两位楚国使臣。 “听说此次州试,灵州出了一位十年不遇的解元,三场连中榜首……”楚国的那位中年使臣看着方鸿,问道:“灵州人杰地灵,方能孕育出此等人才,不知那位唐解元现在何处,我等都想见识见识解元公风采。” 方鸿笑了笑,说道:“贵使初到灵州,竟也知道唐解元?” “实不相瞒,还未到灵州的时候,我等就已经听到了这位唐解元的事迹。”中年男子指着对面的一位俊美年轻人,笑道:“小李大人对于唐解元十分钦佩,早想一见了。” 方鸿看着那俊美的年轻人,心中微微惊异,此人如此年轻,便已经能随使臣出使,实在少见,不是自身极有能力,便是背景不凡。 他心中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很快便点了点头,说道:“唐解元便在……” 他伸手指向身后一桌,表情却是微微一怔,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诧异道:“唐解元呢?” …… 这处园子是专门用来举办鹿鸣宴的地方,每三年的鹿鸣宴之时,地方官府都会从城内请来数十名大厨,从前一天开始,就在园中准备鹿鸣宴上的菜肴。 能够提供两百多人宴会所需的菜肴,园中的厨房自然极大。 唐宁和方小胖还没走进厨房,就闻到了一阵扑鼻的香味。 方小胖握着唐宁的手微微用力,显然已经迫不及待。 两名差役守在门口,拦住了唐宁和方小胖,说道:“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不许进入!” 方小胖用求助的目光看着唐宁。 如果这是县衙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唐宁只要搬出岳父大人的名字,自然可以畅行无阻。 可这是鹿鸣宴上,灵州大佬齐聚,岳父大人的名字可能不太管用。 他指着方小胖,看着那差役说道:“她的大伯就是方鸿方大人。” 衙役脸上的表情依旧严肃,方鸿方大人怎么了,吏部侍郎也得讲道理,厨房重地,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进去的吗,万一搞砸了鹿鸣宴,罪名应该算在谁的身上? 他看着二人,大手一挥:“两位请进!” 李易牵着方小胖走进去,那名衙役的同伴看着他,问道:“她说她大伯是方大人,你就信了,万一他们是骗你的呢?” “我刚才看到了,那些大人进来的时候,方大人身边是跟了一个小姑娘……”那衙役向厨房里探头看了一眼,说道:“看体格,是她没错。” 厨房很大,唐宁和方小胖走进去的时候,数十名厨子都在忙碌。 没有人注意到他,也没有人理会他们,能从外面走到厨房之内,又不是厨子的人,都是这里的厨子惹不起的。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早已准备好,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 方小胖看着这里眼花缭乱的美食,早已不知道吞咽了多少口口水。 唐宁拿起两双筷子,递给方小胖一双,看着厨房的胖管事说道:“我们来试一试味道。” 胖管事也是八面玲珑之人,脸上的肥肉颤了颤,笑道:“两位请……” 唐宁转过头的时候,看到方小胖已经拿着筷子开始试吃了,他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别总盯着这一个,吃点其他的……” 鹿鸣宴上共有三十余桌,也就是每道菜都得准备三十余道,每一桌吃一点儿,他们看不出来的。 唐宁和方小胖在厨房里一道道的试味,鹿鸣宴上,董刺史示意过众位考官之后,站起身,高声道:“开宴!” 宴席正式开始,无数的随从衙役向厨房的方向涌去。 方鸿看了看下方的某桌,眉头微拧。 水部郎中张昊的目光也望向了那个方向,皱眉道:“唐解元跑到哪里去了,本官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他呢!” 同一桌,钟明礼瞥了那个空了的座位一眼,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楚国那位中年使臣看了看方鸿,问道:“听说唐解元还未曾加冠,这次是第一次参加州试?” 方鸿面色不变,心中却已经提起了几分警惕。 楚国能被遣来出使的使臣,哪一个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唐宁虽是灵州州试的解元,但即便是对方真的欣赏他的才华,也不至于在这种场合多次提及。 这其中,怕是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唐解元的确是第一次参加州试。”方鸿点了点头,说道:“至于他的年纪,本官还真的不太清楚,这就要问钟大人了。” 中年使臣怔了怔,问道:“钟大人?” “钟大人便是唐解元的岳父。”方鸿笑了笑,目光望向钟明礼,问道:“如果本官没有记错的话,唐解元今年,应是只有十七岁吧?” 钟明礼点了点头,说道:“还有数月才满十八。” 中年使臣用诧异的目光望了钟明礼一眼,赞叹道:“小李大人去年连中三元之时,也是十七岁,原以为小李大人就已经是我楚国数十年不遇之人才了,却是没有想到,在这灵州,也有此等人杰。” 包括方鸿和钟明礼在内,桌上之人看向那俊美年轻人的面色都发生了变化。 十七岁的状元,这在陈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就算是唐宁能够得中状元,那也已经是十八岁以后的事情了,也还是不如这位小李大人。 “唐……”中年使臣欲要再次开口,身旁的那位俊美年轻人目光似是不经意的看了他一眼,他便立刻闭上嘴巴,再开口时,脸上已经露出笑容,说道:“今日能参加贵州的鹿鸣之宴,实在是有幸……” 此时,下方某处桌旁,有一道人影走上前,端着酒杯,走到方鸿身边,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方大人,学生敬您一杯。” 对于州试的考官来说,虽然州试学子并不算他们的门生,但有这一层关系在,也能算半个学生,尤其是排名靠前的几人,说不得几年后便能与自己同朝为官,考官对于这些人,都是愿意亲近的。 方鸿对此人有些印象,这位学子名叫曾子楼,州试成绩不错,排在甲榜前十,闻言点了点头,举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曾子楼却没有就此离开,目光望向那位俊美的年轻人,微笑道:“小李大人既是楚国状元,学识必定渊博,在下前些日子偶得一联,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下联,不知可否请教请教小李大人?” 楚国与陈国虽然互为友邦,但国与国之间,哪有真正的友谊? 读书人说话向来都十分委婉,在座的诸位官员也都是心思缜密之辈,焉能听不出来,这不是请教,而是考校。 多半是曾子楼心中不服气这位楚国的年轻状元,心中生出了比较的心思。 “胡闹!”董存义瞪了他一眼,大声道:“还不快快下去!” “哎,董刺史这是做什么?”中年使臣怔了一瞬之后,脸上便露出笑容,摆手道:“年轻人之间,互相交流请教,实属正常,董大人又何必认真呢?” 话已至此,董刺史再坚持反倒是失了礼数,目光隐晦的瞪了一眼曾子楼,不再言语了。 第八十一章 略懂而已 曾子楼站出来的时候,周围数桌的视线都被他吸引过来。 原本互相交谈,略有嘈杂的场间,也变的有些安静。 更远一些的地方听不到这边的动静,却也发现了异常,纷纷向临桌询问。 陈国官员虽然对曾子楼如此贸然的行为不满,但事已至此,他们也都不好再说什么。 那位小李大人望着他,问道:“不知那上联是什么?” “前几日读《诗经》时,看到这样一句,“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曾子楼看着他,笑道:“凤凰非梧桐不栖,看到这里,在下心中忽得一联,小李大人且听好了。” 他脸上露出思忖之色,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这上联是,“凤落梧桐梧落凤”。” 曾子楼的上联一经说出来,便由相邻的几桌迅速的传到后方。 在场的灵州举子,听到上联之后,下意识的思索起来。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对联,这是一个回文对。 所谓回文对,便是对联无论是顺读还是倒读,都是同一联,除了要对出平仄意境,下联也必须是回文对才行。 这几点加起来,便不是那么好对的了。 靠前的一桌,有人看向徐清扬,问道:“清扬,你擅长对联,此联如何?” “不好说。”徐清扬摇了摇头,说道:“回文联虽难,但也算不上是绝对,还要看那位小李大人。” 那人又问道:“你对出来了没有?” 徐清扬点点头,说道:“只对出了一个。” 此言一出,众人望向那小李大人的目光,顿时就变的紧张起来。 这可不是平时众人比试诗文,这是楚国与陈国读书人之间的比试,若是他的对联没有难住对方,丢的可不仅是曾子楼的面子,还有在场的灵州举子,陈国官员,甚至是陈国的面子。 曾子楼看着那小李大人,见他表情平静,没有一丝为难的样子,原本安定的内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很快他又重新平定,回文联难便难在回文上,他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下联,也根本不信,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出一个下联来。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那小李大人的声音。 “凤落梧桐梧落凤,珠联璧合璧联珠。”俊美年轻人想了想,又道:“山连水月水连山;舟随浪潮浪随舟;风摇柳絮柳摇风……” “来而不往非礼也。”小李大人看着他,说道:“不久前,我也偶尔一联,苦思多日,不得下联,今日在座的,都是灵州学子中的佼佼者,不如且听听我这一联?” 对方不仅对出了他的上联,而且一次对出了四个,曾子楼声音有些发颤,说道:“你,你说……” “我的上联是,“三光日月星”。”小李大人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拱手道:“还望在座的灵州俊杰不吝赐教。” “三光日月星。”曾子楼口中喃喃一句,怔怔的站在原地,面色逐渐变的苍白。 他周围的举子,皆是瞠目结舌,面露震惊。 他们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来自楚国的年轻使臣已经对出了下联,并且一对就是四个…… 虽说回文对不算是千古绝对,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出来四个,还是有些匪夷所思。 他们的目光望向曾子楼,这姓曾的,该不会是楚国派来的卧底吧? 三光日月星。那位小李大人的上联,看似简单,但仔细一想,却让人不由的后背发凉。 联语中的数词,一定要用数词来对。上联用了“三”字,下联就不应重复。而“三光”之下只有三个字,那么无论用哪个数目来对,下面跟着的字数,不是多于三,就是少于三,也就是说,这一联,字数根本对不上! 灵州举子绞尽脑汁,上首处,包括董刺史在内,灵州地方官员心中的不满也已经到了极点。 安安静静的吃饭不好吗,这曾子楼非要跳出来为难这些楚国使臣,这下好了,为难不成,被人反将一军,这一次,他们灵州官员与学子,丢脸丢大了! 徐清扬身旁之人看了看他,问道:“清扬,你怎么样,想出来了吗?” 徐清扬摇了摇头,无奈道:“此对,实在是太过诡异了,我对不出来。” 那人又看向张炎生,问道:“炎生,你这边呢?” “三光日月星……”张炎生揉了揉眉心,有些恼怒的说道:“字数根本不可能对上,这让人怎么对,想出这对子的人,有病吧!” 此上联已经传遍了所有的举子,众人苦思冥想,绞尽脑汁,堂内的气氛安静的诡异,进来上菜的差役随从见此,心中咯噔一下,动作立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不行不行……”有人摇了摇头,说道:“这对子根本不可能对出来!” “也不一定。”另一人的目光望向前方,郁闷道:“唐解元呢,他去哪里了,他或许有办法呢!” 有人摇头道:“唐解元是解元,又不是神仙,此联神仙来了也对不上来!” 话虽如此,但众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的望向了前方的空位,连擅长对联的徐清扬都对不出来,今日这鹿鸣宴上,若是有人能对出此联,非唐解元莫属了。 虽然有很多人依然不喜欢他,但却也不能否认这个事实。 一人抬起头,焦急道:“唐解元到底去了哪里?” 无数道视线望向前方,面露焦灼之色。 厨房之内,唐宁低头看了看方小胖,问道:“吃饱了吗?” 方小胖又给嘴里扔了一块鹿肉,抹了抹嘴,说道:“还没有。” “回去再吃吧。”唐宁摇了摇头,牵着她向厨房外面走去,虽然他也不想回那个没有多少人待见他的地方,但今天到底是鹿鸣宴,不好意思和方小胖一起躲在厨房偷吃。 菜已经上了有好一会儿了,估计现在他们吃的正热闹,唐宁和方小胖走到侧门口,准备趁乱溜进去。 他从侧门走进去的时候,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 原本嘈杂的堂内,在他们走进去之后,瞬间便静了下来。 随后,唐宁就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被两百多人同时望着是什么感受? 方小胖吓得身体一抖,从袖中抖出了一只苹果,两只梨子,还有一根用纸包着的鸡腿。 她紧紧的抓着唐宁的衣袖,面色有些发白。 唐宁在这一瞬间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走进去还是退出去。 也只是犹豫了一瞬,他就牵着方小胖走了进去,坐回自己的位置。 一没偷二没抢,又不是出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有什么好躲避的。 那名小李大人目光望过去时,也是微微一怔,低声道:“原来是他……” 徐清扬见到唐宁时,眼前一亮,急忙问道:“唐兄擅长对联吗?” “对联?”唐宁怔了怔,随口道:“略懂……” “唐兄且听这一联。”徐清扬看着他,说道:“三光日月星,此联应如何对?” “三光日月星?”唐宁诧异的看着他,说道:“一阵风雷雨,两朝兄弟邦,四诗风雅颂,五朝秦晋汉……,怎么样,够吗?” 啪嗒。 徐清扬怔立当场,周围几张桌旁,筷子掉落一地。 唐宁心中有些奇怪,这副对联是辽国使臣考苏轼的,非常有名,徐清扬不至于不知道吧? 略一思忖,心中的好奇便解开了。 这个世界的辽国,可不是另一个世界的辽国,这个世界的辽国,还没来得及强大,还没来得及派使臣过来为难苏轼,就被人给灭了…… 第八十二章 裹上了? “三光日月星,四诗风雅颂……,妙,妙极!” 方鸿身边,另一位名为王博的主考捋了捋胡须,笑道:“才思如此敏捷,不愧是解元公啊!” 诗经从内容上分为风、雅、颂,其中的“雅”,又分为大雅和小雅,加起来正好是四个,四诗对三光,风雅颂对日月星,再也贴切不过。 而“一阵风雷雨”,“两朝兄弟邦”,“五朝秦晋汉”,虽不如“四诗风雅颂”在内容和意境上贴切,但无论怎么说,也算是全都对上了。 楚国使臣以四对一,唐解元亦是以四对一,这一场交锋,陈国与楚国不相上下。 在场的诸位举子,默默的捡起了自己的筷子,目光不由的望向唐宁。 多少人苦思冥想,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一个下联,他在一瞬间就对出了四个…… 果然,只有妖孽才是妖孽的对手,这是妖孽之间的交锋,他们这些凡人看着就好。 “这位就是唐解元了吧?”那位小李大人离席起身,端着酒杯走过来,说道:“久仰唐解元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佩服,先行敬唐解元一杯。” 说罢,他便端起杯中酒。 对面之人站起来的时候,唐宁就觉得有些熟悉,但好像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很快他就想起来,他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前两天他和唐夭夭在街上见到过此人,当时她坐在马车里,他和唐夭夭扶着马车,吐的昏天黑地。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是因为今天的她和两天前不太一样。 唐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小声诧异道:“裹上了?” 噗! 那小李大人一杯酒还未喝下,便全都喷了出来,唐宁抹了把脸,目光注视着她。 小李大人脸上闪过一丝羞恼之色,那楚国使臣已经担忧的站了起来,问道:“小李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小李大人脸上的羞恼之色消失,看着灵州诸官员,歉意道:“真是抱歉,刚才不小呛到了……” “无妨,无妨。”董刺史尴尬的站起来,看着唐宁,说道:“唐解元,快去洗洗脸吧。” 唐宁洗脸回来的时候,堂内的气氛已经恢复了正常。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落座。 他身旁一人对他拱了拱手,小声道:“刚才真是多亏唐解元了,若是不然,我们灵州举子,丢脸可就丢大了。” 唐宁不仅被喷了一脸酒水,更是一头雾水,看向徐清扬,问道:“清扬兄,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什么人?” 徐清扬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为他讲述了一遍,唐宁心中微微诧异,原来他们前两天遇到的那个有男装癖的女子,居然是楚国使臣,楚国使臣来陈国的鹿鸣宴干什么? 他忍不住看了对面的曾子楼一眼,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没有真本事就别乱装逼,这不是自己跑上去求人家打脸吗? 经过刚才的小插曲之后,宴上的气氛便活跃了起来,在座的灵州举子松了口气,同桌之间高谈阔论,互相串席谈天的也有…… 鹿鸣宴正式开宴之后,就没有了什么规矩,堂内可以随意走动,举子们也没有刚才的束缚,唐宁桌旁的几位都在谈论刚才的那一副对联。 “唐兄真是高才,如此绝对,竟也能想出四种对法。” “我觉得“四诗风雅颂”对的最好,一阵风雷雨虽然也算是对上了,但总是少了点意境。” “五朝秦晋汉……,居然可以这么对?” …… 众人如此讨论一番,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腹中饥饿,拿起筷子准备享用盛宴的时候,目光望向桌上,不由的一怔。 “菜呢?” 张炎生的筷子已经伸出了一半,望着桌上的空盘发呆。 方小胖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慵懒的靠在唐宁的肩膀上,满足的说道:“终于吃饱了。” “这么快就吃饱了?”唐宁看了看她,说道:“还有几道菜没上 呢。” 方小胖皱起眉头,问道:“还有几道?” 唐宁知道,对方小胖来说,美食当前,自己却已经吃不下了,是人生的几大悲剧之一,看着她,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道?” 方小胖松了口气,五道的话,还是能吃得下的。 唐宁数了数桌上的盘子,说道:“五十道。” 鹿鸣宴的菜式很多,有五十道以上的样子,但是菜量很少,基本上也就是每人几筷,最原始的米其林风格,倒也不至于吃不完浪费。 刚才在厨房的时候,方小胖就逮着十几道猛吃,唐宁注意到那厨房的管事有些慌,或许这就是刚刚上来的十几道菜,每人只能夹一筷子的原因。 “还有五十道?”方小胖怔怔的看着唐宁,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一道身影走到唐宁身边,拱手道:“唐解元,刚才的事情,真是抱歉了,在下自罚一杯。” 唐宁见那位女扮男装的小李大人手里还端着酒杯,下意识的伸出手挡着脸。 好在这次她没有将酒水喷出来,唐宁只能拱手回礼,表示并不在意。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女扮男装,不过也不好当面拆穿,毕竟他和对方无冤无仇,别让人家难堪,也别让自己难堪。 受过十几年的高等教育的他,并不歧视异装癖。 这位小李大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看着唐宁,问道:“唐解元很擅长对联?” 唐宁摇了摇头:“略懂而已。” “唐解元谦虚了,能轻松的对出此等绝对,若还只是略懂,世间便无人敢说懂了。”小李大人摇了摇头,又道:“我心中还有一联,困扰已久,也未曾对出下联,不知唐解元能否对的出?” “对不出。”唐宁干脆的说道。 他来这里是吃饭的,不是对对子的,万一真的没听过,岂不是会像曾子楼一样丢人? 小李大人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回应,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唐解元不妨听听。” “不听。”唐宁拒绝的更加干脆。 他是有家室的人,出门在外,尽量避免和陌生的女人说话,这样才对得起小如和小意。 徐清扬和张炎生低下头,不再看他,同桌之人也纷纷移开视线。 如果不是他是唐宁,是州试解元,如果这不是在鹿鸣宴上,他们早就离席而去了。 这是怯而不战,读书人的骨气呢,气节呢,和他坐在一起,丢人啊…… 小李大人看了看他,开头道:“唐解元听好了,我的上联是“士农工商角羽”。” 徐清扬他们一直在听,闻言立刻陷入了沉思。 这上联看似风马牛不相及,但却别有玄机。 士农工商,宫商角羽。前为四业,后为五音,有一个字重复,一个字谐音。 他们看了那位小李大人一眼,此人的一个个绝对,到底是哪里来的? 唐宁算是明白了,这女子除了喜欢异装,还听不懂别人说话。 他想了想,看着她说道:“士农工商角羽,寒热温凉恭俭让。” 寒热温凉为四气,温良恭俭让为君子的五种德行,同样是一字重复,一字谐音,虽然两字的顺序颠倒,但也算是对上了。 “这么快……” 徐清扬等人忍不住看了唐宁一眼,心中暗叹,他们才看懂了上联,还没来得及思考,他的下联就已经出来了。 小李大人怔了怔,目光再次望向他。 唐宁见那位小李大人还要说话,像是要再出一联的样子,立刻摆了摆手,说道:“恰好我这里也有一联,想要请教小李大人。” 小李大人看着他,干脆的说道:“唐解元但说无妨。” 这女人这么喜欢考人,想要安静,就要堵住她的嘴。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的上联是“骑奇马,张长弓,强弓射硬石,弓虽强,石更硬,若非李广难没羽”。” 同桌有人诧异的看着唐宁,实在是想不通,他为何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对子,就连他们自己,在短时间内就想到了下联。 忍不住想要发问的时候,才发现徐清扬和张炎生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 他们眉头紧锁,似乎是在苦思冥想。 而那位小李大人,也像是遇到了难题,眉头微微蹙起…… 第八十三章 污人清白!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已经有差役将第一轮的空盘子撤了下去,换上了新菜,唐宁拿起筷子,在方小胖羡慕的眼神中,开始独享美食。 骑奇马,张长弓,强弓射硬石,弓虽强,石更硬,若非李广难没羽。这是他以前在知乎上看到的一个对子。 这是一个拆字联,奇马为骑,长弓为张,弓虽为强,石更为硬。但这一联又不仅仅是简单的拆字,还蕴含有飞将军李广深夜射虎的典故。 拆字容易,拆字拆的好,还要对上人尽皆知的典故,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算不上是什么千古绝对,但要对的巧妙,绝对需要花费时间。 俗话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唐宁不是想考这位小李大人,也不管她对不对的出来,他现在只想让这五百只鸭子闭嘴。 早已有人将这一个上联传出去,唐宁周围的气氛开始变得寂静,这一份寂静逐渐蔓延,喧闹的鹿鸣宴,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寂静无声。 方小胖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唐宁,她已经完全吃不下了,整桌人都在思考,唐宁一个人吃菜,时间久了有些不好意思,放下筷子。 方小胖拽了拽他的衣袖,说道:“你吃吧。” 唐宁摇头道:“我吃饱了。” 方小胖看着他,说道:“我看着你吃。” 唐宁有些担心,虽说她胖起来也蠢萌蠢萌的,但这么一直胖下去也不是办法,暴饮暴食,身体迟早会出问题。 应该想办法让她克制克制,以后嫁不嫁的出去另说,就算是不能瘦下来,也别再继续胖下去。 方鸿和灵州地方官员看了这边一眼,心情有些不好形容。 好好的鹿鸣宴被搞成这个样子,自然是有些不太好的,可能在和楚国使臣的较量中占据上风,他们也面上有光。 “此联,我短时间对不上来。”小李大人想了一会儿之后,便干脆的放弃。 他这么干脆的认输,灵州举子的心中长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被楚国人在鹿鸣宴上击败,他们灵州学子就会背上洗刷不掉的耻辱。 楚国以一人力敌灵州数百学子,大胜。 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宣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们灵州无人。 经此一事,众人再看向唐宁的时候,心中对他的埋怨又少了一些。 尤其是曾子楼,望向唐宁的目光,已经满满都是感激了。 唐宁有些失望,这人怎么就不懂坚持呢,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五百只鸭子。 “想不到唐解元不仅擅长诗文,同样擅长楹联。”小李大人看着他,问道:“不仅如此,我听说,唐解元对于策论也极为精通,若有机会,还想和唐解元请教请教。” 说到策论的时候,场间的灵州举子看向唐宁的眼神就变的有些幽怨。 唐宁不知道这位楚国使臣和他什么仇什么怨,刚刚出了一个对子来难为他,现在又巧妙的为他拉了一波仇恨。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策论……,我真的不太懂,姑……小李大人怕是找错人了。” 他差点将“姑娘”两个字说出来,小李大人脸色微变,见他没有说下去,又很快恢复平静,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便是在下冒昧了……” 她说完之后,便又重新走了回去。 徐清扬见周围的气氛变的有些古怪,岔开话题道:“唐兄双榜第一,第二场的那两首诗词,自然也是写的极佳的,我们心中好奇已久,不知唐兄可否将那两首诗词拿出来,让我等一观?” 唐宁和徐清扬之间也没有什么恩怨,他居然也哪壶不开提哪壶,和自己对着干。 那首《菩萨蛮》他是不得已而抄之,州试考官也不能随意泄露考卷内容,要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写的是“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他唐解元的面子往哪搁? “拙作而已,就不拿出来让大家见笑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吃菜,吃菜……” 便在这时,他看到那位叫做王博的主考对他招了招手,他有些疑惑的站起身,走过去。 “唐解元,这边坐。”王博指着他身旁一名官员让出来的空位,说道:“关于你的第三场策论,张大人和宋大人还有些问题,要和你详细谈谈。” 小李大人低着头,目光微敛。 唐宁左右看了看,这一桌的座次明显做了调整,方鸿和王博两位主考他是知道的,宋千和凌一鸿自然认识,还有一位面生的,应该就是水部郎中张昊,至于另外两人,一位是刚才的小李大人,还有一位,应该也是楚国使臣。 他和那位小李大人的位置虽然不在一起,却也算是相邻。 王博没有进入正题,而是先看着他说道:“你的那一诗一词,便是拿到省试上,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读书人应当自谦,却也不可太过自谦。” 唐宁点头表示受教。 “你日后进京,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将你引荐给王丞相。”王博看着他,说道:“王丞相年轻之时,便擅长花间词,应是能给你一些指点。” “唐解元也擅长花间词?”那位楚国使臣诧异的看着他,笑道:“若是这样,唐解元和小李大人,怕是可以多探讨探讨了。” “唐解元之花间词,极具后蜀遗风,若不是有考卷为证,我等甚至会以为,这真的是数百年前某位花间派的大词人所著。”王博自然不吝啬在楚国使臣面前夸赞陈国才俊,笑了笑,说道:“小李大人且听听这首《菩萨蛮》,这是唐解元在州试考场上所写……” 唐宁怔了怔,急忙道:“王大人……” 王大人挥了挥手,说道:“放心,你对女子闺情拿捏的极为准确,哪怕是王丞相亲至,也挑不出什么瑕疵……” 唐宁怔怔的看着他,什么叫他对女子的闺情拿捏的极为准确,他什么时候拿捏过女子闺情了,这,这是无故污人清白啊! 王博已经笑着念起了“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那位小李大人听了几句,在看向他时,目光微异。 众人刻意保持了安静,周围的举子也听的十分清楚。 徐清扬沉思许久,才道:“若说这首词是钟姑娘所作,我也丝毫不怀疑……” 张炎生诧异道:“想不到,唐兄心思,竟是如此细腻,怕是连诸多女子也远远不如。” 周围的学子也纷纷面露诧异,他们虽然并不怎么喜欢这位唐解元,却也不否认,他不顾自身前程,敢于直谏,算的上是铁骨铮铮…… 可现在,在他们心中,铁骨铮铮的唐解元,俏生生的捏了一个兰花指,倚在床上,慵懒的画起了蛾眉…… 第八十四章 来日方长 感受到周围传来的目光,唐宁短时间里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上辈子没有多背几首《菩萨蛮》。 楚国使臣看着小李大人,问道:“小李大人,唐解元的这一首花间词如何?” “通体一气,精整无只字杂言,将梳妆题目写出了无数层次,实乃奇绝之笔。”小李大人看着唐宁,说道:“想不到唐解元以男儿之身,竟能如此深刻的描绘出女子闺情,在下佩服。” 唐宁看了看她,笑道:“彼此彼此。” 小李大人自是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目光移开,不再多言。 楚国使臣笑了笑,说道:“唐解元和小李大人都无须自谦,论花间词,当世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你们了。” 唐宁不希望这位楚国使臣将他和这位小李大人放在一起比较,她是女人,闺情写得好再正常不过,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王博却不认同他的话,摇了摇头,说道:“使臣若是认为唐解元只懂女子闺情,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笑了笑,说道:“你们再听听唐解元在州试之上的另一首诗。” 说罢,他便将那一首《石灰吟》慷慨激昂的朗诵了一遍。 楚国使臣听了之后,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不确信道:“这一诗一词,是唐解元同一天所作?” 王博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 楚国使臣看了看他,赞扬道:“既能柔情百转,也能豪放激昂,唐解元在诗词一道上,已颇具大家风范。” “这实属正常,唐解元的妻子,便有着“灵州第一才女”之称,唐解元懂些闺情离恨,再也正常不过。”王博又补充了一句,才看向水部郎中张昊说道:“张大人,关于那道治水方略,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唐解元,现在可以问了。” 张昊早已等的焦急,看着唐宁,正要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小李大人和那位楚国使臣,端起酒杯,不急不缓的说道:“今日乃是鹿鸣之宴,为的是庆贺灵州举子,不谈公事,等到鹿鸣宴之后再说吧。” 王博心中有些诧异,以张昊的脾性,已经着急了数日,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反倒坐得住了? 他看向楚国使臣的时候,心中立刻了然。 楚国境内多江河,他们的水患,要比陈国严重的多。 唐宁的那一份策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属于陈国机要,自然不方便在这个时候谈及。 如此说来,宋千宋大人,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话。 他的目光望向凌一鸿,笑道:“唐解元虽然博学,但年纪还是太轻,也不懂医术,关于那一篇防疫的策论,凌大人还有没有什么要指教的?” 凌一鸿立刻摇头:“没有没有……” 王博笑了笑,说道:“凌大人不用客气。” 刚才一直没有机会,此时才找到空隙,凌一鸿站起身,看着唐宁,微微躬身,说道:“凌一鸿见过师叔。” “师叔?” 王博呆立当场,钟明礼一脸的愕然,包括楚国使臣,皆是面露震惊之色。 虽然方鸿知道,孙神医曾经说过,唐宁是他的师弟,但太医丞凌一鸿当众称呼他为师叔,还是让他有些难以相信。 不说两人的身份差距,单说年龄差距,也实在是太大了。 唐宁早就看到凌一鸿了,之所以没有打招呼,就是怕他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不得不说,这位师侄,也还真是尊师重道……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不用客气,坐吧。” 见凌一鸿真的坐下了,钟明礼看了一眼唐宁,连太医丞都是他的师侄,真不知道他除了那一身本事之外,还有什么事情是瞒着他的。 唐宁见王博等人的目光还望着他,解释道:“我和凌大人的师父,有些渊源。” 王博看了看两人,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凌一鸿的师父是谁,那是鼎鼎大名的孙神医,药王孙思邈的后代,孙家传承了这么久,早已成为了医道的顶梁柱。 孙神医的徒弟遍布天下,其中名医无数,在太医院供职的,便有数位之多,唐宁一下子成为了这些人的师叔,背后便多了一股庞大无比的力量,偏偏是他还如此的年轻…… 席位上别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唐宁有些受不了,觉得吃到嘴里的菜都没什么味道了,找了一个理由离席,回到自己的位置。 方小胖一脸伤心绝望的坐在位置上,她已经一口都吃不下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吃。 唐宁不忍心看着她这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要不,你闭上眼睛吧?” 方小胖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徐清扬拿起筷子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看着唐宁,问道:“唐兄真的是凌大人的师叔?” 随着徐清扬的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望了过来。 两桌本就相邻,刚才唐宁和那些官员的对话,他们听的十分清楚。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不管此话说起来有多长,他的话至少证明了一点,那就是这件事情是真的。 唐解元是灵州巡考,太医丞凌一鸿的师叔。 这比唐宁考中州试解元带给他们的震撼还要大。 为了保证科举的公平,考生和考官是要避嫌的,若考生与哪位考官存在亲属或是师生关系,则要刻意避开,错开一届,或是去其他贡院参考,以示公正。 如果考官是考生的师侄,需不需要避开,没人知道,因为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徐清扬觉得他的脑袋有些乱,这位刚认识不久的唐兄,总是能带给他们不一样的震撼。 鹿鸣宴上没有秘密,无论是刚才与楚国使臣的争锋,还是最前方一桌的谈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必会口口相传,直至传到每一位考生的耳朵里。 唐解元以一己之力,力敌楚国使臣,挽回了灵州学子的面子,挽回了陈国的面子。 不管他们之前怎么的讨厌他,却也不得不承他这个请。 没有人会生出和他比较的心思,他注定与众不同,无论是学识,还是处事,让人又敬、又恨、又怕。 还有一件让人意外的事情,太医丞凌一鸿居然是他的师侄,这在他们看起来不可思议,反过来才正常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这位从州试第一场开始扬名,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的唐解元,创造了一次又一次的奇迹,也一次又一次的改变了他们对他的认知。 这次的鹿鸣宴,也并不如唐宁之前所想的那样。 灵州的举子对他虽然不算热情,但态度也没有差到那里去,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一场鸿门宴。 接下来的宴会便没有什么波折了,鹿鸣宴按照流程走完,方鸿带着方小胖回去,唐宁与徐清扬等人告别,和岳父大人一起回去。 一路之上,自然少不了解释凌一鸿的事情。 还是按照老规矩,遇到解释不通的事情,就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 深夜。 灵州驿馆,几位楚国使臣,刚刚从鹿鸣宴上回来。 那位中年使臣踏入某处院落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 小李大人看着他,问道:“可惜什么?” “早在州试第三场审阅考卷之时,水部郎中张昊便无意中透露出来,唐解元的那道治水之策,能为陈国节省至少五十万两白银。”那中年使臣摇了摇头,无比遗憾的说道:“可惜我们的人无法看到那张考卷,若不是深受水患困扰,每年耗资严重,我楚国国力早已超过陈国,这一份考卷,对我们而言,价值远超白银百万!” 小李大人思忖了片刻,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道:“无妨,我们这次在灵州多停留些时日,来日方长……” 第八十五章 福倚祸伏 鹿鸣宴之后,州试便算是彻底结束。 灵州及临近两州新晋的两百四十名举子,都要在明年的三月份,参加省试。 虽说时间尚早,但大部分的学子,这几日便会收拾行囊,赶往京城。 唐宁并不着急,三月九号省试开始,他二月再出发也不迟,灵州距离京城不是那么的远,半个月的时间足以,保险起见,再留出半个月,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毕竟他和大部分的考生都不一样,虽然省试的难度要远远大于州试,但题目类型却不会变,这样一来,他前两场的问题不大,唯一存在问题的,就是第三场的策论。 就算是策论要改制,也不会那么快,省试的时候,他就不能再像州试这样撞运气了,所以,在接下来这近半年的时间里,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将文章尽量写的漂亮一点。 岳父大人特意叮嘱过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去问他,唐宁想了想,还是觉得让钟意教他写文章比较好。 毕竟钟意是灵州第一才女,不仅诗写得好,文章也能写的花团锦簇,而岳父大人,他连州试都考了三次…… 昨天晚上从鹿鸣宴上回来,又去钟意房中坐了一会儿。 那时候两人便已经约定好,唐宁每天写一篇策论,钟意会帮他批阅,纠正文法,几个月的时间,纵使他还是写不出来如她一般的锦绣文章,但也不至于会被人骂作狗屁不通。 唐夭夭过来找钟意的时候,对他的勤奋非常诧异,问道:“你这次真打算考状元了?” 唐宁点了点头。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不想参加科举的。” “那个时候我的脑袋不是被你砸了吗?”唐宁看着她,解释道:“读书人不想着中状元,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他说完之后,思忖片刻,又看着钟意问道:“你那天说的话算不算数?” 钟意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唐宁终于放心了,继续提笔开始书写,不想中状元的读书人都是咸鱼,咸鱼是得不到幸福的。 为了他的终身幸福,他今天要写十篇,写不完不睡觉。 唐夭夭和钟意走出房门,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说什么话了?” “没什么……”钟意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上次我写给清姑娘的那封信,你送去了吗?” “我爹早就托商铺的管事送去了。”唐夭夭拍了拍胸脯,说道:“放心吧,再过几天,你就能收到回信了。” 钟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麻烦唐伯父了。” “没什么麻烦的。”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反正他们经常要从灵州跑到京城,顺便带一封信而已,没什么的。” 钟意握着她的手,说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告诉我你对他说什么话了?”唐夭夭一脸八卦的看着她,说道:“他不可能忽然想到要考状元,这件事情一定和你有什么关系!” 钟意想了想,终于做了决定,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唐夭夭美目睁大,看着她,难以置信道:“你,你疯了,这怎么可以……” 钟意看着她不说话。 唐夭夭捂着脸,叹了口气,随后便恨恨道:“便宜他了!” “好了……”钟意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小如的铺子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 …… 一大早起来就动力十足,唐宁本来想一口气写十篇策论的,可才写了两篇就被打断了。 打断他的是岳父大人。 还有昨天见过的水部郎中张昊。 昨天晚上他们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后来又不了了之,没想到今天竟是直接追到家里来了。 张昊落座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唐解元,有关治理水患和提速航运一事,本官还有些问题,想和唐解元探讨探讨。” 唐宁拱了拱手,客气道:“张大人但说无妨。” 张昊清了清嗓子,说道:“唐解元在策论中提到的,关于荆江江段……” …… 策论的字数有限,唐宁不可能将每一点都展开来写,举的例子也是简明扼要,今日则可以展开详细来说。 当然,他不是水利专业的,能提出意见,讲明原理,不可能深入根源。 不过对于两人的讨论来说,这些已经够了,现代一些治水的理念,在古人听来,是有些匪夷所思的,但也不至于是天方夜谭,张昊一会儿愁眉紧锁,一会儿恍然大悟,一会儿抓下来几根头发,一会儿又拍着大腿叫好…… 他一边听,一边提笔记录,等到一张纸全都被他写满之时,才放下笔,看着唐宁,兴奋道:“原以为唐解元一道策论,能为国库省下至少五十万两白银,如今看来,远不止此!” 他抓着唐宁的胳膊,高兴道:“本官此次回去,一定会当着陛下的面,禀明唐解元的功劳,若是唐解元他日高中,不妨考虑考虑我水部,水部就缺唐解元这样的人才……” “咳!”钟明礼轻咳一声,打断了张昊的激情。 张昊看了钟明礼一眼,再看看唐宁,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他眼前之人,是灵州的州试解元,是灵州和陈国十余年来的第一人,这样的人,必定会在省试上大放光彩,成不了状元,也能位列一甲。 而工部在六部中的位置极为靠后,比不得户部的油水丰厚,也比不得吏部手握大权,就连最没用的礼部都比他们的地位强上一些,水部作为工部之中一个吃力不讨好的部门,位列前两甲的进士,有谁愿意去一个没有前途的清水衙门? 张昊收拾心情,躬身道:“本官代所有受灾百姓,谢过唐解元。” 唐宁连忙道:“这都是应该的,张大人不必如此……” 他早就听说张昊为人耿直,脾气暴躁,今日一见,却是没有感受到这些,在他身上,不仅没有这些,也没有丝毫的圆滑世故,有的只是谦虚请教的赤诚之心。 张昊离去的时候,钟明礼看着他说道:“宋大人忽有公务,一早就离开了灵州,不然今天应是会一起过来的。” 唐宁点了点头,宋千管的不是灵州一州,而是京东一路,近十个州,不可能长时间的逗留灵州。 而除他之外,方鸿,张昊、凌一鸿等考官,大概也会在这两日启程回京。 灵州州试,到此彻底的落下帷幕。 “官场如战场,多结交几个朋友,总好过多几个敌人。”钟明礼看了看他,说道:“张大人虽然脾气耿直,但却是可结交之人;你对方大人有恩,方大人感激于你,你自己也要自持,不可挟恩自重;还有凌大人,你虽是他的师叔,但他也是太医丞,以后若还能遇到,在外人面前,须得留他面子……” 唐宁点了点头,岳父大人又开启了唠叨模式,但他的唠叨,多是肺腑和经验之谈,少有废话。 钟明礼看着唐宁走出府门,收回目光,望向远处。 人都知道灵州州试诸多考官今日便要启程回京,却鲜有人知,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份考卷。 这一张单薄的考卷,到底是溅不起几朵水花的碎石,还是能掀起惊天巨浪的陨星,暂时还是未知。 钟明礼面上的表情有些欣慰,更多的是担忧。 许久,他才叹了口气,背着手,缓缓走回府内…… 第八十六章 麻烦来了 三叔和三婶在州城的主街上盘下了一间店铺,除了卖豆腐之外,也做早点生意。 小如的布庄距离他们的早点铺子不远,一抬头就能看到,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三叔的店铺已经开张了,这处店铺的位置还不错,虽然三叔对唐宁建议的开业大酬宾,买两斤送一斤的方式有些不赞同,但是当他看到第一天的利润时,当场便决定,将开业大酬宾的时间再延长两天。 唐宁走过来,三叔正在和隔壁铺子的屠夫搭话。 他们的铺子隔壁是一个肉铺,肉铺的屠夫姓郑,某天晚上,郑屠夫收摊的时候,送了二两剩下的猪头肉给他,三叔回了他两块没卖完的豆腐,那以后,两人便熟络起来。 三叔看到他的时候,挥了挥手,说道:“小宁啊,老郑刚送了三两五花肉,记得晚上过来吃饺子。” 唐宁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这里距离他醒来的那条巷子很近,唐宁过来的时候,顺便买了几个包子,分给巷子里的乞丐。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乞丐也有自尊心。 总是吃人的包子,却干不了什么事情,那名乞丐的领头人看着唐宁,歉意的说道:“公子,真对不起,这些天我们已经找遍了灵州城,包括城外的几个破庙也找过了,都没有找到您要找的人。” “找不到就算了吧。”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有另一件事情要拜托你们。” “公子请说……” 唐宁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说道:“我想让你们帮我看着那间铺子,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马上去我上次告诉你们的地方找我,平日里无事,也帮忙照看照看。” 那乞丐拍了拍胸口,说道:“公子放心,我们会一直看着,不让人去那里捣乱的!” 这些乞丐的大本营就在这里,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要比自己和衙役们的反应更快。 唐宁又从怀里取出了几块碎银子,递给他,说道:“这些钱你拿着,给兄弟们买些吃的。” “多谢公子!”那乞丐倒也不客气,接过银子之后,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转头看着几名乞丐,说道:“都给我睁大眼睛盯仔细了……” 唐宁将这件事情交代给那些乞丐,便向着巷子外面走去。 一个老乞丐靠在巷口的墙角处,随意的吆喝着。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无影剑》,《奔雷掌》,《迷踪步》……” “孤本秘籍,三两银子一本,十两三本!” …… 老乞丐的脸上没有什么新伤,最近应该没有骗小孩子,从他开出的价格来看,他的行骗目标已经从小孩子变成了成年人。 唐宁路过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有降龙十八掌吗?” 老乞丐怔了怔,然后摇头。 “三十六路打狗棒法呢?” 老乞丐思忖了片刻,继续摇头。 连降龙十八掌和打狗棒法都不会,还装什么乞丐,卖什么武林秘籍? 上次他卖给自己的那几本所谓秘籍,现在还在他房间的桌角垫着,不过,这一次,他面前摆着的几本,看起来没有那么破,包装颇为精美,不像是一个邋邋遢遢的老乞丐能拿出来的东西。 唐宁好奇的拿起来一本,翻开一页之后,顿时面红耳赤。 老乞丐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问道:“怎么样,值三两银子吧?” 在没有互联网,没有岛国爱情片的时代,彩页的春宫图,绝对是孤本珍藏,别说三两银子,三十两都是良心价。 老乞丐可能不是正经乞丐,但却是良心商家。奇怪的是,他有这么珍贵的东西,居然沦落到当街乞讨,怎么想都不应该…… “小宁哥……” 不远处的店铺门口,苏如已经在向他招手了,唐宁急忙放下了手中的这本“秘籍”,看了那老乞丐一眼,向店铺的方向走去。 唐宁离开之后,老乞丐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啧啧,不识货啊,这可是宫里的宝贝……” 唐宁走过去的时候,苏如向那巷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疑惑道:“小宁哥,你在那里做什么?” “买了几个包子,送给那些乞丐了。”唐宁笑了笑,问道:“铺子怎么样了?” 苏如脸上浮现出笑容,说道:“第一批货已经到了,钟姐姐和唐姑娘正在里面看呢。” 店铺里的货物主要是各种花式的布料和刺绣,也卖些女子荷包,团扇之类的小物件。 这些都是从城外的村子里收上来的,普通人家的女子,大都精于女红,她们手工织造出来的东西,针脚细密,质量上乘,很受城内顾客的欢迎。 唐宁让三叔从苏家村选了几个机灵的小姑娘,平日里打理店铺,招呼客人。 今天店铺还没有正式开张,自然也没有客人,店铺之内,只有唐夭夭和钟意两个人。 “我觉得这个货架应该摆在另一边。”唐夭夭和钟意在讨论店铺的布置。 唐家是做生意的,而且生意做的很大,不仅灵州城内遍布唐家的店铺,唐财主的手,甚至已经伸到了京师等其他地方。 作为财主千金,唐妖精虽然算数不太好,但关于做生意的心眼却非常多,可以给小如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她说话的时候,看了看钟意,又看了看苏如,目光最后望向唐宁,脸上的表情,唐宁不怎么能看得懂。 钟意目光望向门口,说道:“来客人了。” 虽然店铺还没有正式开张,但是货物已经都摆上了货架,有客人进来,也不至于将人拒之门外。 苏如看着走进来的人影,问道:“客官,要看点什么?” 唐宁看着走进店铺的身影,惊异道:“怎么是你?” 唐夭夭看着那俊美公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很快就想起了什么,目光望向俊美公子的胸口,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 小李大人看着唐宁,微笑道:“真是巧了,在这里也能碰到唐解元。” 这位小李大人女扮男装的水平很高,如果唐宁不是那天恰好看到了她不完全的扮相,今天或许不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苏如看着他们,诧异道:“小宁哥认识这位公子?” 唐宁点了点头,看着那小李大人,说道:“小李大人,又见面了。” 苏如倒了两杯茶,放在外面的桌旁,便又走了进去。 唐夭夭用略带警惕的目光望了那位小李大人一眼,拉着钟意和苏如走进里间,在她们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两人的脸色很快就变得惊诧起来。 桌旁,唐宁抿了口茶,看向那位小李大人,问道:“贵国使臣,还不启程去京师吗?” “年末之前抵京即可,不急于一时。”小李大人看着他,说道:“况且,灵州风景优美,人杰地灵,我们还想在这里多留些时日,见识见识灵州的风土人情。” 唐宁总觉得对方的目的不是那么的单纯,他也不相信今天在这里碰到她是什么巧遇,昨天晚上他就觉得这位小李大人很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图谋的样子,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可是她图自己什么呢,他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唯一能拿出手的也只有……,她该不会是图自己的人吧? 唐宁狐疑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那便多留些时日吧……” “可惜我们在这灵州,人生地不熟,唯一算是认识的,也只有唐解元一个……”小李大人看着他,话音一转,说道:“这些日子,或许要多打扰唐解元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小李大人说笑了,有什么事情,驿馆和官府,都会为你们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哪里需要我……” “也是。”小李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唐解元还要准备省试,我们不好打扰。”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唐宁提起的心却一直没有放下。 尤其是看到她脸上露出的笑容,他隐约的感觉到,麻烦来了。 第八十七章 李天澜 小李大人只用茶水沾了沾唇,看着唐宁,问道:“唐解元昨晚出的那一联,可有下联?” “实不相瞒,没有。 ”唐宁摇了摇头,那是他偶尔从网上看到的,本来就不知道下联。 唐夭夭从里间走出来,从两人的身旁走过,唐宁不用看都知道她的耳朵肯定竖起来了。 小李大人看了看她,想到那天的事情,问道:“这位就是唐夫人了吧?” “呸!”唐夭夭羞恼的看着她,说道:“你才是唐夫人!” 很快她就意识到了这句话也不对,赶忙道:“你也不是唐夫人,唐夫人在里面呢!” 说完她又觉得这具解释有些多余,又气呼呼的走了进去。 小李大人疑惑的看着他,问道:“这位姑娘……” “不用管她。”唐宁挥了挥手,问道:“小李大人来这里,不止是随便逛逛吧?” “还真是随便逛逛。”小李大人站起身,站在某处货架旁看了看,拿起了一只绣有荷花的团扇,说道:“这把扇子很漂亮。” 唐宁目光略有调笑的看着她。 不管她有多么喜欢男装,却改不了她是女子的事实,有时候下意识的举动,便会暴露身份。 小李大人见唐宁目光古怪的望着她,这才想起来以她现在的身份,是不应该对女子的团扇感兴趣的,急忙将之放下,却又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在他眼里早已没有了遮掩,这种欲盖弥彰的举动,反倒是有些可笑。 她干脆大方的将之拿起来,问道:“这把扇子多少钱?”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小李大人是本店的第一位客人,你要是喜欢,就送你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小李大人将那团扇重新拿起来,说道:“还有很多事情,想和唐解元聊聊,奈何今日还有些杂事,改日吧。” “小李大人慢走。”唐宁站在门口,目送她走出去,忽然问道:“下次若是再见,总不能还是“小李大人”“小李大人”的称呼吧?” 小李大人脚步顿了顿,说道:“李蓝。”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原来这才是李姑娘的名字。” 他前方的那道身影转过身,思忖片刻之后,看着他,说道:“李天澜,天光的天,波澜的澜。” 她再次看了唐宁一眼,转身离去。 李天澜,名字很霸气,也很好听,比唐夭夭好听。 “澜”的意思是大波,她的名字起得还是比较贴切的。 不过,民间还流行一说,缺什么就要补什么,五行缺水,名字里就要有水,最差也要是三点水的偏旁,如果缺的厉害,就要用淼。 焱、森、鑫、也是同样的道理。 按照这种理论,唐夭夭应该改名叫唐澜澜。 唐夭夭和钟意苏如从里面走出来,看着他问道:“她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唐宁解释道:“她是楚国使臣,我们昨天晚上在鹿鸣宴上见过。” 唐夭夭诧异道:“女子也能当使臣?” “不能。”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所以她要穿上男装。” 唐夭夭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说道:“她刚才的扇子没给钱。”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都是朋友,就送她一把扇子,别那么小气。”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唐夭夭对李天澜表露出了明显的不满。 是因为她刚才叫她唐夫人? 她本来就姓唐,这么称呼其实也不是全错,但好好的千金小姐被叫做夫人,也是该生气。 还是因为“夭”同“幺”,幺就是小,而澜是大波的意思,她嫉妒李天澜无论哪方面都比她大? 具体的原因,他就不得而知了。 …… 回到钟府,唐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房间里垫桌角的那几本薄册拿出来。 册子总共有三本,都破破烂烂的,封面上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三两银子一本的彩图精装版,和十文钱一本的破烂货果然不是一个档次。 唐宁翻开第一本,果不其然的失望。 小册子上面是用简单线条画的人物,连五官都没有,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个人形,和他今天看到的高清无码的彩图根本无法相比。 他又翻开了一本,也是这种再也简单不过的图形。 最后一本唐宁就不抱什么期望了,随意翻了翻,还是一样的简单线条,他照着册子上面画着的随意比划了两下,就又将之垫在了桌角。 他的武林高手之路,还遥遥无期。 又写了一篇策论,便感觉脑袋有些发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唐宁今天不打算写十篇了,等到晚上再将这三篇拿到钟意房中,和她好好探讨探讨。 他来到院子里,开始练习唐夭夭教他的招式。 据唐妖精说,招式只是基础,要想发挥出招式的威力,内功修为也要跟得上,唐宁还接触不到那个层次,唐妖精说,至少等他科举考试之后,才会教他内功心法。 这具身体还是要加强锻炼,练习了两遍之后,他就微微有些气喘,坐在石凳上休息。 唐夭夭从墙头跳下来,说道:“才两遍就不行了,你这样偷懒,永远不可能突破自己。” 唐宁又站了起来,他可以容许唐妖精说他懒,但是不能容许她说自己不行。 “你这样一个人练习是没用的。”唐夭夭走到他的身前,说道:“把我当成你的敌人,现在,攻击我。” 唐宁没有攻击唐夭夭,只是看着她。 他在考虑,今天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对她出手,那就是让他死啊。 毕竟她的一双大长腿,不仅好看,还好用。 唐夭夭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将一只手背到身后:“我让你一只手。” 唐宁扫了一眼她隐藏在裙装之后的长腿,摇了摇头。 不是他自卑,唐妖精一脚踹飞自己十米远,根本用不上手。 唐夭夭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也不用腿,更不用内力,只用这一只手。” 不用内力不用腿,再让他一只手,唐宁要是再退,男人的尊严就真的一点儿都不剩了。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说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唐夭夭瞥了瞥他:“说。” “别打脸!” 他的话音刚落,抬手向唐夭夭的肩膀抓去。 啪! 唐夭夭身体微微一侧,另一只手随意的抽在他的手腕,唐宁的手腕上便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唐夭夭没有看他,平淡道:“太慢了!” 唐妖精平时不靠谱,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从来都是认真的。 唐宁揉了揉手腕,再次冲了上去。 “太慢了,全是破绽!” “眼睛不要看攻击的地方,你是担心你的对手不知道你的招数吗?” “再用点力,每天吃那么多,力气都用到什么地方了?” …… 唐宁早已经习惯了唐妖精的严格,他只不过是有些失望,唐妖精让他两条腿一只手,而且不用内力,他也不是她的对手,他每天练习的东西还有什么用?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唐妖精又一巴掌抽在他的手腕上,淡淡道:“这个时候,你居然还能走神?” 唐宁急忙回过神,再次望去的时候,她的手掌已经拍向了他的胸口。 如果是真的生死相搏,当她的手落在他胸口的时候,唐宁就是一个死人了。 他立刻伸手挡开,脑海中却在这一瞬间闪过另一些画面,他的身体侧过一步,恰好躲开了她的一掌。 他的一只手握着唐夭夭的手腕,另一只手顺势按在了她的胸口。 如果现在是生死相搏,唐妖精已经是一只死妖精了。 可惜不是。 第八十八章 不相为谋 刀剑无眼,拳脚无情。 正因如此,武举们在考武状元的时候,事先要签下生死状,如果在比试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后果自负。 唐宁有些后悔,他刚才怎么就没有和唐夭夭先签一个契约呢? 如果在比试过程中,他碰到了她身体上某个不该碰的地方,他可以不用承担任何后果的契约。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袭胸了,袭了唐妖精的胸。 她要是有胸就算了,关键是她没胸,自己岂不是白白背负了袭胸的罪名。 不,唐宁能够感受到,还是有的。 他不敢再感受了,急忙将手收回来,说道:“意外,意外,你刚才怎么不躲呢!” 唐夭夭是想躲的,但那一刻,他躲开她的那一掌之后,顺势便抓住了她的手腕,在不动用内力,让他两条腿一只手的情况下,她躲无可躲。 也根本来不及反应。 因为极度的羞恼,她的呼吸有些急促,脸色更是开始涨红。 唐宁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在她到达愤怒的极限之前,毫不犹豫的转身,大步的走出院子。 “我找小意有些事情,先走了……” 他连一只手的唐妖精都打不过,更别说满血状态下暴走的唐妖精。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再留在院子里,他会死的。 唐夭夭站在院子里,怔了许久,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脸上再次浮现出一丝羞红。 她猛地跺了跺脚,脚下的一块青砖碎成数块。 …… 钟意房间。 钟意看完了唐宁的一篇策论,说道:“文法不对的地方,我都帮你划出来,改正过了,你先看看,有什么地方还不理解的,晚些时候再说。” 唐宁的目光怔怔的望着前方,有些失神。 钟意见他这副样子,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问道:“想什么呢?” 唐宁回过神来,看着她问道:“小时候有没有人欺负过你和夭夭?” 钟意看着他,疑惑道:“忽然问这些做什么?” 唐宁想了想,说道:“好奇。” 钟意想了想,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是有……” “后来呢?” “后来一些人被夭夭打落了牙,一些人被她打破了头,还有一些人被她踢断了肋骨……”钟意想了想,说道:“从那以后,就没有人欺负我们了。” 唐宁脸上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原来她小时候就那么厉害……” 钟意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唐宁摇了摇头,将那张改过的策论拿起来,说道:“我先拿回去看看,晚上再来找你。” 他走出钟意的房间,先遣晴儿跑过去看了看,再三确认他的院子里没有人,然后飞快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将门窗关紧,这才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 小时候欺负她和钟意的人被她打掉了牙踢断了肋骨,长大以后占了她便宜的人她会怎么对待? 砍了他的那只手? 或者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唐妖精曾经发过誓,对于占了她便宜的男人,要么杀了他,要么嫁给他,她应该是不会杀自己的,那会不会以身相许?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啊…… 唐宁叹了口气,如果再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刚才就干脆认输算了。 不过说来也怪,他刚才能临时想出那一招,反败为胜,也完全是福至心灵,灵光一闪,这是不是说明,他其实也有成为武林高手的天赋? 他坐在桌旁,仔细的回忆起刚才的那一幕,倒水的时候,发现桌子有些晃,应该是那几本册子没有垫好,唐宁俯下身子,重新调整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继续思考。 通过他战胜唐妖精的这件事情,应该可以证明,他还是有习武的天赋的,也没有唐妖精说的那么差…… …… 唐宁有两天没见过唐夭夭了,却再次见到了李天澜。 楚国使臣来到灵州,自然是自州试结束之后,灵州官府遇到的头等大事。 自古以来,哪怕是两国之间的关系恶劣,对于敌国的使臣,也会拿出极好的态度。 无礼不立,这是作为一个大国,必须具备的礼仪。 更别说楚国和陈国互为友好邻邦已经有很多年,在灵州,面对楚国使臣的时候,灵州地方官员要拿出足够的待客之道。 虽然他们心中也巴不得楚国使臣快些离开,但只要对方在灵州一日,他们便要优待一日。 所以当那名叫做李蓝的使臣拜访钟府的时候,作为永安县令的钟明礼必须放下衙门里的事情,全程作陪。 县衙门口,李天澜看着钟明礼,说道:“钟大人事务繁忙,就不用再管我了。” 虽然县衙里的确积攒了很多事情,但却都是一些杂事,楚国使臣指明他作陪,这才是他现阶段最重要的公务。 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无妨,衙门里事务不多,李大人对灵州不太熟悉,本官也正好没什么事情……” “不是还有唐解元吗?”李天澜偏过头,看着从钟府走出来的唐宁,说道:“不好意思耽搁钟大人,不如就让唐解元陪我四处走走吧。” 钟明礼用诧异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片刻才看向唐宁,招了招手,说道:“宁儿,你过来一下。” …… 唐宁就知道这位小李大人不会善罢甘休的,居然用上了曲线救国,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还是麻烦到了他这里。 他已经不用再怀疑对方的居心了,傻子都能看出来,她对自己一定有什么企图。 这让唐宁很为难。 对方是楚国使臣,虽然武国和陈国是兄弟邦国,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别说异姓兄弟。 而且她是女人,顶多算是兄妹,或者姐弟。 从家国大义上讲,他也不该和她走的太近。 不仅如此,她虽然明面上表露出来的性别是男人,但唐夭夭钟意和苏如都知道她是女子。 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从贞洁清白上讲,他也要和她保持距离。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李兄想去什么地方?” 既然岳父大人将这个导游的任务交给他了,唐宁多少都要做做样子。 李天澜随意道:“随便走走,唐解元去什么地方,我跟着就行。” “我准备去吃早饭。”唐宁走的方向是三叔的早点铺子。 虽然他在钟府已经吃过早饭了,但是经过了一番剧烈的运动,现在又饿了。 李天澜笑了笑,说道:“今天出来的急,还没有来得急吃早饭,正好一起。” 三叔和三婶从苏家村挑了两个小姑娘,帮他们打打下手,两个小姑娘都是勤快人,将店铺收拾的一尘不染,干净异常。 “三叔,来碗豆腐脑。”唐宁坐在店铺里面,对在里间忙碌的三叔说了一声,又看向李天澜,问道:“李兄吃点什么?” 李天澜想了想,说道:“和唐解元一样,一碗豆腐脑吧。” 唐宁又问道:“李兄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 李天澜略一思忖,说道:“甜的。” 唐宁对一个小姑娘挥了挥手,说道:“俏儿,两碗豆腐脑,一碗甜的,一碗咸的,再来一屉包子。” “好的,小宁哥。”俏儿笑嘻嘻的去准备了。 李天澜在唐宁对面坐下,看着他,问道:“再过几个月就是省试了,唐解元准备何时赴京?” “等到明年二月吧。” 李天澜想了想,说道:“此次州试,未能一睹唐解元风采,明年二月应是不会再错过。” 唐宁诧异的看着她,问道:“明年二月你还没回去?” 李天澜看了他许久,问道:“我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唐解元吗?” 唐宁摇了摇头,他心胸宽广,她在鹿鸣宴上烦他的事情,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上次他和唐夭夭相看两厌,吐的昏天黑地的时候,她还想伸出援手来着。 更何况,唐夭夭比她腿长,她比唐夭夭雄伟,虽然互有缺点,但都是唐宁喜欢的类型。 只是,无论是从家国大义还是家庭小义上来说,他都不能和李姑娘太过亲密。 李天澜看着他,问道:“既然没有得罪过唐解元,唐解元为何如此拒人千里?” 唐宁是想和她保持距离的,但被人当面指出来,就有些尴尬了。 俏儿将两碗豆腐脑放在桌上,笑吟吟的说道:“小宁哥,豆腐脑来了。” 唐宁看了看桌上两碗豆腐脑,目光再次看向李天澜,叹了口气,说道:“因为你喜欢吃甜豆腐脑,我喜欢吃咸的。” 自古甜咸不两立,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八十九章 三日之期 豆腐脑是甜是咸,兹事体大,为此仗义死节,在所不惜。 李姑娘根本想象不到,因为豆腐脑的口味问题,甜党和咸党在几百年后掀起了怎样的交锋。 李天澜吃了一口甜豆腐脑,然后目光平静的看着唐宁。 显然,唐宁刚才的理由并不能使她信服。 “豆腐本无味,甜咸自取之。”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开个玩笑而已,不必在意,你我无冤无仇,我又怎会无故的拒人千里,今天我请客,李姑娘可以吃三碗。” 虽然是唐宁请客,但是三叔肯定不会收他的钱。 这样一来,如果李天澜吃的超过了三碗,他就会心疼,他一心疼,就一定会在唐宁耳边唠叨。 李天澜没有再继续纠结下去,转移话题道:“陈国的州试之难,我早有耳闻,第一场将十余科汇集在一起,由考生自行斟酌,乃是诸国首创,能答完且答对所有的题目,自陈国建国以来,也只出现过一例,唐解元年纪轻轻,便能做到这一点,如此天赋,实在是让人佩服。” “也不是什么天赋……”唐宁谦虚的一笑,说道:“我只是将别人喝茶的时间都用在读书上了。” “唐解元还是一如既往的谦虚,州试第一场的确是可以通过勤奋位列榜首的,但第二场和第三场,只有勤奋怕是不行。” 李天澜看着他,说道:“尤其是第三场策论,涉及治水,防疫,情理与法理,一般人能答好一道,便已是难得,唐解元却能引得三位协考同时称赞,千余考生中,也只有你一人做到。” 唐宁这个时候才发现,李姑娘比唐夭夭强的不止一点,唐妖精就从来不会这么说话,她不会夸自己勤奋,更不会承认他的天赋,她只会怀疑他的耐力。 他看着李天澜,客气道:“李兄十七岁就是状元了,在你面前,还有谁当得上是人杰?” 做人要有礼貌,当别人夸你的时候,最好的做法,不是谦虚,而是立刻来一波商业互吹。 除此之外,他对李天澜的身份还有些怀疑,无论是陈国还是楚国,女子都是不能参加科举的,她能以女儿身成为楚国状元,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这其中不会是有什么黑幕或是暗箱操作吧? 李天澜看着他,说道:“那也比不上唐解元博学,治水、医道、律法、破案样样精通。” 唐宁笑了笑,说道:“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博学,其实都是略懂而已……” “唐解元又自谦了。”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刚来灵州的时候,就听说唐解元机敏过人,屡破奇案,这些难道都是传言?” “虽然不是传言,但也有些夸大……,破案这种事情,我真的不太懂。”唐宁的豆腐脑已经吃完了,他到现在还没有摸清李姑娘的套路,她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又是安排巧遇,又是曲线救国的,难道就是为了夸自己? 不过有一点肯定没错,那就是千万不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否则他的身边就会立刻围绕五百只鸭子,这一点他已经深有体会。 吃完早饭,唐宁便陪着她一起在街上散步,左右无事,就当是消食了。 压马路这种事情,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时间就过的非常快,遇到不对的人,每走一步都觉得是煎熬。 唐宁和李天澜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楚国使臣下榻的驿馆。 “我就送李兄到这里吧。”唐宁看着她,笑道:“改日再见。” 李天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片刻之后,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轻声道:“故意的吗?” 那名楚国的中年使臣从远处走过来,看着她,问道:“大人,套出他的话了吗?” 李天澜摇了摇头。 那中年使臣沉思了片刻,说道:“我们只要密切监视水部的动向,就知道他到底向陈国朝廷献了什么策,陈国荆江水患已久,想必很快就会有行动……” 他的话说到一半,语气又忽然一顿,看着李天澜,说道:“但这需要时间,不如,我们干脆将那唐宁……” 李天澜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必了,此事我自有主张。” 见她已经开口,那中年使臣也不再多言了。 他对李天澜拱了拱手,走向驿馆的时候,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 他的脚步忽然顿住,猛地看向腰间,有些难以置信的四下里摸了摸。 下一刻,他便呆立当场,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李天澜看着他,疑惑道:“怎么了?” 中年使臣的脸色已经变的慌乱,颤声道:“印鉴,印鉴丢了!” …… 灵州驿馆变的一片慌张,鸡飞狗跳的时候,唐宁已经回到了家里。 钟明礼看到他,诧异道:“李大人呢?” 唐宁抬起头,说道:“送回驿馆了。” 钟明礼更加诧异:“这么快,你们都干什么了?” “请他吃了一碗豆腐脑,散了会步,就送他回去了。”唐宁实话实说。 钟明礼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却也不再多问了。 唐宁向自己的院子走去,他哪有时间陪李姑娘散步,唐姑娘的事情她还没有解决呢。 这件事情一天不解决,他的心就一天不能放下来,他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掉几颗牙或者断几条肋骨。 问题在于唐妖精这几天故意不见他,让他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 他来到墙根,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打算先探探敌情。 他探出头,目光向唐夭夭的院子望去,看到她踩着石头,攀上了院墙。 两双眸子对了个正着。 偷窥本来就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比这更羞耻的事情是对方也在偷窥,两个人互相看到。 唐宁能够感受到唐夭夭的呼吸喷吐在他的脸上,气氛逐渐向着更加尴尬的方向蔓延。 “对不起。”先打破尴尬的是他。 唐宁目光诚挚的看着她,说道:“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唐夭夭的表情怔了一瞬,随后就变的慌乱,在听到唐宁说起那件事情的时候,脸色更是有些发红。 她跳下石头,从另一处跳上院墙,落在唐宁的院子里,很大方的摆了摆手,说道:“拳脚无眼,习武之人,不拘小节。” 她这么说,唐宁心里反而更加忐忑了。 这不是唐妖精,她要是不听他解释,直接和他动手,他心里可能会安定些。 她将指节捏的咯吱直响,说道:“来吧,让我看看你这两天有没有什么进步。” 唐宁摇了摇头。 唐夭夭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我还像那天那样让着你。” 唐宁继续摇头,让不让还不是由她说,她就是想找机会一报袭胸之仇,唐宁不傻,他以后自己练就好,不需要唐妖精喂招。 唐夭夭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看着他,问道:“你那一招,是从什么地方学的?” 唐宁疑惑道:“哪一招?” 唐妖精看了他一眼,目光略有不善,唐宁想了想,立刻道:“你说那一招啊,我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忽然就用出来了……” 他看着唐夭夭,问道:“你说,这可不可能是我天赋异禀,自创的招式?” 唐夭夭看着他,扯了扯嘴角,“呵呵……” 唐宁能够理解唐夭夭,她可能有些接受不了自己天赋比她好的事实,这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无论如何,她好像都不准备计较上次的事情了,唐宁也稍稍放下了心。 他回到房间,开始做今天的策论练习,他要尽快写好,然后等到晚上去钟意的房间让她帮自己纠正文法…… 他坐在桌前,提笔写下第一个字的时候,义安县衙,义安县令赵知节的眉头皱了起来。 楚国使臣在他的辖区之内丢了银子。若只是丢了银子,也还好说,但据那使臣说,除了银子之外,他还丢失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那件东西,不能出任何差错。 使臣之事无小事,董刺史已经对他下了死命令,三天之内,必须破案。 赵知节知道这件事情的重要性,要是不能破案,别说他一个小小的义安县令,就连董刺史自己都难辞其咎。 他站起身,看向身旁的一名捕快,沉声说道:“将那一带的惯偷,全都给我带回县衙!” “是,大人!” 那捕快应了一声,退出去的时候,却是叹了口气。 县衙几乎每隔几日都会接到盗窃案,但成功破获的却十不足一,这一次楚国使臣丢了东西,自家大人的麻烦大了。 第九十章 你等着…… 豆腐脑甜党和咸党的争执,在方小胖看来就是个笑话。 她今天早上吃了一碗甜豆腐脑一碗咸豆腐脑,还有一屉包子,如果不是唐宁拦着,她还想试试甜豆腐脑和咸豆腐脑混在一起再加点醋是什么味道。 早餐铺子这两天生意有所下降,原因是灵州城又发生了一件大案。 案件产生的影响极大,灵州几乎是全城皆兵,刺史府,义安县衙,永安县衙的捕快衙役尽数出动,闹得城内人心惶惶。 动静如此之大,但其实案件本身,只是一桩小小的失窃案。 只不过失窃的人是楚国使臣,他在灵州的大街之上被人顺手牵了羊,除了丢了银子之外,还丢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唐宁不知道那位楚国使臣具体丢了什么东西,但他知道这东西非常重要,要不然灵州刺史不会这么坐不住,限期三天破案。 如果是别人丢了东西,地方官府可以慢慢查,查不出来,时间一久,就会不了了之。 可丢东西的人是楚国使臣,楚国使臣在陈国的地界上被人偷了东西,丢的是陈国的脸面,要是因此而闹出了什么外交纠纷,事情的严重程度,就连灵州刺史也兜不住。 这算是一个坏消息,但也有好消息。 好消息是楚国使臣是在义安县的地界上丢的东西,被董刺史严令三天破案的,是义安县令赵知节,不是永安县令钟明礼。 这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唐宁还没有闲到瞎操别人的闲心,距离省试还有小半年,时间看似充足,但排除路上耽搁的时间,以及各种杂事,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最近的两日,捕快衙役大肆出动,灵州城内,百姓人心惶惶,比他们更慌的,是城内的泼皮混混,惯偷盗匪。 在衙门里留有案底的惯偷,无一遗漏,都被抓到了义安县衙。 一名捕快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看着赵知节,说道:“大人,他们两个也排除了,使臣丢东西的时候,他们不在那条街上,有证人可以作证。” 赵知节提起笔,在面前的一张纸上划掉了两个名字,他数了数,说道:“还剩下五个。” 话音刚落,又有人从外面进来,说道:“大人,已经查明,另外两人也不在场。” 赵知节又划掉了最前面的两个名字,目光望向了最后剩下的三人。 那名捕快看着他,说道:“大人,这三人是亲兄弟,经常因为偷东西被抓进牢里,不过他们全都咬定,使臣的东西不是他们偷的……” “有哪个贼会承认自己偷东西?”一名捕快模样的男子冷哼一声,说道:“十八般大刑一样给他们上一遍,我就不信他们不招!” 赵知节看了看他,眉头微皱。 此人是董刺史从刺史衙门派来协助他破案的,即便是他,也不能太过怠慢,他眉头舒展开,说道:“修捕头此举不妥,几位楚国使臣便在外面,若是酷刑逼供,未免会让他们看了笑话,找到使臣丢失之物还好,若是没有找到,灵州官府滥用大刑,屈打成招之事,便会传的举国皆知。” 朝廷自一年前,就下定决定整治酷吏,对于刑罚的施行,做了明确的规定,无凭无据,不可妄用大刑…… 另一名捕快凑到他的身前,小声道:“大人,此案事关重大,乃是特殊情形,只要不动用那几种酷刑,上面不会怪罪的。” 赵知节目光望向外面,心中斟酌一番,点头道:“用刑吧。” 修捕头点了点头,说道:“早该如此了!” 那捕快应了一声,退下之后,几人便在堂内耐心等待。 “那件案子怎么样了?”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 赵知节看了看从外面走进来的钟明礼,淡淡道:“马上就要破了,不劳钟大人费心。” 他话音刚落,刚才离开的那名捕快从外面走进来,面色有些难看,看着赵知节,摇头道:“大人,他们还是没招,难道真的不是他们干的?” 这捕快的脸上还有些担忧,他们抓到的,都是城中有名的惯偷,但也只能说明,他们比起普通人,更有可能作案,却也并不一定是他们。 如果这最后的三人也不是,这件案子,便会立刻陷入僵局。 距离董刺史的三日之期只剩最后一天,一日之后,便是董刺史不怪罪,楚国使臣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有极大的可能,会将此案捅上去。 钟明礼没有理会赵知节,而是看向那名捕快,问道:“此案到底查到什么程度了,如实说来。” “是,钟大人!”那捕快看了看他,立刻点头,说道:“我们已经排查过了城内所有的惯偷……” 县衙大牢。 某间牢房,三人靠在墙上,脸色极为苍白。 一人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四下里看了看,目光望向身旁的汉子,低声道:“大哥,怎么办?” 那汉子咬着牙,压低声音道:“要想活命的话,都给我记住了,此案和我们没有关系,这一票不是我们干的!” 那两人脸上露出极度懊悔的表情,艰难的点了点头。 若是知道那人是什么楚国使臣,偷了他的东西,官府会把整个灵州都翻过来,他们说什么也不会顺手干了那一票……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若是不招还好,一旦招供,还不知道官府会怎么处置他们,和掉脑袋相比,区区一点儿皮肉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县衙之内,钟明礼已经听完了那捕快的描述,了解了案情的进展。 抓到的疑犯,最后只剩下三人,而这三人,也不一定是真的案犯,这件案子若是在他手上,如今的情况,也不会比赵知节强上多少。 距离三日之期还剩一天,若是明日的这个时候还不能破案,灵州地方官府,便兜不住这件事情了。 钟明礼看着他,问道:“还有一天时间,你能行吗?” 赵知节瞥了瞥他,说道:“你要是来看热闹的,就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 钟明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去。 走到门口,他的脚步一顿,并未回头,低声道:“你等着……” …… 吃午饭的时候,唐宁发现岳父大人有些奇怪,好几次欲言又止,但却都没有开口。 他心里有些奇怪,永安县衙这些天,可是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他也不需要因为什么事情烦心。 而自鹿鸣宴之后,董刺史那边也安静了许多,不仅没有为难他,反而多次表示出了善意,如此顺风顺水的,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纠结? “宁儿……”钟明礼已经放下了筷子,看着他,说道:“有件案子,需要你帮忙。” 唐宁还以为岳父大人又遇到了什么案子,没想到他说的是楚国使臣的失窃案。 这件案子的直接负责人应该是义安县令赵知节,案子破不了也没什么,死道友不死贫道,不知道岳父大人为什么会让他帮忙。 不过他既然已经开口了,唐宁也不好拒绝,没有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里没有外人,他不用谦虚,也不用像敷衍李天澜那样,他对各种探案剧都熟稔于心,了解的一些古代现代审讯手段,的确要更加科学和先进一些。 午饭之后,他便陪着岳父大人一起前往义安县衙。 刚刚迈进县衙,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李天澜。 李天澜看着他,问道:“唐解元来这里做什么?” 唐宁想了想,说道:“随便逛逛……” 第九十一章 牢房问讯 做人要诚实,尽量少说谎,因为说一个谎,往往要用无数个谎来圆。 唐宁现在就解释不了,他来义安县衙是干什么的,破案吗? 可前两天他才告诉李天澜,他不懂破案。 他看着李天澜,随口问道:“李大人在这里做什么?” 李天澜的目光望向内堂,说道:“这次丢失的东西非同小可,我来看看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钟明礼此时已经走到了门口,回头看了看,说道:“宁儿,进来吧。” 唐宁走到堂内,李天澜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钟明礼将一个册子递给他,说道:“这是他们整理出来的卷宗,你先看看。” 唐宁看着李天澜,解释道:“我就随便看看。” 李天澜看了看钟明礼,又看了看他,脸上露出思忖之色。 这件案子地方上颇为重视,记录的卷宗不少,唐宁挑重要的看。 他们先是将灵州城内有名的惯偷都抓了一遍,然后用排除法,一一的排除了具有不在场证明的人,最后只剩下三人。 作案时间和地点吻合,三人又都是惯偷,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他们干的。 但这三人,无论如何审问和用刑,都坚决否认东西是他们偷的。 唐宁想了想,如果是他,他也不承认。 事情闹得这么大,显然和普通的盗窃案子不一样,不是打几板子在大牢里关几天就能完事的。 搞不好,这辈子和小命都得搭进去。 唐宁看完了卷宗,将其放下。 钟明礼和赵知节的目光都望了过来,李天澜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 他看着李天澜,李天澜也看着他,气氛略有尴尬。 李天澜想了想,说道:“唐解元若是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会给人台阶下的李姑娘就很招人喜欢了,唐宁想了想,说道:“先问问那三个惯匪,使臣的东西,到底是不是他们偷的。” “要是能问出来,我们还用在这里站着?”一名捕快看了看他,又看向赵知节,说道:“赵大人,那三人受了严刑,尚且没有结果,就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让你的人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人被漏掉了?” 赵知节看了看他,说道:“也不急于一时,不如就让唐解元试试吧。” 修姓捕头双手环胸,用无所谓的表情看着赵知节,到了期限,有麻烦的是赵知节,又不是他,他喜欢就好。 走到大牢门口的时候,唐宁回头说道:“诸位留步,留三个捕快和我一起进去就行了。” 钟明礼和赵知节等人本来想一同进去,见他开口,只好在外面等待,赵知节挑了三名捕快和他一起进去,李天澜伸出手,拦下最后一位,说道:“使团丢失之物非比寻常,我随唐解元一起进去吧。” 县衙大牢自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唐宁走进去的时候,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霉味。 他回头看了看,见李天澜一起跟进来,也没有说什么,看向身后一名捕快,问道:“他们三人关在哪里?” 那捕快立刻道:“唐解元请随我来。” 唐宁跟在他的身后,很快就来到一处牢房。 他看着靠在墙上的三人,诧异道:“他们三个就这么关在一起?” 那捕快疑惑的看着他,问道:“这怎么了?”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再找两间牢房,将他们分开,牢房和牢房之间,要相隔远一些。” 那捕快虽然不知道他这么的用意,但进来之前,赵大人就已经吩咐过了,一切听唐解元安排,他看向身旁的两名狱卒,说道:“再找两间牢房,相隔远一些的,把他们分开。” 两名狱卒打开牢门,走到那三人身边,看着其中两人,大声道:“你们两个,起来!” 在三人惊惧的眼神中,那两名狱卒将其中两人拖出来,分别关在了东西两边相隔最远的两间牢房。 唐宁走进牢房,剩下的那人已经大声呼喊起来。 “大人,我们是冤枉的,东西真的不是我们偷的!” 唐宁走到那男子身边,问道:“知道这次偷东西的人,会是什么结果吗?” 那人面露惊恐的摇了摇头。 “丢东西的是楚国使臣,他们丢的东西非常重要。”唐宁看着他,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整个灵州都翻了天,一旦被抓到,可是要掉脑袋的……,反正都是死,要是我偷的,我也不说,打死都不说。” 李天澜看了看他,眉头微皱,使臣印鉴,非同小可,关系到贡品的交接,若是真的丢失了,整个使团也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而他说的话,更是坚定了此人咬死不说的决心。 “别抱有侥幸了。”唐宁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做了这件事情,就一定要有人掉脑袋,事关两国邦交,株连九族都是轻的,不管这件事情是你们兄弟三个谁做的,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那人惊慌道:“大人,我们真没有……” “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唐宁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和你说实话吧,就算你招供,也不可能放你出去,但念在你自首有功的份上,关上两年三年,便能放你出来,两三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他说到这里,话音一转:“但如果另外两个人先招供了,那你就得多等十八年,当然,下辈子还能不能投胎做一条好汉,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唐宁注意到,眼前这男子的脸上,在一瞬间闪过了极度惊恐之色,虽然很快就平静下来了,但他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却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那汉子下意识向左右望去,却只有两堵墙壁。 他看着唐宁,颤声道:“大人,我们没有……” “没关系。”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你还有一点儿时间好好想想,我再去问问其他两个。” 说完,他再也没看那男子,转身走出了牢门。 李天澜看了瘫软在地的那名男子一眼,同样转身走了出去。 走出那间牢房之后,唐宁没有去另外两个牢房,而是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等待。 李天澜看着他,说道:“那三人是亲兄弟,你的这种方法会有用吗?” 有没有用不是唐宁说的,作为博弈论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个例子,囚徒困境早就得到了大量的实验验证。 在事关性命,而且只有一次机会的情况下,亲兄弟,也未必靠得住。 唐宁看着她,笑了笑道:“有没有用,等一会儿就知道了。” 李天澜看了看他,问道:“唐解元不是说不懂破案?” “这与破案无关。”唐宁看着她,说道:“这涉及到一门名为“博弈论”的高深学问,这门学问可以运用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破案只是其中一个应用,李大人若是感兴趣,有时间我可以给你详细讲讲。” “明天。”李天澜看着他,说道:“明天就有时间。” 唐宁愣在原地,他们楚国人,难道都这么耿直吗? 在陈国,“有时间”的意思其实就是“没时间”,这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 就像是“改天请你吃饭”,这句话的意思是今天没有时间请你吃饭,以后大概也不会有时间,只是这种意思当面表达出来不太好,需要换一种委婉的说法而已。 他看着李天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是抱歉,明天我有事……” “那后天吧。”李天澜看着他,问道:“后天唐解元有时间吗?” “后天……”唐宁还是有些为难。 “大后天。”李天澜看着他,问道:“大后天也有事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唐宁没想到楚国使臣不仅闲,而且执着。 他叹了口气,看着她,说道:“那就大后天吧……” 第九十二章 供认不讳 牢房之外,义安县的一众官员等的焦急。 虽说天塌了有赵县令顶着,但是如果真的出了事情,义安县丞和县尉,也难逃干系,尤其是分管治安的义安县尉,一旦楚国使臣将此案捅上去,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可就坐到头了。 他们很想进去看看情况,又怕打扰到那位唐解元,心里纠结万分。 不远处,董刺史大步的走过来,人未至,声先到。 “案子怎么样了,使臣的东西找到了吗?” “董大人。”修捕头对他抱拳躬身,看了看牢房里面,说道:“东西还未找到,唐解元正在里面审问疑犯。” “唐解元,审问?” “胡闹!”董刺史怔了一瞬,脸色便沉了下来,看向赵知节,质问道:“此案非比寻常,事关重大,赵县令岂可如此儿戏!” 他此刻倒也不是针对谁,如果是普通的盗窃案也就罢了,偏偏牵扯到楚国使臣,这件案子处理不好,上面的压力便会直接施加在他的头上,他在灵州刺史的位置上已经坐的够久了,还想着向上爬一爬,现在可好,能原地不动,便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赵知节抱了抱拳,说道:“唐解元机敏过人,连宋千宋大人都极力称赞,董大人不妨再等一等,看看最终的结果如何。” 赵知节提到宋千,董刺史的心中一动,这才想起来,那位唐解元被京东路提刑宋千宋大人极力称赞过,应该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看了钟明礼和赵知节一眼,说道:“那便看唐解元的了。” 牢房之内,唐宁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看了看李天澜,说道:“李兄,一会儿还要你帮个小忙。” 李天澜脸上露出感兴趣之色,问道:“怎么帮?” 唐宁左右看了看,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她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红晕,随后便目露异色,点了点头。 唐宁再次走进那处牢房的时候,那男子的脸色比刚才苍白了数倍,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异常,额头满是冷汗,足见在刚才的这一段时间之内,他的内心经历了怎样的一番挣扎。 看到唐宁走进来,他的身体开始强烈的颤抖,止也止不住。 唐宁装作没有看到他的异常,叹了口气,说道:“还真是三兄弟一条心,他们两个也都没有招认。” 那男子的脸上迅速的浮现出一丝红润,整个人长长的松了口气。 唐宁看着他,又问道:“你真的不打算招认?招了只有两三年,等到他们招了,你就只有一刀了。” 那男子抬头看着他,苦笑道:“不是我们干的,真的没办法招啊……” “你还有机会……”唐宁看了看他,正要开口,李天澜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了看那男子一眼,看着唐宁道:“不用问了。” 唐宁看着她,惊喜道:“招了?” 李天澜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了出去。 唐宁看了那男子一眼,叹息道:“刚才还有机会,现在没了。” 他站起身走出去的时候,那男子满面惊恐,浑身抖如筛糠。 他飞快的爬到唐宁脚下,面色已然崩溃,大声道:“我招,我招,大人别杀我,我招……” …… 唐宁的手上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楚国使臣那件东西的藏匿地点。 当官府开始逐一抓捕灵州城内的惯偷时,他们就意识到顺手牵的那只羊,不是普通羊,是一只来自楚国的羊。 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将东西藏匿了起来,并且互相对好口供,统一口径,坚决否认。 作为惯偷,义安县衙大牢他们已经七进七出,对于律法条文,比某些官员还要熟悉,无凭无据,最多关上几天,他们就会被放出去,而那件东西,就当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 李天澜看着唐宁,想了想,问道:“你刚才说这是什么……论?” “博弈论。” “什么是……博弈论?”李天澜看着唐宁,面露疑惑,这是她今天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而他面前之人,用这种“博弈论”,在短时间内,破解了一道棘手的案件,帮她们找回了使臣印鉴。 而他刚才说,“博弈论”的用处,远不止于此。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说道:“博弈论,通俗来讲,就是动物利用大自然移动的瘾魂,在决策人期待的空间里,形成三维均衡的语文学理论。” 李天澜想了许久,看着他,开口道:“能不能再通俗一点?” “这个说来话长。”唐宁看着她,摆了摆手,说道:“以后我慢慢和你解释。” 刚才无意中说了一句,却没想到楚国的姑娘都这么耿直,唐宁过几天要详细的和她解释博弈论,也不急于这一时。 唐宁又看着她问道:“那三名人犯,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李天澜想了想,说道:“依律处置吧。” 依律处置,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同样的一句“依律处置”,这三人有可能被打几十板子放回去,也可能因为多伸了一次手,掉三颗脑袋。 后者唐宁觉得不至于,看着李天澜,说道:“东西找回来了就好,他们偷东西不对,但也罪不至死。” 经历了这次的事情,那三人以后应该会对盗贼这个职业产生心理阴影,总要给别人改正的机会,如果这三人因为他掉了脑袋,唐宁心里的某一关,很长时间内都过不去。 而这件事情,楚国使臣有很重的话语权。 李天澜看了看他,点头道:“我知道了,放心吧。” 想到一件事情,他看向身后的一名捕快,说道:“那三人先继续分开关押。” 唐宁和李天澜走出大牢,前方便有一群人围了起来。 “怎么样?”最先走上前的是董刺史,看起来比任何人都着急的样子。 唐宁看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将手中那张纸递给赵知节,说道:“东西藏在这个地方,赵大人派人去看看吧。” 赵知节接过那张纸,深深的看了唐宁一眼,抱了抱拳,说道:“多谢唐解元。” 钟明礼松了口气,看向赵知节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却是没有再开口。 那名修捕头看着唐宁,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义安县的几位官员松了口气,纷纷围向赵知节身旁。 李天澜向旁边走了几步,看向那名中年使臣,说道:“周大人,你先去看看东西在不在那个地方吧。” “是。”那使臣应了一声,跟着几名捕快,立刻匆匆离去。 唐宁看了看李天澜,又看了看离开的中年使臣,思索了片刻,便摇了摇头,和岳父大人打了声招呼,径直离开。他今天还有两篇策论要写。 李天澜走到赵知节身边,说道:“赵大人,我还有几句话要问那几名人犯,不知可否方便?” 赵知节点点头,看向另外两名捕快,说道:“你们陪小李大人进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李天澜再次从大牢中走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虽然平静,心中却已泛起了波澜。 她刚才将唐宁用过的手段,在另外两人的身上也试用了一遍,结果竟是完全一样。 那两人比第一人坚持的时间更短,便对此案供认不讳。 明明只要所有人都咬死不说,三人都不会有罪,为何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的心中,开始对那“博弈论”感兴趣起来。 当然,她对那个人,更感兴趣。 第九十三章 武林“秘籍” 下午吃饭的时候,唐宁就已经从岳父大人那里了解到,楚国使臣丢失的东西已经找回来了。 董刺史本来要下令严惩那三名人犯,奇怪的是,楚国几位使臣竟然同时求情,最终也只是让他们受些皮肉之苦,关上一段日子而已。 此案闹出的动静不小,结束的却风轻云淡,灵州城不再满城风雨,大街上看不到见人就问的衙差,百姓们放下了心,三叔的早点铺子,从昨天开始,生意就开始回暖。 早上生意好的时候,三叔会摆一些桌椅在外面,唐宁吃了一屉包子,方小胖坐在他的对面,已经连吃了三屉小笼包。 三叔以前卖的包子都是拳头大小的,皮薄馅足,前两天唐宁建议他做一些小笼包,本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再加上答应过方小胖请她吃的,后来三叔尝试着将小笼包拿出来卖,没想到居然大受欢迎,许多人在包子铺门口排起了长队。 方小胖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虽然才四岁,却不像寻常小孩子那样瘦弱,活脱脱一个缩小的方小胖。 小姑娘是隔壁郑屠夫的女儿,郑屠夫忙着卖肉,俏儿不忙的时候,就帮他看着孩子。 可能是因为同胖相怜,方小胖对小姑娘很照顾,经常把自己的零食分给她吃,能有此待遇的人不多,唐宁算一个,唐夭夭算半个,最后一个就是眼前的小姑娘了。 一道人影坐在邻桌一条板凳上,抬头向里面看了看,说道:“一屉小笼包。” 唐宁目光望向那个方向,看到了那天见过一面的乞丐。 那名说出“人生如戏,有人演官,就总有人演贼”的哲学系毕业的乞丐。 三叔从里面走出来,看着这名乞丐,目光带着审视。 那乞丐看了看他,知道他的意思,从怀里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 三叔数了数,将铜钱收起来,给他上了一屉包子。 别的地方都是不允许乞丐上桌的,三叔不歧视乞丐,只要付钱的就是客人。 一屉包子共有五个,那乞丐吃完了之后,抬起头道:“再来一屉。” 三叔看着他,等着他付钱。 “等一会儿。”那乞丐这次没有从怀里掏出铜钱,径直的站起身,走到大街上。 他站在大街中间,然后,抬起头看着天空。 唐宁疑惑的抬起头,天空碧蓝如洗,连一朵云彩都没有。 方小胖的目光也望向天上,好奇的眨着眼睛,喃喃道:“天上有什么呀?” 唐宁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发现天上有什么东西,他收回视线,目光再次望向那乞丐。 大街之上,已经有不少人被那乞丐的举动吸引,抬头望着天空。 “天上有什么?” “你们都在看什么?” “不知道啊,大家都在看……” 就在众人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的时候,唐宁看到那乞丐低下头,从身旁一位穿着绸缎衣服的胖子怀里掏出了一个荷包,从荷包里取出了一块碎银子,又将荷包放了回去,向这边走过来。 大街之上。 “天上什么都没有,看什么看!” “有病啊,看的我脖子都酸了!” “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人群互相抱怨着,不欢而散,唐宁看到那胖子嘴里嘟囔了一句,摇了摇头,消失在人流中。 那乞丐再次走到桌前,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看着三叔,说道:“这些全都换成包子。” 他话音刚落,两只手分别搭在了他的左右肩膀上。 唐宁还没从这乞丐的骚操作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了彭琛和上次在义安县衙见过的那名捕快。 后来唐宁听岳父说起,此人姓修,名清风,是灵州名捕,也是灵州总捕头,在刺史衙门做事。 “又是你?”修姓捕头看了看那乞丐,“才出来几天,就不能安生点?” 那乞丐衣袖一扫,桌上的碎银子就滚到了桌下,他看了看墙角的一对乞丐母女,目光再次看向三叔,说道:“东西都给她们就行了。” 说完他便径直的走到了那修捕头的身后,任由两名捕快用铁链将他套住。 修姓捕头并没有在意那一块碎银子,看了唐宁一眼,目光最后望向彭琛,挑眉道:“让你来我这里,每月禄钱翻倍,你偏偏要龟缩那个小衙门……” 彭琛看了看他,没有说话,掏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说道:“一屉包子。” “我说的话永远作数,你考虑考虑。”修清风再次看了他一眼,目光从唐宁身上扫过,转身离去。 三叔包了两屉包子,放在那一对乞丐母女身边,又将找好的铜钱递给她们,这才走回来,给彭琛上了一笼包子。 唐宁坐在彭琛对面,问道:“认识的?” 彭琛用包子沾了醋,淡淡的说道:“师兄。” 彭琛虽然是永安县衙的捕头,但是和他这位担任灵州总捕的师兄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够看。 唐宁听过这位修捕头的一些传闻,据说他的名字,足以让灵州附近的贼匪大盗闻风丧胆,还据说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他看着彭琛,问道:“听说他的武功很厉害,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懂,是不是真的?” 彭琛又吃了一个包子,点了点头。 “呵,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又如何,什么都会,就什么都做不好。” 唐宁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那个老乞丐靠在墙角,手里捏着一个包子走过来,看了看彭琛,说道:“借点醋。” 他将那对母女给他的包子蘸了蘸醋,送进嘴里。 彭琛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笼屉中还剩的两个包子,站起身来。 老乞丐看了看他,指了指桌上的两个包子,问道:“还要吗?” 彭琛摇了摇头:“不要了。” 老乞丐干脆坐在他的位置,拿起他剩下的包子,蘸了蘸醋,继续说道:“练武这件事情,不是会的招式越多,懂得兵器越多越好,有的人追求华丽的招式,有的人追求繁多的兵器,有的人,哪管别人使的什么招式,用的什么兵器,任他南拳北腿,刀枪剑戟,就只是一刀……”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伸出手掌,随意的在空中一划,目光似是无意的瞥了瞥旁边铺子正在剁肉的郑屠夫,郑屠夫与他目光对视,随后便憨厚的一笑,继续剁肉。 唐宁有些诧异,这灵州城的乞丐,一个个的真是不得了。 有的乞丐出口便是人生哲学,有的乞丐张嘴就是练武真谛,如果不是老乞丐脸上还有被人打的淤伤,他差点就信了。 尤其是看到他此刻正一只手拿着包子蘸醋,一只手抠着乌黑的脚丫,如果唐宁没有记错,他刚刚还用拿包子的手抠脚来着…… 不过仔细琢磨琢磨,这老乞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大道至简说的好像就是这样…… “是不是觉得老夫说的很有道理?”见唐宁脸上露出思忖之色,老乞丐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三本精美的书籍,说道:“老夫这里有三本武林秘籍,十两银子卖给你……” 唐宁瞥了瞥他,十两银子买三本精装春宫图册,虽然不亏,但他买来也没有用处啊,曾经沧海难为水,见识过后世东瀛的某种艺术,谁还会拿这个当宝贝? “武林秘籍?”方小胖眼前一亮,飞快的跑过来,说道:“我要看我要看!” 老乞丐居然没有一点的躲避,任由她的手伸过来。 该死的老不修! 唐宁眼皮猛地一跳,心中怒骂一句,从那老乞丐的手里夺过三本册子,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将那三本“秘籍”塞在怀里,摸了摸方小胖的脑袋,说道:“武林秘籍是大人看的,小孩子不能看!” 方小胖很失望,看着唐宁,想了想,说道:“那等我长大了,你一定要让我看啊!” 第九十四章 朝堂之辩 有一种描绘两个人对打的武林秘籍,无论现在还是等她长大,唐宁都是不能给她看的。 为了不让这个老不修有机会祸害无知少女的身心健康,唐宁没有犹豫的将那三本武林秘籍买了下来。 前几天和李天澜约好了讲博弈论,吃完早饭,唐宁就将方小胖送了回去,然后回了钟府。 知识是全人类的,这也不是什么国家机密,当年他博弈论都学的欲仙欲死,只能祝李姑娘好运了。 他刚刚回到院子,唐夭夭就从墙上跳了下来。 她看着唐宁,问道:“昨天教你的那几招,熟悉了没有?”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已经练熟了。” 唐夭夭走上前,说道:“那我再教你几招新的。” “不用了。”唐宁连忙说道:“我还是想先把前面学的再多练习几遍。” 唐妖精昨天教了他几个新的招式,他到现在手臂还隐隐作痛,都是被她纠正的时候打的。 唐宁不能直接指出来她这是**裸的报复,但他可以想办法避开。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已经练熟了,还练习什么?”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练武这件事情,不是会的招式越多,懂得兵器越多越好,有的人追求华丽的招式,有的人追求繁多的兵器,有的人,哪管别人使的什么招式,用的什么兵器,不管南拳北腿,刀枪剑戟,就只是一刀……” 唐宁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所以我觉得,将一个招式练习一万遍,要比将一万个招式练习一遍要好得多。” 唐夭夭怔在原地,目光望向他,居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如果她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了,不教他新的招式,她还有什么理由报复他碰到自己胸口的事情? “你都是从哪里听的歪理!”她瞪了唐宁一眼,走过来,说道:“今天我再教你几招!” 唐宁摇了摇头,急忙道:“不用了……” 唐夭夭扯着他的袖子,说道:“就两招。” “真不用……” “大男人,别婆婆妈妈的!” “真……” …… 哗啦! 有东西从唐宁的怀里掉落出来,掉在地上。 那是他今天从老乞丐那里买到的三本秘籍。 “无影剑?” 唐夭夭捡起一本,一脸翻开,一边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别!”唐宁想要制止她的时候,唐夭夭已经翻开了一页。 然后她的脸色就变的通红一片。 她将那本秘籍狠狠的摔在地上,羞恼的看着唐宁,怒骂道:“无耻淫贼!” 她用极度羞恼的眼神看了唐宁一样,径直的飞过院墙,身影消失不见。 唐宁叹了口气,弯腰将三本秘籍捡了起来,无耻的老乞丐,坏人清白啊…… 门口处,李天澜敲了敲门,看着唐宁问道:“唐解元现在方便吗?” “李兄来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方便。” 李天澜走进来,似是随口说道:“唐解元刚才说的极有道理,武学一道,练至高深之处,便是在精不在多,只不过,若只是停留在粗浅层次,还是要多多涉猎。”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李兄也会武功?” 李天澜点了点头,说道:“略懂。” “我也是略懂。”唐宁有些高兴,说道:“要不我们比试一下?” 他才刚刚学武,和他处在同一水平的人不多,认识的人里面,唐夭夭打不过,彭琛打不过,方小胖……,不考虑体重优势,唐宁应该是能打过的。 现在有一个和他同样都是“略懂”的对手,哪怕她是个女人,但看起来比徐清扬和张炎生他们还要爷们,可以暂时的忽略性别,和她切磋切磋。 李天澜看了看他,不确信到:“切磋,我们?” 唐宁四下里看了看,问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李天澜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唐宁将那几本秘籍放在一旁,说道:“李兄先出手吧,不用留手。” 虽说是切磋,但她到底是女人,可以让她先手。 李天澜看着他,问道:“唐解元准备好了吗?” 唐宁点了点头:“准备好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一道虚影晃过。 李天澜屈指成剑,点在了他的喉咙处。 喉咙是人的身体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也可以通过攻击喉咙致人死地。 而习武之人,用两根手指,就能轻易的将人的喉咙洞穿。 “不比了,练武没意思……” 唐宁怔了许久,退后一步,将那三本秘籍重新拿起来,挥了挥手,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说什么“略懂”,唐妖精也不过如此,女人都是大骗子! …… 博弈论是唐宁大学时期的一门选修课,这门课的应用范围很广,他们课上也只不过是学了一个皮毛,唐宁自己都学的晕乎乎的,当时只记住了诸如“囚徒困境”“智猪博弈”“三姬分金”的经典例子,不知道以李姑娘的智商,能不能听得懂。 不过再怎么样,也应该比只能听得懂格林童话的晴儿要好得多。 想要听懂博弈论,需要具备一定的数学基础,唐宁明显感觉到李天澜听的有些晕晕乎乎的。 不过他只负责讲,既然答应了他,他就会认真负责的把他懂得有关知识教给她,至于她听不听得懂,这不在两人的约定范围之内。 唐宁将那些理论一股脑的的抛给她,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决定去厨房找点吃的,起身说道:“李兄先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失陪一下。” 李天澜满心都是他刚才讲的东西,怔怔的点了点头。 脑海中短时间内涌入的闻所未闻的事物,让她有些头疼,打开窗户,一阵凉风吹进来,才觉得舒服了许多。 微风浮动了她的发丝,也吹动了唐宁随手放在桌上的武林秘籍。 李天澜无意中瞥了一眼,怔了怔之后,脸色开始泛红。 唐宁拿着一个馒头回来的时候,房间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李兄?” 他在房间里四处看了看,又走到院子里,诧异道:“这人怎么说走就走,没一点儿礼貌……” 他重新回到房间,随便翻了翻,这几本秘籍内容虽然精彩,但人身体上的几根红线却十分影响美感,也没有什么文字解释,他摇了摇头,将这几本“秘籍”藏好,开始看书。 虽然嘴上说练武没意思,但该练还得练,而且要有意识的加强力量和耐力训练,彭琛有早上跑步巡视州城的习惯,不如从明天开始,早上就跟在他的后面。 虽然起这么早唐宁有些不习惯,但为了以后能不被女人欺负,吃点苦是应该的。 清晨,连城内的早点铺子都没有开门,两道身影从雾霭中出现,又消失在雾霭中。 与此同时,京师,金殿之上。 往常没有什么大事的话,早朝只是例行公事,最多不过半个时辰便会退朝,而今日,早朝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 水部郎中张昊抱着笏板,上前一步,大声道:“臣以为,策论取仕,取的是懂得治理国家的饱学之士,而不是只懂写文章的学究,陛下,文章不能治国!” “张大人此言差矣,这世上,有谁生而知之?”王硕看了看他,说道:“朝廷取仕,向来都是综合考量,连文章章法都不通,又如何算得上是饱学之士?” 此时是在朝堂之上,王硕背后依靠的,是礼部这颗大树,礼部掌控的权力虽然不如吏部和户部,但却是名义上的六部之首,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巨大。 工部和礼部的两人在朝堂上互相辩驳,除此之外,就没有多少人说话了。 科举改制之事,几乎每隔不久,就会有人在朝堂上提上一提,但也只是能溅起几朵浪花而已,科举之道,关乎全天下学子的命运,国家安稳,不是那么容易改动的。 方鸿站在人群中,看了看前方激辩的两人,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硕抓住了那张考卷文法不通之事不放,的确为张昊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唐宁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可他的文章写的------怎么可以这么烂? 第九十五章 一波三折 今日之朝堂,明显分为三派。 以工部为首的改革派,以礼部为首的守成派,和不参与意见的旁观派。 两部尚书都没有开口,朝堂之上辩驳的,都是四品之下的官员。 朝臣们看着前方慷慨激昂的水部郎中张昊,皆是暗自摇头。 张昊虽然言之有理,但科举改制,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要是改制这么容易,这些年,科举早就不知道改制多少次了。 “把你们说的那名考生的考卷,给朕呈上来。”金殿最上方,终于有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 陛下已开金口,张昊和王硕立刻闭上了嘴巴。 有宦官走下来,捧着几张试卷,恭敬的走上去,站在一身帝袍的男子身边。 陈皇随手拿起最上方的一张考卷,仔细看了看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之色,喃喃道:“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有人答满答对十成题目,是在十多年以前了吧?” 他身旁一名面相富态的宦官点了点头,笑道:“回陛下,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这一场答满不易,全都答对更是极难,此考生平日里,勤苦必定异于常人。” 他将那试卷放下,又拿起另一张。 这一次他看了许久,眼中闪过异光,称赞道:“好,好,好!” 殿上的官员见当今天子接连说了三个“好”字,心中不禁诧异。 这时,陈皇已经继续开口。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陈皇目光扫视下方,说道:“这句诗,可当做满殿朝臣的立身谏言!” 他迫不及待的看向下一页,这一次,看的时间更久。 他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愕然再到茫然,然后将之放在一边,喃喃道:“这首词,也,也还不错。” 他最后看的是策略部分。 这一次,陈皇没有看多久,目光便望向下方,沉声道:“方鸿,王博,这就是你们选出来的,灵州州试解元?” 见情况有些不妙,王博怔了怔,立刻抱着笏板走出来,说道:“陛下……” “朕让你们去做灵州州试主考,你们就是这么为朕选材的吗?”陈皇将那几张考卷卷起来,狠狠的摔在地上,站起来,责问道:“你告诉朕,这上面写的是什么东西!” 王硕见此,看了看方鸿和王博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方鸿站出来,急忙解释道:“陛下,此考卷……” “此考卷简直狗屁不通!”陈皇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扫视下方,说道:“灵州州试同考何在,协考何在?” 朝堂之上,有十数人面色一变,只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宋千作为京东路提刑,此时不在京,协考只有张昊和凌一鸿今日在殿上述职。 陈皇看着下方,沉声道:“你等可知罪!” 噗通! 此言一出,站出来的数名官员,立刻跪倒。 陈皇看着他们,怒斥道:“朕将为国选材的重任交给你们,你们就是如此敷衍朕的,你们说说,堂堂一州解元,写的这是什么狗屁文章?” 百官皆是感受到了天子的愤怒,低下头,屏住呼吸,心中暗自为去往灵州的这些考官默哀。 王硕心下窃喜,上前一步,恭声道:“陛下,臣当时便极力的劝阻几位大人,可惜诸位大人坚持认为此卷可取,臣没有劝住几位大人,臣,臣有罪啊!” 陈皇有些失望的看了下方一眼,说道:“方鸿,王博,身为主考,疏忽职守,罚俸一年,其余协考同考,罚俸半年,以儆效尤!” 百官闻言,心中已经明白,陛下还是不想严惩他们,罚俸一年并不算严重,给他们定下的罪名也只是疏忽职守,而不是徇私舞弊,这已经是对他们极大的优待了。 陈皇说完,脸上的怒色并未消减,看着地上的考卷,怒道:“至于此卷,定为解元,实在荒谬……” 此时,只见张昊一脸悲愤,大声道:“陛下,臣等罚俸事小,国库节源事大啊!” 陈皇正要亲口将此卷判为落卷,皱起眉头,问道:“这关国库什么事情?” 张昊抱着笏板,大声说道:“因为这一份试卷,不仅能治理水患,保漕运畅通,还能每年为国库节省至少五十万两银子!” 此言一出,百官之中,抱着笏板,闭着眼睛小憩的一位官员,眼睛猛地睁开,目中精芒四射。 他身旁一人转头看着他,问道:“钱大人,怎么了?” 户部尚书钱硕没有回答他,目光径直望向了人前的张昊。 因为治水和漕运,国库每年要拨给工部一笔巨款,每每让他想起来都心头滴血,要是工部每年能少向户部要五十万两银子,户部要少多少压力? 陈皇怔了一瞬,想了想,看着张昊问道:“张爱卿刚才说什么?” 张昊站直身体,说道:“回陛下,唐解元在州试第三场,关于治水的策论,经水部讨论之后,切实可行,可为国库每年节省至少五十万两白银,同时,也能提速漕运,至少保漕运十年畅通。” 陈皇思忖片刻,亲自躬身,将被他扔在地上的考卷重新捡了起来。 他看了看考卷,又看向张昊,问道:“张爱卿此言当真?” 张昊身躯挺拔,说道:“臣以性命担保!” 凌一鸿亦是走出来,开口道:“陛下,唐解元所作的,有关防疫的策论,亦是可以当做规范,由朝廷推广地方,一旦某地有疫情发生,可以最大程度的减轻伤亡和影响。” 陈皇目光再次看向这张考卷,若有所思。 此时,户部尚书钱硕站出来,说道:“陛下,方大人和王大人,以及诸位考官虽然有过,但也都是为朝廷着想,为陛下着想,能为国库节源这么多,功可抵过。” 户部掌国家钱粮,在六部中地位举足轻重,户部侍郎的话,自然也极有分量。 百官都知道,国库吃紧已久,也一直是陛下的心病。 如今工部为国库节省了数十万两银子,陛下心中自是高兴,但刚才他已经罚了那些考官,君无戏言,自然是不能轻易收回来的,钱尚书此言,便是给了陛下一个台阶下。 陈皇满意的看了户部尚书一眼,说道:“钱爱卿言之有理,方、王两位爱卿谏策有功,赏白银千两,绢三百匹,其余诸位同考协考,各赏绢百匹……” 罚俸的圣谕已发,不能收回,但这些封赏,却是将罚掉的俸禄又补了回来,还有多出。 陈皇封赏完毕,没有再提那几张考卷的事情,思忖了片刻,望着下方,说道:“策论取仕,仍要重视文章,但在此之外,也应适当酌情,此事,尚书省先议……” “酌情”这个词用的很有灵性,百官浸淫官场多年,又岂会不懂。 陛下这是为了这一份考卷,单独下了一道隐晦的圣旨啊…… 王硕面色发白,看了某个方向一眼,那里是礼部尚书的位置。 一名中年男子目光淡漠了瞥了他一眼,王硕已然会意,低下头,再也不发一言了。 片刻之后,陈皇看了看下方,说道:“若无其他事情,便退朝吧。” 今日的早朝,持续的时间很久,过程也是一波三折。 包括吏部侍郎方鸿在内的灵州州试考官,被陛下先罚后赏,工部的科举改制之策,虽然依旧没有被采纳,但陛下对尚书省下的那一道暗旨,还是说明,此次工部和礼部的交锋中,工部更胜一筹。 能用一张州试考卷,就在朝堂上掀起这么大的波澜,百官对那位灵州的唐解元,也算是有了第一印象。 “方大人,留步。”方鸿即将走出宫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方鸿回过头,看到走过来的礼部尚书,疑惑道:“唐大人有何事?” 第九十六章 他还活着! 礼部尚书唐淮看着方鸿,笑道:“灵州路远,方大人此行辛苦了。 ” “职责在身,没什么辛苦的。”方鸿回了一句,眼中疑色一闪而过,他和礼部尚书唐淮平日里并无交集,对方今日的举动,似乎有些过于热情了。 唐淮看着他,摇头说道:“科举改制,每走一步都是兵行险招,方大人还是有些急躁了。” 刚才在朝堂之上,虽然互相争辩的是工部和礼部,但吏部侍郎方鸿,却是站在工部一边的。 方鸿点了点头,说道:“唐大人言之有理。” 唐淮看着他,又道:“不过,能为国库每年省去数十万两白银,这位灵州唐解元,也算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本官倒是有些期待他在省试上的表现。” 省试在京师举办,由礼部全权负责,方鸿想了想,看着礼部尚书唐淮,笑道:“唐大人只需再等几个月就行了。” 两人一同走出宫门,唐淮似是随意的问道:“刚才在殿上听到张郎中提起,那位唐解元还未加冠,就算是以加冠之龄取得这样的成就,也实属难得,他年纪轻轻,便让寻常考生一辈子都难以企及,不知是哪一州的人才?” 灵州贡院,容纳了三个州的考生,方鸿隐隐觉得唐淮的话还有什么深意,却也并未多想,说道:“唐解元是灵州本地学子。” 唐淮点了点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又和方鸿寒暄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王硕从后方跟过来,走到唐淮身旁,面色苍白道:“唐大人,下官无能,还是让工部……” 唐淮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关于那灵州解元,你都知道些什么?” 王硕微微一怔,此次礼部和工部的朝堂之辩,尚书大人都未曾过问一句,怎么早朝之后,反倒问起了那位唐解元的事情? 他也只是怔了一瞬,便立刻说道:“此人名叫唐宁,年纪未满十八,是灵州永安县人士,他已经婚配,娶的是永安县令的千金……” “已经婚配?”唐淮目光微敛,问道:“什么时候婚配的?” 王硕摇了摇头:“这个,下官就不知道了。” 唐淮的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喃喃道:“唐宁,灵州,永安县,未满十八……” 王硕看着尚书大人踱着步子远去,心头再次浮现出了一丝疑惑。 看样子,尚书大人对这位唐解元,似乎是起了爱才之心,他心中有些后悔,当日阅卷之时,实在是不该和张昊争吵的…… 唐淮走出宫门数十步,有一灰衣老仆从远处走来,静静跟在他的身后。 唐淮脚步顿住,沉默许久,再次开口时,声音微冷。 “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吗?” 老者抬起头,纵横交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震惊之色,喃喃道:“不可能,他们明明已经确定……” “十七年前你就是这么告诉我的。” “四个月前你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唐淮目光冰冷的看了他一眼,淡漠道:“这是最后一次。” 老者张了张嘴,片刻后,低声道:“是!” 京师,唐府。 京师唐姓不少,但说到唐府,百姓只会想到一个。 这个唐府,兄弟三人,皆是朝中支柱,唐府如今的主人,便是户部尚书唐淮。 除此之外,唐府两位嫡女,一位是宫中宠妃,所诞下的皇子,深受天子喜爱,是陛下留在身边的三位成年皇子之一。 唐府之中,某处幽静的小院,俏丽少女正在院中闲适的荡着秋千,看到走进院内的中年男子,从秋千上跳下来,诧异道:“爹,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她,问道:“你小姑在不在家?” “爹,你没事吧?”少女更加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小姑什么时候离开家过?”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又走出门外,在唐府中穿行了一小会儿,来到了一处更加幽静的院子。 他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而入。 院中有一凉亭,亭中坐着一位女子,女子面容姣好,衣着华丽,她坐在亭中,仔细的缝着一件衣服。 秦靖走到亭中,走到那女子面前之时,女子也没有抬头看他。 秦靖沉默片刻,开口道:“小妤。” 女子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低着头,继续缝补。 “他还活着。”秦靖长舒了口气,说道:“十七年了,谢天谢地,他还活着。” 女子手上的动作一顿,缝衣的针刺进手指,渗出殷红的鲜血。 院外,少女的耳朵紧贴门缝,疑惑道:“他是谁?” …… 灵州,唐宁还不知道京师形势的波诡云谲,他用“海盗分金”的博弈论难题难住了李天澜,她已经两天没有来找他了。 这一点,李天澜比不过唐夭夭。 遇到不懂的问题,唐夭夭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不懂”“我不会”“你告诉我”,李天澜则是非要将问题解决了才行。 真是个要强的女人。 唐宁感叹一句,背着方小胖,走在大街上,继续向钟府的方向走去。 早上本来是跟着彭琛跑步健身的,但自从方小胖听说了之后,非要跟着一起跑,嘴上说着要减肥,结果跑到一半就跑不动了,累的躺在地上,还要唐宁把她背回来。 唐宁觉得他是自作孽,背着这么一个拖油瓶,可比跑步要累多了,只能将之当成是负重的力量训练。 方小胖跑步的时候没怎么卖力,吃饭的时候却是拼尽全力。 她一个人的饭量,能比得上唐宁钟意再加上唐夭夭,真应该让方鸿每个月拿些生活费放在钟家。 至少一百两。 唐宁制止了她去盛第三碗饭的举动,方小胖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唐宁皱眉道:“你不是说要变瘦变美吗?” 方小胖看着他,想了想,说道:“可是,吃饱了才有力气跑,才有力气变瘦变美啊!” 方小胖是没救了,这辈子都不存在变瘦变美,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只能再吃一碗。” “倒数第二碗!” “一碗!” “两碗!” …… 两个人讨价还价一番,最终以一碗半成交。 今天的菜很丰盛,她吃了很多菜,第三碗饭吃完,就吃不下去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打算走一会儿消消食,然后再吃完剩下的半碗。 盘中还剩下最后一块千层糕,唐宁伸出筷子去夹。 不过却被人抢先了。 钟意夹着那块千层糕,看了看唐宁伸出的筷子,又放下,说道:“你吃吧。”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吃吧。” 钟意笑了笑:“还是你吃吧。” “我吃饱了,你吃吧……” 唐夭夭伸出筷子,夹走那块千层糕,放在自己碗里,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都不吃啊,那我吃了。” 方小胖从院子里跑回来,从自己的百宝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之后放在桌上,说道:“我这里还有一块千层糕,你们吃吧。” 唐宁看着钟意,说道:“一人一半?” 钟意想了想,点了点头。 唐宁将那千层糕分成两半,自己夹了一半,钟意拿起筷子的时候,不小心将筷子碰到了地上。 她看着唐宁,无奈道:“还是你吃吧。” 唐宁将那半块千层糕夹起来,看着她,说道:“张嘴。” 钟意怔怔的看着他。 唐宁看着她,说道:“愣着干什么,张嘴啊,我喂你。” 钟意脸色微红,见唐宁目光望着她,还是乖乖的张开了嘴。 唐夭夭看着唐宁将那半块千层糕喂给钟意,钟意一脸娇羞,再看了看自己碗里的一整块千层糕。 这一刻,她切实的感受到,从小和她亲如姐妹的小意,终究还是有什么地方和她不一样了。这让她有些心酸,连胃口都没有了。 她放下筷子,有些郁郁的说道:“我吃饱了。” 唐宁看着她碗里剩下的饭菜,又看了看她,说道:“不吃就别夹那么多,太浪费了……” 第九十七章 约斗 【ps:上一张名字写错了,唐靖不是秦靖,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不好……】 唐大小姐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她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灵州城最富有的女……孩,随便背首诗就能赚一百两银子,自然不懂得什么叫节俭,小如和三叔他们一直过得都是苦日子,从来不会像她这么浪费。 早点铺子刚开张那会,豆腐脑卖不完,三叔一个人吃到吐,也没有浪费一碗。 小如的布庄已经开张了,说是布庄,其实更多的是一些饰品、布艺之类的,精小细致,很受女子喜欢,每天的生意都很不错。 不管是三叔的早点铺子,还是小如的布庄,唐宁都没有想着赚钱,只是有些事情做,她们心里才会踏实。 他快要走到铺子的时候,看到那几个乞丐蹲在墙角,每个人手里都捧着几只包子。 从那包子的个头来看,应该是三叔给他们的。 唐宁有些疑惑,三叔向来是认钱不认人,除了那对乞丐母女,可没见他施舍过别的乞丐。 “公子!”几名乞丐看到他走过来,立刻站起身打招呼。 唐宁注意到他们看起来有些狼狈,虽然他们都是乞丐,本来就邋遢了点,但也没有理由都是鼻青脸肿的。 “刚才有一帮乞丐在小如的铺子门口捣乱,吓的客人们不敢进去。”三叔看着唐宁,指着那些乞丐,说道:“多亏了他们帮忙。” “捣乱?”唐宁看着三叔,问道:“小如没事吧,他们为什么捣乱?” “小如在铺子里面呢,她没事。”三叔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他们发了什么疯,就坐在铺子门口,吓的客人们不敢进去。” 一名乞丐站起来,将一只包子揣在怀里,看着唐宁,说道:“公子,那几个家伙都是另一条街的,应该是受人指使,收钱办事,故意来捣乱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另一条街的乞丐?” 那乞丐点了点头,说道:“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做乞丐也要有做乞丐的规矩,丐帮号称天下第一正派大帮,帮规森严,有“八要”“十诫”,行事素来正派,怎么能有此恶劣行径? 唐宁看着那乞丐,问道:“他们这么做,你们丐帮不管吗?” “丐帮?”那乞丐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什么丐帮?” 唐宁看了看他,疑惑道:“你没听说过丐帮?” 那乞丐摇了摇头,说道:“从来没有听说过。” “真没有?” “没有。” “三叔,来两碗豆腐脑。”唐宁想了想,对三叔招呼了一声,又看向那乞丐,指着一张凳子,说道:“坐,我们谈谈。” “不不不,公子,小人身上脏,坐下会脏了凳子,站着听您说就行。”那乞丐连连摆手,有些惊慌的站在唐宁身边。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让你坐你就坐,你站着我还要抬头和你说话,累。” 那乞丐闻言,犹豫了一瞬,这才走到唐宁对面坐下,却也只敢半只屁股挨着凳子。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你叫刘老二?” 他以前和这些乞丐聊天的时候,问到过他的名字,在这一条街上的乞丐中,刘老二还是有些名气的,这条巷子的几名乞丐,便是以他为首。 那乞丐连忙道:“公子好记性,小人就叫刘老二。” 唐宁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你刚才说的另一条街的乞丐,是怎么回事?” 刘老二解释道:“回公子,隔壁街金麻子那些家伙,根本就是一群败类,坑蒙拐骗偷,无所不用,那位姑娘的铺子开在这里,应该是碍着了什么人,才会让金麻子他们出面捣乱。” 所谓同行是冤家,小如新店开张,生意红火,自然会引来不少人眼红,唐宁对这一点并不意外,所以才会让刘老二他们帮忙盯着,没想到这才没过几天,有些人就忍不住了。 这些账先不着急算,唐宁又看向刘老二,问道:“你们灵州的乞丐,势力是怎么算的,给我详细说说。” 唐宁刚开始寻找小乞丐的时候,了解过这里乞丐的大致情况。 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圈子,商人有商人的圈子,官员有官员的圈子,乞丐自然也有乞丐的圈子。 灵州城内的每条街道,甚至还可以细分到每条街道的前半段和后半段,都属于不同的势力范围。 城内几乎每个乞丐,都有固定的讨饭地点,这就像是领地一般,侵占别人的领地,对方是会拼命的。 所以这年头,乞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抱团是人类的本能,一个地区的乞丐,会抱成一个个的小团体,像刘老二这样七八个人占据一条巷子,半条街道,隔壁街金麻子的小弟要多一些,大概有十几个人的样子。 没有丐帮,自然也没有丐帮灵州分舵,有的只是诸如刘老二这样的小势力。 不想当帮主的乞丐不是好乞丐,做乞丐也要有进取心,单单守着这一条巷子,一辈子都没有什么出息。 灵州城内的乞丐很多,天下的乞丐更多,虽说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只是小说中杜撰的,但要是能将天下所有的乞丐都聚集起来,也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势力。 唐宁看着刘老二,问道:“你是不是看金麻子不顺眼很久了?” 刘老二怔了怔,随后便点了点头,咬牙道:“隔壁的那条街,本来也有半条街道是我们的,后来才被金麻子抢去,很多弟兄在他的手下吃了不少亏。”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问道:“想不想报这一箭之仇,把你们的地盘抢回来?” 刘老二犹豫片刻,看着他,尴尬道:“他们人多,我们打不过。” 唐宁指了指坐在一旁吃包子的彭琛,看着刘老二问道:“知道他是谁吗?” …… 灵州城,某处街角,十余名乞丐聚集在此。 一名乞丐将用荷叶包着的整鸡递给最前方一个满脸麻子的乞丐,谄媚道:“大哥,您要的鸡。” 金麻子撕下两只鸡腿,将剩下的递回去,说道:“这些兄弟们分了。” 众乞丐脸上露出喜色,急忙道:“谢谢大哥!” 金麻子身旁的一名乞丐啃着鸡屁股,嘟囔道:“大哥,都怪刘老二那帮不开眼的,要不是他们坏了我们的事,那人给的钱更多!” 另一名乞丐插嘴道:“刘老二他们多管闲事,迟早要收拾了他们!” 金麻子大口的咬了一口鸡腿,不小心牵扯到脸上的一道淤伤,脸皮抽了抽。 这道淤青,是因为今天不小心挨了刘老二一拳留下的。 他们和刘老二一帮人本来就有旧怨,再加上今日之事,可谓是旧恨之上,又添了新仇。 一名乞丐从街上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道:“大哥,刘老二让人带话,今天下午在长平街,要和我们约斗!” 灵州城的乞丐之间,为了争夺地盘,经常会约斗。输了的人要么让出地盘,滚出灵州城,要么归服到胜者手下,金麻子没有想到,他们还没有找刘老二的麻烦,对方反倒是自己找上门来了! 金麻子眯起眼睛,说道:“什么时辰?” 那乞丐道:“戌时。” “让他们等着!”金麻子站起身,说道:“这一次,我们老账新账一起算!” 第九十八章 你是猪吗? 今天要到戌时才有热闹看,唐宁和刘老二聊了一会儿,走进了小如的铺子里。 店铺里面的客人不少,大都是女子,三三两两的聚集在货架前,对着架子上的货物品头论足。 店铺里很多货物都非常受欢迎,但最受欢迎的是一款团扇。 这款团扇与普通团扇有所不同,上面除了风景人物、花鸟鱼虫之外,还会绣上一首诗词。 这诗词出自灵州第一才女钟意钟大小姐之手,皆是别人从未见过的新诗,灵州城里,钟意的粉丝们,自然是人手一把,更有甚者,每一款都不会错过,大有将钟意的作品集齐的架势。 不过,铺子里卖的最好的一款,却是那一首“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一剪梅》,几乎是每到一批新货,刚刚摆上货架,就会被抢购一空。 钟大小姐在灵州拥有粉丝无数,小如铺子里的一大半生意,都是她带起来的。 当然,她们两个姐妹情深,也没有人会计较这些。 说到姐妹情深,她们两个出身不同,兴趣不同,性格也有不小的差异,却能天天黏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题,这让唐宁有些不太理解。 他看着小如,想了想,问道:“小意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苏如闻言怔了怔,随后脸色就变成了绯红一片,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看来钟意果然是和她说什么了。 有这样的娘子,看来老天爷让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也不是什么补偿都没有。 唐宁看着她,安慰说道:“放心吧,不就是状元吗,我一定会考中的。” 苏如点了点头,只是脸色却更红了。 俏脸飞霞,小晕红潮说的大概就是她这种,钟意害羞起来也很可爱,唐妖精脸皮就厚的多,从来都不知道害羞为何物。 苏如见唐宁一直望着她,低着头,小声道:“小宁哥,我脸上有东西吗?” 唐宁点了点头:“是有点。” 苏如抬起头,略有惊慌,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有什么?” 唐宁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有点好看。” 苏如愣了一下,随后便脸色通红,飞快的跑去了后院。 唐夭夭站在门口,怔怔的看着这一幕。 她不想看到小意和那家伙郎情妾意的样子,想过来请教小如怎么绣鸳鸯,学会了之后,那个家伙就不会嘲笑她不像个女子…… 然后她就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原来她不止和小意不一样,和小如也不一样。 “呸!”她瞪了唐宁一眼,说道:“不要脸!” 唐妖精就是嫉妒,**裸的嫉妒,因为平时不会有人夸她长得好看,别人喜欢的是大才女,不是女恶棍。 钟意没事的时候就会来铺子里,她只要出了钟府,身边就少不了一群迷妹聚集,她们聚集在铺子里,多少都会买些东西。 根据唐宁的推算,李天澜大概还要几天才能想明白那几道博弈论难题,在这之前,应该不会来找他,所以他干脆就在铺子后面的房间里看书,经过钟意这段时间的调教,他的策论虽然还不能说得上是花团锦簇,但起码已经有些样子了。 快到戌时的时候,唐宁放下书,走向相邻的另一条街道。 长平街,某处暗巷。 一群乞丐气势汹汹的进了暗巷,为首的正是这条街上的乞丐头领,金麻子。 他的身后,还跟着十余名乞丐,各个手里都拿着粗壮的木棍,表情凶恶。 一名乞丐走进巷子,大声道:“刘老二,赶快出来,都到时辰了,你们难道想要当缩头乌龟?” 话音刚落,便有几道人影从巷子尽头的拐角处走出来,领头之人,正是刘老二。 金麻子等人见刘老二身边居然只有几人,心中顿时大喜,原以为刘老二这次主动约斗,是有什么埋伏或者必胜的把握,现在看来,完全是他们多心了。 金麻子看了看巷尾的几道人影,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说道:“给我打,打到他们服气为止!” 十余名乞丐手握粗壮木棍,缓缓上前。 “等一等!”刘老二忽然伸出手,大声说道。 金麻子皱起眉头,看着刘老二,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刘老二看着他们,大声问道:“你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上?” 金麻子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他们的人数是刘老二的两倍还多,一起上才占便宜,谁会蠢到单打独斗? 他懒得搭理刘老二,挥了挥手,再次道:“还愣着干什么,一起上啊!” “等一等!”刘老二再次伸出手。 金麻子不耐烦道:“你还有什么事情?” 刘老二看向金麻子后方,躬身说道:“捕快大人,小人举报,金麻子等人当街殴斗!” 哗啦! 一条铁链子套在金麻子的脖子上,其余乞丐顿时大惊,纷纷转过头,见一名捕快牵着铁链的另一端,而他们,已经被十余名官差包围起来。 脖子上的铁链有些发凉,金麻子看了看刘老二,再看了看巷口处的捕快,脸上的表情包含着疑惑、震惊、愕然以及难以置信,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当街聚众殴斗,你们好大的胆子!”一名捕快瞥了瞥他们,说道:“全都带走!” 金麻子身后的乞丐也纷纷被套上铁链子,一名乞丐指着刘老二几人,悲愤道:“为什么不抓他们?” 刘老二摊了摊手,两手空空,说道:“我们什么东西都没带,说我们殴斗,有证据吗?” 金麻子看了看刘老二,又看了看巷口的捕快,整个人呆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到现在,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刘老二和这些官差是一伙的,今天的约斗,就是针对他们的一个圈套! 只不过,刘老二他们不过是地位卑贱的乞丐,什么时候和官差搞到一起的? 金麻子没有来得急思考这个问题,就被铁链子拽走了。 刘老二站在巷口,对他们挥了挥手,大声道:“保重!” 唐宁来的时候,彭琛他们的钓鱼执法已经结束了,刘老二他们也急着收复另一条街的地盘。 在乞丐的圈子里,约斗的结果,决定着地盘的归属,这一次刘老二他们吃下了金麻子的地方,明天就会有其他的乞丐投奔他们。 等到金麻子等人从大牢里放出来的时候,摆在他们的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要么归顺刘老二,要么重新寻找新的地盘,细算起来,他们其实只有一条路,因为只要他们还在灵州城,就一定会被刘老二他们再次找上。 作为丐帮目前为止唯一一位九袋护法长老,壮大丐帮是他的责任,而眼下他最重要的任务,是将灵州境内所有的乞丐都整合起来,建立丐帮的第一个分舵,灵州分舵。 收买人心是一个烧钱的活,唐宁那里还剩下不少银子,给了刘老二一些,当成是建立丐帮的启动资金,短时间内,他的目标是省试,这些启动资金,足够他们用到他省试结束了。 钟意昨天晚上发现他房间的桌子有些晃,今天让人送了一张新桌子过来,唐宁从老乞丐那里淘来的几本破书,连垫桌角的用处都没有了。 他将之拿在手里,随意的翻了翻,唐夭夭站在门口,看着他,问道:“你在看什么?” “武林秘籍。”唐宁随口回道。 说到“武林秘籍”,唐夭夭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某些画面,瞪了他一眼,啐道:“不要脸!” “不是你想的那样!”唐宁走过去,将手里的破烂书册拿给她看。 “呸,我不看,你离我远点!”唐夭夭用手捂着脸,眼睛从指缝中露出来。 “咦?”她忽然拿开手,从唐宁手中夺过那本册子,仔细的看了看之后,脸色浮现出一丝异彩,看着他,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唐妖精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唐宁看了看手中的破烂书册,又看了看她,说道:“买的。” 唐夭夭又问道:“以前怎么没见你拿出来?” “以前要用它们垫桌角。”唐宁解释道。 唐夭夭看着他,深吸口气,问道:“你是猪吗?” 第九十九章 世外高人? “我不是。 ” 如果是别人问他“你是猪吗”,唐宁肯定会怼回去,不过他怼不过唐妖精,而且也打不过。 这笔账先记下来,日后再算。 他看着唐夭夭,不愿意再纠结他是不是猪的问题,指着那几本破书,问道:“你不要告诉我,这几本真的是什么秘籍?” 唐夭夭指着其中的一页,问道:“这本你有没有看过?” “唐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这几本书他也就是象征性的翻了翻,没有刻意的去记。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一招很熟?” 唐宁目光望过去,觉得是有点熟。 然后他的目光望向唐夭夭的胸口。 唐妖精不愧是唐妖精,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但在这方面的见识要比他好多了,空有宝山而不知,有眼不识秘籍,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 唐宁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柜子前面,打开柜子,将他藏在柜子深处的另外三本“秘籍”也拿出来。 这几本他最初也只是随意翻了翻,再看时,才发现这上面男女的动作有些诡异,而且他们身上那种又淡又细的红线,似乎不像是因为盗版所致。 如果三文钱一本的都是连唐妖精都很重视的秘籍,那三两银子一本的是什么? 练了之后能够打遍江湖无敌手的绝世武功? 就算是唐宁是一只猪,此时也明白,这三本秘籍,教的绝对不是两个人打架那么简单。 不过,他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需要找个人先鉴别鉴别。 唐夭夭显然不是最好的人选,和娘子的闺蜜躲在房间里面研究小黄书…… 唐宁的清白进府第二天就被晴儿毁了,不能连唐妖精的清白也一起毁掉,不然她到时候嫁不出去,反倒成了自己的罪过。 “你先看看,我出去一会。”唐宁看了看她,拿着那三本秘籍走出去。 除了唐妖精之外,彭琛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两个男人看这种东西,也比一男一女要好。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这几本书是在一个地方买的。”唐宁扬了扬手中的册子,解释道:“我去问问彭琛,这三本是不是也是秘籍。” 唐夭夭认出了他手中的册子,脸色一红。 她想了想,说道:“拿来,我看看。” “你?”唐宁有些不确信的问道。 唐夭夭面色平静,点了点头,说道:“习武之人,不拘小节。” 不拘小节就不拘小节吧,脸红什么? 唐宁将三本册子递给了她,然后自己走出房间,走到院子里避嫌。 不一会儿,唐夭夭就走了出来,将那三本秘籍又还给唐宁,问道:“这几本秘籍,你是从哪里买的?”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那三本也是武功秘籍?” 唐夭夭脸色微红的点了点头。 唐宁虽然还是个武林菜鸟,但怎么看,那玩意都不像是能照着练功的东西啊? 唐夭夭脸色有些尴尬,解释道:“那是双修秘籍。” 双修唐宁是懂得的,小说里就经常那么写,男女主角凭借双修功法,在完成生命之间大和谐的同时,还能顺便提升武学修为,很多淫贼就喜欢这种调调,只不过他们行的是采阴补阳的恶事,他这可是正经的双修功法。 不过,仔细想想,他要这东西也没有什么用。 双修双修,这可是要两个习武之人才能修炼的,不仅要是习武之人,还要是夫妻。 他和钟意到现在还是分房睡,至少还要等半年以上才能补上拜堂成亲,洞房花烛的步骤……,更何况,她也不习武啊! 他和谁练这双修功法去,总不能和唐妖精吧! 唐宁目光看向唐夭夭,脸色不由的一红。 唐夭夭皱眉问道:“你想什么呢?” “没有。”唐宁连连摇头,将那些羞耻的画面清除出脑海,说道:“这几本都是从一个老乞丐那里买来的。” 唐妖精有些迫不及待,说道:“那我们快去,说不定他那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唐宁不知道她是单纯还是傻,秘籍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卖秘籍的那个人。 “什么都会,就什么都做不好……” “武功练至高深之处,哪管别人使的什么招式,用的什么兵器,任他南拳北腿,刀枪剑戟,就只是一刀……” 这是那个老乞丐说过的话,当时觉得他只是在瞎说,现在想想,顿时感觉一股高人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真的世外高人啊…… 老乞丐的固定乞讨地点就是三叔早点铺子旁边的一处墙角,前些日子,他把自己的地盘让给了那两位外地来的的母女乞丐一部分,条件是她们必须每天分他一个包子。 唐宁和唐夭夭这次过去的时候,并没有见到那个老乞丐。 “你说那个不要脸的老家伙?”三叔一边擦桌子,一边摇了摇头,说道:“有两天没见着他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唐宁找到了刘老二,他也说自己不知道。 他还说老乞丐时不时就会消失一段日子,有时候是一两天,有时候是好几天,最长的时候,消失了一个多月,当时刘老二他们还以为他死外面了,可没过几天,他又出现在墙角,继续骗小孩子的钱…… 唐宁心中猜测,是不是老乞丐拿了那十两银子,跑到外面逍遥快活了? 没有找到老乞丐,唐夭夭有些失落,很快又打起精神,说道:“那几本秘籍不简单,我们明天就开始练!” “啊?”唐宁瞪大眼睛看着她,震惊道:“我……,我们?”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不想练?” 唐宁面露难色,说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唐夭夭怔了怔,立刻就想到他说的是什么,红着脸,狠狠的踩了踩他的脚背,羞怒道:“我说的是另外那几本!” 唐妖精气愤的走了,唐宁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她没有说清楚,她怎么知道她说的是哪几本…… 他走到隔壁店铺,说道:“老郑,一会儿来半斤瘦肉馅,晚上包饺子用,记得剁细一点啊……” 郑屠夫对他挥了挥手,说道:“好嘞!” 要说包饺子的肉馅,还是郑屠户家的好吃,据他自己说,他家祖上三辈都是屠夫,剁肉馅的手艺是家传的,灵州城独一份。 郑屠夫剁好了肉,唐宁付钱的时候,他挥了挥手,笑道:“没多少肉,钱就不用给了,一会儿我要去酒楼送肉,唐公子帮我看一会囡囡。” 唐宁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将钱扔在了抽屉里,说道:“你去吧,我一会儿带她去小如的铺子。” 囡囡就是郑屠户的女儿,小姑娘很听话,不用怎么管。 唐宁将囡囡带到布庄里面,她抱着怀里的布偶自己玩,店里的几个小姑娘隔一会就过来逗逗她,唐宁则继续抄写文章。 这个方法是李天澜教他的,她说她小时候学写文章的时候,便是从抄写开始,抄的多了,文法自己也就学会了,唐宁觉得这个方法倒是可行,便学了过来,也顺带着练练字。 他本想等到三月再启程去京师,但岳父大人说了,京师不比灵州,还是早早的过去,先适应京师的环境,让他过了年节就走,唐宁好不容易拖到元宵之后,却是不能再拖了。 在这之前,他只知道京师是陈国的都城,要远比灵州繁华的多,却是从未去过,不知道那传说中的京师,到底是什么样子? 京师,唐府。 少女迈着轻快的步子,向某处幽静的院落走去时,看着迎面走来的一人,脚步顿住,立刻道:“大伯。” 唐淮看了看她,微微点头。 少女与他擦身而过,走了几步,像是想起来什么,又回头看了看,诧异道:“奇怪,韩伯去哪里了,怎么没有跟在大伯身边,好几天都没有见到他了……” 第一百章 雨幕 少女望着唐淮消失的方向,疑惑的喃喃一句,随后便摇了摇头,轻轻扣了扣一座幽静小院的门,缓步走了进去。 院内的亭中坐着一名女子,女子容貌端丽,静静的坐在那里,年纪看起来比踏入院中的少女似只是大上几岁,但从她失神的眼中透露出来的些许东西,又像是比她长了一辈。 仅从外表,很难看出她的真实年纪。 少女望着亭中的女子,俏脸上再次浮现出疑惑。 向来和大伯形影不离的韩伯好几天不见了踪影,小姑也罕见的没有在院子里缝衣服,父亲像是有什么心事,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面带笑容…… 这几天她总觉得唐府的气氛有些不对,去问父亲,父亲一个字都没有告诉她,虽然她还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她走到凉亭中,坐在女子的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娇声道:“小姑……” 女子的目光从前方收回来,偏着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 “在这京师,只有她唐大小姐欺负别人,有谁能欺负的了她?”女子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唐靖走进大门,又回头将院门从里面关上,这才向着这边信步走来。 少女目光看着唐靖,不满道:“爹,有你这么说你女儿的吗,虽然我不是你和娘亲生的,但跟在你们身边也有十八年了……” 唐靖瞥了瞥她,说道:“我和你小姑有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你们说,我就在这里,保证不插嘴。”少女指了指院门的方向,说道:“而且门都关了,我现在出去,爹你岂不是要过去再关一次,这多麻烦……” 唐靖想了想,觉得她说的言之有理,指了指院墙,说道:“那你翻墙出去吧。” “果然,捡来的和亲生的就是不一样……”少女郁郁的说了一句,向院墙的方向走去。 女子看着唐靖,摇了摇头,说道:“算了,三哥,就让水儿留下来吧。” 少女立刻跑回来,坐在女子身边,重新挽起了她的胳膊,看着唐靖,眨了眨眼睛,说道:“爹,你说吧。” 唐靖暗中瞪了她一眼,却也不再坚持了。 他看着少女,说道:“今天的事情,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尤其是你大伯,知道吗?” 少女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就是娘问我,我也不说。” 唐靖点了点头,舒了口气,看向那女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去找过方鸿了,得知了很多他的消息。” “他在灵州,是这次灵州州试的解元。” “他州试每一场都位列头名,方侍郎对他大加称赞,他的诗词写的极好,还精于策论,得到了三位巡考的力保……” “他已经婚配,她的娘子,有“灵州第一才女”之称,也是知书达理的好女子……” “最迟明年三月,他就要到京师参加省试了……” …… 唐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说道:“他在州试上写的那两首诗,我也从方鸿那里抄来了,你看看,写的好是好,就是有些胡闹,科举诗词,向来严肃,他却是写了女子闺情……” 女子接过纸张,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看了过去,她的手有些颤抖,喃喃道:“都好,都好……” 少女看着唐靖滔滔不绝的讲着,脸上的疑惑却越来越深,终于忍不住转头问道:“小姑,“他”是谁?” …… 当你不需要一件东西的时候,它就会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你的面前,而当你需要它的时候,翻遍地球都找不到。 这就是该死的墨菲定律。 虽然说老乞丐不是个东西,但意思是一样的。 这些天,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的消失在了唐宁的世界里。 唐宁心中有些不解,那十两银子,他再怎么祸祸,也该祸祸完了吧? 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翻开手中的一本破烂册子。 这册子上面的招式,他已经烂熟于心,当然也只是花架子,唐妖精说,一些高深的武学,需要独门心法才能发挥出十成的威力,没有心法,发挥出的威力只有五成不到。 说到唐妖精,唐宁就有些遗憾。 如果她不知道秘籍的事情,自己就可以偷偷练习,偷偷超过她,咸鱼翻身,扬眉吐气,从此以后,唐妖精只能在他下面俯首称臣。 可如果两个人一起练,这个差距只会被无限的拉大,唐宁有自知之明,无论是基础还是天赋,他都不能和唐妖精相比。 但如果没有唐妖精,这几本破书可能早就被他当做垃圾扔了,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 这是一个悖论,唐宁郁闷了一会,就不再去想了。 接连下了几天的雨,到现在还没有停,房间里面有些闷,唐宁走出去透透气。 正好看到唐夭夭从外面走进来,下雨路滑,墙上也是湿漉漉的,她这几天都是走正道。 她走到廊下,左右看了看,偷偷摸摸的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说道:“你的信。” 唐宁有些诧异,他们距离这么近,唐妖精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需要写在纸上,看上去还偷偷摸摸的? 唐夭夭见他疑惑的望着自己,解释道:“小意给你的。” 如果是钟意就更奇怪了,他们每天在同一个屋檐下,同一张桌子上吃饭,每天晚上谈谈心,调**,就差同床共枕了,有什么事情需要在信里说? 他看了一眼信封,看到上面的“李清亲启”的时候就明白了。 这都是唐妖精造的孽,收到这封信的时候,他的身份就是唐妖精的表姐。 作孽的唐妖精,生生让他们夫妻变成了姐妹。 唐宁回到房间,将那封信拆开。 钟意信中所说,大都是对于李清文采的仰慕,顺便附上了几首她新作的诗词,请她斧正斧正。 这是才女和才女之间的相互吸引,钟意很希望交到李清这个朋友,虽然唐宁可以将这封信弃之不顾,没有收到回信,钟意自然也就不会再写。 但这样的话,她心中难免会有失落,写这封信的时候,她也是鼓起了很大勇气的。 唐宁不希望看到她失望,铺开纸,拿起笔开始回信,自知罪孽深重的唐夭夭乖乖的站在旁边帮他磨墨。 他自然是要以热情去回应钟意的热情,对于她的作品,提出一点小的建议,然后再附上李清照早期的几篇作品,请她品评…… 写好了信,等待墨迹晾干之后,他将之装进信封,递给唐妖精,一个是她的闺蜜,另一个是他的表姐,唐妖精就是这其中的中间人。 做完这些事情,他才撑着伞出去。 这几天一直下雨,街上行人不多,三叔的生意也受到了影响,早早的就会收摊,唐宁走过去的时候,方小胖正在帮三叔清理库存,包子当天卖不完的,第二天就不能再卖了,自从自己吃吐了两次之后,三叔就大方的将之分给附近的乞丐了。 没有乞丐会在这样的天气出来讨饭,方小胖正好派上用场。 唐宁意外的在这里见到了李天澜,他收了伞放在墙角,李天澜走过来,将一张纸递给他,说道:“那个问题,我想明白了。” 唐宁看了看,李姑娘的状元应该是没有什么水分的,在缺乏很多基础知识的情况下,她居然真的整理出了逻辑和条理。 这意味着她又要来烦自己了,唐宁想了想,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个“七桥问题”,李兄要不要听听?” 李天澜的脸色比前几天要憔悴一些,闻言立刻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唐宁摇了摇头,见外面的雨有逐渐下大的趋势,走过去揉了揉方小胖的脑袋,说道:“别吃了,我送你回去。” 他又看向李天澜,问道:“李兄,驿馆也是顺路,不如一起?” 李天澜点了点头,方小胖又拿了两只包子,撑起伞,和唐宁走出店铺。 雨势渐大,长街之上,许久才见行人,撑着伞匆匆而过,某处茶楼,数道穿着蓑衣的身影走出。 第一百零一章 长街苦战 下雨天生意不好,郑屠夫也早早的收了摊子,看到唐宁,憨厚的一笑,说道:“今天还剩下半斤精肉,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一会儿回去路过,我送到小如姑娘那里。 ” 唐宁笑了笑,挥手道:“谢了!” 三叔每天早上都会送两份早点过去,从那以后,家里就没缺过肉,虽然比较起来还是郑屠夫吃了亏,但他显然也不计较这些。 出了铺子,走在街上,雨就越下越大了。 方小胖一个人走在前面,她的两名护卫跟在她的身后,唐宁和李天澜和他们距离要稍远一些。 因为方小胖遇到一个水坑就要跳进去蹦两下,雨下的太大,她的鞋子和衣服下摆都被打湿了,然后她就更加的肆无忌惮无所畏惧了。 担心被她溅的一身泥水,唐宁和李天澜只好离得远远的。 唐宁撑着伞,随口问道:“李姑娘今年过年不能回家吧?” 身边没有别人的时候,他就不用李兄李兄的叫着了。 李天澜点了点头,说道:“年节的时候,应该在陈国京师。” 唐宁这些天和她聊了不少,知道楚国使臣这一次来陈国,也不仅仅是为了送上贡品,兼有学习陈国各方面先进文化制度的想法。 他们会在陈国京师停留足够久的时间。 唐宁不知道楚国人是不是都像她这么勤奋好学,求知若渴,不过想来楚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由弱变强,应该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他看了看周围的雨幕,摇头道:“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方小胖自己玩的没意思了,又从前面跑过来,说道:“下雨才好呢,下雨天不用去学堂,也不用背诗,对了,等到雨停了,我们去挖蘑菇吃吧……” 直到现在,唐宁也没有想明白,从小便生在大户人家,锦衣玉食,不愁吃不愁穿的方小胖,为什么会对吃这么执着。 唐宁心中疑惑间,有两道穿着蓑衣的身影从他们身旁经过。 和唐宁擦身而过的时候,两人的脚步一顿。 “小心!” 李天澜的声音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耳边,随后,他便觉得自己被人猛地推开,与此同时,那两道穿着蓑衣的人影已经飞了出去,雨幕之下,他们手中有寒光一闪而过。 唐宁险些摔倒,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街上身穿蓑衣,用斗篷遮住面容的人影,已经有数道之多,前后都有,对他们形成围拢之势。 方小胖的两名护卫已经反应了过来,拔出兵器,站在李天澜身边。 李天澜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快走!” 来路和去路都被人堵了,唐宁猛地抓着方小胖,向身旁的一条小巷中跑去。 他十分清楚,他们两个留在这里,只会成为李天澜他们的累赘,这条小巷不是死巷,巷尾处有一条可供一人通行的小道,通过那条小道,再往前数十步,便是永安县衙。 方小胖也被吓住了,被唐宁牵着,怔怔的向着那条小巷深处跑去。 巷尾的小道,是两堵墙之间形成的空隙。 唐宁拉着她,飞快的跑到了巷尾处,看着方小胖,说道:“快过去!” 方小胖试图挤进那条小道,却被卡在了里面,寸步不能向前。 “我,我过不去!”方小胖小脸苍白,眼中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唐宁的脸上满是雨水,看着这一幕,一颗心沉了下去。 方新月的两名护卫已经被逼进了小巷,看着前方的蓑衣人,惊怒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天澜将收起的伞当成兵器,以伞为剑,短时间内,已经有两名蓑衣人倒地不起。 她脚尖一挑,便有一把长刀被她从地上挑起,握在手里。 刀光闪,又有一位蓑衣人倒地。 八名蓑衣人,只剩五位,其中两位和方新月的护卫战在一起,另外三位,形成合围之势,将李天澜围在中间。 前方又有刀光亮起,砍向她持刀的手,李天澜不管不顾,刀锋直指蓑衣人的胸口。 两道刀剑划破皮肉的声音。 李天澜的的胳膊上出现一条血痕,又很快被雨水冲淡。 那蓑衣人被长刀穿胸而过,双手紧紧的握着插在他胸口的长刀,倒在地上。 李天澜透过斗篷,看到了他眼中淡漠的不含一丝感情的目光。 “死士……” 她捂着右臂上的伤口,后退几步,另外两位蓑衣人已经欺身而上。 她踢飞其中一人,另一只手夺过他手中的刀,劈向另一人。 咔嚓! 她手中的长刀应声而断,左手手臂之上,再次出现了一道血痕。 蓑衣人握刀的手如同枯松,那斗篷之下,是一双浑浊的眸子,却不像其他的蓑衣人一般不含任何感情。 李天澜自知不是此人的对手,快速退后几步,来到唐宁身边,却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一个趔趄。 唐宁捡起了她掉在地上的断刀,扶着她靠在墙壁上,站起身,看着那蓑衣人。 他声音沙哑的问道:“你是谁?” 隔着斗篷,看不到蓑衣人的表情,但唐宁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正死死的盯着他。 “真像啊……”下一刻,斗篷里就传来了一道更加嘶哑的声音。 唐宁停顿了一刻,才开口问道:“像什么?” “像小姐……”蓑衣人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拖延时间,这一次,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他话音刚落,手中的长刀举起。 “小如姑娘不在家,肉你一会自己带回去吧。”一道声音从蓑衣人的身后传来,让他手中的动作一顿。 郑屠夫单手抱着囡囡站在他的身后,囡囡帮他撑着伞。 蓑衣人没有犹豫,一刀劈了过去。 锵! 刀光亮起。 噗。 血水四溅。 “囡囡。”郑屠夫低头看了看小姑娘:“闭上眼睛。” 小姑娘乖巧的闭上了眼睛。 蓑衣人手中的刀已经断成两截,前半截飞了出去,一起飞出去的,还有他的一条胳膊。 郑屠夫手里拎着一把刀,杀猪刀。 刀尖还在滴血。 唐宁看着这一幕,有些发怔。郑屠夫杀猪刀常挂腰间,从不离身,杀猪剁肉手法娴熟,就像是砍掉那蓑衣人的手臂一样娴熟。 蓑衣人捂着断臂处,喉咙中发出一阵强烈的嘶吼,身形急退,与那两名护卫交战的两名蓑衣人见此,毫不犹豫的回转刀身,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噗嗤。 在那护卫惊恐的目光中,两人引刀自尽。 李天澜已经昏迷了过去,脸色苍白的可怕,唐宁低头看了一眼,面色大变, 郑屠夫一脚将地上的断臂踢开,解释道:“他中毒了。” “中毒?”唐宁怔了一瞬,立刻伸手在怀里摸索起来。 为了以防万一,他的身上,总是常备着一颗大还丹。 虽然不知道大还丹有没有解毒的功效,但这也是他此时唯一能做的了。 他捏开她的嘴,将大还丹送了进去。 她的脸色苍白的可怕,唐宁想了想,撕开她两条手臂上被割开的衣服,吸出她伤口附近的毒血。 片刻后,郑屠夫看了他一眼:“他应该没事了,现在轮到你有事了。” 唐宁低头看了看,发现她的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发现自己有些头晕,眼前开始发黑。 李天澜睫毛抖了抖,睁开眼睛的一瞬间,脸色浮现出极度警惕之色,下意识的拿起地上的断刀。 郑屠夫看了看她,说道:“没事了。” 她看了看周围的情况,稍稍放下心,又看了看倒在她身旁的唐宁,惊道:“他受伤了?” 郑屠夫摇了摇头,说道:“他给你喂了解毒的丹药,帮你吸出了毒血,自己中毒了。” 李天澜愣在原地,这一刻,才发觉她的口中有什么东西在迅速的消融。 她反应过来之后,低头看了看唐宁,某一瞬间,脸上浮现出了极度犹豫之色。 但也只是一瞬。 下一刻,郑屠夫便瞪大了眼睛。 他将杀猪刀重新插回腰间,捂着小姑娘的眼睛,说道:“囡囡,别看。” 第一百零二章 不会罢休! 刺史衙门,七具尸体整齐的摆放在地上。 一名捕快从左到右检查了一番,面色有些难以置信,吞咽了几口口水,艰难道:“大人,七人全都是自戕而死,初步判断,应该是有人养的死士。” 楚国那位中年使臣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看着董刺史,一字一顿的说道:“董大人,我想这件事情,你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饶是董存义多年身居高位,早已养成了处变不惊的本事,此刻仍然免不了冷汗直冒,身体颤抖。 楚国使臣在灵州地界上遇刺,身受重伤……,这不仅仅是一件简单的刺杀事件,这一件事情关乎两国的邦交,一不小心,就会踏入万丈深渊,他董存义,肩上担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他咬了咬牙,说道:“使臣放心,本官已经下令封锁全城,一定能将凶手揪出来!” “三天!”楚国使臣看着他,说道:“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日一过,还抓不到凶手,本官便会上书你们陈国皇帝,让他给我们一个解释!” 说完,他便大袖一挥,径直离去。 走出刺史衙门的时候,他的脸色更加苍白,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 他看着从远处走来的一名楚国使臣,忙问道:“怎么样了,小李大人没事吧?” 那使臣立刻道:“皮外伤,大夫说没有什么大恙,就是余毒未清,需要时间调养。”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中年使臣长松了口气,说道:“带我去看小李大人……” 刺史衙门,董刺史的脸已经变成了铁青色。 “灵州怎么会有这么多死士,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董刺史指着下方的一群捕快,唾沫四溅,众人只能低头受训。 名叫修清风的捕快抬起头,看着董刺史,说道:“大人,一次出动这么多死士,灵州境内,怕是没有人有这么大的手笔,会不会是……” 董存义自然知道死士的存在,那些传承已久的大族,很多都会从小培养一些死士,这些人从小被灌输的,只有不惜生死,服从命令,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等到他们长大,便成为了那些大族的杀戮工具,帮着他们做一些不能拿到明面上的事情。 死士需要从小培养,这个过程会耗费十余年甚至是数十年的时间,期间更是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一般来说,没有数十年的底蕴,根本培养不起死士。 更何况一出动就是七名,这样的损失,哪怕是京师的那些大族也会肉疼不已。 不过,也只有京师的那些大族,才有这样的手笔。 难道,京师有人意图刺杀楚国使臣? 可刺杀就刺杀吧,等他们到了京师在动手啊,为什么偏要在灵州动手! 董存义瞬间觉得,自己卷入了一个天大的阴谋。 他想到这里,心中郁闷之极,一脚踩在那断臂上,大怒道:“找,掘地三尺,也要把逃走的那个刺客给我找出来!” 灵州城外,十余里处,一辆去往京师的马车上。 车厢内,断臂老者面色苍白如纸,半个身子都被鲜血染红,车厢角落里,一个五六岁的幼童满脸惊惧的看着他。 他用脚掀开车帘,冷声催促车夫道:“再快些!” 车夫回过头,看了看角落里的幼童,一咬牙,挥动鞭子又快了几分。 …… 唐宁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孙神医的脸。 然后是第一时间围过来,一脸担忧的苏如钟意唐夭夭。 钟意担心的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唐宁扶着额头坐起来,说道:“头有些晕。” 孙神医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你体内的余毒还未消,这些日子要静养。” 唐宁回了回神,立刻问道:“新月没事吧,小李大人没事吧?” 钟意连忙道:“小月没事,被接回家了,小李大人受了伤,但性命无碍。” 唐宁心里松了口气,将心中的一些念头压下,问道:“还有一名刺客,抓到了吗?” “还没有,已经在全城通缉了。”唐夭夭说了一句,然后看着他,问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蓑衣人说的短短的两句话,唐宁到现在还牢牢记着。 那人说她像小姐,像哪个小姐? 他还说,这一次是最后一次,难道上一次在那条巷子里发生的事情,也是他们干的? 他自己的心中尚且谜团一片,自然也对唐夭夭她们解释不出来什么。 他摇了摇,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李天澜双臂都有包扎的痕迹,唐宁心中一惊,急忙道:“你不好好养伤,到这里来干什么?” 李天澜看着唐宁,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唐宁连忙摇头道:“不,是我连累了你。” 那些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李天澜只是受到了波及,如果不是有她在,唐宁今天凶多吉少。 他怕是要再步一次几个月前的后尘。 那个时候,可就不一定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了。 李天澜没有听他的解释,脸上的歉意更浓,说道:“他们是奔着使臣来的,你和我在一起,他们应该是将你当做楚国使臣了。” “不是……” “除了使臣,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们出动那么多的死士?” “真不是……” “我们已经传信回国,同时传信给陈国皇帝,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结束的。” …… 唐宁不解释了,这已经牵扯到两国的邦交,不是他能掺和的了的,这样以来,陈国官府查案应该也能用心一点,也算是一件好事。 他觉得喉咙发干,舔了舔嘴唇,然后不自觉的又舔了第二口,总觉得今天嘴唇的味道有些不一样。 李天澜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说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先走了。” 说罢,不等唐宁挽留,她便径直转身离开。 唐宁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说道:“今天多亏了她,要不然,我怕是就见不到你们了。” 钟意苏如脸色一白,从唐宁的话中,她们不难听出当时情况的凶险。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陈玉贤拍了拍胸口,说道:“我们都出去吧,让宁儿好好休息。” 钟意她们相继退出去之后,房间之内便再次剩下了唐宁一人。 头还是有些晕,他重新躺在床上。 他闭上眼睛,却不是在休息,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今日在长街上的画面。 那蓑衣人的身体和面容都隐藏在蓑衣和斗篷之下,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在唐宁的脑海中回响。 小姐……,小姐到底是谁? 那隐藏在斗篷下的老者,又是何人? 几个月前的那一场意外,到底是不是他们所为? 唐宁心中不仅郁闷,还有些生气,甚至是愤怒。 他没招谁没惹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乐善好施帮助乞丐,实现人生价值的同时,积极为社会做贡献,人性多么扭曲,道德多么沦丧的人,才会派那么多的死士来刺杀他? 以前的那个唐宁,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敌在暗,我在明,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次出现-------最好别让他知道。 唐宁没有听岳母大人的话,躺在家里好好静养,他的身体没有大碍,第二天早上就出门了。 这次彭琛寸步不离的跟在他的身边,唐夭夭放心不下,也跟着一起出来。 唐宁走到三叔铺子旁的时候,郑屠户正在剁肉,手起刀落,速度快的让人看花眼。 “您要的十斤瘦肉馅,十斤肥肉馅,十斤软骨馅,都切好了……” 唐宁再次见到他一脸憨笑的样子,还是不能将他和昨天那个一刀逼退黑衣人的高手联系在一起。 某处墙角,那一对乞丐母女还在那里。 她们身旁不远处,老乞丐拎着一只酒壶,正悠哉悠哉的小口抿着。 第一百零三章 试探 昨天的事情,应该感谢李天澜,更应该感谢的是郑屠户。 官差是他让人叫来的,除此之外,他就没有透露更多的细节了。包括他一刀杀退最后一名蓑衣人的事情。 对于官府来说,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蓑衣人的身份。陈楚两国的关系多年安稳,在一国境内发生另一国使臣被刺杀的事情,极有可能影响到两国关系,这不是任何一方希望看到的。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郑屠户救了他们。 唐宁走进肉铺,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哎,我就是一个杀猪的,可不是什么前辈。”郑屠户连连摆手,说道:“你要是真想谢我,就赔我一把新刀,那把刀切了别的肉,就不好再切猪肉了……” “应该的。” 唐宁点了点头,捏了捏囡囡圆乎乎的小脸,走出了肉铺。 既然他不想被打扰,唐宁也不会继续纠缠,那些大隐隐于世的高人,一般都不喜欢被人打扰。 唐夭夭用惊疑的目光看了郑屠户一眼,不只是唐宁,就连她也想不通,一个在街边卖肉的屠户,竟然有可能是什么武林高手? 她走到唐宁身边,小声问道:“他真的是武林高手?怎么看都不像啊,你不会是昨天中毒以后,产生幻觉了吧?” “你打不过李天澜,李天澜不是那刺客的对手,他一刀就砍掉了那刺客的一条胳膊,你说他是不是武林高手?”连唐妖精自己都可以自诩为武林高手,这么算下来,郑屠户应该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 唐夭夭不满的看着他:“谁打不过李天澜了?” 虽然唐夭夭和李天澜没有打过,但是唐宁见过她们两个出手的样子,心中几乎可以判定,唐妖精应该是打不过李天澜的。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就随便举个例子。” “你为什么不用别人举例子,我怎么就打不过李天澜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唐宁发现自己又做了一件傻事,唐妖精已经不在乎郑屠户是不是武林高手了,她只在乎她和李天澜谁更厉害。 唐宁停下脚步,看着她,说道:“要不等她伤好了,你们两个比一比?”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刚才唐宁心中只有八成的把握,唐夭夭打不过李天澜,现在变成十成了。 他坐在早点铺子外面的一张桌旁,看着那个老乞丐。 老乞丐手里拎着一只酒壶,看起来很精致,仰着脖子,将那酒壶悬在空中,使劲晃了晃,晃出了最后一滴酒之后,才将酒壶扔在一边,又从背后摸出了一只巨大的葫芦,小心翼翼的打开,视若珍宝的样子。 他只是抿了一小口,就赶快盖上葫芦,闭上眼睛,表情十分满足。 隔着老远,唐宁也闻到了一股酒香飘过来。 咕咚。 身旁的彭琛吞咽了一口口水。 唐宁走到那老乞丐身边,蹲下身子,问道:“老人家前些日子去了哪里,好些日子不见了。” 老乞丐抬眼看了看他,说道:“去了一趟京师,灵州的“甘露白”虽然好喝,但京师的“千日醉”味道也还不错,偶尔要换换口味……” 唐宁又问道:“老人家喜欢喝酒?” 老乞丐打了一个酒嗝,脸上露出色眯眯的表情,说道:“那是自然,这世上,唯美人与美酒不可辜负……,我告诉你啊,京师的酒虽然不如灵州,但京师的美人,啧啧,那才叫一个极品……” 这老乞丐能在老前辈和老淫贼之间自由切换,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老人家,你这里还有没有秘籍卖?” 老乞丐看着他,说道:“老夫出来就带了那几本,全被你买去了,还哪有什么别的秘籍?” “不过……”他话音一转,又道:“你要是能出一百两银子,老夫倒是可以破例指点指点你,我告诉你,江湖上想要寻求老夫指点的人多了,老夫都没有答应,要不是最近没钱买酒……” 唐宁看着他,问道:“如此说来,前辈的武功一定很高了?” “一般高吧。”老乞丐又抿了口酒,摆摆手道:“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下?” 唐夭夭从旁递过来一张银票,说道:“这是一百两。” 老乞丐怔了怔,伸手接过那张银票,不确信的看了看之后,就立刻将之揣在了怀里,看着唐夭夭,问道:“小姑娘最近练武遇到瓶颈了吧?” 唐夭夭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之色,问道:“我该怎么才能突破?” 老乞丐捋了捋又脏又乱的胡须,说道:“习武之人,遇到瓶颈,在所难免,只要你勤加练习,总有一日,能够突破。” 唐夭夭脸色黑下来,看着老乞丐,说道:“把钱还我!” 老乞丐摇了摇头,说道:“不怕告诉你,老夫这里,不管是银子还是银票,都是只进不出。” “你给不给?” “不给!” 啪! 唐夭夭一掌拍在墙角的一块青砖上,青砖碎成数块。 老乞丐恭恭敬敬的将那张银票又拿出来,两只手递给她,笑道:“开个玩笑,小姑娘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唐夭夭瞥了瞥唐宁,重新坐回去,再也不看这老乞丐一眼了。 老乞丐的目光又看向唐宁,问道:“要不你给我十两,我指点指点你如何?” 唐宁拿出一锭银子,却是没有递给他。 老乞丐看了看他手中的银子,吞了一口口水,问道:“小兄弟最近练武遇到瓶颈了吧?” 唐宁站起身,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老乞丐急忙道:“别走啊,不要指点,我帮你算算命如何?” 唐宁转头看着他,“你还会算命?” 老乞丐笑笑道:“占卜运势,趋吉避凶,行走江湖,不懂这些怎么行?” 他看着唐宁,想了想,说道:“我看你印堂发亮,隐现红光,这是命犯桃花啊,运气好了是桃花运,运气不好就是桃花劫……,哎呦,不得了,你这辈子,桃花犯得有点多啊……” 唐宁转身就走,作为有妇之夫,他到现在,连初吻都没有送出去呢,犯个狗屁的桃花…… 他坐回桌旁,点了一碗豆腐脑,一屉包子。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这就是你说的绝世高手?” 唐宁没办法和她辩解,这邋遢的老乞丐,无论是形象还是做事,都没有一点儿的高人风范,也根本不知道他说的哪一句是真话,哪一句是假话,就连他自己也有些怀疑,是不是他真的搞错了? 这一次的试探,以失败告终。 唐夭夭挥了挥手,对身后招手道:“小月,过来啊,站在那里干什么?” 唐宁回过头,看到方小胖站在远处,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迟迟没有走过来。 她身后的护卫,从两名增加到了六名。 唐夭夭招手之后,她才缓步走过来,走到唐宁身边,抽了抽鼻子,说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 “不怪你不怪你,快坐吧。”唐宁揉了揉她的脑袋,回头说道:“三叔,再上五屉包子。” “我,我不吃了。”方小胖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能出来一会儿,马上就要回去了。” 她看了唐宁和唐夭夭一眼,挥了挥手,说道:“我走了……” 唐宁和唐夭夭走回去,路过方府的时候,远远的看到一道身影从方府门前跑过。 她跑的很慢,也跑的很辛苦,似乎下一刻就会停下。 但她始终没有停下。 她就这样绕着方府,艰难的跑着,一圈,两圈,三圈…… 第一百零四章 决心 唐夭夭远远的看着她汗流浃背,每跑一步,就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的样子,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之色,想要走过去制止,却被唐宁抓住了手腕。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让她跑吧。” 十一岁的方小胖,心里有着属于自己的坚守,无论她做出的是什么样的选择,都应该得到尊重。 他和唐夭夭站在远处,看着她跑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跌倒在地上,拒绝了护卫的搀扶,艰难的爬起来,踉踉跄跄,一步一步的挪回方府。 唐夭夭拳头紧握,怒道:“该死的刺客!”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说道:“这些日子,小如和小意出门的时候,你要是没有事情的话,尽量陪着她们。” 唐夭夭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宁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说道:“那些死士刺客,是冲着我来的。” “什么?”唐夭夭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色,忙问道:“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唐宁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担心他们会对小如和小意不利,毕竟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小心为上。” 唐夭夭点了点头,握拳道:“放心吧,他们要是敢来,就别想回去了!” 说完又看向唐宁,说道:“还有你,你也别瞎出去乱跑,有事情就叫我……” 唐宁点了点头。 如今的灵州城,可谓是全城戒备,唯一剩下的那位蓑衣人断了一条手臂,卷土重来的可能很小,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有唐夭夭在,应该可以护的苏如和钟意周全。 至于店铺那里,倒是不用太过担心,有郑屠户在,再加上灵州城森严的戒备,不会出什么事情。 他刚才已经和小如商量好了,这段时间,她暂且先住在钟府,这样一来,几乎便可以杜绝所有的隐患。 至于其他的事情,还是等官府的结果。 他回到钟府的时候,发现李天澜也在。 “小李大人,喝茶。”钟明礼忙着追捕刺客的事情不在家,陈玉贤对李天澜很热情。 李天澜伤了两条手臂,不方便动手,微笑道:“谢夫人,我不渴。” 陈玉贤看着她,一脸歉意道:“昨天多亏了小李大人,要不然宁儿就……,真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 “您别这么说,是我连累了唐解元。”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我和他说对不起才是。” “还是要谢谢小李大人舍命相救。”陈玉贤看着她,说道:“我让人准备了饭菜,小李大人今天吃过饭再走吧。”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谢夫人美意,不过不用了,大夫说,我这两天只能吃一些白粥之类的流食……” 陈玉贤笑了笑,说道:“那正好,宁儿的身体余毒未清,也只能吃些粥羹之类的清淡饭菜,厨房今日做的是银耳莲子羹,小李大人正好吃一些。” 陈玉贤盛情难却,李天澜推却不过,只能答应。 陈玉贤对一名丫鬟招了招手,说道:“画儿,小李大人双手有伤,你过来喂他吃饭吧。” 画儿是她的贴身丫鬟之一,走过来施了一礼,柔声道:“小李大人,我帮您。” 李天澜看着她,说道:“谢谢画儿姑娘。” 唐宁看出来了李天澜有些尴尬,换成是他,这么大了还要人喂饭,肯定也会很不适应。 画儿一勺一勺的喂她吃饭,不一会儿,忽然放下勺子,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夫人,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陈玉贤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去吧……” 画儿跑出去之后,陈玉贤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丫鬟在房里,目光望向唐宁,说道:“宁儿,还剩下一些,你帮忙喂小李大人吃完吧。” “啊?”唐宁有些不确信,问道:“我?” “不是你还有谁?”陈玉贤看了他一眼,说道:“小李大人舍命救你,你帮忙喂他吃几口饭怎么了?” 李天澜怔了怔之后,连忙道:“不用不用,我吃饱了……” 陈玉贤笑了笑,说道:“小李大人不用客气,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样……” 李天澜面有难色:“我……” 唐宁已经端起了碗,拿起勺子,看着她,说道:“小李大人,张嘴……” 岳母大人都已经这么说了,他要是再推辞,岂不就成了忘恩负义,知恩不报的小人? 李天澜望着他许久,最终还是张开了嘴。 不知为何,看着她那略显单薄的嘴唇,唐宁心中居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赶忙将那种冲动抛出脑海,专心喂她吃饭。 他抬头瞥了钟意一眼,发现她正在低头吃饭,似乎一点儿都不在乎,他心下稍安。 这顿饭吃的气氛尴尬,李天澜有些尴尬,唐宁同样尴尬,好不容易熬到她的一碗粥吃完,唐宁就借故告辞,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多久,李天澜就走了进来。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问道:“昨天……,我的毒是怎么解的?” 这件事情唐宁一直很疑惑,他问过孙神医了,大还丹是还魂续命,解毒治病的良方,所以说,李天澜的毒是大还丹解的,但他中的毒呢? 他又不是百毒不侵的特殊体质,没道理睡一觉就自己好了…… 他其实想到了一个可能,但又有些不敢相信,而且有点不太愿意往那个方面想。 李天澜面色不变,想了想,看着唐宁,说道:“那颗解毒丹,我醒的时候,还剩下一半,所以……” 唐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半颗大还丹,居然是她吐出来,塞进他嘴里的…… 他面色苍白,捂着嘴,“对不起,我失……,失陪一下……” 看着他捂着嘴飞快的跑出去,李天澜怔了怔,明白过来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恼,昨天情况紧急,根本容不得她有丝毫的犹豫,现在想想,明明有更好的方法…… 她心中又羞又恼,深吸了几口气之后,不再去想这件事情,在房间内的书桌旁坐下。 桌上有一叠厚厚的纸张,她目光随意的投了上去。 …… 唐宁跑到院外,干呕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吐出什么来。 想到昨天可能发生的情形,他的胃里就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钟意快步走过来,伸出手,轻轻的在他背上拍了拍,关切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唐宁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之后,摇头道:“没事,可能是刚才吃的有点多……” 钟意在后面轻轻拍着他的背,感觉果然好多了,还是自家娘子好,知书达理,体贴温柔,善解人意,都没有计较他刚才喂李天澜吃饭的事情。 钟意轻轻的帮他抚摸着后背,等到他看起来好一些的时候,才幽幽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刚才喂李姑娘吃饭了……” 唐宁越来越发现,和女人打交道,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武功高强如唐夭夭,知书达理如钟意,也会对一些事情斤斤计较。 在这方面,李天澜表现的就不像是个女人。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她坐在书桌旁,正认真的看着什么。 他走过去,才发现她看的是他做的策论练习。 这些有的是钟意改过的,有些是她没改过的,唐宁看着李天澜,说道:“随便瞎写的,让李姑娘见笑了。” 李天澜抬头看着他,许久才摇了摇头,说道:“你为何不是我楚人……” 什么陈国楚国的,唐宁不是陈国人,也不是楚国人,他是中国人,不搞民族分裂。 有敲门声从身后传来。 唐宁转过身,看到方小胖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走进来。 她将包袱放在桌上,看着唐宁说道:“这个给你。” 唐宁打开包袱,看到里面全是她的各种零食,糕点,蜜饯,干果之类。 “这些都给我?”唐宁诧异的看着她。 这些不是零食,这些是方小胖的命,她不要命了? 方小胖看着他,坚定的点了点头:“都给你,我不要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下不为例! 当看到方小胖把她的所有零食都拿给他之后,唐宁就知道她这次是认真的。 她这次没有在钟家吃饭,哪怕今天的晚饭格外的丰盛,而且一大半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只是问了唐夭夭,如果她也学武的话,能不能变的像她一样瘦。 “那当然。”唐夭夭对方小胖的慧眼识珠很满意,说道:“习武虽然累了点,但却可以塑身,你见过哪个高手是大胖子的?” 她这句话说的不太准确,从大概率上讲,习武之人,无论男女,身材都保持的很好,这是因为每天巨大的运动量与消耗量,想胖都难。 但事无绝对,武功的高低,和身材的胖瘦没有必然联系。 当然,这个时候,他是不会打击方小胖的自信心的。 方小胖仰起头看着她,期待道:“唐姐姐,我可以跟着你学武功吗?” “当然可以。”唐女侠古道热肠,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唐宁起初以为,方小胖减肥只是三分钟热度,最多坚持两天,就会被打回原形。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美食对她的吸引力有多大,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减肥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可就连唐宁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一坚持就是半个多月。 这半个月来,她的身体,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减下来。 唐夭夭和钟意她们,甚至是方小胖自己都没有察觉,但唐宁只要将现在的她和半个月前的她做一个对比,就能明显的看出来,她真的瘦了。 她将每天的饭量降到正常人一半,早晚都要跑步一个时辰,这期间,还要和唐夭夭学习一些武学基础,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变化,虽然细微,但一天天的积攒起来,也十分惊人。 这半个月来,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灵州地方并没有抓到那名逃窜的刺客,楚国使臣在第三天,便快马传书京师,八百里加急,将使臣遇刺的消息传到了京师。 天子闻讯,大为震怒,命京东路提刑宋千严查此案,灵州地方,也因此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地震。 楚国使臣在灵州遇刺,灵州地方官府责无旁贷,京师的惩罚下来,最先受到严惩的,便是灵州刺史。 灵州刺史董存义,即将调往封州,任封州刺史。 同样是刺史,从灵州到封州,看似平调,其实已是最大的贬谪。 灵州比邻京畿,物产丰饶,灵州刺史,再往前一步,还有提升的空间。 而封州,近乎已经是陈国边界,虽然天高皇帝远,束缚不多,但此生若无机遇,也只能终老异乡了。 这是陈国对楚国使臣表露出的态度,从这件事情便可以看出,今日的楚国,已非昨日之楚国,有了和陈国平起平坐的资格。 好在刺史之下的官员,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 唐宁在心中对这位董刺史报以极大的同情,这件事情细算起来,应该是自己连累了他。 不过想想他当初逼迫自己的娘子嫁给他的儿子,心中的同情很快就没有了。 李天澜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唐宁特意为她去孙神医那里讨了一种伤口不留疤的秘方,人家到底是女孩子,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子大胆到当众露胳膊,但光洁的手臂上留下疤痕,心里肯定也会介意。 京师传信的同时,也邀请楚国使臣快些进京,毕竟他们已经在灵州停留足够久的时间了。 李天澜最后一次来钟府,是向唐宁辞行的。 唐宁手中拿着一柄木剑,在院中练习一本秘籍上的招数。 李天澜站在旁边看了看,说道:“这几个剑招倒是精妙,但你基础薄弱,还是发挥不了它们的威力,短时间内,应该以巩固基本功为要。” 唐宁知道他的缺点在哪里,他的基本功太差,然而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升的,他这些日子已经在有意的加强锻炼强度,早晚和方小胖一起跑步,晚上还要在钟意的监督下做一百个俯卧撑,然而这方面的提升,需要时间。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李天澜看着他,说道:“你才刚开始练武,有这么大的进步,已经非常难得了。” 李天澜比唐夭夭还要厉害,眼力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她又指出了他存在的一些不足,唐宁一一记下之后,笑了笑,说道:“进来坐吧。” “不用了。”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使团明日就要走了,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唐宁倒了杯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说道:“临走之前,以茶代酒,再敬你一杯。” 李天澜轻轻抿了一口,才道:“两个多月后,京师再见。” 李天澜的辞行就是辞行,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自然也没有什么依依不舍离情别绪什么的。 她也向来就是这样,干脆利索,雷厉风行。 送她出去,再次走回来的时候,看到唐夭夭坐在墙头上。 “你坐在那里干什么?”唐宁诧异的看着她,说道:“下来,有一招我还没想明白,你再给我讲讲……” 唐夭夭瞥了瞥他,扭过头去,说道:“问我做什么,问你的李姑娘去,她刚才不是说的很好的吗,她比我厉害,你听她的就行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人家就是来辞行的。” “她要走了?”唐夭夭从墙头上跳下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随后就又板起了脸,撇了撇嘴,说道:“她走不走,关我什么事情?” 她向石桌旁走去,又回头看了看唐宁,说道:“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唐宁诧异道:“什么?” 唐夭夭瞥了瞥他,说道:“不是说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吗,还不快过来!” 唐妖精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唐宁早就摸清了她的套路,她傲娇一会儿自己就好了,以前他总觉得唐妖精没有女人味,接触久了,尤其是认识了李天澜之后才发现,唐妖精居然是他认识的所有人里面,最有女人味的,是和小如的乖巧和钟意的温婉截然不同的类型。 楚国使团第二天便离开了灵州。 灵州地方官员几乎是全体相送,脸上的激动之色,难以言表,就差感激涕零了。 他们在灵州只停留了短短的月余时间,就将灵州翻过来两次,送走了一位刺史,这哪里是使臣,简直是瘟神。 送走了瘟神,他们终于能过几天舒坦日子了,至于对方会不会继续祸害京师,没有人关心。 唐宁没有跟着灵州官员一起,他站在城门外,对使团中的一辆马车挥了挥手,望着车队消失在视线尽头。 如今已是十一月,两个月后,他也要和他们踏上同样的道路。 …… 京师,皇宫。 礼部尚书唐淮从一座大殿内走出,回头对一名体态微胖的宦官拱了拱手,说道:“魏公公不必再送。” 那宦官面容和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道:“陛下对于年终盛典很重视,唐大人也要上心才是。” 唐淮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本官的分内之责,还请陛下放心。” 那宦官笑了笑,又道:“盛典完毕之后,唐大人又要准备今次的省试,这段时间,怕是要多多辛苦了……” 唐淮笑了笑,说道:“应该的。” 那宦官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还有一句话,托我带给唐大人。” 唐淮面色郑重,拱手道:“魏公公请讲。” 那宦官笑了笑,目光似有深意的看着他,说道:“唐家培养几个死士不容易……,下不为例。” 第一百零六章 凶手显踪 唐淮面色变了变,干笑道:“魏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咱就是一个传话的奴才。 ”魏公公看着唐淮,笑道:“唐大人应该懂陛下的意思,咱走了,陛下那边还等着呢。” 唐淮再次抱了抱拳,说道:“魏公公慢走。” 他看着魏公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脸上露出一丝阴沉,袖中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最终,他也只是咬了咬牙,转身离去。 深殿之内,陈皇放下一封密折,随口问道:“魏间,此事你怎么看?” “奴才怎么看?”魏公公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说道:“奴才就站在陛下跟前看啊……” 陈皇怔了怔,又好气又好笑的伸手指着他,说道:“你呀你呀,你跟在朕身边一辈子,就知道和稀泥,没有一次能想着为朕分分忧的!” 魏公公无奈道:“陛下,老奴愚钝,比不得朝中诸位大人,老奴的职责,就是把陛下伺候的舒坦……” 陈皇摆了摆手,说道:“一次派了七名死士去灵州,唐淮好大的手笔,连楚国使臣都险些杀了,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魏公公走到陈皇身边,想了想,小声道:“唐大人此举虽然有些不像话,但唐家对陛下,应该还是忠心耿耿的……” “朕倒是不怀疑他的忠心。”陈皇摇了摇头,说道:“但唐家这些年的作为,确实是有些过了啊……” 魏公公抬眼看了看,又低下头,却是再也不接话了。 唐淮身为礼部尚书,负责科举事宜,门生遍布朝堂,遍布天下,这些年,也是有些太过坐大了。 陈皇重新将那份密折打开,望向密折上的一个名字,摇了摇头道:“十七年了,唐淮居然还对他的那位外甥抱有如此杀心……,唐宁,唐宁,这个名字,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魏公公想了想,说道:“陛下,献出治水之策,每年为朝廷省下数十万两银子的灵州解元,好像就叫唐宁……” “是他?”陈皇立刻回忆起来,喃喃道:“他便是唐家当年的那个弃婴?” 魏公公点了点头,说道:“看唐大人的反应,应该没错。” “唐家,唐宁……”陈皇想了想,说道:“令中书省拟旨,灵州州试解元唐宁,献策治水有功,赏玉带一条,绢五十匹……” “遵旨。”魏公公面色微异,应了一声,又道:“陛下,灵州刚刚传来的消息,楚国使臣已经从灵州启程了,不日便能抵达京师。” “楚国……”陈皇低声说了一句,脸上浮现出一丝郁郁之色,“楚国近些年来,人才辈出,反观我朝,朝堂之上,有人只知结党,有人尸位素餐,可堪大用的,实在不多,长此以往,后患无穷……” 魏公公想了想,说道:“陛下不必担忧,前段时间,各地州试不也涌现出了不少人才,稍加培养,若干年后,便能成为朝堂上的栋梁。” “朝堂上不能全是庸才,但也不能全是聪明人。不过,庸才可少,聪明人却不能少。”陈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张昊说的对,我朝的科举,是到了动一动的时候了。” …… 唐府,某处暗室之中。 独臂老者跪伏在地,嘶哑着声音道:“家主,老奴该死!” 唐淮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问道:“十七年前,是有人将他从雪地里捡走了;半年前,是你的人从灵州找的那几名泼皮办事不利;这一次,唐家损失了七名死士,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老奴没有料到,他居然和楚国使臣在一起,而楚国使臣身边有高手相护……”老者嘶声说了几句,又道:“家主,再给老奴一次机会……” “我给你机会,谁给我机会!”唐淮看着他,大怒道:“我给了你机会,陛下会给我机会吗?” 老者面色一变,大惊道:“难道……” 唐淮挥了挥手,说道:“此事与我唐家无关,不必再提……” 老者怔了怔之后,点头道:“老奴明白。” 唐淮闭上眼睛,说道:“出去吧。” “是。”老者躬身行了一礼,缓缓退了出去。 砰! 老者走出去之后,唐淮握起拳头,狠狠的砸在墙上。 “韩伯,你前段时间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少女走在唐府之中,看到前方的一道身影,快步走过去,走到跟前的时候,面色忽然一变,问道:“韩伯,你的手臂怎么了?” 老者笑了笑,说道:“回了趟老家,遇到一个仇人,不小心弄断的。” 少女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眉头皱起,问道:“什么人这么狠毒,有没有报官抓他?”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水儿姑娘不用担心,他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 少女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学人打架……” 老者笑了笑,低头不再言语了。 少女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叮嘱道:“那你要记得看大夫啊……” …… 原灵州刺史董存义在接到朝廷调令没几天之后,就收拾东西赶往丰州上任。 据说,朝廷新任的灵州刺史,这几日就会到灵州。 灵州地方官员心中略有忐忑,董刺史虽然不好相与,但好歹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一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 而这新任刺史,众人到现在还不知是谁,也不知他的脾性,心中自然有些不安。 这件事情,是岳父大人和灵州地方官员需要担心的事情,距离李天澜离开灵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唐宁这些日子过得格外充实,每天看看书,跑跑步,原本是想钓出来几个刺客,不过对方似乎是真的已经离开灵州了,这让唐宁有些失望,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他找谁报复去? 他每次出来的时候,彭琛都跟在他身后不远处,唐夭夭一般会跟在他和方小胖的身边,一起锻炼。 方小胖这种拼命三姐的减肥方式是不对的,靠节食或是过量的运动,虽然的确能在短时间内减掉许多体重,但却并不健康。 她现在每天早晚只跑半个时辰,吃饭也更注重营养均衡,再加上和唐宁教她的一些无氧和有氧的动作,虽然效果比之前缓慢了一些,但却不会损害身体。 早上锻炼完之后,和方小胖一起在三叔的铺子前面吃早餐。 刘老二嘴里叼着一只包子,三两下咽下去之后,看着唐宁,笑着说道:“帮主,我们昨天又拿到了一条街道。” 刘老二本来是叫他“公子”的,自从唐宁给他了一大笔银子,让他成立丐帮,招揽灵州乞丐之后,他对唐宁的称呼就变了。 如果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这一个“帮主”当起来自然逼格满满,可现在丐帮还只是一个百人左右的乞丐团,这个帮主,好像也没有什么用。 为了避免走到哪里都有乞丐上前给他行礼,除了刘老二以及他身边的几名骨干之外,灵州的乞丐只知道他们有一个帮主,却不知道帮主是谁。 刘老二吃了一个包子,又擦了擦嘴,说道:“帮主,我们帮里一个兄弟,好像看到几个月前的那天早上,在那条巷子对您动手的人了。虽然当时他们都蒙着脸,但有一个是光头,而且左脚有些跛,额头上还有条疤,我已经让手下的兄弟盯着他了。” 唐宁放下筷子,目光望向他,问道:“他在哪里?” 第一百零七章 白日见鬼! 张彪是灵州城一个小有名气的地痞。 他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险些夭折,后来家人为他找了一位江湖野郎中,用了两个偏方,性命算是保住了,满脑袋的头发却是掉了个精光。 张彪从小家境贫寒,没有读过书,整日里在街上浪荡,和人争强斗狠,虽说被人打瘸了一条腿,但也打出了凶名,灵州的地痞流氓,都知道长平街上有个姓张的秃头不好惹。 张彪也因此结识了一群酒肉朋友,在城里不能说无恶不作,欺男霸女,但也是横竖两条街上无人敢惹的存在。 此时,张彪正和几位酒肉朋友,坐在街边的一处面摊吃面。 张彪抹了抹嘴,放下碗,对里面的伙计说道:“伙计,再来碗面。” 那伙计一脸难色,看了看他们几人,指着一旁堆叠着的十几个空碗,说道:“客官,你们是不是先把这些的钱付了……” 啪! 张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怎么着,你是怕爷给不起钱是不是?” 那伙计立刻道:“不敢,不敢……” 张彪看着他,不屑道:“我告诉你,这灵州城里,不管是醉香楼还是百花苑,爷可都常去,一晚上几十两银子都花过,会付不起你这几碗面钱,少废话,赶快去煮!” 醉香楼和百花苑是灵州城内最有名的酒楼和青楼,也是声名在外的销金窟,就这几个在街头吃面的穷鬼,怕是连大门进不去,伙计瞥了瞥他们,低声道:“说大话谁还不会,有本事去醉香楼,在这里吃什么面?” 张彪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伙计立刻道:“客官稍等,面马上就来!” 他背过身煮面,放下面条的同时,向锅里吐了一口口水,小声道:“吃什么面,吃老子的口水吧……” 张彪看着那听话的伙计,满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他身旁的一名消瘦男子看着他,小声道:“彪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干一票,就不用在这里吃面了,还能玩百花苑的姑娘……” “什么干一票?” “半年前,那桩大“活”……” “闭嘴!”张彪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这件事情,你们给我烂在肚子里,谁问都不许提,要是不小心泄露出去,老子要你们的命!” 那人立刻低下头吃面,不敢再言语了。 他身旁一人在他脑袋上抽了一下,说道:“百花苑的姑娘和你的五姑娘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一哆嗦的事情,吃你的面,晚上玩你的五姑娘就行了!” 张彪面色略有阴沉,半年前的那桩事情,他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 一条人命,对方居然足足给了他们一千两银子,当时他也是头脑发热答应了下来,事过之后,却怎么想都不对,心里总有些发虚,直到过了半年都相安无事,他才放下心来。 一千两银子早就挥霍光了,要是还有之前的“大活”,他却是不敢再接。 “客官,面来了。”那伙计将面放在张彪面前,张彪拿起筷子,眼神无意间一撇,发现旁边墙角的两名乞丐正看着他。 他心中有火,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怒道:“看什么看!” 两名乞丐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露出惊慌或是害怕的表情,其中一人握着木棍站起身,瞥了瞥他,淡淡道:“看你怎么了?” 在这条街上,就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乞丐。 张彪猛地站起来,他身后的几人也气势汹汹的围过来。 “怎么着,想打架?”那乞丐看了看他们,后退一步,大声道:“兄弟们,有人想打架!” 哗啦! 张彪几人怔在原地的功夫,从周围的数条巷子里,立刻就冒出了数十名乞丐,他们皆是手持木棍,将几人团团围住。 这里是丐帮在灵州的大本营所在,从几天前开始,从人数上来说,丐帮已经是灵州第一大帮派了。 张彪吞咽了一口唾沫,坐回原位,舔了舔嘴唇,说道:“兄弟,有话好好说……” “让开,都让开,围在这里干什么?”几名捕快分开人群,从外面走进来。 在张彪眼里,这些捕快们让人憎恶的面容,从未如此的亲切。 一名捕快看着他,问道:“你就是张彪?” 张彪心中咯噔一下,他最近没有犯什么事情,最多是趁阿虎媳妇不在家的时候睡了他,这不犯法吧? 他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张彪。” 那捕快指了指他以及他身旁的几人,挥手道:“全都带走。” 张彪急忙辩解:“捕快大哥,我们没有犯法,你……” 一名年轻人从那捕快的身后走出来,微笑的看着他,问道:“还记得我吗?” 那年轻人面容俊俏,笑容和善,但这笑容,在张彪看来,却像是从地府爬出来的恶鬼之笑。 不是像是,根本就是。 半年之前,他再三的确认过,对方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之后,才离开那条巷子的,也就是说,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半年前就该死了! 张彪身体颤抖,脸上露出极度惊恐之色,整个人瞬间瘫软在地,胯下传来一阵强烈的恶臭,不住的喃喃道:“鬼,有鬼啊……” 唐宁退后一步,距离他稍远一些,挥了挥手,说道:“全都带回去吧。” 面摊的伙计看到张彪等人被带走,脸上露出快意之色,目光一撇,看到桌上的一摞摞空碗时,面色大变…… …… 唐宁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岳父大人,于是和他一起回钟府。 岳父大人心情似有不佳,吃饭的时候,唐宁才知道,原来就在今日,灵州的新任刺史已经到了。 这位楚刺史,是从京师调任灵州的,他在京师担任的并不是要职,因此也说不上是升还是贬,灵州官员得到消息之后,一早就去迎接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刺史大人刚刚上任,自然是要做出一些成绩,来彰显自己的能力和威严,灵州的地方官员心中也早有准备,但他们也没有预料到,对方刚到灵州的第一天,这把火就烧起来了。 灵州各县县令,被勒令在三个月内,清理掉县内沉积的大案要案,否则就会对年末的考评产生影响,作为刺史,对于州内官员的政绩考评,有极大的话语权。 这件事情岳父大人不用担心,这半年间,永安县的治安算不上良好,但也没有悬而未决的疑案,虽然半年之前,还有两桩案子没有解决,不过比起其他县令,压力已经很小了。 吃过饭之后,唐宁和他说了一声,直接去了县衙大牢。 “我们是冤枉的啊,我们什么都没有干,放我们出去!”他刚刚走进牢房,便听到有人大声喊叫。 他走到一处牢房,看到张彪等人被关押在牢房里,正握着牢房的木栅,大声喊冤。 唐宁指了指张彪,说道:“把他带出来。” 张彪被重新带到了最里面的牢房,唐宁没有让彭琛等人跟着,一个人走过去,看着牢房里面的张彪,却没有开口。 张彪与他目光对视,下一刻就低下头。 唐宁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还记得我吗?” 张彪抬起头,重新看着他,说道:“我不认识你,你抓我进来干什么,我没有犯法!” “既然你不认识我,刚才慌什么?拉什么裤子?” 张彪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之色,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再次抬头望了一眼,看到的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 但他此刻的心情已经安定了下来。 光天化日之下,对方能站在这里和他说话,就说明他不是鬼魂,或许是自己当时太过慌张,误认为那人已经死了…… 只要他是人不是鬼,他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人,总没有鬼可怕。 “不认识?”唐宁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挥手道:“不认识就算了……” 张彪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时,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生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这寒意,比之他刚才在街上白日见鬼,还要远远超出! 第一百零八章 来自京师! 唐宁从最里面的牢房走出来,彭琛看着他问道:“怎么样?” “还有几句话要问他。 ”唐宁摇了摇头,又看着他,问道:“关他们几天没什么问题吧?” 彭琛摇了摇头,说道:“几天的话,没有什么问题。” 他说完又看着唐宁,问道:“要不要把他们几个分开关押,分别审问?” “这次不用。”唐宁摇了摇头,看了看最里面那间牢房,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彭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没什么问题,我和大人说一声就行。” “那就拜托你了。”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出县衙大牢。 牢房本就是整个县衙中最为阴暗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除了狱卒之外,连衙役捕快们也不愿意多留。 牢房三面都是墙壁,只有一面是木制的栅栏,当用木板将那唯一的一面堵起来,再将上方的小窗也遮盖住之后,整间牢房,就会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张彪便被关在这样一间牢房之中。 负责这间牢房的狱卒和衙役早已被下了命令,每天固定时间,会打开角落里的一个小隔板,将馒头和水给他送进去,但在这个过程中,不能和他有哪怕是一个字的交流。 最初的一天,张彪还在大声的喊着冤枉,大概又过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就只有仔细的贴在木板上,才能听到牢房里面偶尔传来的动静。 彭琛从远处走过来,看着一名狱卒,问道:“怎么样了?” 那狱卒有些惊惧的看了被封起来的牢房一眼,摇了摇头,说道:“开始还有声音,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说话了。” 一名衙役端着两个馒头和清水走进来,将角落里的一个小木板掀开,又将馒头和清水放进去。 牢房之内,很快传来了声音。 “大哥,官差大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张彪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暴躁和焦急。 那衙役不发一言,放好了食物和水之后,便准备将木板又合上。 “官差大哥,你和我说句话啊!” “大哥,大哥你说一个字也好!” “大哥,你妈贵姓啊!” …… 木板合上之后,里面的声音便小了许多,但还是可以听出来张彪声音里的焦急和狂躁,几人甚至从中听出了疯狂的感觉。 那名狱卒的脸色有些发白,这两天,他是亲眼见证张彪从精力旺盛变的安静,最后再变成这样一幅焦躁狂暴的样子的。 他也曾试想过,如果换成是他,关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人说话,听不到任何声音,不出两天,他肯定会疯掉。 他看了看被四面围住的牢房,摇了摇头,叹道:“造孽啊……” …… 张彪已经关在牢房里四天了,从第三天开始,他就没有吃过一口馒头,没有喝过一滴水。 馒头被他扔了出来,水碗被他打翻了,他只是通过那个送饭的小口,拉着给他送饭的衙役的手,声泪俱下的求那衙役和他说一句话,哭的撕心裂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当然,和他说话是违反纪律的,说一句话这个月工钱没了,保持沉默工钱翻三倍,别说说话,在他面前,那衙役连屁都不会放一个。 唐宁不仅仅是要为另一个自己报仇,他还要把他们背后的人挖出来,张彪可没有培养七个死士的能力,这大概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的线索了。 他在院子里和唐夭夭玩飞行棋,这是他无聊的时候拿出来解闷的,和晴儿玩的时候有输有赢,和唐夭夭玩,他就没赢过。 他摇骰子靠的是运气,唐夭夭是想摇到几就能摇到几,如果她愿意,唐家根本就不用做生意,开赌场就能赚翻。 方小胖在厨房和钟意学做菜,她本来只是昨天心血来潮想要试试,但唐宁意外的发现,她在厨艺上的天分居然不赖,第一次下厨,虽然还不能和钟意的厨艺相比,但烧的那两道菜,也有滋有味,得到了所有人的赞扬。 一个高级的吃货,不仅要会吃,还要会做,方小胖将对吃的执着转移到做菜上,她自己烧的菜自己只吃了两口,但脸上的那种满足感,却超过了她以前可以放开吃的时候。 彭琛从远处走过来,看着他,小声说道:“张彪想要撞墙自尽,被救下来了,现在情况有些不太好。” 唐宁放下骰子,和唐夭夭说了一声,这才走向县衙牢房。 张彪已经被带了出来,五花大绑在一张椅子上,脸色有些狰狞,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狂躁。 在那样的环境里待上四天,是个人都会狂躁。 事实上,不只是狂躁,他还会紧张,焦虑,恐惧,意志涣散,思维迟钝,出现错觉幻觉…… 唐宁缓步走过去,张彪看到他,脸上的狂躁之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恐惧,他被绑在椅子上,整个人下意识的向后缩……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有些人,比鬼魂更可怕! 唐宁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的对面,看着他额头上的一团血迹,问道:“现在想起来我是谁了吗?”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张彪猛地点头,说道:“那天是我们动的手,是我们把你劫到那个巷子里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没有人,没有人……”张彪眼神略有涣散,喃喃道:“我就是图财,图财……” “图财?”唐宁点了点头,看着彭琛,说道:“再关他五天。” 张彪脸上露出极度恐惧之色,大声道:“京师,京师,我只知道,他们有两个人,他们是京师来的,他们要你的命,给了我们一千两银子,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真的不知道了啊!” 张彪说完就瘫软在了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落。 张彪被两名衙役拖了下去,关到正常的牢房里。 另一处牢房,几人看着路过的唐宁和彭琛,大惊道:“你们对彪哥做了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你们这是滥用刑罚,草菅人命啊……” 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有文化了也不怕,更怕流氓还懂法。 唐宁打开牢门,几人打了一个哆嗦,纷纷后退。 彪哥的下场他们已经看到了,铁骨铮铮的汉子,变成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不知道这几天里经历了怎样的摧残。 眼前的年轻人看似和善,却比任何鬼怪都可怕。 唐宁走进牢房,说道:“他已经什么都招供了,现在该你们了。” 一人颤声道:“招,招什么?” 唐宁走过去,忽然屈膝顶在他的肚子上。 “不招是吧?” 他一脚将他踹飞,脸上的表情有些愤怒:“杀人是吧!” “谁给你们的狗胆!” “还蒙面!” “你们以为蒙面了我就认不出来你们了?” “回来,站好了!” “招不招,不招就让你们和彪哥一样!” …… 几人抱着头乱窜,听到“和彪哥一样”这句话,打了几个激灵,立刻开口。 “我们招,我们招!” “这都是彪哥干的!” “杀你的是彪哥,鬼大哥饶命啊!” “是啊是啊,一年前的无头案,那也是彪哥干的,和我们没有关系!” “你记错了吧,那无头案是青鱼帮二当家干的,水井藏尸案才是彪哥……” “对对对,这都和我们无关,大人明鉴!” …… 几名衙役站在牢房之外,眼睁睁的看着在唐宁的拳脚之下,那几名人犯一边抱头鼠窜,一边招认罪行,不由的张大了嘴巴。 彭琛忍不住踹了一名记录的书吏一脚,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说的,都记下来!” 唐宁又一脚将一人踹飞,怒道:“什么无头案,水井藏尸案,我问你们的是半年前的那件案子,刚才招的不算,重新招!” 第一百零九章 真是巧了 唐宁舒展了几下身体,将指节捏的咯吱直响,经过了刚才的一番运动,这些天来,积压在心里的怨气,终于消散少许。 他从牢房里走出来,看到彭琛他们都看着自己。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他们刚才承认杀人了,该问问,该审审,没一点儿眼力见……”他甩了甩有些发疼的手,走出牢房大门。 他自己想要知道的东西,已经全都问出来了,至于那些其他的收获,想来岳父大人比他更感兴趣。 半年前,有人从京师而来,买凶杀人。 不久前,有死士不知从何而来,当街刺杀。 这两件事情,很轻易的便能联系到一起,以前的唐宁,只是苏家村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灵州,除了和村里的员外公子有些恩怨纠葛,不可能得罪京师的某些大人物,让他们跨越千里,数次想要取他性命,甚至不惜派出这么多的死士…… 来自京师,要有培养众多死士的能力,还要和以前的唐宁有仇,看样子还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目标已经缩小到一个很小的圈子里了。 唐夭夭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唐宁回过神,看着她,问道:“你对京师熟不熟?” “我又没去过京师,当然不熟。”唐夭夭瞥了瞥他,又道:“不过昨天我们家商行有一个掌柜从京师回来了,京师的生意,大都是他负责的,他在京师待了十几年,应该对京师很熟悉,有什么事情,我帮你问他。”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麻烦你了,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自己去问他。” “神神秘秘的,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唐夭夭看着他,双手环胸,说道:“你不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我就不带你去找他。” 唐宁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我写封信给李姑娘,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京师了,打听什么事情也方便,快的话,半个月就有回信了。” 唐夭夭抓着他的手腕站起来。 唐宁看着她问道:“干什么?” 唐夭夭拽着他向外面走去,冷声道:“赵掌柜过两天就要走了,有什么事情抓紧问他。” …… 刺史府。 新官上任的楚刺史,一大早便将灵州城内的大小官员聚集在一起。 一般而言,刚刚走马上任的官员,会先和地方下属搞好关系,方便以后的管理,这位楚刺史却是与众不同,第一次召集诸多官员,愤怒的声音便是站在门外数丈远处也听的清楚。 “无头案,这都一年了,还悬而未决,你们是在等什么,如此做父母官,还怎么让百姓信任你们!” “水井藏尸,如此恶劣的行径,如此重案,竟然也拖了近一年,何等穷凶恶极之辈,才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此案每拖一天,人犯便有再次作案的可能,你们如此的不作为,便是助纣为虐!” “本官在这里先将话挑明了,既然本官到任,就不会允许灵州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你们身为灵州的父母官,就要为民请命,为百姓做事,都给本官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 楚刺史在上方说的唾沫横飞,灵州地方官员在下方听的心惊胆战。 胆颤之余,望向永安县令钟明礼和义安县令赵知节的目光,隐隐的有些同情。 义安县和永安县同属灵州州城,治安自然要比他们这些郊县好得多,要说悬而未决的疑案,他们哪一县不比永县义安两县多? 楚刺史单独将这两县择出来,寓意再明显不过。 这是楚刺史在用他们树立威信,柿子要挑软的捏,而用来立威的柿子,自然是越硬越好。 永安县和义安县同在州城之内,就在刺史大人眼皮子底下,两位县令的官阶,也比寻常县令高了半级,是最好的立威对象。 楚刺史的训诫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众人才陆续从刺史府走出来。 几名官员同时对钟明礼和赵知节拱了拱手,说道:“两位大人辛苦了……” 钟明礼和赵知节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离开。 唐家某处店铺,唐夭夭领着唐宁进来,指着里面的一名中年男子说道:“这位就是赵掌柜了,有什么话,你问他吧。” 赵掌柜立刻对她行礼:“大小姐。” “他叫唐宁,有些话要问赵掌柜。”唐夭夭挥了挥手,径直走出去,顺便将门关上。 赵掌柜看着他,笑道:“唐公子有话请讲。” 唐宁伸出手,示意他稍等片刻,缓步走到门口,猛地拉开房门。 猝不及防的一道身影扑到了他的怀里。 唐夭夭下意识的抱住他,然后又赶忙推开,挺直身躯,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就是,就是……” 唐宁看着她,问道:“没想好理由怎么编吗?” 唐夭夭皱了皱鼻子,“谁要编……” “进来吧。”唐宁将她拉进来,然后将房门关上。 唐夭夭撇了撇嘴,向里面走去,一边走,一边不屑道:“我对你的事情才不感兴趣呢……” 这个时候,最好让她一个人傲娇一会儿,唐宁走到赵掌柜身边,问道:“有几个问题,想问问赵掌柜,京师……” 赵掌柜听他说完,诧异道:“唐家?” 唐宁点了点头。 赵掌柜想了想,问道:“京师有好几个唐家,不知道唐公子问的是哪一个?” 唐宁笑了笑,说道:“一个一个说吧。” 赵掌柜点了点头,说道:“要说唐家,最显赫的当然是唐惠妃所在的唐家,唐家家主唐淮,时任礼部尚书,位高权重;他的二弟唐琦,时任东台舍人,同样是朝廷柱石;三弟唐靖,乃是最受器重的中书舍人;至于唐惠妃,她是当今天子最受宠的妃子之一,端王殿下的生母,端王与康王、怀王作为被陛下留在京师的三位成年皇子,日后极有可能坐上储君的位置……” 赵掌柜滔滔不绝的说了好久,忍不住说道:“自皇后娘娘仙逝,太子因病亡故之后,宫中最受宠的妃子,便是惠妃,端王文才武德,也要超过另外两位王爷,如今的唐家,盛极一时,堪称京师第一大族,无人可与之比肩……” 唐宁点了点头,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唐家了?” 赵掌柜想了想,说道:“户部的一个员外郎,好像姓唐,京师最大的布商,东家好像也姓唐……” 赵掌柜又回忆了一会,才说道:“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唐宁对他拱了拱手,说道:“谢谢赵掌柜了。” 赵掌柜笑了笑,摆手道:“举手之劳,公子不用谢。” 走出商铺的时候,唐夭夭看着他,诧异道:“你问京师唐家干什么?” 唐宁想了想,问道:“你说,京师唐家十七年前,有没有可能丢失过一个孩子?” 唐夭夭想了想,问道:“你不会是想说,那个孩子就是你,唐家现在在等着你回去继承百年基业?”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做梦吧你!”唐夭夭瞥了瞥他,说道:“现在还是大白天呢……” …… 被新来的楚刺史训斥了半个早上,钟明礼满心烦闷,走回县衙的时候,彭琛从里面走出来,递给他一张纸。 钟明礼看了看他,问道:“这是什么?” 彭琛道:“这是前几天抓回来那几名泼皮的供词,姑爷审问他们的时候,有些意外收获。” 钟明礼随意的瞥了一眼,正要走进去,脚步一顿,目光又移回去。 他怔怔的看着这供词许久,嘴巴微张,喃喃道:“真是巧了……” 第一百一十章 早干什么去了? 钟明礼站在原地许久,彭琛忍不住开口道:“大人?” 钟明礼回过神,想了想,看着他说道:“让人去义安县衙告诉赵县令一声,就说他要是想破那“水井藏尸案”,就拿他最好的茶叶来换……” 看着钟县令背着手,哼着小调走进后衙,彭琛摇了摇头,对一名捕快挥了挥手,说道:“小六,你过来一下……” 唐宁从唐家店铺出来之后,没有先回钟府,而是去了小如的铺子,小如和钟意都在那里,他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 唐夭夭从三叔铺子里拿了一瓶老酸奶,巴掌大的瓷瓶,从井里刚刚取出来,滑嫩爽口,冰爽至极。 虽然现在不是三伏天气,但铺子里推出来的老酸奶还是卖的很好,等到明年夏天,天气热起来以后,想必会更加热销。 这本来是唐宁做出来给方小胖的,这种酸奶对肠胃有一定的好处,有助于消化,正好配合她减肥。 唐夭夭很喜欢吃这种老酸奶,她打算开一个酸奶店铺,自己做老板娘,还想从唐宁这里把秘方买下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唐宁只是兑现之前答应过方小胖的诺言,也没想着用它发财,随手便送给了她。 唐宁走出去的时候,刘老二从巷子里走出来,唐宁注意到他的脸上又添了淤伤。 唐宁指着他的脸,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以前灵州城的乞丐是松散的,随便一个人也能欺负,现在他们已经抱成了团,作为九袋护法长老的刘老二,居然还会被人打脸? “城西的一条街是青鱼帮的地盘。”刘老二有些郁闷的说道:“他们人数不少,而且都很厉害,吃了些亏。” 青鱼帮,这个名字唐宁怎么听怎么熟悉,很快就想起来一件事情,看着他,问道:“青鱼帮的地方你熟不熟悉?” 刘老二摇了摇头,说道:“不熟悉,但是帮里有兄弟熟悉。” 唐宁看着他,说道:“找几个对那里地形熟悉的兄弟,去县衙找彭捕头。” 刘老二诧异的问道:“为什么?”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青鱼帮要变成咸鱼帮了,到时候多带些兄弟,把他们的地盘收了。” 据说新来的刺史十分认真,刚来灵州的第一天,就下决心狠抓治安建设,像青鱼帮这种背有人命案子的黑恶势力,估计等不到明天就凉了。 丐帮作为锄强扶弱,扶危济困的正经帮派,理应配合官府,打击黑恶势力,为建设和谐灵州添砖加瓦,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 刘老二怔了怔之后,就一脸惊喜的点头道:“是,帮主,我这就去安排!” “我也是乞丐,凭什么不让我加入丐帮?” “你手脚不干净,我们丐帮不收手脚不干净的人。” 巷口处传来争吵的声音,唐宁转头望去,见到上次将偷来的碎银换成包子,送给那对乞丐母女的乞丐,正和刘老二的一名手下争吵着。 他和刘老二走过去,刘老二手下的乞丐看到他们,连忙道:“见过帮主,长老!” 那乞丐看着他,诧异道:“你是丐帮帮主?” 他的表情看起来诧异至极,似乎是没有想到,神秘的丐帮帮主,居然是这样一位衣着干净整洁,样貌俊秀的年轻人。 唐宁看着那乞丐,问道:“你为什么要加入丐帮?” “一箭易断,十箭难折;万夫一力,天下无敌,乞丐之所以被人欺负,就是因为不团结。”那乞丐看着他,说道:“只要所有的乞丐都团结一致,同心同德,任何强大的敌人,任何困难的环境,都能战胜和克服,这也是丐帮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这番话不是随便一个乞丐能说出来的,唐宁看着他问道:“你读过书?” 那乞丐点头道:“略读过一些。” 略读过一些,那就是读过很多了。 丐帮不缺乞丐,缺的是读过书的乞丐,更缺懂哲学的乞丐,这种人,才是丐帮目前稀缺的高端人才。 刚才和他争辩的乞丐摇头道:“读过书还偷东西,那我们丐帮就更不能收你了!” 那乞丐看着唐宁,目光诚挚的说道:“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做一个好人。”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任平生。”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从现在起,你就是丐帮的一员了。” “刚刚入帮,没有什么能孝敬帮主的。”任平生低下头,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递给他,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唐宁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再看了看他手中的荷包,愣了一瞬之后,笑道:“是个人才。” 一道人影从墙角凑过来,问道:“加入丐帮有什么好处?” 刘老二看着那老乞丐,说道:“丐帮弟子,互帮互助,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加入丐帮之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大家会帮你一起解决。” 老乞丐想了想,看着他,说道:“我得了一种顽疾,每天都需要饮一壶酒才能治病,如果我加入了丐帮,你们会给我买酒吗?” 刘老二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滚。” 唐宁注意到,老乞丐额头上又添了新伤,据刘老二说,是前几天城西的崔员外死了老爹,老乞丐前去蹭席,被人发现拎出来之后,两眼翻白,浑身颤抖了一阵,非说自己是崔员外的老爹借身还魂,回阳间来看看这些不肖子孙,还要他们每个月初在他的坟前放一大坛酒,不然他就常回家看看…… 结果那天他差点被人打断了腿,到现在还跛着脚走路…… 唐宁曾经以为他是一个老骗子,后来又觉得他是一个游戏人间的世外高人,到现在,他自己也有些搞不清楚了。 不过,他卖给他的那几本破烂秘籍,倒是真的秘籍,这一点从唐妖精身上就能体现,唐宁最近就发现,她翻墙的动作越来越行云流水了。 至于那几本双修功法,也没有人和他练,暂时还不知道效果。 他回去的时候,在两名乞丐的带领下,彭琛已经带了一大群捕快准备出动了。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陈国的律法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张彪手上有人命案子,脑袋肯定是保不住了,那位青鱼帮的二当家,从现在开始,人生也正式的进入了倒计时,一旦查明案情属实,这就是他们人生的最后一个冬天。 积案得破,岳父大人显然很高兴,吃晚饭的时候,将当时的案情又讲述了一遍,回忆了当时查案的艰难……,然后就被岳母大人赶下了饭桌。 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吃饭的时候津津有味的听他讲当年的无头案细节。 刺史府。 一名官员看着楚刺史,笑道:“这越是有能耐的地方官,就越是不听话,大人这次在他们那里立了威,就不怕他们以后不听话了。” 楚刺史点了点头,又道:“本官来之前就了解过了,这位钟大人,还是有些能耐的,就算这案子破不了,也不能逼迫他太过……” 话音刚落,有衙役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大声道:“大人,永安县衙急报!” 这衙役话音刚刚落地,又有一人身影从外面走进来,抱拳道:“大人,义安县衙急报!” 楚刺史今天早上刚刚说过,让两位县令随时对他汇报案情进展,他接过那两张纸看了看,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这么快?” 他脸色变了变,心中首先闪过的念头就是不信,可当他详细看过手中的奏报之后,便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了。 人证物证口供齐全,他早上才下令重查的两件积案,竟是真的破了! 他放下这两张奏报,面色变幻了许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样,这两件积案在同一天迅速侦破,就算是他想要继续立威,也不好再借题发挥了…… 可让他疑惑的是,既然这两件案子如此简单,那永安义安两县县令,早干什么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唐宁何在? 楚刺史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还没有燃起来,就已经熄灭,灵州地方官员松了口气,在灵州最高档的酒楼醉香楼设洗尘宴,正式的为刺史大人接风洗尘。 他们将整个醉香楼包了起来,除了灵州官员之外,还留在灵州,没有赶往京师的新晋举子也受到了邀请。 州试举人是很一股庞大的资源,地方官通过鹿鸣宴,与他们结下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后在官场之上,才好互相照拂,楚刺史错过了鹿鸣宴,存的应该是能挽回多少就挽回多少的心思。 唐宁晚上本来约好了和方小胖跑步,却被楚刺史的洗尘宴打乱了计划,只盼着这宴会早些结束,或许还有时间和钟意讨论讨论老酸奶的几种搭配吃法…… …… 晚上的洗尘宴,唐宁是和岳父大人一起过来的,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整座酒楼被他们包下来,一楼已经有不少人落座。 灵州此次州试新晋举人两百四十人,灵州籍学子占据了一半左右,这其中,又有一大半在州试结束之后,就立即启程赶往京师,准备明年的省试,今日到的,只有二十人左右。 “钟大人。” “唐解元。” “楚刺史还没到,钟大人要等待片刻了……” …… 今日到场的这些举人,唐宁一个都不认识,他唯一认识的徐清扬和张炎生都不在,想来应该是启程去京师了。 唐宁摇了摇头,在哪里温习不是温习,去得早不如去的巧,被京师的花花世界迷了眼,哪有什么温习的心思,还不如安安静静的留在灵州。 如今的京师,在他的心中,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的京师,是他家庭幸福,咸鱼翻身的梦想之地,现在的京师,对他而言,不亚于龙潭虎穴,那里有着和他不共戴天的仇人,虽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和对方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 他远在灵州,他们尚且不惜派遣死士,三番两次的置他于死地,更何况是京师? 想到京师有着那样一个庞然大物在等着他,唐宁甚至想过永远不去京师,但仔细想想,虽然他不愿意招惹对方,但从之前的情形来看,对方显然不会放过他,就算是他龟缩在灵州,怕是还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不仅如此,还会连累他身边的人。 仅凭这一点,他便有不得不去京师的理由。更何况,他还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以绝后患。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还是要以自身安全为先,目前为止,唐宁还没有找到万无一失的办法。 他心中想着这些,酒楼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骚乱之声。 “崔长史!” “陈司马!” …… 唐宁向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到有数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楚刺史调任灵州,自然不是一个光杆司令,上次的使臣遇刺一事,连累的不仅仅是董刺史,连同他身边的几名佐官,灵州长史、司马之流,也统统打包贬去了封州。 若非如此,楚国使臣怕是不会轻易的放下此事。 这位崔长史,就是楚刺史从京师带来的心腹。 前方,一名官员看了看崔长史,问道:“崔大人,楚刺史怎么没有过来?” 崔长史挥了挥手,说道:“京师来使,刺史大人正在陪同,诸位还请稍等片刻。” 一名官员惊异道:“京师来使,可是有什么大事?” 崔长史摇了摇头,说道:“这本官就不知道了。” 已经有官员将他请至最前方一桌,笑道:“崔大人先坐吧。” 楚刺史不在,崔长史便是这里的众官员之首,他落座之后,目光看向一旁,说道:“这些就是今次州试的新晋举子?” “正是。”一名灵州官员笑了笑,对众人挥了挥手,说道:“还不快过来见过崔长史?” 众人纷纷起身,躬身道:“见过崔长史。” 唐宁也站起身,向着这边随意的拱了拱手。 崔长史看着众人,问道:“州试在即,尔等为何还不前往京师早做准备,缘何仍在灵州?” 最前方的一名学子被他问的有些发懵,今天不是他们请自己这些人来的吗,这又是什么意思? 崔清之前在京师,虽然只是一个清水衙门,但每月领着俸禄,悠闲度日,也还不错,有生之年,耗到上官退隐或者归西,或许还能再往前一步,此生也就没有什么憾事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朝廷一纸调令,让他来灵州做一个长史,事务繁忙不说,还远离京师繁华之地,他心中不满到了极点,连带着看这里的一切都不顺眼起来。 崔清看着那学子,皱眉说道:“尔等虽是从灵州州试中脱颖而出的举人,但也不可因此而有所骄傲,心生松懈,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陈国学子何其之多,京师学子,更是其中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更别说还有国子监的生员,便是你们灵州解元,参加京师州试,也未必能位列甲榜,省试乃是各州各府的学子相竞,你等更应该发奋苦学……” 崔长史一上来,先是一番说教,说的灵州诸学子纷纷低下头,灵州地方官员也是面上无光。 京师乃是陈国的都城,陈国的大部分年轻才俊,都聚集在京师,自然不是其他的州府能够相比的。 崔清身旁,一名官员看了看他,忽然问道:“如果下官没有记错的话,崔长史家的公子,应该也是今年参加科举,却不知结果如何?” “小儿不才。”崔清笑了笑,说道:“也不过是位列京师贡院甲榜第十九而已。” 在座的灵州官员和学子抬眼看了看他,这位崔长史的脸上哪有一点“不才”的样子,分明满满的都是骄傲和蔑视。 他刚才还说灵州学子比不上京师学子,便是灵州解元,参加京师的考试,连甲榜都进入不了,现在又说他的儿子位列京师贡院甲榜第十九,这岂不是说,他们灵州的学子加起来,都不如他儿子一个? 虽然心中郁郁,但所有人都选择将这口气忍了下去。 毕竟,崔长史的话虽然难听,但他说的却是事实,京师的教育资源,的确不是灵州能比的。 灵州一名州学学正却是忍不住,开口道:“唐解元省试第一场,所有题目全答全对,第二场的诗词,也是冠压群雄,得到了两位主考以及其余同考的赞扬,他的第三场策论,更是让三位协考同时拍手称妙,此等人杰,便是在京师,也必定能大放异彩……” 崔清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如此人才,在灵州自是稀少,但京师是什么地方,向来不缺人才,此次京师解元,是户部尚书亲点,连两位丞相都对他称赞不已,这才是真正的人杰……” 那学正张了张嘴,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户部尚书,再加上两位丞相,这三位的分量,要比灵州州试所有考官加起来,分量还要重得多。 钟明礼抬头看了看崔长史,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满之色。 便在这时,门口再次传来了脚步之声。 崔清立刻起身迎上前,走到门口处,躬身说道:“楚大人来了……” 楚刺史却是没有看他,扫视了人群一眼,说道:“此次灵州州试解元唐宁何在?” 唐宁抬眼看了看,脸上浮现出一丝讶色,从人群中走出来。 楚刺史看着他,问道:“你便是唐解元?” 唐宁点了点头:“正是。” 两道消瘦的身影从楚刺史身后走出,右边一位清了清嗓子,用尖细的声音喊道:“灵州州试解元,唐宁接旨!” 哗啦! “接旨”二字一出,在场的官员愣了一瞬之后,身体纷纷一震,来不及起身的,也慌忙的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装,跪伏在地。 便是那崔清崔长史,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后,也立刻屈膝跪倒。 唐宁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岳父大人拉着跪了下来。 此时,那宦官尖利的声音,也已经传了出来。 “敕曰:灵州解元唐宁,学识广博,胸有经纶,献治水防疫之策,解万民于倒悬,为国分忧,深得朕心,故赏玉带一条,绢五十匹……,钦此。” …… 唐宁虽然低着头,但也感受到了无数道视线,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他的身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皇恩浩荡 圣旨这东西,唐宁以前只在小说和电视剧里见过,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种事情会落在他的头上。 那宦官宣读完圣旨之后,便看着他,笑着说道:“唐解元,还不快快接旨,叩谢君恩。” 钟明礼在旁边碰了碰他,唐宁才回过神,起身接过圣旨,说道:“谢陛下……” 那宦官看了他一眼,也不计较他叩不叩的问题了,州试举人何其之多,陛下偏偏看中了这一位,足见他对于这位唐解元的重视,即便是他接旨的礼节不全,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唐宁接旨之后,跪在地上的众人才纷纷起身。 此刻,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又和刚才大有不同。 州试解元不算什么,每次科举都会产生几十个,但被当今天子亲自下旨赏赐的州试解元,这么多年来,可就只出了他一个。 这是何等的天恩? 就连楚刺史,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艳羡。 他在京师为官十余年,也没有受到过陛下的赏赐,更何况是只有天子宠臣才能得到的玉带? 这一条玉带,可不同于普通的财帛赏赐,这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即便他日后无官无职,凭借这条玉带,也可以见官不礼,公堂赐坐……,这是无论花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站在他身旁的崔清舔了舔嘴唇,脸色红的厉害。 就在刚才,他还当着灵州地方官员的面说灵州无人,灵州学子不如京师,参加京师州试甚至上不了甲榜,转眼间就被陛下的这一道圣旨拍在了脸上。 这可是玉带啊,京师人杰地灵,但也从来没有学子被陛下赏赐玉带的先例,他只知这位灵州解元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却不知陛下对他竟然如此重视和厚爱…… 这是京师的任何一位人才都没有的待遇,更别说他那位位列甲榜第十九的儿子。 崔清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楚刺史看着两位宦官,笑道:“两位公公远道而来,还请上座。” 那两名传旨宦官一路风尘,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其中一人看向唐宁,说道:“陛下对唐解元寄予厚望,望唐解元好好准备省试,可千万不要让陛下失望。” 唐宁微微拱手,说道:“自当尽力而为。” 今天晚上到底是楚刺史的洗尘宴,两位宦官宣读过圣旨之后,宴会的氛围便恢复了正常。 楚刺史几人簇拥着两人远去,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恭喜唐兄!” “恭喜唐解元!” “钟大人家有贤婿,下官真是羡慕……” …… 众人纷纷拱手称贺,钟明礼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微笑的看着众人。 他看了唐宁一眼,目中尽是满意。 他的这位贤婿,无论在任何场合,无论做任何事情,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楚刺史邀请唐宁过去一起坐,被他婉言拒绝了,一是和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说的,坐过去反而尴尬,二是这圣旨来的淬不及防,出乎他的意料,难道张昊他们科举改制的建议真的被采纳了? 被皇帝记挂上,他并没有欣喜若狂,心中反而升起了一丝警惕。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常言又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总之,帝王无情,遇到皇帝和老虎,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五十匹绢,对他来说也没什么用,刚好送给小如,她铺子里用得着,这可是皇帝赏赐的,拿出来卖,价格翻一倍两倍的不过分吧? 至于这条白玉腰带,虽然重了点不实用,但到底是皇帝赏的,意义不凡,想来也应该能震慑住很多宵小,让某些人不敢轻举妄动,并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不能卖。 岳父大人晚上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被两名捕快扶回去,自然是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训斥完了,岳母大人才将他扶回房,亲自为他准备醒酒汤。 她还打算在钟府清理出一间房间来,专门用来放置圣旨,这东西是稀罕货,当年岳父大人的委任,走的不过是吏部,皇帝封赏的圣旨,就连他也没有见过。 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好好宣扬一番,唐宁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打开院门,看到府上的丫鬟聚集在门外,用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晴儿和他最熟,壮着胆子走上前,问道:“姑爷,圣旨长什么样子啊?” 唐宁走回屋内,将那圣旨取出来,递给她,说道:“拿去看吧。” 晴儿却没有胆子接,探过头看了一眼,然后立刻道:“姑爷赶快收起来吧!” 不止晴儿她们,唐夭夭对于圣旨也很感兴趣,不过,当她从唐宁的手中接过圣旨,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之后,就撇了撇嘴,说道:“也就是一块布而已,就是字写得好看了点……” 普通百姓总是对皇家的东西抱有极大的好奇,但其实圣旨也只不过是皇帝用的一块布而已,皇帝也是人,也要吃饭睡觉,这一点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贵妃皇后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肚子胀气了,也要放屁。 不过,短时间内,唐宁应该担心的不是皇帝的妃子放不放屁的问题,是他自己。 这一趟京师之行,他是无论如何都避不过去了,无论是主观还是客观,他都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但京师不比灵州,唐夭夭和彭琛不能一直跟在他的身旁,彭琛倒是可以,毕竟捕快只是临时工,不在编制内,可这次去往京师,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仅凭一个彭琛,还远远不够。 他需要的,是一个强有力的,可以免除他大部分后顾之忧的后盾。 如今已经进入十一月下旬,省试日期三月初九,最迟元宵一过,他就要动身前往京师,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从三叔铺子旁路过的时候,他再次看到了那个老乞丐。 老乞丐的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随着他的走动,晃来晃去,应该是空的。 他拽住了街上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目光死死的盯着他,沉声道:“我看你印堂发黑,血气冲顶,这是大凶之兆,近日必有血光之灾,老夫这里有一避祸之法,只要一两银子……” “滚!” 那男子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将他踹出去老远,老乞丐拍了拍胸口,从地上爬起来,嘟囔道:“不信就不信,打人干什么……” 灵州城内,街道上的算命先生不少,但人家要么是一身干净的青衣,要么是一身道袍,白须飘飘,仙风道骨,看上去就像是那么回事,像他这种衣衫褴褛,满身酸臭的乞丐,只是站出来,“骗子”两个字就写在脸上了。 “哎呦!” 唐宁心中这样想着,忽听得前方传来一道痛呼声音。 他抬起头,看到那男子趴在地上,额头破了一块,指着大街上一个推车的小贩,大怒道:“走路不长眼啊!” 小贩也不甘示弱,单手叉腰,骂道:“说谁不长眼呢,我好好推着车,你就直直撞过来了……” “要不是这地上有个坑……” “我不管,我这货都摔了,你得赔!” …… 两人在街道上吵了起来,唐宁怔了怔,目光望向那老乞丐,老乞丐的目光也望向他。 他吞了口唾沫,说道:“年轻人,我观你印堂……” “给,拿去买酒!” 唐宁随手扔出一块碎银子,老乞丐是不是武林高手还不知道,乌鸦嘴却是已经练到极其高深的境界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街头论酒 “年轻人,你真是个好人。 ”老乞丐接过那颗碎银子,看着唐宁,认真说道:“好人有好报,神仙会保佑你的。” 说罢就攥紧了那颗碎银,像是担心唐宁反悔一般,立刻转身离去,大步走向了不远处的一处酒肆。 唐宁摇了摇头,坐在三叔的铺子前,让俏儿帮他拿了一碗酸奶,拿起勺子的时候,看到郑屠户的女儿囡囡正站在他的身旁,眼巴巴的看着他。 唐宁看了看她,问道:“想吃吗?” 小姑娘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转头看向旁边铺子的郑屠户。 唐宁将那碗酸奶递给她,说道:“吃吧。” “谢谢哥哥。”小姑娘拿起勺子,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唐宁重新拿了一碗酸奶,转头看向郑屠户,随口问道:“前辈,那新刀还好用吗?” “好用好用。”郑屠户看了看他,笑道:“我就是一个杀猪卖肉的,千万不要叫我前辈。” 虽然他这么说,但唐宁心里十分清楚,这位街边卖肉的屠户,是真正的武林前辈。 他问过李天澜,当日在长街之上,逃走的那名刺客,武功已是顶级,而凭借一把普通的杀猪刀,一刀杀退那位顶级刺客,同时留下他一条手臂,应该已经属于高手寂寞的类型。 如果彭琛有郑屠户的实力,唐宁现在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可惜这位郑前辈似乎不愿意说起那些事情,唐宁再提,反倒会惹人反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专心吃他的酸奶。 老乞丐很快就从酒肆中走了出来,那一块碎银子,足以将他的酒葫芦灌的满满当当。 他靠在墙角,打开酒葫芦,猛灌了一口之后,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许久之后,他才咂了咂嘴,从怀里摸出一只破碗,倒了半碗酒之后,对唐宁遥遥示意,说道:“年轻人,要不要来一碗?” 唐宁摇了摇头,他以前就不喝酒,来到这里之后,倒是尝过这里的美酒,度数不高,味道还不错,可以当饮料喝。 当然,他现在不喝的原因是老乞丐盛酒的碗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了,也只有他自己不嫌弃自己。 老乞丐自顾自的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叹道:“年轻人啊,还不懂酒,等到你再长几十岁,就知道酒的好了……” 这老乞丐当真是好酒如命,左右无事,唐宁看着他,随口问道:“老人家很懂酒吗?” “去掉那个“吗”。”老乞丐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哪里的酒老夫没有喝过,你们陈国的酒,老夫几十年前就喝了个遍,灵州的甘露白,京师的千日醉,算是酒中极品,也就皇宫的御酿比它们好一些,不过这东西不好弄,太费功夫……” 说起这个话题,老乞丐显然来了兴致,滔滔不绝:“楚国的酒一般,没出过什么极品,其他的,不提也罢……” “要说酒中之巅,老夫还是认为梁国的竹叶青最烈最醇,那才是男人应该喝的酒,一口下去,如同毒药入喉,喉头烈火灼烧,腹中肠穿肚烂,之后却又余韵无穷……”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哀伤之色,叹息道:“只可惜梁国灭国,已有近十年之久,从此之后,这世上便再无竹叶青了……” 喝酒喝出喉头烈火灼烧,腹中肠穿肚烂的感觉,在这个世界,应该属于极品好酒了。 限于工艺,这里的酒度数普遍不高,所以才有那么多号称千杯不醉的酒中高手,换成后世的高度白酒,千杯不仅会醉,还会胃穿孔。 蒸馏高度酒几乎是每一个穿越者回到古代的必备技能,但其实简单蒸馏出来的酒,烈是够烈了,却少了真正的美酒应该拥有的醇香,远远够不上美酒的档次。 要论喝酒,唐宁或许拍马也及不上老乞丐,但要论懂酒,让他再活几百年,也比不过唐宁。 以前勤工俭学的时候,他几乎什么都做,夏天最热的时候,套在一人高的布偶里面,站在街上发传单,他做过家教,也在肯德基里打过工,还做过化妆品销售,白酒销售,对于白酒的种类,酿制方法,各自的特点,再也熟悉不过。 老乞丐说的话,他不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也听的心不在焉,不管是甘露白还是千日醉,都不是他感兴趣的,丐帮要发展壮大,要走向正规,需要不少钱,或许可以考虑改造一下酿制工艺,试试能不能酿制出后世的那些名酒来…… 这件事情他一个人办不了,唐家好像也开酒肆,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不和唐夭夭商量商量? “我跟你说,这竹叶青……”老乞丐说的唾沫横飞,一抬眼,看到唐宁眼神飘忽,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皱起眉头,说道:“小子,你不信我?” 从他对唐宁的称呼从“年轻人”变成“小子”,可见他心中真的是不满了。 唐宁回过神,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不信,只是我觉得,美酒按照地域和名字区分,有些不妥,不知道前辈有没有听过另一种区分方法?” 老乞丐看了看他,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美酒按照地域或是名字区分,不如按照香气区分。入口绵甜、醇厚丰满、香味协调、回味悠长、诸香馥郁,是为馥郁香型。” “幽雅细腻,酒体丰富醇厚,香而不艳,低而不淡,是为酱香型。” “窖香浓郁,绵甜甘冽,尾净余长,是为浓香型。” “清香醇正,醇甜柔和,余味爽净,甘润爽口,是为清香型……” …… “你说了这么多……”老乞丐怔怔的听他说完,舔了舔嘴唇,看着他,说道:“老夫一句也没有听懂。” 他摇了摇头,一脸的不信,说道:“你们读书人最会编故事,老夫纵横酒国多年,也没有听过你说的这些。” “没听过啊。”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没听过就算了吧,老人家您继续喝,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乞丐正打算和他辩驳一番,没想到他说走就走,怔了一瞬后,立刻道:“你等一等!” 唐宁转过身,老乞丐望着他,说道:“你刚才说的这些,可有凭据?”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随便说说,老人家不必当真。” “这种事情,怎能随便说笑?”老乞丐皱眉看了他一眼,脸色居然变的肃然,说道:“老夫就不信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会比老夫更懂酒?” 他从怀里摸出一本发黄的册子,说道:“老夫上次卖给你的那几本秘籍,只是残册,加上这一本,才算全册,仅凭残本,无法练至高深处,你若是能拿出你说的那些美酒,老夫便将这本也赠与你……” 唐宁瞪大眼睛看着他,怒道:“你当时可没说这是残本!” “老夫也没说不是残本……”老乞丐看着他,挥了挥手,说道:“不过你不用担心,秘籍虽然不全,但练之也无害,只是不能练至巅峰而已,等你拿到全册,就能发挥出它们的全部威力,怎么样?” 唐宁原以为老乞丐虽然邋遢,满口大话,但做生意起码是讲诚信的,现在对他的看法又发生了改变。 他盯着老乞丐,狐疑道:“那几本双修秘籍,不会也是残册或是假的吧?” “放屁,那是正经的房中术……”老乞丐看着他,吹胡子瞪眼,大怒道:“你当老夫江湖骗子啊!” 唐宁点了点头,从他做的事情来看,的确是江湖骗子。 老乞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说道:“那双修秘籍是真是假,对你应该区别不大吧?”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还是童子之身,元阳未泻吧?” “……” 老乞丐眼神似有玩味,啧啧道:“你家娘子生的如此漂亮,成亲这么久,你居然还是童子之身……,你不会是不行吧?” 唐宁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大步离开。 老乞丐对他招了招手,大喊道:“别走啊,老夫这里还有一套强肾之术,便宜卖给你,只要十两银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夭夭之愁 唐宁一转头,就看到了唐夭夭站在不远处,惊讶的看着他。 他走回去的时候,唐夭夭也跟在他的身旁。 老家伙的眼睛居然那么毒,他只知道有的人可以通过面相看出女子是不是云英之身,想不到居然还有这种可以看穿男人是不是的变态? 他除了卖武功秘籍,卖春宫画册之外,竟然还懂强肾的方法,还有什么是他不懂的? 虽然他的肾没有什么问题,但补一补强一强也还是可以的,下次再打听打听…… 快要走到钟府的时候,唐夭夭终于忍不住,转头看着他问道:“那老乞丐说的是真的吗?” “什么真的?” 事关她最好朋友的幸福,唐夭夭想了想,说道:“你,你要是真的不行的话,我家里还有很多补药……” 唐妖精对他的怀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士可杀不可辱,更可况是一辱再辱,唐宁看着她,咬牙道:“你要不要试试?” “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唐夭夭已经一个擒拿将他拿下,从后面羞恼的看着他。 唐宁已经决定,等到他从老乞丐手里拿到了完整版的秘籍,就一个人偷偷练,绝不告诉唐妖精,下一次,就是他站在后面拿下她了。 “咳!” 一道重重的咳嗽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过来,唐宁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唐府门口。 看到那中年男子,唐夭夭立刻放开他,有些慌乱道:“爹。” 唐财主看了唐宁一眼,目光望向唐夭夭,低声道:“你和我回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唐夭夭很隐晦的剜了唐宁一眼,这才迈开长腿,跟着唐财主回了唐家。 唐宁活动了一下肩膀,唐妖精一言不合就动手,以后嫁给谁谁倒霉,一旦出现家庭矛盾,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唐府。 唐财主看着唐夭夭,皱眉道:“你一个姑娘家,光天化日,对别的男子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唐夭夭低着头,小声道:“谁动手动脚了……” 唐财主看着他,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和小意一起长大,怎么就不能向她好好学学,你看看人家小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就只会舞枪弄棒,你比人家还大几个月,人家都成亲了,你的婚事连个着落都没有,全城的媒婆都不愿意来我唐家说媒……” 唐夭夭撇了撇嘴,说道:“不来就不来,我还不愿意嫁呢……” “再过两年,你可就十八了。”唐财主看了看她,说道:“我看这门亲事,还得尽快定下来,再拖就更麻烦了,我先请几个媒婆帮你物色物色,到时候你再选。” “要嫁你嫁,我才不嫁人!”唐夭夭跺了跺脚,飞快的跑了出去。 “你!”唐财神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伸出手指了指,最终也只能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之色,摇头离去。 唐宁蹲在院子里,捣鼓着手里的几根竹子。 他准备蒸馏一些度数比较高的酒出来,没有玻璃管,只能用竹子代替,希望不会太影响口感。 这种方法得到的酒自然称不上是美酒,不过也无所谓了,他不是为了用这东西卖钱,只是想从老乞丐那里把完整的秘籍的换回来。 黑了心的老家伙,上次居然还留了一手,要是唐妖精照着那残本去练,练出问题赖上他了怎么办? 虽然正经酿造的高度酒口感更好味道更醇,但那太麻烦也太费时,而且唐宁不知道完整的工艺,反正是糊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乞丐,差不多就得了。 唐夭夭坐在墙头上,用一种很颓废的表情看着他,问道:“你在做什么?” 唐宁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她,问道:“你怎么了?” 唐妖精年方二八一朵花,正是元气满满、青春无敌的年纪,如果不是遇到了什么实在烦心的事情,是不可能这么颓废的。 唐夭夭从墙头上跳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我爹要找人给我说媒……” 原来她是烦心这件事情,唐宁总算知道了什么叫杞人忧天。 整个灵州,谁不知道唐女侠义薄云天,武功盖世,能单手屠狼,生撕虎豹,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娶她? 唐宁看着她,安慰道:“放心吧,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 唐夭夭点了点头,然后表情又怔住,看着唐宁,羞恼道:“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唐宁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你年纪还小,你爹太着急了,你回去和他好好说说,他一定会同意的。” 唐夭夭略有幽怨的看着他,说道:“都怪你和小意,如果不是你们这么早成亲,我爹不会逼我的。” 唐宁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她的绣球砸到他,他就不会出现在钟府,唐财主也不会受到刺激担心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自然不会找人给她说媒。 所以说来说去,她自己才是导致她现在郁闷的罪魁祸首。 不过唐妖精自己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这种时候,唐宁可不会选择和她讲道理。 “总之,你就别担心了,你爹着急也没用,嫁不嫁还不是你说了算。”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要是没事干的话,过来帮忙搭把手……” 唐妖精可不是普通女子,逼婚这种事情,对她来说不存在,真被逼的急了,离家出走,浪迹天涯的事情,她是能做出来的。 他要将几根竹管固定在一起,唐妖精帮他拿着一根,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像小意和小如那样的女子?”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那可不一定,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有人喜欢温婉贤淑的,有人喜欢刁蛮狂野的,当然,几乎所有人都喜欢长得漂亮的。” 唐夭夭瞥了瞥他,问道:“你们男人都这么肤浅吗?” “也不都是。”唐宁将两根竹管组合在一起,随口说道:“我就觉得,样貌并不重要,关键是要自己喜欢。” 唐夭夭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问道:“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长的漂亮的。” …… 唐宁将几根竹管绑好,这才看着她,说道:“别灰心,人总要有自己的性格,你虽然没有小如懂事,没有小意温柔,没有晴儿呆萌,没有新月年纪小,但你武功高,讲义气,这些还是很让人欣赏的。” “谁要你欣赏!”唐夭夭用像是看仇人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唐宁摇了摇头,拿着装好的竹筒走进厨房。 每个人的性格都有所不同,何必要去羡慕别人,坚持做自己就是了,唐妖精羡慕钟意有那么多人倾慕,唐宁还羡慕她长腿多金呢…… 人就是这么不知道满足,眼睛只盯着别人的优点,却看不到自己的长处…… 灵州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希望拥有像她那样的一双长腿…… 第一百一十五章 义不容辞 唐宁拎着一个小酒坛,来到铺子前的时候,没有在墙角看到老乞丐,不知道他又去哪里骗酒了。 蒸馏的装备不专业,温度控制不好,效率奇差,两天时间,他才捣鼓出了这么小半坛高度酒出来,他来之前尝了一口,除了辛辣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味道,也不知道老乞丐会不会上当。 他从肉铺门前路过,正在剁肉的郑屠户放下刀,吸了吸鼻子,目光望向唐宁,问道:“什么味道?” 唐宁脚步顿住,扬了扬手中的酒坛:“这个?” 这些武林高手,鼻子和狗鼻子一样,酒坛塞着塞子都能闻到,唐妖精这种武林低手就没有这个本事。 郑屠户猛吸口气,大步的走出来,拔出坛口的塞子,深吸口气,眼前猛地一亮,赞叹道:“好酒!” 唐宁将酒坛递过去,试探道:“来一口?” 郑屠户也不和他客气,接过酒坛,仰起头,猛灌了一口,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好一会儿才抹了抹嘴,再次赞道:“够劲道!” 劲道是够了,但还远远称不上好酒,如果他随便捣鼓出来的也算是好酒,那么按照正常工艺酿造出来的,岂不是琼浆玉液了? 郑屠户笑了笑之后,再次仰头灌了起来。 唐宁见此,心中暗道要遭,这酒坛本来就小,又只有小半坛,他刚才那一口,就差不多喝了一大半,这要是再来一口,他用什么去换那本强肾的秘籍? “住口!” 就在这时,一道怒喝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唐宁转过头,看到老乞丐飞快的从远处跑过来,他从郑屠户手中一把夺过酒坛,凑到自己的嘴边,仰头便灌,却只有几滴酒液从坛中滴下来。 老乞丐使劲晃了晃,又滴下来一滴。 他将坛口凑到鼻子前面,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目露异光,随后猛地将酒坛摔碎,双目血红的看着郑屠户,大怒道:“杀猪的,会几招庄稼把式就猖狂至此,老夫的酒你也敢动!” 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郑兄弟,先把刀放下,有话好说。” 老乞丐目光肃然的看着他,诚挚的说道:“不就是一坛酒吗,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要伤了和气。” 郑屠户面无表情,手中的杀猪刀仍然架在他的脖子上。 老乞丐干笑一声,目光有些期待的望向唐宁,问道:“老远就闻到味道了,刚才那酒还有吗,只要一坛,那本完整的秘籍就是你的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就只有那么多了。” 老乞丐闭上眼睛,胸口有些起伏,睁开眼,再次看向郑屠户的时候,叹了口气,说道:“杀猪的,你太过分了,一坛酒啊,你连一口都没给我剩下……” 唐宁眼前一花,郑屠户手里的杀猪刀已经出现在了老乞丐的手中,老乞丐将刀架在郑屠户的脖子上,看着他说道:“我告诉你杀猪的,今天这件事情,没有一百两银子过不去……” 唐宁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嘴唇,说道:“虽然现在没有了,但是给我几天时间,还能再弄出一坛来。” 老乞丐眼前一亮,“当真。” 唐宁点了点头:“当真。” 老乞丐从怀里摸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塞在他手里,说道:“那几本秘籍缺失的招数,都在这上面了。” 先付款再收货,老乞丐干脆的让人难以置信,唐宁脸上露出一丝疑色,说道:“我怎么知道这上面是真的还是假的?” 老乞丐挥了挥手,说道:“你可以问问这杀猪的,他可不止懂杀猪。” “算了,信你一次。”唐宁摇了摇头,想了想,说道:“我多送你半坛,要不你把另一本也送我……” “哪一本?” “强肾那本……” …… 一百两银子是没有的,老乞丐只在郑屠户这里敲诈了一块碎银子和一两下酒的猪头肉, 郑屠户从铺子里面拿出了扫帚,一边打扫地上的酒坛碎片,一边说道:“老家伙身上的好东西数不胜数,你要把握机会,能骗来多少是多少。” 这明明是交换,双方都心甘情愿的事情,怎么能叫骗呢? 想到他刚才夺刀的那一幕,唐宁看着郑屠户,问道:“他的武功有多厉害?” 郑屠户将碎片扫到墙角的垃圾堆旁,说道:“很厉害。” 老郑就已经是唐宁知道的最厉害的人了,一把杀猪刀玩的出神入化,唐宁刚才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把刀架在那老乞丐脖子上的。 不过他更没有看清老乞丐是怎么夺刀反制的,这么说的话,老乞丐比他还要厉害,如果有这么一位保镖的话,他去京师,岂不是不用担心自身安全了? 仅仅图他的宝贝秘籍还不够,还要图他的人啊…… 幸亏老乞丐没有见过世面,没有喝过真正的好酒,街上随便买几坛酒随便蒸两下就行了,不过最好还是能弄出来一些经过完整工艺酿造出来的好酒,这样才能将这个嗜酒如命的老家伙留住。 但这最少都需要一年的时间,而且唐宁对酿酒的过程只是知道一个大概,离开了专业人士的帮助,他自己是造不出来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时,看到唐夭夭坐在石桌旁发呆。 唐宁从怀里摸出一本秘籍递过去,说道:“那老乞丐上次卖的秘籍不全,这个你拿着,缺的招式都在这上面了。” 唐夭夭伸手接过,随意的翻了翻,念道:“肾者,先天之本……” 唐宁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那本,将另一本递给她,说道:“拿错了,这个才是。” 唐夭夭随便翻了翻,就将之扔在了一边。 唐宁诧异道:“怎么了,难道这是假的?” 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真的,我之前就觉得那几本秘籍似乎缺了什么,有些招式之间不太连贯,现在感觉好多了。” 既然是真的,她为什么还是这样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样子? 她对于练武,一直是十分积极的,并且对于她不是李天澜对手的事情,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见到缺失的秘籍被补全,绝对不应该是这种表情。 唐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了?” 唐夭夭目光望向别处,有些颓废的说道:“今天早上,已经有好几家来我家提亲了。”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上唐家提亲。 没想到灵州居然有这么多的勇士,唐宁心中猜测,有八成的可能,他们是看上唐家的钱了。 毕竟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几个会像他一样,欣赏的仅仅是她与众不同的性格。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爹答应了?” 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他让我选,我不选,就跑出来了。” 唐宁上辈子没有亲人,没有体会过被逼婚是什么感觉,这辈子的老婆是送的,更是没有体会过,对她是爱莫能助了。 唐夭夭看着他,认真说道:“我们是朋友,你得帮我。” 朋友帮忙也要分场合,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败人品的事情,可不能干。 更何况,他一个外人,也插手不了唐家的家事。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还得靠你自己,要不你好好劝劝你爹……” “你不帮我,我就告诉小意,说你上次摸我。” 俗话又说,朋友有难,义不容辞,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拍即合 唐宁没有想到,唐夭夭居然是这样的唐夭夭。 她竟然用这件事情来威胁他,她当初还说习武之人不拘小节,明明是切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怎么能是自己摸她? 这女人,还要不要自己的名节了? 就算是她不要,唐宁也要。 “好,我答应你。”唐宁点了点头,占便宜的毕竟是自己,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唐妖精吃亏。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件事情。” 唐宁答应她之后,唐夭夭就不那么郁闷了,表情略有振奋,说道:“什么事情,说吧。”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们家在灵州有几家酒肆吧?” “有啊,怎么了?” 有就好了,唐家有酿酒的作坊,他可以为他们提供酿制方法,具体的细节,再和酿酒的师傅商讨修改,虽然限于技术条件,还是不能达到后世的水准,但酿出来的酒,肯定比老乞丐喝过的“竹叶青”要好。 “酿酒?”唐夭夭看着他,问道:“能赚钱吗?”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去掉那个“吗”。” 他打算进军酿造行业,不单单是为了留住武功出神入化的老乞丐,也想着多赚些银子,以后用钱的地方还有很多,他又没有唐妖精那样一个有钱的爹,钱还得自己想法子赚。 “不找我爹。”唐夭夭想了想,摇了摇头,看着他说道:“我和你干!” 唐宁看着她,不确信道:“你?” “对,就我们两个。”唐夭夭和他目光对视,坚定的说道:“我的零花钱还有几千两,应该够了,再找几个以前在酒坊做过工的老师傅,招些伙计,我们自己就能酿造,赚的钱也是我们的,我爹精着呢,你要是找他合作,就别想赚钱。” 人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水,女生外向,可像唐妖精这样,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就开始向外拐的,也不多见。 唐宁看了看她,问道:“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 唐夭夭看着他,说道:“赚的银子,我们平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银子你出的大头,人也是你找的,怎么能平分呢,我不占你便宜,我三你七吧。” 唐夭夭摇了摇头:“不行,主意是你出的,我们五五分账。” 唐宁想了想,问道:“要不四六?” 唐夭夭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不满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婆婆妈妈的,我就喜欢你占我便宜,怎么了?”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占便宜的?”钟意和苏如挽着手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问道。 唐宁回过头,走上前,解释道:“我准备和夭夭合作点生意,我出秘方,她出钱出力,我说三七分帐她拿大头,她非要五五,都是朋友,我们不能占她的便宜……,恩,就是这样。” 唐妖精说话口无遮拦,幸亏他反应快,要不然误会就大了。 苏如疑惑的问道:“什么秘方啊,小宁哥你懂什么秘方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那时候你还小,有一年夏天,天气很热,一个老爷爷晕倒在村口……” …… 对于唐夭夭被逼婚的事情,钟意和苏如表示出了极大的同情。 尤其是曾受其害,对此事能感同身受的钟意,更是能够理解她的处境。 晴儿站在一旁,想了想,说道:“夭夭姐,你也可以学我家小姐,抛绣球招亲啊!” 要是随便抛个绣球,就能像小意一样砸个如意郎君,灵州城早就漫天都是绣球了。 唐夭夭瞥了晴儿一眼,却是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 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唐宁,说道:“你快点把秘方写出来,我去让人准备,过两天就可以开始了……” 酿一次酒,完整的工艺要经过多次发酵,抛开贮藏期不算,也需要近一年的时间,的确是越早开始越好。 酿酒赚钱的事情,和唐妖精一拍即合,唐宁取来纸笔,将他记忆中的东西都写下来,最终的步骤,还要和酿酒的老师傅再敲定。 钟意和苏如在一旁给唐夭夭出主意,晴儿时不时的会插句嘴…… 月亮门处,陈玉贤看着里面,摇了摇头,轻叹道:“宁儿这次一走,又是好几个月,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钟明礼看着她,说道:“若是能得中一甲,按照惯例,他是会留在京师的,若是一甲之外,就看吏部会将他派到哪里了,但不管怎么样,正式上任之前,都会有半年的假期,他还有时间回来。” 陈玉贤看了看他,有些埋怨道:“宁儿当初都说不考了,你偏要让他考,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不好吗,他们还没有正式拜堂,这次又要分开这么久……” 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又岂能不求进取,偏安一隅?” “不管他省试的结果如何,这次的事情之后,必须把他们两个的事情定下来。”陈玉贤的目光从院子里收回来,说道:“他们不着急,我可着急抱外孙了。” “是该定下来了。”钟明礼点了点头,目光又望向院内,问道:“苏如姑娘怎么办?” “小如姑娘……”陈玉贤的视线望过去,见钟意和苏如正笑着说些什么,怔了怔之后,才长叹了口气,说道:“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说完她就摇了摇头,缓步走开。 钟明礼跟在她的身后,离开的时候,目光在一次望向院内。 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停留在和唐宁商谈事情的唐夭夭身上。 …… 唐宁做生意向来守诚信,不像老乞丐,卖个秘籍也偷工减料,两天之后,他就将老乞丐的一坛半酒交在了他的手上。 老乞丐没有像郑屠户那样豪饮,而是小心的拔出塞子,只抿了一小口,就闭上眼睛细细的品味,许久才睁开眼,赞叹道:“如果不是此酒的醇香不及竹叶青,老夫差点以为是大梁的竹叶青又现世了。” 他从怀里又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看着唐宁,说道:“老夫这里还有一套内功心法,你过两天再给我带一坛这样的美酒,我便将这心法赠与你。”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心法,这酒弄起来麻烦,这次是最后一次。” 老乞丐嗜酒如命,要和他谈条件,就得先断了他的供给。 “不要?”老乞丐看了看他,说道:“这心法和你从老夫那里买去的秘籍相辅相成,没有了心法,招式就只是花架子,你确定不考虑考虑?” 唐宁已经知道了老乞丐很无耻,没想到他居然无耻到这种程度。 一本秘籍,他足足卖了自己三次,不知道这次的心法,是不是又是残缺的?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老乞丐摇了摇头,说道:“放心吧,这次的口诀是完整的,老夫以人格担保。” 唐宁刚才还信,现在不信了。 他想了想,又说道:“你卖给了我三本秘籍。” 老乞丐又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皱巴巴的纸,说道:“三个心法,三坛。” 他果然没有人格,捆绑销售就算了,同一件货物居然还拆开来卖。 唐宁沉吟许久,伸手接过那几张纸,说道:“老前辈赠与的秘籍是无价之宝,岂是几坛酒就能相抵的,这样吧,只要我在灵州一天,就每三天给前辈带一坛这样的酒,如何?” “这可是你说的!”老乞丐瞪大眼睛看着他,回过头,看着郑屠户说道:“杀猪的,你帮老夫作证!” 唐宁看着他,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好人不多了。”老乞丐咂了咂嘴,说道:“喝了你的酒,什么甘露白千日醉,就都淡的像是水一样没了味道,你说话算话啊……” 唐宁伸出手,说道:“老前辈如果不信,可以击掌为誓。” “信,当然信。”老乞丐笑了笑,立刻伸出手掌。 唐宁伸出手,和他枯柴一般的手掌击在一起,笑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包在我身上 老乞丐虽然奸诈了些,但还没有黑心到底,好歹没有卖给他假货。 那几本秘籍和心法,唐宁一股脑的抛给唐夭夭了,什么经脉啊,穴道啊,对他来说太难理解,还是等她练好了之后再手把手带他一起飞,这是最省时省力的做法。 酿酒的作坊是现成的,唐家在灵州还有闲置的作坊,连租金都省下了,他和唐妖精的赚钱大业,现在已经正式进入了筹备阶段。 几位酿酒的老师傅对他提供的酿造方法虽然持怀疑态度,但对那些新的理论又怀有期待,酿了一辈子酒,他们也非常希望做出一些突破。 前期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剩下的就是漫长的等待,差不多等到明年年关,应该就能喝到第一批的新酒了。 等到作坊的一切事务进入正轨,时间已是腊月中旬。 月初的时候,灵州下了一场雪,虽然不大,但那以后,气温便开始骤降。 三叔的早点铺子早上推迟了半个时辰开门,店铺的生意也受到了一些影响,冬天的清早,很少有人愿意早早的出来。 昨夜又下了场雪,唐宁早上起床,拿起扫帚,将院子里薄薄的一层积雪扫到墙角,稍微运动了一会,便有敲门的声音传来。 他打开院门,方小胖从外面挤进来,将一个食盒递给唐宁,然后将手放在嘴边,使劲的哈了几口气,才说道:“我刚才在外面买的,趁热吃吧。” 唐宁打开食盒,里面的包子还冒着热气。 天气很冷,方小胖的小手虽然冻的通红,但额头上却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发丝贴在鬓间,刚才不知道绕着方府跑了几圈。 短短的两个月,她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当然,比起寻常年纪的女孩子,还是要胖上许多,但和两个月前的她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的毅力与坚持,大大的出乎了唐宁的预料。 自从上次的刺杀事件发生之后,方家对她的看管就严了许多,身边的护卫增加了数倍,也限制了她外出的时间。 她在院内小坐了一会儿,唐宁便送她回去。 他手里拎了两坛酒,这些日子来,答应老乞丐的三日一坛,从来都没有断过。 自从腊月落雪,气温骤降之后,街头就已经少见乞丐,冬天天冷的时候,他们一般都会选择将城外的破庙或是窑洞当做匿身之所,抵御风寒,但即便这样,每年冬天,灵州冻死饿死的乞丐也还有不少。 刘老二用了丐帮一部分的启动资金,召集城内的乞丐,在城外盖了一处窝棚,窝棚虽然简陋,却也能遮风避雨,但凡丐帮弟子,都可入住,每人每天还能领到两碗白粥外加两个馒头。 老乞丐没有加入丐帮,天气的严寒,对他似乎没有任何的影响,精神看起来反倒比以前还要好,唐宁过来的时候,他正坐在三叔铺子的屋檐下打盹。 唐宁还没有走近,他的眼睛就猛地睁开,咧开嘴,高兴道:“今天早了一个时辰啊……” 唐宁将两坛酒递给他,老乞丐接过之后,诧异道:“今天怎么是两坛,这多不好意思……” 说罢,便将一坛藏在背后,打开一坛,颇为沉醉的喝了一口,说道:“大冷天的喝上这么一口,舒服!” 唐宁看着他,提醒道:“这两坛酒,前辈省着点喝,喝完了可就没了。” “啥?”老乞丐闻言大惊,看着他问道:“喝完就没了,你以后不给我送了,你当初可是答应的,那杀猪的可以作证,读书人不打诳语,你想反悔?” “那是出家人。” “反正都一样……” “我当初说,只要我在灵州,就能像这样经常送前辈酒喝。”唐宁看着他,解释道:“可再过半个月,我就要离开灵州,前往京师,自是没法再送前辈酒了。” 唐宁原本打算等到元宵过了再出发,但据说今年冬天,好几州都下了大雪,路不好走,为了防止行程耽搁,岳父大人让他过了年之后,就立刻启程出发。 算起来,他留在灵州的日子,只有半个月了。 “去京师?”老乞丐放下酒坛,看着他问道:“好好的灵州不待,去京师做甚,你老丈人升官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去京师赶考。” “做官有什么好的,做事束手束尾,瞻前顾后,还不如做乞丐来的潇洒……”老乞丐摇头说了一句,看着他问道:“你的酒是从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不传之秘,我答应过别人,不能外传。不过老前辈不用担心,一年之后,灵州就有新酒卖了,比我送你的更烈,更醇,你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一年?”老乞丐瞪眼看着他,问道:“这一年里老夫喝什么?” 唐宁看着他,诧异道:“以前喝什么,现在还喝什么啊,甘露白不是也还不错?” “喝惯了你的酒,老夫现在喝甘露白还不如喝水!”老乞丐看着他,忽然说道:“要不你把你的秘法卖给我吧,我用秘籍和你换,腿法拳法,刀法剑法都有……” “读书人不打诳语,答应别人的事情,怎么好食言?”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而且这秘法涉及到商业机密,断然不可外传,老前辈暂且忍耐一年吧。” “忍耐一年……,那还不如让老夫去死!”老乞丐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想了想之后,看着唐宁,忽然说道:“我有一个办法,你不用卖秘法给我,我又有酒喝,两全其美……” 唐宁看着他,问道:“什么办法?” 老乞丐立刻道:“你去京师,我也跟着你去京师啊,我不要你的秘法,你还像以前那样,隔几天给我坛酒就是了!” 唐宁一脸的为难:“可是我要还要温书复习,准备省试,怕是没有时间啊……” 老乞丐紧跟着说道:“老夫也不白占你便宜,你平日里有什么武学上的问题,大可问我,老夫若是心情好了,再教你几招绝学,你看如何?” 唐宁思考片刻,说道:“我考虑考虑吧……” “还考虑什么啊,武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得到老夫的指点,老夫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老乞丐趁热打铁,连忙说道:“老夫保证,绝对不打扰你温书!” 什么事情上瘾都不是好事,一代武林高手,为了坛酒就能刷新底线,太可怕了…… 唐宁本来是不想那么麻烦的,可也架不住一个年纪一大把的老人家这么的哀求,思考许久之后,还是点点头,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老乞丐立刻伸出手掌:“击掌为誓!” 唐宁和他的手掌击在一起,叹了口气,摇头离去。 …… “西湖美景,三天月哪,春雨如酒,柳如烟……” 再次回到府上的时候,唐宁脸上的郁闷早就消失不见了,哼着轻快的调子,踏进院内。 唐夭夭坐在院内的石桌旁,低着头,沉着脸,心情显然不怎么好。 唐宁踏进院子的一只脚又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的唐妖精,绝不可招惹,最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回来!” 听到耳边传来声音,唐宁收回去的脚又踏了进来,走到她的身边,问道:“怎么了,那心法不对?我找那个老乞丐去……” 唐夭夭看着他,说道:“我爹打算答应白家的求亲了。” 唐财主这次不是想着嫁女儿,而是招上门女婿,这个白家,为了抱唐家的大腿,还真是舍得。 不过想想也正常,唐财主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唐家偌大的基业,到最后肯定是要留给她的。 谁要是娶了她,得到的可不仅仅是一个肤白貌美腿长腰细的老婆,还有唐家丰厚的家底,这种好事,就连唐宁自己想想都有些把持不住。 这才是真正的赢取白富美,出任ceo,随随便便走上人生巅峰,娶了唐大小姐,要少奋斗多少辈子,普通人遇到这种好事,做梦都会笑醒。 唐夭夭抬头看着他,问道:“你笑什么呢?” “没什么……”唐宁摇了摇头,拍着自己的胸口,保证道:“放心吧,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倒了血霉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要想帮唐妖精搞砸这门还没有定下的亲事,就得先搞清楚白家的底细。 这件事情,唐妖精很快就帮他搞定了。 唐宁手里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的是灵州白家的信息。 白家也是灵州城内的一个商人家族,家底虽然没有唐家厚实,但也算是大富之家。 唐财主一直想要唐夭夭变成像钟意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会写诗作词、知书达理的才女,可事实和他想象的有些小出入。 他的女儿没有成为名动灵州的才女,却成为了名震灵州的侠女。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才女是不愁嫁的,灵州城内若是传言某家千金知书达理,温婉贤淑,还不到适婚的年纪,那一家的门槛就会被媒婆踏破。 侠女是嫁不出去的,如果别人听到的不是哪家小姐知书达理、温婉贤淑,而是侠肝义胆、武功盖世,可没有媒婆愿意上她们家去。 更何况,这年头讲究一个门当户对,正经人家是不会娶商人之女的,哪怕是再没有骨气的读书人,也不会入赘到商人之家。 唐女侠威名在外,就算是同为商人的家族,平日里巴结唐家,一提到这件事情,还是老大的不愿意。 白家打算入赘到唐家的,只是白家次子。 这是真正的勇士,不,是壮士,不排除有变成烈士的可能。 这件事情还没有真正的定下来,唐宁让刘老二派人留意了那位白家二公子的动向,发现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偶尔出门和朋友聚会吃饭,不喝酒,不**,也不带着一群下人招摇过市,仗势欺人。 这让唐宁觉得有些无法下手,如果对方是个纨绔或是败类也就罢了,各种手段施展起来,完全没有压力,只要让唐财主认识到对方的真面目,他肯定是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可谁想到那位白家二公子是个乖宝宝,行事完全可以看成是富二代的楷模,这样的人,他也不能对他使阴招,看来得换一种思路。 唐夭夭站在一旁,看着他问道:“想到办法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 唐夭夭深吸口气,似乎是做了一个决定,说道:“如果想不到办法,我就出去躲一阵子。”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能躲到哪里去,你在灵州之外还有什么亲戚朋友吗?” “没有。”唐夭夭摇了摇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他说道:“你不是马上要去京师了,我就跟着你吧,免得你在路上遇到山贼马匪的,连京师都到不了。” 就算是他在路上遇到了山贼马匪,不是还有老乞丐吗,什么样的山贼马匪他解决不了,干嘛要带唐妖精这个拖油瓶? 再说了,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万一唐财主觉得他们两个是私奔了,他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一念及此,唐宁看着她,说道:“我想到办法了。” …… 灵州,某处酒楼。 某处包厢之中,一人看着身旁的年轻人,问道:“白老弟,你说你的婚姻大事都快要定下了,那唐财主家里可就一个女儿,唐家家大业大,等到唐财主百年之后,这唐家的基业,还不是要落在你的手上,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白澈叹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是没有言语。 那人怔了怔,问道:“难道那唐家小姐,生的丑陋不堪?” 白澈还未开口,他身旁的另一位青年便摇头说道:“康兄你刚来灵州,还不知道,唐府千金,可是灵州城一等一的美人,真不知道唐财主那样的人,怎么会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那位康兄闻言,更加诧异,问道:“既然唐家千金容貌出众,唐家又有如此家业,白老弟为何不高兴?” 那青年再次摇头,说道:“康兄有所不知,这位唐姑娘,在灵州可是大名鼎鼎……” 康姓男子听完之后,抿了抿嘴唇,看向白澈,安慰道:“白老弟你也不必担心,或许是传言有误,怎么可能有那样的女子?” 另一名青年看着白澈,也出声附和道:“是啊,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传言这东西,总有不实,依我看,你去了唐家,可要比留在白家要好得多,毕竟,白家将来,是要由你的兄长继承的,但唐家就不一样了……” “希望吧。” 白澈有些郁闷的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吃好了吗,吃好了就回去吧。” 三人走出酒楼,蹲在街头某处墙角的乞丐也站起了身,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立刻快步走向了人群。 “多谢白老弟款待!”酒楼门口,康姓青年对白澈挥了挥手,说道:“过几天我就要离开灵州,只能提前恭喜白老弟了!” 想到二人刚才的安慰之语,白澈心中稍微好受了些,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说道:“康兄客气了。” “抓贼啊,抓贼!” 三人正欲离开,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嘈乱之声。 一道人影从前方跑来,神色慌张,一路撞倒了不少行人,后方,两名捕快正在快速的追赶。 那人影从三人的面前迅速跑过,继续向前跑去的时候,前方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影。 砰! 一道闷响之后,他的身体侧飞了出去,飞向了街边的一处小巷。 白衣女子拍了拍手,走进巷子。 很快的,巷内就传来了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 “有手有脚的,做什么贼?” “最讨厌你们这种不劳而获的人了!” “以后别在老娘面前出现,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 两名捕快终于赶到,小跑过去,焦急道:“姑娘,姑娘,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亏你们还是捕快,连个小蟊贼都抓不住!”女子瞥了瞥他们,从巷中走出来,走到街上,见到白澈三人站在路中间,皱眉道:“看什么看,让开,挡着姑奶奶的路了!” 白澈看着那女子,面色发白,呆立当场。 他身旁的两人亲眼见到她刚才一脚将那小贼踹飞的一幕,心中一颤,立刻将他拉开,急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那女子瞪了他们一眼,这才大步的离开。 此时,那两名捕快,已经将那蟊贼从巷子里抬了出来。 三人看了那蟊贼一眼,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人两眼翻白,脸上满是血污,口吐白沫,整个人还在无意识的抽搐…… 直到捕快们抬着他离开,白澈身边的两人才回过神来。 康姓男子有些后怕的说道:“那女子是谁,竟然如此彪悍!” 那名青年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喃喃道:“身为女子,这成何体统,我敢保证,此女定然嫁不出去,谁要是娶了她,便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两人说完,才发现身旁的白澈没有说话。 他们同时转过头,发现他额头满是冷汗,面色苍白至极,身体还在微微的发抖。 两人心中一惊,急忙开口。 “白老弟,你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吗?” “哪里不舒服,我们带你去看大夫!” …… 三叔的早点铺子后院,唐宁打了盆水,任平生将肚子上面垫着的布枕取出来,洗掉脸上的颜料,又端起碗漱了漱口,擦掉嘴角残余的豆浆,这才看着唐宁,问道:“帮主,我刚才演的还行吧?”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很不错。” 任平生塞了一只包子在嘴里,揉了揉肩膀,说道:“我觉得刚才演的还是有点浮夸,本来想演出一种被打之后奄奄一息的感觉,可是唐姑娘那一脚太疼了,疼到我的表情难以精准控制,下次记得让她出脚轻一点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你要负责! 唐府。 唐财主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水,然后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目光望向下方的一名中年男子,淡淡道:“老白啊,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吧。” 中年男子额头上满是冷汗,也不敢擦拭,低着头,说道:“唐,唐掌柜,我们两家的亲事,还是,还是算了吧……” 唐财主站起来,看着他,开口道:“前几天求亲的是你,今天反悔的也是你,姓白的,你是不是在耍我?”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猛地沉了下来。 中年男子一个哆嗦,看着唐财主,立刻道:“唐掌柜不要误会,只是,只是小儿,小儿不能人道,实在是不敢耽搁贵府千金啊!” “不能人道?”唐财主看着他,问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中年男子急忙解释,说道:“小儿昨晚才受的伤,大夫,大夫说,他以后怕是不能人道了,我实在是不敢耽搁唐姑娘,唐掌柜,您看这……” 唐财主沉吟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 “多谢唐掌柜!”中年男子急忙拱手称谢,抬头说道:“那,那我就先走了。” 唐财主挥了挥手,说道:“走吧……” 走出唐府的时候,白家家主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弯下的脊梁又挺了起来。 白家虽然有些家业和家业,但和唐家比起来,只能算是小门小户。 他心里也是一百个不愿意得罪唐家,万一唐财主一个不高兴,他们白家怕是就要在灵州的商人中除名了, 可小儿子也是儿子,昨天他抱着自己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哭二闹三上吊,死也不愿意娶唐家千金时,作为亲爹,他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不能人道的理由听起来虽然丢面子,但好在只有唐家和白家知道,倒也不会妨碍他以后娶亲。到时候若是唐财主问起来,就说是已经治好了…… 白家家主再次松了口气,踏进轿子。 唐府,唐财主走出门外,吩咐管家道:“夭夭温柔贤惠,宜室宜家,我们唐家不和白家结亲,是因为白家二公子不能人道,不是我女儿嫁不出去,知道了吗?” 管家躬身点头,说道:“放心吧,老爷,大家都会知道的。” 唐财主满意的看了他一眼,又补充道:“要是白家敢传什么谣言,就让他们全都回乡下种地去。” 管家低头道:“明白。” 唐财主点了点头,穿过走廊,向府中的一处院落走去。 院内,唐夭夭将一把长剑舞的密不透风,见到唐财主进来,收起剑,低声道:“爹。” 唐财主看着她,问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唐夭夭撇了撇嘴,问道:“什么我搞的鬼?” 唐财主望了她一眼,说道:“白家家主刚才过来,取消了两家的婚事。” 唐夭夭坐在石凳上,无所谓道:“取消就取消了呗……” “你知不知道除了白家,没有几家愿意和我唐家结亲了,你这么做,以后还怎么嫁出去?”唐财主走过去,看着她,皱眉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才让我失望呢!”唐夭夭转头看着他,眼中含着泪水,说道:“我娘临死之前,让你好好照顾我,不要让我伤心难过,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的?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 唐财神表情怔住,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话。 许久,他才摇了摇头,坐在她对面,叹息道:“夭啊,爹老了,照顾不了你多久了,爹想找一个能代替爹照顾你的人,不让你被人欺负……” “谁说你老了!”唐夭夭揉了揉眼睛,看着他说道:“而且我能照顾我自己,灵州有谁能欺负我?” 唐财主看着她,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好了,既然你不愿意,爹以后再也不催你了,如果你有了意中人,就告诉爹,爹让人去给你说亲,他要是不同意,爹就用钱砸到他同意!” “好了好了,我没有什么意中人……”唐夭夭走到他的背后,一边帮他捏着肩膀,一边说道:“我也不要你照顾,以前是你照顾我,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了……” 父女两个说了会话,唐财主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唐夭夭站在院子里,对自己的丫鬟招了招手,说道:“秀儿,去看看我爹走了没有?” 秀儿跑到门外,看了看之后,又跑回来,说道:“走了。” 唐夭夭点了点头,走到院墙下方,脚尖轻点,整个人已经跃上院墙。 院门口,唐财神背着手的身影再次出现,望着院墙的方向,表情若有所思。 …… 唐宁看着刚刚从天而降的唐夭夭,问道:“白家真的过来毁约了?” 唐夭夭心情十分愉悦,说道:“我爹刚才亲口告诉我的,那还有假?” “那就好。”唐宁点了点头,伸出手掌,说道:“恭喜你啊!” 啪! 唐夭夭伸手和他的手掌击在一起,说道:“谢谢你了。” 唐宁想了想,又问道:“白家的事情搞定了,不会又冒出来几个红家黄家蓝家吧?” 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我爹说,以后他不逼我了,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 晴儿站在一旁,想了想,说道:“可是夭夭姐,好不容易有一个白家愿意娶你,现在你把白家公子吓到了,如果事情传出去,灵州就没有人愿意娶你了,你自己做主也没有用啊,就算你愿意嫁,没有人愿意娶,你还是嫁不出去……” 察觉的气氛有些不对的时候,晴儿就开始向门口的方向移动了。 可她小胳膊小腿的,怎么能快的过腿长身手还异常敏捷的唐妖精? 几乎是在她反应过来,拔腿向门外跑的瞬间,就被唐夭夭抓住了。 抓住了就是打。 她被唐妖精扛进房间里,扔在床上,按着屁股打,啪啪啪的,声音清脆至极。 唐宁靠在门上,强忍住了上去帮唐妖精一起打的冲动。 这就是报应啊,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他从晴儿那里所受到的耻辱,虽然不能亲手讨回来,但看着唐妖精把晴儿按在床上打屁股,心里还是一阵莫名的刺激。 虽然这听起来好像有些变态,但刺激是真刺激,还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唐宁坐在桌旁,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润润嗓子,唐妖精已经放开了晴儿,坐在了他的对面。 “晴儿说的对。”她想了想,说道:“虽然白家取消了求亲,但我这不是自毁形象吗,以后还怎么嫁出去?” 唐宁抿了口茶,没有开口。 什么叫自毁形象,她的形象本来就是这样的,小任同志才是表演,她,完全是本色出演。 “如果别人都知道我喜欢打人,我还怎么嫁人?”唐夭夭看着他,想了想,忽然说道:“我要是嫁不出去,就都怪你,你要负责!” 噗! 唐宁一口茶水,一滴不剩的全都喷了出去。 什么叫过河拆桥,什么叫卸磨杀驴,唐妖精对此已经做了最深刻的演绎。 唐夭夭面无表情的抹了把脸,目光看向他时,逐渐带上了杀气。 晴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唇,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靠在门上看唐宁被唐夭夭追的满院子跑…… 第一百二十章 分别 唐妖精的婚事被她自己搅黄了,以前灵州百姓都知道唐家千金和别的大家小姐不一样,不喜欢诗词歌赋,只喜欢刀枪剑戟。 现在他们还知道,唐家千金十分暴力,只是偷了十文钱的蟊贼被她抓住,差点就打了一个半死。 那天那小贼满脸血污,两眼白翻,口吐白沫的场面,街上有不少人看到,简直是触目惊心。 当然,白家二公子不能人道的事情,也成为了灵州城内近些日子的花边新闻。 白家有没有受什么影响唐宁不知道,但从那以后,就没有一个媒婆上过唐家的门。 唐妖精对此丝毫不在意,每天都活蹦乱跳的,翻墙的动作更加娴熟,花样也更加的繁多。 当她领会了那几套心法,教给他并嘱咐他离开灵州也要勤加练习的时候,唐宁才意识到,明日就是除夕了。 他拎着一坛酒,再次送到老乞丐的手上,看着他说道:“前辈准备一下,再过两天,我们就要启程了。” “老夫就带一个酒葫芦,没有什么好准备的。”老乞丐接过酒坛,有些歉意的说道:“真不好意思,这一路上,要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前辈赠秘籍之恩还未报答,这是我应该做的。” 三叔虽然不知道唐宁去京师为什么要带上这个老乞丐,但他知道唐宁一定有他的用意,连带对这老乞丐的态度都好了起来,直接表现就是每天免费送他一屉包子。 三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考,到时候考个状元回来,我就把店铺名字改成“状元包子铺”,生意一定好。” 三婶白了他一眼,说道:“看把你能的,还“状元包子铺”,是小宁考状元,又不是你考状元,你得意个什么劲儿?” 三叔瞥了瞥嘴,说道:“都是一家人,计较这些干什么?” 唐宁笑了笑,看着他们说道:“明天除夕,三叔三婶晚上过来吧,大家聚在一起,热闹一些。” 明天是除夕,讲究的便是一个团圆,小如被岳母大人强留在家里了,就只剩下三叔和三婶两个人,唐宁出来的时候,岳母特意叮嘱他明天晚上请三叔和三婶过来。 “好啊!”三叔高兴的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郑屠户说道:“老郑,明天记得留几斤瘦肉,要纯瘦的,新鲜的,包饺子用。” 郑屠户挥了挥手,说道:“我给你留着,晚上之前记得过来取。” 唐宁又看向老乞丐,说道:“前辈,明天晚上您……” 老乞丐挥了挥手,说道:“我就不去凑热闹了,明天晚上我和刘老二他们一起过。” 因为唐宁的关系,刘老二等人现在对老乞丐毕恭毕敬的,在丐帮,他俨然已经成为了唐宁之下的第一人。 他前几天顺手教给了刘老二他们一套合击之术,可由四到十名乞丐合练,据说练的熟练了之后,由十个人结阵,已经可以对付一般的小高手了。 这倒是正和唐宁的心意,虽然丐帮人多,打架完全可以靠人数取胜,但如果永远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也不好管理,更做不成什么大事。 他已经叮嘱过刘老二,对于乞丐不要一股脑的吸纳,要给他们立规矩,丐帮不要好吃懒做的懒人,也不要不懂规矩的刺头,任平生作为刘老二的助手,不仅演技了得,思想境界也不是一般乞丐能比的,统一思想,帮丐帮弟子树立起正确人生观、价值观的重任,唐宁交在了他的手上。 到如今,灵州城内的大部分乞丐,都已经被他们收编,过了这个年,就该向城外逐渐扩展了。 …… 这是唐宁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今天过后,他至多在灵州再留两天,就该启程前往京师了。 还没到晚上,府内处处就已经张灯结彩,丫鬟下人们来回的忙碌。 唐妖精今晚也在钟府过除夕,在唐宁来这里之前,这就已经是唐家和钟家每年的惯例。 岳父大人和唐财主在书房下棋,唐宁也是今天才知道,唐财主虽然看起来一副暴发户的样子,但似乎以前也是读过书的,后来不知为何弃文从商,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里,打下了唐家现在的家业。 书房之中,唐济落下一颗棋子,似是不经意的问道:“你家姑爷什么时候走?” “再过两天吧。”钟明礼回了一句,落子之后,趁唐济思考的间隙,抿了口茶,随口问道:“夭夭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 唐财主摇了摇头,说道:“不管了,夭夭的婚事,就让她自己做主吧。” 钟明礼放下茶杯,说道:“我知道你疼她,但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夭夭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你这当爹的不为她着想,还能指望别人为她着想不成?” 唐财主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道:“你们家姑爷是一州解元,又是陛下亲自封赏的,这次进京,怎么也能考一个进士吧?” 钟明礼点了点头,说道:“省试还未开始,结果未料,但他的能力我很清楚,考取一个进士,想来问题不大。” 唐财主看了看他,问道:“这么说,他这次离开之后,回灵州的可能就不大了?” 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授官,也有足够长的假期,他还可以回来,待上最少半年。” “这样啊……”唐财主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挥了挥手,“不说这些了,下棋……” 钟明礼又落了一颗棋子,问道:“夭夭的婚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 今天岳母亲自下厨,三婶和厨娘在厨房里帮她准备晚上要用到的食材。 苏如和钟意在外面包饺子,唐宁和唐夭夭在一旁帮忙,唐夭夭虽然做菜难吃,但是动手能力不是盖的,几个人里面,就她包出来的饺子最好看。 这大概是唐宁两辈子一来,过的最热闹的一个除夕。 一张大大的桌旁,陈玉贤看着众人,笑道:“都是一家人,今天晚上都不用客气……” 唐宁知道岳母大人喜欢热闹,平日里最在意的,就是岳父大人回不回来吃饭,这种大团圆的场面,是她最喜欢的。 小如迟早是要成为一家人的,这么说倒也没问题,唐妖精就算了,谁和她是一家人,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除夕之后,初一一般不出门,唐宁在家里陪了钟意和苏如一天,初二岳母大人带着她们去寺庙上香祈福,他也是全程陪同。 初三,便是他启程的日子。 这次前往京师,除了老乞丐之外,还有彭琛陪同,自从无意中见过老乞丐露了一手之后,彭琛对于这趟公干就没有任何意见了。 钟明礼在和彭琛叮嘱着什么,陈玉贤走上前,对唐宁嘱咐道:“出门在外,一定要小心,尽量走官道,晚上住店,也要多留一个心眼,到了京师之后,马上给家里写信……” 唐宁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娘,我知道了。” 陈玉贤点了点头,又看向钟意和苏如,转身退开。 钟意看着他,目中有些担忧,柔声道:“一路小心。” 苏如将一个包袱递给他,说道:“小宁哥,换洗的衣服和路上要用到的东西,我都整理好放在里面了。” 唐宁看着她们,牵起她们的手,握在一起,说道:“等我的好消息。” 方小胖从后方跑过来,两女脸色微红,立刻放开他的手。 方小胖将一个大包袱塞进他的手里,说道:“这些你带着,路上吃。” 这包袱比苏如整理的还要大,唐宁看着她,摸了摸她的脑袋,他面前的方小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和他抢最后一块糕点的小胖妞了。 唐夭夭最后一个走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牌子扔给他,说道:“我们家在京师也有商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拿着这块牌子去找他们。” 她说完又上前一步,小声道:“你去了京师,可要管住自己,别到处沾花惹草------这句话是我替她们两个说的。” 唐宁瞥了她一眼,小声道:“我像是会沾花惹草的人吗?” 唐夭夭点了点头:“像。” 真是公主不急宫女急,唐宁看着她,又转身看着众人,挥了挥手:“走了……” “再见!”方小胖对他使劲挥手。 唐宁掀开车帘,目光望着某个方向,直到那几道身影,彻底的消失在他视线的尽头。 他放下车帘,叹了口气,喃喃道:“京师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卿本佳人 灵州。 年关已过去近半月,再过两日,便是上元。 上元节亦被称为元宵节,是每年中最为重要,也是最为热闹的一个节日,上元的繁华,甚至还要超过年节。 虽说年节刚过不久,春寒未去,但已经缩在家中一个冬天的灵州百姓,早在几日前,就已经走出家门,开始准备上元的各种节目。 今夜之后,城内的各大灯会便会陆续开始,白天也有舞龙舞狮等诸多名目可供观赏,沉寂了一个冬天的灵州,在经历了元宵的沸腾之后,便会正式拉开新一年的序幕。 钟府。 晴儿单手托着下巴,看着方新月拿着一把木剑在院子里挥舞,看了一会儿之后,目光又移开,喃喃道:“好无聊……” 这些天没有了姑爷讲的公主和才子的故事,她期盼了许久的上元节,似乎也没有了什么意思。 唐夭夭坐在她的对面,同样单手撑着下巴,纠正了方新月的几个动作,又转过头,长叹了口气,“好无聊……” 虽然时间才只过去了十天,但在她看来,却像是过去了几个月那么久,总觉得身边似乎少了什么东西。 仔细想想,才明白少的不是东西。 那家伙已经离开灵州十天了,灵州距离京师并不远,如果路上他没有拈花惹草,行程顺利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快要抵达京师了。 省试是在三月初,若是能通过省试,大概是在四月中进行殿试,这么算下来,他最早也要到五月初才会回来。 如果他考中了,至多在灵州再待半年,然后就要去别的地方赴任,那自己以后不是就更无聊了……,唐夭夭想到这里,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希望他考中的念头。 下一刻,她就使劲的摇了摇头,将那个罪恶的想法抛出脑海,随后便更加的郁闷起来。 与此同时,某处房间,钟意看着面前的一本诗册,已经有一刻钟没有翻页了。 在她身侧,原本在刺绣的苏如,手上也许久没有了动作。 …… 京师,礼部衙门。 年节期间,皇家各种仪式繁多,礼部官员最为忙碌。 便是年关之后,百官例行休沐的时候,礼部也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 元宵将近,天子将在元宵当晚,于皇宫中设宴大宴群臣,一应事宜大多由内侍省操办,但涉及到某些礼制的问题,还是要礼部协助。 而此时距离今年的省试之期,也不到两月,此事更是礼部需要格外认真对待的。 清早,礼部衙门之外,便排起了长龙。 排队的人都是从各地赶来京师参加省试的举人,他们抵达京师之后,首先要在礼部登记,领取自己的考引,同时留下居住地址等必要信息。 礼部衙门,某处偏僻的值房,一名礼部吏员打着哈欠,头也不抬,问道:“姓名?” “张三。” “籍贯?” “封州,长河县。” “封州,长河县,张三。” 那礼部吏员从几本厚厚的书册中挑出一本,找了许久,才找出了张三的名字,确认之后,挥了挥手,说道:“去隔壁领取你的考引。” 那考生立刻躬身,恭敬道:“谢大人。” 他退出去之后,又有一人走进来。 “姓名?” 礼部吏员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 对面迟迟没有声音传来。 “姓名?” 他再问了一句,还是没有人应答。 单调乏味的过程本就搞得他心烦不已,脸上露出一丝怒色,抬头道:“怎么的,耳朵聋了是不……”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恼怒之色迅速消失,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脸上立刻便挂上了笑容,谄媚道:“小公爷,您怎么亲自来了,您差人来说一声,我们就能为您办妥……” 年轻人挥了挥手,说道:“别废话,赶紧办,办完了我还有事。” “是是是……”这礼部吏员立刻点头,转头吩咐身后的一名差役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小公爷过去……” 年轻人离开之后,这吏员才长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原位。 “下一个!”他大声喊了一句,听到门外有人进来,再次开口道:“姓名?” “唐宁。” 那吏员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问道:“叫什么?” “唐宁。” “籍贯?” “灵州,义安县。” 礼部吏员拿过一本书籍,翻了翻之后,点头道:“去隔壁领取你的考引。” 那身影转身走出房间,这吏员却是并未叫下一个人进来,而是再次对身后一名差役挥了挥手。 …… 唐宁走出礼部的时候,衙门外面排队的人数不仅没有变少,反而有所增多。 不知道这次参加省试的人数到底有多少,不过想来没有一万,也应该有七八千左右,而且这些人都是经过各地州试筛选过的优秀学子,要想从这数千人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难度可想而知。 之前他的心里还没有什么感觉,但今日一见,则是稍稍升起了几分紧迫感。 距离省试开始还有近两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他还要再练习练习策论,可惜小意在灵州,没有人能为他批改了。 今天是他抵达京师的第二天,这一趟行程,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的多。 他们不紧不慢的赶路,一路之上,顺利至极,没有遇到什么盗贼马匪,也没有碰着什么麻烦事,只用了十天左右的时间,就从灵州赶到了京师。 这让他有些后悔,早知道的话,他完全可以晚半个月一个月再出发,也完全能赶得上。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段时间,再查查漏补补缺,老乞丐一路上诱惑了他好几次,说是要带他见识见识京师水嫩的姑娘,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忍痛拒绝了。 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不能背着娘子在外面乱搞,更何况,他两辈子的第一次也不能这么草率的交代在那种地方…… 前方便是下榻的客栈,他抬脚迈进大门,一道身影从里面迈出来。 猝不及防之下,唐宁和那道身影撞在一起。 唐宁只是后退了几步,那人却是连退数步,险些跌倒。 唐宁稳住身形之后,看着那年轻女子,急忙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眉头蹙起,看着他,说道:“脚好像崴了……” 唐宁有些怀疑的看着她,他刚才可是看的清楚,她只是正常的退了几步,没有一点崴脚的迹象------这难道是要讹钱? 唐宁看了看她,问道:“还能走吗?” 女子试着挪动了一下脚步,摇头道:“不能。” 果然是讹钱的。 唐宁没想到,堂堂京师,天子脚下,居然还有这样不和谐的事情发生,这女子看起来气质不凡,长得也很漂亮,好的不学,怎么能学人碰瓷呢? 他的目光望向那女子,试探问道:“要不,我带你去看大夫?” 女子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就住在这里,要不你扶我上楼休息一会?” 唐宁明白了,这不是碰瓷,这是仙人跳。 如果他扶着这女子进了房间,相信下一刻就会有几个彪形大汉冲进来,说他欺负了她们的妹妹,没有几百两银子就要报官,说不定他们已经勾结了官府,他一个外乡人,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 幸亏他已经看穿了她们的套路。 他面色一变,忽然指着那女子的脚下,大惊道:“姑娘,你脚下有蛇!” “啊!” 那女子顿时花容失色,身体几乎是瞬间便横移出去,看的唐宁目瞪口呆。 他默默的后退两步,站在彭琛身边,从她刚才的反应来看,这个女人,他打不过,这也更证明了,刚才她不可能崴脚,那一撞很有可能就是她故意的。 那女子看了看地面,怔了一瞬之后,怒视着唐宁,质问道:“你骗我?” “姑娘不是也没有崴脚吗?”唐宁看着她,叹了口气,摇头说道:“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姑娘,此乃不归路,回头是岸啊。” 说罢,他便没有再看那女子一眼,径直和彭琛上了楼。 那女子回过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脸上的愠怒之色,瞬间便被一抹笑意取代。 第一百二十二章 他来了 唐宁走到楼上,回房之前,向下方望了一眼,刚才那女子已经走了。 想不到京师作为陈国都城,社会风气竟然还不如灵州,碰瓷仙人跳居然这么的明目张胆,使得他对京师的印象瞬间便降低了一个档次。 虽然那女子长得挺漂亮,但他不记得是哪位哲人说过,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桃花运什么的都是杜撰的,哪有那么容易遇到,老乞丐算他的桃花运如果算的那么准,怎么没有算出来他是被自己套路了? 说到老乞丐,虽然他做生意是奸诈了点,但做人却十分的诚实守信。 他在乎的只是美酒,从不过问那些酒是怎么来的,也不管唐宁是用的什么方法,高人行事,果然让人捉摸不透。 彭琛和老乞丐分别在他左右两侧的房间,唐宁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想起刚才那女子,心道京师的社会风气虽然不太好,但姑娘真的如老乞丐说的一样水灵,连一个碰瓷的女人都长得那么标致…… 难怪临走的时候,唐夭夭还叮嘱他不要在京师沾花惹草,京师如此繁华,到处都是诱惑,大环境如此,若非有像他一样的定力,很容易沉醉其中,耽搁学业啊…… 唐府。 一道人影从前方快步走来,两位门房立刻躬身道:“小姐回来了。” 女子对他们挥了挥手,大步走进府中,身后有声音传了过来。 “大清早的,水儿去哪里了?” 女子转过身,看着缓步走进府中的中年男子,笑着说道:“二伯回来啦,我就是闲着没事,出去随便转了转。” 中年男子看了看她,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家,若是闲着无聊,平日里在家里做做女红也好,不要总是在外面乱跑。” “二伯,我知道了。”少女乖巧的点了点头,快步离开。 中年男子看着她离开,摇了摇头,走进另一处院落,迈进偏堂。 他看着站在窗前的一道身影,问道:“他真的来了?” 唐淮背着手站在窗前,点头道:“今天早上已经去礼部领取了考引。” 唐琦想了想,说道:“这十余年来,因地方州试赏赐的玉带只有一条,陛下的心思难以捉摸,一动不如一静啊。” 唐淮长舒了口气,说道:“怕只怕,有人不想让我们静啊……” 唐琦摇了摇头,叹息说道:“若不是小妤当年任性乱来,又何来今日之事?” 唐淮摆了摆手,说道:“过去之事,就不要再提了,这件事情,你无须插手,一个普通的考生,没有人会在意,只要他中的不是第一甲,迟早都要离开京师。” 唐琦目中浮现出一丝异色,说道:“若是他真能取得一甲状元,事情倒是好办一些。” 唐家固然不想让京中其他人知道当年的丑闻,但若是他能得中状元,这便不算是什么丑闻了,甚至能够变成一桩好事。 当然,唐琦心中清楚,这个可能微乎其微。 能参加省试的,都是从各州各府甄选出来的杰出人才,要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争得头名,何其之难? 更何况还有人杰地灵的京师,那些大家子弟,从小便有名师教导,底蕴丰厚,又岂是那些小地方走出来的学子能比的? 唐淮没有继续他的话题,转身看着他说道:“这些日子,还需要提防那些有心之人,不要给他们可乘之机。” 唐琦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两人又在房中密谈片刻,唐琦走出院子,一名青年迎面走过来,走到他的面前,小声问道:“爹,我听娘说,那个孽种来京师了?” “闭嘴!”唐琦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情不是你能多嘴的,省试将近,还不好好温习,免得到时候丢唐家的脸!” 青年闻言,脑袋缩回去,急忙道:“爹,您先忙,我还有事……” 青年仓皇而逃的同时,唐府另一处,那年轻女子回到自己的院中,关上院门,走到某处墙根处,熟练的攀上院墙,跳进隔壁的院子,稳稳落地。 院内有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下次过来的时候,走正门就好了,万一摔着碰着了怎么办?” “没事的,要是这都能摔着,不就白学武了吗?”女子看着站在院中的人影,快步走过去,小声说道:“小姑,我……,我刚才见到他了。” 那身影轻轻一颤,声音有些慌张,“他,他来了?” 女子点了点头,说道:“京师所有的客栈我都提前打过招呼了,只要他来到京师,我马上就能知道。” 她抬起头,看着她说道:“他的眼睛,和小姑的眼睛很像。” 在她对面,年轻妇人的脸上浮现出浓浓的担忧,喃喃道:“他不该来的,他不该来京师的……” 女子看着她,想了想问道:“小姑,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年轻妇人猛地摇头:“不,不,这会害了他的,我不能见他……” 女子握着她的手,说道:“小姑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 “你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许去!”女子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爹,你怎么……”少女刚刚开口,便被走进来的人影挥手打断。 唐靖看着她,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要告诉他,让他安心的考完省试,或落榜回乡,或考中进士,等候朝廷差遣,你帮他,才是在害他!” 女子皱着眉头,辩解道:“可是小姑她……” “我没事的。”年轻妇人笑了笑,说道:“只要他没事就好,考中或者落榜都好,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 唐靖目光望向别处,顿了顿,才继续开口说道:“若是他能通过省试,殿试之上,被陛下御笔亲点为状元,事情或许就有转机了。” 他说完又看向那年轻女子,说道:“在这之前,你什么也不许做!” “不做就不做!”女子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唐靖看着院中的妇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年轻妇人望着某个方向,笑着说道:“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我什么都好。” 她虽然在笑,脸上却有两道泪痕划过。 唐府门口,一名青年大步的走出去,撇了撇嘴,说道:“什么丢唐家的脸,丢唐家脸的是那个孽种,又不是我……”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红袖阁 早在几个月前,方小胖的大伯就曾经说过,等他到了京师,一定要去方府通知一声。 方鸿是灵州州试主考,他到了京师之后,不去方府拜访,于情于理都有些说不过去。 另外,李天澜那里,也应该通知一声,不过他暂时还不知道楚国使臣的落脚之地,而且他刚到京师,便去拜访楚国使臣,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未免有些不太好。 方府唐宁打算等到元宵过了之后再去,至于李天澜那里,还是先放上一放,临行前唐妖精的“忠言”还在他的耳边回响,谁知道她在京师有没有什么耳目,抵京第二天就去见她的眼中钉李天澜,可比沾花惹草要严重多了。 唐宁暗自摇头,作为正宫的小意都没有说什么,半个正宫的小如也没有说不准认识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她一个偏……,一个邻居,管的未免也太多了。 他将路上蒸出来的最后一坛酒给了老乞丐,走出房间,向楼下走去,昨天他们抵京已经很晚了,只是随便找了一处客栈,交了一天的住宿费用。 这里的环境还不错,他打算再续住半个月。 楼下柜台处,那伙计看着他,说道:“客官,真不好意思,你们昨晚只订了一天,早上又没有过来打声招呼,那几个房间,刚才已经被人预定了。” 虽然搬东西有些麻烦,但这的确是他的疏忽,唐宁想了想,说道:“那就换成其他的房间吧。” 那伙计看着他,再次摇头说道:“对不起客官,本店今天已经客满了。” 这家客栈客满了,他们只好另寻他处。 好在老乞丐的全部行李就是一个酒葫芦,彭琛除了他的那把刀之外,就只有几件换洗衣服,唐宁自己的东西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好,退了房间,走出客栈。 京师乃是都城,人流量巨大,来自四面八方的人都在这里汇聚,供人留宿的客栈自然也是不少,没有多久,就又看到一个。 彭琛走进去,片刻后又走出来,摇了摇头,说道:“客满了。” 上元是一年中最为热闹的节日,又正值科举之年,各地学子都聚集在京师,客栈房间紧张也是常事,但他们走遍了好几条街,所有的客栈都是客满,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尤其是亲眼看到,刚刚告诉他们客满的一家客栈,短时间内,已经有数名客人入住进去。 老乞丐抱着酒葫芦,抿了口酒,咂咂嘴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唐宁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低声道:“这么快吗?” 彭琛看了看他,脸色沉下来,说道:“我去问他们!” “不用了。”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走吧,我们去别的地方。” 说罢,他便转过身,折返回去。 彭琛背着包袱,跟在他的身后。 老乞丐将酒葫芦重新塞上,回头向某个方向望了一眼,才悠哉悠哉的跟了上去。 在他的视线尽头,某处酒楼雅间,一位年轻人的视线从窗边收回来。 他看了一眼下方的街道,又望向雅间内小口喝酒的青年,问道:“二少,那人得罪过你吗?” 青年左手搂着一位娇俏女子,饮了杯酒,俯身吻上了那女子,将口中酒渡了过去,看着那女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酡红,这才重新端起酒杯,说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总之,不要让他舒舒服服的留在京师就行了。” 年轻人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二少的意思是?” 青年的手在那女子身上游走,淡淡道:“注意分寸,不要闹出人命。” 年轻人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明白了。” …… 京师街头。 老乞丐抬头看了看一处豪华阁楼的牌匾,目光又看向唐宁,问道:“你确定我们要住在这里?” 看着牌匾上鎏金的“红袖阁”三个大字,唐宁也有些始料未及。 他知道唐家在京师也有生意,但是没想到,唐财主看起来浓眉大眼,憨厚老实的,在京师居然做的是青楼生意。 他确定唐夭夭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要不然她不会给他这么一块牌子的同时,还提醒他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 或者她的意思是,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她们家青楼里面的姑娘,可以随便的深入交流? 不管怎么样,他们在京师的街头走了好几个时辰,也只看到了这一个有唐家明显标记的地方,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进去看看吧。” 他踏进这处阁楼,目光望向里面的时候,有一瞬间,感觉像是踏进了另一个世界。 耳边有悦耳的丝竹声环绕,大堂正中的一处高台上,有数名身段妖娆的女子正在随着乐声翩然起舞,每一个动作,都符合乐声的韵律,一眼看去,给人以极致的美感。 她们衣服都穿的十分单薄,薄纱一般的衣服之下,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时而露出肚脐,或是一小段光洁的肌肤…… 咕咚。 唐宁注意到,彭琛小声的吞咽了一口口水,身体微微弯下一个弧度。 老乞丐将那酒葫芦甩在身后,很没有风度的在裆下掏了掏,转头看着唐宁,认真的说道:“我们就住这里吧。” 阁楼内的客人不多,除了上方的舞女之外,只有寥寥十余人的样子,从衣着打扮上来看,各个都非富即贵。 和他们相比起来,唐宁三人尤其是老乞丐,则显得有些太过另类。 一名掌柜模样的男子从里面走过来,用诧异的目光看了三人一眼,目光最终停留在唐宁身上,笑着说道:“公子,请出示玉牌。”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玉牌?” 这掌柜点了点头,说道:“只有拥有本阁赠予的玉牌,才能进入本阁。” 他看了看唐宁几人,客气道:“本阁不是青楼,也不是客栈,公子若是想要住店或是寻欢,烦请出门左转。” 唐宁抬起头,再次看了看阁楼一根柱子上的标识,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牌,说道:“我没有玉牌,木牌行不行?” 这里的标识和唐妖精给他那块牌子上的标识是一样的,但人家要的是玉牌,他手里的这块牌子,不知道有没有用? 那掌柜看着他手中的木牌,身体一震,立刻问道:“公子,这牌子,可否拿给小人一观?” 唐宁随手将木牌递给他。 那掌柜拿着这木牌,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又将之递给他,说道:“公子稍等,我马上就回来。” 他一路小跑的绕过高台,跑向后方,很快又跑出来,再次从唐宁手中接过那块木牌,与他手中的另一块对在了一起。 两块木牌边缘处的花纹严丝合缝,合起来,与阁中柱子上的花纹丝毫不差。 那掌柜将木牌递给唐宁,躬身恭敬道:“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谈不上什么吩咐。”唐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住的地方?” 那掌柜没有任何犹豫的点了点头,恭敬道:“公子请随我来。” 他领着唐宁三人走到高台之前,唐宁才发现,这高台是从中间的楼梯延伸出来的,两边还有阶梯,可以上到二楼。 “公子请随我上楼。” 唐宁和他走上楼的时候,刚刚踏上台阶,身后便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站住!”一名年轻人走上前,看着那掌柜,问道:“你们红袖阁的二楼不是不允许客人上去吗,这是什么意思?” 那掌柜看着他,解释道:“小公爷,这位公子是我们红袖阁的贵客……” “贵客?”那年轻人闻言怔了怔,随后便大怒道:“他是你们的贵客,我就不是你们的贵客了!” 不等掌柜回答,他便大步的踏上台阶,指了指台上起舞的女子,恼怒道:“说什么二楼是姑娘们的闺阁,不允许外人踏入,原来都是糊弄人的,连我都敢糊弄,我告诉你,本小公爷今天不仅要上去,还要她们陪我,一个不够,我要十个!” “呵呵……”他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了一道笑声。 年轻人猛地回过头,指着老乞丐,怒道:“你笑什么!” 老乞丐看着他,脸上露出嘲讽之色,说道:“童子鸡一个,装什么花丛老手?” 年轻人怔了怔,脸色瞬间就变的血红,指着他,颤声道:“你,你可不要血口喷人!” “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肾不好。”老乞丐看着他,摇了摇头,问道:“年轻人,早上……起不来吧?” 年轻人身体一颤,脸色由红转白再转红……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果然有用! 唐宁发现自己误会唐财主了。 这“红袖阁”的名字听起来虽然有点儿像青楼,但其实不是青楼,至少明面上不是。 楼下的客人们衣着华贵,看起来也都气度不凡,只是听听曲子,看看舞蹈,没有一点儿**的氛围,处处都透着高雅。 这让唐宁心中越发好奇,开高端会所的唐财主,要比开青楼的唐财主更让人惊讶。 楼上一处宽敞奢华的房间。 红袖阁掌柜看着唐宁,问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有了。”唐宁摇了摇头,心中对这掌柜恭敬的过分的态度略感奇怪,想了想,问道:“楼下那位,没有什么问题吧?” 那掌柜躬身道:“公子放心,小人会处理好的。” 唐宁看了看他,心中忍不住的惊异。 刚才楼下那位硬不起来的年轻人他今天早上才见过,在礼部衙门领取考引之时,对方便排在他的前面,那礼部官员对他十分恭敬,显然对方身份不俗。 而能被称为“小公爷”,说明他应是王公之家的子弟,这胖掌柜对此,却似乎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 唐宁不知道是他高看了那位小公爷的背景,还是小看了这位红袖阁掌柜。 这掌柜对他躬了躬身,说道:“公子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小人便先退下了。” 唐宁和他一起走到门口,看到老乞丐靠在墙上,看着不远处用好奇目光打量着这边的几位女子,时不时的掏一下裤裆,样子猥琐至极。 红袖阁掌柜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公子有任何要求,随时都可吩咐。” “任何要求?”老乞丐眼前一亮,指了指不远处的几名女子,看着他说道:“让她们来我房里跳舞。” 唐宁心中暗骂一句老不正经,对那掌柜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老乞丐有些遗憾的看着那几名女子回了各自的房间,又打量打量了四周,说道:“这地方好啊,你那小相好的对你很不错。” “什么小相好?” “就那长腿姑娘……” 唐妖精什么时候成他的小相好了,不正经的老家伙,就会血口喷人,唐宁撇了他一眼,说道:“回房收拾收拾,一会儿下去吃饭。” 刚才他上来的时候,看到这里是有提供酒菜的。 楼下,那名年轻人重新坐回位置,看到周围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瞥向他,脸上似是有笑意,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环顾四周,怒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 如此骂了一句,见众人纷纷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他才重新坐下,目光望了上方一眼,表情有些郁闷,又隐隐有些期待。 唐宁和老乞丐彭琛他们从楼上走下来,找了一处桌子坐下的时候,那年轻人立刻从旁靠了过来。 虽然他心中还是恼怒那老家伙刚才揭他伤疤的事情,但他的隐疾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外人,甚至连御医都诊断不出,他却可以一眼看出来,足以证明此人非同一般。 他看了看老乞丐,小声道:“老人家,你刚才说的……,有没有什么办法?” “办法自然是有的。”老乞丐看了看他,说道:“只不过,我帮了你,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年轻人眼前一亮,立刻道:“老人家想要什么好处?” 这就是承认老乞丐刚才说中了,唐宁不由的多看了这年轻人两眼,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年轻人模样俊俏,气度非凡,但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一个银样枪头,早上起不来呢? “老夫年纪大了,有些想不起来。”老乞丐想了想,说道:“你家里有什么美酒佳酿啊,都拿到这里来,或许老夫喝了之后,一时高兴就想起来了。” 过量饮酒不仅伤肝,而且伤肾,唐宁觉得,老乞丐的肾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整日里说什么京师的姑娘水灵,怕是也只是过过嘴瘾,他一没钱二没长相,进了青楼,不被人打出来就算好了,还想睡姑娘,做梦…… 年轻人想了想,看着他,说道:“老人家在这里等一等,我回去拿酒,马上就过来。” 老乞丐摆了摆手,说道:“不急,你这两天记得送来就行了。” 说完他就看向唐宁,说道:“你把那强肾的秘籍教给他吧。” 年轻人怔了怔之后,目光望向唐宁,就像是遇见了知己,惊喜道:“莫非兄台也……” “我不是。” 年轻人看了看他,脸上露出露出笑容,说道:“我懂,我懂……” “我真不是。” 年轻人皱眉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兄台这么遮遮掩掩的,可就没意思了啊……” 老乞丐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你们两个童子鸡就别互相谦让了。” 年轻人目光望向唐宁,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坐在唐宁身边,问道:“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处男归处男,处男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他和这个什么小公爷完全是两码事,他这一副遇到知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越描越黑,唐宁不想再和他继续这个问题,淡淡道:“唐宁。” “在下萧珏。”年轻人自报姓名之后,看着他说道:“唐兄,那什么秘籍……”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带在身上。” “没关系,回去取就行了。”名叫萧珏的年轻人看着唐宁,问道:“唐兄家在哪里?” “灵州。” “……” 那本秘籍,唐宁只是留给以后备用的,毕竟他只是暂时还用不上肾,和这这位小公爷不一样。 他想了想,说道:“里面有个药方我还记得,我一会写下来,你可以先试试,等到省试结束,你派人来灵州拿秘籍吧。” 虽然他们本质上不一样,但是他特别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被人用那种异样的眼光打量,个中辛酸,非亲身经历者不能体会。 “好!”萧珏点了点头,说道:“今天这一顿,算我请你们的。” 红袖阁掌柜站在一旁,说道:“小公爷,今天这一顿,算在小人头上,就当是给小公爷赔罪了。” 萧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瞪了他一眼,说道:“说了我请就我请,你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掌柜只能退后两步,无奈道:“那……,那就听小公爷的。” 萧珏这种人唐宁还是第一次见到,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京师纨绔? 萧珏拿起筷子,又看向唐宁,问道:“红袖阁二楼从来不让外人踏入,你们怎么能上去?” 红袖阁在京师极有名气,幕后掌柜背景很深,又神秘至极,连他都要忌惮几分,对于可以打破阁中规矩的人,自然十分好奇。 唐宁想了想,说道:“因为我认识他们掌柜。” 红袖阁是唐家的产业,唐财主和岳父大人十几年的关系,钟意和唐妖精亲如姐妹,他和唐夭夭也是关系铁的不能再铁的哥们,算得上是半个内人,待遇自然和他们这些外人不一样。 萧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掌柜,也不再多问,说道:“从现在开始,大家就是朋友了,你在京师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就报我的名字……” 唐宁客气的点了点头,一边吃饭,一边欣赏台上的舞蹈。 那几名女子舞姿曼妙,动作撩人,虽然并不是特别露骨,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魅惑,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人的心弦。 这让他感觉到身体有些燥热,放下筷子,一只手伸到桌下,整理整理了衣袍。 萧珏看了看他,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低声道:“果然有用!” 第一百二十五章 唐府秘辛 京师果然不同于灵州,唐宁在灵州就没有看过这么魅惑的舞蹈,像彭琛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处男,一顿饭还没吃完,已经向桌下伸手好几次了。 再看那位小公爷,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什么丑态,双手也老老实实的放在桌上,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京师纨绔。 这份定力,唐宁也难以企及。 吃过饭,唐宁将那秘籍上记载的药方写下来给他,萧珏匆忙道谢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拿回去试试了。 唐宁回房休息了片刻,重新走下楼,走到柜台旁边,那掌柜见他过来,立刻走出来,恭声道:“公子有何吩咐?” “许掌柜不用这么客气。”唐宁看着他,随口问道:“许掌柜在京师多久了?” 许掌柜笑了笑,说道:“不瞒公子,小人从小生在京师、长在京师,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有件事情,不知道对许掌柜来说方不方便。” 许掌柜立刻道:“公子是贵客,有什么吩咐,但说无妨。” “不是什么吩咐。”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想让许掌柜帮忙打听件事……” 片刻之后,许掌柜点了点头,对阁中一名伙计招了招手,说道:“先放下手中的活,去查件事情。” 那伙计匆匆的走出去,许掌柜再次看向唐宁,说道:“公子稍等,他很快就回来。” 唐宁在楼下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抬头看了一眼,见高台之上的纱幔被放了下来,里面隐隐约约的有一道人影,清远悠扬的乐声从纱幔之中传出来。 “公子,请喝茶。”身旁一阵香风拂过,一名年轻女子帮他沏满茶水,微微一笑之后,又翩然离去。 “谢谢。”唐宁看着她微微点头,然后抿了口茶,齿颊留香,沁人心脾。 乐声入耳,茶香清冽,给人以十足的享受。在繁华喧闹的京师,能有如此清幽安静的地方,颇为罕见。 老乞丐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是一个好地方。 唐宁一杯茶还没有喝完,刚才出去的伙计就回来了。 许掌柜和他一起走过来,那伙计看着唐宁,说道:“礼部侍郎公子,刘里,那些客栈,都是他暗中派人吩咐下去的。” “礼部侍郎……,礼部尚书。”唐宁想了想,看着许掌柜,问道:“京师唐家,许掌柜了解吗?” 许掌柜点了点头,说道:“唐家在京师位高权重,显赫一时,家主唐淮,是当朝礼部尚书,他的两位兄弟,一人时任东台舍人,一人乃是中书舍人,都是天子近臣,唐家一位嫡女,便是如今宫中极为受宠的唐惠妃,端王生母……” 这些话,唐府的另一位管事曾经和他说过,也只说了这些,不过许掌柜却并未停顿,继续开口说道:“唐家最小的女儿,在二十年前,因不满与京中某大族的联姻,私逃出京,两年后才被唐家寻了回来,从此之后,便没有踏出过唐家半步……” 唐宁沉默许久,才问道:“可知那位唐家嫡女,是从什么地方被带回来的?” 许掌柜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就无从得知了。” 唐宁笑了笑,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多谢许掌柜了。” 许掌柜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却也并未多问,回礼道:“公子客气。” 看着唐宁走到楼上,几名年轻女子凑过来,瞥了楼上的方向一眼,小声问道:“掌柜的,这位唐公子是什么来头,难道是大掌柜的儿子,没听说大掌柜有儿子啊?” “不该问的话不要多嘴!”许掌柜瞪了她一眼,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准备一下,该你们上场了!” 几名女子一哄而散,许掌柜看着楼上的方向,摸了摸下巴,自顾自的喃喃道:“灵州来的……,大掌柜有只有一个女儿,难道是姑爷?” 红袖阁中,许掌柜心下疑惑之时,京师某处客栈,一名年轻女子揪着客栈伙计的衣领,大怒道:“退房走了?才一天就退房走了,说,他们去哪里了!” 那伙计被她拎着衣领举起来,脸都吓白了,哆嗦道:“姑,姑娘……,他们午时之前就退房走了,小人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啊!” 片刻后,那年轻女子大步走出客栈,站在街上,看着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浮现出些许忧色,许久,才迈开步子,走向前方的另一家客栈。 与此同时,京中某处青楼,一名年轻人提起裤子,看着房间里的下人,怒道:“跟丢了?让你跟个人也能跟丢,你们干什么吃的!” 一名下人急忙解释:“公子爷,实在是这几天京里热闹,街道上人太多……” 年轻人一个枕头扔了过去,大怒道:“给我找,一家客栈一家客栈的找!” 是夜,定国公府。 萧珏看着眼前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看向身旁的一名老者,问道:“看出什么了没有,这药有没有问题?” 那老者端详着手中的药方许久,摇了摇头,说道:“小公爷,这方子倒是没有什么问题,虽然从未见过,但看起来,就是一例寻常的补药……” 萧珏不确信的问道:“没毒吗?”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确定?” “老夫以人格担保……” “好了好了,你下去吧。”萧珏挥了挥手,一只手端起玉碗,凑到嘴边,犹豫了片刻,伸手指了指门口的一名下人,说道:“萧福,过来!” 那下人立刻小跑过来,问道:“小公爷有什么吩咐?” 萧珏将手中的玉碗递给他,说道:“喝一口。” 萧福看着萧珏手中那深褐色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药汁,面色一变,哆嗦道:“小公爷,这……” 啪! 萧珏伸手入怀,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萧福眼中闪过一丝亮色,但还是有些犹豫,为难道:“小公爷,这是什么?” 啪! 萧珏再次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 萧福脸上浮现出一丝决然之色,拱手道:“愿为小公爷赴死!” 萧珏在他脑袋上抽了一下,说道:“没让你死,这药喝了大补,快尝尝吧!” 萧福再次看了他一眼,心想小公爷平日虽然纨绔,但应该不会用人命来开玩笑,这两百两银子,足够他把隔壁翠花娶回家了。 “小公爷,我要是有事,帮我照顾好我那瞎眼的老娘和未过门的老婆!”他的脸上露出悲苦之色,端起玉碗,一饮而尽。 萧珏再次一巴掌抽在他的脑袋上,怒道:“给我留点,你喝完了我喝什么?” 萧福连忙道:“对不起,小公爷,我忘了……” 萧珏摆了摆手,看着他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萧福一张脸都皱在一起,说道:“苦。” “还有呢?” “没了。” “没了?”萧珏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说道:“在等等吧。” 他活动活动了肩膀,说道:“过来帮我捏捏肩。” 萧福忐忑的跑到他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按压起来。 萧珏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又问道:“还没有什么感觉?” 萧福摇头:“没有。” “继续按吧。” “好。” “停!”某一刻,萧珏忽然睁开眼睛,皱眉问道:“你用什么东西戳我?”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好的姑娘 红袖阁。 老乞丐坐在一楼角落里的桌旁,一边吃午饭,一边问彭琛道:“他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了?” 彭琛放下筷子,擦完嘴后,点了点头。 老乞丐疑惑道:“他昨天晚上不会是叫了几个姑娘吧,也不可能,房间里没声音啊……” 这一觉睡了不知道几个时辰,起床之后,神清气爽,唐宁走下楼,在老乞丐和彭琛的目光注视之下,坐下来开始吃饭。 他喝了口茶润润喉,看着他们,问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老乞丐看着他,问道:“你不知道你睡了几个时辰?” 唐宁看了看外面,摇头道:“没多久吧,天不是还没黑吗?” 老乞丐看着外面的天色,提醒道:“这已经是第二天午时了。” “是吗?”唐宁想了想,说道:“今天是元宵节啊,有灯会和烟花看,晚上要不要出去逛逛?” 他话音刚落,有一道人影急匆匆的从外面冲进来。 “你还没吃饭?”萧珏看着唐宁,怔了一瞬之后,直接将他拉起来,说道:“走,来了京师,不去天然居吃顿饭怎么行,今天我请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唐宁被他拉出门外,萧珏脸上的表情有些激动,说道:“等我们的病好了,我再带你睡遍全京师的青楼,把这十几年欠自己的都补回来……” “等等,等等……”唐宁停下脚步,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病?” 萧珏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起来了?”唐宁也是吃了一惊,那秘籍里记载的方子,居然真的那么猛? “虽然只是一小会……”萧珏看着他,眼中似是有泪光闪动,说道:“但已经很好了。” 他深吸口气,看着唐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一时激动,有些失态,相信唐兄能够理解。” “能理解,能理解。”唐宁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看着他问道:“能理解什么?” 虽然两个人都是举人,但他不仅是举人,还是举人,这位萧小公爷,虽然是举人,但又不是举人。 “不说这个了。”萧珏摇了摇头,说道:“唐兄对萧某的恩情,恩同再造,这顿饭,还请你一定赏脸。” 吃饭就算了,倒是刚才他说的睡遍京师所有的青楼------他对此也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助人为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帮萧小公爷找回自信,重振男人雄风,也是积德行善,不求报答。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萧兄要想请客的话,不如就选在红袖阁吧,也是一样的。” “那可不行!”萧珏摇了摇头,说道:“听曲赏舞来红袖阁,要说正经的吃饭,还是得去天然居,等吃完了饭,我再带你去倚翠楼,那里的姑娘你随便挑,看上哪个就告诉我……” 这位萧小公爷对朋友还真是热情,陪吃陪喝还陪大保健,唐宁正要拒绝,看到从前方走过来的一名女子,微微一怔。 萧珏的目光也望过去,看了看之后,为难道:“难道唐兄不喜欢风尘女子,喜欢良家,这可就要多花点心思了,败坏道德的事情可不提倡……” 那女子走过来,微笑看着唐宁,说道:“到了京师,怎么也不让人来通知一声?” 萧珏看了看那女子,又看向唐宁,诧异道:“认识的?” 唐宁面色更加疑惑,望向那明明没有见过,但却感觉非常熟悉的女子,诧异道:“姑娘,我们认……” 他的话还没说完,目光从那女子的胸前扫过,脑海中同时闪过一道雷霆,惊诧道:“李姑娘!” 他认识的女子中,有这个规模的,也只有李天澜一个了。 见惯了她的男装扮相,第一次看到她变回女子,还真有些不太适应。 看着两人走进红袖阁,萧珏愣在原地,喃喃道:“难怪不去倚翠楼,原来是在京师早就有了相好的姑娘。” 李天澜看着他,问道:“怎么也不提前告知一声,若不是昨天有人看到你进了这里,我还以为你要再过些时日才会启程。” “我们也是刚来两天。”唐宁再次打量了她几眼,问道:“你怎么这副打扮?” 李天澜看了看他,反问道:“我本来便是女子,为何不能这副打扮?” “我的意思是,这样不怕被人看到吗?”唐宁看着她,摇头道:“要是让人发现了,或许还以为楚国的小李大人有什么异装癖好呢……” 李天澜瞥了他一眼,说道:“不穿成这样,怎么见你?” 她说的倒也是,如果她以楚国使臣的身份来找他,的确有些不太合适。 在灵州的时候,还有陪同使臣的理由,在京师,一个即将参加省试的举人,和楚国使臣走的太近,会被人怀疑是政治倾向有问题。 一个政治倾向有问题的考生,是不可能考中进士的。 考不中进士,他还怎么实现人生性福? 李姑娘虽然喜欢男装,但这份不经意的细心和体贴,唐妖精还是需要好好学学的。 老乞丐看了看李天澜,诧异道:“咦,小姑娘最近是有什么奇遇吗,功力增长了不止一分啊?” 见李天澜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警惕之色,唐宁看着她说道:“不用担心,老前辈是自己人。” 李天澜神色缓和,看向唐宁,说道:“来陈国之前,就遇到了武学瓶颈,那天遇到那几名刺客,稍有所得,再加上你的那半颗丹药……” 唐宁再也不想听那半颗丹药的事情了,说起那颗大还丹,他就忍不住看向李天澜的嘴唇,然后下意识的抿了抿嘴。 李天澜话一出口,看到唐宁下意识的动作,便后悔说起那半颗丹药的事情,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说来话长。”唐宁摇了摇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启程回楚国?” 李天澜皱眉看着他:“你就这么盼着我走?” 唐宁不知道怎么去形容李天澜这样的女子。 她男装扮相之时,行事坚决果断,雷厉风行,不考虑胸的问题,没有人会想到她是女儿身。 她换回女装的时候,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又有属于女子的别样风情,更神奇的是,她居然能很好的驾驭住这两种不同的类型,有这样的一位特殊的朋友,还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你误会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如果省试之前你还在京师,能不能帮我指点指点策论?” 李天澜沉吟片刻,看着他问道:“你就不担心我偷师吗?” 唐宁只不过是要把市面上售卖的《策论押题三十篇》和《三十年科举状元策论集》用自己的语言组织一遍,再让她帮忙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有什么好偷师的,担心她偷师,还不如担心她偷人。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状元郎谦虚了,要偷也是我偷你,有你指点,这次省试才更有把握。” 他可没忘记,李姑娘是楚国上一届状元,就算她背景深厚,没两把刷子也不行,更何况,在灵州的时候,两人交流不少,她再谦虚,唐宁也知道她的深浅。 李天澜没有犹豫多久,便点头道:“好。” 唐宁点了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状元郎做陪读,其他考生,可没有这个待遇,不知道她对于科举有没有什么独门心得之类的,趁着距离省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要和她深入探讨探讨……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上元夜 唐宁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正月十三,十四,再加上正月十五的上元之夜,是京师一年中最为热闹的日子,这三天城内没有宵禁,百姓可以尽情的享受丰富的夜生活。 他们两天前才抵达京师,本打算晚上好好逛逛,没想到一觉就睡到了上元,错过了今晚,就要等明年了。 天色刚刚暗下去,整个京城,又逐渐的亮起来,灯火如昼。 京师的上元佳节,要论热闹和繁华,自然无法和后世那些现代化的大都市相比,但街头悬挂着的烛火摇曳的花灯,河中飘过的莲灯,以及一艘艘飘过的画舫,却要比后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一遇到节日就堵塞街道的车流更具韵味。 萧珏跟在老乞丐的身旁,鞍前马后,像是下人一样小心服侍,没有一点儿小公爷的架子。 吃了春药都不行的他,却唯独对那一个药方有反应,老乞丐已经成了他实现人生性福的救命稻草。 唐宁和李天澜走在前面,走到某处桥上,李天澜脚步停住,目光望向远方。 唐宁偏过头看着她,注意到了她脸上一丝惆怅的表情,想了想问道:“独在异乡为异客,上元佳节,远离家乡,远离亲人,心里不好受吧?” 李天澜低头看了看下方飘过的莲灯,视线又望向他,问道:“你不也一样?” 唐宁怔了怔,许久,目光和她望向同一片夜色,喃喃道:“习惯了,就好了……” 李天澜看着他,安慰道:“使团还要在京师停留许久,你比我好些,科举结束,就能回灵州了。” 唐宁叹了口气,低声道:“回不去了……” 李天澜转头看着他,远方的夜空绽放出焰火,清晰的映照出他的侧脸。 同样的惆怅,同样的思念,不同的是那一丝隐藏的很深的绝望。 仿佛他心中所想的,是一个永远都回不去的地方。 他只是离开灵州,来京师赴考,这丝绝望,绝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李天澜怔怔的看着他,心中充满了疑惑。 想到了另一个世界,唐宁失神了片刻,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李天澜正在看着他。 唐宁诧异道:“李姑娘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李天澜回了回神,立刻移开视线,又道:“也算是相熟,以后还是不要“李姑娘”“李姑娘”的叫了……” 唐宁也觉得这样有些生分,毕竟大家都这么熟了,更何况李天澜是他的救命恩人,和救命恩人还有什么生分的? 他想了想,说道:“不叫李姑娘的话,要不叫你澜姐?你要是比我小,那就叫澜妹……,你觉得澜澜怎么样?” 李天澜沉吟了片刻,看着他说道:“你还是叫我李姑娘吧。” 女人真是善变,说不叫“李姑娘”的是她,说叫“李姑娘”的也是她,一会要一会不要的,天下的道理全都被她们占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萧珏和老乞丐他们就不知道逛到哪里去了。 唐宁见李天澜也已经走下了桥,急忙跟上去,老乞丐和彭琛都走了,为了防止意外,必须抱紧李姑娘的大腿不放。 桥下是一处猜灯谜的小摊,一个长长的架子上挂着数排花灯,十文钱便可靠近猜一次,若是猜中,便可取走花灯,若是猜不中,十文钱不退。 以防有人专挑会的,灯谜都是盖住的,唐宁走过去的时候,李天澜已经揭开了一个灯谜。 “满山荫葱葱,人在草木中。”她看了一眼,说道:“是个“茶”字。” 摊主走过来,笑了笑,将那只天灯摘下来,说道:“恭喜姑娘,猜对了。” 身旁一名女子掐了掐男伴的腰,嗔怒道:“真没用,这都没有猜出来,连女子都不如。” 年轻男子陪笑道:“就差一点,就差一点。” 唐宁接过了那掌柜递过来的花灯,李天澜已经揭开了另一个。 “九十九。缺一为百,是个“白”字。” 摊主脸上的笑容已经没有刚才的灿烂了,将那灯摘下来,笑道:“姑娘真是聪慧……” 李天澜继续向前面走去:“两山相对又相连,中有危峰插碧天,是个“由”字。” 摊主脸上的笑容开始变的勉强。 “你有他有,众人都有,我却没有,是个“人”字。” 摊主已经笑不出来了。 “有口难言,是个“亚”字。” “四面都是山,山山接相连,是个“田”字。” …… 李天澜连续猜了十几个的时候,唐宁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手上的灯已经拿不下了,那摊主走到他身边,塞了一块碎银在他手里,小声道:“公子,你管管你家娘子吧,我这小本生意,一家老小就指望着这生意吃饭呢……” 唐宁解释道:“她不是我家娘子。” 那摊主看着他,说道:“那你们还不快走,要是被熟人看到了,你们是要浸猪笼的……” “也不是别人家娘子。” “偷小姐还敢这么明目张胆,你们再不走,我喊人了啊!” …… 唐宁只挑了两个好看的灯,就拉着李天澜走了。 他不是怕浸猪笼也不是怕偷小姐被人抓住,只是人家做小本生意的,被她这么搅合,一家人可能都会饿肚子。 李天澜看了猜灯谜的地方一眼,说道:“无奸不商,方才他见猜中的是一个孩童,便要赖账,这样的人还做什么生意,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拦着她自然是因为她要是再猜下去,那摊主就要大喊“偷小姐”了,唐宁担心他这一嗓子喊出去,就活不到明年的上元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市井小民,这些再也正常不过了,他欺负那个孩子,自然也有人欺负他。” 唐宁回头看了看,看到小摊前的人群已经散开,一个孩童站在灯架前,摊主被一个壮汉按在地上狂揍。 “老子的儿子也敢欺负,打不死你!” …… 和李天澜在街上逛了一圈,再次遇到了萧珏和老乞丐。 “你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我正打算派人去找你们呢!”萧珏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说道:“逛了半个晚上,又累又饿的,去天然居,我请客,先填饱肚子再逛。” 萧珏为了庆祝他即将成为名副其实的举人,坚持要请客吃饭,唐宁推诿不过,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犹豫了片刻便同意下来。 唐宁本来以为天然居是一处酒楼,到了地方才知道,这居然是一处面积不小的园林。 在京师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买下这样一座园林当做酒楼,天然居的幕后老板一定有钱又有权。 李天澜在天然居门口停下脚步,望着大门两侧悬挂着的对联。 虽然是晚上,但周围灯火通明,这副对联也看的清楚。 “得世外清凉境界,正好谈诗,况当荷露新烹,竹泉初热。” “浇胸中块垒闲愁,有何下酒,好把寒梅细嚼,秋菊狂餐。” 李天澜看着这对联,说道:“这对联倒是雅致,除了此下联外,你还能不能想出另一个?” 唐宁知道她的对联瘾又犯了,催促道:“这对联普普通通,有什么好对的,先进去吃饭吧,你要是想对对联,晚上回去,有的是时间慢慢对。” “对不出来就对不出来,说什么对联普通,既然我们的对联普通,你倒是说一个不普通的出来啊!”唐宁话音刚落,一道不服气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他转过头,看到一个侍女打扮的少女正双手叉腰,挺着胸,气鼓鼓的看着他。 小丫头片子还学人挺胸,在李姑娘面前挺胸,谁给她的勇气? 唐宁可不打算和这小侍女理论,摇头说道:“进去吧。” 小侍女对他吐了吐舌头,说道:“大话精,这就怕了,亏你还是男人呢……” 唐宁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怀疑他是不是真男人,没有之一。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赠牌 男人可以被人说穷,被人说丑,被人说又穷又丑又没有上进心,唯独不能被人怀疑是不是男人。 唐宁看着那小侍女,微笑问道:“小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小侍女退后几步,警惕道:“你想干嘛?” 李天澜看着唐宁认真的样子,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算了吧,我们先进去。” 萧珏上前一步,摇了摇头,说道:“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就不用管了。” 这一刻,他看着唐宁,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得世外清凉境界,正好谈诗,况当荷露新烹,竹泉初热;浇胸中块垒闲愁,有何下酒,好把寒梅细嚼,秋菊狂餐。” 唐宁没有再理会那小侍女,看着天然居门口的对联,说道:“这副对联,字里行间充满了雅致,似乎来这里不是食客喝酒吃饭,而像是文人吟风弄月,品梅赏菊,的确很雅,想来平日里来这里吃饭的,也都是些雅客。” 小侍女身后的一名风韵女子目光望向他,似是在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唐宁目光从那对联上移回来,说道:“这对联是雅,但用在酒楼门前的对联,一个雅字还不够。” 他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潮州韩江酒楼有这样一副对联,上联为“韩愈送穷,刘伶醉酒”;下联是“江淹作赋,王粲登楼”。” 小侍女身后的风韵女子点了点头,说道:“一副对联,用了四个典故,又将“韩江酒楼”嵌入其中,虽然对联本身并无出色之处,但用在这处酒楼前,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唐宁接着开口:“江州“陶陶居”门前,也有这样一副对联,上联是“陶潜善饮,易牙善烹,饮烹有度”;下联为“陶侃惜寸,夏禹惜分,分寸无遗”。” 那风韵女子想了想,说道:“陶潜爱酒,是为风流隐者,易牙擅烹,却是奸臣佞臣。陶侃曾言:“大禹圣者,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既点明了饮乐需有度,不可沉溺玩乐,荒废光阴,又将“陶陶”二字嵌入,也是难得的佳联。” 唐宁想不到这女子居然能点出所有的典故,并且瞬间分析出两联的用意,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才开口道:“所以我说,天然居此联虽然称得上雅,但却只是普普通通,和上两联相比,意境虽足,终究少了一份心意,算不得什么妙对。” “公子言之有理。”风韵女子看了看她,忽然问道:“不知公子对此可有建议?”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干脆的说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现在只想早点进去吃饭,不知道这天然居的饭菜,有没有萧珏说的那名么传奇。 小侍女笑着说道:“你也想不到更好的啊,原来只会动嘴,光说谁不会……” 唐宁脚步再次一顿。 什么叫只会动嘴,他全身上下哪里不能动,如果这小侍女是钟家丫鬟,唐宁早让唐夭夭把他屁股打肿了。 他看着那风韵女子,想了想,说道:“忽然想到一联,既然贵地名为天然居……,“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姑娘觉得此联如何?”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风韵女子还没有开口,萧珏就一脸惊奇的说道:“一个正着读,一个反着读,这样也行?”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向唐宁,问道:“下面呢?” 唐宁看着他,摇头道:“下面没有了。” 风韵女子站在原地,细细琢磨着这一联,此联不仅将“天然居”三个字嵌了进去,形式上更是新颖,最妙的是,“居然天上客”这一句,无形中将上门的客人捧了一把,会让客人心中凭空生出些许好感。 此联称得上是绝妙,若是流传出去,天然居的名气,可就不仅仅局限在京师了。 风韵女子的脸上逐渐浮现出异色,看向唐宁,微微施了一礼,问道:“不知公子可有下联?”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了。” 风韵女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之色,略一思忖之后,便看向身后的小侍女,说道:“小桃,明天让人将刚才那一联换上。” 小侍女看着她,疑惑道:“可是小姐,下联呢?” 风韵女子笑了笑,说道:“只挂上联即可,若是有客人能对出下联,便可免去当日在天然居的所有费用。” 唐宁又多看了这女子两眼,短时间内就能想到这种营销手段,难怪能把天然居经营到名动京师。 唐宁和李天澜她们走进去的时候,李天澜偏过头问他道:“你真的对不出下联?” “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这一联怎么样?” 李天澜想了想,说道:“勉强算是对上了,就是有些俗,意境差了点。” “嫌俗,要意境啊,那你再听听这一句。”唐宁想了想,说道:“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怎么样,意境有了吧?” 李天澜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反正是萧小公爷请客,说了不是抢他的风头吗?” “公子留步。”几人刚刚走进园子,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唐宁转过身,那风韵女子走过来,递上一块小巧的玉牌,说道:“公子赠予天然居如此妙联,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唐宁接过玉牌,那女子对他再次施了一礼,莲步轻移,缓缓离开。 唐宁掂了掂手里的玉牌,疑惑道:“这是什么,很值钱吗?” “不要给我。”萧珏伸手去拿,唐宁立刻将玉牌收起来。 连萧小公爷都这么眼红,这牌子一定值很多钱。红袖阁送玉牌,天然居也送玉牌,在这方面,京师果然要比灵州讲究多了。 萧珏看着他,不忿道:“今天你请客。” 唐宁诧异道:“为什么?” “凭借这块牌子,可以吃遍天然居所有的美味,不用付钱。”萧珏有些眼红的说道:“你知道拥有这块牌子的人,都是什么身份吗?” “你也没有?” “没有。” “你不是说有事报你的名字,这京师没有你萧小公爷办不成的事情吗,怎么连块牌子都没有?” “……” “我不管,反正今天你请客!”萧珏很受打击,摆了摆手,说道:“反正不要钱,今天我要把这里的招牌菜都吃一遍!” 天然居,某处小阁。 名叫小桃的侍女看着那风韵女子,不解道:“小姐,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为什么要给他玉牌呢?” “向来都是独来独往的萧小公爷偏偏和他走的那么近,还对那乞丐毕恭毕敬的……,灵州那边是谁收集消息的,过阵子让她亲自过来向我汇报,” 风韵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灵州解元,唐家弃子,圣旨封赏……,唐家这潭水有些浑了,一块玉牌而已,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日后说不定会有不小的回报。”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僧游云隐寺,寺隐云游僧,明天记得把这两个下联挂在旁边的墙上,这位唐解元,倒是很会藏拙……” 第一百二十九章 冤家路窄 天然居主楼建在水上,占地面积极广,小湖的四面八方都有通道通向主楼。 进了主楼,唐宁将那块牌子扔给了萧珏,很快就有下人恭敬的将他们带到了楼上的一间雅阁。 上来的时候,唐宁注意到下面人群熙熙攘攘,非常热闹,随口问道:“下面在干什么?” “元宵诗会啊。”萧珏坐下之后,随口说道:“天然居为了揽客,每年都会在上元这一天举办元宵诗会,魁首能获得丰厚的奖品,不知道今年的奖品是什么,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薄……” 萧珏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之声。 雅阁门口,一名侍者为难道:“二位公子,这雅阁已经有贵客了,小人给您换一间……” 一名年轻人皱眉看着他,问道:“我们明明来的早,为什么不让他们换?” 萧珏推开门走出来,问道:“换什么?” “萧小公爷……”见到走出来的是萧钰,年轻人面色微变,目光望向身后的青年。 那青年笑了笑,拱手道:“一场误会,既然是萧小公爷,我们去别的地方就行。” 唐宁见萧珏站起身走出去,没一会儿就又走进来,想来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萧珏挥了挥手,说道:“礼部侍郎的公子和唐家那位二少爷,和我们抢位置,他唐二少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叫他大哥来还差不多,不管他们,先点菜吧。” 唐宁翻菜单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他:“唐家二少爷?” 萧珏点了点头,说道:“东台舍人唐琦的儿子,唐昭。” 唐宁将菜单递给萧珏,目光瞥了门外一眼,说道:“这里你经常来,你点吧。” 萧珏点好了菜,起身将雅阁内的一扇窗户打开,站在窗前,可以看到下方的情形。 无数人围在一座高台之前,台上有不少座位,已经有人落座,最中间是几名翩然起舞的女子,看过红袖阁的舞蹈,再看这寻常舞姿,总觉得欠了点什么。 另一处阁中。 刘里落座之后,摇头道:“不知道萧小公爷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这个位置,远不如他们的地方。” 在他身后的青年摆了摆手,问道:“让你办的那件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刘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不知道怎么的,我的手下昨天把人跟丢了,不过二少放心,我已经让他们找了,这两天人多,等到元宵过后,我再让他们挨个客栈去问。” 雅阁内的另一名年轻人脸上浮现出好奇之色,问道:“二少要找什么人,需要我帮忙吗?” 刘里望向他,怔了怔之后,一拍脑袋,说道:“对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你爹是平安县令,这一片可是你常跃的地盘,找个人还不简单……” 那青年看了看他,说道:“这件事情先不提,让你办的事情办好了吗?” 刘里拍了拍胸膛,说道:“京师这么多人,随便扔块砖头就能砸中两个会写诗的,上元诗我半个月前就找人写好了,整整十首,质量上乘,而且,我还买通了一名评判,保证我们只有少三首入选,二少放心,这一次,谁都争不过我们!” 常悦有些诧异的说道:“天然居这次可真舍得,此次诗会的魁首,居然能和苏媚姑娘共处一个时辰,京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期盼着这个机会,今夜怕会是一番龙争虎斗……” 刘里脸上露出期待之色,说道:“据说这一个时辰,还能向苏媚姑娘提一些不过分的要求,要是我,我就让她给我吹奏一曲,她的萧声有魔音之称,早就想见识下到底是怎么个魔音,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那名青年看了看他,说道:“这次若是能拔得头筹,一会儿让你见识见识。” “那就先谢谢二少爷了……” 天然居主楼共有两层,楼上的雅阁,和楼下的大厅,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年轻仕子三五成群的聚集在桌旁,望着上方的高台,窃窃私语。 “陈兄,你刚才的那首如何?” “怕是希望不大。” “陈兄谦虚了吧,这首诗你雕琢了数月,怎会没有希望?” “雕琢了数月又如何,唐家那位二公子,一下便拿出了十首,十首之中,有三首入选,皆是排在前列,这还怎么比?” 一名年轻人拍了拍桌子,表情微怒:“谁不知道他们那些人的诗都是买来的,为了拔得头筹,赢得和苏媚姑娘独处的机会,居然连这种下作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同为读书人,真为他们感到羞耻!” 他身旁之人摇了摇头,叹息说道:“算了吧,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参与的……” 楼上一处雅阁,几名衣着华贵的男子听完下人从下方带来的消息,也是愣了许久。 “排在第一的是唐昭?” “唐昭那个不要脸的,买了十首?” “他能作出一首,本公子便随他姓,他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吗?” 几人在京师都颇有背景,这次也是为了苏媚而来,他们虽然也买了两首诗词,但都是遮遮掩掩的,自己也知道此举有些不要脸。 可没想到没有最不要脸,只有更不要脸,一次买十首诗词砸下去,这位唐府的二公子,简直是不要脸到了极点。 高台之上,几名老者也皱起了眉头。 他们是被请来作为元宵诗会的评判的,因每个人喜好不同,诗词不好分出高下,他们的任务,就是从今夜所有的诗词中,选出十首上佳的,最后由苏媚姑娘亲自选出自己认为最佳的一首。 但凡诗词被评选为前十的人,都有机会,当然,列入前十的诗词越多,被苏媚姑娘选中的可能就越大。 一人捋了捋长须,说道:“唐家二少爷,这次有些不太像话啊……” 另一人摇头道:“他一人便有三首入选,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一名青衣老者抬眼看了看他们二人,开口道:“我们好好评诗就是了,上面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敢管,不论其他,这三首的确是有资格入选的……” 几人摇了摇头,继续低头翻阅众人递上来的诗词。 …… 萧珏吃到一半,下去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刚刚坐下,便摇头说道:“唐昭这家伙,也太不要脸了,居然买了十首诗词,看来对这次的奖品志在必得啊!” 唐宁放下筷子,看着他问道:“这次的奖品很丰厚?” “何止丰厚,今年谁要是拿到了魁首,可就在全京师长脸了。”萧钰有些遗憾的说道:“要是我早知道天然居居然把这个拿出来当奖品,我就买他个二十首,花再多的银子也值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萧福呢,过来给我倒酒。” “好嘞。”他的身后传来声音。 萧珏面色大变,转头怒视着他,大声道:“说了多少次了,以后不许站在我的后面,再站在我的后面,把你腿打断!”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唐宁擦了擦嘴,起身走到窗前,坐在一处小桌旁,桌上有笔墨纸砚,坐在这里,向窗外望去,下方的高台一览无余,众人议论的声音也清晰入耳。 “这一次,怕是唐昭公子要拔得头筹了。” “没办法,谁让人家财大气粗,还不要脸呢?” “每年都是如此,天然居这元宵诗会,还有什么意思?” …… “唐昭。” 这位唐家二少,应该就是指使礼部侍郎公子,让他们白跑了大半个京师,故意恶心人的幕后之人了,唐宁轻叹一句,然后摊开一张纸,提笔。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恶心人谁还不会呢? 李天澜也起身离席,站在他的身旁看着。 她的眼中先是出现了一丝亮色。 没多久,亮色变为惊讶。 再然后,又从惊讶变为震惊。 又过了一会儿,震惊开始变的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唐宁活动了一下手腕,对站在萧珏身旁的下人挥了挥手,说道:“萧福,你过来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 无耻至极 雅阁之中,窗前。 李天澜坐在唐宁对面,已经看了他许久。 输人不输阵,唐宁也抬头看着她。 片刻之后,李天澜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他刚才写了十首诗词,她也看着他写了十首,写第一首的时候,她觉得他的诗名果然名不虚传,写第二首的时候,她觉得他的诗才比传言中还要厉害,写第三首的时候,她便认为他是她认识的,最会写诗的人了。 写第十首的时候,她认为他疯了。 这么高调的抛出十首绝佳的上元诗词,不像是一个经常把“略懂”挂在嘴上的人会做出来的事情。 “刚来京师,盘缠快花光了,用这个方法赚些盘缠。”唐宁看着她,解释道:“多写几首,保险。” 李天澜看着他,问道:“你觉得我会信?” 唐宁伸手指向窗外,指向另一处雅阁,说道:“我和京师唐家有血海深仇,那里坐的是唐家二少爷,那个不要脸的买了十首诗,想要拔得今夜的头筹,我不想看到他得意,就用这些诗词砸死他,就是这么简单。” 李天澜看着他许久,然后说道:“你要是盘缠不够了就告诉我,我给你,你这么做,有辱斯文。” 男子汉大丈夫,遇到困难,自当迎难而上,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如果他连生活费都要女人给,那他成什么了? 自古以来,元宵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节日,谈及元宵的诗词不计其数,就算是苏轼、秦观、辛弃疾、欧阳修这些存在过的古人不能抄,但还有少了一半的大唐,还有未曾出现的清照姑娘,大明国祚三百年,有多少诗词可抄? 对不住了,崔液崔御史,对不住了,清照姑娘,对不住了,淑真妹子,对不住了,东阳大学士…… 将各个朝代,各个诗人不同风格的作品一股脑的抛出去,说有辱斯文都是轻的,这是十重人格分裂,通俗点就是神经病。 但既然决定要做,就要做到万无一失。 李天澜看了看他,没有再多问,视线望向了他刚才指着的雅阁方向。 …… 天然居,主厅高台之上。 一名白发老者抿了口茶,问道:“还有诗作送上来吗?” “没有了。”青衣老者左右看了看,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不如就定下这十首,请苏媚姑娘出来吧。” “我也正有此意。”白发老者点了点头,刚刚起身,忽有一人跑上高台,将一叠纸张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现在才拿出来,刚才干什么去了?”白发老者看着他,皱眉道:“今日诗会已经不收新作,你拿走吧。” 萧福想了想,看着他说道:“那我回去就告诉萧小公爷,今日的诗会不收新作了。” 白发老者怔了一瞬,再次望向他,抿了抿嘴,说道:“元宵诗会一年才有一次,机会不易,老夫今日就破例一次。” 萧珏萧小公爷是他惹不起的,他心中甚至存着只要这首诗词不是太差,就给他个面子,将之放到这十首里面,免得萧小公爷以后找他的麻烦。 他低头看了一眼,面色微异,又重新坐下,看了看身边几人,说道:“你们来看看……” “玉漏银壶且莫催,铁关金锁彻明开。谁家见月能闲坐?何处闻灯不看来?”一人捋了捋胡须,说道:“不错,这是今日所见的第一首绝句,寥寥数语,将京师元宵的盛况一语道尽,萧小公爷买……,写的这首诗还不错。” “唐时崔液有《上元夜》五首,是为绝唱,同是七绝,这首诗看起来,还要更胜一筹。” “你也想到这里去了,若是将这首与之放在一起,老夫还以为崔液的《上元夜》写了六首……” “如此说来,此诗当入十佳?” “当入。” “可排在十佳之首。” 白发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此诗若入,则要从那十首中剔除一首……” 他想了想,说道:“唐昭的最后一首《元日》,排在十佳之末,用这首《上元夜》替代他的《元日》,大家没有什么意见吧?” 众人纷纷点头。 青衫老者看了某个雅阁的方向一眼,应声道:“理当如此。” “那就……”白发老者将那首诗递过去,正要说话,表情一怔,看着自己的手上,诧异道:“还有?” 他看着第二张纸上写的一首词,表情怔住。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将第二张纸放在一边,看向第三张。 然后是第四张。 第五张。 …… 第十张。 正好十张。 回过神之后,他扶着桌子坐下,目光不由的望向了楼上的某个雅阁。 阁中,萧珏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萧福,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萧福立刻说道:“回小公爷,我帮唐公子送了几首诗下去。” 萧珏诧异的看向唐宁,问道:“你对天然居这次的奖品也感兴趣?” 废话,谁对钱没兴趣,他又不是唐夭夭,有一个那么有钱的爹,也不是他萧珏,家财万贯,吃喝不愁。 他看向萧珏,问道:“如果能夺得魁首,他们给多少钱?” “多少钱?”萧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好像是一千两吧。” 天然居会为诗会的魁首奉上一千两银子,这主要是针对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像唐昭那样的世家子弟,看上的必然是与苏媚独处且交好的机会。 天然居立足京师这么多年,关系网极为复杂,能和天然居明面上的掌柜苏媚牵上线,可不是区区千两、万两白银就能够衡量的。 “一千两?” 唐宁本以为能让包括萧珏在内,京师诸多背景深厚的富家子弟动心,赏银怎么也得一万两起,没想到才给一千两,和他预想的差距实在太大。 他低估了天然居的小气,也高看了京师这些世家子弟的追求。 不过,他本来也没有想着所谓的奖赏。 蚊子再小也是肉,况且一千两对他来说,也是一笔巨款了。 另一处雅阁。 名叫唐昭的青年皱起眉头,问道:“只剩两首了?” 刘里有些尴尬的说道:“本来是三首的,可最后关头,萧小公爷也送去了一首,那些人应该也是不想落他的面子,送他上去凑凑数……” 他陪笑着脸,继续说道:“更何况,入选的那几人,我也买通了大半,到时候若是苏媚姑娘选了他们的,他们也会将机会让给我们。” 唐昭闻言,面色稍缓。 下方高台处,几位评判的脸色却格外的复杂。 白发老者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问道:“怎么办?” 他身旁一人苦笑道:“不知道。” 他们本来已经选好了最终的十首作品。 但最后关头,萧小公爷又送来了十首,虽然都没有署名,但从萧小公爷房里送出来的,会是其他人的吗? 这十首,全是上元诗词,每一首的水准都极高,让他们无法取舍。 诗有田园,有边塞,词有豪放,有婉约,有男儿壮志,又有女子闺情,有单纯的写景,也有既写景又抒情,有慷慨激昂的描述上元之盛景,赞颂大好河山,也有孤身一人的悲凉凄惨,流露出对亡夫的悼念。 萧小公爷什么时候去过边关? 他又是什么时候死了丈夫的? 哪怕是瞎编,也不能这么编啊…… 他们以为那唐家二少爷就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萧小公爷一出,唐家那位二少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不配。 他何止无耻,简直无耻至极!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就是 没有一个人能同时写出十首风格迥异,又都是上上佳之作的诗词。 一会儿率领将士征战边关,一会儿死了丈夫独自哀叹,一会儿写男子的盖世气概,一会儿又是女子的百转柔情……,就算是他要买诗,也应该稍稍用些心啊! 他这是找了多少大才子、大才女,花了多少钱,才凑齐这十首诗词的? 这些诗词每一首都各有风格,相互之间,不好分个高下,但和今夜的其他作品相比,则高下立判。 无论是唐昭买来的作品,亦或是他人之作,都不能和这其中任何一首相比。 可若是如此,今夜根本不用请苏媚姑娘出来挑选了,因为选出来的十首诗词,全是萧小公爷拿出来的,无论她选哪一首,最终都是选择了萧小公爷。 “怎么,还没选出来吗?”一道让人听了便忍不住浑身酥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白发老者转过头,看着走过来的一道人影,将手中的一叠纸张递过去,说道:“苏姑娘,还是你自己看吧。” “苏姑娘,选好了没有?” “是啊,苏姑娘选了哪一首佳作,也让我们看看吧!” …… 下方的人群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纷纷催促着开口。 那女子看着手中的一叠纸张,挑出了一些,问道:“这是谁写的,怎么没有署名?” 白发老者看着她说道:“是萧小公爷。” “这一张呢?” “也是萧小公爷。” “这阙词……” “还是萧小公爷。”白发老者看着她,无奈道:“苏姑娘手里的诗词,全都出自萧小公爷。” 风韵女子看着他,红润的嘴唇动了动,目光最终望向楼上的一处雅阁。 片刻后,她才低下头,从那些纸张中选出一张,说道:“那便按照诗会的规矩来吧。” 诗会的规矩便是取诗词的优胜者为魁首,只看诗词,不看其他,不管是买来的,还是本人亲作。 早就有人将这些诗词誊录下来,张贴在一面墙上。 不同的是,誊录之后的诗词上都写上了萧珏的名字。 虽然诗词是天然居找人评选,但也要能服众才行,大厅的众人见此,纷纷围了上去。 “萧珏,萧小公爷也买诗了,这诗不知道是从谁那里买的,质量明显比其他人买的高多了。” “怎么还是萧珏,萧小公爷买了两首?” “看看下一首……” “怎么又是他!” …… 不多时,众人站在张贴有诗词的那面墙之下,互相对视,目瞪口呆。 十首入选的诗词,十首全是萧小公爷的。 他们没有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黑幕,因为这些诗词就张贴在墙上,在场之人又有哪一位没有分辨诗词高下的能力,这十首每一首都是经典。 可是……,这也太无耻了吧! 唐家二少爷买诗,还稍稍要点脸,诗词的风格统一,整体没有太大的出入。 可萧小公爷呢,又是征战沙场马革裹尸,又是闺情寂寞孤单寂寥的,一个京师的纨绔,见过真正的战场吗,又是什么时候死的丈夫? 这简直是拿所有人当傻子啊! “我还以为,萧小公爷的无耻,只是上青楼一次叫十个姑娘,没想到啊没想到……” “没想到他买诗都要买十首,他是不是对“十”有什么执念,上青楼叫十个姑娘,受得了吗?” “什么受得了受不了的,你们有所不知,据说萧小公爷去青楼,只是让那些妓子脱的只剩肚兜亵裤,坐在床边喂蚊子……” “竟有此事,美人当前坐怀不乱,莫非……” “徐兄,慎言,慎言……” …… 被选出来的十首诗词,全都出自一人之手,这是天然居举办元宵诗会以来,绝无仅有的事情。 众人一边欣赏着那些诗词,一边感叹萧小公爷的不要脸,还一边为唐家二少爷默哀。 他也买了十首诗词,看样子是对今日的魁首势在必得,据说还买通了入选的几人,结果呢……,一首也没有被选中。 为此花费的银子还只是小事,丢的面子,要重新找回来,可就难了。 这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今夜元宵诗会最大的输家。 同样是纨绔,同样是无耻,但唐家二少爷的眼力,差之萧小公爷甚远。 一处雅阁之中。 唐昭砸了茶杯,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面沉如水。 刘里站在他的身旁,低着头,瑟瑟发抖。 唐昭看着他,咬牙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不是买通了评判吗!” 刘里打了一个哆嗦,颤声道:“他,他说萧小公爷的那十首,都,都是上佳之作,” 名叫常跃的年轻人上前一步,狐疑道:“二少,您是不是得罪过萧小公爷,他往年从不参与这些事情,今年也没听过说他有招揽才子,准备在元宵诗会夺魁……” “就因为刚才想要他们的雅阁?”唐昭想了想,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他萧珏有病吧!”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常跃想了想,说道:“正常人做不出逛青楼叫十个姑娘喂蚊子的事情,或许他真的因为刚才雅阁的事情报复我们……” “不可能!”唐昭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只是他临时想要报复,他的那些诗是从哪里来的?” 常跃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 萧珏推门走出来,安慰说道:“没被选上就没被选上,京师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会写诗的,玩玩就好,不用当真。” 唐宁点了点头,如果砸出了那么多先辈的心血,还是没有结果,那么这场诗会,也不过一场黑幕交易而已。 萧珏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转头看着他,说道:“下次我要是来天然居吃饭,把你的牌子借给我。” 唐宁看着他,问道:“萧小公爷连这点银子都不舍得花?”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能省就省。”他揽过唐宁的肩膀,说道:“朋友一场,不要那么小气,以后京师有谁欺负你,报我的名字就行。” 他们从楼梯上走下来,忽然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气氛诡异的安静,唐宁察觉到不对,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厅内的众人都看着他们。 准确的说,是看着萧珏。 他们的目光中夹杂着羡慕、嫉妒,鄙夷以及不屑,瞬间便让萧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唐宁怔了一瞬,下一刻便退后两步,和他保持距离。 原来他在京师这么的不招人待见,以后在京师遇到什么事情,千万不能报他的名字。 他向前方看去,看到刚才在外面见过的那位风韵女子走过来。 风韵女子看着萧珏,微笑说道:“恭喜了,萧小公爷。” 萧珏怔了怔,诧异道:“恭喜我什么?” “自然是恭喜萧小公爷拿下今夜诗会的魁首了。”风韵女子看了看他,再次笑着说道:“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这一句,我很喜欢。” “什么魁首的,我又没写什么诗词。”萧珏诧异的说了一句,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转过身看着唐宁,震惊道:“不会是你吧!” 唐宁目光望向楼上一处雅阁窗前,那里有一道人影与他目光对视。 雅阁中,唐昭面色阴沉,拳头紧握。 唐宁平静的收回视线,看着那风韵女子,问道:“不知魁首的奖品是我自己取,还是你们送?” “奖品?”苏媚微微一怔,回过神来之后,望着他说道:“我就是。” 第一百三十二章 姑娘请自重! 唐宁看着那风韵女子,不知道是自己没有表述清楚,还是她没有听清楚。 或是他们天然居反悔不想给银子了,总共才一千两,不至于吧? 于是他看着她,再次说道:“诗会魁首不是有奖品吗,奖品是我自己取,还是你们送?” 苏媚看着他,说道:“奖品就是我。” 唐宁面色微变。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贩卖人口都是犯法的,尤其是在古代,对于人贩子的处刑极为严厉。 根据陈律第三章第五篇第三十九条,“凡略卖人口、发冢放火、犯奸者,死罪。” 人贩子和杀人放火,奸**子者放在一起量刑,足见贩卖人口的罪名之重。 第三十九条第二补充小条上面也写的清清楚楚,但凡贩卖的不是自家奴婢或下人,处磔刑,磔刑即处死后肢解,不管是卖者还是买者,都难逃律法的严惩。 唐宁看着她,有些不确信的问道:“不是一千两银子吗?” 萧珏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如果一千两银子能买来和苏姑娘单独相处一个时辰,京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这个机会争的头破血流。 现在这样的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居然还想着那一千两银子? 苏媚也是怔了怔之后才反应过来,目光极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解释道:“除了那一千两银子之外,魁首还可以与我单独相处一个时辰。” “那你们把银子送到红袖阁吧,第二个就算了。”他刚才还以为萧珏骗了他或是天然居想要反悔,现在看来不是,有一千两银子就好,和她相处一个时辰干什么,也没什么用…… 不,不是没有用,是他不想用,没有用和不想用的区别,就是他和萧珏的区别。 萧珏看着他的目光,已经不是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了,根本就是在看一个傻子。 苏媚身后的侍女闻言,脸色也是一变。 全京师都知道元宵诗会的魁首有机会和苏媚姑娘独处一个时辰,要是魁首只要了银子,放弃了人人都想得到的第二条,别人会怎么看她? 苏媚看着唐宁许久,才开口说道:“不好意思,要么两个都要,要么两个都不要,这是天然居的规矩。” 既然是天然居的规矩,他也不好破坏,唐宁想了想,说道:“第二个能折算成银子吗?” 苏媚看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问道:“那么公子觉得,应该折算成多少银子呢?” “我觉得折算成……”唐宁想了一会,开口道:“还是按照天然居的规矩吧。” 眼前的女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还有些熟悉。 这一刻,唐宁想到了唐夭夭,当她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时候,就说明他要倒霉了。 除了想到了唐夭夭的眼神,还想到了她的叮嘱。 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 和别的女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时辰,算不算沾花惹草? 应该不算。 但保险起见,唐宁还是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道:“那我都不要了。” 银子没了是小,失节是大,彭琛就在旁边看着,老乞丐也在旁边看着,以后小意小如或是唐夭夭他们要是问起来,那天晚上的一个时辰都干了什么,他百口莫辩。 苏媚看着他,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问道:“公子确定不要吗?” 她虽然在笑,但这笑容,怎么都带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味道。 周围开始有人围拢过来,萧珏扯了扯他的袖子,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萧珏平时给人的印象都是吊儿郎当的,此刻的表情却有些认真,唐宁看着周围围拢过来的人群,似乎是会意了什么,看着苏媚,点头道:“那就叨扰姑娘一个时辰了。” 苏媚脸上的笑意扩散,说道:“算不上什么叨扰,公子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先下去准备。” 唐宁和李天澜他们被重新请到了一处房间,萧珏刚刚踏进房门,便看着他说道:“你疯了吧,你既然不想赢,写那么多诗干什么?” “随便写写啊……” “要么就别写,写了就要遵守天然居的规矩,你赢了又不想要奖赏,天然居的面子往哪搁?”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你刚来京师,还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天然居可没有它明面上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连萧珏都这么说了,看来这天然居的背景应该不小,唐宁刚才也意识到了,如果就这么一走了之,似乎是有一点儿砸场子的意思。 他和天然居无怨无仇,人家还送给他一张可以免单的钻石级会员卡,再砸别人场子的话,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也太不讲究。 他看着萧珏,问道:“这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知道,天然居在京师的关系网极其复杂,许多权贵官员都与其有密切联系,苏姑娘不仅是天然居表面上的掌权者,还是名动京师的大美人……” “美倒是挺美的。”唐宁点了点头,看到李天澜的目光似是无意的望过来,又道:“不过说名动京师有些夸张了,和李姑娘比还差着一些,今天晚上逛灯会的是时候,我就看到了至少两个和她差不多姿色的……” “你懂个屁!”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老乞丐就忍不住插嘴道:“那小姑娘不仅姿色上佳,更是媚骨天成,岂是随便一个女子能比的,以后你要是有机会和她合练老夫送你的那几本秘籍,就知道她的好了……” 唐宁早就悟到了一个道理,当你身边有一个女人的时候,千万不要说另一个女人的好,不管这两个女人和你有没有关系,也不管她们有没有关系,记住这一点准没错。 这一个道理老乞丐这种注孤生的人是不懂的,所以李天澜的目光从唐宁身上转到了他的身上。 一名下人从门外走进来,说道:“公子,随我来吧,苏姑娘在楼上等您了。” 彭琛站起身,看着老乞丐问道:“那苏媚不简单,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老乞丐瞥了瞥他,说道:“这要是危险,老夫宁愿天天身陷险境……” 萧珏看了看走出去的唐宁,又看了看淡然的李天澜,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疑色,随后便又敬佩起来。 唐宁随着那下人,来到楼上的一处房间。 名叫苏媚的女子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比刚才那一身要更加清凉,露出一小段光洁的锁骨------唐宁不知道老乞丐说的媚骨天成是什么样子,不过这位苏媚姑娘的锁骨是真的好看。 让人看上一眼,目光像是就要陷进去一般。 苏媚,苏媚,这个女人,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媚惑。 苏媚对他微微福了福身,柔声说道:“公子,请坐。” 她的声音十分酥软,让人听了,仿佛整个身体都要软下去一样。 唐宁有些理解老乞丐说的媚骨天成是什么了,在桌旁坐下,不再看她,目光望向别处。 两人都不开口,房间内的气氛便陷入了尴尬。 苏媚沉吟片刻,看着他说道:“不如,我先为公子吹一段萧吧?” “什么!” 唐宁面色大变,猛地站起身,退后几步,看着她,大声道:“姑娘请自重!”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一曲断肠 唐宁看向苏媚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说好了只是单纯的相处一个时辰,她这是什么意思? 苏媚转身从柜中取出一支洞箫,回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唐宁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手里的萧,问道:“我是说,苏姑娘手里的萧……重吗?” 都怪萧珏,没事装什么花丛老手,今天下午和他聊了半个多时辰的青楼见闻,什么四十八手三十六式……,唐宁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清除出脑海。 苏媚看着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涌现出一丝羞恼,咬牙道:“这只是普通的竹萧,比起玉萧……的确要轻上许多。”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苏姑娘开始吧。” 苏媚看了他许久,脸上重新露出笑容:“献丑了。” 献丑倒是不至于,乐器唐宁是真的不懂,苏媚在他面前吹箫,完全是对牛弹琴。 想到这里,耳边已经有萧声响起,听上去有些凄清。 唐宁虽然不懂萧,但也知道,萧声通常是舒缓平和的,苏媚的萧声不急不缓,由低至高,仿佛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撩拨着心中的每一根心弦。 苏媚的萧声,就像是她的人一样,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魅惑,妖而不艳,只看一眼,目光便难以移开,听到前奏,便想听完全曲。 唐宁听着曲子,忽然感觉到有些疲累,意识又格外的清醒,并且开始走神,脑海中有很多的声音和画面浮现。 有他临行的前一天,和钟意在院子里聊天,钟意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告诉他即便是他不能考上状元,她答应他的事情,依然能够兑现。 也有小如一边为他整理行李,一边碎碎念着到了京师要照顾好自己,按时吃饭,晚上睡觉记得盖好被子,考试之前不要忘记检查,不能忘记带上考引…… 还有唐妖精从墙的另一边飞过来,大方的递给他一沓银票,告诉他京师不比灵州,需要花钱的地方多,这些钱算是借他的,以后从卖酒的利润里扣…… 也有方小胖将一大包的零食交在他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的心中异常的平和,脸上不由的带上了笑容。 直到晴儿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大声喊着“姑爷早上硬不起来”,他瞬间便被惊醒,脑海中却又浮现出另一些画面。 前世父母的早亡,亲戚们的各种嘴脸,孤儿院中的孤独寂寞,被年纪大点的孩子欺负,那是他两辈子经历过的,最黑暗,最痛苦,也最不愿意去回忆的一段时期。 但不管怎样,这些都不会再出现了。 因为他再也回不去了,见不到那些势利的亲戚,也不会因为孤儿的身份而遭人冷眼,甚至连去父母的坟前扫扫墓,也成为了奢望,在这个相隔不知多远的世界,一道不属于这里的孤魂,不知要飘荡到何时…… 一股莫名的悲怆,不受控制的从心底涌出…… 房间之内,萧声已经停止,苏媚注视着已经泪流满面的唐宁,面色微异,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见过不少人,在她的萧声之下,将人性最深处的**展露无遗。 财富,名声,权力…… 还有女人。 亦或是仇恨。 这才是潜藏在人的心中最深的东西,即便是平日里隐藏的再好,在她的萧声魅惑之下,也会暴露无遗。 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孤独。 她从未见过的,难以想象的孤独。 不同于世人皆醉我独醒,这是一种似乎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的孤独,他的脸上满是泪水,衣襟也因为握的太紧而被抓破。 苏媚看着他,心中涌现出几分好奇。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人内心,隐藏有无穷无尽的孤独? 她走过去,走到他的身边,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唐宁感觉自己的灵魂漂浮在一个没有边际的空间中,满目望去,尽是黑暗,让人辨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还要飘荡多久。 他就这样无意识的飘着,直到一双清澈的眸子,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已经被他镌刻在灵魂深处,那一双灵动清澈的眸子,唐宁永远也不会忘。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苏媚的脸,以及一股淡淡的香气。 她的脸近在咫尺,他只要稍稍凑近一些,就能吻上她红润的嘴唇。 唐宁强忍住了源自内心深处的诱惑,目光平静的看着她,提醒道:“苏姑娘……” 苏媚看了看他,面不改色的退回去,坐在桌子的另一边,递过来一方手帕,问道:“唐公子怎么了?” “谢谢。”唐宁接过手帕,擦了擦眼睛,说道:“刚才想到了一些往事,有些失态,还请苏姑娘见谅。” 苏媚笑了笑,说道:“没事。” 唐宁看着她,问道:“现在过去多久了?” “大概有一刻钟了。” “才一刻钟?”唐宁有些失望,一个时辰两个小时,一刻钟是十五分钟,时间才过去了八分之一,他还有一大半的时间要熬。 苏媚看着他,声音柔柔的说道:“唐公子……” “停!”这女人说起话来,声音酥的让人骨头也发酥,唐宁有些受不了,看着她,说道:“苏姑娘,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苏媚怔了怔,意识过来之后,羞恼道:“你什么意思!” “这不是能好好说话吗……”唐宁看了看她,说道:“我的意思是,你就用刚才的语气和我说话,不要刻意装的那么酥,那样我挺不习惯的……” “装?” 苏媚看着他,胸口微微起伏,首次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她在京师这么久,哪个男人见了她,不是陪着小心,又有哪个人会告诉她她的声音太装,让她不要这么说话? 这让她首次怀疑她的魅力,而这恰恰是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的事情。 她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声音酥软道:“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唐宁站起身,说道:“苏姑娘,你再这样,我就要告辞了。” 苏媚脸上的笑容瞬间收起来,看着他说道:“把那块牌子还我,我不想送你了。” 唐宁总算知道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一秒变脸,这位苏姑娘天生就是演员。 她这就是和自己撕破脸皮,不想再装淑女了,连这种幼稚的事情也做的出来。 唐宁看着她说道:“大丈夫言而有信,已经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要回来?” 苏媚不再装嗲,不屑道:“我不是大丈夫,我是小女子。” 唐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哪里小了?” 苏媚眯起眼睛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的意思是,苏姑娘的年纪,应该有二十出头了吧,二十四,还是二十五?” 苏媚再也忍不住,猛地拍了拍桌子站起来,看着他,呼吸急促道:“老娘二十岁的生辰刚过没几天!” 才刚过二十岁,自称什么老娘,还打扮的这么成熟,后世二十岁的女孩子,大学还没毕业呢…… 不过,毕竟他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郎,这位苏姑娘,比他整整大了三岁,自然算不上小……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二十岁,也不小了……” 见苏媚握紧了手中的洞箫,唐宁担心她用这东西抽自己,急忙道:“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干点别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什么东西! 不知名的才子甩出十首绝佳诗词,闪瞎了众人的眼,独占魁首。 诗会已散,但表演还在继续,这种热闹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才会结束。 天然居,一楼的亭中,众人还聚集在张贴有那些诗词的墙下。 有人回头看了看楼上的某个房间,面露疑惑,不解道:“居然不是萧小公爷,他身边的人是谁,以前为何从未见过?” 他身旁一人摇了摇头,说道:“不像是京师的大家子弟,他的那些诗词是从那里买来的?”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说道:“这十首诗词,首首都可传世,能写出此等诗词的人,怎么可能将之换成钱财,就算是真有,又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十位?” 有人不服气道:“你的意思,这是他自己写的,这便更是天方夜谭了,这十首每一首都风格迥异,绝非一个人能写出来的!” “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他是谁。”一道人影从人群中站出来,摇头说道:“他做这种事情,可不是第一次了。” 人群中有人看向他,诧异道:“子楼兄莫非认识那人?” 曾子楼看着某个房间的方向,点头道:“他就是得到陛下圣旨嘉奖,在同一天写下“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和“懒起画峨眉,弄妆梳洗迟”的灵州解元,唐宁。” “什么,他就是唐宁?” “可,可他当日只是写了两首,今日这十首------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你们不了解他。”曾子楼摇了摇头,说道:“我猜他当日只写了两首,怕是因为,州试之上,只用写两首吧……” 他写诗作词能在豪放和婉约之间来回转换,对千古绝对能像吃饭喝水一样张口就对出几个下联,一会儿征战沙场一会儿归隐田园,一会儿携妻同游一会儿死了丈夫,也就不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上元之夜的天然居,不仅有诗会,还有表演。 来自灵州的曾子楼在下方滔滔不绝的讲着唐解元的英雄事迹时,萧珏走出房间,一个人占了一处桌子,饶有兴趣的看着台上的舞蹈。 一道身影从旁走过来,走近时,对他拱了拱手,笑道:“萧小公爷。” “原来是唐二少。”萧珏瞥了瞥他,随口问道:“找我有事?” 唐昭笑了笑,问道:“萧小公爷和今夜的诗会魁首很熟悉吗?” 萧珏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唐兄啊,我昨天认识的,怎么,你不会是嫌他抢了你的风头,要报复他吧?” 唐昭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看着萧珏,说道:“为了萧小公爷好,还请小公爷离他远点。” 萧珏眯起眼睛,看着他,问道:“唐昭,你什么意思?” “萧小公爷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唐昭笑了笑,说道:“顺便说一句,这也是我们唐家的意思。” “唐家……”萧珏看着他,面色微异。 唐宁不过是一个外地进京赶考的学子,和京师唐家有什么关系,而且看唐昭的样子,他和唐家,似乎有什么仇怨? 但他也只是诧异了一瞬。 唐昭体会不到他这些年所遭受的痛苦。 唐昭也不知道作为一个名不副实的举人是什么感受。 唐昭更不知道,逛青楼叫十个姑娘却只能让她们喂蚊子是什么感受。 唐昭不知道,唐宁知道,唐宁不仅知道,还是救他脱离苦海的唯一希望。 现在有人要斩断他唯一的希望。 什么唐家二少,什么唐家,所有挡在他面前的,哪怕是天皇老子,也统统去死! 唐昭看着萧珏,微笑道:“这件事情,还请萧小公爷卖我一个面子。” 萧珏是大家子弟,他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也知道一个刚刚认识的朋友,和唐家相比,哪个重要。 “你的面子?”萧珏站起身,微笑的看着他,问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唐昭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 他看着萧珏,表情逐渐阴沉下来,但更多的是不解,以及难以置信。 他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萧珏竟然真的为了一个刚刚认识一天的所谓朋友,要和他翻脸,要和唐家翻脸? 萧珏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没什么事情的话就离我远点,别打扰我看节目。” “好,很好……”唐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转身离去。 萧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再次浮现出疑惑之色,喃喃道:“他和唐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此思索了一会儿,他的目光才望向楼上,“快一个时辰了,搞什么呢,这么久……” 和他一样,厅内许多人的目光,都时不时的扫过二楼的某处房间门口。 “那家伙,和苏姑娘在里面干什么呢?” 啪! 唐宁将一张薄薄的木片拍在桌上,对苏媚微微一笑,说道:“胡了!” 苏媚早已不复刚才的淑女形象,翘着二郎腿,看着他,狐疑的问道:“怎么老是你胡,你是不是偷偷藏牌了?” 唐宁站起身,将衣袖翻过来让她看看,说道:“输不起就别玩了,反正时间也快到了……” 苏媚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道:“再来三把!” 唐宁重新坐下来,提醒道:“你先贴了条子再说。” 苏媚的额头上已经贴了不少纸条,看着一条都没有贴的唐宁,娇柔道:“人家都贴了这么多了,你就让人家一次吧……” 她要是刚才这么撒娇,唐宁或许还会有些忍不住,但现在她额头上贴的条子都快盖住脸了,还有什么媚惑可言,唐宁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愿赌服输……” 苏媚深吸口气,再次贴上一条,咬牙道:“开始!” 一个时辰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做,打麻将是一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 这是他路上无聊的时候用薄木片做的二人麻将,比后世的麻将要大上一些,更像是纸牌,路上无聊的时候和老乞丐打发时间。 这位苏姑娘倒也冰雪聪明,很快就学会了。 最后三把,苏媚连输两把。 最后一把的时候,她就更加的小心,抽出一张牌,看了看唐宁,小心的放下去,“南风。” “碰。” 唐宁将她的南风收回来,随手打出一张,“六万。” “哈哈!”苏媚从椅子上跳起来,不顾仪态的大笑道:“就等你的六万,胡了!” 苏媚单手叉腰,看着他说道:“该你贴了!” 唐宁将一张纸条贴在额头上,站起身的时候,又将之摘下来,说道:“时间到了,苏姑娘,有缘再见。” 他对苏媚拱了拱手,转身走出房间。 苏媚看着他走出去,将脸上的纸条摘下来,坐在椅子上,嘴角微微勾起。 一道人影从里间走出,说道:“姑娘,还有几个州的消息,需要您过目,端王那里的邀请,也要尽快回个话……” 苏媚脸上的笑容敛起,脸上浮现出一丝疲累和隐藏的很深的厌恶,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说道:“放下吧,一会就看。” 那老妪看了看她,再次开口道:“此人……” “有点意思。”苏媚睁开眼睛,说道:“好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人了。” …… 唐宁走下楼的时候,厅内的人数已经明显少了许多。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萧珏起身走过来,正要开口,却像是发现了什么,目光望向他破了口子的衣襟。 他怔了怔之后,脸上便露出羡慕之色。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名扬京师 萧珏的视线从他破了口子的衣襟上收回来,说道:“你们,刚才聊的……挺激烈的。 ” 他们其实没怎么聊,刚才在房间里面,先是苏媚为他吹了一曲,然后两人就一直打牌到现在。 本来他是想来几盘紧张刺激的飞行棋的,可当苏媚拿起筛子随便的摇了几下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论摇筛子,可能只有唐夭夭才是她的对手。 不过,打牌的过程也挺激烈的,苏媚从不懂规则到熟悉套路,越来越进入状态,后面几把唐宁赢的都很悬,最后一把甚至还让她翻了盘,这其中涉及到不少心理战,紧张刺激至极。 “行了,时候不早,再不回去,家里的老头子该唠叨了。”萧珏对他挥了挥手,说道:“明天我再来找你。” 唐宁想了想,说道:“明天不行,明天我还要读书,马上就要省试了,得抓紧时间。” 李天澜从旁走过来,说道:“明天早上我去找你。” “好。”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你明天过来早些,我让他们给你准备一份早饭。” …… 熙熙攘攘的京师街头,萧福跟在萧珏身后许久,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公爷,这位唐公子的身份,好像不一般啊?” “那有什么关系?”萧珏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丝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当他是朋友,又不是因为他的家世背景,只是性情相投的朋友罢了,管他是什么身份……” 萧福想了想,说道:“可是小公爷和唐公子的性情……,好像相差很大啊。” “你是在怀疑我了?”萧珏转过身,有些恼怒的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问道:“我萧珏什么身份,难道还能图谋他什么?” 萧福拍了拍屁股,疑惑问道:“我听唐公子好像说过什么秘籍……” “你管得着吗!”萧珏再次踹了他屁股一脚,大怒道:“从现在开始,不许说话,再说一个字,打断你的腿!” 萧珏重新将双手枕在脑后,想到唐宁破损的衣襟,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片刻之后,忍不住问道:“他和苏姑娘那一个时辰里都干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 “萧福?”萧珏皱起眉头,问道:“你死哪去了?” 萧福赶忙跑到他前面,说道:“是小公爷不让我说话的。” 萧珏想了想,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那你还说!” 京师,某处青楼。 刘里敲了敲门,推门进去,不敢看床上的人影,低着头,说道:“二少,有人看到他们进了红袖阁,难怪我们找遍了所有的客栈也没有找到……” “红袖阁?”唐昭面色平静,问道:“红袖阁又不是客栈,他们为什么能躲在红袖阁?” 刘里低着头,说道:“我已经托常跃去查了。” “不用查了。”唐昭挥了挥手,说道:“我不想知道他是怎么住进红袖阁的,既然找到了他,以后的事情你知道怎么做吧?” 刘里立刻点头,说道:“二少放心,我会尽快安排。” 唐昭挥了挥手,刘里立刻退出去,顺便将房门带上。 他站在门外,长舒了一口气。 “唐宁……”他口中喃喃着这个名字,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昨天逛了大半个晚上,回到红袖阁的时候,已是子时。 上元之夜,红袖阁里客人也非常之多,虽然还比不上天然居,但两个地方本就是不同类型的场所,天然居的“雅”只体现在对联上,红袖阁的雅,则是真的雅,环境之清幽,婉如这喧闹京师的世外桃源。 与天然居一样,红袖阁昨夜也是通晓营业。 唐宁昨天晚上上床之后,耳边一直有丝竹声环绕,让他很晚才睡着。 不过早上他也并没有赖床,今天约了李天澜吃早饭,然后帮他辅导辅导策论,上元一过,便要好好准备省试了。 红袖阁昨天热闹了一夜,今天歇业一天,等到明天早上才会重新迎客。 虽然不用招待客人,但等到他下楼的时候,看到楼里的姑娘也都起了个大早,唐宁从楼梯上走下来,她们的视线齐刷刷的望向他。 他的脚步不由的一顿,脑海中第一个念头就是他的脸是不是没有洗干净,又想到刚才出来的时候仔细看过了,应该没有什么脏东西,这才放心的走下来。 许掌柜走上前,有些歉意的说道:“公子,昨夜打扰到您了吧?”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无妨,李姑娘还没有来吗?” 许掌柜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 彭琛和老乞丐已经起床吃早饭了,这让唐宁有些不好意思,他每天都是起的最晚的那一个。 “公子,喝茶。” 他坐下来之后,一名女子便立刻走过来,帮他将茶杯添满。 “谢谢。”唐宁对她点了点头,红袖阁的姑娘卖艺不卖身,这位叫做楚楚的姑娘这两天为他端茶倒水,说过几句话。 她帮唐宁的杯中填满水之后,却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他的身后。 唐宁回头看了看她,说道:“楚楚姑娘,你去忙你的吧,有什么事情,我自己来就好。” 楚楚姑娘看着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册子,看着他,微笑说道:“唐公子,你能在这上面写下你的名字吗?” 唐宁疑惑的看着她,这是要他的签名? 虽说签名自古有之,不是后人发明的,但他又不是什么名人,也不是什么大书法家,要他的签名有什么用…… 他翻开那小册子,发现这册子上面写的是昨日的那十首诗词,除此之外,那两首《石灰吟》和《菩萨蛮》也在其中。 昨天晚上才出的诗词,只过了一个晚上,居然就有册子了? “好啊,楚楚,你居然敢背着我们吃独食……”一道不满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另一名女子走过来,瞪了楚楚姑娘一眼,看向唐宁的时候,含笑道:“唐公子,可否帮奴家也签一个?”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 一道道清脆娇柔的声音传来,唐宁瞬间便被淹没在一阵阵馨香中。 老乞丐抬头看了一眼,唐宁就坐在他的对面,可他却已经看不到他了。 他的脸上露出羡慕之色,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咂了咂嘴,无比哀叹…… 不远处,许掌柜坐在柜台里看着这一幕,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上元之夜,将诗会当做噱头的不止天然居一家,红袖阁也有元宵诗会,诗会魁首,红袖阁会有一定的优待。 可昨夜红袖阁选出的诗会魁首,和那位唐公子相比,相差却实在太远了。 诗词的比较不仅限于各大诗会,元宵当夜,人们便会将各大诗会流传出去的诗词做一个总的排名,很有可能,某一诗会的魁首的作品,连上榜的资格都没有。 可一人的作品,独占前十,也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这足以让他在一夜之间,名扬京师。 “可惜啊……” 许掌柜摇了摇头,明明是自己人,那些好的诗词,最终却便宜了天然居,哪怕是给他们一首两首也好……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遗憾,拿出纸笔,开始写信。 他需要确认这位唐公子的身份,以及汇报他这几日在京师的作为。 虽然他才来京师没两天,却已经凭借十首传世诗词,在元宵之夜扬名,几天之内,他的名字,就会传遍京师。 此外,他还赢得了和京师有名的大美人苏媚苏姑娘单独相处一个时辰的机会,羡煞旁人…… 也不知道他们那一个时辰都干了些什么? 还有,他在京师还有一位朋友,他和那位李姑娘看起来关系匪浅,那位姑娘叫什么来着……,好像是李天澜吧? 恩,应该是李天澜。 …… 许掌柜写完之后,将信封封好,走出柜台,将之递给一名伙计,说道:“这封信,加急送往灵州……”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诗疯子 红袖阁,唐宁的房中,李天澜放下他的一篇策论,说道:“这段时间,你的进步的确很大,若是省试之上也能保持这等水准,纵然文章不能令你的策论增色,但也不至于被人骂作狗屁不通。 ” 有进步是必须的,要不然那两个月的时间,钟意天天在房里为他辅导到深夜,岂不是白费时间? “你的那十首上元诗词已经在京师传开了。”李天澜看着他,忽然问道:“你知道外面的人叫你什么吗?” 唐宁愣了一下,不确定道:“诗仙?” 李天澜瞥了他一眼:“你姓李字太白吗?” 唐宁想了想,问道:“不会是诗圣吧?” 李天澜看着他,说道:“他们叫你诗疯子。” 唐宁表情怔住。 李白被人称为诗仙,杜甫有诗圣之名,王维被尊称为诗佛,白居易的“诗魔”虽然听起来不如前三位高雅,可再怎么说,也是一种尊称吧? 诗疯子是什么鬼,凭什么别人都是两个字,到他这里就变成了三个字了。 “他们说你虽有诗才,但却是为了写诗而写诗,诗词的内容和意境,是凭空臆想出来的……” “他们还说你这样有辱斯文,不利于诗词的发展。” “他们说只有疯子才这么写诗。” …… 李天澜一边帮他辅导策论,一边将路上的见闻讲给他听。 嫉妒,这是**裸的嫉妒。 唐宁根本不屑解释,温庭筠闺情写得好,也不代表人家必须就是女人,欧阳修豪放和婉约都能驾驭,并且两种词风都取得了极高的成就,谁说诗词必须反映自己,他描写一个征战多年的将军,反映一个思念亡夫的可怜女子不行吗? 难道想写女子闺情就要先修炼葵花宝典,辟邪剑谱? 想写边塞战事就必须亲自上阵杀敌? 萧珏童子鸡一个,说起青楼里面的隐秘事情,还不是像花丛老手一样? 同样的道理,他只不过是将背后的华夏灿烂文明拿出一小部分来晒晒,他们凭什么骂他疯子? 他看着李天澜,气愤道:“他们太过分了!”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诗疯子”挺适合你的。” 唐宁看着她,皱眉道:“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是不是兄弟了?” …… 皇宫,某处深殿。 陈皇放下一封折子,喃喃道:“楚皇派人送上急报,草原上那些家伙,又不安分了。” “陛下不用担心。”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说道:“云州常年有十数万精兵驻扎,那一群蛮子,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小看那一群蛮子的,最后都吃了大亏。”陈皇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还好,那群蛮子不安宁,有人和朕一样睡不着觉,听说楚皇近些天来身体不太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放下手中的折子,舒展了一个懒腰,摇头道:“罢了罢了,不说此事,魏间,这几日京师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跟朕说说。” 魏公公想了想之后,说道:“回陛下,那唐宁来京了。” “唐宁?”陈皇想了想,问道:“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他是谁?” 魏公公轻咳一声,提醒道:“陛下,这位唐解元,今年开年就为国库节省了五十万两银子,您还赏赐了一条玉带给他。” 陈皇脸上浮现出一丝恍然之色:“原来是他!” 他看着魏间,问道:“省试即将开始,他自然要来京赴考,这算什么有趣的事情?” “陛下有所不知。”魏间笑了笑,说道:“昨日在京中有一场诗会,这位唐解元也参与了,陛下猜他怎么了?” 陈皇想了想,说道:“朕记得他诗词写的不错,怎么,难道是他昨夜又写出了一首好的诗词,这就是你说的有趣的事情?” 魏间笑了笑,说道:“一首自然算不得什么趣事,昨夜他共写了十首,那十首,便是今次元宵,京中评出的所有十佳诗词。” 陈皇诧异道:“那十佳竟是被他一人独占了?” 魏间开口道:“据说,起因是唐琦唐大人家中的公子,在元宵之前,便遣人买了十首诗词,想要一举夺得魁首,后来那唐解元便一人写了十首,让唐大人的公子连一首都未曾上榜,成为了京师的笑柄……,这位唐解元,怕也是一个不容易欺负的主,而因他写的那些诗词,外面的人都叫他诗疯子。” “如此说来,此人的诗才,应是当世独一份了。”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朕倒是想要看看,他昨夜到底写了什么诗词。” 魏间躬身道:“奴婢这就让人去拿。” 不多时,陈皇的手上,便出现了一个小册子。 他翻了翻之后,脸上的表情便开始变得古怪,许久才放下那册子,忍不住说道:“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绰号,诗疯子果然名不虚传,这唐宁,还真他……,真是个人才。” 魏间笑了笑,说道:“不知道他在这次的省试之上,会有何等的表现……” “朕倒是有些羡慕他。”陈皇目光望向殿外,说道:“千百年后,世人或许会因这些诗词而记住他,却未必能记住朕……” 魏间急忙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文韬武略,英明神武不输唐宗宋祖,正是因为有您治下的盛世,才有唐解元这样的人才,世人自然会记住陛下……” “罢了罢了,朕连身前的事情都管不着,哪里管得到身后的事情……”陈皇挥了挥手,问道:“淑妃的身体如何了,好些了吗?” 魏间躬身说道:“陛下放心,太医昨天已经去瞧了,说淑妃娘娘的病没有什么大碍,吃几副药,休养几天就好……” “那就好。”陈皇点了点头,说道:“陪朕去淑妃那里看看。” 魏间抬起头,高声道:“陛下起驾!” 唐家。 名叫唐水的女子悄悄走进某座院子,关上院门,快步走进一处房间,看着房内的妇人,高兴的说道:“小姑,我又找到他了。” “小姑你一定猜不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女子牵着她的手,说道:“过不了几天,京师所有人就都知道他的名字了……,哼,外面那些人居然说他是诗疯子,他们都是嫉妒!” 妇人握着她的手,忙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水笑嘻嘻的说道:“昨晚在天然居的元宵诗会上……” 她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说道:“早知道昨晚我就去天然居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就住在红袖阁里,难怪我找遍了京师所有的客栈都没有找到他。” 妇人听他说完,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之色,但更多的是担忧。 她看着面前的年轻女子,说道:“水儿,我想求你件事情。” 女子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点头道:“小姑放心,我不去打扰他,也不会让人欺负他的……” …… 萧珏早上没有来打扰他,李天澜在他房内停留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唐宁走下楼,看到红袖阁的一名伙计背着包袱,似乎是要出去,许掌柜在和他叮嘱些什么。 “这是去哪里?”唐宁随口问了一句。 许掌柜笑着说道:“他有些事要去灵州。” 唐宁怔了怔,说道:“正好,帮我带封信回去,送到钟县令府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奴家等你很久了 临行之前,岳母大人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到了京师之后,第一时间就给家里写封信送回来。 写信不难,但是送信是有些难度的。 毕竟这不是后世,这里车马很慢,书信很远,有什么事情不是一个电话,一条微信就能解决的。 就算是只有官府通信才能借用的驿站,速度也远不如顺丰圆通,如果是普通人寄信,基本就只能靠同乡捎带了。 好在唐家家大业大,生意遍布陈国,京师和灵州,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通信,一般七八天就能到,加急的话,大后天的这个时候,他的信就能送到小如和小意的手上了。 元宵已过,京师又恢复了原貌,虽然依旧比灵州要繁华许多,但也没有上元那两日的夸张。 本来打算等到元宵之后先去方府拜会,然后再告知李天澜他已经抵京的消息。 不过既然李姑娘先找上他了,他只需去方府打个招呼就行。 想到方府,唐宁就想到了方小胖。 不知道她在灵州怎么样了,虽然他才离开了半个月,但她的减肥之心异常坚定,行动上也从来没有落下,半个月也能发生很明显的变化。 说不定,等他省试结束,再回到灵州的时候,就认不出来她了。 元宵过后,京中恢复了秩序,朝中各个部门的官员也得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各司其职。 方府唐宁只认识方鸿一人,特意选在下午放衙之后,这个时候,方鸿应该是在家里的。 他带着彭琛一起出门,一路之上,老乞丐闲着无聊了,就调教调教彭琛的武功,根据他对老乞丐与日俱增的恭敬程度来看,应该是受益匪浅。 老乞丐一个人占据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桌上摆着几道下酒菜,他一边吃菜,一边喝酒,还一边看姑娘们的表演,眯着眼睛,表情惬意至极。 唐宁打算出门的时候,他转过身来,看着他说道:“这些天老夫吃你的喝你的住你的,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有空了教你几招,你勤加练习,过上个两三年,虽然还是不太可能打得过你那小相好的,也不会随随便便被她欺负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老前辈不用过意不去,你就在这里好好喝着吃着住着,这件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出去了。” 老乞丐做事还是有原则的,唐宁虽然希望他留在身边,做一个只用管吃管喝管住其他什么都不用管的保镖,但如果他能指点指点他,让他过两年能打得过唐夭夭,他也不会拒绝。 毕竟,他想揍唐妖精雪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京师的大部分官员权贵,都居住在同一片区域,吏部方侍郎的府邸,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这一片地域,放眼望去,全都是高门大户,方家的宅子在这条街上并不显眼。 方鸿官居吏部侍郎,官阶虽高却也不算最高,但方家在京师的影响力巨大,哪怕是吏部尚书也无法相比。 这不仅是因为方家曾经在京师显赫一时,老太爷还健在的时候,门生遍布天下,便是到如今,京中还有无数官员权贵与方家交好,还因为当今天子极为宠爱的淑妃,便是方家女。 他们走到方府门前的时候,一名门房走上来,客气道:“两位,来方府有何要事?” 唐宁看着他问道:“方侍郎可在府上?” 那门房看了看他,问道:“公子可是从灵州来京赴考的举子?” 唐宁点了点头。 那门房笑了笑,说道:“我家大人还没有回府,但估摸着也快了,两位请先进府喝杯茶,等到我家大人回来了,我再禀报。” 唐宁跟随他走进方府,那下人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日子,来府上拜会的灵州学子可不少,你们算是晚的了……” 他将唐宁二人带到一处偏厅,说道:“二位先在这里喝杯茶,等候片刻,我家大人马上就回来了。” “劳烦了。”唐宁点了点头,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 外面有些吵闹,是孩童的声音,唐宁刚刚抿了一口茶,就看到有一只藤球从外面飞进来,随后,一个**岁的少年从外面跑进来,一脚将藤球踢了出去,正准备跑出去的时候,忽然看向唐宁,怔了怔之后,指着他,大怒道:“是你,你怎么来我们家了!” 唐宁对这少年有些印象。 他好像是叫做方新同,方鸿的小儿子,当初在方府门口欺负方小胖,最后被她打的哇哇大哭的那个少年。 方新同看到唐宁,就像是看到了仇人,大叫了一声之后,气呼呼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随同几道身影“呼啦”一下跑了进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看了看身旁一个明显比他大了两三岁的少年,指着唐宁,愤怒道:“表哥,当初就是他指使方新月打我们的!” “你们几个真没用,连女孩子都打不过。”那少年不屑的看了看他们,然后走上前,抬头看着唐宁,傲慢道:“是你欺负我表弟的?” 这少年身高不算高,但体型却比方新同几人壮实了一圈,当然,比起当初的方小胖,还是有几分差距的。 唐宁从来没有欺负过方新同,他都没碰过他。 他看着那少年,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 少年闻言怔了怔,回头看着方新同,小声道:“他说不是,你是不是认错了?” “就是他!”方新同指着唐宁,说道:“要不是他说给方新月吃什么“四喜丸子”和“什锦锅子”,方新月才不会打我们!” 少年看着唐宁,喉咙耸动了几下,问道:“什么锅子?” “今天一早听到别人在传那十首诗词,就知道你来京师了。”方鸿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笑道:“吏部今日才刚刚开衙,事情多了点,让你久等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没事,我也是刚来一会。” 方新同看到方鸿进来,立刻低头道:“爹。” “舅舅。”那少年也同时开口。 方鸿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方新同和几名少年抱着藤球,一哄而散,那位身体壮硕的少年却是留了下来。 “这是润王殿下。”方鸿指着那少年介绍道:“淑妃这几日身体不适,便将他送到了方府。” 唐宁没想到这少年居然是一位皇子,随意拱了拱手,说道:“见过润王殿下。” “不必多礼……”少年看了看他,双手背后,说道:“一会儿你先别走,本王有事情问你……” 说罢,他就转过身,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少年走出去之后,方鸿才看着唐宁,笑道:“我早就知道,灵州和京师,对你来说,没有什么区别,这才刚来京师,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唐宁看着他问道:“方大人也听说了?” 方鸿笑了笑,说道:“元宵之后,谁人不知京师出了一位诗疯子?” 诗疯子这称号,怎么听都不太像是夸人的,唐宁尴尬了笑了笑,和方鸿拉了一些家常,喝了几口茶之后,便打算告辞了。 毕竟今日来方府只是出于礼貌,他和方鸿之间的话题并不太多。一杯茶喝完之后,便感觉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离开方府的时候,没有再见到那位润王。 他直接回了红袖阁,刚刚踏进去,便察觉到有无数道视线齐刷刷的望了过来。 唐宁脚步顿住,看着许掌柜,疑惑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让人听了骨头发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前方有一道身影转过身,看着唐宁,柔声道:“唐公子,奴家等你很久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淑妃之疾 每个人都有其异于常人的特点,比如唐夭夭腿长,方小胖身宽,钟意的温柔从声音里面就能听出来。 苏媚的特点就是媚,人媚,声音也媚,说一句话,能让人听了骨头发酥,脚底发软。 尤其是她不自称“老娘”,自称“奴家”的时候,简直媚到了骨子里。 唐宁对于这种发嗲的声音毫无招架之力,只不过不是被她迷住,而是听了就会觉得浑身发冷,起一身鸡皮疙瘩。 红袖阁的姑娘们都用一种警惕的目光望着苏媚,包括许掌柜看她的眼神都带有一丝防备。 几名伙计倒是脸色泛红,只敢时不时的偷偷看她。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红袖阁的伙计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苏媚是谁,那是京师第一美人,天然居的当家掌柜,平常时候,别的男人想和她说句话都没有机会,唐公子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不远处的姑娘们看向唐宁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满意中带着一丝喜爱,望向苏媚的目光,倒是充满了得意。 苏媚低下头,委屈的说道:“昨天晚上在奴家房里,还媚儿媚儿的叫着奴家,今天就忘记奴家了吗?” 谁昨天晚上叫她媚儿了,晴儿媚儿,昵称里面带“儿”的都是他的克星,一个毁他清白,另一个……也毁他清白。 许掌柜还在这里呢,要是再让她继续说下去,说他们昨天晚上干了两个人玩的、又紧张又刺激、过程中还有着“啪啪啪”响声的游戏,他担心唐妖精过不了几天就会带着小如和小意的期望,也带着她三十米长的大刀从灵州杀到京师。 不能让她再这么作妖了,唐宁看着她,平静的说道:“苏姑娘有什么事情,上楼说吧。” 苏媚娇羞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去你的房间,慢慢说。” 老乞丐看着走上楼的两人,一脸羡慕。 然后他又转头看着彭琛,说道:“看到了吗,学着点儿,你要是有他一成本事,也不至于到现在不仅没有几个相好的,连老婆都讨不到。” 彭琛想了想,看着他问道:“老前辈的老婆在哪里?” “老夫,老夫能和你一样吗?”老乞丐冷哼了一声,说道:“老夫纵横花丛数十年,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和你这种连女子手都没有摸过的童子鸡不一样。” “可你还是没有老婆。” “而且你都这么老了。” “一辈子都讨不到老婆,百年之后,黄泉路上都没有人作陪……” …… 唐宁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转头看着苏媚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苏媚脸上那种娇媚的表情瞬时便收了起来,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说道:“你的牌呢,拿出来玩几把。” 唐宁看着她,难以置信道:“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打牌?” 他实在是想不通,苏媚来红袖招,又是装温柔又是装做被始乱终弃的,就是为了找他打牌? 苏媚瞥了她一眼,问道:“不然呢,找你睡觉?” 唐宁怔了怔,看着她说道:“姑娘家的,你说话矜持点。” 苏媚白了她一眼:“矜持?老娘平日里装矜持装的快吐了,你快点,别婆婆妈妈的,我只有一会儿的时间,马上就要走了。” 唐宁现在明白,原来他一直误会夭夭了,唐妖精不是妖精,苏妖精才是真妖精。 他在苏媚对面坐下,说道:“要不我把牌送你,你找别人打?” 这里到底是红袖阁,不是天然居,指不定哪个姑娘就是唐妖精的眼线,在红袖阁和苏媚同处一室,他总有一种唐妖精会随时跳出来捉奸的感觉。 “和她们打没意思。”苏媚摆了摆手,说道:“快点吧,以后你心情不好了也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吹箫,不收钱。” 苏媚的萧声有一种魔力,虽然过程中会勾起很多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情绪,但听完之后,心情的确会轻松许多,简直就是减压必备神器。 唐宁想了想,这个买卖划算的不能再划算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好。” 红袖阁中。 许掌柜抬头看了看楼上一处紧闭的房门,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喃喃道:“苏媚来这里干什么?” 老乞丐的目光也放在那处房门之前,转头看了看彭琛,问道:“不应该啊,唐小子除了比老夫年轻,还有什么地方胜过老夫的,凭什么这好看的女子都往他身边凑?” 彭琛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你也这么觉得,是吧?”老乞丐话音刚落,看到房门打开,怔了怔之后,说道:“而且他还这么快……” 苏媚大费周章,竟然只是为了和他打三局麻将,唐宁也有些无法理解。 赌博害人,女人沉迷起来,也是如此的可怕。 苏媚走下来,回过头的时候,对他嫣然一笑,说道:“唐公子,奴家过几天再来找你……” 苏媚扭动着腰肢离开,老乞丐凑上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狐疑道:“你们在楼上干什么了?” “打牌。” “那小姑娘媚功那么高强,都没魅惑得了你……”老乞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走进门的萧珏,摇头道:“身体上的病容易治好,心上的病,可就难治喽……” “什么病?”萧珏走上前,问道:“我刚才看到苏姑娘走出去了,她来红袖阁干什么,不会是来找你的吧?” 片刻之后,萧珏看着唐宁,一脸钦佩。 如果说昨夜的一个时辰,只是诗会魁首的奖励,那么时隔一天,苏媚姑娘主动上门,就是唐宁的魅力了。 他忽然发现,他要和他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看着唐宁,郑重的开口:“你这个朋友,我萧珏交定了。” …… 太医院。 凌一鸿听一位小太监讲完之后,面露疑色,喃喃道:“不对啊,按说淑妃娘娘现在就算没有痊愈,也应好转许多,怎么病情反而会加重?” 另一位中年太医走上前,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量的问题,淑妃娘娘身体虚弱,即便是已经减轻了药量,对娘娘来说,还是有些过,要不然,再减轻一些?” 凌一鸿想了想,说道:“先这样吧,成大人,你和我进宫一趟,再为淑妃娘娘诊诊脉,我总觉得,即便是药量略过,也不该是这种结果……” 中年太医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正好进宫去和陈大人商量商量。” 送走了那名宦官,凌一鸿拿着手中的药方,仔细看了看之后,目中疑色更甚,喃喃道:“不应该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面子不够 自从送走了苏媚之后,唐宁发现红袖阁的姑娘看他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 不只是眼神不一样了,行为也不一样了。 唐宁只是打算坐一会儿听听曲子,身边就有数道身影围了过来。 “公子渴不渴,我去给你泡茶。”这是楚楚。 “公子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这是莺莺。 “公子,我给你捶捶腿吧……”这是静静。 …… 没有抢到泡茶捏肩捶腿的姑娘们,只好一脸失望和遗憾的退开。 “不用,不用,我不累,也不渴……”唐宁连忙拒绝,话音出口,肩上和腿上已经多了两双柔荑。 莺莺一边为他捏肩,一边说道:“公子可要小心,那苏媚就像是她的名字一样,是个狐媚子,只会到处勾引男人,公子千万不要被她给迷惑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不会的。” 她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苏媚在他面前,已经完全放弃了女神包袱,恢复了本性,根本迷惑不了她。 不过想到她翘着二郎腿摸牌的样子,再想想她在人前装出的那副温柔娇媚样,怕是也很辛苦。 一个人的本性压抑的越久,就越需要途径来发泄,所以有很多人表面上光鲜亮丽,一个人的时候,却是和人前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样子。 苏媚大概就属于这种人,奇怪的是,她消遣排解的方式居然是打牌,而且是和他,唐宁想不到,他除了长得好看、博学多才、勤劳勇敢、成熟稳重、幽默风趣之外,还有什么优点。 不知道苏媚到底是看上了他哪一点? 萧珏坐在远处,目光望着某个方向,看到被众星捧月般围住的唐宁,忍不住问彭琛道:“论样貌,论家世,论气质……,我到底哪里不如他?” 彭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下移。 …… 元宵过后,京师近期最大的事情,就是三月初举行的省试了。 按照李天澜的意思,他其实已经不用花太多的时间去准备。 毕竟他的策论虽然谈不上是锦绣文章,但也不会减分,到了这种程度,再往上是很难提高的,更不是短短一个月就能有质的变化。 不过,虽然李姑娘嘴上那么说,第二天还是按时过来,在红袖阁吃了早饭,帮他看了看策论,直到中午的时候才离开。 吃过午饭,唐宁在后院走了一会,准备回房小憩片刻的时候,刚刚走进后门,就看到了从前门走进来的少年。 那少年看到他,大步的走过来,愤怒道:“你昨天骗了我!” 唐宁看着他,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我昨天让你别走……” “可我没有答应啊……” 少年怔了怔,看着唐宁问道:“我是皇子,你为什么不答应?” “皇子也要讲道理的。”唐宁看着这天然呆的胖子,说道:“皇子又不是强盗,请人做事,也要征求别人的同意。” 少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父皇以前也是这么教导他的,可除了父皇,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话,宫里的宦官和宫女,都是他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的。 不过这些不重要了,他抬头看着唐宁,问道:“我听方新同说,你给方新月做了很多好吃的,本王命令你……,不对,本王请你……” 他挠了挠脑袋,说道:“总之,你也要做给本王吃。” 唐宁看着他,摇头道:“可是我不会做菜啊……” 少年闻言怔了怔,说道:“可是方新同说……” “方新同说的你就信?” “……” 少年似乎是有什么地方没有想通,极力的回忆着,唐宁目光望向他身后的方鸿,问道:“方大人怎么来了?” “送润王回宫。”方鸿看着他,说道:“他知道你在红袖阁,非要进来看看。” 唐宁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淑妃娘娘的身体好些了吧?” 方鸿摇了摇头,说道:“宫里来人说,淑妃的病情又严重了些。” 唐宁有些诧异,昨天方鸿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只是随口一提,现在看来,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难怪方鸿看起来情绪不高,方淑妃是她的亲妹妹,也是方家在京中最大的依仗,她若是出了事情,方家无疑是受到影响最大的一个。 当然,单纯的作为亲人,他心里也必然会担忧。 方鸿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孙神医在京师就好了,我已经派人去灵州请孙神医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孙老在半个月以前已经离开了灵州,说是出去远游一些时日,方大人此次怕是请不到他了。” “什么?”方鸿面色一变,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看到唐宁,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唐解元是孙神医的师弟……”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方大人误会了,我只是略懂一点儿医术,远不能和孙老相比。” 皇宫有太医院,院内的太医各个都医术高超,他们都束手无策的疾病,唐宁连想都不用想。 方鸿叹了口气,说道:“回宫晚了,陛下会怪罪,我先带润王回宫,你若是在京师遇到什么事情,可差人来方府支会一声。” 唐宁点了点头,送方鸿和润王出去。 那少年走出门外,回头看了看他,说道:“你可不要骗我,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我就让父皇打你的板子。” 唐宁走回红袖阁,老乞丐看着他说道:“我们今天晚上再去天然居吃饭吧,反正不要钱,他们家的酒还不错……” 老乞丐对于蒸馏出来的酒的兴趣已经大不如前,这种酒缺少醇香,喝得多了谁都会厌,老乞丐虽然称不上厌,但也重新开始喝其他种类的酒了。 当然,虽然蒸馏酒对他的吸引力不如从前,但看他的样子,是打算赖在他的身边不走了。 唐宁估计,他是打算将他当成长期的免费饭票和酒票,毕竟在这个世风日下的时代,像他这种尊老爱幼,管吃管喝管住还管看美女跳舞的好人不多了。 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 想要一个人留在身边,就先要让他形成习惯。 虽然唐宁不太想面对苏媚,但为了养成老乞丐衣来伸手,酒来张口的好习惯,他还是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老乞丐很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子,我这也是为你好,天然居那小姑娘,不仅是万中无一的天生媚骨,好像还修习了媚功,这就更少见了,简直是女子中的极品,你要是能拿下她,日后受益无穷……” 唐宁摇了摇头,他可受不了苏媚一会儿“奴家”一会儿“老娘”的,她的媚都是装出来的,世人所看到的,都是她表露出来的假象,不是所有人看她都像自己这么深刻。 …… 天然居,某处小阁。 一名下人歉意的看着雅阁内的几人,说道:“不好意思,苏姑娘身体欠佳,今日不便见客,还请几位谅解……” “无妨。”一名青年摆了摆手,说道:“既然苏姑娘身体不适,我们也不好叨扰,下次再说吧……” 那下人退了出去,阁内有人笑道:“看来徐兄的面子还不够大,苏姑娘不愿意出来……” 另一人摇头说道:“毕竟是京师第一美人,哪里是那么好见的,唐家那位二公子已经求见了数次,不也没有单独见到吗,苏姑娘连唐家的面子都不给,不给武安侯府的面子,不也很正常?” 窗口处,一人回过头,说道:“可若是苏姑娘去陪了别人,就不仅仅是不给面子了吧?” 那人指着窗外的一个方向,说道:“我刚看到苏姑娘走进了那间雅阁。” 一名青年看着他,问道:“你没有看错吗?” 刘里点了点头,笑道:“看来徐兄的面子,还真是不够大……” 第一百四十章 霸气侧漏苏狐狸 名为徐寿的青年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若是苏媚不见他倒也罢了,毕竟她平日里便很少答应别人的丹独约见,即便是答应,也只是在人前露个面而已。 但自己约见她时她便“身体不适”,却又进了别人的房间,这不是摆明了说他徐寿还不够资格见她,在这些朋友面前,让他的面子往哪搁? 徐寿看着刘里,问道:“那房间里面是什么人?” 刘里摇了摇头,说道:“没看清,也可能刚才是我眼花看错了,或许刚才那不是苏媚姑娘。” 他笑了笑,说道:“大家别管这些了,喝酒吃菜,难得今天徐兄请客,都不要和他客气。” 徐寿知道这是刘里在给他台阶下,坐回原位,身后侍立的一名下人立刻为他的杯中斟满酒。 徐寿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下人,说道:“你站在门口看着,看看一会儿从里面出来的,是不是苏媚。” “是,公子。” 那下人点了点头,立刻退了出去。 另一处房间,当苏媚亲手为他斟满酒的时候,唐宁端起酒杯,不知道该不该喝。 他打牌没少赢她,也没少让她在脸上贴条子,苏媚当时说的是今日所受耻辱,日后必报,也不知道是指在牌场上还是其他什么场上。 这女人一看就是睚眦必报的类型,虽然不至于在他的酒里下毒,但暗中有没有加什么料就不知道了。 仔细想想,觉得应该不至于,唐宁小口的抿了一口,说道:“谢谢苏姑娘,我自己来就好。” 老乞丐看了看自己的空酒杯,摇了摇头,自己给自己倒上。 苏媚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慢慢吃,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就好,我先下去忙了。” 唐宁巴不得她赶快离开,说道:“苏姑娘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苏媚瞥了他一眼,走出房间。 她身后的小丫鬟看着她,想了想,问道:“小姐,你为什么对那个家伙那么好?” 苏媚看着她,问道:“有吗?” 小丫鬟使劲点了点头。 “对他好点,他才能陪我一起打牌啊……”苏媚叹了口气,说道:“这年头,能陪我一起打牌的人可不多……” 小丫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另一处雅阁,那下人走进房间,走到徐寿跟前,小声说道:“公子,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的,的确是苏媚苏姑娘。” 徐寿端起酒杯,将杯中酒饮尽之后,问道:“房间里面的人是谁?” 那下人立刻说道:“已经打听清楚了,房间里面的人是元宵诗会的魁首。” “元宵诗会的魁首,那诗疯子?”徐寿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桌上几人,问道:“此人是什么底细?” “具体的不太清楚。”刘里想了想,说道:“据说是从灵州来的,州试解元,从唐二少手里硬生生夺了魁首,诗词写的很好。” 刘里看了看他,说道:“你可别乱来,他那天晚上是和萧小公爷一起的,据说是萧小公爷的朋友,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人,得罪萧小公爷。” 徐寿笑了笑,说道:“放心吧,这里是京师,我怎么会乱来,再说了,我没事得罪萧小公爷做什么,小小的武安侯府,可得罪不起定国公府。” 他说完便对身后一名下人挥了挥手,“你过来。” …… 天然居的饭菜味道的确不错,老乞丐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用衣袖胡乱的抹了抹嘴巴,舒服的躺在椅子上。 好歹是武林高手,唐宁曾经对他建议过,让他换个形象,买衣服的钱他出,可老乞丐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 后来唐宁也就随他去了,只是用没有酒喝去威胁他,他可以邋遢,却不能脏,更不能在吃饭的时候抠脚,老乞丐虽然不太情愿,但被拿住了软肋,也只好就范。 现在的他看起来还是有些邋遢,却也不至于身上一股异味,不过,他那种用衣袖抹嘴的动作,一时半会怕是改不过来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吃饱了吗,吃饱了就回去吧。” 虽然凭借苏媚给他的牌子,在天然居可以白吃白喝,但是如果真的仗着这块牌子,每天在这里白吃白喝------老乞丐不要脸,唐宁自己还要。 以后吃饭还是少来天然居,也正好可以少和苏媚纠缠几次,唐宁总觉得这个女人没有那么简单。 他和老乞丐彭琛走下楼,门外有一个年轻女人走进来。 唐宁和那女人擦肩而过,那女人的脚步忽然顿住,转过头看着他,唐宁看到她的眼中有一瞬的犹豫。 但也只是一瞬。 一瞬之后,那女子跌坐在地上,抱着唐宁的腿,声音带着哭腔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让我们母子可怎么活……” 此时,楼下几乎每张桌旁都坐满了客人,这女人悲凄的声音响起之后,霎时便有无数道视线望了过来。 “怎么回事?” “那女子是何人?” “那人好像是元宵诗会的魁首,灵州解元唐宁。” “他就是诗疯子?” …… 众人目露疑惑的看着这边,唐宁眉梢微挑,低头看着那女子,问道:“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那女子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失望道:“当初说好的海誓山盟,才过了多久,你就不认识我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姑娘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女子看着他,说道:“我当然记得,你叫唐宁。” “那姑娘真的认错人了。”唐宁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叫彭琛。” 身后的彭琛抬头看着他。 女子看着唐宁,脸上浮现出一丝惊疑之色,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元宵诗会的魁首,诗疯子唐宁,什么时候改的名字?” 唐宁回过头,看到一名青年在几人的陪同下走了过来,在他身后的几人中,唐宁看到了那位礼部侍郎公子。 再看向这女子时,唐宁便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小说里看到的那些傻了吧唧自己送上来打脸的纨绔都是假的,居然能想到请群演,自己在关键时刻送助攻…… 那女子此刻已经回过神来,看着唐宁,脸上再次露出悲凄之色,大声道:“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你说过要娶我的,可你这一走就是两年,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周围众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这是……,始乱终弃?” “没想到诗疯子还有这样的风流韵事……” “居然还被人找上门来,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 徐寿从后方走过来,看着唐宁,笑道:“这就是唐魁首你的不对了,读书之人,学的是圣人之言,修身之道,怎能做出这种始乱终弃,有始无终之事?” 读书人不仅要拥有渊博的学识,还有要崇高的品质。 朝廷选材,不仅要选才,还要选德,一个人生有重大污点的人,大多都不会在仕途上有太大的发展,科举亦是如此,考官完全可以因为某人做出始乱终弃,抛弃糟糠之妻的事情,将考中之人拙落。 徐寿看着唐宁,摇头道:“唐魁首做的这件事情,连我都看不下去,今日我便替这姑娘做主了!” 就连唐宁也不得不承认,泼脏水这种事情,几乎是无解的。 承认了便是始乱终弃,不承认就是始乱终弃还不悔改,这些京师纨绔,都是从哪里学的恶心手段? 唐宁看着那女子,认真道:“姑娘,我和你素未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 那女子眼中浮现出一丝犹豫,很快就变为坚定,咬牙道:“罢了,你不认我,我走便是,我会一个人把孩子抚养长大……” 说罢,她便飞快的向门外跑去。 唐宁不能让她走,她要是走了,这件事情,就再也洗不清了。 他刚刚迈出一步,脚步就顿住了。 有一道人影出现在那女子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苏媚看着那女子,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那女子面上闪过一丝慌乱,摇头道:“什么指使?” 啪! 苏媚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再次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女子捂着脸,怔在原地,哆嗦道:“没有人……” 啪! 苏媚又一巴掌抽在她的另一边脸上,重新问道:“是谁指使你的?” “没……” 啪! “你是什么人……” 啪! …… 唐宁不得不承认,这一刻的苏狐狸,霸气侧漏。 那女子两边脸已经肿胀起来,在脸上受了又一巴掌之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失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收了钱,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当街行凶 “那女子收了钱?” “她刚才说的都是假的?” “这是诬陷!” …… 天然居内,众人闻言,纷纷大惊。 这女子刚才说的若有其事,表情更是悲凄至极,极大的调动起了他们的同情心,没想到居然是收了钱来诬陷这位唐魁首的。 这位元宵诗会的魁首,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人使了这么阴毒的手段,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他将声名尽毁,这对于读书人来说,几乎是断送了他半辈子的前程。 一出手便是毁人声誉和前程,非生死大仇,极少有人会这么做。 当然,他们更加惊讶的是,苏媚姑娘,居然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而且,平日里待人温和的苏姑娘,刚才那一巴掌一巴掌抽在那女子脸上的样子------虽然和她平日的温柔妩媚大相径庭,但也别有一番狂野的魅力。 苏媚看着那女子,说道:“不管你是受什么人指使的,这里是天然居,不是你们能够撒野的地方。” 她看向一旁的两名下人,说道:“把她赶出去。” 两人闻言,立刻将那女子架了出去。 苏媚转头看了看楼里的客人,笑道:“真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不见笑,不见笑……” “这女子的行为实在是肮脏可恶,苏姑娘打得好!” “苏姑娘慧眼,我等惭愧啊……” 众人脸上露出笑容,纷纷开口。 徐寿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很快就又带上了笑容,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徐某刚才也被那女子蒙骗,误会唐魁首了,莫怪,莫怪……” 唐宁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sonb-i-t-c-h。” 徐寿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什么?” 唐宁再次摇头道:“怎么会怪你,要怪也要怪那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中间硬不起来的幕后指使者,你说是吧?” 徐寿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拱了拱手,说道:“唐魁首不怪就好,我们先走了。” 唐宁走出天然居门口的时候,转头看着苏媚,说道:“刚才谢谢你了。” “你是该谢谢人家。”苏媚媚眼如丝的看着他,说道:“人家手都麻了呢……” 听着她的声音,唐宁强忍住浑身电流流过的感觉,急忙说道:“今天太晚了,改日请你吃饭……” 说罢,便落荒而逃。 苏媚看着他快步离开的方向,叹了口气,说道:“小没良心的啊,一句谢谢就完了吗……” 她走回天然居的时候,还有人在小声议论着刚才的事情。 “那唐宁是得罪谁了啊,居然用这么恶毒的法子,这是要毁了他的一生!” “得罪谁了?呵呵,这么明显的都看不出来,徐寿是那种爱管闲事的人吗,他不惹事就不错了,怎么会没头没脑的为一个陌生女子出头?” “你是说他得罪了徐寿?” “他得罪的可不只是徐寿啊,他是元宵诗会的魁首,还和苏姑娘走的那么近,满京师的男人他都得罪了……” 苏媚听着听着众人的议论,从天然居后门走出去,穿过一座精致的小院,来到某处房间。 一名老妪坐在房间之内的桌前,说道:“是武安侯府的公子徐寿安排的,你前脚拒绝了他,后脚就去了那小子的房间,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我管他舒不舒服!”苏媚瞥了老妪一眼,淡淡道:“我只知道,他让我不舒服了……” 老妪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就知道那女子说的不是真的?” 苏媚挑了挑眉,说道:“那家伙连本姑娘都看不上,能看得上那等残花败柳?”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再次看向那老妪,问道:“你教我的媚功到底有没有用?” 老妪瞥了她一眼,说道:“有没有用,你这些年来还不清楚吗?” 苏媚疑惑道:“可为什么无论对他怎么施展,都没有什么用呢?” 老妪看着她,说道:“不被你媚功吸引的男人,要么武功极高,要么心智极坚,要么……不是男人。” 苏媚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他属于哪一种?” 老妪目光望向她,问道:“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另眼相看?” 苏媚沉吟片刻,问道:“难道这就是爱情?” 老妪瞥了她一眼,说道:“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京师的男人被你迷的找不找方向,你反而看不起他们,遇上一个不在乎你的,你却自己贴上去,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苏媚想了想,看着老妪问道:“是爱情?” 老妪看着她,摇头道:“这是贱。” 苏媚皱起眉头,看着她,说道:“要不是我打不过你,早就拆了你这一把老骨头。” 老妪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苏媚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倒也不是喜欢,就是觉得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找谁打牌去?” 老妪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道:“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 “不说这个了……”苏媚摆了摆手,说道:“这个徐寿,让人家很不高兴呢……” …… “苏媚居然会为那人出头?”徐寿走在街头,面色阴沉,低声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也不一定是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身旁一人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一次将地方选在天然居,的确不是一个好主意,一直以来,在天然居闹事的,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或许是此事触及了天然居的底线,苏姑娘才会亲自站出来……” 徐寿挥了挥衣袖,咬牙道:“这次算他走运!” 刘里从人群中走出来,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徐兄,时候不早,我就先回去了。” 他开口之后,众人也都纷纷告辞。 徐寿今夜接连丢了两次脸,心情不佳,挥了挥手之后,和两名随从向武安侯府的方向走去。 他们只走了十余步,一道人影出现在他们的前方。 徐寿没有在意,见有人挡路,想也没想的挥了挥手,怒道:“滚开,别挡路!” 话音刚落,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那两名随从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直接应声而倒。 “你,你要干什么!”徐寿跌在地上,浑身剧痛难忍,看着那道走近的人影,惊恐到:“你要干什么,我是武安侯之子,你敢杀我……” 那人影没有理会他,只是走到他的身前,抬起脚,狠狠的踩了下去。 咔嚓! 他的一条腿直接被踩断,黑夜中,徐寿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长街。 远处,有巡街的武侯匆匆而来。 …… 红袖阁。 老乞丐看着唐宁,问道:“你第一次来京师,哪来那么多的仇人?” 许掌柜想了想,说道:“武安侯家的那位公子,钦慕苏姑娘已久,但多次都未曾得见,怕是因为嫉妒,这一次,嫉妒公子的,是全京师的男人……” 老乞丐摇了摇头,说道:“红颜祸水啊,小子,好好练功吧,要不然你连那些小相好的都保护不了,说不定还要靠她们保护,男人吃软饭可不好……” 老乞丐这次说的有道理。 靠别人只是公主,靠自己才是女王。 不对,靠别人只是皇子,靠自己才是皇帝。 在这个满京都是仇人的情况下,仅仅做一只没有梦想的咸鱼是不行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捕快上门 许掌柜在和彭琛打听今夜具体的情况,门外传来动静。 唐宁目光望向门口,看到方鸿一脸疲惫的走进来。 此时已是深夜,不知方鸿来这里有何事,唐宁走上前,问道:“方大人,这是怎么了?” “淑妃的病情越发严重了。”方鸿看着他,说道:“太医束手无策,我还是想请唐解元去宫里看看,毕竟你是孙神医的师弟……” 若只是普通人,唐宁就算没有办法,但人命关天,只是多走几步路的事情,他不会推诿。 可皇家的事情,到底不一样。 要是方淑妃出了什么事情,绝不是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能够担待的。 但能找到这里,说明这已经是方鸿最后的一丝希望了。 唐宁看着方鸿憔悴的表情,方小胖的脸也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虽然不太懂医术,但某些方面的见识,的确不是宫里的太医能比的。 若是能看出什么,便实话实话,若是不懂或是心中不确定,他一个字也不会开口。 心中思忖一番,他才看着方鸿,点头道:“好。” 方鸿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先谢过唐解元了,明日一早,我先进宫请示陛下,然后派人来这里接你。” 唐宁点了点头,方鸿心中有事,没有寒暄几句,便匆匆离去。 唐宁送他出去的时候,看到街上有一群身穿甲胄,拿着兵器的人匆匆而过,似乎还有两人抬着一人,那人的惨叫声十分凄厉,刺的人耳膜生疼。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摇了摇头,重新走回去。 想不到,京师天子脚下,治安也就那么回事…… …… 京师权贵官员众多,大人物遍地,从不缺大事,自然也不缺新鲜事。 某四品官员晚上只穿着一件兜裆布,被夫人从青楼拎出来;某员外郎养外宅被抓,当街上演原配与小三撕衣大战;某唐家二少重金买诗惨遭打脸,某武安侯公子半夜被人打断腿……,这些都能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街头的早点铺子上,一名食客吃了只包子,诧异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京师街头对武安侯的公子行凶?” 卖早点的摊主摇了摇头,说道:“没看到人,不过武安侯公子的惨叫我是听到了,大晚上,太渗人了……” “不渗人才怪,你试试被人踩断腿看看,我听昨夜被砸开门的大夫说,徐寿的那条腿是废了……” 唐府。 唐昭刚刚起床,穿好衣服,看着等待在外面的刘里,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徐寿被人打断了腿,谁干的?” “不知道是谁干的,当时是晚上,那人又蒙着面……”刘里看着唐昭,说道:“二少,是谁干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想让谁干……” 唐昭瞥了瞥他,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刘里上前一步,小声道:“二少,昨天在天然居,徐寿和那个人……” 唐昭看着他,问道:“竟有此事?” “昨夜我也在场。”刘里看着他,不等唐昭说话,便立刻开口道:“二少放心,这件事情我知道怎么安排,我先去武安侯府看看徐寿……” 唐昭想了想之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等你的消息。” …… 武安侯府。 经过了一夜,府中凄厉的惨叫声音已经变成了痛苦的低声呻吟。 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看着一名中年男子说道:“侯爷,公子爷的伤,请恕我无能无力,就算是能修养好,那一条腿也是废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他,面无表情道:“下一个。” 老者叹息口气,摇头离去。 又有一名大夫走进房间。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走上来,说道:“侯爷,不如给宫里递一封折子,请太医来为公子诊治吧。” “淑妃娘娘病了,陛下龙颜大怒,所有的太医都被召进了宫里,这个时候去打扰陛下,岂不是自讨苦吃?”中年男子沉声说了一句,看向对面几名年轻人,问道:“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无缘无故的,为何会有人对我儿下如此毒手?”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昨夜我们只是去了天然居吃饭,并没有得罪什么厉害的人。” “会不会是以前的仇人?” “极有可能……” 几人议论间,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要说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一道人影从外面走进来,说道:“的确有一个。” 众人看着走进来的刘里,想了想之后,终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开口道:“你是说……” 中年男子面色沉下来,问道:“是谁!” …… “什么,徐寿的腿被人打断了?”唐宁诧异的看着李天澜,问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李天澜没有回答他,看着他问道:“你们昨天晚上在天然居和徐寿起冲突了?” 唐宁看着她,想了想,忽然问道:“你不会怀疑这件事情是我做的吧?” 他摇了摇头,说道:“真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呢……” “我没有怀疑你。”李天澜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希望不会有什么麻烦。” 原来昨天晚上惨叫的人就是徐寿,果然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做坏事是要遭报应的,只是没想到他的报应来的那么快。 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做的,唐宁在心里为他点了几个赞,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徐寿断不断腿,是谁打断了他的腿,和他没有什么关系,马上方鸿就要派人来接他进宫了,他也没说方淑妃患的什么病,一会儿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况…… 他想到这里,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唐宁何在?” “赶快让他出来!” …… 唐宁听到楼下的声音,和李天澜走下楼,看到红袖阁中多了几名捕快,许掌柜正在和他们解释着什么。 那捕快挥了挥手,说道:“有什么话,到了衙门去和县令大人说吧。” 唐宁走下楼,平静问道:“什么事情?” 那捕快看着他,问道:“你就是唐宁?” 唐宁点了点头:“我是。” “我们怀疑你和昨夜行刺武安侯公子的案件有关。”那捕快走上前,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彭琛上前一步,站在唐宁身前,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这案子与我无关,到时候解释清楚就好了。” 阁中的几位姑娘也是一脸担忧的望着他。 许掌柜走上前,焦急道:“公子……”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担心,县衙是个讲律法的地方,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一名捕快闻言,嘴角扯了扯,很快就舒展开。 唐宁看着前面那名捕快,问道:“确定要我和你回县衙吗?” 那捕快拿出一张纸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县衙公文在此,还能有假?” “好。”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跟你们走。” 那捕快见此,也没有再多言,更没有用上铁链或者枷锁之类的东西。 读书人身份到底特殊些,在案情没有确认之前,他们也不好做的太过分。 唐宁回头看着许掌柜,说道:“一会儿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去县衙了。” 李天澜走上前,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跟他们走一趟而已,一会儿就回来了。” 说完他便走出红袖阁大门,那些捕快跟在他的后面走出去。 老乞丐灌了口酒,打了一个酒嗝之后,叹息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臣有话说! 红袖阁。 楚楚姑娘看着许掌柜,惊慌道:“掌柜的,怎么办,公子被他们带走了……” 许掌柜在堂内焦急的踱着步子,喃喃道:“县衙哪有公子想的那么简单,进去容易,想出来就难了……” 他走了几圈之后,咬牙道:“我去想办法!” 许掌柜正要走出门,被李天澜伸手拦住。 李天澜看着他,说道:“他让你们待在这里,你们待在这里就行了,不用做任何事情。” “小姑娘说得对。”老乞丐抱着酒葫芦,说道:“那小子可不是吃亏的人,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萧珏看了看堂内的众人,疑惑道:“大家都在啊,唐宁呢?” 楚楚姑娘神色暗淡,说道:“公子,公子他被县衙的捕快带走了?” “什么?”萧珏怔了怔之后,立刻问道:“为什么?” 听完原因之后,萧珏看着她们,说道:“你们别担心,我去县衙看看再说。” 说罢,他便快步走了出去。 天然居,某处房中,苏媚的眉头皱起来,问道:“他被县衙的人带走了?” 一名下人站在她的面前,恭敬道:“是我亲眼所见,刚刚从门口路过。” 苏媚站起身,说道:“我出去一趟。” 与此同时,唐家。 唐昭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武安侯最宠他这个儿子,现在徐寿断了腿,这件事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里想了想,问道:“可是二少,如果他不承认怎么办?” “不承认?”唐昭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说道:“不承认最好,武安侯有的是手段让他承认!”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之色,低声道:“孽种就是孽种,好好躲在外面就行了,京师这种地方,是你能来的吗?” 唐府门口,一道身影匆匆走出,门房立刻行礼,“大小姐……” 唐水没有理会她们,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和担忧之色,快步向某个方向走去。 …… 平安县衙。 唐宁被那几名捕快带进县衙之后,并没有见到县令或是县丞之类的官员。 他看着一名捕快,问道:“不是说县令大人要问话吗?” “县令大人公务繁忙,现在抽不出时间,等大人闲下来再说。”那捕快看了看他,说道:“这段时间,先委屈公子在牢房待上一段时间吧。” 唐宁看了看他,点头道:“好。” 那捕快倒是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对另外两人挥了挥手,说道:“带他去牢房。” 看着几人离开,他快步的走到县衙,绕到后堂,看着一人说道:“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平安县令常严看着他,诧异道:“他没反抗?” 那捕快说道:“回大人,他一路都很老实。” “这倒是奇怪了。”常严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说道:“难道这件事情真的是他干的?” 那捕快笑了笑,说道:“大人,不管是不是他,您总得给武安侯交差,而且,有些大人物,也希望是他……” 常严想了想,说道:“武安侯那里,的确要有个交代,唐家那里,也要能交差,算了,先饿他两天再说……” 他说完又想起了什么,问道:“牢房那里都安排好了吗?” 那捕快立刻点头,笑道:“大人放心,都安排好了,两天之后,他一定会非常听话的。” 平安县衙,牢房。 唐宁不是第一次下牢房,只是往常都是他审别人,这一次,轮到他被关进去。 平安县虽然是京县,但牢房的条件,还不如永安县。 牢房之中气味难闻,收拾的也不够干净,一名狱卒打开一间牢门,看着他说道:“进去吧。” 唐宁走进去,那狱卒立刻将牢门关上。 这间牢房里关的不止他一人,墙角蹲着五六名大汉,身体看上去颇为壮硕,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情。 其中一人伸手指了指他,说道:“喂,新来的,你过来!” 唐宁听说牢房里每关进来一个新人,就会有老人教他们规矩,至于这个规矩怎么教,深谙牢房套路的他自然是懂的。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抓住新人揍一顿,不给饭吃,让他睡在净桶边上,直到有新人进来,上一个被欺负的人就会变成欺负人的人。 他走到那汉子的身前,那汉子看着他,说道:“去蹲净桶边上去。” 净桶就是马桶,是这间牢房最肮脏也是最臭的地方,一般没有人会愿意靠近那个地方。 唐宁看着他,说道:“如果我不去呢?” “不去?”那大汉怔了怔,随后便大笑道:“兄弟们,你们听到了吗,他说他不去?”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变成了厉色,猛地一脚踹过来,大骂道:“懂不懂规矩!” 唐宁将他的腿踩在脚下,捏了捏双手的骨节,摇头说道:“我真不懂,要不你教教我?” 片刻之后。 那汉子满脸肿胀,眼睛挤成了一条缝,痛哭道:“大哥,别打了,是小弟有眼不识泰山,大哥恕罪!大哥恕罪!” 周围的几名汉子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纷纷躺在地上,不是揉着胳膊就是揉着腿,惨呼不止。 唐宁舒展了一下筋骨,说道:“你们几个,都去面对净桶蹲着。” 几人闻言,纷纷从地上爬起来,跑向放置净桶的墙角,蹲下身子,偶尔望向这边的目光,满是恐惧。 唐宁走到另一处角落,感觉周围的空气好多了。 牢房之外,两名狱卒惊恐的看着那斯文的年轻人暴打几名大汉,有些难以置信的吞咽了几口唾沫。 牢房里面的臭味虽然消散了,但是整体的味道还是不好闻,唐宁靠在靠近过道的栏杆上,某一刻,忽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他转过头,看着站在过道里的苏媚,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有什么地方是我不能来的?”苏媚瞥了他一眼,回头对两名狱卒嫣然一笑,两人身体一软,靠着墙滑下来。 苏媚看着他,说道:“你先在这里委屈一会儿,我想办法让你出去。” “不用。”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里挺好的,就是有点饿,你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吃?” 苏媚将身后一个食盒拿出来,问道:“粥要不要?” “什么粥?” “白粥。” “来一碗。” 苏媚盛了一碗粥,却发现不能从牢房栏杆的空隙里递过来。 她拿着勺子,从空隙中伸过去,说道:“张嘴。” 唐宁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道:“这不好吧?” 苏狐狸对他好的有点过分,居然亲手喂他喝粥,唐宁极度怀疑,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但仔细想想,他们又没有什么关系,她能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除非徐寿的腿是她叫人打断的。 萧珏站在不远处,看着牢房门前的一幕,站了许久才说道:“我是不是不该来?” 苏媚看了看萧珏,将碗放下,说道:“我走了。” 唐宁深吸口气,说道:“再多留一会儿吧。” 苏媚闻言一怔,转头看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眨了眨眼,问道:“怎么,舍不得人家了?” “不是。”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有你在身边,闻着挺香的……” 苏媚闻言,转身就走,毫无留恋。 …… 皇宫。 陈皇额头青筋直跳,指着下方的一群人,大怒道:“这点儿小病都治不好,朕养你们,难道是养了一群废物吗!” 噗通! 太医院十数名太医纷纷跪下,同时跪下的,还有京中不少名医。 淑妃之疾,不仅宫中太医束手无策,京中诸多名医也是无计可施。 人群中,太医丞凌一鸿脸上露出纠结之色,许久,才深吸口气,起身道:“陛下,臣有话说!” 第一百四十四章 请他进宫!【第一更求订阅!】 “你的师叔?” 陈皇看着凌一鸿,怔了一瞬,立刻道:“那还不快将他召进宫来!” 凌一鸿有些为难的说道:“臣,臣只是听说师叔到了京师,不知他在何处。 ” “什么?”陈皇皱起眉头看着他。 “我知道。” 一道声音从殿外传来,方鸿在一名宦官的引领下踏进大殿,对陈皇行了一礼,说道:“陛下,臣知道凌太医的师叔在哪里。” 陈皇正打算让人去查,闻言道:“他在哪里?” 方鸿道:“他在京师红袖阁。” 陈皇大袖一挥,说道:“凌云,你陪同方大人,速速将凌太医的师叔请进宫来!” 下方的一名年轻将领立刻躬身,“臣遵旨!” 他上前几步,看着方鸿,说道:“方大人,我们快快走吧。” 方鸿来不及休息,立刻和那年轻将领走出大殿。 红袖阁。 许掌柜在堂内踱着步子,一脸焦灼,喃喃道:“萧小公爷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老乞丐看了看他,不满道:“你就不能安静的坐在那里,晃得老夫头晕……” 许掌柜转头看着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一道人影迈进红袖阁,楚楚姑娘看了看走进来的苏媚,皱眉道:“唐公子不在,红袖阁今天不招待客人,苏姑娘还是请回吧。” “我当然知道他不在。”苏媚瞥了瞥她,说道:“我刚从县衙大牢回来,他被暂时关进了大牢。” “什么?”楚楚姑娘面色一变,立刻道:“唐公子又没有触犯律法,他们为什么要把他关进大牢?” “天真。”苏媚看了看他,说道:“都被关进大牢了,有没有触犯什么律法,还不是任由他们说?” 楚楚姑娘脸上更为担忧,为难道:“这可怎么办……” 苏媚看了看她,说道:“他说他有办法,让你们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做。” 楚楚姑娘面色忧色更深,喃喃道:“公子已经被关进大牢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她话音刚落,红袖阁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听到这种急促而又整齐的声音,苏媚面色微变。 方鸿在一名年轻将领的陪同下走进来,目光扫视了堂内一眼,立刻问道:“唐解元呢?” 苏媚看了看方鸿,目光在那位年轻将领的身上扫过,说道:“被县衙抓走了。” “什么?”方鸿大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 那年轻将领皱起眉头,问道:“哪个县衙?” 许掌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马上道:“平安县衙。” 年轻将领立刻转身走出红袖阁,对两排兵士说道:“去平安县衙!” …… 平安县衙。 常严看着那名捕快,皱眉道:“你说他把那些犯人全给打了,现在萧小公爷在里面陪着他?” “是的。”那捕快点了点头,问道:“大人,要不要我再安排一下……” “不用了。”常严挥了挥手,说道:“先这样吧,等武安侯那边的消息。” “居然和萧小公爷有关系……”常严摇了摇头,唐家吩咐过来的时候,可只说此人不过是一个无甚背景的外地学子,一个没有背景的外地学子,在京师得罪了唐家和武安侯,自然是无路可走的,到时候他既破了案子,也卖了唐家和武安侯的面子,岂不快哉? 可没想到萧小公爷也卷了进来,这一位,不是他一个平安县令能开罪得起的。 不管怎么样,他只要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即便是萧小公爷,也不能干涉县衙的事情。 他放下心来,抿了口茶,有一名衙役从外面冲进来。 “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常严吓了一跳,茶水洒到衣襟上,放下茶杯,大怒道:“到底什么事情,慢慢说!” 砰! 那衙役还没开口,半掩着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名年轻将领大步走进来,冷声道:“平安县令何在!” 常严看到那将领的衣着,脑袋便是“嗡”的一声。 禁卫平日里守护皇城,忽然来他的平安县衙,一定没有什么好事。 他有些摇晃的站起身,哆嗦道:“下官平安县令,常严……” …… 平安县大牢。 萧珏看着唐宁许久,表情复杂至极,某一刻,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真的将苏媚拿下了?” 唐宁摇了摇头。 他连他的正宫娘子都没有拿下,更别说外面的狐狸精了,他和苏狐狸,只是牌友,不是p(peng)友。 “别以为我刚才没有看到!”萧珏看着他,说道:“苏姑娘给你喂饭了!” 唐宁解释道:“那是因为我够不到。” “除了你,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对谁这样过。”萧珏看了看他,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懂什么让女子一见你就会喜欢上你的秘技,连苏姑娘都不能抵抗,你教教我吧……”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问道:“我教你你用得着吗?” 萧珏低头看了看,咬牙说道:“马上就能用得着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不懂这样的秘技。” 萧珏看着他,一脸不信道:“那苏姑娘为何对你如此特殊?” 唐宁想了想,问道:“可能是因为我比你长得好看?” 萧珏冷哼一声,“你比我好看,谁给你的自信?” “那就是因为你早上起不来……” 被戳中痛处,萧珏有些恼羞成怒,“你还想不想我救你出去了?” “不想。”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这个地方还可以,安安静静的,就是味道有些不好闻……”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一名身穿官服的男子快步走过来,催促两名狱卒道:“快,快打开!” 一名狱卒掏出钥匙,立刻打开牢门,那男子走进大牢,走到唐宁跟前,笑着说道:“唐公子,本官已经调查清楚了,今日之事,都是一场误会,公子现在可以走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这位大人是?” 那男子陪笑道:“本官平安县令。” “县令大人此言差矣。”唐宁看着他,摇头道:“这案子一天没有破,我就有一天的嫌疑,大人放我离开,万一我畏罪潜逃了怎么办,那个时候,大人又怎么向百姓交代,怎么向武安侯交代?” 平安县令常严看着他,一脸愕然。 这位唐公子,还真的为他着想啊…… 可禁卫将领和吏部侍郎亲至,就是为了请他,此人要是不走,他头顶这帽子,可就保不住了! 常严脸上再次露出赔笑之色,说道:“唐公子此言差矣,此案虽然没有查清楚,但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大牢不是什么好地方,公子还是快些离开吧。” 唐宁摇了摇头,寻了一块干净的地面,盘腿坐下,说道:“此案一天不水落石出,我身上的嫌疑便一天不能洗清,一天不洗清我身上的嫌疑,我就不会走的。” 常严看着他坚定的表情,如遭雷击。 萧珏也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噗通! 常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恸哭道:“我求求您,您快些走吧!” 萧珏看了看坚定不移的唐宁,再看了看痛哭流涕的常严,揉了揉有些发涨的眉心。 县官求疑犯离开大牢,疑犯死活不走,这个世界一定是疯了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师叔出马【第二更!】 请神容易送神难,平安县令常严对这句话深有体会。 禁卫将领奉圣旨亲自来拿人,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将人扣下,他甚至不敢流露出一点儿强硬的态度。 他心中又急又悔,急的是他再不走,陛下怪罪下来,还是要怪罪在他这个县令的头上,悔的是不该听信唐家那人的话,萧小公爷探监,禁卫将领奉旨要人------这就是他们说的没什么背景? 他心中忐忑至极的时候,方鸿已经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看到唐宁时,脚步更疾,大步走进牢房,说道:“唐解元,陛下召见,快随我进宫!” 唐宁表情有些为难,说道:“可我还是疑犯,不能走出牢房啊……” 跪在地上的平安县令一个哆嗦,立刻爬起来,大声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位公子现在就可以走了……” 今日的一切,都是这位平安县令安排的,唐宁虽然不想轻易放过他,但毕竟宫里还有更加紧要的事情,他看了平安县令一眼之后,走出牢房。 平安县令见此,心中长长的舒了口气,但悬着的心,却依旧没有放下来。 他心中清楚,他刚才那一番举动,便是针对他的,虽然他暂时的离开了,却不知他肯不肯放过自己…… 平安县衙门口,唐宁和方鸿上了马车,一名宦官甩了甩鞭子,马车便向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名年轻将领翻身上马,望着先行的马车,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之色,最终摇了摇头,追赶上去…… 县衙不远处,名叫唐水的女子站在那里,紧张的表情有所放松。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大步的走进平安县衙。 …… 皇宫。 陈皇握着方淑妃的手,说道:“你放心,朕已经让人去请一名神医了,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 躺在榻上的妇人面色苍白,嘴唇无血,看着陈皇,微笑道:“臣妾若是先去了,陛下一定要将圆儿抚养成人,不要让人伤害他,臣妾不求什么,只求他能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生……” “朕不许你说这种话!” 妇人看着他,哀伤道:“陛下……” “朕答应你,朕都答应你!”陈皇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转过头时,满眼都是血丝,沉声道:“人还没来吗!” 一道人影从门外快步走进来,抱拳躬身道:“回陛下,臣和方大人接唐神医的路上出了些意外,耽搁了些时间,唐神医现在已经在殿外等待了。” 陈皇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说道:“快,快请他进来!” 一名宦官扯着尖细的嗓音喊道:“宣唐神医进殿!” 唐宁和方鸿走进大殿,只看到前方站立着一道人影,他没有抬头去看,一躬到底,说道:“草民参见陛下。” 陈皇的视线在两人的身后扫视一眼,皱眉问道:“唐神医呢?” 凌一鸿从人群走出来,指着唐宁,看向陈皇,恭声道:“陛下,这位便是臣的师叔。” “他是你的师叔?”陈皇望向唐宁,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之色,目光再次看向方鸿,方鸿上前一步,说道:“回陛下,唐解元医术精湛,是孙神医的师弟,也是凌太医的师叔。” 殿内站着的太医和京师名医偷偷向这边望了一眼,脸上也满是不信。 这样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人,会是凌一鸿的师叔? 陈皇沉着脸,看向凌一鸿,问道:“你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掉脑袋的?” 凌一鸿一躬到底,说道:“陛下息怒,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方大人以及灵州州试的考官,都可证明。” 陈皇目光望向他,许久,才挥了挥手,说道:“罢了,便让他先为淑妃诊断吧。” 他说罢便走到一边,目光望向殿外,并没有看唐宁一眼。 凌一鸿上前一步,恭敬道:“师叔请。” 唐宁不觉得他懂得那一点皮毛医术要超过在场的所有太医,他并没有走到榻前,而是先看向凌一鸿,说道:“将你们的诊断结果和药方拿给我看看。” 凌一鸿立刻从袖中取出几张纸,递给他,说道:“都在这里了。” 唐宁翻了翻,这些太医对于淑妃的诊治结果都是一样的,大概类似于某种难以启齿的妇人之疾,这不是什么大病,问题在于,淑妃服药已有数天,病情却一点儿都不见好转,反而有所加重,这是极不正常的。 唐宁又拿起药方看了看,药方是同一个药方,区别只是药量上的差异。 他看着凌一鸿,问道:“这药方出自哪里?” 凌一鸿看了看他,说道:“《名医别录》。” 唐宁叹了口气,看到这药方的时候,他就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了。 老院长经常告诫他一句话,尽信书,不如无书。 老祖宗留下来无数璀璨的瑰宝,值得后人去珍惜,但并不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就全是对的。 医书更是如此。 数百上千年前的先人,对人体和疾病的认识还很不全面,无论是在病理还是用药上都存在极大的误区,甚至在后世看来有些不可思议,这一点,即便是那些闻名后世的名医也无法幸免。 不管是《千金方》还是《名医别录》,或是任何一本医学著作,里面都有大量的错误和疏漏,这无可避免,不断纠错,不断前进,也是事物发展的必经之路。 在实践过程中,某些错误的理论或方法会被逐渐的摒弃和改正,但依然有一些漏网之鱼。 他手里便抓着一条漏网之鱼。 凌一鸿等人开出的这张药方是错的。 但这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的参考只有医书,如果连医书都是错的,他们当然不可能开出正确的药方。 是药三分毒,对症的药尚且有毒性,更何况不对症的? 只是此方虽然错误,但毒性并不大,而且一定程度上,是真的能缓解病症的。 若不是长期服用,并不会对人体产生影响,或许是淑妃体质特殊,或许是她服用此方日久,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凌一鸿见唐宁看这药方有好一会儿了,忍不住问道:“师叔,难道是这药方有问题?”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药方是错的。” 凌一鸿有些难以置信:“错,错的?” 同样不信的还有在场的太医,一名老者走上前,看着唐宁,皱眉道:“此方是《名医别录》上记载的古方,流传至今,已有千年之久,怎么可能是错的?” 凌一鸿介绍道:“师叔,这位是太医令陈大人。”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书也是人写的,人都能错,书为何不能错,千年前的古方,在流传的过程中,被改正摒弃的还少吗?” 淑妃的病只是普通的小病,就算是不用任何方子,任之由之,也不会出现现在的结果。 这不是在治病,这是在下毒。 淑妃现在需要的不是治病方,而是解毒方。 唐宁清楚的记得,在老院长收藏的一本后世医书上,是将此方当做是一个错误的典型讲解的,不仅给出了替换的药方,还列出了解毒之法。 唐宁看向凌一鸿,问道:“有纸笔吗?” “有!”凌一鸿点了点头,说道:“师叔请随我来。” 唐宁随他走到一处桌旁,提笔写了两个药方,交给他,说道:“此方是解毒之方,淑妃娘娘服用两日后,隔上一日,再用第二个方子。” 第一百四十六章 转危为安【第三更】 唐宁叮嘱凌一鸿的时候,那位太医令走上前,试探问道:“唐大夫,这两个方子,可否容我一观?” 凌一鸿目光望向唐宁,唐宁点了点头,这没有什么好藏私的。 凌一鸿将药方递给他,后方的诸多太医和京师名医全都围了过来。 “这……,怎么是解毒方?” “《名医别录》上的药方真是错的?” “可这么多年来,为何无人提出?” “陈大人,怎么办,您拿个主意吧……” …… 诸人将这两张药方互相传阅,议论纷纷,心中也是难以取舍。 若是不听凌太医这位小师叔的,淑妃娘娘出了事情,他们难辞其咎,甚至整个太医院都要面临灭顶之灾。 可若是听这位年轻神医的,治不好淑妃娘娘,太医院难逃追责,若是治好了,一个不过加冠之龄的年轻人治好了他们太医院所有太医加起来都治不好的病,岂不是更加说明太医院无能? 他们此时已经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陈皇缓步走过来,问道:“如何?” 陈太医令想了想,说道:“回陛下,此方乃是解毒之方,药性温和,就算是没有效用,也不会过多的损害娘娘的凤体……” 陈皇皱眉看着他,问道:“意思是也不一定有用了?” 陈太医令低着头,为难道:“陛下,这……” “无妨。”病榻之上,方淑妃强撑着坐起来,微笑道:“就让他试试吧。” 陈皇急忙走过去,亲手扶着她坐起来。 他目光看向唐宁,问道:“有几成把握?” 唐宁想了想,说道:“七成。” 七成自然是保守估计,那两个药方,都是后世经过无数病例验证过的,情况不可能更坏,若是方淑妃继续服用那错误的三无药方,怕是就要有性命之危了。 “七成……”陈皇思索了片刻,看向唐宁,目中浮现出一丝疑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唐宁。” “唐宁?”陈皇站起身来,不确信道:“灵州州试解元唐宁,诗疯子唐宁?” 灵州解元就灵州解元,非要再加一句诗疯子……,唐宁心中抱怨一句,点头道:“正是草民。” 陈皇这才想起来,他当初那一篇防疫控疫的策论,已经被下发到各地州府,当做疫情爆发时的应对准则,如此说来,他是真懂医术。 陈皇稍稍放下心,目光重新望向他,说道:“既是灵州学子,便不用自称草民,称“学生”即可。” “学生遵旨。” 唐宁还以为皇帝都是一副冷冰冰的威严脸,这位陈皇,身上虽然隐隐也有一丝霸气,但看起来还是挺温和的。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魏间,让人带唐神医去偏殿休息。” 唐宁跟着两名宦官离开大殿,去往一处偏殿。 刚刚踏出殿门,那宦官看到走进来的两道人影,立刻躬身道:“见过惠妃娘娘,见过端王殿下。” 唐宁脚步一顿,目光望向前方的宫装妇人以及她身旁的华服青年,也只是一眼,他便移开视线。 宫装妇人和华服青年并没有理会这小宦官,径直走进大殿。 “唐神医先在这里休息片刻。”那宦官领他来到一处偏殿,说了一句,就又退了出去。 虽然那宦官说的是“休息片刻”,但唐宁知道,肯定不止片刻。 最起码要等到淑妃服药之后没有什么危险,或是病情好转,这个片刻才算完。 这段时间是无聊且乏味的,好在他最不怕的就是无聊。 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准备回放一部电影来打发时间。 片头刚刚结束,唐宁就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向他靠近,立刻睁开眼睛。 他看到那个胖乎乎的少年从宫殿外面一步一步的挪进来。 他看到唐宁睁开眼睛,脚步一顿,随后便慢慢的走过来,抬头看着他问道:“你能治好我的母妃吗?” 少年的眼眶有些红肿,显然是是哭过,而且时间不短。 这个时候的他,再也没有了之前傲然和盛气凌人的样子。 唐宁看着他,说道:“放心吧,你的母妃明天就没事了。” 少年脸上浮现出喜色,吸了吸鼻子,问道:“真的?”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真的。” 在陈皇面前,他没有将话说的太满,但在这天然呆的少年面前,则是不用顾忌什么。 少年将背着的手从身后拿出来,手里是一个小小的包裹,他将包裹放在桌上,说道:“这些给你吃,如果你能治好我的母妃,我以后就把我的好吃的分给你。” 唐宁几乎可以肯定,方家一定是有着某种隐藏的吃货基因。 方小胖和这位少年,很好的继承了方家这条祖传的基因。 刚才在牢里的时候,苏媚已经把他喂饱了,唐宁没有吃他的东西,说道:“我不饿,你吃吧。” 少年坐在唐宁对面,打开包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他嘴里嚼着蜜饯,看着唐宁问道:“你和方新月很熟吗?” 唐宁随口问道:“你见过她?”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小时候见过,她总是抢我东西吃,我不喜欢她……” 唐宁发现他已经不能将现在的方新月和那个会抢人东西吃的方小胖联系起来了,倒是看着这位天然呆的润王殿下,感到莫名的亲切。 或许是因为胖子总能带给人一种谜一样的好感…… 某殿。 宫装女子看着陈皇,安慰道:“陛下不用担心,妹妹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陈皇看了看已经服过药安睡的淑妃,走出殿门,说道:“你这几天也没怎么休息,快回宫去歇息吧。” 宫装妇人笑了笑,说道:“臣妾没事,陛下的身体关乎万民,关乎江山社稷,要更加爱惜才是。” 看着宫装妇人离开,魏公公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淑妃娘娘已经睡了,您也回宫歇息歇息吧。”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淑妃这边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朕。” 魏间笑了笑,说道:“陛下放心,老奴亲自在这里看着。” …… 唐宁虽然知道这“片刻”不会短,也没想到居然一直等到了下午。 吃饱喝足的少年已经趴在他对面的桌子上睡着了,刚刚看完一部紧张刺激动作大片的他虽然不怎么困,但肚子却有些饿了。 他有些后悔,刚才没有接受润王的馈赠,现在那一小包东西,全都被他吃光了。 外面有一名宦官快步走进来,说道:“唐神医,陛下召见……” 唐宁站起身,估计着到现在药效应该已经发挥一点了,问道:“淑妃娘娘怎么样了?” 那宦官笑着说道:“淑妃娘娘已经无碍了,唐神医真是医术通神……” 另一处宫殿。 太医令长舒了口气,看着陈皇,说道:“陛下,娘娘的病情已经好转,脉搏也恢复了平稳,无甚大碍了。” 陈皇快步走到榻前,见淑妃的面色的确红润了许多,一颗心终于放下。 淑妃想要坐起来,陈皇急忙上前,说道:“你病情刚有好转,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有朕在。” 他走出殿外,让人关上殿门,似是想起了什么,看着身后的年轻将领,问道:“你放才说接唐神医的路上出了意外,什么意外?”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还你公道【第四更】 陈皇发问,凌云微微低头,如实说道:“回陛下,唐神医是臣和方大人从大牢里接出来的。 ” “大牢?”陈皇皱起眉头,问道:“哪个大牢?” 凌云道:“平安县大牢。” 陈皇看着他,问道:“一州解元,又有朕的玉带在身,因为什么事情,会被关进大牢?” 凌云摇了摇头,说道:“臣当时急着接唐神医回宫,并未多问。” 陈皇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你亲自去查。” 凌云躬身道:“遵旨!” 他心中也略有疑惑,有举人身份,只要犯下的罪责不重,是不至于被拿下狱的,况且他有陛下御赐的玉带,就算是犯下重罪,只要将其示之于人,给平安县令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他关进大牢,有这两个前提在先,他又救了淑妃娘娘,也难怪陛下会对此案认真。 一名宦官从远处走来,恭敬道:“陛下,唐神医已经在御书房候着了。”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移驾御书房。” 御书房内,陈皇还没有到,唐宁一个人站在堂中。 最前方倒是有一名中年太监,身材也是胖乎乎的,看体型就知道他在太监里面的地位不会很低。 书房的三面墙上都挂着字画,价格估计也是不菲,唐宁不太懂字画,看了一眼之后,就又低下头,安心等待。 老院长当年让他念的那些医书总算没有白念,原来治病救人的成就感和抄诗是完全不一样的。 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和孙神医多学几手,就算是不为救人,用来自保也不错。 御书房的大门被人推开,唐宁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直到一道身影走到前面,他才躬身行礼道:“学生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陈皇坐在椅子上,看着唐宁,脸上浮现出满意之色,目光转向跟进来的太医令时,面色微沉,说道:“堂堂太医院,十几名太医,竟然差点延误了淑妃的病情,你说,你该当何罪!” “臣有罪!”太医令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唐宁想了想,拱手说道:“陛下,学生有话说。” 陈皇看了看他,脸色缓和,说道:“说吧。” 唐宁抬起头,说道:“陛下,淑妃娘娘的病情,太医院虽有责,但更大的错在药方,在记录药方的医书,为了天下万民,还请陛下敦促太医院,尽快修正药方,以免耽误更多的病人。” “虽是如此,但太医院也难逃其咎。”陈皇点了点头,看向太医令,说道:“险些贻误淑妃病情,太医院所有太医,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太医令跪伏在地,高声道:“谢陛下!” 太医令离开之后,陈皇才看着唐宁,说道:“今天多亏了你,说吧,你想朕怎么赏你?” 唐宁张了张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哪有直接问别人想要什么赏赐的,他想要一个钦点状元他给吗,他想要一个一品官职他封吗,他想要几百万两银子他也肯定不会给,什么都给不了还装的那么大方…… 他拱了拱手,说道:“治病救人,乃是医者的天职,学生不要赏赐。” “想不到你还有一颗医者仁心。”陈皇看了看他,说道:“但朕向来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该你的赏赐,一件都不会少。” 唐宁不接话了,客气一下就行了,万一真把赏赐客气没了,他这一趟不就白跑了? 陈皇看着他,话音又一转,说道:“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即将要参加省试,若是朕对你一赏再赏,怕是会起到反效果,这一次的赏赐,朕给你记着,等你参加完科考再说。” 许诺了半天,居然还是个空头支票,唐宁也只能点头道:“全凭陛下做主。” 陈皇目光望向他,问道:“你今日因何被抓进县衙的,为何不出示朕赐你的玉带?” “武安侯的公子昨夜在街头被人打断了腿,平安县令怀疑是学生所为,让学生前去县衙应询。”唐宁抬起头,说道:“学生相信县令大人会还学生一个公道,秉公办案,便没有拿出那条玉带,没想到……” “没想到他直接将你下狱了?”陈皇眉头皱起,又问道:“武安侯之子断了腿,县衙为何会怀疑你?” 唐宁如实说道:“不瞒陛下,学生昨夜在天然居遭人诬陷,和武安侯公子有所误解,县令大人怀疑到学生身上,也实属正常。” 他想了想,又道:“至于县令大人先将学生押入大牢,或许是大人忙于公务,牢房里面那些想殴打学生的犯人,应该也不是县令大人安排的……” “混账东西!”陈皇一巴掌拍在桌上,看着他,说道:“你且先回去,不必再去县衙,此案,朕会让人彻查,还你一个公道的。” 唐宁躬身道:“学生谢过陛下!” 他退出御书房之后,陈皇面色沉下来,说道:“一个武安侯,还不足以让平安县令冒这么大的险……” 被一名宦官送出宫门,唐宁看了看天色,应该赶得上回去吃晚饭。 方鸿站在宫门外等他,指了指一辆马车,说道:“我送你回去。” 唐宁还没有来得及上车,就被一群人包围了。 以太医令为首的诸多太医,对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太医令看着他说道:“刚才在御书房,多谢唐大夫美言!” “不用叫我唐大夫。”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我不是大夫,况且刚才我也是实话实说,陈大人不必如此。” 太医令摇了摇头,说道:“即便如此,也还是要感谢唐公子解我太医院之危局。” “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唐宁笑了笑,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离开,太医令的目光收回来,望向凌一鸿,松了口气,说道:“凌大人,这次多亏了你啊……” 有人附和道:“起初我还不相信唐大夫是凌大人的师叔,真是眼拙……” “若非凌大人,此次我太医院危矣……” …… 平安县衙。 自那禁卫首领和方侍郎离开之后,常严悬着的一颗心就没有放下来过。 他居然将陛下亲自宣旨召见的人抓进了大牢,看样子还是耽搁了很重要的事情,让他怎么才能放下心? 万一真的耽搁了陛下的大事,别说他的官帽了,就连他的脑袋还能不能安稳的长在头上也是未知。 到如今,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人心胸广阔,不会在陛下面前告状------可那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心胸广阔的人啊! 他在县衙后堂踱着步子,有一名衙役飞快的跑进来,说道:“大人,武安侯来了!” “武安侯武安侯,都怪这个武安侯!”说到武安侯,常严心中就来气,如果不是他那儿子,事情怎么会闹到现在的地步! 常严挥了挥手,说道:“不见,就说我不在!” “怎么,本侯哪里得罪了常县令?”话音刚落,一道阴沉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 常严怔了怔,脸上露出尴尬之色,狠狠的瞪了那衙役一眼。 武安侯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径直走过来,看着常言问道:“人呢?” 常严有些心烦的说道:“走了……” 武安侯怔了怔之后,看着他,大怒道:“什么,走了!” 常严正要回答,却看到早上离开的那位禁军将领去而复返,他的身后,还跟着两队禁军。 他脸色刷的苍白,整个人无力的瘫软在地。 第一百四十八章 岂有此理!【第五更求月票】 唐宁乘坐方鸿的马车,直接到红袖阁门口。 车内,方鸿面色认真,对他拱手躬身,说道:“唐解元对我方家的两次大恩,方某真是不知道如何才能报答。”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方大人这就客气了。” 方鸿正色道:“对唐解元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但对方家却是大恩。” 方鸿如此客气,唐宁反倒有些不太习惯,这也是他和方鸿没有太多话说的原因之一,整个方家,还是方小胖最讨人喜欢。 马车在红袖阁门口停下,一名姑娘便站在门口,看到唐宁下了马车,立刻跑向屋内,大声道:“公子回来了!” 许掌柜等人快步从里面走出来。 楚楚姑娘走到他的身边,关切问道:“公子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唐宁笑了笑,说道:“没事了,大家都进去吧,进去再说。” 苏媚从里面走出来,瞥了他一眼,说道:“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不留下吃顿饭再走?” 苏媚没有回头,摆了摆手,声音飘过来:“算了,下次有机会再说。” 许掌柜走上前,笑道:“公子一定饿了吧,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 唐家。 唐昭看着刘里,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人被接走了,接哪里去了?” 刘里面上带着一丝惊惧,颤声道:“皇,皇宫。” “皇宫?”唐昭面露讶色,问道:“他去皇宫干什么?” “不知道。”刘里吞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就在刚才,平安县令常严被禁卫带走了,常跃托人送信给我,让我来找二少打听打听……” “平安县令被禁卫带走了!” 让人惊讶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唐昭揉了揉眉心,有些反应不过来。 便在这时,一道身影大步从门外走进来,看着唐昭,大怒道:“混账东西,你都做了什么!” 唐昭看着自己的父亲,疑惑道:“爹,我怎么了?” 唐琦看着他,怒道:“你还装傻,那件事情,是不是你派人去暗示平安县令的!” 唐昭怔怔的原地,张了张嘴,问道:“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蠢货,唐家迟早要毁在你手里!”唐琦看着他,胸口起伏,说道:“跟我去向你大伯认错!” 片刻后,唐昭失魂落魄的跟在唐琦身后,走出院子。 白衣女子站在月亮门前,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 清晨,早朝散去,百官从大殿走出来,面色各异。 今日的早朝与往日相比,显得有些不太平静。 武安侯之子在京师街头被人打成重伤,武安侯今早在朝堂之上请求陛下彻查此案,却被陛下迎头痛骂一顿,责怪他教子无方,连百官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虽然陛下还是派了太医去武安侯府,但这已经类似于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了。 陛下今日心情似乎不佳,连太医院也没能幸免。 因为差点耽误了淑妃娘娘的病情,太医院全体太医被罚俸一年,当然,罚俸是小事,若是淑妃娘娘出了意外,太医院最少也要掉几颗脑袋。 相较而言,平安县令是最倒霉的一个。 作为京县县令,他此次被削官去职,一夜之间,便从五品官变为一介白身,罪名虽然繁多,但在百官看来,这种程度根本不算什么,大家平日里也都是心照不宣,唯一的可能,便是他做了什么令陛下不满的事情,才招致横祸。 当然,这其中牵扯的事情,或许还要更复杂一些。 平安县令向来亲近唐家,陛下此次对他动手,是不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含义,或许陛下也不想看到唐家持续坐大……,当然,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御书房。 陈皇看着手中的信笺,摇头道:“栽赃陷害,居然能想出此等肮脏龌龊的手段,武安侯的这个儿子,也是该好好约束约束了。” 凌云抬起头,问道:“陛下,唐家那边……” 陈皇目光望向外面,说道:“去了平安县令,他们应该也该知道收敛了……” 他从位置上站起来,说道:“去淑秀宫。” “陛下驾到!” 淑秀宫,宦官尖细的嗓音过后,方鸿立刻起身躬身:“臣参见陛下。” “免礼……”陈皇挥了挥手,快步走到榻前,看着淑妃越发红润的脸色,笑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淑妃笑了笑,说道:“谢陛下关心,臣妾已经好多了。” 陈皇面露异色,说道:“这位解元公,年纪虽轻,懂得倒是挺多。” 淑妃握着他的手,说道:“陛下可要代臣妾好好谢谢唐小神医。”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有功当然该赏,只是他还太过年轻,且面临省试,此时赏他,于他害大于利,等到他科举之后再赏也不迟。” “还是陛下想的周全。”淑妃笑了笑,又问道:“臣妾听说,他还被人陷害?” 陈皇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朕已经严惩涉事之人了。” “正好想到一件事情。”说到这里,他又转头看向方鸿,问道:“平安县令常严一走,京县无令,方爱卿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举吗?” 方鸿想了想,说道:“回陛下,臣正好想到一人,此人极有能力,治下风评甚好,应当能胜任京县县令一职。” “哦?”陈皇看着他问道:“你说的是何人?” 方鸿道:“此人便是永安县令,钟明礼。” “钟明礼?”陈皇想了想,问道:“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 魏间上前一步,笑道:“陛下忘了吗,宋大人给陛下的折子中,便提过这位钟县令。” “你这么一说,朕倒是想起来了。”陈皇点了点头,说道:“宋爱卿也极力推荐过此人,说他破案颇有几分手段,看来这位钟县令,的确有几分过人之处……” 方鸿想了想,又道:“陛下,这位钟县令,还是唐解元的岳父。” “竟有此事?”陈皇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随后便笑道:“这一对翁婿,竟都是人才……” 淑妃看着他,忽然说道:“陛下若是将这钟明礼调任京师,不仅是还了小神医的情,以后翁婿同朝,岂不也是一桩美谈?” 陈皇笑了笑,说道,“朕明日便让中书省拟旨……” …… 灵州,唐家。 唐财主将一封信递给管家,说道:“把这封家书送到钟家。” “是,老爷。”管家点了点头,正要离开,又被唐财主叫住。 管家看着他,问道:“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唐财主将另一封已经拆开的信递给他,说道:“先把这一封送到小姐房里,就说是许掌柜送来的。” 看着管家离开,他扯了扯嘴角,说道:“京师第一美人,李姑娘……,刚到京师,就露出真面目了……” 唐家,某座小院。 唐夭夭坐在秋千上,无意识的晃着,偶尔抬头看一眼隔壁院墙的方向。 她咬了咬牙,嗔怒道:“走了这么久,连封信都不写……” 管家从外面走进来,将一封信递给她,说道:“小姐,这是许掌柜从京师递过来的信。” “是许叔叔的信啊……”唐夭夭接过信,说道:“都有好多年没有见过许叔叔了。” 她走回房间,坐到桌旁,打开信,目光投上去。 片刻之后,她脸上的笑容就逐渐消失,满面都是怒色。 啪! 她一巴掌拍在桌上,大怒道:“岂有此理!” 哗啦! 木桌四分五裂,碎屑掉落一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包在我身上!【第六更】 钟府。 “小姐,姑爷来信了!” 晴儿手里高高的举着一个信封,从院外跑进来,跑过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连滚带爬的起来,顾不得拍身上的尘土,又飞快的向里面的房间跑去。 房间之内,钟意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本书册,听到声音,抬起头,美目中闪过一丝期待,站起身来。 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偏过头看了看坐在她身边刺绣的苏如,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又缓缓的坐下。 苏如低头刺绣,虽然没有抬头,但针脚显然已经乱了。 晴儿一路小跑踏进房间,喘着粗气,说道:“小姐,小姐,姑爷的信……” 钟意接过信,拆开之后,舒了口气,说道:“相公上元前两日,就已经抵达京师了,一路平安。” “那就好。”苏如脸上浮现出笑意,说道:“快把信拿给伯父伯母看看吧,伯母从几天前就开始期盼了。” 钟府书房。 钟明礼放下信,说道:“路上没有耽搁时间便好,早点到京师,便有更多的时间温习。” “十天就到了……”陈玉贤脸上的表情有些后悔,说道:“在哪里温习都是一样,早知道应该让宁儿在灵州多留几日,等到二月初再出发也不迟,也能多陪陪小意一些日子。” 钟明礼笑了笑,说道:“等到省试结束,他被委任之后,就可以将小意接过去了。” 陈玉贤看着他问道:“接到京师?” 钟明礼想了想,说道:“若是能中一甲,定然是会被留在京师的,二甲则不一定,但陛下破例对他赏赐玉带,已是极大的天恩,有很大的可能,会让他任京官。” 陈玉贤有些失望的问道:“那到时候小意和宁儿在京师,我们在灵州,一家人要多久才能相见一次?” 钟明礼有些哑口无言,他作为灵州父母官,自然不能擅离职守,每年虽有探亲假,但时间很短,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能见到女儿。 陈玉贤看着他,目光有些幽怨,说道:“你在这灵州,也有十几年了吧,不能上下疏通关系,调往京师吗,宁儿走了,小意也走,你又在外面不回来,这家中,就只剩我一人了。” 钟明礼面色微暗,即便永安县是上县,他这个县令也算是有些重量,但外县县令,若无背景,想要调任京师,哪怕是有出色的政绩,也还要看机缘。 他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说道:“都是为夫不好,让娘子受苦了……” 唐府。 唐财主走出门外,见有下人将一套新的桌椅搬进某座院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见唐夭夭从院内走出来,问道:“夭夭,怎么了,谁又惹你了,告诉爹,爹帮你出气!” 唐夭夭咬着牙,说道:“没有人惹我!” 唐财主笑了笑,说道:“许叔叔的信你看了没有,你们有十几年没见了,你怕是都忘记许叔叔长什么样子了吧,有机会爹带你去京师看看他。”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爹,赵掌柜是不是过几天要去京师押货?” 唐财主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用有机会啊……”唐夭夭拉着他的胳膊,说道:“我这次跟着赵掌柜去京师找许叔叔就行了,不用麻烦爹……” “不行!”唐财主毫不犹豫的拒绝,摇头道:“京师是非之地,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的,再说我又不是一个去,不是还有赵掌柜他们……”唐夭夭看着他,说道:“更何况,京师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你担心我什么?” 京师虽然不是龙潭虎穴,却比龙潭虎穴还要危险,一不小心,女儿就被别人骗去了,唐财主摇了摇头,说道:“不行,我不同意!”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那我不去了。” 唐财主张开的嘴巴又闭上,准备好的劝诫之语又憋了回去。 唐夭夭向外面走去,唐财主立刻疾走几步,警惕道:“你去哪里?” 唐夭夭看着他,说道:“我去找小意啊……” 唐财主看了看她,认真道:“不许去京师。” 唐夭夭和他目光对视,说道:“我不去。” 她答应的太快,听话的有些难以置信,让唐财主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女儿。 他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挥了挥手道:“去吧……” 片刻后,钟府,小院。 唐夭夭看着钟意和苏如,说道:“我过几天要去京师了,你们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钟意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你去京师干什么?” “去看看唐家在京师的生意啊……”唐夭夭看着她们,说道:“我们家在京师有多少生意我都不知道,你们如果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就快点说,我过两天就走了。” 钟意想了想,说道:“那……,等到你走之前再说吧。” 唐夭夭想了想,忽然问道:“如果我到了京师,发现他在京师沾花惹草,和狐狸精鬼混怎么办?” 钟意笑了笑,说道:“相公是去参加科考的,怎么会沾花惹草,和狐狸精鬼混?” 唐夭夭挑了挑眉:“如果真有呢?” 钟意有些好笑,说道:“如果真有,你就帮我们打跑狐狸精,让相公好好准备省试……” 唐夭夭拍了拍胸脯,说道:“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她和钟意又说了会话,才回到唐府,走回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写了十首诗词,就是为了和那狐狸精鬼混?” “我倒要看看,这京师第一美人,到底有多美……” “还有李天澜,才刚去两天就等不及了……” “花心大罗卜!” …… 唐夭夭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小心嘀咕,某一刻,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丫鬟,说道:“秀儿,去把我的剑拿来!” …… 唐宁再次看到萧珏的时候,发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萧珏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武安侯的儿子被人当街打断了腿,武安侯自己反倒是被陛下训斥了一顿,平安县令抓了唐宁下狱,现在已经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种田了,而这个他原以为小地方出来的没有什么背景的朋友,居然悠闲的在这里喝茶…… 就连萧珏自己都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宫中竟是也没有多少内情传出来,他只能来询问唐宁。 “我就是我,不是什么人。”唐宁抿了口茶,继续看楚楚姑娘跳舞。 淑妃的病是不能说的隐秘,太医们不会乱传,他自然也不到到处宣扬。 萧珏想了想,又问道:“陛下召你进宫做什么?” “这是机密,不能外传。”唐宁想了想,还是打算这样解释一下,不然萧珏怕是会一直问下去。 萧珏闻言,果然不再问了,只是看眼中的疑惑和好奇却更深。 唐宁放下茶杯,打算歇息之后,再看看书,温习温习。 京师虽然繁华,但也确实无聊,他有些想念小意,想念小如,想念方小胖,想念唐妖精,想念三叔铺子里的小笼包和豆腐脑。 哪怕是在灵州被唐妖精蹂躏,也比这无聊的京师要好得多。 【ps:感谢书友“基伴”的盟主,刚好写完,就顺便加更了。截止这一章发出去,首订已经8300+,不知道凌晨有没有机会过万,希望通过其他渠道看书的读者,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来起点订阅下第一章,毕竟首订过万,是可以吹一阵子牛逼的事情……,谢过。】 第一百五十章 悄赴京师 唐宁是从方鸿口中得知平安县令被削官的事情的,这个惩罚不可谓不重,同时得知的,还有另一件事情。 正是这件事情,让他差点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他看着方鸿,有些不确信的问道:“方大人刚才说,新任平安县令是谁?” “就是你的岳父。”方鸿看着他,说道:“永安县令,钟明礼。” 这个消息未免有些太过突然,虽说永安县是灵州州县,是上县,岳父大人的官职要比寻常县令大上半级,但平安县是京县,是都城所在,也是京兆府所领十三县中最重要的一个,平安县令官职正五品,他从灵州调任京师任京县县令,这何止是三级跳? 唐宁目光望向方鸿,这种调动已经属于破格,陈皇没事不太会想到将一个州县县令破格提拔到这个位置,方鸿是吏部侍郎,要说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关系,唐宁一百个不信。 “钟县令的确是本官举荐的。”方鸿点了点头,说道:“但他本就能力出众,陛下也想借此机会,偿还你救了淑妃的人情。” 当皇帝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想提拔谁就提拔谁,岳父大人升任平安县令,虽然不是一件坏事,但也不见得有想象的那么好。 如果京县县令有那么好当的话,上一任县令现在应该安安稳稳的坐镇县衙,而不是回家种田。 总之,这个位置,机遇与挑战并存,就看岳父大人能不能好好把握机会,若是政绩突出,便可以此为跳板,有生之年,位列朝班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然,对唐宁来说,这意味着他可以早点见到小意,据方鸿说,京县县令不可长久空缺,这两日委任状应该就会快马送到灵州,等到省试开始,他应该已经坐上平安县令的位置了。 这样一来,他们一家,以后怕是就要在京师定居了。 不得不说,陈皇这突然的举动,让唐宁有些措手不及,打乱了他的许多计划。 小如在灵州,三叔和三婶也在灵州,方小胖还没有减肥成功,他和唐妖精的事业才刚刚开始,还有萌芽不久的丐帮…… 如果举家迁到京师,就再也没有人会从院墙另一边飞过来了。 方鸿看着唐宁,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得罪过京师唐家?” 唐宁目光望向方鸿,问道:“方大人此话何意?” 方鸿说道:“此次平安县令常严针对你,背后不仅仅有武安侯,还有一些唐家的影子。” 唐宁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因为元宵那天晚上,我抢了唐家二公子的风头吧。” 方鸿看着他,叮嘱道:“陛下此次拿下平安县令,便是对唐家的敲打,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多谢方大人提醒。” 方鸿命人将一个大大的包裹放在桌上,说道:“这是润王殿下让我带给你的,他说你救了他的母妃,这些是他请你吃的。” 这小胖子倒是挺守信的,唐宁也没有拒绝,将那个装满零食的大包裹收了下来。 方鸿在这里小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老乞丐和萧珏早前就拿着那块牌子去了天然居,彭琛在后院一个人练功,李天澜这几天有些事情,已经有两天没来了。 唐宁回房看了一会儿策论,便觉得有些无聊,在这京师,他既不能和钟意聊天,也不能和唐妖精斗嘴…… 如果苏媚在这里,陪他打会牌也好,他上次不过是顺便提了一句,萧珏便让人刻了一副麻将送过来,这副麻将是由玉石制成的,摸上去温润至极,手感比他的那一堆破木片强多了。 可惜苏媚自从上次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唐宁大概知道她很忙,具体又不知道忙些什么,摇了摇头,静下心来,继续看书。 天然居。 苏媚放下最后一篇案牍,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眉心,下方有一人恭敬的说道:“姑娘,泽州、定州和兴州的消息,刚刚已经汇总送来了。” “先放着吧。”苏媚起身走出房间,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才感觉疲累稍稍驱散了许多。 她以轻纱遮面,走出天然居,漫无目的的走在京师的街道上。 熙熙攘攘的人流从她身旁经过,她也不曾看上一眼。 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脚步忽然一顿,抬起头时,“红袖阁”三个大字清晰的映入眼帘。 红袖阁,二楼某处房间,唐宁已经无聊到三刷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了。 整个红袖阁上到掌柜、姑娘,下到伙计厨娘,都有事情要忙,只有他是一个闲人。 看到一半,实在是没有**再看下去,他睁开眼睛,打算出去走走。 便在这时,他忽然听到窗口的方向传来声响。 这里是二楼,有谁会在窗口,莫不是有贼? 他抄起一把椅子,缓步的移动过去时,看到苏媚从窗户外面跳进来。 苏媚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椅子,问道:“你想干什么?” “坐。”唐宁看着她,愣了一瞬之后,放下椅子,用手擦了擦,问道:“你怎么从那里上来了?” 苏媚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说道:“与其走正门被人嫌弃,还不如走这里,耳边清净。” 唐宁不知道她们这些女人为什么总是不走正门,唐妖精喜欢爬墙,苏狐狸喜欢跳窗,如果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如果她们两个凑在一起,唐宁有点不敢想象。 作为钟意的好闺蜜,唐妖精时刻都在尽着作为一个闺蜜的义务,防他和别人女人接触像是在防贼一样,她连不像女人的李天澜都防,更何况魅惑力满级的苏狐狸…… 真正的闺蜜,不是抢对方的男朋友,而是帮她拴住男朋友,唐妖精才是上下五千年好闺蜜的典范。 苏媚瞥了他一眼,说道:“愣着干什么,牌呢,快点拿出来。” 唐宁将萧珏让人刻的那副麻将拿出来,教她如何码放,苏媚很快就学会了,唐宁也很快的发现,第一次接触这种麻将的她。摸牌居然比自己还准…… 想到她刚才是从二楼的窗户外面跳进来的,唐宁看着她,惊异道:“你会武功?” 苏媚没有否认,点头道:“会一点。” 当初李天澜也说她会一点,可是他连她的一招都接不下。 苏媚也说她会一点,可让唐宁自己翻窗户,绝对没有她刚才的那么飘逸潇洒。 唐宁不知道他穿越过来的世界到底是怎么了,阴阳颠倒,他打不过唐夭夭,打不过李天澜,打不过苏媚,甚至打不过一个碰瓷的女人…… 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伤心事,很快的,房间里面就只余清脆的啪啪啪声。 灵州,唐府。 管家看着唐财神,说道:“老爷,赵掌柜他们已经启程了。” 唐财神点了点头,又问道:“小姐呢?” 管家道:“小姐在房间里绣花,一早上都没出来。” 唐财神心下稍安,看来她真的死心了……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忽然一怔,看着管家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夭夭在房间里干什么?” 管家诧异道:“绣花啊……” 唐财神面色大变,快步向院外走去,大声道:“追上赵掌柜,把她给我抓回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随便走走 一开始和苏媚打牌有输有赢,但自从苏媚完全学会了规则,并且意识到可以算牌之后,他们的输赢就一半一半了。 几局下来,唐宁和她的脸上都贴了条子。 只是贴条子,不赢点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够刺激,但赢银子太俗,而且赌钱不提倡,谁输了就脱一件衣服的话,又有点太色情了,目前为止,贴条子是最合适的惩罚方法。 唐宁拿起茶壶倒水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水已经空了,起身说道:“等一下,我下楼添些水。” 苏媚挥了挥手:“去吧。” 唐宁倒完水回来的时候,发现苏媚已经没有坐在桌前了。 还以为她跳窗离开了,走进房间,将茶壶放在桌上,才发现她躺在床上睡着了。 苏媚平日里在人前风韵十足,私下里不拘一格,睡觉的样子看起来却格外的恬静,睫毛微微颤抖,胸口……,唐宁可没有趁她睡觉的时候偷看她的胸口。 她睡着了之后,眼睛居然不是全部闭合的,如果不是她天生就是这样,便说明她的休息一直不好,平日里应该有很大压力,长期处于一种不健康的睡眠状态。 这种人的睡眠较浅,排除干扰能力差,对外界刺激也比较敏感,很容易惊醒,唐宁刚才就发现苏媚似乎是有些疲惫,也没有叫醒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这女人居然穿着鞋就上了他的床,唐宁轻轻的脱掉她的鞋子,然后帮她盖上薄被。 还好她没有醒过来,唐宁看了看,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合上了,胸口微微起伏,嘴角带着浅笑,以前根本不会想到,既妩媚又霸气的苏狐狸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轻手轻脚的走到桌前,继续看书。 他来京师不过几日,却发生了很多事情,明面上风波频起,背地里更是不知道有多少暗流涌动。 他能够感受到,站在暗中窥探的,是一个怎样的庞然大物,偶尔想到,会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但这里又是京师之地,有一双至高无上的目光在上方扫视,所有人都要遵守游戏规则。 目前来看,情况也不至于太坏,京师的情况云诡波谲,首先要做的是保全自己,然后不断向前。 …… 苏媚一觉醒来,房间已是黑漆漆一片。 这一觉,她只觉得神清气爽,舒服至极,卸下所有的伪装和防备,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唯一有些不舒服的是,空荡荡的房间,只有她一人。 她很少在下午时分睡觉,因为睁开眼时,漆黑且空荡的房间只有她一人,一眼望去,仿佛整颗心也空了。 然而今日不同。 房门在“吱呀”的一声中打开,唐宁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点了灯,看到坐在床上,有些失魂落魄的苏媚,诧异道:“你醒了?” “睡得时间太久,睡傻了吧?”唐宁看了看她,摇头道:“午时之后,小睡半个时辰就足够了,睡的时间太久,会越睡越困的。” 苏媚看了看他,问道:“我睡了多久?” “整整两个时辰,你可真能睡……”唐宁看了她一眼,问道:“喝粥吗?” 苏媚揉了揉肚子,问道:“什么粥?” “白粥。” 唐宁喜欢喝白粥,不太喜欢给粥里放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觉从白天睡到晚上,醒来之后,最简单的白粥就上一叠小菜,便已是人间美味了。 “喝。” 苏媚从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脚下只穿了一件足衣,目光望向唐宁,想了想,问道:“你帮我脱的鞋子?” 唐宁盛了两碗粥,说道:“穿着鞋子上床不是一个好习惯。” 苏媚想了想,忽然问道:“你没有趁我睡着了对我做什么吧?” 唐宁差点打翻了粥碗,怒道:“不吃就走!” 什么叫有没有趁着她睡着了做什么,当他什么人了,痴汉吗? “哎呀,人家就是开个玩笑,不要生气嘛……”苏媚穿着鞋子,坐在桌前,羞涩的看着他说道:“就算你真的趁人家睡觉对人家做了什么,人家也不会生气的……” 唐宁看着她,忽然长松了口气,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苏媚的笑容怔在脸上,看着他问道:“你……你什么意思?” 唐宁笑了笑,说道:“你猜?” 明明对男人防备很深,却又总是装出一副苏妲己魅惑众生什么都经历过的样子,不给她点教训瞧瞧,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 苏媚目光盯着他,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微笑道:“我相信你,你不是这种人……” 这话虽然是夸人的,但是听起来怎么这么刺耳…… 唐宁低下头吃饭,苏狐狸的手段太多了,舔一下嘴唇上的饭粒都能让人想入非非,要不是他关键时刻脑海中总是能清晰的浮现出唐妖精的剑,然后就进入贤者模式,可能还真的不是她的对手。 唐宁发现她不仅能睡,而且能吃,就着一碟小菜,苏媚居然喝了两碗粥,然后揉了揉小肚子,风情万种的舔了舔嘴角,舒服的靠在椅子上,说道:“我吃饱了……” 外面传来敲门声。 苏媚起身走到窗前,有些留恋的看了看那张床的方向一眼,说道:“谢谢你的粥,还有床……” 话音落,她的身影也消失在窗前。 唐宁走到门前,打开房门,萧珏站在门口,将那块玉牌递给他。 萧珏和老乞丐去天然居蹭饭,苏媚就过来蹭他的夜宵睡他的床,也说不上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萧珏靠在门上,看着他问道:“整天躲在房间里看书有什么意思,京师这么热闹,你就没想着出去走走?” 唐宁反倒是不理解萧珏,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不是也要参加省试,都不用温书的吗?” “我温什么书啊……”萧珏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封官好几次我都拒绝了,参加省试就是玩玩,想当官我早就去当了……” 这就是贫寒学子和富家子弟的区别,萧珏可以一直浪到省试开始,不管考的什么结果,说当官马上就有官可当,唐宁就只能付出艰辛的努力,每天和李天澜交流策论,累了只能看看姑娘们跳舞,和苏媚打打麻将,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萧珏摇了摇头,准备离开时,目光向房间里面瞥了一眼,脚步顿住。 他重新看向唐宁,问道:“你刚才在房间里干什么?” “看书啊……” “一个人?” “一个人。”苏媚是翻窗户进来的,没有走正门,要是告诉萧珏他和苏媚在里面打麻将,他肯定不相信,也就更解释不清了。 萧珏走进房间,指着桌上,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会有两只碗?”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喜欢用两只碗。” 萧珏吸了吸鼻子,目光再望向他时,已经崇敬万分了。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唐宁也吸了吸鼻子,全是苏媚的身上的香味,不是香料的味道,难道是传说中的体香? 他看着萧珏,解释道:“她就是来打了几把麻将,喝了两碗粥,没什么……” 萧珏的目光望向凌乱的床铺。 “还顺便睡了一觉。”唐宁表情认真,补充道:“她一个人。” “我懂。”萧珏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萧珏走到床边,捏起了一根长发,递给他,说道:“以后小心点,尤其是李姑娘在的时候……” 说罢就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走出房间,敬佩之余,还有些伤神和遗憾。 天然居,苏媚走进房间,站在桌前的老妪问道:“这么久,你去哪里了?” “随便走了走。”苏媚随口说了一句,向房间里面走去,“我先洗个澡,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 老妪看着她走进去,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喃喃道:“几个时辰就像是换了个人,只是随便走了走?” 第一百五十二章 一步登天【第三更】 几次的接触之后,唐宁大概明白,苏媚喜欢打牌,并不是出于什么赌徒心理,毕竟他们惩罚的方式是贴条子,输了只是脸上多一条白纸,赢了也没有得到什么。 这大概是她的一种放松或是消遣的方式,这是一个让人猜不透的女人,她的心里藏着多少东西,唐宁一点儿都看不透。 不过,他也没打算看透,女人对一个男人好奇,往往是她沦陷的开始,男人对一个女人好奇,也是同样的道理,好奇心害死猫,更会害死人。 他坐回桌前,开始写信。 仔细想了想,还是打算写封信送回去,简要的解释下岳父大人升官的事情,毕竟忽然从州县县令升迁为京县县令,除了惊喜之外,怕是也有惊吓。 只需提一提这是方鸿举荐,以及他无意中救了淑妃的事情,他就应该明白了。 小如必然是会一起过来的,此外,还要写封信告诉三叔,若是他们愿意来京师,便一同过来,还要有一封信,安排刘老二和丐帮的事情…… 最迟等到省试之后,小意她们就要过来了,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灵州,他心中有些高兴,又有一些莫名的失落。 不止一些。 唐家,唐琦在堂内踱着步子,喃喃道:“四妹传的信应该不会有假,当时淑妃娘娘危在旦夕,难怪陛下如此暴怒,没有给常严一点儿回转的余地,虽然平安县令没有了,但这起码说明,陛下不是在针对我唐家。” 唐淮摇了摇头,说道:“如若陛下不是在针对唐家,便不会一点余地都不留给常严,这已经是对唐家的敲打,这些日子,你约束一下昭儿,不要让他在外面乱来了。” “我会将他在家中禁足一段日子,直到省试之前。”唐琦点了点头,说道:“但武安侯可不是大度之人,此次他的独子断了腿,陛下反倒是训斥了他,若是他忍不住做了什么……” “管不到武安侯,管好自己就行了。”唐淮走到窗前,背着手,望向窗外,说道:“平安县令的委任已经送出去了,这怕是陛下对他救了淑妃的赏赐之一,以眼下的情形来看,若是他省试表现优异,陛下怕是会将他留在京师。” 唐琦闻言,脸上露出复杂之色,事情的发展,已经大大的超出了他们之前的预料。 原以为他无声无息的来到京师,再无声无息的离开,没有人注意到,也没有人会想到,一个唐姓的考生,会和京师唐家有什么关系。 可又有谁能想到,上元之夜,他十首诗词惊四座,也震动了整个京师,诗疯子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平安县令常严,也因他丢了官职,虽然宫里的那件事情被陛下刻意的压了下来,让他暂时还没有走到人前,但新任平安县令是他的泰山,陛下似乎又有意的让他留在京师,这对于唐家来说,无异于如鲠在喉,迟早有一天,十余年前的旧事会被人搬到台前。 唐琦抬起头看着唐淮,忍不住问道:“那件事情,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回应他的是默然无声。 灵州,钟府。 饭桌之上,陈玉贤给钟意碗里夹了口菜,问道:“听说夭夭去京师了?” 钟意点了点头,说道:“昨天就走了。” “连夭夭也走了……”饭桌旁只余她和钟意两人,陈玉贤摇了摇头,说道:“自从宁儿走了以后,这家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饭桌上都没人了。” 钟意微微一笑,说道:“爹出去有一会儿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陈玉贤想了想,看着她说道:“以后让小如也留在家里吃饭,人多些才热闹。” 钟意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看她,许久才轻轻点头道:“好。” 刺史府,楚刺史家中添丁,灵州官员纷纷上门拜贺。 添丁进口是大事,妾室为楚家再添新丁,楚刺史在府上大摆宴席,宴请的除了灵州地方官员之外,还有城内名流。 “恭喜楚大人……” “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这是送给小公子的,楚大人不用推辞……” …… “今日大家都不要客气,喝个尽兴……”喜得贵子的楚刺史喝了不少酒,语气中已经带上了一丝醉意,刺史府的下人急忙上前搀扶。 人群中,钟明礼看了看天色,走上前,说道:“楚大人,下官家中还有些事情……” “钟大人这就要走?”楚刺史看了他一眼,说道:“今日乃是本官弄璋之喜,钟大人这才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要走,莫非是不给本官面子?” 楚刺史的话语中除了酒气之外,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场的灵州地方官员闻言,心中皆是微微一凛。 自年初京东路提刑宋千宋大人拒绝了楚刺史的邀宴,却亲自登门拜访钟县令之后,楚刺史对于钟县令的态度,便已经有些变化了。 楚刺史是一州刺史,统管灵州,钟县令不过是州县县令,官阶差着数级,宋提刑此举,无疑是极大的落了楚刺史的面子,换做任何人,心中怕是都不会好受。 而众人也都知道,楚刺史刚到灵州,便要拿钟县令和赵县令两人立威,结果两人纷纷在一天内破案,楚刺史的第一把火没有烧起来,威势刚刚立起,便轰然崩塌。 再加上之前京师来使,陛下亲自封赏钟家贤婿,钟县令在灵州风头可谓是一时无二,抢了楚刺史洗尘宴的风头,让这位新任刺史到任之后,连一朵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扪心自问,若是他们是刺史大人,一直被手下的官员抢风头,心中怕是也会不爽。 钟明礼怔了怔,便看着楚刺史,说道:“楚大人误会了,下官是家中真的有事……” 楚刺史拍了拍桌子,说道:“既然不是,那就坐下喝酒!” 钟明礼看了看他,只能重新坐回去。 赵知节为钟明礼倒了杯酒,问道:“怎么,担心回去晚了,进不了房?” 钟明礼抿了口酒,看着他,不屑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惧内?” “得了吧,你的那点破事,灵州谁不知道?”赵知节同样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不过,楚刺史对你不满已有时日,你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他,虽然你和宋大人有私交,但到底他才是灵州刺史。” 钟明礼默然不语。 刚才的一幕自是被众人看在眼里,心中不由感叹,官大一级压死人,无论钟县令多有能力,风头再盛,也只是永安县令而已,若是楚刺史存心让他难堪,他也只能屈服。 有能力也不全是一件好事,看来以后钟大人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众人摇头叹气间,有数道人影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走在前面那两人的衣着打扮,在场的灵州官员立刻站起身来,其余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在同一时间跟着站起来。 楚刺史看到这两人,酒便醒了一半,立刻走上前,拱手道:“两位使者此次来灵州,有何要事?” 一名宦官看了看他,说道:“自然是来宣读圣旨的。” “圣旨?”楚刺史表情一怔。 另一名宦官走上前,问道:“义安县令钟明礼钟大人何在?” 钟明礼愣了一下,立刻走上前来。 那宦官笑了笑,说道:“钟大人,接旨吧……” 纵然满脑子都是疑惑,但包括楚刺史在内,场内众人纷纷行礼。 那宦官拿出圣旨,清了清嗓子,很快便有尖细的声音传来。 “敕曰:永安县令钟明礼,敦厚贤良,勤政爱民,为政期间,政绩突出,……调任平安县令,即日赴任,钦哉。” 在场官员瞠目结舌。 钟明礼呆立原地。 楚刺史瞬间酒醒。 义安县令,平安县令,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一道圣旨,连升几级,由州县县令直升京县县令,这是一步登天。 第一百五十三章 床上有人 那宦官念完了之后,便微笑的看着钟明礼,说道:“钟大人,接旨吧。 ” “啊,哦,嗯……”钟明礼急忙接过圣旨,然后继续呆立原地。 两名宦官看了看他,暗自摇头,却也没有说什么。 接旨不谢恩,他们家的人都这样,两人已然习惯。 楚刺史的那一丝醉意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感觉到喉咙有些发干。 平安县令,京县县令,要远比他一个灵州刺史要有前途的多。 他从京师被调到灵州,相当于一个养老的差事,仕途也基本就到此为止了,但钟明礼不一样,他从灵州被调往京师,从地方调往中枢,这将是一个全新的起点,是他仕途转折的第一步。 赵知节站在人群中,看着钟明礼,表情惊诧而又欣慰。 其余官员,则是震惊和羡慕了。 “恭喜钟大人!” “连升数级,钟大人前途无量……” “恭祝钟大人高升,以后可不要忘记了昔日同僚……” …… 自家小妾生了儿子,别人却都在恭喜钟明礼,楚刺史站在原地,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恭喜钟县令……” 钟明礼终于回过神来,却没有回应众人,径直的转过身,大步的向刺史府外走去。 走了几步,便开始小跑起来。 然后是狂奔。 没有人发笑,也没有人觉得他无礼,这便和他们当初科举高中时一样,激动地痛哭流涕,手舞足蹈者,数不胜数。 钟明礼的身影消失之后,众人的目光不由的瞥向楚刺史。 洗尘之宴,楚刺史被钟家姑爷抢了风头。 弄璋之喜,又被钟大人的一道圣旨扰了气氛。 不过,如今钟大人即将赴任京师,对于楚刺史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钟县令走了之后,最起码在这灵州,便没有人能抢他的风头了…… …… 钟府,陈玉贤和钟意已经吃完了午饭,陈玉贤站起身,说道:“晴儿,等会老爷回来的时候,帮他把饭菜热一下,别让他吃凉的。” 晴儿从外面走进来,轻声道:“知道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门外跑进来,扶着门框,大口的喘着粗气。 陈玉贤看到他,脸色微变,急忙上前,扶着他的胳膊,关切道:“老爷,怎么了?” “哈哈!”钟明礼大笑两声,猛地抱起她,原地转了两圈,说道:“夫人,我们可以去京师了。” 钟意和晴儿看着这一幕,怔怔的站在原地。 陈玉贤脸色发红,急忙挣脱开来,小声道:“你干什么,小意还在这里……” 钟意连忙转过身,顺便拉着晴儿也转过去。 陈玉贤将他推开,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去京师?” “我们要去京师了。”钟明礼看着她,笑道:“陛下刚刚下旨,要调我去京师任平安县令,即刻上任,这下夫人不用担心一个人在家里了。” “去京师,任平安县令?”陈玉贤摸了摸他的额头,不信道:“无缘无故的,陛下为什么要下旨调你去京师?” 钟明礼愣在原地。 无缘无故的,将他连升两级,从地方调任中枢,总得有个理由,而且这个理由还不能是陛下吃饱了撑的。 可除了这个理由,他再也想不出别的了。 他将那圣旨拿出来,喃喃道:“这圣旨总不可能有假吧?” 他不怀疑这圣旨的真假,假传圣旨是死罪,更何况那两名传旨宦官他见过一次,但无论怎么看,这种人在家中坐,圣旨天上来的好事,都不太可能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他心中的喜悦,暂时的被疑虑冲淡了一些。 不远处,晴儿和钟意的脸上满是惊喜,很快的,整个钟府,便从沉寂,变的沸腾起来。 …… 唐济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看着钟明礼,一脸不信道:“你要升任平安县令了,还是陛下亲自下的圣旨?” 钟明礼点了点头。 永安县令是从六品,平安县令是正五品,这属于破格提拔,吏部是没有这么大的职权的。 “陛下是不是吃错药了,为什么忽然提拔你?”即便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唐济脸上的意外之色还是掩饰不住。 钟明礼没有接话,而是转口问道:“夭夭呢,追回来没有?” “别提了。”唐财主挥了挥手,说道:“追她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当初我就不该让她习武!” 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你能管住她的人,还能管住她的心不成,夭夭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就算你追回来一次,她也会跑第二次。” 唐济看着他,问道:“你什么走?” 钟明礼想了想,说道:“圣旨上说是即刻,但应该有半个月的时间准备,赶在三月初到京师即可。” 唐济点了点头,说道:“你去了京师,帮我看着点夭夭,告诉她让她早点回来。” 钟明礼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她到京师应该会去找宁儿的,有宁儿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担心,唐济目光隐晦的看了看他,想了想,说道:“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们就早点过去,我到时候派商队护送你们……” …… 唐宁写了几封信,有给岳父岳母的,给小意小如的,给方小胖的,也有给唐夭夭的,许掌柜已经让人将信送了回去,快的话,三五日便到。 以后应该是要在京师长留了,刘老二他们留些人在灵州,其他的骨干也要一同前往京师。 留在灵州的那些人,要继续向周边州府发展,唐宁不想他们在那里发展成什么大势力,只是他寻找小乞丐的希望还没有完全破灭,为此投入多少银子和人力都是值得的。 他向楼上走去的时候,右眼一直在跳,让他的心中提起了一些警惕。 不知道为何,这两天心中总有些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祸事要降临一样。 他打开房门,感觉到有些冷。 马上便是二月,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但还是有些春寒,不过平时房间里面也不至于这么冷。 今天房间里面这么冷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窗户被人拆了。 唐宁快步走到窗前,看到两扇窗户被人拆了放在地上,他离开房间之前,清楚的记得将窗户关了个严严实实。 红袖阁居然也会进贼,唐宁拉开抽屉,银子还在,考引也在,重要的东西一件没丢,他又看了看,整个房间,除了被拆下来的窗户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 还有一个地方不一样。 他床边的帷幔被人放下来了。 床前有一双粉色的绣鞋。 很熟悉的绣鞋。 万恶的苏狐狸,居然又来他这里蹭床了,不打一声招呼就拆了他的窗户…… 唐宁大步走过去,拉开帷幔,推了推她的肩膀,沉声道:“起来……” “让人家再睡一会……”睡梦中的苏狐狸撅了噘嘴,翻了个身子。 萧珏一会儿就过来了,这次让他看到,他就再也洗不清了,唐宁再次推了推她的肩膀,苏媚下意识的抱着他的手,蹙眉道:“别闹……” 唐宁不闹了,因为他的手被苏媚紧紧的抱在胸前。 他感觉到很软,苏媚的感觉应该正好相反。 所以她眉头蹙的更深,睫毛颤抖了几下,缓缓睁开。 美人初醒,美目中还有些茫然,和唐宁目光对视,又低头看了看之后,这一丝茫然瞬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一个包子,白菜馅的 方桌两旁,唐宁和苏媚已经对峙了好一会儿了。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我刚才只是想要叫你醒来,是你自己抱住的。” 苏媚看着他,胸口起伏,一字一顿道:“我要杀了你。” 拆了他的窗,睡了他的床,不经他同意就抱了他的手,上次还喝了他的粥,吃干净一抹嘴就想杀他,这是什么道理? 唐宁从桌上拿过一个苹果递给她:“吃个苹果?” 苏媚接过苹果,咔嚓一声咬了一口,清脆的声音让唐宁听了有些不寒而栗。 她顺便坐下,看着他,说道:“等我吃完,我还是要杀了你。” 唐宁也坐下来吃苹果,一个苹果吃完,苏媚抬头说道:“今天的事情,你要是胆敢告诉别人,我就杀了你。”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个苹果不能解决的,吃苹果前苏媚想要杀他,吃完已经可以谈条件了。 不过明明是她自己动手的,反过来却要怪自己,女人还真是不讲道理。 唐宁点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就算是她不说,唐宁也不会拿这件事情到处宣扬的,在唐夭夭提不动刀之前,他还不会飘到这种程度。 苏媚继续道:“以后不许关窗。” “为什么?”唐宁看着她,一脸不解,天然居那么大,还睡不下她一个苏媚,非得跑过来霸占他的床? 更何况听过留门的,没听过留窗的,清清白白的牌友关系,被她说的那么危险,像是在偷情一样。 苏媚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床我睡的舒服。” 唐宁想了想,说道:“那我把床送给你?” 苏媚重新拿起一只苹果,“咔嚓”一声咬了一口,目光望向他,“咔嚓”又咬了一口。 唐宁打了一个冷战,说道:“你下次来的时候,麻烦提前说一声,我这里可能不是很方便……” 他在这里住不了多久了,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小意她们就会抵达京师,他不可能一直住在红袖阁。 也不知道苏媚是因为什么原因,居然对这张床情有独钟,择床这种感觉唐宁也曾经有过,知道睡不着觉的滋味,要不到时候和许掌柜说一声,把这张床给她留着? 喜欢睡别人的床,这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啊…… 苏媚打了个哈欠,声音里面带着倦意,一边向床边走去,一边说道:“人家刚睡着一会儿,这次不许再吵我了……” 她走到床边,脱了鞋子,将自己卷进被窝里。 唐宁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窗前,想办法将被她拆下来的窗户重新装回去。 萧珏推门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别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里,有机会我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像你这样的书呆子,就算是……” 唐宁装好了窗户,回过头看着他,问道:“就算是什么?” 萧珏目光望向床边,看着床上睡着的恬静的女子,立刻躬身道:“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便飞快的转过身,大步走出房门,顺便将房门关好。 唐宁看了看熟睡的苏媚,迈出走出去,关好房门,走下楼,看到萧珏坐在那里,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看着唐宁,怔怔道:“原来你真的……” 唐宁不用解释,因为他根本解释不清了。 薛珏看着他,郑重的说道:“你和苏姑娘好了这件事情,千万不要让别人知道,要不然,你在这京师,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他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原以为他不过是在房里温书,现在看来,居然是在房里和京师第一美人睡觉。 这种足不出户的书呆子,他也愿意当啊! 唐宁看着他,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以后来我房间,记得敲门。” 进入别人的房间先敲门是一个好习惯,萧珏也应该学学这个道理了。 不知道雀占鸠巢的苏媚什么时候才走,唐宁叹了口气,抬起头时,看到一名年轻人从外面走进来。 年轻人身披银甲,看起来勇武不凡,这是唐宁第二次见他。 萧珏看到那年轻人,惊讶的站起来,看着他说道:“姓凌的,你怎么来这里了?” 凌云瞥了他一眼,看着唐宁说道:“陛下有旨,宣你进宫。” “又宣?”萧珏脸上露出惊诧之色,问道:“陛下找他什么事情?” “不知道。”名叫凌云的年轻将领看了看他,说道:“你要是想知道,亲自去问陛下吧。” “亲自去问陛下,我吃饱了撑着找骂啊?”萧珏瞥了瞥他,目光望向唐宁,说道:“既然是陛下召见,你快点去吧。” 唐宁也不知道陈皇这次召见他有什么事情,不过想来可能还是和淑妃的病情有关,从这位禁卫将领的表情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召见地点还是御书房,唐宁走进去的时候,看到那位陈太医令和凌一鸿都在。 唐宁躬身行礼,说道:“学生见过陛下。” “免礼。”陈皇今日心情看起来不错,看着他说道:“今日宣你进宫,是有件差事要交给你” 他目光望向陈太医令,说道:“陈爱卿,这件事情与你们太医院有关,还是你说吧。” “是。” 陈太医令应了一声,这才转向唐宁,拱手说道:“唐小神医曾言,如今的医书之中,存有许多错误和疏漏,太医院打算重新整修现存医书,唐小神医曾受高人衣钵,本官恳切邀请,唐小神医能够帮助太医院完成此事。”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此乃造福万民之大事,自是不敢推辞,只是省试在即,实在是无暇分心,此事可否等到省试之后?” “这是自然。”开口的是上方的陈皇,他看着唐宁,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朕还等着看你在省试上的表现呢,希望到时候能在殿试上看到你。” 陈太医令抬头看了唐宁一眼,又很快的低下头去。 陛下能当着几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对这位唐小神医极大的重视了,如若他能通过省试进入殿试,差不多便等于拿下了一甲的那三个位置之一。 走出皇宫的时候,唐宁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 眼下的情况还算不错,殿试的主考,虽然也不是皇帝,但最终名次的确定,却要靠一国之君御笔亲批。 多在陈皇面前刷刷脸,有益无害。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 走在街头,一阵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唐宁转头看着街边的包子铺,脚步顿住。 包子铺的伙计看着他,笑问道:“客官,要包子吗?” 唐宁点了点头。 伙计脸上的笑容更盛,“客官要什么馅儿的,要几个,我给您包好。” 唐宁想了想,说道:“白菜馅的,二十个。” 彭琛用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他为何总是对最便宜的白菜陷包子情有独钟。 唐宁递上一块碎银子,取了一个包子递给彭琛,自己拿了一个,然后将剩下的包子全都分给了街边的乞丐。 他咬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包子,同样是白菜馅的,但尝起来,总感觉差了点儿味道。 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小小的身影从某处街巷中走出,走到包子铺前面,将一枚在手心里攥了不知道多久的铜钱放在案板上。 “一个包子,白菜馅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水儿姐 包子铺的伙计并没有因为客人是一个小乞丐而区别对待,将那一文钱收起来,拿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包好了递过去。 小乞丐将包子揣在怀里,没有立刻吃掉,转身消失在了拥挤的人流中。 唐宁走回红袖阁的时候,手里的包子还没有吃完,他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吃白菜馅的包子,他只知道,白菜馅的包子是最便宜的,一文钱便能买到一个,其他馅料的,最少也要两文。 他回到房间,关上门,走到窗前,准备关窗的时候,犹豫了一瞬,还是留了一条缝隙。 虽然苏媚大晚上跑过来和他一起睡的概率太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这个可能,如果她只是想要打牌还好,如果她是想要和自己睡觉,他一定会严词拒绝。 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此时距离天黑还有好一会儿,睡觉还很早,唐宁打算先小憩一会儿,然后再起来看书。 他躺在床上,闻到的是一阵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充斥着这一片小小的空间里,尤其是被子,想到不久之前苏媚就裹在这一张被子里,唐宁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更重要的是,他是打算睡觉的,可闭上眼睛,闻着这股香气,就会产生一种苏媚就睡在他身旁的错觉,这还让人怎么睡? 唐宁只好将这被子叠好放在柜子里,重新拿了一床新的被子出来。 虽然还是能够闻到苏媚的味道,但比刚才淡多了。 他闭上眼睛,下一刻就听到敲门声。 无奈之下,唐宁只好重新下床,打开门,看到萧珏站在门口。 萧珏这一次总算是知道敲门了,目光向房间里面望了一眼,问道:“我没有打扰你们吧?” “房间里面就我一个人。” “她走了?”萧珏看了看他,摇头说道:“年轻人虽然精力旺盛,但还是要注意节制,保重身体。” 唐宁看着他,说道:“你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回房睡觉了。” “天还没黑睡什么睡?”萧珏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介绍几个新朋友给你认识。” “不去。” 唐宁转过身,打算回去睡觉,萧珏抢在他关门之前挤进去,说道:“你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和苏姑娘玩,也不是长久之计,就算不为了身体着想,也要为以后做打算。” “什么打算?” “想要在京师立足,你不会以为只靠读书就行了吧?”萧珏瞥了瞥他,说道:“京师这种地方,最重要的是交朋友,单枪匹马,孤身一人,寸步难行,多交几个朋友,对你大有好处。” 交朋友并不是互相通报姓名,互称几句“兄台”就行的,地位平等,同处一个圈子,或者具备某种共同特质的,才能成为朋友,京师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是萧珏这般硬不起来。 当然,这也是萧珏自以为的。 唐宁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但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并不希望卷进京师的这些权贵圈子中。 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今天有些累,就不去了。” 萧珏似乎是有些生气,怒道:“你这是不把我当朋友了?” 如果是别人对他说这句话,唐宁并不会放在心上,他本来就没有什么朋友,除了唐妖精,李天澜,苏媚勉强算半个……,至于彭琛,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平时也没什么话说,仔细想想,他的朋友怎么都是女人? 和萧珏虽然算不上交心,但不否认他是一个值得深交的纨绔,是京师纨绔中的一股清流。 毕竟,没有纨绔会夜宿青楼,叫十个姑娘只是喂蚊子。 太浪费了,十个姑娘啊,再多叫一个,加上自己就能凑够三桌麻将了。 唐宁想了想,问道:“去哪里?” 萧珏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城里的一处私园,今夜的主人是安阳郡主,请了不少人,到场的名媛千金肯定不会少,能大饱眼福,说不定你的苏媚姑娘也会去……” 唐宁摇了摇头,“人家又没有请我……” 萧珏递上一封请柬,说道:“请柬她直接送到我这里了,不只是你,这次各地州府的解元也都受到了邀请,你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人科举之后,是要留在京师的,这是每一次科举之年的惯例,也是让你们互相之间认识认识……” 萧珏已经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再拒绝,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换件衣服。” 萧珏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还是苏姑娘的面子大……” 唐宁改变主意,一是不想拂了萧珏的面子,二是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正好可以让萧珏介绍介绍京师权贵圈子的情况。 京师之外的园子有不少,但凡有钱就能买到,但想买城里的园子,不仅仅要有钱,像天然居这样占据了一整座园子的酒楼,整个京师也仅此一家。 据说天然居背景深厚,唐宁没有从苏媚身上看出来这一点,苏媚让他看不透的地方还很多,不过作为牌友,目前了解的这些已经够了。 唐宁和萧珏递上请柬,刚刚走进去,身后便传来了一道惊诧的声音。 “唐兄,是你吗?” 唐宁回过头,看到徐清扬和张炎生并肩走进来。 “果然是唐兄,许久不见了。”徐清扬对他拱了拱手,说道:“数天前就知道唐兄来了京师,本想去拜访,却不知道唐兄下榻何处,想着今夜这种场合,唐兄怕是不会错过,果然在这里遇到了。” 唐宁看了看徐清扬,又看了看张炎生,忍不住问道:“徐兄,张兄,你们两个……为什么总是一起出现?” 徐清扬没想到唐宁见到他们的第一句居然问的是这个问题,怔了怔之后,解释道:“我和炎生是结伴来京的,又住在同一家客栈,此次又同时受到邀请……” 他乡遇故,还是很值得高兴的,唐宁看着他们,说道:“一起进去吧。” 徐清扬和张炎生虽然不是解元,但来京较早,参加过不少聚会,逐渐的有了名气,这次也受到了邀请。 萧珏领着他们穿过园子,来到一处阁楼,向某处桌旁走去。 桌旁早有人在等待,见他过来,纷纷站起身,前面一人看着他,问道:“来之前去了一趟萧家,萧家下人说你早就走了,怎么反倒比我们到的还晚?” “有些事耽搁了。”萧珏看了看唐宁,介绍道:“这就是我和你们提过的,唐宁。” 他又指着那三人,对唐宁说道:“这是刘俊,这是穆羽,这是黄昱龙。” “这就是诗疯子?” “和苏媚姑娘单独相处一个时辰那个家伙?” “徐寿的腿是不是你让人打断的,佩服佩服,我想像你那么干很久了,可惜一直没逮到机会……”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唐宁心中有些后悔,萧珏介绍的朋友,怎么都和他一个德性,看起来很不靠谱的样子。 阁楼共有两层,男子一层,女子一层,唐宁被那三人围着问东问西的时候,楼上,有无数道视线扫视着下方。 “喂,你们看到没有,刚刚走进来这位,就是江州解元!” “他身旁那位,是明州解元。” “江州,明州……,都是江南的,你们说,今年的状元,到底会花落江南还是京师?” “你问这个干什么,莫非是想到时候榜下捉婿?” “呸,我看你才有这样的打算吧!” …… 京师的名媛千金们聚集在一起,没有了人前端庄贤淑的样子,目光时不时的望向下方,小声议论。 某处桌旁,一名年轻女子倒了杯茶水,目光随意的瞥向下方。 看到下方某道身影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一顿,目光再也移不开了。 身旁一位女子看着她,疑惑道:“水儿姐,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应,目光依然望着那个方向。 那女子见此,脸上浮现出一丝奇怪之色,视线也随之望了过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红颜祸水 唐水看着坐在楼下角落里的那道身影,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又很快隐去。 身旁的女子察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怔了怔之后,诧异道:“不是吧,难道水儿姐也和她们一样,打算榜下捉婿?” 安阳郡主今夜将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尤其是请了许多京师的名媛贵女,也存了一些让她们好好观察观察这些年轻俊彦的机会。 这些人中,有一些人是京师的权贵官宦子弟,身份不俗;有一些人则是外地赶往京师赴考的举人,就算不是各地州试解元,也是排名前列,名声在外的佼佼者,他们或许现在只是一介白身,但要不了多久,有一些人的名字,就会被无数人知晓。 京中这些女子择婿,也大都是在他们这些人里面选了。 女子看了看唐水,问道:“水儿姐看上哪一位了,难道是萧家那位?萧家现在已经不同往昔了,若不是陛下念及旧情,早就没落,更何况,外面都说萧珏不能人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摇了摇头,排除了萧珏之后,又有些疑惑道:“难道是刘俊、穆羽,黄昱龙他们里面的一位……,刘家,穆家和黄家后继无人,这些年也在走下坡路,更不是水儿姐的良配。” 她的目光望向最后的三人,自顾自的喃喃道:“那三人看起来面生,应该是外地来的,模样倒是俊俏,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中,若是能名列一甲,水儿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唐水的视线从下方收回来,看着她,摇头道:“我就是随便看看。” 女子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看到下方又有人走进来,笑道:“快看快看,我们京师也有人来撑场面了,许多人都说这次的前三甲,顾白肯定能占一个……” 唐宁看着那三位喋喋不休的官二代,解释道:“我是唐宁,和苏媚姑娘不太熟,徐寿的腿不是我叫人打断的。” 萧珏瞥了他一眼,他说徐寿的腿不是他叫人打断的,他还相信,要说他和苏媚姑娘不太熟------同睡一张床都不算熟,那怎么才算熟? 唐宁写诗厉害他是清楚的,但他更清楚,他最厉害的,并不是写诗。 刘俊看了看他,说道:“你就别谦虚了,苏姑娘上次在天然居为你出头,我可是亲眼所见,不过说真的,我一直很好奇,你那天晚上和苏媚姑娘都干了什么?” 不止刘俊好奇,穆羽、黄昱龙、徐清扬、张炎生以及萧珏也很好奇。 这已经成为了自上元夜之后,京师的一个未解之谜。 “也没什么。”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聊聊人生,聊聊理想……,听苏姑娘吹了一曲,就这样。” 听到的远没有他们想到的刺激,几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 苏媚是京师第一美人,是男人们触摸不到的云端仙子,他们既希望看到仙子被拉下凡尘,却又不希望将她拉下凡尘的,是除了自己之外的男人。 说仙女,仙女到。 唐宁话音落下没多久,便感觉到周围嘈杂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他转过头,看到一道身影娉娉婷婷的走进来。 苏媚刚刚从外面走进来,就立刻成为了人群的焦点。 “苏姑娘果然来了!” “苏姑娘平日里可不常出席别的场合,这次怕是因为安阳郡主的面子。” “人间尤物,出尘脱俗,今日一见,才知天下竟真有如此美人……” “哼,苏媚有什么好的,不就是胸大了些屁股翘了些,什么京师第一美人,还不是那些男人眼瞎!” …… 楼下的私语声唐宁能够听到,楼上的他便听不到了,今日在场的本就不是普通人,他对于苏媚出现还能引起如此大的骚乱感到惊讶,仔细想想,又觉得应该是这样。 这女人一定是狐狸精转世,不仅天生媚骨,据老乞丐说,她应该还修炼了一种媚功,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能极大的刺激男性的荷尔蒙。 才子和纨绔也是男人,是男人就不能在她面前保持淡定。 如果不是他十分清楚真实的苏狐狸是什么样子,表现怕是也不会比他们强上多少,唐宁左右四顾,苏媚出现之后,还能和他一样保持淡定的,就只有萧珏一个人了。 苏媚走进来之后,便径直的向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楼梯之下,视线不经意的一撇,脚步忽然顿住。 唐宁和她目光对视,心中立刻升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苏媚的脸上本来只是带着浅笑,某一刻,脸上的笑容忽然扩散,转过身,向着某个方向走来。 众人的视线也随着她的脚步移动。 她走到刘俊等人面前,对她们展颜一笑,刘俊扶着桌子,结巴道:“苏,苏姑娘……” 苏媚走过来,贴近唐宁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之后,对他眨了眨眼睛,转身走上楼梯,消失在二楼。 楼下众人看不到苏媚了,视线却纷纷望向唐宁,眼神中带着好奇,羡慕,嫉妒…… 刘俊三人第一时间看向唐宁,这就是他刚才说的,和苏媚苏姑娘不熟? 穆羽忍不住问道:“苏姑娘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怎么样,这次给足了你面子吧?” 这是苏媚刚才小声对他说的话,她只说了这一句就上楼了。 可这句话他怎么和萧珏他们解释? 他们是什么关系,苏媚为什么要给他面子? 感受到周围的诸多视线,显然苏媚刚才的举动为他拉到了不少的仇恨,唐宁目光望了楼上一眼,这是什么第一美人,根本就是祸水! 楼上,唐水望着和安阳郡主说话的苏媚,目光再次望向下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楼下,唐宁在刘俊他们的眼神杀之下,淡定的倒了一杯茶水,说道:“她刚才说的太小声,我没听到。” 周围,已经有私语声向外扩散。 “苏媚姑娘刚才和他小声说了什么?” “苏媚姑娘约他晚些相会。” “苏媚姑娘刚才亲了他!” “他是谁?” …… 某处人群聚集的桌旁,一名华服青年望着苏媚的身影消失,又望向另一个方向,问道:“他是谁?” 在他身旁,一名青年小声说道:“世子殿下刚刚回京,还不知道,他是今次元宵诗会的魁首,上元当夜,和苏媚姑娘单独相处了一个时辰的就是他。” “一个时辰,单独相处?”华服青年目光收回来,说道:“我不在京师的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啊……” 刘里笑了笑,说道:“当夜二少本想拿下魁首,将与苏媚姑娘单独相处的机会赠与世子,可谁想到,被这位抢了先,也不知道那一个时辰都发生了什么,苏媚姑娘对此人的态度,似乎有些非同一般。” “唐昭会舍得将这等好机会让给我?”华服青年看了看刘里,似笑非笑,说道:“你的主子今夜没在这里,就不用替他说话了。” 刘里脸上露出尴尬之色,不再开口。 华服男子端起茶杯,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和唐昭争了这么久,最后居然被一个外来人抢了先,他才来京师多久,先来后到的道理都不懂,这可有些不太像话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别欺负他!【第三更】 苏媚的身影消失在楼上,徐清扬和张炎生逐渐从呆滞中回过神来。 张炎生对他拱了拱手,有些敬佩的说道:“唐兄,厉害……” 唐宁知道他说的厉害是指他泡上了苏媚,可问题是他还没有泡上,不仅如此,还要时刻提防着被她泡上。 他摇了摇头,郑重的说道:“徐兄和张兄不要误会,我和苏媚姑娘,只是普通朋友。” 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苏狐狸也真是的,难道就不为她的名节着想吗? 就算苏狐狸不想着她的名节,唐宁还要想着自己的,不然等到过段日子小如和小意到了京师,他怎么和她们解释? 张炎生怔了怔,随后便看着他,笑道:“唐兄放心,我懂得,懂得。” 徐清扬想到一件事情,问道:“听说钟大人要调任京师了?” 唐宁点了点头。 徐清扬笑道:“想必钟姑娘很快就要上京,这样一来,唐兄就不用饱尝两地相思之苦了。” 唐宁也有些期待,红袖阁招待的再好,又哪有自家娘子照顾的贴心? “钟姑娘?”萧珏脸上露出疑色,“你在灵州还有个钟姑娘?” 唐宁看着他,说道:“她是我的娘子。” “娘子,你有娘子了?”萧珏闻言,大吃一惊。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说了我和苏姑娘没什么,是你不信。” “关苏姑娘什么事情?”萧珏看了看他,大笑道:“你有娘子了,还……”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拍了拍桌子,高兴道:“你还说你和我不一样!” “……” 就让萧珏自己骗自己吧,告诉他实情的话,对他的伤害太大了,唐宁想了想,还是决定给他留一点男人最后的尊严。 萧珏的心情显然好了许多,指着唐宁,对刘俊三人介绍道:“虽然他是从灵州来的,但你们可不要小瞧他,他州试第一场不错一题,策论被带回京师,陛下当着百官的面亲口称赞,破例赏了玉带给他,他的诗写的有多好,就更不用我说了……” 刘俊他们只知道诗疯子,却不知道萧珏说的这些,诧异的看了唐宁一眼,说道:“原来陛下赏赐玉带的就是他,连顾白那个禽兽都没有这种待遇……” “刘兄你把话说清楚,顾白怎么就是禽兽了?” 刘俊转头看着走过来的一名年轻人,疑惑道:“我刚才有说什么吗?” 年轻人剑眉星目,生的颇为俊俏,看着唐宁,微笑道:“是灵州唐解元吧,久仰大名了。” 萧珏介绍道:“顾白,刘俊刚才说的那个禽兽,京畿五州解元。” 陈国各州的生源质量参差不齐,江南一代和京师的学子质量普遍要高于其他地方,京畿五州解元,含金量算是很高了。 换句话说,想要成为状元独占鳌头,眼前之人也是他强有力的对手。 虽然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但唐宁还是拱了拱手,说道:“顾兄大名,也是闻名已久了。” 刘俊看着他们两人,说道:“两个都是禽兽,今年的省试和殿试,就看你们的了……” 这位五州解元看起来谦逊有礼,居然也能和萧珏几人混到一块,唐宁有些诧异,不过好歹几人中有了一个正常人,值得欣慰。 他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名为顾白的年轻人看着他,一脸八卦的问道:“唐兄,苏姑娘刚才和你说什么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上元节那晚吗,那天晚上的一个时辰你们都干什么了?” 唐宁看着他一脸好奇八卦不输刘俊三人的样子,心中暗叹,他果然不该对萧珏的朋友寄予太高希望…… 一道人影从外面走进来,走到某处桌旁坐下,先是倒了杯茶,一饮而尽之后,说道:“不好意思,世子殿下,有些事耽搁,来晚了。” 华服青年看着晚到的消瘦青年,笑道:“不碍事,安阳郡主还没有出来,不算晚。” 他说完语气一转,又问道:“对了,你表弟徐寿的伤没事了吧?” “我刚从武安侯府出来,太医说若是恢复的好,勉强可以行走,但也不可能恢复到和普通人一样了。”消瘦青年摇了摇头,眼中浮现出一丝厉色,说道:“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干的!” 华服青年摇了摇头,说道:“你在宫中当值,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也实属正常,打断徐寿腿的人,今日便在场。” “什么!”消瘦男子猛地抬头,手中的茶杯被他捏成碎片,问道:“他在哪里?” 刘里伸手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道:“也不一定是他,只是当夜他和徐寿发生了些冲突,后来我们刚刚分开,徐寿就遭人暗算,他的嫌疑最大。” 消瘦男子将手中的茶杯碎片扔在桌上,站起身来。 小阁楼上,一名女子看着唐水,问道:“唐水姐,你在看什么?” 她目光随着唐水的视线望下去,疑惑道:“那不是陆腾吗,他要干什么?” 稍远一些的地方,正在与人交谈的苏媚,目光忽然望向下方。 对面一名气质出众的女子看着她,诧异道:“怎么了?” “郡主,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苏媚对她微微一笑,转身向楼下走去。 那女子先是一怔,随后便跟着她走下楼。 楼下,唐宁坐在位置上,抬头看着站在他身旁的消瘦男子。 消瘦男子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问道:“徐寿的腿是不是你让人打断的?” 萧珏站起身,皱眉道:“陆腾,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唐宁缓缓站起来,看着他,说道:“不是。” 消瘦男子目光盯着他,说道:“就算是徐寿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你也不该用这种手段。” 唐宁明白了,此人不是来问他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事实是这件事情真的不是他干的,虽然他很想,但却被那无名英雄抢了先。 “你打断了徐寿的一条腿,我也取你一条腿,这件事情便算是扯平,如何?”消瘦男子看着他,语气依然很平静,就像是在宣布一件再也普通不过的事情。 “陆腾,你敢!”萧珏站起身来,挡在唐宁前面,他知道陆腾此人性子冲动,说不定真会做出来什么事情。 一名气质出众的女子走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腾转头看着那女子,说道:“郡主,陆腾今日要在这里处理一些私事,还望郡主不要怪罪。” 安阳郡主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不管你有什么事情,出了这园子,如何处理都行,但在这里,不行。” 陆腾目光看着她,许久,点了点头,再次望向唐宁,说道:“今夜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在园外等你。” “你在园外等他做什么?”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陆腾转过头,看着走过来的女子,眼中浮现出一丝疑色,很快便恢复了正常,解释道:“他让人打断了徐寿的一条腿,我取他一条腿。” 那女子看着他问道:“你要取他一条腿?” 陆腾点了点头。 “你真的要取他一条腿?” 陆腾再次点头。 砰! 那女子屈膝狠狠的顶在了他的肚子上,陆腾瞬间便躬下身子,脸色铁青,额头汗珠滚滚而下。 那女子又一肘砸在他的颈后,咬牙道:“你凭什么欺负他!” 噗通! 陆腾一头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唐宁看着他初到京师就遇到的碰瓷女子,目瞪口呆。 “别欺负他。”女子看了倒在地上的陆腾一眼,转过身,目光望向了前方某桌。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是你姐!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陆腾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气息,生死不知。 原本嘈杂喧闹的气氛,在极短的瞬间,就变的安静下来。 陆家是将门世家,陆腾又是陆家年轻一辈中的领军人物,与京师其他纨绔不同,他年纪轻轻,便成就非凡,供职宫中,依照惯例,他在宫中磨练几年之后,前途便不可限量。 因出身将门,陆腾的脾气向来火爆,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事情屡见不鲜,而且他下手极重,京师没有人愿意招惹他。 可现在,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的是他。 就像他往日里对别人那样。 萧珏看着对面的年轻女子,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安阳郡主看着她,难以置信道:“小水,你……” 已经准备站出来的苏媚,用讶异的眼神看着唐水,脚步顿住。 唐水的目光望向了另一个方向,刘里抬头望了一眼,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 唐水大步的走过去,在众人的视线注视之下,拎起一只椅子,狠狠的砸在刘里的脑袋上。 砰! 椅子四分五裂,刘里的头上有鲜血流下,却也不敢擦拭,站起身,颤声道:“水姑娘,我……” 唐水没有看他,目光望向一旁的华服青年。 那青年打了一个哆嗦,立刻道:“唐水,你要干什么,我可没有惹你!” 唐水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身走到唐宁的身边,抓着他的手腕,大步走出去。 静,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安阳郡主第一个回过神来,急忙道:“快看看陆腾有没有事?” 立刻有人蹲下身子,在陆腾鼻间探了探,松了口气,说道:“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 安阳郡主一颗心终于放下来,目光望向门外,喃喃道:“小水她……,到底是怎么了?” 刘俊有些发愣的看着萧珏,说道:“你打我一巴掌,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啪! 萧珏一巴掌抡圆了抽在他的脸上,刘俊眼冒金星,耳朵嗡鸣,怔怔的看着萧珏。 “疼吗?”萧珏问道。 “疼。” “看来不是在做梦。”萧珏目光望向两人消失的方向,忍不住说道:“一个苏姑娘还不够,连唐家这位都拉下水了……,妈的,没天理啊!” 想要骂人的不止萧珏,刘俊等人也想骂人。 除了萧珏之外,唐宁是刘俊第一个想骂的人,他才刚到京师啊,向来不和男人亲近的京师第一美人和他耳鬓厮磨,唐家那位宝贝的不得了的千金,冲冠一怒为……,打了陆腾和刘里之后,带着他……,这算是私奔吗? 虽然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刘俊知道,几天的时间里就搞定了京师最难搞定的两个女人,他若是待在京师,怕是京师的那些名花都得被他祸害一遍。 刘里身旁,一人看了看他在流血的额头,问道:“刘兄,你还是快去看大夫吧!” 刘里转头望向华服青年,干笑道:“世子殿下,失陪了。” “快去吧。”华服青年点了点头,看着刘里的惨状,至今心有余悸。 他猛灌了口茶压惊,喃喃道:“那女人,疯了吧!” 至此,无论是一楼还是二楼,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已经化作了洪流。 “唐水姐怎么了,陆腾和刘里得罪过她?” “还看不出来吗,她是在为那个人出头……” “那人是谁啊,唐水姐居然会为了他得罪陆家,她连刘里也打,刘家不是唐家的狗腿子吗……” “莫不是她相中的如意郎君,为情郎出头……” …… 阁中众人疑惑和猜测之时,唐宁已经被那女子拉到了园外。 走出园子之后,他的脚步顿住,将手腕抽回来,拱手道:“刚才多谢姑娘了。” 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但到底是帮他解了围,虽然她之前还想对他碰瓷仙人跳,但唐宁向来恩怨分明。 那女子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唐宁被她看的浑身不舒服,正要再次发问时,那女子终于开口。 “我是你姐。” 唐宁的目光也望向她,就算她刚才帮了他,也不能随便认亲,现在干姐姐干妹妹这么多,有些事说不清楚的。 唐宁看着她,说道:“姑娘,你想要什么就直说吧,银子我还剩不多,不能全都给你,其他的……其他的不行。” “你叫唐宁,虚岁十八,生辰是十一月二十,你的右手手臂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浅浅伤疤,是从小就有的,你的左手掌纹是断掌……”唐水的目光望向他,眼中满是柔和,说道:“我叫唐水,我是你姐。” 掌纹可以看到,生辰也不难查出,但他右手手臂上那道浅浅的疤痕,除了小如和小意以及他自己以外,就没有人知道了。 她说她叫唐水。 唐宁知道许多唐家的事情,也自然清楚,唐家排行老三那位中书舍人的女儿,就叫唐水。 唐家三番两次派杀手想要取他性命,现在又有人过来认亲,这是什么套路? 不管他们是什么套路,都与他无关。 他是唐宁,也不是唐宁。 他和唐家没什么关系------也不能说没什么关系,唐家送了他这么多次大礼,礼尚往来,有机会总要还的。 唐宁看着她,笑道:“姑娘怕是认错人了,我家在灵州,家中没有姐姐。” 唐水看着他,表情有些暗淡,问道:“你已经知道了?” 唐宁没有回答。 唐水再次抓起他的手腕,说道:“只要你能考中一甲,就有希望回家的……” 唐宁轻轻的拿开她的手,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家在灵州,想回去的时候,自然会回去,不用考中什么一甲。” “刚才的事情,谢过姑娘,来日必会偿还。”他对眼前的女子拱了拱手,说道:“姑娘再见。” 唐水站在原地,大声道:“你连你娘也不想见了吗?” 唐宁脚步顿住,从记忆深处浮现的,是另一道身影。 他当然想见,他怎么可能不想见? 从小到大,近二十年时间,他没有一天不想再次见到那道身影。 只是那个时候便已是天人永隔,如今不仅隔着时间,更是隔着不知多少个世界。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大步离开,再不回头。 唐水站在原地,有些失魂落魄,片刻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大声道:“苏媚那个女人不简单,你离她远一点!” 唐宁走过一处街角,苏媚从角落里走出来,撇了撇嘴,说道:“别听她的,人家简简单单的,可不像你们唐家那么复杂……” 唐宁脚步顿了顿,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苏媚看着她,眨了眨那双魅惑众生的眼睛,问道:“知道什么?” 唐宁目光望向她,苏媚眼睛转了转,急忙道:“哎呀,对有心人来说,这又不是什么秘密,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人家就知道了。” 唐宁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大步向前方走去。 苏媚急忙追上去,问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你生气了还让我睡你的床吗?”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生气了嘛……” “我告诉你呀,其实徐寿的腿是我让人打断的……” …… 唐宁脚步停下,目光望着她------搞了这么久,原来他一直替苏狐狸背的锅? “怎么样,感不感动?”苏媚看着他,得意道:“谁让他惹我不高兴了?” “不感动。” 唐宁继续向红袖阁的方向走去,让他白白背了这么久的锅,还问他感不感动,长得漂亮不是干什么事情都能被原谅的理由。 “哎呀,人家是问你敢不敢动……” 苏媚站在他身后,说道:“徐寿惹我不高兴了,所以我就让人打断了他的腿,你不让我睡你的床,我也会不高兴……,怎么样,还敢动吗?” 唐宁脚步停下,转过头,苏媚在他前方几步远处,笑的像一只狐狸。 她嗤的一声笑出来,走上前,说道:“开个玩笑,放心,人家才舍不得打断你的腿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红袖阁怎么走? “唐家的情况,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至少唐水对你,应该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大概也不会骗你。 ” 发生了刚才的事情,自然不可能再回去,唐宁即将走进红袖阁的时候,苏媚站在他身后说道。 唐宁脚步顿住,想了想,说道:“她刚才说,苏媚这个女人不简单,让我离她远些。” “除了这一句!” 苏媚咬牙道:“亏我还在你面前说她的好话,我现在后悔了,你忘掉我刚才说的话吧,任何女人的话都不要轻易相信,越漂亮的越不能相信,唐水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谢了。”唐宁看着她说了一句,转身走进红袖阁。 苏媚看着他,提醒道:“明天别忘了留窗啊……” …… 小阁之中,陆腾被抬下去送医,刘里自行离去,自然是引发了众人的一番议论。 安阳郡主出面说了几句,场间的气氛才逐渐被引向了正轨。 人们不再讨论刚才的事情,各地解元互相认识,二楼千金名媛们的目光,也逐渐被楼下的年轻俊杰吸引。 只是心中还不免的有些疑惑,方才那人到底有何背景,竟是引得唐水对陆腾和刘里大打出手。 不仅如此,唐水拉着他离开之后,苏媚姑娘竟然也不发一言的离去…… 这其中,定然有他们不知道的、精彩的隐情。 唐家大小姐,京师第一美人,和一个男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楼下某处桌旁,萧珏站起身,对刘俊几人说道:“我先走了,你们晚上好好玩。” 说罢便直接站起身,走出大门。 刘俊用诧异的目光望着萧珏离开的背影,喃喃道:“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唐水虽然凶名在外,但平日里还是讲道理的,可刚才陆腾不过是放了几句狠话,就被打的晕了过去,刘里更是凄惨,到现在刘俊还没有想明白,唐水为何会对唐二少的终极走狗刘里出手。 唐水便已经让他疑惑了,更何况,还要再加上一个苏媚,萧珏介绍的新朋友,做到了全京师的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张炎生的表情有些佩服,自言自语道:“唐兄的境界,我们此生怕是难以企及……” 安阳郡主满面笑容的和人说着话,目光偶尔会望向门外的方向,眼中深藏疑惑。 …… 唐宁回到房间,准备洗漱洗漱就睡的时候,萧珏敲了敲门,推门走进来。 他坐在桌前,看着唐宁,说道:“抱歉,如果不是我,就不会有今夜的事情。”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关你的事情。” 萧珏一片好心,这件事情的根源,还是在唐家,以及那个被唐水砸了脑袋的,每一次都能适时出现的礼部侍郎公子。 萧珏想了想,问道:“你和唐家是什么关系?” 他此时满心疑惑,唐昭那日警告他的时候,他以为唐宁和唐家有什么仇怨,但今日唐水的反常举动,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唐家一人要自己理他远点,一人又如此的护着他,让他推翻了心中之前的猜测。 唐宁没有立刻回答,萧珏沉吟了片刻,又道:“你和唐家有仇?” 唐宁坐在床边整理被子,随口说道:“生死大仇。” 萧珏看了看他,问道:“那你还敢来京师?” “京师又不是唐家的京师,为何不能来?” 萧珏没有回答,脸上露出思考之色,喃喃道:“你第一次来京师,和唐家能有什么大仇,还是生死大仇……”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一怔,随后便猛地看向唐宁,震惊道:“唐家,唐家,你也姓唐,不是吧……” 唐宁拉开被子,躺到床上,闭上眼睛,说道:“我要睡觉了,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 萧珏看了看他,走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说道:“我明天再来找你。” 房门关上的一刻,唐宁的眼睛缓缓睁开。 唐家的情况,似乎并不全是像他所想的那样,他闭上眼睛,脑海中便会想到刚才那女子看他的眼神…… 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关怀。 许久的沉寂之后,黑暗中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 唐家,礼部侍郎清早便登门拜访,刘里跟在他的身后,脑袋上缠着白布,低着头,不发一言。 刘侍郎看着唐琦,一脸歉意的说道:“唐大人,真是对不起,这孽子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大小姐,下官特地带他来唐府赔罪……” 唐琦揉了揉眉心,也感到有些头疼,说道:“刘大人不必如此,都是我唐家管教不严,本官替唐水对你说一声抱歉。” 刘侍郎急忙道:“不敢,不敢……” 唐琦挥了挥手,说道:“来人,把昨天送进府里的那些名贵药材,送一些到刘侍郎府上。” 送走了刘侍郎父子之后,又有一下人快步走进来,说道:“老爷,陆府的人等在外面,要我们唐家给他一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唐琦挥了挥手,说道:“说我不在,他们要等,就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那下人离开之后,唐琦才转过身,走到里间,看着唐靖,怒道:“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昨夜的举动,必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看看你教的好女儿!” 唐靖小口的抿着茶水,说道:“若不是水儿出手,任由陆家那位动手,麻烦会更大,到时候,怕是更加瞒不住。” 唐琦心中有些烦躁,自从他进京开始,事情的发展,就脱离了唐家的掌控,再这样下去,怕是会发生他们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 他看着唐靖,有些烦躁的问道:“水儿在哪里?” 唐靖放下茶杯,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唐家某处小院。 唐水握着那妇人的手,说道:“他们太欺负人了,一而再再而三,他又做错了什么?” 她看着那妇人,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小姑,我还是没有忍住,我不想让他们欺负他……” “没事。”妇人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谢谢水儿。” 唐水抹了抹眼睛,说道:“我不管了,我是他姐姐,以后要是还有人欺负他,我一个都不放过!” 她抬头看着那妇人,说道:“我一定会让你们相见的。” …… 京师昨夜发生了一件大事,今天早上便已经传遍了半个京师。 昨夜在安阳公主举办的某个宴会上,唐家千金悍然出手,将陆家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陆腾打的人事不知,礼部侍郎的公子刘里,也被她用椅子砸破了脑袋。 而事情的起因,是因为一个男人,似乎还牵扯到京师第一美人,苏媚苏姑娘。 京师百姓对此众说纷纭。 有人觉得,是陆腾什么地方得罪了唐家小姐,才招致横祸。 还有人认为,那个男人是唐家小姐的情郎,唐大小姐冲冠一怒为情郎,也不是那么难以理解。 当然,至于苏媚姑娘为什么会参与进去,这可能就涉及到一段复杂的关系,众人就不得而知了。 城门口,一名白衣白裙的女子单手持剑,喃喃道:“京师居然有这么暴力的女子,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她摇了摇头,走到街上,拦下一位路人,微笑问道:“这位大婶,请问红袖阁怎么走?” 第一百六十章 夭夭驾到 京师,某条暗巷。 白衣女子拍了拍手,看着巷尾躺在地上的几道人影,不屑道:“我要去的是红袖阁,不是丽春院,连本姑娘都敢骗,活的不耐烦了!” 一名中年妇人跪在她的身前,不住的磕头,颤声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下次别让本姑娘看到!”女子看了看他们,转身飘然离去。 唐宁早上是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的。 不是敲门,是拍门,拍门声频繁又密集,吵的人心烦。 萧珏不会这么拍门,李天澜更不会,苏媚不走门,红袖阁里,没有人是这么拍门的。 他穿好衣服起床,睡眼朦胧的打开门,看到那位叫做凌云的禁军将领站在门前。 唐宁捂嘴打了一个哈欠,问道:“有事?”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少年人独特的嗓音传到了唐宁的耳边。 他低头看了看,才发现润王赵圆站在凌云身旁,正憨笑的看着他。 凌云看了看他,说道:“润王殿下要亲自感谢你救了淑妃娘娘,陛下命我带他来这里。” 唐宁看了看这位润王,心道上次不是已经感谢过了吗,那一大包零食,他到现在还没有吃完。 别人要谢,他也不能拦着,唐宁走回房间洗漱,润王跟在他的身边,问道:“上次你说的什锦锅子,到底是什么啊?” 说到什锦锅子,唐宁忽然有些饿了,正在用柳枝沾着青盐刷牙的时候,忍不住咽了一口漱口水,咸异常,急忙抓起桌上的茶壶猛灌。 什锦锅子有很多种类型,方小胖以前最喜欢的是用砂锅将所有的菜品炖在一起,然后加入各种调料,再配上一碗……,配上几碗香喷喷的米饭,唐妖精也喜欢这么吃。 想到这里,唐宁有些想念方小胖,有些想念唐妖精,还有些饿。 昨天睡的很晚,今天起的也很晚,差不多要到吃中饭的时间了,唐宁想了想,看着润王,说道:“你等一等。” 他下楼走到后厨,两名厨子正在准备午饭,见他走进来,立刻道:“见过公子。” 唐宁四下里看了看,问道:“有干净的砂锅吗?” 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萧珏每隔几天就会搬过来不少好酒,孝敬老乞丐,唐宁偶尔会在这里给老乞丐蒸酒,和这两个厨子也已经很熟悉了。 一名厨子取来一个砂锅,问道:“公子,这个行不行?”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那名厨子又将砂锅清洗了一番,问道:“公子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赵圆见他开始洗菜,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了,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 凌云站在门口,看着润王跑前跑后,递菜洗菜,嘴唇张了张,见他一脸高兴的样子,又闭上了嘴。 厨房里的菜不少,这个季节应时的蔬菜不多,大部分都是从外地运过来的,不怎么新鲜,但也就是红袖阁有专门的运货渠道,出了红袖阁,京师大部分的权贵人家,可能连这些不新鲜的蔬菜都没有。 厨房里常备高汤,唐宁顺手便用了,高汤炖出来的更加鲜美。 严格来说,他做的不算是什锦锅子,只能算是砂锅,但这种做法,唐宁还没有在哪个酒楼见过,皇宫的御膳以精致为主,怕是也不会有御厨敢把这么一堆东西乱炖之后端上去。 没有天然气,只是依靠柴火,煮的时间要久一些,唐宁叮嘱了一名厨子帮他看着,就走出了厨房。 回到房间的时候,李天澜已经在他房中等着了。 李天澜看着他,说道:“昨天晚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唐宁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凌云和不停咽口水的润王,说道:“晚些时候和你慢慢解释。” 李天澜点了点头,偏过头,转移话题道:“刚才看到几篇你新写的策论,有一个地方,还需再讨论讨论。” 唐宁走过去,问道:“什么地方?” 他和李天澜对于一些治国的方法和理念,经常会出现分歧,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说服她,当然也有唐宁被她说服的时候。 李姑娘的状元是真的名副其实,旁征博引,典故层出不穷,她的博学,连唐宁都感觉惊讶,毕竟她不像是自己,看过的东西就会记在脑子里,都是通过一点一滴的积累得来的。 李天澜拿起他的一份策论,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此句出自老子《道德经》,古来有诸多学派,对此句的理解不一,但也大都同意,老子的意思是,治国应像烧菜一样精心,油盐酱醋必不可少,多之一分,少之一分都不可,既要注意佐料,又要注意火候……,” 她看着唐宁,继续说道:“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你的这种见解,的确有独到之处,细思也极有道理,但只是你的猜测,还没有被众人接受和承认,或许会有所疏误。”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要想理解老子的这句话,首先要弄明白,在老子生活的时代,古人是怎么烹制小鲜的。” 老子的这句话,自古以来就是众人争议的对象,说法不一,后世直到清代,有学者经过考据之后,才给出了被大多数人接受的解释。 唐宁继续说道:“小鲜既小鱼,古人烹制小鱼,不去鳞,不去肠,下锅之后,最忌频繁搅弄,便是担心将小鱼弄断……,其实烹大鱼也是一样,频繁翻动,鱼肉会散。由此,“治大国如烹小鲜”可引申为,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烦则人劳,扰则鱼溃。” 李天澜闻言,并没有开口,而是陷入了思考。 润王赵圆眼中精光直放,看着唐宁,忙问道:“哪里有小鱼吃,能让我尝尝吗?” 润王没有吃到小鱼,唐宁告诉他什锦砂锅已经快要炖好了,他就屁颠屁颠的跑下去等着了。 唐宁将房门关上,不让他打搅李天澜。 她对于这些事情,向来是极其认真的,幸好唐宁之前写过一篇关于道德经的专题报告,对于这个问题研究很深,如果她愿意,他可以和她聊上三天三夜不休息。 唐宁帮她倒了一杯茶水,然后便静静的坐在一边,等着她自己想通。 吱呀! 一道细微的声音传到他的耳中,他房间的窗户被人打开,苏媚从外面跳进来。 她看上去有些疲惫,顶着一双黑眼圈,说道:“我先睡会,吃饭了叫我。” 李天澜转过身,目光看向苏媚。 苏媚已经躺在床上,才发现了房间里还有一道人影,和李天澜目光对视。 门外传来敲门声,唐宁现在没空理会润王,打算告诉他什锦砂锅可以吃了,直接打发他走。 他将房门打开一条缝,看到了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这张漂亮的脸蛋他昨天晚上做梦还梦到过。 他重新将房门关上,摇了摇头,他一定是因为太想念唐妖精了,以至于都出现幻觉了…… 唐妖精明明在灵州,怎么会出现在京师,出现在红袖阁,手里还握着剑…… 他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 砰! 门闩因为外面传来的巨力,应声而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她又是谁! 门闩断了。 苏媚在床上。 李天澜在桌边。 唐夭夭在门外,拿着剑,目光从李天澜和苏媚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唐宁的脸上。 唐宁还是有点不敢相信,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也没说晚上做梦梦到的就会实现啊。 可他之前梦到小如和小意,她们马上就要来京师了,他昨天晚上才梦到唐夭夭,今天就立刻看到了她。 他该不会还是在做梦吧? 如果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梦,他就不用对唐夭夭解释为什么李天澜会在他的房里,苏媚会在他的床上了。 他有些怀疑的伸出手,扯了扯唐妖精的脸。 软软的,很有弹性,也很真实。 啪! 唐夭夭打开他的手,指着李天澜,问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唐宁惊喜的说道:“你真的来京师了!” 看到他脸上天然流露出来的喜色,唐夭夭心中十分满意,但一想到他居然在京师沾花惹草沾到房间里来,还一沾就是两个,又立刻板着脸,说道:“我走的时候,小如和小意让我看着你,不让你在外面沾花惹草。” 她先给了自己一个能站得住脚的理由,然后指着李天澜,再次问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来京师的?”唐宁还想再捏捏她的脸确认下,见唐夭夭脸色沉下来,立刻道:“我们在这里研究策论,不信你看。” 他将桌上的几张文稿给她,唐夭夭看着李天澜手里拿着的写着文字的纸张,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望向苏媚,问道:“那她呢?” 唐宁想了想,也没有想出来一个理由,能解释为什么苏媚一个牌友会出现在他房间的床上。 他看着唐夭夭,说道:“你饿不饿,我做了你最喜欢的什锦砂锅,要不要尝尝?” 不知道李天澜苏媚和唐妖精会来,唐宁做的不多,大概也就够他的那一份再加上蹭饭的润王。 一下子多了三个人,就有点不太够了。 好在三个女子的饭量都不大,苏媚的饭量倒是挺大,但是今天也只能吃一小碗。 至于润王,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吃半碗就行了。 身体壮实的少年抬头看了看楼上紧闭的房门,再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眼能够望见底的碗,委屈道:“是我先来的……” 他刚刚拿起筷子,见凌云走过来,急忙护住碗,大声道:“我的!” 凌云手里拿着一根银针,摇了摇头,说道:“我先用这根针试试,殿下一会儿再吃。” “不行!”润王瞪大眼睛,说道:“你的针整天扎来扎去的,多脏啊,我才不让你扎!” 他说完就抱着碗,猛喝了一口汤,烫的龇牙咧嘴,抬起头道:“你看,没毒,去给我拿一碗米饭……,不,我要三碗!” 他咂了咂嘴,还在回味那口汤的余味,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喃喃道:“一口菜,三口饭……” …… 楼上房间。 唐宁看了看苏媚,对唐夭夭解释道:“苏姑娘是我的朋友,她刚才是想休息一会儿。”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如果只有这长得狐狸精模样的女人一个人在他的房里,她心中肯定会怀疑什么,但那李天澜也在,她心中反倒不怀疑了。 毕竟那种事情只有两个人才能做,三个人一定是清清白白的。 她吃饭的时候,多看了李天澜两眼,然后目光又望向苏媚,低头看着自己的时候,没来由的生气起来。 苏媚看了看唐夭夭,问道:“这位就是唐夫人吗?” 唐宁有些不解,李天澜一开始也误会过他和唐夭夭的关系,他们两个很有夫妻相吗? 他还没有来得急解释,唐夭夭就放下筷子,抬起头道:“谁是唐夫人了?” 苏媚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原来不是唐夫人啊……” 她的笑容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意味,女人和女人之间,往往一个眼神就能会意到对方的意思,领会到话外的含义,唐夭夭胸口开始起伏。 “我吃饱了,下次见。”苏媚放下筷子,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床的方向,走出了房间。 楼下,看着房间里面走出来一位陌生的漂亮姐姐,赵圆刚刚夹起的一块豆腐“吧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他有些心疼的将之夹起来,吹了吹之后,重新放进嘴里。 “我也吃饱了。”楼上房间,李天澜放下筷子,站起身,说道:“走了。” “我送你啊……”唐宁话音出口,便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似乎降低了许多。 唐妖精拿起她放在一旁的剑,仔细的端详起来。 李天澜回眸一笑,说道:“不用了。” 唐宁站起来,将房门关上。 唐妖精一边擦拭自己的剑,一边说道:“你一个人在京师,过的还不错嘛……”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身边没有你们,很多地方都不习惯。” “是吗?”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唐宁看着她,有些高兴的问道:“你怎么来京师了?” 唐夭夭将长剑归鞘,说道:“我来看看我们家在京师的生意。” 唐宁又问道:“那这次待多久?” “不知道。”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或许半个月,或许一个月,你很希望我走?”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多待一个月,小意她们也就过来了。” “小意?”唐夭夭怔了怔,问道:“小意来京师做什么?” 唐宁看着她,“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唐夭夭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快点说,别这么拐弯抹角的!” 看来她离开的时候,岳父大人的调令还没有到灵州,唐宁只好将此事给她解释了一遍。 唐夭夭皱起眉头,说道:“那你们以后就要住在京师了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样了。”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那我先留在京师,有什么事情,等到小意她们来了再说。” 能在京师看到唐妖精,大概是他抵京之后遇到的最大的惊喜,苏媚李天澜再加上她,可以凑够一桌紧张刺激的四人麻将了。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如果她们三个打起来,唐宁帮谁都不行,也都帮不上忙,如果她们都不会武功就好了,他就可以在一边看着她们撕衣服扯头发,不用担心被波及…… 唐妖精看着他,问道:“你想什么呢?” 唐宁急忙将那种念头抛出脑海,说道:“没什么。” 唐夭夭想了想,问道:“刚才那位苏姑娘,就是京师第一美人?” 唐宁点了点头,又补充一句:“别人都这么说。” 唐夭夭撇了撇嘴,说道:“也不过如此嘛……” 苏狐狸之所以是京师第一美人,不仅仅是因为她长得漂亮,真要论颜值,无论是小意或是唐妖精或是李天澜,都不输给她,最多是各有特点罢了。 但苏狐狸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那种男人无法抵抗的魅力,就不是随便一个女子能具备的了。 当然,这句话他不能当着唐妖精的面说出来。 唐夭夭看了看他,问道:“除了苏姑娘之外,你没有在京师认识其他的姑娘吧?” “没有。”唐宁坚定的摇了摇头。 许掌柜从外面走进来,笑道:“唐公子,外面有一位姑娘找你。” 唐夭夭站在楼梯口,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唐水,目光望向唐宁,微笑道:“她又是谁?” 第一百六十二章 登门请罪!【第三更】 唐宁看着许掌柜,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唐妖精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她在灵州待了十六年,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就来了京师? 早不到晚不到,正好挑了一个苏媚和李天澜都在的时间,世界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巧? 他还没有不要脸到觉得唐妖精是因为许久不见他相思成疾特地赶来京师见他------如果不是这样,红袖阁中就一定出了叛徒。 一念及此,浓眉大眼的许掌柜,在他眼中,立刻就变成了两面三刀的间谍。 唐夭夭见唐宁怔在原地,双手环胸看着他,问道:“你不会是想说,她是你的姐姐或者妹妹吧?” 这就是连实话也不准备让人说了。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夭夭,这件事情,我慢慢和你解释。” 唐夭夭脸色一红,小声道:“谁,谁让你这么叫我的?” 唐宁看着许掌柜,说道:“许掌柜,让那位唐姑娘上来吧。” 许掌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唐夭夭,向楼下走去。 唐夭夭怔了怔,疑惑道:“唐姑娘?” 唐水从楼下走上来,唐宁看着她,说道:“进来说。” 说完又看着唐夭夭,“先在外面等我一会。” 唐夭夭撇了撇嘴,看着两人走进去,却没有再多问。她熟悉唐宁,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玩笑,什么时候是认真。 唐宁关上房门,走到桌前,取出茶杯,倒了一杯茶水,说道:“坐。” 唐水坐下之后,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那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 京师,陆府。 陆家是将门世家,世代忠良,历经数代不衰,上一任家主乃是陈国战功赫赫的军神,为陈国立下汗马功劳,功勋卓著,现任家主也曾是陈国名将,如今虽边境安稳,四面都无战事,但陆氏一门威名犹在,陆家现任家主,便是当朝兵部尚书。 陆府,一座小院之中。 春寒犹在,一名中年男子却**着上身,单手举起院中的石锁,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汗珠。 他如此举了数十下,才放下石锁,立刻有下人送上衣服。 一名妇人哭哭啼啼的走过来,说道:“老爷,唐家欺人太甚,您要为腾儿做主啊!” 中年男子舒展了一下身体,问道:“他醒了没有?” 妇人抽泣道:“刚刚醒来。” 中年男子转过身,一边向房间里面走去,一边挥了挥手,说道:“既然醒了,就让他来见我。” 不多时,陆腾揉了揉后颈,走到堂内,躬身道:“爹。” 中年男子抿了口茶,随口问道:“昨天是为了什么?” 陆腾咬牙道:“他让人打断了徐寿的腿……” “有证据吗?” 陆腾怔了怔,说道:“刘里和滇王世子都说……” “他们说你就信?”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问道:“他们……,连陛下都没有查出来的事情,他们已经查出来了?” 陆腾:“……”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你太让我失望了,我陆鼎英明一世,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陆腾有些难以置信,问道:“爹,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骗我?” 中年男子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 陆腾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一脸羞愧,说道:“我不该冲动,不该听信谣言……” “错!”陆鼎指着他,一脸失望的说道:“作为我陆家男儿,居然连一个比你小的女人都打不过,老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 …… 红袖阁,唐宁抿了一口茶水,表情从始至终都十分平静。 唐水低着头,说道:“我知道你恨唐家,但请你别恨你娘,她的心里很苦,她比所有人都苦……” “我没有恨她。”唐宁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道:“从来都没有。” 他甚至也不恨唐家,他只是和唐家有仇。 真正的唐宁已经死了,以前的事情他可以不追究,但唐家派杀手千里刺杀,害的李姑娘受伤,害的方小胖心灵受创暴瘦几十斤,这笔账,以后不可能不算。 唐水看着她,高兴道:“你不恨她?” “不恨。”唐宁摇了摇头,他有爹娘,对于唐家那位命苦的小姐,并没有什么感情。 当然,无论如何,这具身体都是她给的,也算是唐宁欠她一份情,以后有机会他会还,但这份情,与唐家无关。 唐宁站起身,说道:“唐水姑娘,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请回去吧。” 唐水从桌上拿起一物,问道:“这是你的吗?” 唐宁不知道她拿他这条刚刚洗干净的发带干什么,疑惑了一瞬之后,点了点头。 唐水看着他,问道:“我可以拿走它吗?” 唐宁看着她,不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谢谢。”唐水没有等他回答,将之收起来,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一顿,回过头,说道:“我比你大,你不能叫我唐水,应该叫我姐,以后要记得。” 这一次,她还是没有等唐宁回答,便干脆的离开。 唐宁摇了摇头,这位唐姑娘和唐夭夭一样,都不太喜欢听别人的意见。 他知道很多关于唐家的事情,也知道这位唐家大小姐,是唐家从外面捡回来的,两个都和唐家没有什么关系的人,就更扯不上什么关系了…… 他摇了摇头,走到左侧的一堵墙旁边。 目测了一下高度,他贴着墙壁,大声道:“唐夭夭!” 哗啦! 隔壁传来一阵桌椅倒翻的声音,不一会儿,就看到唐妖精一脸愠怒从外面走进来。 不过,她脸上的愠怒之色,在踏入房间的时候,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些担心的看着唐宁,问道:“你找到你的家人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小意和小如才是我的家人。” 唐夭夭张了张嘴,没有说出来什么,眼中的担忧更深。 许掌柜站在门外,说道:“公子,又有人找。”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次不是姑娘。” 唐宁和唐夭夭走下楼,看到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位想要取他一条腿的消瘦青年站在那里。 陆腾见唐宁下楼,大步走过来,躬身道:“兄台,对不起,昨天是我没有调查清楚,太过冲动,险些酿成大错,真是对不起!” 唐宁昨天晚上就发现这位叫做陆腾的青年有些一根筋,现在看来,虽然他没脑子了一点,但比那些满脑子都是阴谋诡计的家伙,还是要好一些。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欣赏这位昨天还想要取他一条腿的家伙,唐宁不欲和他计较,挥了挥手,说道:“你走吧。” 陆腾看着他,挺直身板,说道:“昨夜我险些酿成大错,今日特来请罪,兄台要打要骂,陆腾绝不皱一下眉头。” 唐宁再次挥手,说道:“我不打你,也不骂你,你走吧。” 唐夭夭走到一边,问许掌柜道:“他是谁?” 许掌柜小声说了几句,唐夭夭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她走上前,说道:“他不想打,我替他打。” 陆腾看了看她,心中松了口气,说道:“陆某皮糙肉厚,姑娘小心伤着了。” 萧珏走到红袖阁门口,陡然看到从里面飞来一物,吓了一跳,立刻躲开。 陆腾趴在街上,揉着胸口,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晕红,望向红袖阁的目光,满是恐惧。 哐啷! 红袖阁内,润王抬头看了看那位漂亮姐姐,又低头看了看他因为惊吓而掉在地上的碗,“哇”的一声哭出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炸小鱼论 萧珏走进红袖阁,看到阁中众人皆是一脸震惊。 坐在角落里一处桌旁抱着碗哭泣的,好像是润王赵圆。 唐宁的身边又多了一位陌生女子,看上去很是生气,众人的目光都望着她。 他走到唐宁身边,问道:“陆腾又来找你麻烦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他来赔罪。” “赔罪?”萧珏看了看门外,赔罪将自己赔的飞出去,陆腾也算是很有诚意了。 他又转头看向一边,问道:“润王怎么在这里?”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一会再说。” 萧珏看向唐夭夭,疑惑道:“这位姑娘……,难道是弟妹?” 唐夭夭看了他一眼,萧珏周身一寒,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萧珏,我在京师认识的朋友。”为了防止萧珏步陆腾的后尘,唐宁转头先对唐夭夭解释。 唐女侠天生一副热心肠,纵使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也是先满足了陆腾的请求,一脚将他踹飞出去之后,才回许掌柜为她准备的房间洗澡。 萧珏心有余悸的坐下,问道:“这姑娘你是从哪里招惹的,怎么都追到京师来了?” 他心中好奇且不解,虽说两人从相貌上难分高下,但身世差距不小,那方面也一样,为什么唐宁的身边总是有这么多的女子环绕,他身边就一个都没有? 唐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着他,问道:“陆腾来赔礼道歉,你怎么看?” “你担心这是陆家的圈套?”萧珏摆了摆手,说道:“不用多想,陆腾虽然没脑子,但陆家向来都讲道理,不会有那么多的阴谋诡计。” 润王赵圆泪眼汪汪的走过来,看着唐宁,抽了抽鼻子,说道:“我要走了,下次再来谢你。” 看着凌云和赵圆走出去,萧珏又疑惑道:“润王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有机会慢慢给你解释。”唐宁抬头看了看唐妖精房间的方向,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她居然就选在自己房间隔壁,彭琛被她打发到了另一间去…… 想到可能有很长时间都见不到她的时候,心中会经常失落,但现在她出现在自己面前了,唐宁心里反而有些没底…… 唐府。 唐水将那条发带放在那妇人的手里,说道:“小姑,你别难过,等到以后,我一定要把你带出唐府!” 她走出小院,深吸口气,大步向前面走去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要到哪里去?” 她回过头,看着那身影,低头道:“二伯。” 唐琦看着她,沉下脸道:“这段日子,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唐府,哪里也不许去!” …… 皇宫。 凌云看着走在前面的润王,说道:“殿下,这不是回淑秀宫的路。” “我知道这不是回淑秀宫的路。”赵圆回头看了看他,说道:“我又不回淑秀宫,刚才都没吃饱,我要去御膳房,我要吃油炸小鱼!” 凌云无奈的摇了摇头,跟着他向御膳房的方向走去。 片刻后,赵圆站在御膳房外面,指着两名御厨说道:“你们炸小鱼不要总是搅啊,搅烂了就散了,散了就不好吃了……” 另一处宫殿,两名老者看着面前的一份答卷,皆是摇了摇头。 一人无奈的笑笑,问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另一人的表情也满是无奈,说道:“原模原样的交给陛下吧。” 一位老者叹息道:“三位殿下都是才思卓绝之人,奈何从来都不懂陛下的想法,虽是考校,但除了他们的考验真才实学之余,陛下并不希望他们将心思用在其他地方。” 另一位老者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有此做法也并不稀奇,你我都知道,无论是三位殿下谁行差一招,都需要十倍百倍的弥补,这也由不得他们。” “陛下驾到!” 宦官尖细的嗓音过后,几道人影从殿下走出来。 两人立刻躬身道:“臣参见陛下,参见润王殿下!”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两位大学士不必多礼。” 陈皇坐下之后,赵圆便跑过去,打开手里的一个盒子,问道:“父皇吃炸小鱼吗,我让御膳房刚做的,还热着呢。” “父皇不饿,圆儿自己吃吧。”陈皇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 赵圆脸上露出笑容,坐在一边自顾自的吃起来。 两位大学士见此,皆是在心中感叹,润王殿下虽然年幼,无缘皇位,但年幼无知也好,至少不用经历那一番勾心斗角,以陛下对他的宠爱,将来定然会为他安排一个好的结局。 陈皇用宠溺的目光看了看润王,收回视线,才看着两名大学士,问道:“他们三个的答卷,两位爱卿都看过了吧,如何?” 一名老者躬身道:“回陛下,三位殿下都是一等一的人杰,答卷皆言之有理,有众多可取之处……” “行了行了……”陈皇摆了摆手,说道:“每次都是这些话,你们没有说烦,朕听的也烦了,魏间,去把他们写的东西给朕拿上来。” 高公公应了一声,走下去,从两名老者手中取过答卷,又缓步走回来。 陈皇接过答卷,看了看之后,便冷笑一声,说道:“康王觉得科举需要改制,不能由礼部独自承办;端王以为,勋爵字弟,朝廷不应太过优待,应与寻常学子一样,通过科举入仕;怀王觉得他们两个说的都对……” 两名大学士低着头,并未插嘴。 端王的舅父乃是礼部尚书唐淮,礼部独揽科举大权,也因此笼络了朝中许多文官,这是端王争夺皇位的最大资本。 康王此举,自然是要削弱端王的力量。 而端王建议的对勋爵子弟一视同仁,针对的也是康王,康王的母妃,是京中某世家大族的嫡女,与京中勋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至于怀王,论背景比不过康王端王,但无论他们哪一个实力被削弱,对怀王都有益无害。 虽说朝廷这些年,也逐渐认为礼部独揽科举有所不妥,对于勋贵的优待要适当降低,但端王和康王提起这两桩事情,可不仅仅是为了朝廷着想。 不过,自太子亡故之后,陛下将这三位皇子留在身边,定然是要从中选一个继位的,在陛下没有做最后的决定之前,他们任何一位都有希望,削弱对方的势力,就是增长自己的实力。 “文章倒是写的挺好,心思却是没有用在正途上。”陈皇将那几张答卷扔在一边,摇头道:“若是像他们这样,为了一己之私,便随意颁布修改法令,这一片江山迟早会被他们折腾没了。” 赵圆一边吃鱼,一边点头道:“父皇说的对,治理国家就像是炸小鱼,炸小鱼不能总是翻动,不然小鱼就碎了,碎了就不好吃了,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烦则,烦则……” 赵圆想了想,也没想起来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摇了摇头,说道:“反正就是父皇说的那个意思。” 听到这一番炸小鱼论,陈皇和两名大学士表情怔住,目光望向赵圆。 赵圆见自己父皇的目光望着他,低头看了看盒子里仅剩的一条小鱼,抬起头,有些不舍道:“只剩一条了,父皇要吃一口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国之贤才 “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两位大学士重复了几句,看着将一条小鱼拿出来的润王,眼睛瞪的滚圆。 这句话的原句,应该出自老子巨著《道德经》,“治大国,若烹小鲜”。 此言如果由端王、康王或是怀王三人说出来,他们虽然也会惊讶,但也不至于如此震惊。 毕竟他们三人是陛下留在京师亲自调教的三位皇子之一,是所有皇子中的翘楚,接受的是皇家最好的教育。 可说出刚才这一番话的,是年仅十一岁的润王。 两位大学士平日里负责诸位皇子的课业,对他们的能力了解的一清二楚,润王殿下虽然称不上顽劣,但向来不用功读书,连字都没有认全,什么时候偷偷读了《道德经》? 作为润王的授业之师,他们两人甚至可以确定,润王殿下连“治大国,若烹小鲜”这几个字都认不全。 而能说出“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这样的话,可不仅仅是读了道德经这么简单,是要将其读到心里,还需有一定的才能,将其联系到治国之上。 陈皇目中更是不可思议,目光望向两名大学士,问道:“两位爱卿,润王刚才说的话,是你们教的?” 两人连忙摇头,“回陛下,我等未曾教过润王殿下《道德经》。” 陈皇还是有些不太相信,陈国数位帝王都推崇改革,皇位到了他手上,也一直效仿先皇,大力推崇改制,在位初期,进行了不少改革,不知经过了多少磕磕绊绊。 他在位多年,历经不少波折,才终于悟出“民不可烦”的道理,如此的治国大道,居然被他年仅十一岁的儿子借助几条小鱼一语道破…… 若是他早年悟出这个道理,摒弃那些急功近利的扰民举措,今日之陈国,国力至少要再上一个台阶。 陈皇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问道:“圆儿,刚才那句话,是谁教你的?” 若非两位大学士所教,他便要怀疑背后之人的用心了。 “没有谁教我啊……”赵圆已经吃完了最后一条小鱼,说道:“是我今天自己听来的。” “从哪里听来的?” “听救了母妃那个人说的。”赵圆一脸的委屈,说道:“父皇,他都不给我吃什锦锅子,那个漂亮姐姐还把我的碗都吓掉了,一会儿让御厨重新给我做好不好……” 陈皇这才想起来,上次唐宁救了淑妃,他昨天就同意了润王亲自登门道谢的请求,润王虽小,但顽劣之余,知道心怀感恩,这是好事,只是这其中,显然还发生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陈皇目光望向门外,说道:“凌云,进来。” 凌云大步走进殿内,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陈皇看着他,说道:“今日你和圆儿出去,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给朕一五一十的说来。” 凌云怔了怔之后,点了点头,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片刻后,陈皇脸色缓和下来,问道:“是他在和人论策之时,圆儿在一旁听到的?” “回陛下,确是如此。” “圆儿平日里最不喜读书,竟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陈皇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问道:“他让圆儿在外面吃了东西?” 凌云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说道:“回陛下,那位唐解元原本是不打算给润王吃的,可是润王殿下……” 赵圆抬头看着陈皇,一边比划,一边伤心的说道:“他就只给我吃半碗,那个碗这么小,我还没来得及喝汤,碗就掉了……” 陈皇没有听凌云说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有些无奈,其他的皇子公主虽然顽劣,但像他这么贪吃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赵姓宗室,似乎也没有人如他这般。 陈皇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父皇一会儿让御膳房重新给你做。” 赵圆立刻喜笑颜开。 陈皇再次看向凌云,问道:“你可还记得当时他们说过的话?” 凌云想了想,说道:“臣只记得,唐解元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烹小鲜不可扰,治大国不可烦,烦则人劳,扰则鱼溃……” “烦则人劳,扰则鱼溃……”殿内,一名老者细细思忖之后,点头道:“此观点虽然新奇,但细细想之,却极有道理,可惜古人烹鱼之法不可考,否则《道德经》中这一句,也不会被人争议如此之久。” 另一位老者沉吟的时间稍久,才开口说道:“治大国若烹小鲜,虽然此句可以理解为诸事不可缺,万事需有度,但这位唐解元的解释,似乎才最符合老子的“无为而治”,若是将他的释义抛出,想必会引得无数赞同……” 身旁的老者对陈皇施了一礼,说道:“去年因几篇策论引发朝中争议的时候,老夫就注意到此人了,当时老夫只以为他注重实策,想不到他对于治国也有如此高言,如今看来,这才是真正胸有沟壑的国之贤才。” “此子虽然年轻,但的确极有才能,一篇策论,便为国库节省纹银百万,想不到他对于治国方略,也极有见地。”陈皇帮赵圆擦了擦嘴,问道:“治国就像烹小鱼,圆儿觉得这句话对不对?” 润王猛地点头,说道:“对啊,我就说为什么御膳房以前炸的小鱼总是断头断尾的,原来他们都不懂这个道理,这次的就好吃多了……” 陈皇笑了笑,片刻后,目光望向下方,说道:“端王、康王、怀王三位成年皇子,身为皇子,竟只知争权夺利,还不如一个孩童,传朕旨意,让他们各自面壁三日,静思己过!” 他看向润王的时候,目光变的柔和,又有些遗憾,圆儿虽然年幼贪吃,但心性纯良,大可造就,只可惜,他的年纪,还是有些太小了。 片刻后,陈皇长舒了口气,笑问道:“圆儿说的什锦锅子是什么?” 赵圆有些炫耀的说道:“就是把所有的东西放在一起煮,父皇没有吃过吧,很好吃的……” 陈皇笑了笑,说道:“那父皇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了……” …… 唐妖精来京师之前,唐宁每天要做的,无非是和李天澜交流交流思想,偶尔和苏媚打打牌,放松心情。 唐妖精来京师之后,就不能随心所欲的做这些事情了。 省试将近,按理说应当抓紧时间温习,但对于这次的省试,他其实已经没有什么东西需要准备的了。 第一场完全不用考虑,死记硬背的东西,他早就背完了所有的书籍,除非笔误,不然不会出什么问题。 第二场的诗词,就更不用准备了。 而第三场的策论,他已经看完了市面上能买得到的所有书籍,包括《三十年科举策论集》,《押题密卷一百篇》,《历届状元教你如何写策论》……,诸如此类。 和别人不同的是,他看过的东西,不会忘记,所以也不用温习。 再加上他还有一位真正的状元每日贴身调教,到如今,已经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功夫在这上面了。 唐妖精是第一次来京师,唐宁比她早来一些日子,闲着也是闲着,陪吃陪喝陪逛的三陪工作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两女相争 端王,康王与怀王同时被陛下责罚闭门思过,这个消息在半天的时间之内便不胫而走。 仅一则消息,便引动了京师小范围内的震荡。 上到朝臣权贵,下到平民百姓,心中都十分清楚,那些远离京师,前往各自封地的皇子,从他们离开京师的那天起,就近乎失去了登上那个至高无上位置的机会,不会再回到京师这个权力中心。 除非陛下留在京师的皇子都死绝了。 但端王,康王和怀王不同。 他们被天子留在身边,并且经常让三人参与或是议论朝政大事,便是不用脑子也可以想到,这是对三人的磨练和考核,他们之中,终会有一人坐上储君的位置。 三人之中,又以端王和康王为尊,端王的后盾是唐家,背后是以唐家为首的文官集团,康王身后,站的是京中诸多权贵,以及几个世家大族,两位亲王的实力可谓是不分伯仲。 怀王的势力,相比于他们二人,要逊色许多,但一时的高下代表不了什么,最终的结果,还是要看天子的决定,怀王能被留在京师,说明他在天子心中还是有很高的地位,同样有可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无论如何,一次惩罚三位皇子的场面,近些年还是第一次,在不知原因的情况下,让不少人心中起了猜疑。 唐宁并不关心这些事情,陪唐妖精逛街就耗光了他的所有精力。 逛街果然是女人的天性,唐妖精家里那么有钱,到了京师,也像是乡下傻妞进城一样,一路逛一路买,半个时辰之后,唐宁手上已经快要拎不下了。 “逛了这么久,你饿不饿,要不找个酒楼吃饭吧?”唐宁只能采取迂回战术,不管怎么样,先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说到吃饭,唐夭夭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听说京师的天然居很有名,还有个对联叫什么“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要不我们去那里吃饭吧,听说那里的饭菜很好吃。” 天然居的饭菜虽然好吃,但唐妖精和苏狐狸好像不怎么对付,想想还是算了,唐宁摇摇头道:“其实我还知道几家酒楼,味道也不错……” 唐夭夭挥了挥手,说道:“放心,这次我请你,我们去尝尝这天然居的饭菜和其他酒楼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刚才路过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就在前面一点……” 说完她便迈步向前方走去。 唐宁无奈,只能跟在她的后面。 他没有带那块牌子,就算带了也不打算拿出来,免得到时候还要和她解释一大堆。 “公子来了……”天然居门口的伙计显然是认识他的,急忙迎上来,说道:“要不要小的去叫苏……” 唐宁立刻说道:“不用,准备一件雅阁就好。” 那伙计立刻点头:“公子请随我来。” 唐夭夭有些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以前来过这里?”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来过两次。” 唐妖精没有多问,占据了一整座园子当酒楼,她也是第一次见,好奇的四处张望打量,直到那伙计带着他们来到二楼的雅阁。 两个人,唐宁点了四道菜,天然居的每道菜菜量都不是很多,两个人四道菜应该够了。 菜还没上来,先上来的是苏媚。 唐夭夭看着推门而入的苏媚,怔了怔之后,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媚笑了笑,问道:“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唐宁对她解释道:“苏姑娘是天然居掌柜。” 唐夭夭很隐晦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看着苏媚,问道:“苏掌柜有什么事情吗?” 苏媚脸上一直保持着礼貌性的笑容:“唐姑娘第一次来我们天然居,我担心他们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就过来看看。” 苏媚这么有礼有节,要是再针对她,倒是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唐夭夭脸色缓和下来,客气道:“苏姑娘吃过饭了没有,若是没有,不如坐下来一起吃点?” 这种问询,在陈国,并不是请人留下吃饭的意思,而是有些送客的意味。 苏媚看了看她,微微一笑,点头道:“好啊。” 唐夭夭怔在位置上,嘴唇动了动,显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唐宁在心中暗叹口气,唐妖精最多只是一直十六岁的小妖精,怎么能斗得过苏媚这只千年狐狸精,这一顿饭,怕是吃的不会安生了。 三个人四个菜有些不够,唐宁又让伙计加了两个菜。 菜上齐了之后,苏媚给他夹了一块鱼,说道:“你每天读书辛苦,多吃点鱼,补补。” 唐妖精瞥了她一眼,又夹了两块豆腐在他面前的盘子里,说道:“多吃点豆腐,对身体有好处。” 唐宁看了看苏媚,又看了看唐妖精。 真当他没看过大房二房争风吃醋的狗血小说啊,只吃唐夭夭的会得罪苏狐狸,得罪了苏狐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栽在她手里,只吃苏狐狸的会得罪唐夭夭,得罪了唐夭夭,现在就得栽在她手里,两个都吃的话她们只会变本加厉------他今天一定会被撑死。 他没有吃唐夭夭的豆腐,也没有吃苏媚的鱼,拿起筷子,扒了几口米饭,说道:“对不起,我喜欢吃白饭。” …… 这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的,早知道就坚持在别的地方吃了,出了天然居,唐妖精就没有了逛街的心思,唐宁拎着东西,和她回了红袖阁。 唐夭夭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衣服之后,又走过来,说道:“从明天开始,你就在房里好好温书吧,小意还等着你考状元呢。” 京师不比灵州,唐宁好歹还能和李天澜聊天,和苏媚打牌,唐妖精一个朋友都没有,人生地不熟,只能在待在房间里。 唐宁本来想教她麻将的,可她说不能打扰他温习,唐宁提了几次,她拒绝了几次之后,他也就没在提了。 他记得在街上买过几本小说,闲着无聊的时候翻看,便都丢给了她,让她先看着打发时间,等到过段时间小意来京师之后,她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不过,当唐宁去她房间串门的时候,发现那几本书还原模原样的放在她的桌上,明显没什么翻动的样子。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不喜欢看?” 这几本可都是市面上的畅销小说,据说卖的还挺火,唐宁翻了翻,矛盾明显,冲突激烈,剧情还挺吸引人的。 唐夭夭摇了摇头,有些意兴阑珊,说道:“千篇一律,不是狐仙就是什么鬼怪,为什么遇到狐仙和艳鬼的都是落魄书生?” 唐宁想了想,说道:“可能因为这些故事都是落魄书生写的。” 他拿起了另外两本,问道:“这两本呢?” “没意思。”唐夭夭看了一眼,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唐宁这才想起来,这两本书讲的是都是大家小姐安分守己、谨守妇德、相夫教子的事迹,非常符合封建礼教的主流思想和核心价值观。 这恰恰是唐妖精讨厌的,经历过逼婚的她,对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方式并不喜欢,甚至还有些厌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代入感。 不过这不是问题,不喜欢封建礼教,想要看点新鲜刺激前卫的……这有何难?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个作者的自我修养 唐宁不能让唐夭夭无聊下去。 历史经验告诉他,唐妖精无聊没什么玩的时候就会来玩他。 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他取出几张纸,磨好墨,开始书写。 他打算写点东西给唐妖精解解闷。 唐妖精不喜欢看书,但却对小说情有独钟,她房间里的志怪小说很多,市面上流行小说的套路她大都看过,也难怪对唐宁给她的那几本不感兴趣。 当然,志怪小说唐宁也能写,但唐妖精这种小说已经看多了,有可能还是提不起兴趣。 而且,除了给唐妖精解闷之外,唐宁还有一些别的想法。 等到小如和小意来京师之后,他就不打算再和岳父岳母一起住在县衙了,但在京师买宅子,需要的银子可不少。 他和唐妖精的投资还远不到盈利的时候,总不能每次缺钱都向她借,越欠越多,到最后还不起又不能肉偿。 走了会神,他开始落笔:“话说,在山西河中府,有一寺庙,名为普救寺……” 他写的是《西厢记》。 西厢记在另一个世界,是元代王实甫创作的杂剧,在文学史上的影响极大,具有非常高的艺术成就,在《红楼梦》中也有提及。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本书虽然在某些朝代是**,但写出来,肯定会畅销。 不过,唐宁不能直接照抄,他需要将之改造成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小说,这对于如今的他来说,问题不大。 吱呀…… 房间里面很安静,窗户开合发出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唐宁目光望向窗边,看到一道身影轻手轻脚的从窗外爬了进来。 他眼皮忍不住一跳,唐妖精就在隔壁,要是被她发现苏媚爬窗户进来,他的房间一定会被拆了。 苏媚看上去有些疲倦,对他挥了挥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缓缓的走到床边,脱了鞋子,将自己裹在被窝里。 唐宁看了她一眼,又听了听隔壁的动静,这才放下了心。 在他看书的时候,唐妖精一般不会打扰他,而且他房门是关着的,如果她在外面敲门,也完全有时间叫醒苏媚离开。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搞清楚,他房间里的床有什么魔力,但既然苏媚能在这里睡的舒服,也就由着她去了。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纸上。 这一写便不知道是多久,直到房门之外传来敲门声。 唐宁放下笔,站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苏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上没有任何凌乱的迹象。 苏狐狸终于知道收拾残局了,唐宁有些欣慰,走到房门口,打开房门。 唐夭夭看了看他,向房间里面张望了一下,说道:“吃饭了。” 唐宁回房间洗了手,和她一起下楼。 早上没怎么吃好,米饭吃的他想吐,下午他打算只吃菜,不吃米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唐大小姐驾到,许掌柜有心讨她欢心,这几天的饭菜都十分丰盛,满满的摆了一桌子,唐宁只是看上一眼,便食欲大增。 他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唐夭夭将一大碗米饭放在他的前面,说道:“你最喜欢吃的米饭,多吃点。” 唐宁看了看面前的大碗,以及碗里冒尖的米饭,只觉得胃有些不舒服。 他知道这是唐妖精在报复他今天白天没有吃她的豆腐。 他将那米饭推在一边,夹了两块豆腐,说道:“其实我也挺喜欢吃豆腐的。” 唐夭夭笑了笑,说道:“也多吃点鱼,你读书辛苦,要补一补。” 唐宁再次夹了两块豆腐,摇头说道:“我不喜欢吃鱼,一点儿都不喜欢吃。” 李天澜波澜起伏所以心胸广阔,唐妖精胸无波澜所以小肚鸡肠,唐宁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后她递上来的豆腐,能吃就吃,绝不推辞。 吃完晚饭,回房的时候,唐宁将那几张稿子递给她,说道:“要是无聊了,先看看这个吧。” 唐妖精接过那几张稿件,问道:“这是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 唐宁走回房间,对于唐妖精会不会对《西厢记》感兴趣,他自己也没有太大的把握,毕竟唐女侠是与众不同的女子,对于情情爱爱的,可能不怎么感冒。 不过小意肯定很喜欢看,等她来了,再和她交流交流,让她提提修改意见。 他关上门,暂时不去想这些事情,盘膝坐在床上,五心向天,按照老乞丐教他的方法吐纳呼吸。 据说这样可以增强体质,更重要的是能够练出内力,唐宁现在还没有感受到他的身体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更别说传说中的内力了。 科举固然重要,但习武也不能落下。 自唐夭夭来京之后,唐宁已经切实的感受到一种浓浓的危机感。 作为一个男人,他打不过苏媚,打不过李天澜,打不过唐妖精,甚至打不过他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姐,总是靠女人保护,很容易被人误会是吃软饭,所以他不仅要提高文化软实力,还要提高身体硬实力。 一个时辰之后,唐宁还是没有感受到老乞丐说的那种身体里面产生的暖流,大概明白他的天赋可能还不够好,只能平日里勤苦一些,迎头赶上唐妖精她们。 他下了床,洗漱之后,打算睡觉的时候,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打开房门,看到唐夭夭站在门口。 今天被苏媚占了床,让他没有时间午睡,导致现在有些困,唐宁打了个哈欠,看着她问道:“这么晚了,有事?” 唐夭夭晃了晃手里的稿子,问道:“下面的故事呢?” 唐宁摇头道:“下面的故事还没写。” 正看到精彩的时候没了下文,唐夭夭心痒难耐,说道:“那你给我讲讲吧,他们搬来援军了吗,张生和崔莺莺最后在一起了吗?” 剧透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哪有才看了一章就问大结局是什么的,唐宁看着她,说道:“明天再说,我现在要睡觉了。” “不行!”唐夭夭不满道:“哪有你这样写到最关键的时候停下的?” 断章可是一个作者的自我修养,写小说的哪个不是这样? 唐宁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我现在有些困,明天写了你再看吧……” “不行,就现在!” 唐夭夭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崔莺莺和张生的结局,今天晚上看不到,她连觉都睡不好。 “明天吧……” “今天!” “明天!” “就今天!” …… 唐宁打了个哈欠,看着唐夭夭,说道:“我就不讲,你能拿我怎么样?” 锵! 一道寒光闪过,唐夭夭微笑的看着他,问道:“讲不讲?” 唐宁低头看了看架在他脖子上的剑,点头道:“讲。” 身为作者,断章不是一个好习惯。 尤其是在被读者知道地址的情况下。 如果隔壁房间就住着一个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拔剑的暴力女读者,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千万不要断章。 这不是一个作者的自我修养,这是一个作者的求生之道。 …… 清晨,唐宁从床上爬起来,被窝里满是一种馨香的味道。 昨天唐妖精听故事听睡着了,赖在他床上不走,他只好睡在她的房间。 唐妖精这会儿应该还没有起,唐宁打开房门,看到许掌柜站在房门口,做出敲门的姿势。 许掌柜看了看唐宁,先是一怔,随后抬头看了看房号,再看向唐宁时,表情震惊。 他捂着自己的眼睛,说道:“对不起,我这就走,我什么都没看到……” 第一百六十七章 投稿书坊【第三更】 唐宁本来想每天写一章给唐夭夭看着解闷的,可是禁不住唐妖精的苦苦哀求,勉为其难的连夜给她讲完了《西厢记》的故事。 讲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妥。 从艺术角度上说,这是描写古代青年打破封建世俗思想,表达了青年男女对爱情的渴望,情节引人入胜,形象鲜明生动,文采斐然,极具诗情画意,但要真的说起来,这就是讲穷书生翻墙偷小姐的故事。 唐宁对翻墙这种事情是非常敏感的,担心唐夭夭觉得他是在暗示什么或是影射什么,讲完了之后才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唐妖精根本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想想也是,毕竟翻墙的是唐夭夭不是他,这怎么看都不算是影射。 但唐妖精的行为还是需要谴责的。 哪有把剑架在别人脖子上催更的,看他以后还给不给她讲故事,她无聊的时候就自己想办法解闷吧。 他用了一天的时间,将《西厢记》第一章的稿件抄录了几份,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向许掌柜借了一件斗篷,和彭琛出门的时候,唐夭夭从后面跟了上来。 她跟在唐宁身边,问道:“你神神秘秘的干什么去?” 唐宁随口道:“有点事要出去,你就待在红袖阁吧,不用跟着了。”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想去天然居见那只狐狸?” 唐宁想了想,说道:“你想跟着就跟着吧。” 他这次是去干正事的,不是去偷狐狸,之所以这么穿,是有一些其他方面的考虑。 京师是陈国都城,是陈国最为繁华的城池,也是政治和商业的中心。 唐宁今日要去的,是京师的西区,这里商铺林立,聚集着无数商贾。 他走到路边,拦下一位挎着菜篮的妇人,问道:“大娘,请问这里的书坊怎么走?” “书坊?”那妇人看了看他,摇头道:“这里没有书坊。” 唐宁诧异道:“这里不是西市吗,怎么可能没有书坊?” “这里不仅没有书坊,也没有大娘。”那妇人看了他一眼,挎着菜篮子离开。 唐宁怔在原地时,彭琛从前方走过来,说道:“我找到书坊了。” 活字印刷早就有了,发展到今天,已经十分成熟,京师的图书刊印非常发达,彭琛找到的不是书坊,而是书坊一条街。 街道两旁,大小书坊,共有十余家。 唐宁先是沿着街道走了一圈,最后选了一个中等规模的店铺,走进去。 一名伙计坐在店铺里,见有人走进来,抬头看了看他,问道:“印书还是投稿?” 这些书坊平日里会接些私活,也会自己刊印一些书籍售卖,产销一条龙,大型书坊会有一些固定的文人为其写稿,也接受别人的投稿。 为了避免盗稿,投稿时只需拿出部分精彩内容便可。 唐宁将身体隐藏在斗篷里面,声音嘶哑道:“投稿。” 那伙计指了指一张桌子,说道:“放着吧,可以留下地址等通知,或者五天后自己来这里查看结果。” 唐宁将第一章的稿件放在桌上,转身走出书坊。 他没有选择那些店铺看起来大气的店铺,也没有选那些小铺子,挑选了五个中等书坊,将稿子投了出去。 回去的时候,唐夭夭看着他,撇了撇嘴,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情,这种小事,需要这么偷偷摸摸吗?” 唐妖精自然不懂,《西厢记》虽然精彩,但题材也很敏感,在封建礼教、男女大防的今天,谁敢提倡自由恋爱翻墙偷小姐,会被那些大儒给喷死,因此这本书被和谐的可能很大。 不过,有需求就有市场,市面上不允许售卖的**多了去了,唐宁就遇到过好几个拉着他兜售艳情小说的大娘,越是**,销量越好。 当然,人在江湖飘,保命用小号,为了避免意外,还是小心为上。 江湖凶险,必须要防着一点儿,他到现在还没有决定,到时候笔名是用“李清”还是干脆就用“王实甫”的好。 …… 京师西市,书坊一条街。 某处书坊,伙计将几份书稿递给一名中年男子,说道:“掌柜的,这是有人投的书稿,您先看看。” 中年男子接过之后,随意翻了翻,摇头道:“没一个值得刊印的,刚好茅房没纸了,一会儿一块送去。” 对面书坊,一名男子将一份稿件扔在一边,皱眉道:“以后像这等水准的货色,就不要拿给我看了。” 另一家书房,掌柜摇了摇头,说道:“好的稿子,都被那些家伙拿去了,好歹给我们留点汤啊,阿福,里面那张桌子有点晃,把这份拿去垫下桌角……” 松竹斋位于京师西市的书坊一条街,虽比不得百卷楼和文华堂几个大型书坊,但也小具规模。 松竹斋,伙计将一叠书稿递过去,说道:“彭掌柜,这是今天投的书稿。” 身材富态的掌柜接过书稿之后,说道:“现在来不及看了,回去再看。” 他将书稿夹在胳膊下面,走出书坊。 于此同时,唐宁也已经回了红袖阁,他打算先将全本的《西厢记》写出来,他并不担心这本书不能刊印,就算是那几家书坊的掌柜有眼无珠,也总有识货的人。 如果不是担心有风险,他就自己投钱做了。 他伏在桌前写稿,唐夭夭探过头来看,发现这稿子都是她昨天看过的,目光又移开,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本策论集,看了两眼又放下。 这种晦涩难懂的东西,只有李波澜那种无聊的人才会看,还是她昨天晚上看到的故事有意思。 唐宁在写稿,她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溜达,某一刻,她的脚步忽然停下。 她缓步走到床前,低下头,从床上捡起了一根长长的头发,放在眼前观察起来。 唐宁第二章刚刚写完,从一旁飘来一阵馨香。 唐夭夭站在他身旁,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 唐宁看着她,疑惑道:“你看我干什么?” “别动。”唐夭夭凑近他的身边,从他头上拔了一根头发。 头上传来刺痛,唐宁捂着脑袋,怒道:“你干什么!” 唐夭夭将他的头发和另一根头发做了对比,摇头道:“不是你的头发,你的床上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的头发?”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问道:“你不会是忘记你前天晚上睡过我的床了吧?” 唐妖精摇了摇头,“可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整理过床铺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那就是你没注意到。” 唐夭夭摇头道:“不可能!” 唐宁向她的脑袋伸出手,说道:“那我拔一根你的头发你自己对比下。” 唐妖精急忙躲开,自己撩了撩头发,仔细对比了一下之后,说道:“好像真是我的。” 唐宁抹了抹额头,点头道:“以后还要睡的话,记得把床收拾干净点。” 唐妖精瞥了瞥嘴,说道:“谁稀罕你的破床……” 唐宁瞥了她一眼,继续写稿,她自己不稀罕,可有人稀罕…… 彭府。 彭府位于京师西区,虽然称不上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小富之家,家中做的是印书生意,在京师有一家书坊,几间书铺,家底也算殷实。 饭桌之上,彭掌柜左右看了看,问道:“小荷呢,怎么没有出来吃饭?” 一名妇人说道:“方才听丫鬟说她在房间里看书,兴许是忘了时辰,翠儿,你去叫一下小姐,让她过来吃饭。” 那丫鬟应了一声,快步走出去。 一刻钟之后,妇人抬起头,疑惑道:“翠儿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她望向另一名丫鬟,说道:“琴儿,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是一刻钟,妇人站起来,说道:“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老爷先吃,我去看看小荷她们在干什么。” 再一刻钟后,彭掌柜放下筷子,看了看只余他一人的房间,目光望向外面,满面疑色。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狮子大开口 “怎么可以这样!” “他们到底有没有搬来救兵啊?” “哎呀,急死人了,后面的故事怎么没有了呢?” …… 彭掌柜站在一处房门之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大步走进去。 一名女子看他进来,立刻问道:“爹,这《西厢记》后面的稿子呢?” 彭掌柜看了看她,摇头道:“那人只送来了第一篇,后面的我也没有。” 女子有些失望,说道:“如果他送来后续的,爹爹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彭掌柜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妻子,以及家中的几名丫鬟,心中不由的有些讶异,这《西厢记》真有那么好? 他刚才已经全都看完了,今天收的稿子,有一篇倒是值得刊印,至于最终的结果,他还要再考虑考虑,而这篇《西厢记》,看起来也不过是普通的男女情爱故事,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若是不出彩,又怎么能将他家里的女人全都吸引住? 他做印书生意多年,眼光早已练就的毒辣,要不然也不可能积攒下如今的家底,可他也不否认,他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看了看女儿和几名丫鬟的表情,心中暗自怀疑,莫不是此书本就是女子所喜的类型? 如果是这样那可就太好了,自古女子最为败家,若是能抓住她们的心思,还怕印的书卖不出去? 仅看开头一篇,还不能让他下定决心,他匆匆赶到书坊,一进门便问道:“那《西厢记》的作者,可有留下住处?” 伙计怔了怔,将一个厚厚的册子递过来,说道:“都在这里了。” 彭掌柜翻开册子,翻至最新一页,仔细查找了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 所有人都留下了姓名和住址,但偏偏这《西厢记》的作者没有留,这意味着,他们只能等他下次自己找上门来。 万一在这段时间里,别的书坊与他达成合作,他们岂不是白白失去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彭掌柜有些心焦,但也只能无奈的说道:“若是他再出现,一定要把他留下来,派人通知我!” …… 通过这几天对唐妖精的观察,唐宁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她武功再高,她首先是一个女人,用对付普通女人的手段去对付她,同样是有效的。 没有韩剧让她打发时间,就让她看言情小说。 不是后世的霸道总裁爱上我,而是这个时代年轻男女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让她沉浸在小说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唐宁自己悄悄的练功,迎头赶上,等到唐妖精发现她已经打不过自己的时候,嘿嘿嘿…… 唐妖精双手环胸看着他:“你又在笑什么?” 唐宁立刻回了回神,问道:“刚才说到哪里了?” 唐夭夭提醒道:“说到柳梦梅赴京应试……”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柳梦梅赴京应试,杜丽娘跟随在他身边,两人在京师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牡丹亭》和《西厢记》,同为中国四大古典戏剧之二,皆是脍炙人口的佳篇,也都有对封建理学的挑战,陈国对于宋时的理学有继承也有摒弃,社会整体风气要开放一些,这类书虽然不可能被主流认可,但仍有很大的市场可言。 唐夭夭时而听的入神,时而又低头暗啐。 《西厢记》讲的是穷书生翻墙偷小姐的故事,《牡丹亭》里又是男子赴京赶考,女子相随,郎情妾意。 这些故事听起来,怎么都有些许的熟悉…… …… 小意她们很快就要来京师了,唐宁每天除了给唐妖精讲故事之外,就是写稿,晃眼便是十日。 这十天里,苏媚来过两次,每次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也不知道她每天都在忙些什么,看起来很劳神的样子。 唐妖精来了之后,李天澜就从每天都来变成了两天或是三天一次,每次待的时间也都很短,唐宁也只是听她提过两句,楚国使臣在和陈国商议什么事情,年前就开始了,到现在意见也还没有达成一致。 至于那位叫做唐水的女子,他则是一次都没有看到。 直到今天,他才将《西厢记》和《牡丹亭》全都写完,又从头到尾的检查修改了一遍。 想起来投出去的那一篇稿子,他换上了那一身斗篷,从红袖阁后门走出去。 西市,松竹斋。 彭掌柜坐在椅子上,时而望一眼门外的方向,望眼欲穿,眼中隐现焦急。 十天了,自从那人将《西厢记》的稿子投到这里,已经整整过去了十天时间。 在这十天里,他让女儿将那故事分享给几位闺中密友,没想到竟是得到了一致的好评,女儿每天都要催他数次,他心中也是焦急万分,可那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如果不是市面上并没有出现《西厢记》,他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早就破灭了。 门口,一位穿着斗篷的人影走了进来。 这是唐宁走进的第五家书坊,前四家已经明确的表示,《西厢记》的故事并不吸引人,让他另寻他处,如果这一家也是同样的答复,他就要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看到他走进来,松竹斋的伙计猛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大声道:“掌柜的,就是他!” 彭掌柜精神一震,立刻走出来,走到唐宁身前,压低声音道:“《西厢记》可是阁下所著?” 唐宁看了看那掌柜,点头道:“是我。” “请坐!”彭掌柜立刻伸出手,转头对那伙计说道:“上好茶!” 茶水端上来之后,他才看着唐宁,笑问道:“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李清。”斗篷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唐宁仔细想了想,如果小号用写出《西厢记》的王实甫,就要一直沿用下去,到时候《牡丹亭》也得是王实甫写的,《长生殿》也得是王实甫的写的,这样一来,汤显祖和洪在下面可能会和王实甫因为著作权问题打起来。 已经抄了人家的书了,还是不要给别人添其他的麻烦。 彭掌柜有些好奇的向斗篷下望了望,还是没有看清对面之人的面容,他收起了好奇之心,笑道:“阁下写的《西厢记》,我已经看过了,故事嘛,还算可以,不知这《西厢记》,共有几卷?” 若是将之前的算作一卷,唐宁心中估算了一下,说道:“二十卷。” “二十卷?”彭掌柜眼前一亮,沉吟了片刻之后,看着唐宁,笑道:“将这《西厢记》交由本店刊印,每一卷,我付给公子十两银子当做润笔,如何?” 不等唐宁回答,彭掌柜便看着他,说道:“想必公子对于这一行的行情也很了解,十两银子,已经是一个很高的价格了。” 唐宁在投稿之前,就已经了解过行情。 彭掌柜说的不错,十两银子的确不算少,一卷十两银子,在整个行业,也算的上是中等偏上的价格,大部分人,也只能得到一笔少得可怜的润笔费用,混个温饱而已。 只是,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不算少,但对他来说,却没有什么大用。 十两银子连唐妖精头上朱钗的一粒珍珠都买不到,在京师,也就买得起大宅子的茅房而已。 “《西厢记》可交给你们独家刊印,售得利润,我六你四。”斗篷下面传来一道不容置疑的声音。 “什么?” 彭掌柜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本以为对于眼前连真容都不敢露的穷书生来说,十两银子已经能让他对自己感恩戴德了。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的狮子大开口,售得利润,张口就是六成,当他姓彭的是傻子不成?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全城热卖! “有问题?”唐宁站起身,说道:“有问题我就另找别家了。 ” 他没有再看松竹斋掌柜,毫不犹豫的向门外走去。 “等一下!”彭掌柜面色一变,急忙叫住他。 他咬了咬牙,说道:“二十两,一卷二十两,不能再高了……” 这十天的时间,他已经看出了这部《西厢记》蕴藏的真正价值,若是能够独家运作,第一时间刊印,绝对能够大赚一笔,一旦错过,这等好机会,怕是只会便宜了别人。 他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机会从他眼前溜走。 唐宁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更快。 彭掌柜急忙追出去,说道:“你要是对价钱不满意,我们还能再商量,还能再商量啊!” 唐宁回头看着他,重复道:“刊印所得利润,我六你四,若是掌柜的觉得无法接受,我再去找别家。” 彭掌柜咬着牙,内心无法抉择。 一位中年男子从对面书坊走出来,诧异道:“老彭啊,这是干什么呢?” 彭掌柜瞥了一眼对面铺子的掌柜,压低声音道:“李公子,进来说。” 他和唐宁走进松竹斋,对伙计吩咐道:“把门关上。” 他这才转头看着唐宁,说道:“李公子,你的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过分,在我们这一行,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 唐宁将写好的另一卷递给他,说道:“你可先刊印这两卷,看看效果,然后我们再行商议。” “五天。”彭掌柜接过之后,说道:“给我五天时间,第一批就能印出来,还请李公子留下住址,到时候彭某亲自登门拜访。” “不用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到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彭掌柜想了想之后,点头道:“那就一言为定了。” 唐宁走出松竹斋,走到一处偏僻的街巷,将斗篷换了下来。 按照账目去分,自然没有直接买断方便,但却可以做到利润最大化。 他不用担心这位掌柜会在账目上做什么手脚,这些账目不仅和他们自己有关,也和朝廷的税收息息相关,官府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专人查账,没有背景的大商贾,是不敢在账目上做什么手脚的。 他准备回红袖阁的时候,有几道身影走到他的面前。 “行行好!” “可怜可怜我们吧……” “大哥哥,我们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 唐宁看着面前的几名小乞丐,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想了想,转身向街边走去。 几名小乞丐见此,目中的亮起的神采又熄灭。 “等一等。”他们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身后有声音传来。 唐宁端着一个笼屉,里面满是包子,看着他们,说道:“拿去分了吧。” 几名小乞丐愣了愣之后,便争先恐后的跑过来。 他们抓起包子,大口的嚼着,唐宁笑了笑,将笼屉放下,转身离开。 给他们银子,或许会被那些年长的乞丐抢去,倒不如为他们买些包子,至少现在就能填饱肚子。 不知道刘老二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过来,京师虽然繁华,但街头的乞丐,显然要比灵州多得多。 唐宁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境况比他们好不了多少,要不是那一个白菜包子,要不是唐妖精的随手一扔,现在的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小乞丐们显然已经饿了很久,大口的吞咽着包子,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似乎是在惧怕着什么。 不多时,便有几道高大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一名身材高大的乞丐看了看他们,问道:“讨到钱了吗,谁让你们买包子的!” 年纪稍长一些的小乞丐立刻道:“不,不是,没讨到钱,是一个大哥哥给我们的包子……” 那乞丐狠狠的在他身上踹了一脚,怒道:“没讨到钱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今天要是还讨不到,打断你们的狗腿!” 小乞丐们急忙起身,向街头人多的地方涌去。 两名乞丐骂骂咧咧了几句,转身离开。 包子铺的伙计从铺子里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正打算将那笼屉收回来的时候,从一旁的暗巷中,迅速的冲出一道小小的身影,拿起了笼屉中最后一个包子,又飞快的冲进了暗巷。 松竹斋,彭掌柜拿起那《西厢记》第二卷,吩咐一名伙计道:“让人抓紧时间把这一份多抄录几遍……” 不多时,他便取了一份,回到家中,吃饭之时,将之递给女儿,说道:“小荷啊,这是那西厢记的第二卷,你先看看,对了,你的生辰快要到了,爹打算在家中设宴,到时候,你可多邀些好友过来……” …… 自唐宁来京师之后,便一直没有安宁过,各种事情层出不穷,他斗过纨绔,下过大牢,还进过皇宫,不过,从唐妖精来京师之后,生活好像一下子就恢复了平静。 主要是她来了京师,他一直都待在红袖阁,没怎么出去过。 萧珏倒是每天都来,那药方对他好像很有用,不过萧珏显然并不满足,还对他那套强肾的功法念念不忘,唐宁给小意的信里面提到了,到时候将他房间里面珍藏的秘籍也一起带来。 转眼又是几日,他清早洗漱之后,下楼吃早饭,听到阁中的姑娘们在小声的议论。 “那张生也太轻浮了!” “两情相悦,郎情妾意,有什么轻浮的,崔夫人才是坏人,言而无信,棒打鸳鸯……” “不知道第三卷什么时候出啊,都等了两天了……” “这李清是哪位才子,以前根本没有听说过,真希望他快点写啊……” …… 唐宁听着姑娘们讨论,虽然也有些异议,但从她们的对话来看,还是被剧情吸引了的,书的销量应该不会太差。 毕竟在另一个世界,同样的背景下,这也是闻名的畅销书,他打算等吃完早饭,再去松竹斋看看。 他换上斗篷,走到松竹斋门口的时候,看到书坊之外,排了长长的两条队伍。 左边是些年轻男子,右边是女子,女子的队伍长度是男子的数倍有余,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其中有不少都是丫鬟打扮。 “才出了两卷,不知道第三卷什么时候出……” “有没有谁认识李清的,去他家催一催啊?” “关键时刻就没有了,有没有知道这李清住哪里,我去他家送点东西。” 人群议论间,唐宁迈步向阁中走去。 “干什么,没看到这么多人排队吗,懂不懂礼貌了?” “穿斗篷了不起啊,穿斗篷就可以插队了?” “喂,说你呢,后面排队!” 他才迈出两步,身后就有不满的声音传来。 彭掌柜从店铺里面跑出来,满面红光,急忙道:“公子来了,快请进,请进,等你好久了……” 唐宁走进店铺,看着他,问道:“怎么样,销量还不错吧?” “何止不错,简直是卖疯了!”彭掌柜满面笑意的看着他,说道:“外面这些人,可都是来买《西厢记》的。” 唐宁点了点头,问道:“往后的几卷,松竹斋还能刊印吗?” “能!当然能!”彭掌柜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的说道。 印书这一行,图的就是一个快,别看现在他们的《西厢记》卖的这么火,过上三五日,市面上便会出现盗版,拿到第一手内容,抢占这三五日先机的,才能吃上肉,至于其他人,只有跟在他们后面喝汤的份。 早在刊印之前,他就已经打出了西厢记的名气,这两日书铺门口排起的长龙,直到夜晚才散,仅这一部《西厢记》,就足够他赚的盆满钵满了。 他眼珠转了转,又看向唐宁,为难道:“只是这刊印需要费很大的功夫和银钱,若是四六分,小店其实赚不了多少,要不,我们五五开?” 唐宁笑了笑,说道:“《西厢记》只是其一,后面还有几部,我得考虑考虑,是否要和彭掌柜合作……” “还考虑什么啊!”彭掌柜拍了拍胸脯,说道:“四六分,你六我四,就这么说定了!” 第一百七十章 褒贬不一 彭掌柜将一卷《西厢记》的价格定在五百文,这个价格比起市面上的其他小说有些偏贵,但也贵不了多少。 活字印刷至今已有百余年时间,造纸术也有了长足的发展,这导致陈国的印书行业十分发达,但也只是相较于百年前而言,总的来说,印书的成本还是不低,书籍这种东西,依旧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消费得起的。 五百文对于贫苦百姓是一笔巨款,但能识文断字的,也大都不是贫苦百姓,在这京师之地,有大把的人愿意花五百文买一卷小说看。 彭掌柜看着他,说道:“五百文的价格,大概只能持续五天,这条街上的书坊,已经全都盯上了我们的《西厢》,五天之后,他们就能自己印制出来,到那时候,我们的价格就要降下来……” 这个世界还没有版权意识,想要靠印书赚钱,就得抢占先机,一旦等到盗版出来,能赚的就不多了。 在这里,以写书为生的人,大都是混个温饱的落第秀才。 所以唐宁根本没有想着一次将《西厢记》印完,等到别的书坊印制出来《西厢记》第一卷和第二卷的时候,松竹斋的第三卷已经印制完成了,别人拿到第三卷之后,要排版、印刷,售卖,又得多等一个五天,而五天之后,松竹斋的第四卷刚刚新鲜出炉。 松竹斋只要能一直保持领先一卷的速度,就能抢占京师的大部分市场,等到别人印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大部分人看过的剧情了。 虽然还是有些损失和遗憾,但他们吃肉,总得给别人留点汤喝,要不然,那些眼红的家伙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样的事端。 “公子真是有先见之明。”这两日有不少银钱进账,彭掌柜脸上的肥肉都在哆嗦,笑道:“我一会儿就让人在门口竖起一块牌子,写上第三卷的开售时间,然后就让人抓紧时间刊印……” 彭掌柜对他的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唐宁将第三卷的稿子递给他,他立刻拿下去安排了。 很快他便走回来,说道:“这两日的利润,要不要先给公子结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以后就按卷结算吧。” 彭掌柜点了点头,说道:“那便按照公子说的,五日一结。” 唐宁走出松竹斋,回头看了看书坊门口排开的长龙,心中还是满意的。 将这种事情交给专人去做,果然要方便许多,《西厢记》开售第二日,便能有如此的盛况,想来那位彭掌柜也做了不少的宣传。 唐夭夭站在他身旁,手上拿着一本松竹坊刊印带插图的《西厢记》,又看了看唐宁,说道:“李清姑娘,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和小意解释。” “你不说,我不说,小意怎么可能知道?”唐宁瞥了瞥她,说道:“或许她已经忘记李清了。” 虽然以李清的身份和小意有过一次书信往来,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联系了,或许她早就忘记了唐妖精的这位远房表姐也说不定。 唐夭夭看了看他,说道:“早上许叔叔收到了一封从灵州寄来的信,是我爹寄来的,他在信中说,钟伯伯和小意她们已经启程来京了。” 虽然拖家带口的赴京会慢上一些,但从时间上算起来,最迟二月中旬,她们便会抵达京师。 到那个时候,他就不能再住在红袖阁了。 他还要抓紧时间赚钱,以眼下的情况来看,等到《西厢记》全都出完的时候,大概就能攒够在京师买大宅子的钱了。 此外,唐宁还想到了一件事情。 等到他搬离红袖阁,若是那房间被占,苏狐狸就没有地方睡觉了,红袖阁的房间反正也有多余,不如便让许掌柜将那房间空出来,也能让她有一个休息的地方。 说苏狐狸苏狐狸便到,唐宁回到房间,看到她坐在桌旁,唐妖精还在下面没上来,唐宁关上房门,苏媚看了看他,笑道:“你挺怕那小妖精的嘛……” 唐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走上前,问道:“你今天怎么没睡觉?” “睡不着。”苏媚看了看角落里那张床,有些留恋的说道:“马上要离京了,过来和你说一声。” “离京?”唐宁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你要去哪里,还回来吗?” 苏媚对他笑了笑,声音一下子软下来,问道:“怎么,舍不得人家吗?” 唐宁撇了她一眼,问道:“人家,人家是谁?” “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苏媚看了看他,说道:“放心吧,只是出京办些事情,少则一月,多则数月,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可以叫你状元郎了……” 唐宁在京师的朋友不多,能陪他打牌的,就只有苏媚一个,她忽然离京这么久,他稍稍有些意外,想了想之后,看着她说道:“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注意安全。” 话虽这么说,但苏狐狸完全不能以女人看待,反倒是遇到他的男人要多多小心,一个不慎,就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女孩子?”苏媚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早就不是女孩子了……” 唐宁还记着上次她睡着了抱着自己的胳膊,醒来了就要杀自己样子------明明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还非要装出一副历经世事的样子,看在自己打不过她的份上,唐宁懒得拆穿他。 苏媚看着他,说道:“你要好好考试啊,不知道状元郎的床,睡起来会不会不一样……” 唐夭夭在外面敲了敲门,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苏媚对他最后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窗边。 唐宁打开门,唐夭夭探头向里面看了一眼,问道:“我刚才好像听到里有女人的声音。” “听错了吧……”唐宁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道:“你就是太闲,都幻听了,要是没事的话,我教你打麻将吧,以后无聊了可以消磨消磨时间……” …… 转眼又是十日,《西厢》一书已经刊印了五卷,剧情渐入佳境,逐渐在京师掀起了一股《西厢》热潮。 张生与崔莺莺的故事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京中不少青年男女都将之奉为经典,几卷《西厢》,也成为无数闺阁女子的枕下之书。 哪个少女没有幻想过能有一个如意郎君,那或许是一个英俊的少年,骑着白马来到她们身边,也或许是一个隔着墙吟诗的满腹经纶的才子,这是她们为自己编织的梦,虽然梦醒之后,还要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一个不知样貌,不知品行的人共度余生。 现在,这位叫做李清的才子,将她们的梦写在纸上,她们读的是张生和崔莺莺,想到的却是自己。 一时间,京师无论是名门贵女,还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但凡相聚,无不议论西厢…… 有褒自然有贬,也有不少人认为,女子便应当读《女戒》《女训》之类的书籍,《西厢》一书,描写书生爬墙私会小姐,小姐偷偷跑去书生房中过夜,是伤风败俗,枉顾礼法的恶行,将《西厢》当做是毒瘤的言论,也在日益增多。 然而,无论是褒是贬,《西厢》一书,销量却是更加火爆了。 唐宁身在红袖阁,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当众人对于《西厢记》褒贬不一的时候,他在房中核算账本,算完了之后,坐在床上数钱。 放下账簿,他将一堆银票推到一边,喃喃道:“不对啊,少了二两银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两女抵京 京师果然不缺有钱人,五百文一卷的小说都有那么多人买,估计等到《西厢记》的二十卷出完,他的能住很多人的大宅子就有着落了。 看在这么多银票的份上,就不和彭掌柜计较那二两银子的事情了。 唐夭夭推门进来,唐宁急忙将床上的银票收起来。 她瞥了唐宁一眼,说道:“你怕什么,我又不要你的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而是礼貌的问题,万一她推门进来看到他正在换衣服怎么办,万一她看到他正在洗澡怎么办,万一她看到苏狐狸睡在他的床上怎么办? 唐夭夭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忽然看着他,问道:“你的那位姓苏的朋友呢,好久没有看到她了。” 她仔细想了想,上次见到那个狐狸精,好像还是在天然居吃饭的时候。 不知道唐妖精为什么忽然提起苏媚,唐宁看着她,说道:“她啊,她有事情离开京师了,可能要几个月才回来。” 唐夭夭的目光望向他,问道:“你又没有见过她,怎么知道她离开京师的?” “……”唐宁想了想,说道:“萧珏告诉我的啊。” 唐夭夭走出门,对楼下挥了挥手,萧珏走上来,警惕的问道:“唐姑娘,有事?” 自从上次看到陆腾从红袖阁飞出去,他对这位长腿姑娘就充满了警惕。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和苏媚苏姑娘很熟吗?” 萧珏想了想,目光望向唐宁,说道:“没有他熟。” 唐妖精正欲再问,许掌柜从楼下跑上来,说道:“小姐,楼下有两位姑娘找你和唐公子,一位姓钟,一位姓苏……” 唐妖精的身影瞬间在原地消失,许掌柜回过头,怔怔的看着她从楼上直接跳下去。 唐宁愣了一瞬以后,便大步的走出房门,向楼下走去。 萧珏一脸的疑惑,也跟着走了下去。 楼下,唐夭夭拉着钟意和苏如的手,问道:“你们怎么才来,伯父和伯母呢?” 钟意看着她,微笑道:“爹和娘先去县衙了,我和小如过来找你们。” 她看着唐宁从楼下走下来,脸上漾着笑意,轻声道:“相公。” 唐宁张开双臂,在钟意怔在原地的时候,轻轻的抱了抱她。 钟意脸色微红,急忙退开。身旁的苏如看着他,低头道:“小宁哥。” 唐宁也给了小如一个拥抱,唐夭夭看了看,说道:“我也要抱……” 唐宁惊讶道:“你?” “不是说你!”唐夭夭瞪了他一眼,抱了抱钟意和苏如,说道:“这下好了,你们来京师,我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唐宁撇了她一眼,她无聊个屁,整天除了听言情故事就是打麻将,就等着小如和小意过来凑一桌了。 萧珏站在楼梯口,看着唐宁前后拥抱的两名女子,站在原地,仿若石化。 他伸出一只手,数了数之后,又伸出另一只手。 许掌柜站在楼上,看了看那两名陌生女子,再看了看自家小姐,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面露震惊,之后便强行恢复平静。 唐宁和她们没有在红袖阁多留,到达平安县衙的时候,府上的下人们已经将一切都安顿的差不多了。 岳母大人见到他,自然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钟明礼看他的眼神有些欣慰,又有些复杂,唐宁送到灵州的信,他们出发之前,就已经收到了,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这突然的不合常理的调令,不是陛下吃错了药,而是他再一次沾了女婿的光。 虽然心情有些复杂,但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晴儿,一会儿帮姑爷收拾一间屋子出来。”陈玉贤对晴儿吩咐了一句,才看着唐宁,说道:“宁儿一会儿收拾收拾东西,今天就搬过来吧。” 唐宁点了点头。 陈玉贤又看向唐夭夭,说道:“夭夭也别住在外面了,都搬到县衙里来,我们离开灵州之前,你爹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好好照顾你的。” “我爹?”唐夭夭吐了吐舌头,问道:“我爹没事吧?” 陈玉贤笑了笑,说道:“没事,他生了两天的气,后来就自己好了。” 唐夭夭终于放下心,挽着陈玉贤的手,说道:“那我今天就搬过来。” 钟意将他房间里面的东西收在一个大箱子里,唐宁让人将之搬到他的新房间,从里面翻出来一本册子,从头到尾翻了翻,将之记在心上之后,随手扔给萧珏,说道:“你要的东西。” 萧珏脸上露出喜色,说道:“我抄好了就还给你。”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还了,我用不上。” 萧珏仔细想了想,掰起手指默默算了算,终于承认,这东西唐宁或许是真的用不着。 不过,那药方对他有用,这秘术应该也不会有假,他看着唐宁,认真的说道:“谢了。” “不用谢。”唐宁确认他已经将每一页都记在了脑海里,再次挥手道:“朋友有难,应该的。” 萧珏在他肩膀上轻轻砸了一拳,说道:“我萧珏这辈子认你这个朋友。” 萧珏虽然也算纨绔,但却和京师的其他纨绔不一样,根据他的经验,早上起不来的一般都不是坏人,唐宁在他肩膀上砸了一拳,表示认可。 他躺在床上,长舒了口气。 自他到京师之后,这一路走来,虽然磕磕绊绊,但事情似乎一直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下一件重大的事情,便是即将到来的省试。 等到省试之后,无论结果如何,他上次成亲没有完成的步骤,也都要补全。 到那个时候,他和萧珏,就真的不一样了。 钟意房间,唐夭夭看着正在收拾房间的钟意,想到唐宁的身世,嘴唇张了张,仔细想了想之后,还是没有将之说出来。 钟意将一本薄薄的册子放在桌上,转头问道:“夭夭,京师的《西厢记》出到多少卷了?”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好像是第五卷吧。” 虽然只出到了第五卷,但她却已经看完了所有的二十卷,除此之外,还有京师暂时没有出现的《牡丹亭》《长生殿》…… 钟意有些高兴的说道:“京师果然要比相邻的同州要快上一些,我还以为这本书只出了四卷呢。” 唐夭夭看着她,说道:“你要是喜欢看,我那里就有第五卷,晚上拿给你。” “好啊。”钟意坐在床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她问道:“这本书的作者也叫李清……” 唐夭夭吓了一跳,急忙解释道:“这个李清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李清……” “我当然知道不是,据说这位李清是京师一位不知名的才子……”钟意笑了笑,看着她,说道:“对了,上次灵州匆匆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李清姑娘,心里一直遗憾,等到过两天一切都安顿好了,我们去拜访她吧……” 唐夭夭怔在原地,喃喃道:“她,她……” “怎么了?”钟意看着她,疑惑道:“不方便吗?” “她现在不在京师。”唐夭夭想了想,一脸遗憾的说道:“她平日里就喜欢四处游玩,我到京师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唐宁从外面走进来,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唐夭夭看着他,一脸复杂:“我们在说李清表姐……”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情况有变【第三更】 唐宁脚步顿住:“李清……” 钟意看着他,说道:“李清便是夭夭的表姐,以前去过一次灵州,只是相公没有遇到。 ” “哦,那真是可惜了……”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聊,我回红袖阁收拾东西,先走了。” 他来京的时候,就是轻装上阵,需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房间里面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他的那些银票和稿子。 不过,还是有些书籍需要带回来的,他和彭琛一起回去。 岳父大人此次升任平安县令,原先的班底自然带不过来,彭琛在灵州的时候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老婆也没有家人,这次也就不用再回去了。 唐宁收拾好行李,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看到几道身影站在外面张望。 唐宁看着阁中的几位姑娘,疑惑道:“都站在外面干什么?” 楚楚姑娘走进来,看着他,轻声问道:“公子要搬走了吗?” 唐宁点了点头,笑道:“在这里打扰你们这么久,真是抱歉了。” “一点儿都没有打扰,公子住在这里,我们很高兴呢……” “对啊,你可要常回来看看我们呀!” “不能忘了我们……” 唐宁来京师之后,其实打交道最多的,是楼里的几位姑娘,毕竟都在一座楼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姑娘们对他也都很好,端茶倒水,捏肩捏腿的,即便他每次都拒绝,也还是没能推脱掉。 貌似自从苏媚来了红袖阁两次,都被他无视之后,她们对他的态度就越来越好了。 苏狐狸虽然是京师男人们眼中最欢迎的女人,但同时也是京师女子们最讨厌的人…… 想到苏狐狸,唐宁回头看着许掌柜,说道:“掌柜的,如果楼里的房间够用,就先别占用这间房吧。” 许掌柜想了想,点头道:“公子放心,这间房,我永远给您留着。” 唐宁笑了笑,没有多解释,说道:“谢谢许掌柜。” 许掌柜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小事一桩,公子不用客气。” 这个房间的窗户,唐宁离开的时候,做了一些小手脚,从里面看窗户是关上的,但从外面,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打开。 这其实有些多此一举,因为这扇窗户,对苏狐狸根本就是形同虚设。 他搬出去之后,唐妖精也不会再进行突击检查,苏狐狸可以安心的把这里当成她的狐狸窝。 和姑娘们告别,收拾好行礼回到县衙的时候,发现方鸿也在。 “恭喜钟大人高升。” “多谢方大人举荐。” “不用谢我,要谢就写你家的贤婿吧。” …… 方大人正在和岳父大人客套,唐宁回到房间放了东西,晴儿便叫他过去吃饭。 刚刚搬到县衙,灶上还没开伙,饭菜都是从外面的酒楼订的,方鸿也一起留了下来。 方鸿和岳父大人以及三叔一桌,唐宁作陪,岳母大人和小意小如唐夭夭一桌。 三叔和他们没什么话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酒菜上。 刚刚看完了《西厢记》第五卷的钟意看着唐夭夭,问道:“《西厢》第六卷什么时候才会出?” 唐夭夭掰着手指算了算,说道:“好像是明天吧,不过只有松竹斋有卖,去的晚了就卖没了……” “西厢?”钟明礼回头看了看,转过头时,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方鸿笑了笑,说道:“钟大人还不知道吧,西厢指的是《西厢记》,此书近些日子在京师销量甚好,几近人手一本,京中女子,对此书很是喜欢。” “人手一本?”钟明礼闻言有些惊诧,喃喃道:“若是如此,这也算是一本奇书了。” “虽是奇书,但朝中已有些御史对此书的内容不满,斥责其不顾礼法,甚至有人将之斥责为淫邪之书……”方鸿摇了摇头,说道:“以此来看,这种盛况,持续不了多久了。” 唐宁夹菜的动作一顿。 没想到,《西厢记》这么快就引起了那些御史的注意,他已经尽量的删减了其中少儿不宜的部分,但书中内核和思想是不可能改变的,确实有些偏离了封建社会的主流。 他并不想唤醒青年男女自由恋爱的意识之类,事实上,没有《西厢记》,也会有《东厢记》《南厢记》之类的代替物出现,一些东西被压抑的久了,必然会爆发出来,他只是想要他的大宅子而已。 如果《西厢记》被人盯上,他的大宅子就没了,都快要洞房了,连个像样的婚房都没有,怎么和小意小如交代? 好不容易熬到这顿饭吃完,唐宁回房取了斗篷,匆匆走出县衙。 松竹斋。 彭掌柜喜笑颜开的迎上来,说道:“公子,这次怎么早来了一天,这几日的帐还没有算好呢……” 唐宁将厚厚一叠书稿拍在桌上,说道:“用最快的时间,将后续的内容刊印出来,能印多少印多少。” 彭掌柜拿起那一摞书稿,惊诧道:“公,公子,这不止十五卷吧?” “这里面还有另一部,不输《西厢记》。” 既然《西厢记》会被禁,那么尺度更大的《牡丹亭》就难以幸免,即便这已经是他修改过的,也不存在什么侥幸,如今只能拼时间了。 “另一部?”彭掌柜的呼吸有些急促,好一会才平静下来,为难道:“可是公子,我们的人手不够,时间也不够,一次刊印不了这么多。” “情况有变,《西厢记》已经被朝中一些御史盯上了,要是晚了,怕是就不能卖了。” “什么?”彭掌柜面色顿变,问道:“不能卖了?” 《西厢记》若是被禁,他这书坊,可就没了最大的利润来源,《西厢记》便是他的摇钱树,如今有人要砍他的摇钱树,他焉能不急? 他连忙问道:“公子的消息属实吗?” “不用怀疑我的话。”斗篷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 彭掌柜看了看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咬牙说道:“公子放心,我会让人抓紧刊印的!” 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怕遇到麻烦?” “不让印才有麻烦……”彭掌柜摇了摇头,说道:“公子放心,最严重的结果,不过是禁止再卖,我们现在要抓紧时间……” 唐宁也早就了解到,京师刊印业发达,朝廷是禁止印制某些小说的,但还有书坊敢偷偷刊印,就算是被抓住,也不会担负太大的罪责。 彭掌柜走到后堂,将几名伙计召过来,说道:“最近这段时间,大家辛苦点,争取两日刊印一卷……” 伙计们闻言,面色顿变。 “掌柜的,以前五日才能印出一卷,现在您要两日,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是啊掌柜的,这肯定不行!” “这根本不可能完成!” 彭掌柜想了想,说道:“这个月,每人的工钱再加一倍。” 一名伙计有些犹豫:“掌柜的,这不是工钱的问题……” “两倍。” “掌柜的,大家也得休息啊!” “是啊,两天一卷,这样太累了……” 彭掌柜想了想,说道:“五倍!” …… 一名伙计站出来,一脸肃然的说道:“掌柜的,为了咱们书坊,就算是不吃饭,不睡觉,我也要完成掌柜的交给我的任务!” “掌柜的放心,就算是陈四那家伙不干,我也会干下去!” “陈四,你在干什么,你放下我的活字!放下我来!” “掌柜的,后面几卷在哪里,我已经等不及了……” …… 不多时,彭掌柜从后面走出来,对唐宁笑了笑,说道:“公子放心,我明日便再召些工匠,尽快将后面的内容全印出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身份暴露 清晨,天色刚亮,松竹斋还未开门,门口便排起了黑压压的长龙。 这其中,甚至有着大户人家的下人,寅时便来到这里排队,只是为了给自己主人买到最新的《西厢记》。 松竹斋刊印的《西厢记》,五日才会出一卷,今日便是第六卷售卖的日子。 书坊一条街的店铺陆续开门,诸多店铺的伙计掌柜,看到松竹斋前的盛况,皆是一脸羡慕。 更有几人,则是懊悔的捶胸顿足,恨不得时间倒流,再给他们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 因为在《西厢》热卖之前,他们和松竹斋同样收到了那位“李清”的投稿,可惜他们没有彭掌柜的眼光毒辣,白白放跑了大好良机,如今看到松竹斋门前的情形,只觉得心如刀绞,不忍再看。 “崔老夫人真是坏啊,居然让一对有情人结拜为兄妹!” “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好想早点看到第六卷。” “快了快了,再有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松竹斋就该开门了。” …… 嘎吱! 门口排队的众人讨论间,松竹斋的大门缓缓打开,人群顿时向里面一涌而去。 “我要买两份!” “我买十份!” “都别挤,别挤,啊,谁的银子掉了!” 为了能从松竹斋买到《西厢》的新卷,众人各施手段,毕竟刊印的份数有限,而京中却有无数人都在等着新篇,起了一个大早,若是还不能买到,回去怕是会被自己主人责罚训斥。 还好松竹斋体谅他们,规定每人最多只能买两份,要不然,这里排队的人,大多数都要空手而归。 松竹斋,几名伙计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还在辛苦的挑拣活字排版,彭掌柜看了看他们,不忍道:“你们回去休息一下吧,替换你们的人马上就来了。” “掌柜的,我们不累。” “对,我们还能坚持。” “掌柜的要是过意不去,要不再给我加一倍工钱?” 彭掌柜拍了拍一人的肩膀,说道:“既然大家都如此努力,我这个做掌柜的,也不能亏待你们,可是谈钱又伤感情,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饺子,大肉馅的!” 一名伙计从外面跑进来,说道:“掌柜的,外面排队的人太多,最多中午,我们的存货就要卖完了!” 彭掌柜拍了拍桌子,大声道:“快,快让人抓紧时间加印!” 松竹斋门口,已经买到新卷的人满意的从铺子里走出来,习惯性的看了看店铺门前竖着的木板时,不由的一愣。 “什么?” “我真的没有看错?” “不是吧,后天就有新卷出来了,不是要等五天吗,不仅如此,还有大才子李清的新作,《牡丹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这前言,看起来很精彩啊!” “那是,李清出品,必是精品,这次又有新书可看了!” 《西厢记》的出现,打破了常规的套路,便像是一道刺破黑暗的亮光,引得无数人争相追寻。 那位从未露过面的才子李清,一时间,也成了京中无数人心中的仰慕对象。 虽然还不知这《牡丹亭》的具体内容,但李清这个名字,便已经足以让他们对这本新书生出信心。 平安县衙。 刚刚晨练过来的唐宁将《西厢记》的第六卷和第七卷一起交给钟意,钟意诧异的看着他,说道:“松竹斋每次不是只刊印一卷吗?” 唐宁笑了笑,说道:“我和松竹斋的掌柜认识,这第七卷虽然还没有刊印,但拿到一份手抄版还是不难的。” “谢谢相公。”钟意脸上露出笑容,看着他,说道:“相公快去洗澡吧,洗澡水我已经让人放好了,相公若是有需要,我让晴儿进去伺候……” “不用不用……”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像洗澡和起床这种事情,能不麻烦晴儿,就不麻烦晴儿,人家小姑娘还正在发育呢,需要多多休息,总是让她忙前忙后的也不好。 晨练完之后,出了一身汗,还是自己去安安稳稳的泡一会儿比较好。 见他走进房间,钟意拿着那两卷《西厢记》,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平安县衙不比钟府,房间并不多,她暂时只能和苏如共用一个卧室,书房也是和唐宁共用。 她走进书房,坐在桌前,认真的看了起来。 《西厢》的故事环环相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生和崔莺莺的感情波澜起伏,也时刻牵动着她的心弦。 崔莺莺的经历,和她有着些许相似之处,被逼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她十分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当然,她要比崔莺莺幸运得多,看《西厢》的时候,倒是不会联想到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只是觉得上天待她不薄,希望这位崔姑娘,也能在故事中收获属于她的幸福。 她看的太过入神,翻开一页时,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一本册子。 这是他平日里用来练习的策论集,其中几页纸张散落出来,钟意俯身将之捡起,准备捡起那几张纸的时候,动作忽然一顿。 那纸片上写着一行字。 “唐钊捏造谎言,言说张生已被卫尚书招为东床佳婿,崔夫人再次将小姐许给郑唐钊,成亲之日,张生以河中府尹身份归来,征西大元帅杜确也来祝贺。真相大白,唐钊羞愧难言,含恨自尽,张生与莺莺有情人终成眷属……” 唐钊是《西厢中》最讨人厌的一个反派,可《西厢》才刊印到第七卷,他羞愧自尽的结局是怎么来的? 这似乎------是西厢记的结局? 她知道唐宁也看《西厢》,以为这是他自己编造的一个结局,然而当她的目光望向另外几页纸张时,便惊讶的嘴唇微张,整个人仿若被雷霆劈中。 唐宁洗完澡出来,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刚才泡澡的时候,他仔细想了想,以后还是不打算写《西厢记》和《牡丹亭》这样的书了,毕竟他和小意也不算是自由恋爱,而是先成亲再恋爱,万一以后她发现这两本是他写的,让她误会就不好了。 《西厢记》和《牡丹亭》的稿子他已经锁起来了,还有些废稿夹在书里没来得及处理,打算等到以后时机成熟再告诉她。 他走到书房,看到钟意站在桌旁,似乎是在发呆。 “这么快就看完了?”唐宁诧异的说了一句,又道:“明天我再去松竹斋看看,看看他们还有没有后面的内容。” 钟意看着他,表情复杂的问道:“我的相公是叫唐宁,还是叫李清呢?” 唐宁怔在原地,脑海有些空白。 唐妖精居然把他出卖了。 说好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呢? 骗子,女人说的话,果然连一个字都不能信! “你听我解释。”唐宁看着钟意,说道:“那次是个意外,我也不想扮夭夭的表姐,只是因为……” “什么?”钟意看着他,难以置信道:“夭夭的表姐是你扮的?” “……”唐宁停顿了数秒,问道:“你刚才说的李清……,是什么意思?” “这个不重要了。”钟意走上前,目光有些茫然的看着他,问道:“夭夭的表姐,李清李姑娘……,是相公?”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得好死! 唐宁觉得自己真的是一头猪,愚蠢无比。 什么叫不打自招,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是了。 《西厢记》和《牡丹亭》作者是他,为了不被请去有关部门喝茶,这件事不能告诉别人,但小意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毕竟他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有什么事情不能坦白的? 除了他是唐妖精表姐的事情。 正因如此,所以他没有在意《西厢记》的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被唐妖精出卖了。 没想到唐妖精没有出卖他,他自己把自己出卖了。 有一位姓吕的前辈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要想过得好,保命用小号。 唐宁选对了方法,却选错了小号。 钟意看着他,问道:“所以,夭夭根本没有表姐,或者是,相公就是她的表……姐?” “对,没错。”事已至此,唐宁只能大方的承认。 “那首《一剪梅》也是相公写的?” “是。” “那我收到的那封信……” “也是我写的。” “信里的那几首诗……” “还是我。” …… 钟意站在原地,有些缓不过神,她心中倾慕的才女居然变成了她的相公,这让她一时间不能坦然接受。 好一会儿,她才看着唐宁,面色复杂道:“难怪那天她穿的那件衣服看起来有些熟悉,那就是夭夭的……”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总之,这是一个误会……” 钟意想了想,看着他说道:“相公以后若是想穿女子的衣服,妾身也有的,总是穿夭夭的,有些不太好……” “……”唐宁看着她,认真道:“那次只是一个误会,没有以后。” 钟意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妾身听说,这是一种心病,相公千万不要压抑自己……” 唐宁转过身,将书房的门关上。 钟意诧异道:“大白天的,相公关门做什么?” 唐宁咬牙道:“我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病!” …… 虽然在正式洞房之前,不能白日宣淫,但将不听话的娘子按在床上打一顿屁股还是可以的。 治不了晴儿,治不了唐夭夭,还治不了她了? 被教训了一顿之后,钟意显然老实多了,俏脸飞红,再也不敢提刚才的事情。 唐宁打开房门,唐妖精站在院子里,似乎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大白天的,你们两个在房间干什么……”他她嘀咕了一句,却也不是询问,向房间里面走去的时候,回头小声提醒他道:“小意已经来京师了,她有多聪明你心里清楚,你可千万别露馅。”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已经露馅了。” “什么?”唐夭夭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她知道你是写《西厢记》的那个李清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她发现了我之前写的废稿。”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唐夭夭瞪了他一眼,说道:“算了,发现就发现了,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还知道了我就是你的表姐。”唐宁又补充了一句。 唐夭夭目光望向他,这次眼中是真的涌现出震惊了。 她惊讶道:“怎么可能,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可能知道?” “这个不重要。”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总之,以后不用再遮遮掩掩的,也不用再编李清的故事了。” 唐夭夭看着他,狐疑道:“不会是你自己说漏嘴了吧?” 唐宁沉默不语。 唐夭夭看着他,难以置信道:“这也能让你说漏,你是猪吗?” 唐宁觉得自己挺悲剧的,娘子不听话,套出了他最大的秘密,还套走了他的存稿,表妹也不听话,冷嘲热讽没完没了。 他决定和小如单独待一会儿,小如永远是最听话也是最维护他的,时时刻刻都会顾及着他的面子。 离开灵州之前,她和三叔就将灵州的铺子转让了出去,转让的价格比一开始高了太多太多,虽然还有些可惜,但却可以在京师重新开始。 他想了想,既然小意已经知道了那件事情,也就没有必要瞒着小如了。 “夭夭姑娘的表姐?当然记得。”苏如正在整理床铺,抬头看了看他,问道:“小宁哥是想说你假扮那位李清姑娘的事情吧?” 唐宁表情一僵,问道:“你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如看着他,笑道:“那天晚上就知道了。” 这下丢人丢大了,唐宁表情尴尬的走出了房间,这种时候,还是一个人静一静的好。 …… 时间进入二月之后,京师之中,许多人心中期盼的,便只有两件事情。 其一自然是在三月初举行的省试,这是三年才有一次的盛况,一场省试,不知会诞生多少朝廷未来的栋梁,百姓们对谁能一举夺魁,拿下状元之位非常感兴趣,城中的不少地下赌场,已经对此开下了盘口,江南和京师的几位解元,都被认为是夺魁的热门人选。 其二,则是期盼《西厢记》的更新。 松竹斋从一开始的五日一卷,到后来的两日一卷,再到现在的一日一卷,《西厢记》的故事,已经逐渐进入尾声,只剩最后几卷便能完结,这段剧情,可谓是一波三折,峰回路转,京师许多人的心神,每天都被那薄薄的几页纸所牵动。 《西厢记》虽进入尾声,但另一部《牡丹亭》的剧情,则是正入佳境,同为才子李清的作品,有人认为《西厢记》更胜一筹,有人觉得《牡丹亭》的立意更加深刻,人们虽对此意见不一,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是《西厢记》还是《牡丹亭》,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这其中,也不乏有负面的评价,有人直言,这根本就是“两部**”,会“教坏女子”,言辞收敛些的,也会说是伤风败俗,再严重一些,更是坦言这两部书崩坏礼法,朝廷应予以禁止,两种不同的声音并没有对两部书的销量产生影响,目前为止,朝廷亦是没有对此事作出回应。 京师,某处酒楼。 刘里对唐昭敬了杯酒,说道:“二少有好些日子没有出来了,这一杯酒敬你。” 有人看着唐昭,疑惑问道:“二少这些日子怎么没有出来,是在悉心苦读,安心准备省试吗?” 唐昭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心中的火气差点没忍住爆发出来。 准备个屁的省试,他倒是想出来,可是房门口的护卫得了命令,除了茅房,哪里也不许他去,如果不是省试马上就要开始,父亲取消了他的禁足,他都快要在房里憋死了。 他挥了挥手,说道:“不说这些事情了,喝酒!” 几人身处雅阁,雅阁之外,还有不少人坐在堂中,一边吃饭,一边说笑。 “你们说那唐钊的结局会怎么样?” “这唐钊不仅容貌丑陋,更是无才无德,总是依仗门第权势欺人,出身尚书家中又怎么了,此等渣滓,死了才干脆!” “是极,我也觉得,这唐钊坏事做尽,下场一定不得好死!” 邻桌有人听到,回过头,诧异道:“不是吧,这唐钊虽然迂腐、庸俗、虚伪、自私,但怎么也不致死吧?” 一人想了想,问道:“你说的唐钊是……” 那人立刻道:“《牡丹亭》里的唐钊啊!” 对方笑了笑,说道:“我们说的是《西厢记》里的,兄台串戏了……” 唐钊是《牡丹亭》中迂腐、庸俗、虚伪、自私的道学先生,也是《西厢记》品行低劣,坏事做尽的纨绔子弟,他们说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有人哈哈一笑,说道:“不管是《西厢记》还是《牡丹亭》,总之这唐钊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因为这两部书的原因,若要说这些日子,京师百姓最痛恨最讨厌的人,一定非唐钊莫属。 也不知道这唐钊是不是得罪过李清,若是这两部书能够流传下去,他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毕竟,就算是恶名和骂名,那也是名啊。 雅阁之内,唐昭放下筷子,面色僵硬。 他这段日子被禁足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什么事情都没做,怎么就不得好死了! 容貌丑陋,无才无德,依仗门第权势欺人,出身尚书之家------他不过是消失了短短的时日,这京师,怕是有人已经忘记他了。 “找死!” 他心中本就有火气无处抒发,表情阴沉至极,暗骂一句,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大步向外面走去。 第一百七十五章 寻找李清! 京师,某处酒楼门口,路过的百姓们围在一起,纷纷探头向酒楼里面张望。 “这是怎么了?” “里面好像打起来了。” “这聚宾楼掌柜的也真是倒霉,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有纨绔在这里生事了吧?” “这也没办法,在京师做生意,没有有力的靠山,也就只能被人欺负了。” 众人议论间,前方的人群传来一阵哗然,然后迅速后退,唐昭一脸阴沉的从里面走出来。 “是唐家那位二少爷!” “他有好一阵子没有在外面出现了,没想到刚一出现,就惹下了这样的事端。” “哎,小点声小点声,唐尚书家的,惹不起,惹不起……” 聚宾楼里面,桌椅板凳倒了一片,几名客人倒在地上,捂着脑袋,痛苦的呻吟着,身上多处挂彩。 聚宾楼的伙计们将倒了的桌椅以及受伤的客人扶起来,一脸无奈,掌柜的则站在一边,满面晦气。 京师虽然繁华,在这里开酒楼永远不用担心生意,但平白无语的,也会遇到触霉头的事情。 比如刚才那位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的唐家二少,几位客人好好的吃着饭,他便怒气冲冲的从雅阁里面走了出来,掀了那些客人的桌子,见人就打,像是犯了癔症一样…… 在《西厢记》中,唐尚书的儿子唐钊,便是一个仗着家族势力,到处为非作歹的纨绔子弟,现实中,唐昭与唐钊名字虽只差一丝,性格却是分毫不差,都是到处为非作歹的乌龟儿子王八蛋! 西厢记的故事虽是虚构的,但其中的某些内容,却是取材于生活,由此可见,那位不曾露面的才子李清,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聚宾楼掌柜看着楼内受到惊吓的客人,歉意道:“真对不起,让大家受到了惊吓,今日大家在聚宾楼的消费,都算在我的账上……” 街头,唐昭身后的一名年轻人看着他,无奈道:“二少,他们说的唐钊,是书里的唐钊,巧合而已,你又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 “巧合?”唐昭冷哼一声,“唐钊是巧合,唐尚书也是巧合吗?” 年轻人顿时无言。 “找!”唐昭面色阴沉,说道:“隐喻朝中重臣,好大的胆子,把这个李清给我找出来!” 年轻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这李清要是能这么轻易找到的话,早就被狂热爱好《西厢记》的那些女人们给轮流糟蹋了,还能轮得到他? 他看着唐昭,面有难色,说道:“二少,自从常县令倒台之后,这种事情,我们就找不到人手了……” …… 唐宁早上出去溜达了一圈,顺便去松竹斋看看,两本书完整版已经给彭掌柜了,他便不用再穿着斗篷过去,远远的望了一眼,见排队的人比前些日子还要多了,便折返回去。 “喂,你们听说了没有,昨天那唐尚书家的公子唐昭,在聚宾楼闹事了!” “据说他砸了聚宾楼,还伤了人!” “伤了人,我怎么听说死了两个?” “不可能吧,死了两个,事情应该早就闹大了。” “谁知道呢,以唐家的关系,他就是真打死了人,官府也管不了的……” “哎,唐尚书,唐家,唐昭,唐钊……,你说这李清还真是敢写啊,他就不怕惹恼了唐家吗!” …… 唐宁一路走来,越听越心惊。 这位唐家二少,脑子该不是缺根筋吧? 他本来就已经是京师人气很高的网红了,不做几件好人好事和《西厢记》中的唐钊撇清关系,反而来了这么一出,这不是自己把屎盆子往自己的脑袋上扣吗? 京师女子们恨着一个只存在于小说里的虚构人物,胸中的愤懑正无从抒发,唐昭唐公子就这么跳了出来,无私且伟大的,吸引了所有的火力。 唐宁一路走来,听到的唐家二公子,是一个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彻头彻尾的混账东西王八蛋,下到八岁幼童,上到八十老妪统统不放过,还和礼部侍郎公子刘里长时间保持着不正当的男男关系…… 故事之精彩,唐宁自己都不忍心听下去。 唐家。 唐琦一脸怒色,指着唐昭,质问道:“你又做了什么?” “我没做什么啊!”唐昭一脸无辜,他不过是昨天在聚宾楼忍不住出手打了几个人,外面怎么就传的他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连八十岁老太都不放过呢? “什么都没做会有那么多人骂你?混账东西,才一天时间,你就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事,省试之前,你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爹,你不能这样……”唐昭面露惊恐,大声道:“爹,我才出去一天,爹,你不能这样啊!” 唐昭被拖下去之后,唐琦转过身,看着自己的兄长,说道:“昭儿虽然胡闹了些,但这次,也却是遭了无妄之灾,事情的源头,还在那本《西厢记》。” “李清此人查到了吗?” “让人去问过松竹斋那位掌柜了,他也不清楚,那人每次过去都带着斗篷,这些天,都是让松竹斋掌柜将银票放在一个地方。”唐琦摇了摇头,说道:“此人行事太过小心谨慎,定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唐琦看着唐淮,说道:“李清的事情暂且不急,这《西厢记》,不能再让他们卖了,否则,怕是会对我们唐家的声誉有损。” 若只是一本普通的争议之书,唐琦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但这本《西厢记》,其中有很多地方都影射了唐家,唐尚书,唐钊,这已经十分明显,若是任由其发展,唐家不久就会成为京师的笑话。 唐淮想了想,点头道:“我已经让人安排了。” 尚书省,发须皆白的老者翻开一道奏疏,将之放在一边,说道:“这《西厢记》和《牡丹亭》到底是何书,算上这一封,御史台和礼部,已经递上了六封折子,要求将这两本书封禁了。” 尚书省统辖六部,由左右两位丞相坐镇,每日都要处理各部递上的奏疏,大事呈递给天子,至于像这种请求封禁某书的小事,全在两位丞相一念之间。 另一名老者正在翻阅奏疏,没有抬头,说道:“御史台和礼部不会吃饱了撑的,既然如此,那便封了吧。” 那老者点了点头,提起朱笔,在一道奏疏上画了个圈。 对于京师的某些人来说,每天看一看《西厢记》有没有新卷,已经成为了习惯。 今日,不少人像往常一样,来到松竹斋门口,打算排队买书的时候,才发现情况和往常似乎有些不一样。 一队队官差从松竹斋走出,抬着不少书册,不只是松竹斋,书坊一条街,所有店铺,都有官差出入。 有人看到站在店铺外面的彭掌柜,问道:“掌柜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彭掌柜苦笑道:“朝廷将《西厢记》和《牡丹亭》列为了**,不让卖了,铺子里的新卷,也都被查收了。” “什么!”众人顿时大惊,有人急忙问道:“《西厢记》还有三卷才结束,《牡丹亭》还有至少十卷,怎么能说禁就禁,大家都等着看结局呢,你们不能这样啊!” 彭掌柜再次苦笑,摇头道:“我们也不能违抗朝廷的命令,还请大家谅解……” “这让人怎么谅解,就剩三卷了,就算不能刊印,也让我们看完再禁啊!” “掌柜的,快把你的原稿拿出来!” “真是不好意思,原稿也被收走了……” “李清呢,李清在哪里,他一定有后面几卷!” “是啊,掌柜的,你快点让李清出来!” …… 《西厢记》和《牡丹亭》被禁的突然,给了每天都在等待《西厢》出新的众人迎头一棒,只剩三卷的《西厢》就这么被禁了,这位叫做李清的才子,将众人的心撩拨到一个高处之后,就此销声匿迹。 京中诸多《西厢》爱好者,聚集在一起,除了骂朝廷之外,就只剩下一件事情。 寻找李清! 第一百七十六章 谁禁的? 《西厢记》在还剩最后几卷的时候被列为**,各大书坊的存货被朝廷搜刮一空,也不允许再刊印售卖。 这对喜欢《西厢》的人来说是很大的折磨,在剧情最为关键,马上就要结局的时刻,忽然被禁,这或许意味着,《西厢》一书,将成为她们一辈子的遗憾。 唐宁也挺遗憾的,毕竟这两本书被禁,他就不能每隔两天数一次银票了。 不过也只是稍微有些遗憾,毕竟《西厢》只剩三卷,该赚的钱也都赚了,至少他买宅子的钱已经有了。 至于京师的广大读者,也只能对她们说一声抱歉,要怪,就怪迂腐的朝廷和这个纷扰的世界吧。 “你说这两本书怎么说封就封了呢,朝廷到底是怎么想的?”萧珏对于朝廷的做法似乎不太满意,一脸遗憾的样子。 唐宁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也看《牡丹亭》和《西厢记》?” “看啊……”萧珏点了点头,说道:“这两本书写的很好,就是有些瑕疵。”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十全十美,从不同的角度去看,《西厢》和《牡丹》肯定有瑕疵,但唐宁不相信,这种瑕疵是萧珏这种只知道看《xx三十六式》和《xx四十八手》的人能看出来的。 他看着萧珏,问道:“什么瑕疵?”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张生和崔莺莺在房间里面睡了一夜,柳梦梅和杜丽娘私会,就只是平静了过了一夜,相拥而眠……,这也太脱离现实了,依我看,这位李清,怕是也和你一样,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 什么叫没有经历过那些事情,平静的过了一夜怎么了,相拥而眠怎么了,自己思想龌龊,满脑子色情想法就算了,以为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什么又叫脱离现实,躺在一张床上就必须干那种事情了? 现实中还有成婚大半年还是处男的人呢。 《西厢记》和《牡丹亭》是大作,两位作者也都是大家,自然不会犯这种脱离实际的低级错误,只是为了不教坏小朋友,唐宁将里面某些少儿不宜的片段做了修改。 给唐妖精讲书生偷小姐小姐偷书生,还详细的描述细节------他又不像萧珏那样没逼数。 “今天以后,我就不能出来了。”萧珏叹了口气,说道:“省试没几天了,我得在家里给我爹做做样子,要不然他又得唠叨,如果西厢记最后三卷出了,记得帮我留一份。” 萧珏走了之后,约莫有小半个时辰的样子,唐宁在院子里练了会功夫,晴儿将一道人影领进来,眨了眨眼睛,说道:“姑爷,有一位姑娘找你。” 唐宁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李天澜了,他从红袖阁搬走的时候,特地告诉过彭掌柜,如果李姑娘去了红袖阁,便告诉她他已经搬到平安县衙的事情。 想来这应该是她这些天第一次去红袖阁。 唐宁走进屋,倒了一杯茶水,问道:“怎么,这些日子很忙?” “是有些忙。”李天澜点了点头。 唐宁有些疑惑,问道:“你们在和朝廷谈什么事情,都这么久了,还没有结果?” 李天澜端起茶杯润了润唇,说道:“我们想和陈国结盟,共同抵抗北方的敌人。” 科举要考策论,国际形势也是很重要的一个考点,所以唐宁对于陈国的国际关系也十分清楚。 陈国现在处在一个较为安定的时期,与周边诸国的关系还算平稳,但北方是一个例外。 北方大草原上,某个以游牧为生的民族,这些年不断侵犯,对陈国的北方边境造成了很大的压力。 但压力更大的是楚国,楚国地处北方,国土更大的与那片草原接壤,草原上骁勇善战,喜好抢掠的肃慎人只是让陈国头疼,却是楚国的心腹大患。 楚国使团此次来陈国,并不只是为了朝贡,还背负着和陈国结盟,共同抵抗肃慎人的使命。 但显然,对于陈国来说,结盟并不是最优的选择。 草原是楚国的心腹大患,却不是陈国的,他们也只能骚扰骚扰陈国北方,马蹄跑不了更远,若是出兵扫荡草原,得益最大的是楚国,没有了草原上的威胁,楚国国力,必将日益强盛,楚国可不像草原,是切切实实和陈国接壤的,扫除肃慎人的威胁,等着楚国坐大,这并不是陈国朝臣和君王愿意看到的。 这种事情,就不是唐宁能够操心和插手的了。 李天澜瞥了他的书桌一眼,转移话题道:“你也看《西厢》?” 唐宁点了点头,问道:“你也看?” 李天澜有些遗憾,说道:“昨天刚看到最新一卷,可惜此书被禁,看不到结局了。” 唐宁拉开抽屉,将最后的三卷递给她。 李天澜翻了翻,看着唐宁,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唐宁解释道:“我和松竹斋的掌柜很熟,这本书还没有被禁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原稿。” 李天澜目光望向他,说道:“据说松竹斋的原稿,已经被官府销毁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那你可要珍惜点儿,或许这世上,就剩下这一份原稿了。” 李天澜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明显不信。 唐宁脸上露出无奈之色,说道:“好吧,大家都是朋友,我就不瞒你了,我承认------其实我认识李清。” …… 京师,某间书铺。 一名客人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伙计身边,小声问道:“你们这里,有《西厢记》吗?” “没有没有,这是**,我们这种正经书铺怎么会卖!”那伙计连连摆手,《西厢记》才刚刚被禁,谁敢顶风作案? “就是因为是**,所以我才想看啊……”那人有些遗憾,转头向门外走去,喃喃道:“这《西厢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大家都在说,朝廷为什么会禁它……” 那伙计站回原位,心中有些郁闷。 自从《西厢记》被朝廷列为**之后,来书铺打听的客人居然更多了,似乎越是被禁,他们对此书就越感兴趣…… 宫中,陈皇批阅完奏章,来到某处宫殿时,很远就听到了殿内传来的笑语声。 他迈进宫殿,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臣妾见过陛下!” “安阳见过陛下……” 殿内几人纷纷起身,陈皇目光在几名妃子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前方的一名女子身上,问道:“安阳来了啊,我说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也只有你才能逗得她们这么开心了。” 他走到殿内,摆了摆手,说道:“朕在这里喝杯茶,歇息歇息,你们继续说,不用管朕。” 几位妃子却是没有像刚才那么玩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 淑妃走过来,说道:“陛下,臣妾给你揉揉肩膀。” “有劳爱妃了。”陈皇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淑妃笑了笑,说道:“安阳前些日子拿了本书进宫里来,臣妾几个都觉得好看,正准备让她下次进宫的时候再捎上几卷。” 陈皇挥手道:“这等小事,就不用麻烦安阳了,你告诉朕,是哪本书,朕一会儿就让人给你们从宫外带进来。” 淑妃微微一笑,说道:“这本书叫《西厢记》,还剩下最后几卷就结局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陈皇走出宫殿,回到书房的时候,回头看着凌云,说道:“朕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办。” 凌云躬身拱手:“请陛下吩咐。” “小事而已,不用这么紧张。”陈皇挥了挥手,说道:“你让人出宫去带几本书,好像是叫《西厢记》来着,带回来了之后,送到淑妃那里。” 凌云怔了怔,喃喃道:“《西厢记》……” 陈皇见他表情有异,问道:“怎么了?” 凌云抬起头,说道:“回陛下,《西厢记》这本书,已经被列为**,所有书籍,皆被销毁,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 “被禁了?”陈皇诧异的看着他,问道:“谁禁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和我有什么关系? 与楚国结盟一事,他已经犹豫了许久,陈皇自然不会闲到连一本**都要亲自过问,只是他刚刚才在淑妃和几位妃子那里答应下来,君无戏言,难道让他现在去告诉淑妃,她们想要看的那本书被朝廷禁了? 凌云想了想,说道:“应是两位宰相商议之后的决定。 ” 陈皇挑了挑眉,问道:“两位宰相不会闲着没事去禁一本书,禁那《西厢记》的理由是什么?” 凌云思考了片刻,说道:“据说,是许多御史觉得,此书描写的是男女情爱之事,会教坏女子,有伤风化……” “市面上描写男女情爱的故事多了去了,之前怎么没见他们禁过?”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让陈皇信服。 凌云又想了想,说道:“回陛下,还据说,此书之中,影射了东台舍人唐琦的公子唐昭,在书中将他夸大成一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 “夸大?”陈皇怔了怔,竟是忍不住笑起来,“说他唐琦的儿子是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哪里需要夸大?唐家为了维护自己的脸面,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一来,京师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唐家不要脸了?” “陛下,那这《西厢记》……” 陈皇想了想,说道:“你先将此书拿给朕看看。” 《西厢记》卖的最火热之时,一天之内便卖出数千册,朝廷虽然将此书列为**,销毁了各大书坊的存货,但别人家中的书籍,他们是销毁不了的。 更何况,明面上的书坊已经不能售卖了,但暗中的渠道,还有不少。 不多时,凌云便将市面上的十七卷《西厢记》整合到一起,放在了陈皇的案头。 陈皇粗略的翻了翻,说道:“倒也没有影射唐家,只说他唐昭是纨绔,难道还冤枉了他唐家不成?” “至于教坏女子,有伤风化,也不至于那么严重,按照这个标准,市面上一大半的书都要禁……,不过,既然禁了,也便算了吧。”他看向凌云,说道:“你让人查一查,将这本书的作者找出来,让他将这《西厢记》的最后三卷送到宫里,赏他些银子做补偿。” 凌云躬身道:“臣遵旨。” …… 省试将近,连萧珏都闭门不出,临时抱佛脚,唐宁却每天都在外面奔波。 他在看宅子。 不管两个月后科举的结果如何,他大概是要长时间的留在京师了,自然要选一个舒适且满意的住所。 好在京师的房价虽然比其他地方贵,但也没有贵到惨绝人寰的地步,写了两本太监书,就能够在京师二环内买一座面积不小的宅子了。 只可惜,看了好多个地方,他都不太满意。 一名牙人跟着他走出来,说道:“客官,您要不再看看,我这里还有两个地方,挺适合您的……” 唐宁挥了挥手,这些牙人找的房子都不太靠谱,还是等考完试,让萧珏帮着找找,萧小公爷应该比这些牙人靠谱。 唐夭夭跟在他的身后,跟着他走了这么多地方,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房子?” “位置好点的,大一点的。”唐宁说了一句,又摇了摇头,说道:“可惜这样的地方早就被人占了,不好找啊。” 他走在街上,忽有一道人影凑上来,伸手向怀里掏去。 身后的唐夭夭见此,一只手已经摸上了剑柄,只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神秘说道:“公子,要书吗,《西厢记》加料版,晚上一个人看,包你看了还想看!” 有人卖盗版西厢记唐宁能够理解,但是他不知道这“加料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接过那册子,说道:“我先看看。” 他随意的翻了翻,仅看目录,便怔在原地,不由的舔了舔嘴唇。 这哪里是加料版《西厢记》,分明是根据《西厢记》改变的艳情同人小说。 而且这改编的作者也忒不是人了,写张生和崔莺莺也就算了,连红娘也不放过……,艳情小说嘛,不放过红娘也能理解,这丧心病狂的居然连崔夫人都不放过! 再退一步,崔夫人就崔夫人吧,说不定有人就喜欢这个调调,但是连唐钊都不放过,这就有点太过分了…… 唐夭夭的脑袋凑过来,问道:“什么书,我看看。” 唐宁急忙将那本书合上,扔给那人,说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那人有些遗憾,又有些理解。 身边有美人如此,的确是不需要看这种书的。 他左右看了看,又发现了一位新的目标,一路跟过去,凑到一名儒衫的年轻人身边,小声问道:“公子,要书吗,《西厢记》,加料版的,有张生和崔莺莺******” “张生和崔莺莺******有什么好看的?”年轻人瞥了瞥他,继续向前面走去。 “不喜欢看张生和崔莺莺,还有张生和红娘……” “哎,公子别走啊,崔夫人,张生和崔夫人喜欢看吗?” 年轻人脚步顿住,小声问道:“多少钱?” 唐宁本来是想去松竹斋看看的,但是和唐夭夭走过去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松竹斋门口站着几名官差。 彭掌柜站在门口,一脸无奈的说道:“官差大人,我真的不认识李清,他每次来都是戴着斗篷,我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是什么身份……” 看来他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多一个身份,就多一层保障,李清这个小号已经练废了,下次可以考虑下李照。 两人从松竹斋门口走过时,皇宫,凌云走进御书房。 陈皇看了看他,皱眉道:“都几天了,还没有查出来?” 凌云躬身道:“回陛下,李清的身份,臣已经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陈皇看着他,说道:“那还不快去!” 凌云抬起头,说道:“陛下,这李清的身份……” …… 片刻后,陈皇站起身,难以置信道:“竟然是他?” 凌云躬身道:“虽然臣也有些不敢相信,但这些天,臣好不容易查到了些线索,种种证据都指明,李清就是他。” “唐家,唐钊……,难怪啊!”陈皇喃喃了一句,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笑道:“唐家的事情,有点意思。” “这件事情便到此为止吧。”他看着凌云,说道:“你去一趟平安县衙,将最后那三卷给朕带回来,送到淑妃那里。” 随后陈皇又转过头,吩咐道:“魏间,宣两位丞相进宫,朕有要事要和他们商谈。” …… 唐宁这几天一直在外,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关于《西厢记》被禁的猜测。 京师的百姓对此的认知几乎已经达成了一致,市面上比《西厢记》尺度更大的小说都没有被禁,唯独禁了西厢,显然不可能是因为什么“伤风败俗”的原因。 《西厢》之所以成为了**,只是因为影射了唐家,只是因为表达了对于京师这些纨绔子弟的不满,只是小小的为民发了一次声,就落得这样的结局。 一时间,唐家在民间的骂声一片。 同样姓唐,唐宁和唐夭夭对于唐家的这种无耻行为表示了强烈的鄙夷。 唐宁又在心中鄙夷了几遍,看到凌云从外面走进来。 凌云是陈皇身边的红人,他的出现,一定和陈皇有关。 凌云走到他的身边,没有半句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陛下让我找到李清,将《西厢记》的最后三卷带回宫去。”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要找的是李清,到我这里来干什么,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第一百七十八章 《西厢》解禁 凌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唐解元,还是快些将《西厢记》最后三卷拿出来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 其实凌云刚一开口,唐宁就知道他们已经查出来了。 果然还是不能小看国家机器的力量,他小心至此,还能被人找上门来催更。 他手上唯一的一份稿子给李天澜了,唐宁摊了摊手,说道:“后三卷我手上现在没有,你要不明天过来取?” 凌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 他的眼神看的人很不舒服,唐宁站起身,说道:“你要是不介意,就在这里等我写完。” 想不到陈皇看起来威严十足的,私下里也喜欢这种调调,不过看这位凌大统领的态度,皇帝好像不打算治他一个“伤风败俗”之罪,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西厢记》解禁,虽然说李清只是一个小号,但小号也有尊严,他可不想在后世被人称作“死太监”。 他走到书房,凌云也走进来,在房中的桌旁坐下。 唐宁想了想,试探问道:“陛下还说什么了?” 凌云目光望向别处,淡淡道:“没有。”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唐宁大概已经知道,这位凌统领,也是和彭琛一样的性子,也不再多问,提起笔开始写《西厢》的后三卷。 将后三卷交给他,送走了凌云之后,唐宁揉了揉酸涩的手腕,走到院子里。 从《西厢记》和《牡丹亭》便可以看出,京师的读者,对于这种调调还是挺喜欢的,抄书也不失为一个赚钱的有效途径。 不过,以后再抄的话,还是要抄一些温和路子的,**虽然好卖,但为了安全和名誉着想,还是不要在和谐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打算再练一会功的时候,宫中,两名老者从御书房中缓缓走出。 作为朝中的两大支柱,两位丞相经常和天子在御书房中商议国家大事,此次更是在御书房中逗留了一个多时辰。 王丞相转头看了看身边之人,说道:“陈楚两国结盟,草原上那些异族必定难以抵挡,要是能除掉这个威胁,便可保北方安稳至少十年,陛下似乎已经有所动摇了。” 那名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没了肃慎人的威胁,陈国北方虽然安稳,但楚国会更加安稳,以楚国近些年的崛起速度,很快便会成为陈国的心腹大患,陈楚两国之间,可是没有任何阻挡,楚人要比肃慎人更加难缠。” 王丞相叹了口气,说道:“楚国虽然也是一个隐患,但毕竟与我们交好多年,那群蛮人,除了抢掠,可不会和我们讲道理。” “王丞相多虑了。”那名老者笑了笑,说道:“楚国岂是好欺负的,草原上那些蛮子虽然骁勇,可向来都是一盘散沙,想要拿下楚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便让那些蛮子和楚国耗着吧,这才是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陛下不会看不明白这一点的。 “不说此事了。”王丞相挥了挥袖,说道:“省试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陛下迟迟没有决定主考,似乎有些不同寻常……,那《西厢记》和《牡丹亭》到底有何不凡之处,竟是被陛下特意提起,将之从**中剔除出来……,老夫真是老了,这些年,越来越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了。” 身旁的老者呵呵一笑,说道:“陛下的心思,还是不要猜的好,不过,这《西厢记》和《牡丹亭》,若是有时间,倒是要看看……” …… 《西厢记》和《牡丹亭》被禁,使得京师不少人心中对朝廷,对唐家积攒了无数的怨气。 但只禁了数天,人们便惊讶的发现,各大书铺之中,这两本书又被堂而皇之的拿出来售卖了。 起初众人还以为是书坊老板同时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和朝廷对着干,仔细询问之后,才得知这两本书已经被从**中剔除了出来,同时被剔除的,还有之前封禁的几本存有争议的书籍。 据小道消息透露,连宫中的妃子都在看《西厢》,西厢被禁,她们看不到结局,心痒难耐,于是向当今天子吹了吹枕边风,天子查明真相之后,知道这两本书是被人有心人故意禁掉的,当即便下令,将之解禁,托《西厢》之福,之前被禁的几本书籍,也被放了出来。 这显然是一巴掌抽在了唐家的脸上,百姓们不知唐家人的心情如何,纷纷涌入书铺抢购。 以前只是听闻《西厢》之名,却是从来都没有看过,被禁之后,反而对此书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朝廷**封书如此随意,天知道官老爷们什么时候就会反悔,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唐家,刚刚得知消息的唐琦还有些难以置信,问道:“陛下亲自下令解禁?” 他根本想不通,一国天子,每日要处理多少国家大事,竟然会主动下旨解禁一本**? “据说,是宫中几位妃子也在看这《西厢》,淑妃娘娘向陛下提了几句,陛下便将此书解禁了。”一名下人将从外面打听出来的消息告知于他。 唐琦沉吟片刻,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那下人退下去之后,唐琦转头看着自己的兄长,问道:“陛下先是削了平安县令,此次科举,又削弱了礼部的权力,如今又将这《西厢》解禁,陛下对我唐家的不满,真的到了这等境地?” “我也没想到,陛下竟会亲自下旨。”唐淮目光望向窗外,喃喃道:“到底是走错了一步,一步错,步步错啊……” 唐琦心中憋闷,猛地灌了一口冰凉的茶水,依旧没有气消。 那《西厢》的作者李清,一开始便将唐家推入了火坑,后来他们虽然通过唐家的影响力禁了此书,但京中对唐家的骂声反而更高。 此事若是到此为止,也就罢了,京师从来不缺新鲜事,百姓很快就会忘记《西厢》,被新鲜的事物吸引。 谁想到,陛下忽然解禁此书,这无疑是又一次将唐家推到了人前。 一巴掌接连一巴掌的抽在唐家脸上,让他们彻底成为了京师的笑话,唐琦一拳砸在桌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李清……” …… 唐宁走在街上,看到各大书坊将《西厢记》明摆着出来售卖,心道陈皇还是挺讲究的,看了自己的书,第二天就将两本全都解禁了。 钟意陪在他身边,小声问道:“相公打算什么将最后那三卷刊印出来?” “刊印那最后三卷干什么?”唐宁摇了摇头,唐家说不定就盯着松竹斋等他出现呢,反正买宅子的钱已经够了,再多印三卷,也赚不了多少钱,没意义。 某处书坊门口,几名年轻人聚在一起交谈。 “《西厢》都解禁了,这最后三卷,什么时候才印?” “不知道啊,直到现在,那“李清”还没有出现呢!” “你们说,《西厢》不会就这么结束吧?” “怎么可能,李清如果不将《西厢》写完,我就咒他生儿子没有小**!” “挖坑不填,做出这种败人品的事情,还想娶老婆?” “就是,这种人一定会遭报应的,他要是没有将最后的三卷拿出来,我就咒他天天早上起不来!” …… 唐宁脚步顿住,转头看着钟意,说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刊印,毕竟有这么读者都在等着,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第一百七十九章 省试将近【第三更】 “彭掌柜,这《西厢》都已经解禁了,你还不将后三卷拿出来,这就有些过分了!” “要多少钱你就直说吧,别这么拐弯抹角的!” “就是,没看到还有这么多人等着吗!” …… 松竹斋,彭掌柜刚刚走出店铺,就被人堵在外面。 他看着围拢过来的人群,大声道:“大家听我说,《西厢》和《牡丹》的稿子,当初已经被官差搜去销毁了,我正在想尽办法联系李清公子,大家放心,一有消息,我会立刻通知大家的!” 他心中既着急又无奈,那位李清李公子,每次和他见面,都是带着斗篷,他只知道他是个男人,而且年纪不是很大,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了。 对方不来找他,他是决计找不到对方的。 就在他心中焦急时,一个孩童手里举着一个糖葫芦,蹦蹦跳跳的跑过来,将一个包袱递给他,说道:“叔叔,这是一个大哥哥让我给你的!” 说罢,他便举着糖葫芦,飞快的跑开。 彭掌柜怔怔的接过包袱,打开之后,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大步向书坊里面走去。 不多时,松竹斋之外便挂起了牌子。 即日起,松竹斋将继续刊印《西厢记》和《牡丹亭》后续内容,数量有限,先到先得,欲订从速…… 松竹斋对面的一家书坊,有两人看到木牌上的内容,面色一变,快步走进松竹斋,不多时,又走出来,茫然的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那李清没来?” “那他们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不管怎么样,先回去禀报!” …… 《西厢记》的最后一卷,已经在昨天刊印完毕,无疑又在京师引发了一波热潮。 据说松竹斋的伙计和工匠这几日不眠不休的加刊加印,即便如此,还是供不应求。 唐宁能够理解彭掌柜为什么这么拼命,陈国可没有版权法,也没有正版盗版的概念,松竹斋比其他书坊的优势,就是那三五天的先手优势。 一旦等到别的书坊反应过来,也排版刊印出同样的内容,松竹斋失去了先手优势,也不能独占市场,自然会被别人分去利润。 尤其是那些有实力的大书坊,在以最快的时间推出插画版,精装版之后,松竹斋便连最后一丝优势都没有了。 唐宁这几天出门的次数略少,毕竟省试的日子已经屈指可数,就算他自己没有什么压力,也不能在家里表现的太过浪荡。 吃过晚饭,他便借着消食的理由,和彭琛一起出去。 彭掌柜刚刚从松竹斋回到家里,准备吃完晚饭之后,便再去书坊里盯一会儿。 虽说十倍的工钱,那些家伙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偷懒的,但亲眼看着他们干活,他心中才能踏实点。 他刚刚走进院子,便看到一道头戴斗笠的人影坐在墙头。 他先是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便惊讶道:“李公子,你怎么来了!” 唐宁从墙上跳下来,彭掌柜立刻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来说,进来说!” 进屋之后,他便看着唐宁,提醒道:“公子这些日子千万要小心,万万不能接近松竹斋,那里有人在找你,我担心他们会对公子不利。” 唐宁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 彭掌柜怔了怔,马上道:“我马上给您准备银票,后续我们还打算再出精装版的《西厢》,应该还会再赚一些,所以这次,我该多给您一倍的银票,《牡丹亭》还没有刊印完毕,要不下次,我还将银票放在老地方,到时候您让人去取……”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精装版的就不用了,你留着吧,这两本书,也给你带来了些麻烦……” “公子这说的是哪里话!”彭掌柜摇了摇头,说道:“这都是我们之前商量好的,我们做生意,说一就是一,就算您不要,我也得给啊……” 他从床底下搬出一个大箱子,说道:“要不是那些书坊,我们能赚的更多,像万卷楼书香阁那些个不要脸的,刊印我们的书就算了,还让人写艳情版的,在后院建黑作坊偷偷刊印,表面上人模狗样的,背地里黑透了心……” **的销量其实才是最好的,京师的各大书坊,都会暗地里刊印一些**,虽然不能明面上售卖,但有些黑市,只有行内人知道。 至于像松竹斋这样的中等书坊,还没有开黑作坊的实力。 和松竹斋的合作,差不多就到此了结了,过程中是让他担了一些风险,但回报也是惊人的。 等到科举完毕之后,唐宁打算自己开一个书坊,当然,有功名在身,不好直接经商,到时候可以蛊惑唐妖精在京师开一家书坊,大家商量着分账,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吃早饭的时候,钟明礼放下筷子,看着唐宁,说道:“省试没有几天了,后面这些天,你不要再看新的东西,查漏补缺即可。” 唐宁看过的东西,是漏不掉也缺不了的,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钟明礼站起身,说道:“晚上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岳母大人帮他和钟意夹了口菜,才看着钟明礼,问道:“又有差事了?” 钟明礼点了点头,说道:“朝廷前些日子虽解禁了一些书,但对于其他**却更加严格了,严令各大县衙,彻查刊印**的书坊,只是这些黑作坊都隐藏的很深,不好寻找。” 黑作坊隐藏的深,不好寻找是真的,但恐怕还有一部分原因,与县衙的衙役有关。 这些人生在京师长在京师,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会找不到区区几个黑作坊? 一来是岳父大人新官上任,威信不足,在县衙中的威严,怕是还比不过平安县丞,衙差们消极怠工,应付差事而已。 二来是那些书坊能在京师开下去,暗地里刊印**,这么久都不出事,和衙门里的某些人自然有些关系,有些衙差,也是从中收受了好处的。 唐宁在心里叹了口气,连这一件小小的事情都无法施行,岳父大人想要坐稳平安县令的位置,怕是没那么容易…… 他想了想,说道:“我听说,有些大的书坊,会在后院建造一个黑作坊,专门刊印**,放在黑市上售***如万卷楼、书香阁之类的,朝廷搜查的时候,往往只搜查他们开在人前的作坊,不会去后院……” 钟明礼愣了一下,问道:“竟有此事?” …… 三月初,新任平安县令派人查封了包括了万卷楼和书香阁在内的五家书坊,从后院的黑作坊中搜出了大量的朝廷**,一时间,街头双手踹在怀中,鬼鬼祟祟的人影少了许多。 朝廷搜查**已有数次,数次无果。万卷楼和书香阁几家书坊的查封,在小范围内,还是起了一些波澜,这也是这位新任平安县令首次走进众人的眼中。 自《西厢记》开始,到这几家大型书坊的查封,朝廷的**风波到此为止,人们开始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即将到来的省试上。 当唐宁发现钟意和苏如都变的紧张,连唐妖精都不在他眼前晃的时候,时间已是三月初六。 此时距离省试,只余三天。 第一百八十章 尘埃落定 今年的省试和往年有所不同,天子直到三月初,才宣布了这次省试的主考,乃是一位大学士。 主考的委任,不仅在时间上比历届推迟了半个多月,人选上也是近些年首创。 往年省试由礼部主持,主考一般也在礼部选择,上数三届科举,礼部尚书唐淮两次担任主考,此次陛下摒弃礼部,选择了一位大学士主考,实在是出乎了百官的预料。 大学士地位虽然崇高,但却无甚实权,一般只在天子身边充当顾问之职,学识自然渊博,可充当主考,还是头一次。 此外,此次的同考协考以及几位考官,礼部官员人数也比历届有所降低,天子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是心血来潮,必将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一次科举的变动,自然也不会是一时起意。 仔细想想,科举之前,平安县令被换,礼部实权被削,想的再远一些,陛下将那有影射之嫌的《西厢记》解禁,是不是也有什么别的深意,莫非是表达了他对朝堂上目前某种局势的不满? 圣心难测,也无人敢测,只是心中难免会提起几分警惕,朝堂上的变动,不会影响大局,殃及的,往往是他们这些小鱼。 …… 省试开始的前两天,萧珏拎了两坛好酒送给老乞丐,说是考试之前要放松放松,拉着唐宁去天然居大吃了一顿。 唐宁顺便和他提了下他要在京师买宅子的事情,第二天便有牙人找上门,带他去看了几座府邸。 看过之后,唐宁才知道,原来这些牙人手里都会存有几座好宅子,只不过平日里不会轻易拿出来。 他挑了一座无论是位置还是格局都较为喜欢满意的,当即便付了钱,拿到了房契和地契。 萧小公爷在京师还是有几分面子的,宅子的价格足足比市价低了两成。 这倒是为唐宁省下了购置家具的钱,这可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拥有的第一座真正属于自己的宅子,到时候,所有的家具都要买新的,他还打算将宅子重新装修翻修一下。 当然,这些都是考试结束之后的事情了。 苏如跟着他走进这座宅子,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小宁哥,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唐宁买下这座宅子,有一部分是为了他自己,也有一部分是为了小如。 虽然岳母大人待她很好,钟意也和她亲如姐妹,但到底是寄人篱下,比不上在自己的家里自由。 钟意看着他,同样面带疑惑。 唐宁握着她们的手,将两把钥匙放在她们手里,笑着说道:“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在听说这座宅子是成婚以后住的,钟意的脸就红的不行了,苏如虽然比她更羞涩,但也有溢出来的喜悦和期待。 唐宁牵着她们的手走出宅子,看到唐夭夭从隔壁宅子走出来。 唐宁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都能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唐夭夭瞥了瞥他,说道:“县衙住的不舒服,我就在这里买了一座宅子。” 唐宁怔了怔,问道:“这座宅子不是有人吗?”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我给他们钱,他们就把宅子转卖给我了。” 人和人果然不能比,唐宁为了买这套宅子,手都快要写断了,还得冒着被请去喝茶的危险,费尽千辛万苦才攒够了银子。 而唐大小姐刚一出生就拥有了这一切。 同样姓唐,如果他也能有这样一个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过这种事情也强求不来,他只能自己努力,以后让他的儿子可以不用这么想。 钟意对于唐妖精住在他们隔壁很高兴,毕竟唐妖精是她从小到大都形影不离的闺蜜,唐宁对此也有些期待,以前都是唐妖精翻他的墙,现在他翻墙也毫不费力,总算可以翻回去了。 …… 明日一早,便是省试开始的第一天,省试和州试一样,共考三场,不同的是,省试的题目更难,每一场都要考三天两夜,吃住都在小小的号房之中。 小如提前一天就在厨房中忙碌,为他准备带进去的食物。 考试时间是三天两夜,能带进去的,也只有糕点馒头之类,钟意则是一遍又一遍的为他检查要带的东西,避免疏漏。 唐妖精将她的平安符从胸前摘下来,再一次递给他,说道:“这个拿着,考完了还我。” 唐宁将还残留唐妖精体温的平安符握在手里,上次州试的时候,她晚上爬墙将这个平安符送了过来,后来则坚持认为,他能考中解元,和她送的平安符也有一定的关系。 明天要起一个大早,唐宁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完毕,放在桌上,就打算早早睡了。 洗漱之后,正打算关门的时候,房门处忽然传来吱呀一声响,唐宁转过头,看到钟意推门进来。 唐宁还没说话,她便缓步上前,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安心睡觉,不许多想……” 说完就飞快的转过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跑过来主动献吻,还让人安心睡觉,不许多想,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他走到房门口,打算关门睡觉的时候,看到有一道人影站在院子里,有些徘徊不定。 他走出房门,苏如看到他,有些手足无措,低头道:“小宁哥……,怎么还不睡?” 唐宁走到她身边,笑了笑,问道:“你不也没睡吗?” 苏如将手里的一个食盒递给他,说道:“我,我怕小宁哥晚上饿,煮了点粥。” 唐宁接过食盒,她便立刻说道:“小宁哥吃完了就早些睡,我,我走了……” 唐宁放下食盒,牵起她的手,在她的额头轻轻一吻,小声道:“放心吧……” …… 省试从三月九号开始,共考三场,每场连考三天,中间会有一天的时间休息。 每逢科举之年,这便是京师最大的盛事,在这十一天中,整个京师,似乎都变的安静起来。 此时,省试第一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时间,贡院之中,无数学子奋笔疾书。 科举改革之前,省试动辄要考十几场,数十场,改革之后,虽然只需考三场,但这第一场的综合,却是将之前要单独考的众多科目杂糅在一起,题目异常之多,又极有难度,若是不提高速度,就算是三天也写不完。 在众多学子恨不得多长出一只手的时候,唐宁坐在自己的号房之中,慢悠悠的写着。 这一场的题目虽多,但对他来说,不需要思考,一道一道写下来,胳膊酸了歇一会儿,困了便睡,写到现在,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的题目,下午的时候,应该就能结束了。 第三天清早之后,锣声响起,便可以交卷。 号房的空间狭小,待在里面很不舒服,所以第一场和第二场,他都是在锣声响起之后,便走出考场。 第三场的策论,唐宁一天只写一篇,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构思,毕竟这一场他的优势不明显,需要小心对待,直到快要清场的时候,才和大多数人一样走出来。 踏出贡院大门时,这次的省试,便已尘埃落定。 萧珏靠在贡院门口的墙上等他,走过来,说道:“你怎么才出来,好不容易考完,怎么样,晚上出去喝酒?” “过两天再说吧。”唐宁挥了挥手,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远处,三道吸引了无数视线的身影已经等候多时了。 萧珏看了看不远处的三女,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萧福,摆了摆手,说道:“喝个屁,萧福,回家熬药!” 第一百八十一章 和你们差不多 省试结束,所有考生的试卷经过誊录,糊名之后,才会交由考官批阅。 省试极为重要,录取的都是朝廷的根基,因此也极受重视,每一个环节都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因每年的考生数目不同,试卷数量不同,批阅难度也有所差异,所以历年省试放榜的时间不定,但最晚不会超过四月下旬。 每年省试录取人数大致在两百人左右,这些人,便已经是进士出身,因为殿试只排名次,不会再有人落选。 殿试在皇宫之内举行,但却不是由皇帝主持,也是由临时任命的考官批阅,最终选定十人,将名字连同考卷一同交给皇帝,由皇帝本人决定状元及一甲进士花落谁家。 唐宁早已不是科举场上的初哥,省试三场,每一场他都答的中规中矩,综合一场,他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什么疏漏,诗文都是千古名篇,策论也按照李天澜教他的,没有刻意的炫技,落选的可能微乎其微。 省试结束的当天晚上,唐宁便带着一家人去了天然居,这些天,除了他之外,想来所有人的心都是悬着的。 纵使天然居的侍者再三推辞,他还是坚持付了银子。 一来他现在不怎么差钱,二来不能总是占苏狐狸便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欠的越多,到时候需要偿还的越多。 也不知道苏狐狸去了哪里,这都一个多月没有看到她了。 省试张榜还早,虽然还有些事情要做,比如宅子的装修,还要和唐妖精商量开书坊赚钱的事情,但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张有弛,他打算先放松两天,再去做这些事情。 所以萧珏晚上过来,让他出去喝酒的时候,唐宁没有拒绝。 “省试结束了,这次我爹总算不会唠叨我了。”萧珏双手枕在脑后,一脸轻松道:“你这次考的怎么样?” “还行。” “你是灵州解元,你说还行,排名就一定在前面。”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过些日子,你能封个什么官,我反正是得进宫了,我爹已经和陛下说好了,让我先在宫里当个小尉……” 萧珏这些权贵子弟的晋升和寻常人还是有差距的,尤其是武将世家,科举只是一个过程,他们可以通过家族关系,直接入宫,起点便是校尉之类,像是被唐夭夭一脚踹飞的陆腾,走的便是这样的路子。 没有出身的普通人,想在宫中当值,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宁跟着萧珏,见他走进某座建筑,抬头看了一眼,脚步顿住。 萧珏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进来?” “不是说喝酒吗?”唐宁抬头再次确认了一下,应该没有哪座酒楼会起名叫做群芳阁吧? 萧珏摆了摆手,说道:“什么地方不能喝酒,光喝酒多没意思,以前我就说过,我会带你逛遍这京师所有好玩的地方……” “你们两个来的倒是早,怎么不进去?” 唐宁还没开口,身后就传来声音,刘俊和穆羽等人走过来,簇拥着他们进去。 “刘公子,您可是许久没来了,哎呀,萧小公爷也在,呀,穆公子,黄公子……”一名风韵妇人从远处小跑过来,一脸笑意道:“一大早就听到有喜鹊在叫,刚才还在纳闷有什么喜事,现在终于知道了……” 唐宁向旁边挪了一步,和那位叫做顾白的年轻人站在一起,此人虽然闷骚,但外表看起来彬彬有礼,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比刘俊他们好多了。 刘俊挥了挥手,说道:“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再叫几个姑娘上来,要最好看的,可别糊弄我……” 老鸨笑了笑,说道:“刘公子说的哪里话,自然是要将最好的姑娘给您叫过去了……” 看到这阵势,唐宁有些后悔来这里,心中略有犹豫,便在这时,顾白偏过头看了看他,诧异问道:“唐兄莫非是第一次来青楼?” 唐宁点了点头,前世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面,这辈子也是第一次。 “作为男人,连青楼都没有来过,真是想象不到,唐兄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顾白摇了摇头,说道:“若是这样,唐兄今天可要好好玩玩,过些日子等你金榜题名,再来这种地方,可就有些不太合适了。” “呵,想不到顾兄也在这里……”顾白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崔琅。”顾白看着他,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崔兄,咦,沈兄也在。” 顾白说了一句,便看着唐宁,介绍道:“这位是江州解元,这位是明州解元。” 江州和明州都属于江南,江南和京师同为教育大省,这两州解元的含金量,远非一般州府可比,再加上京畿五州解元顾白,算的上是他在省试之上最强的三位对手了。 那位江州解元看着唐宁,问道:“这位兄台看起来有些面熟,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能和顾白在一起的,自然也不是简单之辈,虽然不太可能对他们产生威胁,但结交一番,总是没有坏处的。 唐宁看着他,说道:“免贵姓唐,唐宁。” “唐宁!”崔琅闻言,面色微变,不确信道:“灵州解元唐宁?” 顾白忍不住笑起来,说道:“怎么样,怕了吧,就算你此次能胜过我,怕是也得栽在唐兄手里。” 作为此次科举风头最盛的几人之一,崔琅自然了解过他的对手,沈建与他相熟,加上顾白,三人算是半斤八两,硬要分个高下的话,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 可这位传说中的灵州解元,便不一样了。 据说此人博闻强记,知识渊博,州试第一场便全答全对,崔琅自认为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除此之外,他“诗疯子”的称号京师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第二场的诗赋,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强。 最后一场的策论虽然是崔琅的强项,但这位灵州解元的策论,似乎也别具一格,至少他崔琅的策论,是没有资格被拿到大殿上让百官讨论的。 当然,灵州的州试,自然不能和江州的相比,可这位唐解元取得的成就,还是让他心中提起了足够的警惕。 他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唐兄大名,仰慕已久。” 顾白看了看他,说道:“别再外面站着了,既然碰巧遇到了,就一起喝两杯吧。” 几人拾阶而上,崔琅看了看顾白,问道:“此次省试第一场题目,较之往年还要多上一些,不知顾兄答完没有?” 顾白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可能答完,我手都快写断了,也不过答出了八成而已。” 崔琅松了口气,笑道:“我与沈兄,也大概是八成的样子。” 他转头看向唐宁,问道:“唐兄呢?” 唐宁想了想,说道:“和你们差不多。” 崔琅一颗心完全放下来,若是这第一场他没有将他们落下太多,他便有信心在策论上赶上差距,毕竟,省试之上,最重的还是策论。 顾白看着唐宁,问道:“差不多是差多少?” 唐宁笑了笑,说道:“也就两成吧。” 崔琅踏上楼梯,脚步一个趔趄,幸好身后的沈建扶了他一把,才没有摔下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生财之道 相比于八成来说,两成实在算不得多。 但崔琅可不认为这位灵州解元,会比他们少答两成。 科举改革之前,省试动辄十余场数十场,每场不同科,每一位学子只要挑选自己擅长的几科应考即可。 后来朝廷觉得这样太过麻烦,并且不利于排名,便将除诗赋和策论之外的科目全都合并为一场,考生一般只要答对六成左右的题目,便可通过第一场。 作为一州解元,被无数人寄予厚望,崔琅自然不会将目标定为六成,定然是竭尽全力,不被沈建和顾白这些人比下去。 可人力有时尽,这第一场目的是区分,本就不是为了让考生答完,他费尽全力,做到极致,也只能在三天的时间里,完成八成而已,顾白和沈建也差不多是这个水平。 细数历届科举,答满八成者凤毛麟角,九成多年才会出现一位,至于十成,在省试第一场不出差错的,他闻所未闻。 顾白用力的拍了拍唐宁的肩膀,说道:“我这辈子没佩服过什么人,唐兄算一个,不不不,你简直不是人啊!” 崔琅和沈建对他的话深表赞同,他们三人向来都是对手,此刻却有了同仇敌忾的感觉。 第一场便没有悬念的输给了他,第二场……,没有人敢生出和他比较诗文的心思,诗疯子的作品崔琅全都看过,他觉得在诗词上,他和唐宁至少差着十个顾白。 只要他的策论没有出现什么重大失误,连想都不用想,这次的省试,必定会被他拔得头筹。 好在省试之后还有殿试,殿试只考策论,到那时候,便是众人各凭本事的时候了。 众人落座之后,崔琅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唐兄,初次相见,崔某敬你一杯。” 沈建也端起酒杯,说道:“沈某也敬唐兄一杯……” 唐宁端起酒杯,和两人碰了碰,一口饮尽。 经过了老乞丐的熏陶,他的酒量有所提高,再加上这里的酒并不烈,一杯下肚之后,并没有什么感觉。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笑语声,刚才见过的老鸨领着十余名艳丽女子走进来,笑道:“几位公子,姑娘们来了……” 刘俊指了指其中两人,说道:“香香,媛媛,你们两个,到我这里来。” 顾白将他伸出来的手按下去,说道:“哎,你急什么,唐兄是第一次,让唐兄先挑!”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你们玩吧,我一个人就行。” 刘俊看着他,说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第一次来,就更要好好享受享受了。” 萧珏摆了摆手,说道:“算了吧,你们玩你们的,不用管他。” 他对于那唐姑娘一脚将陆腾踢飞的场面还记忆犹新,非常理解唐宁,当然,也十分理解他不愿意将贞操丢在这个地方。 换他他也不愿。 刘俊三人坐在那里,身边各有两名姑娘相陪,就连崔琅和沈建身边都有两位姑娘陪酒捏肩,表情惬意,一脸享受,似乎这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顾白是最深藏不露也是最会玩的,他的身边足有四名女子,一人捶腿,一人捏肩,一人夹菜,一人倒酒…… 只有唐宁和萧珏孤身一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京师这些富家子弟的生活,确实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想象不到的,刘俊三人喝着喝着人就不见了,崔琅和沈建很快就被身边的女子灌醉了,摇摇晃晃的扶着他们离开。 萧珏看了看顾白,问道:“科举之后,你什么打算?” “你们先下去吧。”顾白对身旁几名女子微微一笑,几人有些留恋的看了他一眼,缓缓退了下去。 “还能有什么打算啊,本想随便考个状元,在朝廷混个好差事。”他看了唐宁一眼,说道:“现在状元考不上了,就随便讨个差事混日子呗,怎么,听说你要进宫了,还是在凌云手下当差?” 萧珏不满道:“什么叫在凌云手下当差,我进宫那也是管人的好不好……” 萧珏晚上喝了不少,走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东倒西歪。 唐宁知道自己的酒量,也从来不在酒桌上做逞能的事情,此刻倒是很清醒。 萧珏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着他,问道:“你第一场真的比顾白他们多了两成,真不是人啊……” “你喝醉了。”唐宁对跟在后方的萧福招了招手,说道:“萧福,扶你们家小公爷回去。” “回什么家啊!”萧珏大手一挥,说道:“我要去赌场,我这次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你身上,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京师,某处地下赌坊。 官府虽然没有明令禁止赌博,但各个赌场也没有狂妄到明目张胆的将“赌坊”两个字挂在外面。 但对于京师的许多赌徒来说,早就将城内的各个赌场位置熟稔于心。 “我押崔琅,押十两!” “我押沈建是省元,押二十两!” “呵呵,崔琅和沈建虽然厉害,但还是差顾白一些,我押顾白,一百两,这次就靠他为我们京师争光了!” ……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不仅是朝廷的盛事,也是赌坊的盛事,从州试开始,京师的各大赌坊便会针对科举开出盘口,参与者众多,有人借此赚的盘满钵满,有人因此赔的倾家荡产。 近期最受众人关注的,当然是谁能在省试中拔得头筹,众人大致认为,这次的省元,一定是江州,明州,京畿的三位解元其中之一。 各大赌坊之中,也以押他们的人数最多。 “我押唐宁!”一道醉醺醺的声音过后,有人将一沓银票放在桌上。 这一沓银票少说也有千两以上的样子,众人见此,纷纷大惊。 “唐宁是谁?” “没听说过啊!” “我听说过,好像也是哪个州的解元,不过没几个人押……” “这人疯了吧,不压崔琅沈建,不压顾白,这是钱多的没处花了?” “这不是萧小公爷吗,喝的这么醉还跑来赌……,不过,这也真是萧小公爷能做出来的事情。” 见来人居然是萧小公爷,众人心中纷纷放下了疑虑。 连逛青楼叫十个女子喂蚊子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这位萧小公爷,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都不稀奇。 “这唐宁虽然也是解元,但灵州解元……,差之江南和京畿许多啊,萧小公爷这次怕是要赔惨,这也太败家了。” “还是少管别人的事情,他要败也是萧家,和我们无关。” “我还是好好想想,押顾白好还是崔琅好……” 人群恢复了嘈杂,赌坊又开始变得混乱,有人影从外面进来,将一沓银票放在桌上,说道:“这些全压唐宁。” 又是和刚才萧小公爷差不多厚的银票,立刻在小范围内引起了轰动。 当他们想要看看是谁和萧小公爷一样败家的时候,却发现那人用一块白布蒙着面。 “此人又是谁?” “出手这么阔绰,钱多的花不出去吗?” 人群中,一人挠了挠头,喃喃道:“我怎么觉得,那人好像顾白,这件衣服我见他穿过……” 身旁有人在他脑袋上抽了一下,骂道:“京冀五州解元顾白买别人是省元,你眼瞎心也瞎啊!” 唐宁站在赌坊门口,看着萧珏和顾白从里面走出来,忽然意识到,他好像找到了一条生财之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 豪赌 唐宁觉得赌自己省试夺魁,也不是不能考虑。 顾白和崔琅沈建三人,第一场只答出了八成左右的题目,还不一定全对,第二场就更没有悬念了,历代状元无数,也没见哪一位的诗词能和温庭筠李清照比肩。 最后一场策论,他文章上不一定能比得过他们三个,但有李天澜的悉心教导和历史上无数先辈总结出来的经验,要论“策”,他还没有怕过谁,就算没有让考官感到惊艳,也不会减太多分。 综合考虑下来,唐宁觉得还是值得一赌的。 唯一的问题是他没钱。 他的钱大部分都用来买宅子了,剩下的一部分马上就要投入到修缮和装修上,松竹斋的《牡丹亭》还没有出完,最后一笔款项他还没有拿到,手上并没有多余的银子。 钟意和苏如陪岳母大人去庙里上香,说是求菩萨保佑他科举能有一个好成绩,唐妖精在院子里练剑,老乞丐靠在墙角,抱着萧珏孝敬他的美酒醉生梦死,一坛美酒,一只鸡腿,就是他的圆满的乞丐生了。 唐妖精练功挺刻苦的,而且唐宁发现,这些天来,她的招式似乎比以前更加凌厉了,尤其是在到了京师之后,她变的更加勤奋,这种进步也越发明显。 趁着唐妖精休息的时候,唐宁帮她倒了杯茶水,说道:“夭夭,你身上还剩下多少银两?” 唐夭夭瞥了瞥他,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宁将茶水递过去,说道:“如果还剩的多的话,借我一点呗。” 唐夭夭抿了口茶,问道:“借多少?” “不多,一万……,五千两吧。”唐宁想了想,还是觉得少借一些的好,毕竟要是借的多赔了,他得把自己赔给唐妖精才还得起。 “你刚刚买了宅子,还有什么地方需要用钱的?”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唐妖精变了,她以前都是爽快的拿出一万两银子拍在桌上,从来不问他用处。 不过身正不怕影子斜,他借钱是为了赚钱,又不是去外面养狐狸精,不用心虚。 他看着唐夭夭,解释道:“外面的很多赌场都开下了盘口,赌谁是这次省试的魁首,我想押我自己。” 唐夭夭目光望向他,许久才问道:“有几成把握?” 如果是只考策论的殿试,唐宁没有多少把握,但这只是省试,怎么也有个六七成的样子。 他看着唐夭夭,说道:“保守也有六成。” “赌了。” 唐妖精向来喜欢刺激,六成把握已经足够她完成一把豪赌了,他看着唐宁,说道:“我回房间取银票,你在这里等我。” 唐宁站在院子里,没有等来唐夭夭,却先等来了凌云。 唐宁看着他,诧异道:“凌统领来这里干什么,我可没有稿子给你了。” 凌云身体向旁边移了一步,露出身后的润王。 润王看着他,认真说道:“我来谢谢你救了我的母妃。” 如果唐宁没有记错的话,润王已经用这个理由,谢了他至少三次。 “父皇经常教导我们,知恩要图报,你救了母妃是大恩,所以也要多谢几次。” 如果不是润王一边说话,还会一边舔舔嘴唇,唐宁差点儿就信了。 “我晚些时候再回宫去。”他走到唐宁身边,问道:“你们家今天吃什么饭啊?” 岳母大人带着小意小如出去了,三叔和三婶去看新宅子,今天家里就只有他和唐妖精两个人,唐宁还没想好要吃什么。 见唐妖精从房间里走出来,他开口问道:“你今天想吃什么?”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什锦锅子吧,好久没吃了。” 唐宁看到了润王脸上在一瞬间焕发出神采,他转头看着唐宁,说道:“今天能不能多做一点……” 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候,而且他和唐妖精有事要出去,本以为润王谢完了就回去了,没想到他道谢是假,蹭饭才是真。 唐宁看了看凌云,说道:“我们有事要出去一趟,厨房里菜不多了,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在我回来之前,记得把菜洗了。” 凌云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润王就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我们快去买菜……” 唐宁和唐妖精对京师都不怎么熟悉,好在有许掌柜,他几乎知道京师所有赌坊的位置。 昨天萧珏和顾白很不要脸的各自押了一千两银票,这些钱看似很多,但在赌场看来还是小意思,对整体的赔率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和唐夭夭还是没有将鸡蛋全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分散到了多个赌场,这样下来,每一笔资金都不算太大,应该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是一场豪赌,唐妖精将全部身家都搭了进去,赢了自然是大赚,输了的话,很长一段时间内,就只能靠唐宁养她了。 回去的时候,凌云和润王已经将所有的菜都洗好了。 什锦锅子是很下饭的一道菜,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唐妖精最少都会吃两碗饭,不过她整天舞枪弄棒的,也不会胖,倒是苏媚,既能吃又能睡,却是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和唐妖精这种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也瘦的人是不一样的。 “好吃……”润王一边扒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比御厨做的还好吃。” 什锦锅子重要的是配料,多一种少一种都是不同的味道,这可是他和钟意试验了好多次才研究出来的一种,味道自然不一样。 看着润王,唐宁就想起了以前的方小胖,,原本以为科举之后就能回灵州,看看她瘦下来的样子,谁知计划有变,他会长时间的留在京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她…… 京师贡院。 省试结束之后,贡院的大门就会关闭,所有的考官都会被关在里面,直到最后的张榜之日,贡院大门才会再次打开。 阅卷在一天前便已正式开始,首先批阅的是第一场的试卷,与州试不同的是,省试阅卷的时间较为宽松,考官有足够的时间,阅卷之时,以公平公正,不出疏漏为首重,不必着急。 宽敞的大殿之内,只有时而响起的翻页声,以及相邻考官偶尔交流的声音。 “这份试卷的律法题目,无一出错,甚是少见,应该是向着刑部去的。” “我手里这份的算科表现优异,倒是适合在户部与工部先磨练几年。” “这份试卷答满了八成,只错一道,应该是那几人其中之一了。” …… 阅卷的差事是枯燥乏味且无聊的,尤其是这第一场,所有的答案都写在纸上,若是不时不时的发声,心中的憋闷便难以排解。 某一个时刻,一名考官从座位上缓缓的站起来,将手中的试卷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之后,脸上的表情,犹如白日见鬼。 他从座位上走出,喃喃道:“大家看看,看看这份试卷。” 有人将之接过,互相传阅之后,殿内的议论声便止不住了。 “嘶……,这次的省试,出妖孽了。” “这简直闻所未闻啊,想不到这一届考生中居然还有此等人才?” “以前倒也不是没有出现过,徐大人年纪轻,十三年前,应该还没有进京,没听说过也正常……” 这一份被众人议论的试卷传到方鸿手里的时候,他看着试卷上陌生的字迹,却是似曾相识的场景,扯了扯嘴角,笑道:“果然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 放榜之日 省试结束了,银票也压出去了,唐宁便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三叔在外面跑了几天,已经找好了工匠,开始修缮宅子。 当初买下这座宅子的时候,唐宁就已经对比考虑了许久,对这里的格局基本还算满意,修缮的时候不需要大动,只是地面的青砖需要重新铺就,门窗以及外面的廊柱也需要重新刷漆,内院的那个亭子太旧了,他打算拆掉,重新设计一个大点儿的,过些天天气热了,晚上可以待在外面纳凉。 细节上的改动就更多了。 卫生间必须新建,他对这里的茅房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马桶是必须的,和京师的排污管道对接,干净省事。 浴室也要单独建造一个,地面铺上大理石,莲蓬头要做一个,每次洗澡都要烧一大桶水,至少等小半个时辰,也太不方便了。 后院必须清理出一大片空地来,作为练功场地,不能像县衙的院子那么小,唐妖精的剑每次都在他的眼前劈来砍去,让人心惊胆战。 此外,还得让木匠定制一张大床,普通规格的床一个人睡宽敞,两个人睡正适合,三个人睡,就有些太挤了,四个人,没有四个人…… 隔壁的宅子也在翻修,唐妖精已经身无分文,钱都是从红袖阁拿的,这边的宅子怎么修,她就怎么修,唯一不同的是,她要在和内院一墙之隔的地方重新修建一座院子,那里本来是一片空地的。 走出宅子,回头看了看,唐宁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等到两处宅子都建好了,这里岂不是有两个唐府,而且还是相邻的? 不管唐妖精在京师待多久,总是要回灵州的,到时候这座宅子空下来多可惜,还不如自己将它从唐妖精手里买下来,把那堵墙拆掉,两个唐府变成一个大的唐府,完美的解决了以后家里人多住不下的问题。 他今天过来是盯进度的,对工匠们干的活还算满意,让三叔给他们加了两成工钱,走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快到升到头顶,该回县衙吃饭了。 岳母大人起初对他搬出去是有些意见的,后来可能觉得这里距离县衙也不远,便同意了下来。 唐宁还没有走到县衙,就看到几道人影在门口徘徊。 他表情一怔之后,便大步的走了过去。 县衙门口的一名衙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哪里来的叫花子,这里是县衙,到别的地方要饭去,这里没什么东西能给你们的!” 唐宁走过来,笑着问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帮主!”刘老二见到他,立刻道:“我们是今天刚到。” 唐宁曾经写过两封信到灵州,其中便有给刘老二他们的。 京师路远,他在信里说让他们处理好灵州的事务就过来,本以为他们会快些,没想到他们直到今天才到。 门口的衙役见他和这些乞丐很熟的样子,有些愣神。 唐宁看了看身后的彭琛,说道:“你回去的时候帮我说一声,就说我今天不回去吃饭。” 刘老二几人一路风尘仆仆,唐宁本来是想请他们去天然居吃顿饭的,但刘老二几人站在天然居门口,死活不进去,最后只能选了街边的一处面摊。 唐宁看着他,说道:“你们都是我丐帮的元老,以后要见的场面多着呢,连酒楼都不敢进去,这怎么行?” “我们还是觉得两碗面更能填饱肚子。”刘老二不好意思的笑笑,对面摊伙计挥了挥手,说道:“再多加两瓣蒜!” 唐宁不再纠结这件事情,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刘老二解释道:“帮主让我们打听那位小乞丐的消息,我们这一路走来,每到一城,都会停下来问问,所以耽搁了时间。” 唐宁忙问道:“怎么样,有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刘老二摇了摇头,说道:“但也不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这一路上,我们得知,包括灵州在内,京畿地区,像这样消失的小乞丐还有不少,这其中甚至还有一些寻常人家的孩子,一切的痕迹,都指向京师……” 唐宁看着他,问道:“打听到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刘老二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 伙计将几碗面端上来,说道:“客官,您的面好了!” “先吃饭吧。”唐宁看了看他们,说道:“吃完饭,你们先在京师安顿下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刘老二几人势单力薄,想在京师的乞丐圈子里混出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徐徐图之。 而且这件事情,目前来说,也并不紧急和重要。 时间进入四月中旬,省试已经结束了整整二十天,按照往年的惯例,贡院会在这几日放出消息,宣布放榜日期。 这二十日,京师有无数道视线,都聚焦在城外的贡院中。 而此时,贡院之内,众多考官围在一起,面前放着数份考卷。 数天之前,此次省试的所有考卷都以批阅完毕,他们亦是从中选出了两百余份,便是此次省试的优胜者。 大部分的考卷,他们已经根据编号排名完毕,马上可以解除糊名,誊录考生姓名。 此时,他们面前摆着的,是三人的试卷,也是此次省试的前三名。 只不过,对于这三人的具体名次,主考官还未做最后的决定。 “这一份,第一场全答全对,第二场的诗词也惊艳无二,但这策论文章,却是平平无奇,只能算作中上……” “这两份,虽然第一场和第二场逊色于他,可策论却都是上佳文章……,谁为魁首,还真是不好取舍。”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喃喃了几句,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 见主考有些难以抉择,一名考官上前一步,说道:“李老,朝廷向来重策论,第一场及第二场,是在策论相差不多的情况下,予以参考比较的,下官认为,这三份考卷,都可列一甲,但魁首,还是应当在这两份中选取。” 方鸿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在省试之前,曾经说过,策论的文章,只是参考,应当将重点放在“策”与“论”上,刘大人这么快就忘了?” 刚才开口的礼部侍郎顿时哑口无言。 “陛下是多次提及过这句话。”那头发花白的老者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几位协考,问道:“几位协考怎么看?”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终有一人站出来,说道:“若是不谈文章,只谈“策”与“论”,还是这一份更有意义。” 老者沉吟片刻,点头道:“即是如此,此人便是三场第一,诸位大人可还有异议?” 第一场独占鳌头,全答全对,足足比第二人多了两成有余,第二场的诗词,若是放出去,怕是又会引起诗坛波澜,第三场几位协考又意见一致,三场皆是榜首,众人还能有什么异议? 老者看了看众人,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异议,明日放榜!” …… 往年放榜都会至少提前三日告知,或许是今年放榜的时间拖得太久,众人得知消息时,距离放榜之日,只剩一天。 这一日,天色刚亮,京师贡院的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 这其中,只有一少部分是省试的学子,大多数都是围观的京师百姓。 唐宁一大早就被萧珏叫了起来,还看不到贡院大门,前方已经拥挤的寸步难行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省试头名! 唐宁看了看前方黑压压的人群,连贡院张榜的墙都看不到,看着萧珏说道:“要不我们晚些时候再过来,反正榜就在那里,跑不了的。 ” “又不用挤进去看。”萧珏伸手指着某个方向,说道:“顾白他们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我们过去吧。” 唐宁随着他走近了才发现,原来贡院前面的一块空地被清了出来,几辆马车围出了一片地方,顾白、崔琅和沈建都在里面等着。 “马上就张榜了,你们怎么才来?”顾白走过来,看着唐宁,说道:“唐兄啊,这次顾某的全部身家,可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唐宁看着他,不确信道:“你们?” 崔琅走过来,压低声音说道:“这次唐兄要是不能拿到头名,我和沈兄可就连回江南的盘缠都没有了。” 唐宁本以为只有萧珏和顾白无耻,没想到堂堂两位江南解元,不押他们自己,居然也无耻了押了他?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你们押了多少?” 崔琅笑了笑,说道:“我和沈兄各自押了一千两。” 本来百姓们都认为省试头名一定会落到顾白崔琅和沈建头上,押他们的赔率很小,唐宁虽然也在前列,但比他们的赔率要高多了,如果有人押了大笔的银票在他身上,这赔率不降才怪,哪怕只是降低一点,也是他的损失…… 崔琅看了看他,问道:“唐兄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顾白想了想,忽然看着唐宁,问道:“唐兄难道也押了你自己?” “没有。”唐宁果断的摇头,说道:“赌博害人害己,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几位还要引以为戒才是。” 他靠在一辆马车上,看着崔琅和沈建两人,就像是看到偷了自己银子的贼。 萧珏从一旁靠过来,问道:“你到底押了多少?” 唐宁抬头看了看天。 萧珏想了想,问道:“一千?” 他在一个赌坊都押了一千,算下来,那天跑了……,应该有十几个赌坊吧。 萧珏见他默不作声,又问道:“五千?” 唐宁目光又望向黑压压的人群,他一个人就押了一万多两,再算上唐妖精,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 萧珏脸上的表情极度懊悔,猛地拍了拍大腿,说道:“早知道我就回去向我爹多要些银子,亏了,亏了……” 不远处,顾白和崔琅沈建,已经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崔兄来的好早,想必是对今日的放榜胸有成竹了。” “我这次可是在崔兄身上押了足足一百两,崔兄可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我的一百两,全押在沈兄身上了,这次就算是上不了榜,也能赚回些盘缠。” 崔琅对几人拱了拱手,苦笑道:“赌博害人害己,不知有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几位还要引以为戒才是……” 众人对视几眼,疑惑道:“崔兄这是……” 便在这时,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阵哗乱。 只见贡院大门缓缓打开,一声锣响之后,几名差役从从里面走出来。 “有人出来了!” “放榜了!” “快,快挤到前面看看!” 贡院的围墙之下,数十名官差将激动不已的人群拦在距离院墙丈许远的地方,另外几名差役,搬来梯子,将一张榜单张贴在墙上。 原本嘈杂的环境,反而变得有些安静,众人屏息凝神,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差役手中的红榜。 榜单是从后向前,倒序张贴,但不管出现在哪一个榜单上,便意味着,他们只差在殿试上走一遭,便能成为新科进士。 按照朝廷往年的惯例,新科进士,不管委任何地,也都是有品级的官员。 “啊,我中了,我中了!”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第二个,第二个就是我的名字!” “我是乙榜第二十三,阿弥陀佛,无量天尊,感谢各路神佛保佑,感谢各路神佛保佑……” …… 省试放榜的场面,要远比州试之时要热闹火爆的多,毕竟能出现在这张榜单上的,如无意外,都是今年的新科进士,殿试的意义,只是从这些人中,分出前三甲而已。 “沈建,我看到沈建的名字了,沈建的名字在第一个!”人群中,忽有声音大叫起来,“我押了一百两银子赌他是榜首,哈哈,我赢了!” 身旁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别急,还有一张榜没有贴出来。” 那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省试的最后一张榜上,只有三个名字,这三人若在殿试之上,便是此次科举的一甲了,排名第一的,便是此次科举的状元郎。 如果还有一张榜,那岂不是说明,沈建是第四,他的一百两银子没了? “顾白和崔琅的名字还没有出来,省试头名,必定是他们其中之一!” “不知道还有一人是谁,居然将沈建都挤下去了,难道是那几个州的解元?” “连沈建都能被他挤出前三,此人深藏不露啊……” 榜单张贴好之后,众人的目光便忍不住投上去。 然后他们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疑惑。 唐宁。 这是排在首位的名字。 唐宁这个名字,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和顾白崔琅沈建比起来,显得知名度太低,毕竟按照往年的惯例,江南和京畿的解元,在榜单之上,会将其他州府的解元甩开很远。 但这次不同。 第一张榜单上只有三个名字。 唐宁。 顾白。 崔琅。 名字的顺序,便是此次省试前三名的顺序。 第一名不是顾白,不是崔琅,更不是沈建,这意味着,他们中的一大部分人,都将赔的血本无归。 “啊,我的银子,那是我为了娶媳妇攒下的啊!” “我把地契都押了!” “那算什么,我的房契啊!” …… 崔琅和沈建对视一眼,皆是苦笑无语。 自那天晚上之后,他们对于能够取得省试头名就不报什么希望了,连中三元的梦想,也在他的无情打击下,成为了泡影。 好在还有殿试,没有了第一场和第二场的优势,他们未必会输给他。 “咳,崔兄,沈兄,你们的排名已经很好了,不必太过哀叹……” “是啊,殿试之上,好好发挥,还有机会的……” “对对对,一个省试,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身边的几人虽然心疼银子,脸上的表情纠结痛苦,但还是出言安慰道。 顾白身旁,也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顾兄虽然不是头名,但也位居第二,不必……” 那人本来想说不必伤心,但看到顾白脸上的笑容,顿时怔住。 榜首被人抢了,他居然还笑的出来? 他转头再看看崔琅和沈建,发现他们似乎也不是多么伤心,沈建连第一张榜都没进,居然还和崔琅有说有笑的…… 顾白左右看了看,忽然问道:“唐兄呢?” 崔琅走过来,诧异道:“难道是离开了,我记得唐兄刚才张榜的时候,唐兄好像说让我们小心一点,小心什么?” 沈建同样诧异道:“刚才榜单张贴完之后,他好像是说过,让我们快些离开的。” 顾白怔了怔,问道:“什么意思?” 此时,贡院的人群中,已经传来了滔天的哗然。 “顾白呢,我在他身上输了一百两!” “崔琅在那里,什么江南解元,让老子白白输了五百两!” “沈建,我要找沈建,还我的老婆本!” 无数人红着眼睛,转头四顾,目露凶光。 顾白三人怔在原地,面色瞬间苍白,崔琅一个哆嗦,指着不远处的贡院大门,急忙道:“快,快去贡院!” 远处,萧珏坐在马车上,有些诧异的回头看了看贡院门口涌动的人群和滔天的哗然,诧异道:“那边怎么了,我们为什么要走,你刚才和崔琅他们说什么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妖精约战【第三更】 对于某些事情,唐宁可是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 在遭很多人恨的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在他们的面前出现。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他把全部身家都压在顾白和崔琅身上,连房契地契老婆本都赔进去,也会恨他们恨的牙痒痒。 赌徒是可怕的,输红了眼的赌徒更可怕,踹他们两脚泄愤都是轻的,不过他刚才走的时候已经提醒过他们三个了,那个地方距离贡院又近,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萧珏掰起手指头算了算,看着他,问道:“如果我殿试押你是状元,你觉得怎么样?” 如果萧珏殿试押他是状元,唐宁估计着他会赔的连底裤都不剩。 殿试一般只考三道策论,有时候是两道,因为算起来只有半天时间,没有足够的时间构思,整体难度要比州试和省试大得多。 他最具优势的两场被去掉了,反而放大了策论的难度,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如果有买自己输的选项,唐宁一定会买。 他看了看萧珏,说道:“你还是早点打消这个念头。” 刚才的榜单之上,唐宁也看到了萧珏的名字,虽然在乙榜靠后,但也算是考中了。 除了与众不同的顾白,在京师的纨绔子弟里,这已经算是不错的成绩了,唐宁就没有在榜单上看到唐昭的名字,刘俊穆羽等人,也都榜上无名。 当然,这对他们的前程,并没有多么大的影响,无论能不能考中,过几个月,萧珏都要去宫里当值。 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省试张榜,唐宁和萧珏乘坐马车回去的时候,有无数快马从他们的马车前经过。 皇宫。 一名银甲侍卫策马进宫,行至某处阶前时,干脆的翻身下马,向着前方的宫殿狂奔而去。 “陛下,省试榜已悬!” 不多时,殿内,陈皇手中拿着一份折子,折子上写着的,便是今次省试录用的贡士。 银甲侍卫单膝跪地,高声道:“此次省试,共录贡士两百一十二人,请陛下过目!” “好。”陈皇笑了笑,打开折子,目光扫视一眼,再次笑道:“省试榜首,朕果然没有看错人,顾家那孩子,也一直都很不错;呵,这小子,总算没有给萧家丢脸……” 魏间走上来,手里捧着一封折子,笑道:“陛下,这是李大学士的折子。” 李大学士是今次省试的主考,他的折子中,说的定然是此次省试的具体情况。 陈皇又看了一遍名单,这才打开另一封折子,细细的看了起来。 扫了一眼之后,他便惊诧的说道:“他第一场竟是又全答全对,别人都是有所侧重,他倒好,就没有一科不侧重的……” 他说着说着,脸上露出回忆之色,叹道:“想当年……” 魏间抬头看了看他,笑道:“陛下,老奴觉得,唐小神医,和小方大人不一样。” “学识渊博至此,诗文被全体考官竭力推崇,策论虽文章平平,却被几位协考誉为“实策”……”陈皇目光又移到手中的折子上,说道:“他自幼命途多舛,又无名师教导,能做到这一步,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倘若朕的皇子们能有他的一半勤苦,朕也能歇一歇了。” 魏间笑了笑,说道:“老奴恭喜陛下,又得一贤才。” 陈皇瞥了瞥他,“你倒是最会说话啊……” 省试张榜之后,极短的时间之内,京师便陷入了沸腾。 “张榜了,张榜了!” “怎么样了,谁是头名?顾白还是崔琅?” “都不是,是一个姓唐的,好像叫唐宁来着!” “什么,我的十两银子啊,就这么飞了……” “姓顾的和姓崔的都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他们两个最有希望吗!” …… 大多数百姓对于谁是头名并不关注,他们关注的只是放榜这件事情,作为京师百姓,自然要时时刻刻都关注国家的每一件大事。 当然,少部分人还是在乎谁是头名的,因为唐宁这个名字列在第一,他们会损失不少银子,不过,他们当街骂娘之时,骂的却是顾白和崔琅…… 礼部。 礼部侍郎刘风已经从贡院出来,站在礼部尚书唐淮身旁,叹了口气,说道:“他的前两场考卷,实在是挑不出任何缺陷,足以弥补他并不出彩的策论,没有一点儿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唐淮低头处理事务,没有开口,刘风想了想,又道:“不过,殿试之上,只有策论,但以策论水准,他是进不了一甲的,最多名列二甲,这次的殿试是由礼部负责,大人大可放心……” 唐淮放下笔,随口问道:“昭儿考的如何?” 刘风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说道:“唐昭公子他,没有上榜。” 唐府,唐琦气的胡子都在发抖,指着唐昭,怒道:“你看看你,整天除了闯祸,除了给唐家丢脸之外,还知道什么!” 唐昭也是刚刚得知放榜的事情,一脸的晦气,低着头,不发一言,心中却是轻松,该死的科举总算完了,省试落榜,岂不是连殿试都不用参加。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自由了…… 唐琦见他不知悔改的样子,心中更气,指着他,接连摇头道:“你,你连萧珏都不如,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一道曼妙的声音从院门前经过,探头向里面望了一眼,悄悄的闪进了另一座院子。 她看着站在院子里的妇人,高兴道:“小姑,他这次中了省试头名呢,而且,我赢了好多好多钱……” …… 钟府今天的饭桌上,饭菜格外的丰盛,唐宁夹了口菜,看到岳父大人喝的脸色有些发红,还和三叔碰杯碰个不停。 岳母大人以前是不允许他多喝的,今天却是破了例,已经亲自给他斟了好几次酒了。 就连小意和小如都浅浅的抿了一口,她们从不喝酒,小小的一口,便喝的脸色酡红,俏脸飞霞,看起来越发的明艳动人。 唐妖精已经喝了小半坛了,却一点儿明艳动人的感觉都没有。 她明显是已经有些醉了,喝酒的姿势很豪迈,一只脚踩着椅子,手腕搭在膝盖上,看着唐宁,问道:“殿试是什么时候,要不要押你考中状元?” 输了想翻本,赢了还想赢,这就是典型的赌徒心理了。她这一次倾尽全部身家,赚的盆满钵满,不过,她要是真敢押自己中状元,怕是得一夜回到解放前。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见好就收,考状元,我真的没多少把握。” 唐妖精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想自己偷偷赌?” “我像是那种吃独食的人吗?”唐宁看着她,说道:“我要是想自己一个人偷偷赌,上次就不告诉你了。” “上次是你没钱。”唐妖精很不留情的拆穿了他。 这样就和她没法聊下去了,也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唐宁放下筷子,站起身,向院子里走去。 李天澜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说道:“恭喜你啊。” 唐妖精跟着唐宁从屋里走出来,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李天澜,怔了怔之后,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她,大声道:“喂,李波澜,敢不敢和我打一场?” 第一百八十七章 自取其辱 对于唐夭夭和李天澜的实力,唐宁心中还是有些底的。 唐妖精也就敢在自己的面前横,距离李天澜应该还有一段差距,要不然,她不可能只有在喝醉了的时候才敢向李天澜挑战。 李天澜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酡红,眼神迷离的样子,摇头道:“不打。” 唐夭夭瞥了瞥她,问道:“不打,那就是你认输了?” 李天澜看着她,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你,你……”唐夭夭伸手指着她,说道:“别以为你胸大就了不起,我是不是你的对手,打过才知道。” 唐宁走过去,看着她,无奈道:“你喝醉了,快点回房休息吧。” “我没醉!”她从唐宁身边走过,走到李天澜面前,挺了挺胸,再次问道:“切磋而已,你敢不敢?” 她居然在李天澜面前挺胸,唐宁捂着眼睛,有些不忍直视。 酒壮人胆,这句话是真的,那小半坛酒,是壮了她多少胆,给了她多大的勇气。 李天澜看了看她,然后点头道:“好。” 唐宁来到自己的小院,将院门关上。 想不到他梦里的情形这么快就出现了,只不过现实中她们没有扯头发撕衣服,而且只有她们两个人,没有苏媚。 刚一开打,唐宁就看出来了,纵然唐夭夭这些日子里勤苦练功,并且进步不小,但也还不是李天澜的对手。 毕竟,在她进步的时候,李天澜也不是原地踏步。 老乞丐就曾经说过,李天澜在这段时间里,似乎是突破了某一个瓶颈,她就没有这样说过唐夭夭,由此可见,她今天纯粹是自取其辱。 李天澜原本只是防守,但喝醉了酒的唐妖精招招夺胸,似乎是和她的胸口有什么深仇大恨,李天澜脸色浮现出一丝羞恼,某一个时刻,深出双指,点在了她的肩膀上。 于是唐妖精保持着一只手向前伸出的姿势,不动了。 唐夭夭羞怒道:“你快给我解开!” 李天澜将她拦腰抱起,走到房间,将她扔到床上。 “两个时辰之后会自动解开,这段时间,你就安安静静待着吧。” 说完便不顾她的大喊大叫,从房间里面走出来,顺便将房门关上。 她在院子里面的亭中坐下,问唐宁道:“殿试什么时候开始?” 唐宁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四月下旬吧。” 省试紧接着就是殿试,时间大概只会隔上不到半个月,殿试张榜不得迟于五月,时间最迟是在四月下旬。 她目光望向别处,说道:“殿试只考策论,这两百多名进士中,一定有精于此道者,若只是写的中规中矩,想来很难出头,最多名列二甲。” “尽力而为吧。” 唐宁倒是无所谓,他当初决定考状元,并不是真的想从万千学子中脱颖而出,享受那万众瞩目的时刻,而只是为了成为状元之后能够得到的那个奖励。 现在他不用考中状元就能得到之前的奖励,状元不状元的,也就不那么重要了,尽力而为,然后听天由命。 他看着李天澜,问道:“你们的事情怎么样了,和朝廷还没有谈妥吗?”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肃慎人是楚国的心腹大患,却不是陈国的,吃力不讨好的事情,陈国朝廷自然不愿意出兵相助。” 唐宁曾经仔细的想过这个问题,对于朝廷的做法,他很大程度上,能够理解。 草原上的敌人虽然强大,但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楚国就是那个个子高的。 而肃慎人虽然不好惹,但楚国也不是吃素的,真刀真枪的干起来,谁输谁赢还不知道。 陈国最希望的,当然是草原上的部落和楚国拼一个你死我活,陈国坐收渔翁之利,吞并两国势力,一家独大,成为这片陆地上绝对的霸主。 只要草原上的敌人没有强大到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灭掉楚国,陈国朝廷就就会假装不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唐宁看着李天澜,问道:“如果你是陈国皇帝,你会怎么选?” 李天澜想了想,说道:“如果我是陈国皇帝,我自然希望看到楚国和草原相争,除非能够得到巨大的利益,否则陈国没有理由出兵。” 唐宁帮她倒了一杯茶水,说道:“可能是你们给出的利益,还不够让满朝君臣改变主意。” 李天澜看着他,问道:“如果草原上那些蛮人,强大到楚国也抵挡不住呢?”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问道:“什么意思?” “草原上的肃慎人,由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以游牧为生,居无定所,这些部落有大有小,他们除了劫掠陈楚边境的百姓和商人之外,部落与部落之间,也经常会有摩擦和战争,小部落会被大部落吞并,大部落也会分崩成小部落……” 李天澜看着他,说道:“肃慎人之所以没有强大起来,就是因为他们长久的处在内耗之中,可就在一年前,肃慎某部忽然崛起,吞并了十余个小部落,又一举击溃最大的部落,将之吞并蚕食,如今已成为肃慎第一大部,而且还在不断的吞并壮大,若是任由他们坐大,到时候,就算是陈楚两国结盟,也为时已晚。” 唐宁忍不住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不亲眼看到,他们是不会信的。” 唐宁还没有踏入朝廷,对这种高层之间的博弈还不太懂,看起来,如果不能达成结盟的目的,楚国使臣是打算长留京师了。 他送李天澜出了县衙,这才折返回自己的房间。 刚才还大叫着要和李天澜单挑的唐夭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晶莹,唐宁从她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免得她弄脏了自己的床单。 唐妖精醒了之后,就好像忘记了之前的事情,唐宁端来一碗粥放在她的身旁。 她喝了口粥,拿起了一旁湿漉漉的手帕,看了看唐宁,问道:“你用我的手帕干什么了?” “也没干什么。”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就是有人睡觉总是流口水,我怕脏了我的床单,只好帮她擦擦了……” 唐妖精端起碗,一边向外面走去,轻咳几声,说道:“不知道是谁呀……” …… 省试结束之后没两天,朝廷便放出消息,殿试的时间定为四月二十三。 距离殿试还有十天时间,京师的各大赌坊中,已经异常火爆。 殿试是科举赌局的最后一场,众人可以只赌状元,也可以赌前三甲,若是能按照顺序赌中前三甲,这辈子便吃喝不愁了。 “我押顾白!” “我押崔琅!” “一千两,一千两押唐宁是状元!” “疯了吧你,没看今年的三甲预测吧,有好几个考官亲口透露,那唐宁之所以能中省试头名,便胜在前两场,策论不是他的强项,这次的殿试,怕是连二甲都难进……” “什么,那我先不押了,这位兄台,请问三甲预测在哪里看?” “这都不知道,各大书铺都有卖,一两银子一本,里面可是有省试考官亲自透露的信息,连这个都没看过,你还敢赌?” “多谢兄台提醒,我这就去买!” …… 小院之中,唐宁看了看顾白,又看了看崔琅,问道:“你们两个觉得,我押你们两个谁比较好?” 第一百八十八章 殿试开始 从省试的情形来看,今年的状元,顾白和崔琅的可能性最大,当然,沈建虽然名列第四,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夺魁。 殿试的种子选手都在这里了,如果能运作一番,自己当庄家,来一个黑幕交易,岂不是后半辈子都不用担心没钱花了? 顾白看着崔琅,想了想,说道:“要不崔兄在殿试上放放水,到时候赢的银子,全都归你如何?” 崔琅笑了笑,说道:“要不顾兄放放水,无论我和沈兄谁赢,银子都归你怎么样?” 唐宁看了看他们,觉得这次的庄是开不起来了。 两个俗人啊,好男儿志在四方,应视功名为粪土,当了官还是在京师买不起房,穷官一个,哪有银子来的实在? 萧珏看着两人,说道:“顾白你要那么多银子没用,崔家也是江南富族,你们都不缺钱,要不你们赢了把银子给我如何?” 萧珏想要空手套白狼,别人也不是傻子,两人连搭理都没有搭理他。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说道:“你要不押我吧,我的赔率比他们两个高多了,赢了你就发大财了。” “你?”萧珏瞥了瞥他,说道:“你以为我傻啊,自从那些考官们放出话来之后,京师谁不知道殿试不是你的强项,钱多的没处花脑袋进水了才押你当状元……” 萧珏的话虽然有些伤人,但也是事实,就连向来不会打击他的李姑娘都不看好他,不过也无所谓了,适可而止,见好就收,赚钱要走正道,抱紧唐妖精的大长腿好好合作生意才是正道。 萧珏看了看顾白,又看了看崔琅,摇头道:“算了,这次不赌了,赌输了连零花钱都没有了。” 崔琅踱着步子,喃喃道:“此次殿试,据说是陛下亲自命题,不知有几道题目,难易如何。” 沈建开口道:“虽说是陛下亲自命题,但应该也与往年差异不大,多则三道,少则两道,不外如是。” 殿试时间公布之后,也一同公布了其他的有关事宜。 比如,这次殿试虽然是由礼部负责,但却是天子亲自出题,这与往年礼部全权督办不同,也是近些年来,天子首次出题。 每届进士之所以被称为天子门生,就是因为殿试乃是在皇宫举行,严格来说,皇帝才是主考。 但实际上,天子会将这个权力委任给器重的大臣,从题目到批卷都不亲自插手,只在考官奉上前十人的名单的时候,御笔亲自题出一甲三人。 殿试只考策论,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有黑马,就算是顾白和崔琅沈建三人,心里也没底。 当然,这一次,他们根本没有将唐宁当成对手。 京中各大赌坊开出的赔率,他们三个加起来也没有唐宁高,不过再高的赔率,也要能考中才行,顾白和崔琅他们又不会放水,所以唐宁很早就绝了赌钱的心思。 皇宫,御书房。 陈皇提笔沉思,久久都没有落下。 魏公公走到他的身旁,问道:“陛下,要不歇一歇吧?” 陈皇摇头道:“不必,殿试在即,得早些定下题目。” 他放下笔,问道:“去草原的密探回来了吗?” “还没有。”魏间摇了摇头,又道:“不过陛下不用焦急,算算日子,最迟五月应该就有消息了。” 陈皇目光望向殿外,说道:“希望他们说的不是真的。” 他话音刚落,在“吱呀”的一声中,殿门被人缓缓推开,润王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从外面跑进来。 门口的小宦官吓了一跳,急忙道:“润王殿下,润王殿下留步,陛下在忙,您晚些时候再来吧。” 赵圆停下脚步,说道:“父皇早上都没有吃饭,我来给父皇送吃的,放下就走。” 那宦官看着他说道:“殿下,您放下东西,奴才一会儿给陛下拿过去。” “无妨,朕正好有些饿了,圆儿,你拿过来吧。”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 赵圆抱着盒子跑过去,陈皇看着他,笑问道:“圆儿给父皇带什么好东西了?” 赵圆将盒子放在桌上,说道:“有肘子,炸小鱼,还有糕点和蜜饯,父皇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陈皇用筷子夹起一只炸小鱼,赵圆炫耀的说道:“这次的小鱼炸的还不错,我就在旁边看着,不让他们用力翻,父皇快尝尝好不好吃!” 陈皇望着筷子上的小鱼,像是想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 …… 殿试没有多少时间准备,唐宁只觉得十天的时间晃眼而过,便已经到了四月二十三。 钟意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整理好衣领,小如将一个包袱递过来。 唐宁将她们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们的肩膀,轻声道:“等我回来。” 殿试历时一天,黎明入场,日暮交卷。 作为科举最后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考试,殿试的流程颇为繁复,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程序后,才正式颁发策题,答完之后,试卷封存,一般殿试结束两到三天便是阅卷日,由八名阅卷官轮流批阅,每一份试卷都会从八人手中走过一遍,以保证阅卷的公平公正。 殿试在皇宫一处大殿举行,此殿面积极广,足以容纳参加省试的两百一十二名贡士。 唐宁已经不是第一次入宫了,走到宫门前时,便看到有不少人影在门口等待。 到了时辰,便会有宦官将这些人带进去。 萧珏居然比他还来的早一些,和顾白崔琅几人站在一起闲聊,看到他过来,远远地对他招了招手:“这里!” 殿试之前的气氛,其实要比省试好上太多。 毕竟这次只是排名,不会有人落选,最差最差,也能混个县令当当,当然,是上县县令,还是下县县令,还是要看殿试的成绩。 “总算不用被我爹逼着看书了。”萧珏靠在一棵树上,长松了口气,看着唐宁,说道:“今天以后,我带你好好玩玩,这京师的好,你还没见识过呢。” 还敢大言不惭的说好好玩玩,一个童子鸡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自从上次被他带去青楼,见识了他说的好好玩玩之后,唐宁对他的话就不报什么希望了。 唐宁站在萧珏几人身旁,发觉周围有不少人的视线都在他的身上,其中不乏小声议论者。 “他就是唐宁?” “灵州解元,省试头名,把顾白和崔琅踹下去那个。” “原来这就是诗疯子,看起来不太疯啊……” “是啊,看起来也不像是第一场能答满十成的妖孽,你们说他这次可不可能连中三元?” “不可能,多位考官都说了,他的策论平平,能拿到省试头名,只是因为前两场太过出色,殿试之上,他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我猜他最多二甲。” “也有可能三甲……” …… 这些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有些传入了唐宁的耳中。 萧珏看了看前方,说道:“这些家伙,也就嘴上这点儿本事了。” 唐宁倒是没感觉到有什么,同行是冤家,总不能指望竞争对手盼着自己好。 他想到这里,人群中的嘈杂声音戛然而止。 一名宦官从宫墙内走出来,扯着嗓子喊道:“所有贡生,准备入场!” 第一百八十九章 黑幕!【第三更】 殿试的地点在永安殿,唐宁上次来皇宫的时候,也曾经路过这里。 殿试之前,经过了点名行礼等一系列步骤,随后,考生根据省试排名,一一走进大殿落座。 唐宁自然是第一个踏入大殿的。 他的位置在最前方,身后是顾白,再后面则是崔琅和沈建。 “考官到!” 一名官宦尖声说了一句,数道人影从后殿走出来。 唐宁的座位在最前面,视野也最为清晰,他抬起头,目光停留在最前方的一名中年男子身上。 殿试由礼部主办,走在最前方的,自然是礼部尚书,唐淮。 唐淮从他的面前走过,始终没有向这个方向望过一眼,唐宁脸色平静,古井无波。 萧珏的座位在殿内一处角落,抬头看了一眼,见唐宁没有什么反应,这才收回视线。 一名官员走到唐淮身边,说道:“唐大人,时间差不多了。” 唐淮点点头,说道:“开始吧。” 那官员对一名宦官小声说了一句,宦官上前两步,高声道:“殿试开始!” 很快便有人发下考卷,考卷皆是密封,策题便被密封在内。 往年殿试之策论,有时考策,有时考论。 “策”是指治国实策,便如同州试之上的治水之策,防疫之策等,都是能够落在实处的。 “论”,一般指对于某个问题的看法,比如他和李天澜讨论过的“治大国如烹小鲜”,或是直接从经义典籍中截取一部分,让考生自由发挥。 若是考“论”,则更加注重文章,对于唐宁来说,自然是考“策”更有优势。 他小心的将试题拆封,目光投上去。 今年的殿试只有两道题目,这是他第一眼看到的信息。 第一道题很短,是唐宁见过的所有策论题目中,较短的一个。 第一道题目内容是:“治大国如烹小鲜。” 唐宁看到题目的第一眼有些发怔,因为这道题他不久前才做过,而且和李天澜有过深入交流。 如果这不是殿试,他一定会以为这是李天澜出的。 小小的愣神之后,他才看向第二道。 第二道题目的题干很长,大概有一百来字,问的是考生对于北方草原上敌人的看法,关于有没有必要和楚国联盟,说明看法并阐述理由。 两道题都是“论”,第一道考的是治国,第二道考的是时事。 唐宁现在有些怀疑,今天的策论题目,真的是李天澜出的,或者就是她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偷偷的将考题不漏痕迹的泄露给他。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就有些后悔。 如果早知道是这两道考题,其实是可以搏一搏的,搏一搏,或许大宅子就变成大园子了。 他发了一会儿的呆,这才开始提笔蘸墨。 答这两道题目,不需要太多的构思,该有的构思过程,已经在和李姑娘的交流中经历过了。 他只需要将时间轴调回那两个时段,就能回放他们当时讨论的内容。 第一道是在红袖阁中,唐夭夭杀到京师那天。 第二道是省试张榜,唐夭夭和李天澜比武那天。 话说她们比武那天,唐妖精和李天澜站在一起,这个挺胸的动作------差距太明显了。 唐宁仔细对比了几遍,摇了摇头,将这些画面驱出脑海,然后拿起笔,正要落笔时,表情一怔。 他刚才要干什么来着? 他第二次回忆和李天澜的对话时,殿内的大多数人,已经在稿纸上落笔。 一天时间,两道策论,时间还是有些仓促,一分一毫都不能浪费。 第一道题目“治大国若烹小鲜”,出自老子《道德经》,策论不考儒家经典,让他们有些意外,但好在道德经他们也十分熟悉,能从州试和省试中杀出一条血路的,都是千里挑一的人杰,这道题目,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然而正是因为题目不难,要想在两百多人中脱颖而出,却变得极为艰难,他们必须保证自己写的和别人不同,论断比别人更加精彩,才有出头的希望。 第二道题目,也是同样的道理。 北方草原之上的肃慎人,一直是楚国的心腹大患,楚国使臣此次来陈国寻求结盟已有半年之久,但凡稍微关注国家大事的人,都知道此事。 更何况,今次的科举押题一百篇里,更是将陈国与草原关系,陈楚两国关系列为了重点,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将之背的滚瓜烂熟。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要想写出新东西,实在是不容易。 无非便是草原虽然强大,但楚国本身也不弱,肃慎人对陈国的威胁有限,不如坐看两虎相斗……,这应该就是标准答案了,也正好符合朝廷的主张。 朝廷若想出兵援助楚国,早就同意结盟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众人心中思考之余,目光不由的望向了最前方的那道背影。 听说那位省试魁首博学多才,文章却写的不怎么样,此次的殿试,两篇策论都考的是“论”,所考内容,也都是人尽皆知的东西,没有多少变化,考验的正是文笔。同样的内容,谁能将文章写的花团锦簇,便能名列前茅。 而这一次,这位省试头名,怕是连殿试的二甲都无法进入。 若真是如此,他便是这一届科举中最大的笑话了,毕竟,历年省试魁首,便是不能位列一甲,也绝对在二甲前列…… 有不少人心中为他默哀一瞬,收回视线,开始专心答题…… 最上方处,几名考官寂静无声,目光在下方考生的身上一一扫过。 礼部尚书唐淮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扫视一圈之后,落在了一人身上。 唐宁在某一个时刻放下笔,抬起头,和上方的一道视线对上。 两人谁也没有移开视线,就这么平静的望着。 唐淮身旁一人看了看他,疑惑道:“唐大人,怎么了?” 唐淮目光移回来,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几位可要看仔细了殿试之上,万万不能出现舞弊现象……” “那是自然。” “唐大人不必担心。” …… 州试之上,要在一日之内,写完三道简单的策论,省试的题目稍难,但一天一篇,时间也极为充足。 相较而言,殿试难度适中,当锣声敲响,预示着距离殿试结束只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答完了题目,并且誊写完毕。 唐宁交了试卷,走出大殿,萧珏和顾白他们早已在外面等着了。 “想不到这次的殿试题目居然这么简单。”先开口的是萧珏。 “越是容易的,便越不容易。”沈建摇了摇头,说道:“不管怎么样,殿试已经结束,接下来,便听天由命了。” 一甲的确定,与考官无关,他们只能评出前十人,最终的结果,还要看陛下的喜好。 而题目越是简单,便越拉不开差距,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呀,你也在这里啊!” 唐宁正准备离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他转过头,看到润王抱着一个盒子,大步走过来。 能出现在宫里的孩童,自然不是常人,走出大殿的众人,目光纷纷望了过来。 赵圆将盒子捧起来,看着唐宁,问道:“这里有油炸小鱼你吃不吃,上次我把你说的“治大国就像是炸小鱼”告诉父皇了,父皇夸了你好久,还让我多和你学学呢……” “治大国就像是炸小鱼?”萧珏看着唐宁,问道:“什么炸小鱼?” 顾白和崔琅面色怔住,难以置信的看着唐宁。 周围听到这句话的考生,也纷纷停下脚步,整个人如遭雷劈,脸色僵硬的看着唐宁。 “治大国若烹小鲜……” 他们刚才在殿试上考的题目,居然……,居然是和他们一同参加殿试的人出的! 听过科举漏题的,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科举有考生出题的! 黑幕,这是**裸的黑幕! 天理何在,公平何在? 第一百九十章 进宫请见 唐宁看着润王赵圆递过来的小鱼,同样一脸愕然。 “治大国若烹小鲜”,居然是从润王那里传出去的,可既然皇帝知道,为什么还要出这道考题? 自己这算是被内定了吗? 难道这就是他说过的,给他攒着的赏赐? 唐宁不知道陈皇是怎么想的,但就算是内定,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啊! 他看了看润王,接过他递过来的小鱼,说道:“润王殿下,再见。” 说罢,他便转过身,大步的向宫外的方向走去。 润王跟在他的后面,急忙道:“再见是什么时候见呢,我明天去找你好不好,明天不行啊,那后天行吗……” 萧珏怔了怔,也大步的跟了过去。 留在原地的考生,各个呆立原地,人生观与世界观都遭受了极大的挑战。 泄题倒也罢了,哪有自己出题考自己的,这是黑幕,是舞弊! 可就算是黑幕,有谁敢明着说出来? 难道他们要跑去衙门,说陛下参与了殿试的舞弊,故意出了有人会的题目,让官府彻查此事? 这不是找死吗! 众人的心情十分复杂,不知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早就听说陛下对这位灵州解元厚爱有加,半年前州试的时候,全国有那么多人中举,陛下就单单赏赐了他,这次殿试更是…… 这难道是认定他便是科举的状元吗? 可天下仕子这么多,陛下为何对他如此的优待,这个问题他们想不通,也不敢想,更不敢问。 私自议论天子,可是要问罪的。 他们目光望向某个方向,暗叹口气,那唐宁除了长的好看了点,知识渊博了点,诗文写的好了点,还有什么优点,能被陛下如此厚爱? 众人心情平复下来之后,便将心中的思绪压了下去。 无论如何,这对他们的影响不大,倒是顾白和崔琅,以及想要争夺状元的那些人,怕是要哭出来了。 崔琅没有哭,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好不容易能有赶超的机会,到头来却发现,他是自己出题目自己答,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令人绝望? 顾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生不逢时,没办法,要不你现在进去把试卷撕了,下次再考?” “也还未必啊……”崔琅摇了摇头,说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结果。” 虽然状元是陛下钦定的,但状元的人选,却是考官们评阅之后选出来的。 若是他的两篇策论加起来,并没有被列入那十人,那么陛下也不能将他单独挑出来。 他对唐宁的策论水平很了解,他们还有希望。 宫外,萧珏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唐宁,大声道:“你不厚道啊,你要是早告诉我有这种事情,我就把全部身家都押在你身上了!” “如果我说我也是看到考题才知道,你信不信?” 萧珏看着他,眼中满是“你别拿我当傻子”的目光。 “爱信不信。” 唐宁仔细想了想,觉得陈皇不可能因为他救了淑妃就内定他当状元,但他也绝对不信,陈皇是因为疏忽了忘记这道题目是润王从他那里听来的。 这其中,一定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可惜他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也不能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问他这是什么意思,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宫内某殿,一名宦官缓步走进来,恭敬说道:“陛下,殿试已经结束,诸位贡生的试卷已被封存,唐大人在殿外请示,何时开始批阅?” 陈皇想了想,说道:“如今已是四月底,时间紧急,明天便开始吧。” 那宦官得了命令,又缓缓地退了下去。 陈皇面色平静,轻轻用食指敲击着桌面,低声道:“希望他不要让朕失望。” …… 京师的各大赌坊,在殿试开始的前两日,就不能再下注了。 殿试之后,各种消息层出不穷,很快便汇集起来。 其中便有消息透露,这殿试的题目之一,居然是前些日子的省试头名出的,这一道题目,便成了他的自问自答。 对于这则消息,大部分人都认为是无稽之谈,殿试何等重要,谁敢在殿试上舞弊,那就是纯粹找死。 再说了,这次的殿试题目是陛下亲自出的,谁敢说陛下舞弊,那就是大逆不道,若是官府认真起来,可是要掉脑袋的。 更何况,出题的是当今天子,天子想要谁当状元,只许朱笔轻轻一划,那里需要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当然,还是有许多人心中后悔,当时应该再押些银子在那唐宁身上的…… 省试的题目,也在第一时间披露出来。 很快便有饱学之士分析,这次的殿试题目偏易,“治大国若烹小鲜”,这一道题目虽然考前没有被人预料到,但《道德经》是经典中的经典,其中的每一句原文,都有极其详细的注释,可供学子们发挥的空间不多,也就是说,这一道题,根本拉不开差距。 第二道题目更为简单,陈国与楚国的关系,与草原的关系,从去年开始,就是时事热点,所有人都是当重点去背的,朝廷对于此事的态度也非常明晰,这道题要是答错答偏,简直枉为陈国人啊! 这样一来,也出现了一个问题。 留给考生自由发挥的空间不多,对于顾白崔琅这种精于策论的人来说,并不是好事,他们的优势不明显,这次的殿试赌局,变的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县衙之中,唐宁将那两道题的答案默写出来,交给李天澜。 “没想到殿试居然会出这道题目。”李天澜看完第一道,说道:“你的想法另辟蹊径,和常人不同,却又有理有据,若是考官认同,应该可以划在佳卷行列。” 殿试共有八名阅卷官,每人一桌,轮流传阅,考官将试卷分为五等,“○”为最佳,“x”为最差,而后就所有卷中,选“○”最多的十本进呈皇帝,二甲三甲的排名也是这样。 她的目光望向第二道题目的答案,沉吟了许久,目光复杂的看向唐宁,歉意道:“是我误了你,这道题,你不该这样作答的。” 唐宁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虽然提前准备过第一道题目,但他没有精心准备,只是节省了思考的时间而已,终究还是自己写的东西。 如果当时让李天澜写一份,那结果定然不一样。 答完第一道题目之后,他的优势并不大,若是中规中矩的答第二道,他连二甲都悬,还不如搏一搏,或许会有不同的结果。 按照李天澜告诉他的消息来看,陈楚两国,必然是要结盟的,一旦草原上的部落统一,陈国根本不用想着能够坐收渔翁之利,肃慎人可不是渔翁钓的小鱼,而是能吃渔翁的鲨鱼,楚国完了,陈国也蹦不了多久。 当然,这与陈国目前的政治主张是相悖的,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唐宁也不清楚。 不过管他呢,正着答也是三甲,反着答也是三甲,殿试又不会淘汰,为什么不搏一搏呢? 李天澜走出县衙,绕行许久之后,便来到了京师的一处驿站。 她轻轻一跃,整个人便轻飘飘的越过了院墙。 一名中年男子站在院中,急忙走过来,躬身道:“您回来了。” 李天澜目光望向他,说道:“让人进宫传信,请见陈国皇帝。” 第一百九十一章 前十无名 殿试已过,一切都已尘埃落定,这下唐宁是彻底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 萧珏找他出去放松放松,他没有犹豫的就拒绝了。 他打算过一会儿去宅子看看,图纸只是一个参考,亲眼看到他才安心。 来的不仅是萧珏,顾白和崔琅沈建居然一同来了。 他们三个最近形影不离的,不知道密谋着什么勾当,崔琅见他桌上放着一张纸,拿起来看了看之后,问道:“这是唐兄殿试之上所答的策论?” 唐宁点了点头,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崔琅放下那张纸,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 沈建走过来看了看,脸上露出同样的轻松之色。 顾白扫了他的答卷一眼,问道:“你真不打算争状元了,居然这么应付殿试?” “这算应付吗?” “这还不算应付?”顾白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是和朝廷对着干啊!” “我又不像你们,写的一手好文章,另辟蹊径,还有些希望。” “另辟蹊径是好,可你这道策论,明显偏题了啊……”顾白看着他,一脸惋惜,说道:“你的第一篇策论思路清奇,若是第二篇也能中规中矩,二甲还是有希望的,现在可惜了……” 刚刚走进房间的唐夭夭,听到这句话,脚步一顿,脸色明显有些不自然。 她走到唐宁身边,说道:“我要和小意小如去逛街,借我点钱。”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你的钱呢?” 上次省试的那一场豪赌,让唐妖精赚了一个盆满钵满,再加上自己还她的钱,他现在妥妥的富婆一个,居然还需要向自己借钱? “我的钱不方便。”唐夭夭看着他,不满道:“别婆婆妈妈的了,小如和小意还在外面等着呢。” 唐宁也不再问,取出两张银票递给她,唐夭夭拿着钱走出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像是谁偷了她几万两银子似的。 看完了唐宁的策论之后,崔琅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看着顾白,问道:“顾兄以后希望当个什么官?” 顾白摆了摆手,说道:“也没什么,我以后也就希望能掌修实录,讲讲经史混日子,仅此而已,崔兄呢?” 崔琅笑了笑,说道:“我也没有什么要求,和顾兄一样就行。” 唐宁看了他们一眼,两个臭不要脸的,掌修实录,讲讲经史,这特么是翰林修纂干的活,只有状元才会被授翰林修纂。 他羞于和这两个无耻的家伙为伍,走出房间,小如站在院门口,看着他问道:“小宁哥,我们要去街上逛逛,你要一起去吗?”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去吧,我一会儿要去宅子看看。” 陪唐妖精逛街的情形他还铭记在心,她一个人就够自己受的了,再加上小如和小意……,三个人的话,他体力有些跟不上。 …… 殿试结束的第一天,便开始批卷,至今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时间,整座京师,不知道有多少目光都在望着皇宫的方向。 殿试和州试省试不同,两百一十二份考卷,每一份都要被八位考官同时批阅,所以试卷份数虽少,但耗时并不短。 宫内某殿。 所有的考卷,已于半日前批阅完成,直到刚才,今次省试,除前十名之外,所有的名次已经被排了出来。 殿试不同于省试,几乎没有什么需要争论的地方,八位考官,会在每一份试卷上留下记号,标注试卷等级,最终按照圈定的等级排序便可。 最前方的桌上,摆着十份试卷,便是这次的殿试前十名。 礼部侍郎刘风目光在这几份试卷上扫过,赞叹道:“顾白,崔琅,沈建……,不错,不愧是江南和京师的解元,想来这次的状元,便要落在他们头上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忽然问道:“不是吧,这十人之中,怎么没有那位省试魁首,方大人,那位可是从你们灵州出来的,你要不好好找找,省试魁首,怎么会连殿试前十都进不了,万一是我们弄错了呢?” 方鸿看了他一眼,听出了刘风话语中的嘲讽,并未回答。 他在排出名次,解除糊名之后,第一时间便找到了唐宁的试卷。 只是,他的第一道策论虽然被七人评为佳卷,但第二道,却是一连出现了八个“x”,这意味着,连他自己,在批阅到那份试卷的时候,也毫不留情的将之划在了最差的那一等。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第二道策论实际问的是考生如何看待楚国使臣提出的陈楚结盟,这道题其实不难,朝廷对于楚国使臣的态度,已经给出了答案。 陈楚结盟,虽有益于楚国,但于陈国无益,帮助楚国,便是养虎为患,后患无穷。 可唐宁的答卷,几乎与所有考生不同。 他在考卷上写着,肃慎人骁勇善战,善于骑射,不仅是楚国的心腹大患,也是陈国的心腹大患,肃慎一团散沙之时,便能扰的陈楚两国不得安宁,一旦部族统一,则陈楚两国危矣…… 便是方鸿都觉得他说的有些危言耸听,肃慎人内耗了不知多少年,要合并早就合并了,陈楚两国对于肃慎这个种族十分了解,他们是不可能统一的……,他的这一份答卷,和朝廷的主张背道而驰,自然不可能被认同。 他的身旁,刘风又将二甲的三十人筛选了一遍,诧异道:“不会吧,省试魁首,殿试不入二甲,这种事情,简直是闻所未闻,不行,诸位同僚快些找找,要是弄错了,岂不是误了人才,我们的罪过就大了!” 有人在末尾处拿出一张考卷,说道:“刘大人不用找了,他的考卷在这里。” 刘风接过考卷,看了看之后,咂了咂嘴,说道:“可惜了,可惜啊,这第二道策论便是随便写写,也能进二甲,却不知这位省元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惜了……” 方鸿没有理会站在一边冷嘲热讽的刘风,淡淡的说道:“既然已经确定了前十,便快些给陛下送去吧,不要让陛下等急了。” 刘风虽然还想再嘲讽方鸿两句,但也知道轻重缓急,将那前十的试卷放在一起,看着殿内的一名宦官,笑道:“劳烦了。” 御书房。 陈皇看着走出去的几道人影,问道:“魏间啊,你觉得这楚国使臣说的,有几分可信?” 魏间想了想,说道:“虽说他们的目的还是想要促成两国结盟,动机不纯,但老奴觉得,兹事体大,他们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我们……” 陈皇皱起眉头,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完颜部已经击溃了黑罕部,并且统一了草原上的十余个大小部族,在数年之内,有望完成统一肃慎的壮举?” 魏间低着头,说道:“楚国使臣的话不可全信,但也不可不信,算算日子,我们派往草原的密谍,近些日子,也该回京了,到时候,陛下一问便知。”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小宦官走进来,恭敬地说道:“陛下,这是此次殿试前十名的试卷和名单。” 陈皇整理整理了思绪,说道:“呈上来。” 片刻后,他拿起一封折子,扫了扫之后,皱眉道:“没有唐宁?” 确认一遍之后,他看向那小宦官,说道:“让他们把唐宁的试卷给朕送来……,萧珏的也一同拿过来吧。” “遵旨。”小宦官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 他刚刚走到门口,门外便有人大步而入。 凌云快步走到前面,躬身道:“陛下,密谍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 立刻有宦官将他手中的一封信笺呈上去。 陈皇站起身,打开信封,取出信件,目光投上去。 片刻之后,他放下信件,扶着桌子,身体不由的晃了晃。 魏间面色大变,急忙上前扶着他,大声道:“太医,快请太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悲剧省元?【第三更】 “朕没事。 ” 陈皇稳住身形,沉声道:“召两位丞相,兵部尚书,中书令,侍中……,以及几位大学士进宫!” 魏间看了看陈皇,躬身道:“遵旨!” 另一处殿内,方鸿和刘风等诸位考官在等待陛下的决定,然后进行最终排名,却只等来了一位让他们先行回去的宦官。 一甲未出,殿试排名还未完成,陛下居然让他们先回去,实在是奇怪。几人虽然心中疑惑至极,但也只能离开皇宫。 行至宫门口时,才发现不少身影匆匆而入,王丞相被两名宦官搀扶着,健步如飞,身后跟着的是一路小跑的兵部尚书,中书令刚刚下了马车,远处那顶,好像是侍中大人的轿子…… 几人便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是发生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 再联想到陛下连殿试成绩都不顾…… 一念及此,众人的心中,立刻变得忐忑起来。 刘风刚刚回到礼部衙门,便有差役走上前,说道:“刘大人,尚书大人说了,让你一回衙门,就去见他。” “知道了。”刘风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装,这才走到某处值房门口,敲了敲门,走进去。 唐淮坐在椅子上,没有抬头,看着他,问道:“如何了?” 刘风道:“回大人,那唐宁此次殿试,只排在三甲之末。” “三甲之末?”唐淮重复了一句,眉头微微皱起。 刘风知道他的意思,急忙解释道:“尚书大人误会了,试卷是糊名的,下官也动不了手脚,是他的第二篇策论偏题太远,八位考官,连同那方鸿在内,都给了他最低等,因此才排在三甲之末。” 殿试之后,除了一甲三人是即刻授官,二甲三十人要走吏部的程序,至于三甲的百多人,则要看运气,排名靠后,朝廷又无实缺,便只能等了,至于等多久,运气好了两三年,运气差了七八年都是有的,排在三甲之末,还想当京官,几乎是白日做梦了。 唐淮抿了口茶,没有再开口,刘风却是又想到了刚才的事情,开口道:“大人,下官刚刚出宫的时候,遇到了一件怪事。” 唐淮抬眼看了看他,问道:“哦,什么怪事?” 片刻后,听刘风说完,向来看不出喜怒的礼部尚书,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震惊道:“两位丞相,兵部尚书,中书令,侍中等人,同时入宫,并且行色匆匆?” 刘风点了点头,说道:“下官亲眼所见,不会有误。” 唐淮重新坐回位置,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惊色。 此次陛下召进宫的人,有哪一位不是跺跺脚朝堂便会抖三抖的人物,陛下居然同时召集他们进京,连殿试排名都不顾了,这是发生了多大的事情? 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皇宫发生的震动,他们只知道,此次殿试的阅卷官,已经从皇宫中出来,预示着这一届的科举,已经彻底的落下了帷幕,只等最终的张榜环节。 当然,京中消息灵通者不在少数,极短的时间之内,便有内幕消息传了出来。 最受人关注的,自然是状元以及一甲其余二人到底花落谁家。 可惜,几条从不同渠道扩散出来的内幕消息,都未曾透露出这一条。 只是说殿试的前十人已经选出,交给陛下圈定前三甲,而陛下还未给出最终的结果。 京中夺魁呼声最高的顾白、崔琅以及沈建,皆是在这十人之中。 有意思的是,省试魁首,那位之前在京中呼声很高的唐宁,并不在十人之列。 不在前十之列,自然也就不可能是状元了。 这让殿试之前,冲着他的高赔率冒险赌他是状元的那些人几乎悔青了肠子。 不过,这也一举击溃了之前科举黑幕的谣传。 居然有人说这次的殿试有黑幕,考题都是那唐宁出的,哪有省试魁首通过黑幕把自己黑到殿试三甲之末的,什么黑幕,纯属放屁! 殿试之前,就有人说这位省元不太擅长策论,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也实在是可惜,他怕是陈国有史以来,最悲剧的省元了…… 唐宁其实比这些人得知这个消息都要早,因为这是方鸿亲自告诉他的。 方鸿是从宫里直接过来的,说明了情况,安慰了他几句,临走的时候,还摇头直叹可惜,直言他的策论若是肯走平实的路子,或许有希望挤进二甲。 钟意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说道:“不管结果怎么样,相公在妾身心里,都是最厉害的人。” 苏如握着他的手,虽然没有说话,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钟意忽然将三人的手握在一起,看着唐宁,说道:“妾身和娘已经算好了日子,下下月初九,便是良辰吉日……” 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一些,小声道:“我们,我们就选在那一天成亲吧。” …… 小如和小意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唐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们抱到床上,今天晚上,他只能去睡别的地方了。 唐夭夭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见他走出来,问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唐宁摇了摇,他现在正开心着呢,科举只是过程,不是结果,现在他已经有了结果,还管过程干什么?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再借我点钱吧。” 唐宁看了看她,许久才问道:“你该不会是把所有的钱都拿出去赌了吧。” 唐夭夭没有回答。 “你……赌的谁?”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不会是赌的我吧?” “我怎么可能赌你?”唐夭夭瞥了瞥他,说道:“总之,我的钱现在不方便拿出来,你先借我一点。” 听到她没有押自己,唐宁有些高兴,又有些失望,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递给她,说道:“你要是没钱了,尽管开口,大不了我先养着你。” “我才不要你养。”唐夭夭从他手中接过银票,站起身,向院外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下脚步,说道:“没中状元就没中状元,没什么大不了的……” 唐宁笑了笑,说道:“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了,自作多情……”唐夭夭撇了撇嘴,大步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唐宁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上的一轮残月,悠悠的叹了口气。 起身向房间走去的时候,才意识到小如和小意在他房里。 小如和小意的房间在岳父岳母隔壁,他不好过去。 他站在院子里想了想,县衙房间紧张,彭琛和老乞丐住一间,他就不用考虑了,和唐妖精挤一挤当然也是不能考虑的,晴儿反正是通房丫鬟……,晴儿还是算了。 她的房间太小,地上都睡不下。 他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去找彭琛。 …… 是夜,京师某处高门,府内大摆宴席,喜庆一片。 “琅儿啊,这次可是为我们崔家争气了,要是能被陛下钦点为状元,那就更好了!” 崔琅被无数人围在一起,尴尬道:“这还是外面的传言,不能信的。” 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看着他,说道:“你这孩子,在姑姑面前也自谦,你姑丈被陛下召进宫去了,想必就是为了殿试的事情,等到他回来,一切就见分晓了。”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中年男子从门外走进来。 妇人急忙起身,走过去问道:“老爷,怎么样,琅儿是状元吗?”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说道:“还不知道,陛下没有提这件事情。” 妇人疑惑道:“那陛下匆匆召你进宫,所为何事?”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完颜部统一了草原上近二十个大小部落,如今已经成为肃慎第一大部,并且还在不断蚕食扩张,陛下此次召集我等进宫,便是商议陈楚结盟一事。” 啪嗒! 桌前,崔琅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茶杯碎裂,茶水四溅。 第一百九十三章 状元! 突如其来的茶杯碎裂声音,使得席间瞬间便安静下来,众人的视线望过来。 那妇人看着崔琅,问道:“琅儿,你怎么了?” 立刻有下人跑过来,将地上的茶杯碎片捡起,崔琅回了回神,摇头道:“没,没什么。” 他脸上没有表现出异状,心中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肃慎人,肃慎人居然真的联合了! 殿试之上,第二道题目便是与此有关,包括崔琅在内的,近乎所有考生,都紧随朝廷方略,详细的分析了草原局势,认为肃慎人一盘散沙,不足为惧……,唯独,唯独一人与他们看法不同。 他看到唐宁的策论时,心中还长松了口气,认为他与殿试的前两甲无缘,可谁能想到,他在策论中的预言,居然这么快成真了! 肃慎人分散之时,不足为惧,但一旦他们联合,对楚国,对陈国都是极大的威胁。 虽然他没有进入殿试前十,但不知陛下看到殿试前十的策论时,会是怎样的心情? 能赶在朝廷之前,便对此事作出预言,这是何等的远见? 崔琅心中百味杂陈,近乎一夜未眠。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陈皇。 肃慎完颜大部,吞并草原各部,逐渐崛起,一旦他们完成统一,楚国定然抵挡不住,他们必须先发制人,压制住完颜部崛起的势头,这样一来,与楚国结盟的事情,便不能再拖了。 而结盟,也不是简单的结盟,这其中还有诸多细节需要商讨,压制肃慎人到什么程度,如何保证陈国的利益,确保楚国不会趁势崛起,都是需要和大臣详细商议的。 心中思忖着这些事情,直到天将明时,他才想起来,似乎还有一件事情。 御书房内,陈皇看着这次殿试前十名的考卷,怎么看怎么刺眼。 但这也不能怪考生,朝野上下,对草原问题的态度出奇的一致,若不是密信上详细的介绍了草原上如今发生的情况,便是连他都不会相信。 他将前十的考卷逐一浏览了一遍之后,便没有了什么兴趣,将之放在一边。 他随手从旁又拿了一份,那两份,是他特意命人取来的。 试卷之上,有八位考官留下的记号,他手中拿着的这一份,被划上了八个“x”,他以为这就是唐宁的,看了看署名,才发现是萧珏的。 萧珏是同意陈楚两国结盟的,理由是陈楚两国世代友好,和平已久,但肃慎人不同,他们屡次犯边,和陈楚两国乃是世仇,迟早会有一场大仗要打。 “文章写的不怎么样,萧家的血性还在。”陈皇赞叹了一句,将之放在一边。 萧家乃是将门世家,将门子弟走的路子和普通人不同,此次殿试,出身将门的,也只有他一人,不管是冲动也好,血性也好,前方的消息已经落实,他的这一份答卷,理应排在那十人的前面。 他又拿起了最后一份答卷,目光投上去。 只看了一眼,他便表情怔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省试魁首的答卷,在殿试上被八位考官同时判为最低等,这本就是不同寻常的事情,而且打乱了他的某些安排,虽然八位考官不可能同时做手脚,但他还是想看一看。 这一看,便一眼发现了原因。 他的答卷之所以被判为最低等,是因为他在试卷上用例证证明,肃慎人迟早要一统,陈国应与楚国联盟,早做提防……,而这,与朝廷之前的主张是背道而驰的。 可他的预测是对的,朝廷如今,也要改变策略了。 陈皇叹了口气,说道:“还真是没有让朕失望,你这个乌鸦嘴啊……” “魏间,召八位殿试考官进宫。” …… 天色未亮之时,京师贡院的门口处,就站满了人影。 据说昨日已经排出了殿试名次,只等陛下圈定状元,将前十做一排名,按照往年惯例,朝廷不会让考生和民众等太久,第二日便是张榜之日。 这些来的早的,一部分是殿试学子,大部分则是普通百姓,后者的脸色表情,看起来比那些学子还要紧张焦急。 “怎么还不张榜啊!” “我的一百两银子还在不在,就看今天了。”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顾白要考上状元啊……” …… 崔琅和顾白等人聚在一起,神色有些恍惚,看着他们问道:“你们都听说了吗?” 沈建几人面色发苦,没有说话。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是不是真的啊,肃慎人统一,朝廷打算和楚国结盟了?” 沈建想了想,说道:“陛下昨天紧急召集了数位朝中重臣进宫,商议到很晚,应该不会有假。” “是真的。”崔琅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从姑丈那里确认过了,朝廷和楚国结盟一事,应该不会再有变化了。” 崔琅一石激起千层浪,诸多学子立刻便炸开了锅。 “什么,这样一来,那我们的策论……岂不是全错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可殿试阅卷已经结束,前十也早就选出,如果大家都一样的话,也不会对结果产生影响!” “对对对,大家都一样,怕什么!” “总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便再考一场殿试……” 众人议论之后,心情稍微平复下来,虽说草原上发生的事情,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好在错的是所有人,结果该是怎样,还是怎样。 沈建摇了摇头,苦笑道:“有人不一样。” 众人纷纷转头,“谁?” 远处有快马奔来,扬起一道烟尘,路上的行人纷纷退避。 有人怔了怔,便大声喊道:“殿试张榜了!” 人群从哗乱变的安静,然后再次变的哗乱。 “张榜了张榜了!” “怎么才来,快去看看!” “哎,别挤,你们又没有考试,着急个什么劲儿!” “废话,老子全部身家都押出去了,能不着急吗!” ……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有数名骑士翻身下马,走进贡院,不多时,便有差役走出来,搬来梯子,将红榜张贴在墙上。 殿试二百一十二人,按照惯例,共需五张榜,第一张榜单上,只有一甲三人,第二张榜单,皆是二甲,其余之人,则在剩下的榜单上。 随着一张张榜单的张贴,人群中欢呼声并不高,毕竟省试张榜也就是这些人,如今不过是将名次重新排一遍而已。 只剩两张榜单的时候,众人的呼吸已经屏住。 沈建目光在已经张贴的榜单上扫了一遍,摇头道:“没有唐兄。” 昨日的小道消息曾言,省试魁首唐宁殿试只排在三甲之末,可他们找遍了第三甲榜单,也没有找到他的名字。 崔琅目光从榜单上收回来,说道:“好像也没有萧珏。” 此时,倒数第二张榜单,已经被缓缓地张贴出来。 “二甲第一名,顾白。” “二甲第二名,崔琅。” “二甲第二名,沈建。” 早前在京中呼声最高的三人,占了前三,但场中却无人欢呼,有的只是瞬间爆发出的哗然。 “他们三个一个都没有进一甲!” “这怎么可能!” “一甲三人到底是谁!” “我的银子啊……” 崔琅和沈建对视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再次望向贡院墙上。 那差役将第一张榜缓缓铺开。 第一张榜单上,只有两个名字。 “一甲第一名,唐宁。” “一甲第二名,萧珏。” 人群中,有人面色蜡黄,瘫倒在地。 有人浑身颤抖,面露精光,仰天狂笑:“哈哈,唐宁是状元,我发了,我发了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养我吧…… 榜下等待殿试结果的百姓们已经炸开了锅,呼声最高的顾白崔琅沈建三人名列二甲,不知道让多少人连家底都赔了进去。 一甲榜上,居然只有两人,那唐宁已经是意料之外了,萧珏,萧小公爷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冲着唐宁的高赔率,有少数人押了银子在他身上,想着搏他一搏,现在他们搏对了,但谁能想到,这甲榜第二,居然是萧小公爷,而且甲榜只有第一第二,没有第三! 这可是往年科举史上从未有过的先例。 谁他娘的能猜中这个? 和骚乱的百姓们相比,榜下的考生们则要安静的多。 殿试榜单揭示出来之后,他们就已经明白,这次的榜单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为何一甲只有两人,为何同时跑题的唐宁和萧珏会名列一甲。 因为他们对了,而除他们之外,所有考生,都被事实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 崔琅叹了口气,说道:“输的不冤。” 连朝廷,连陛下都被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他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顾白也是悠悠长叹:“希望编书的差事还有。” 他看了看崔琅几人,说道:“走吧。” “去哪里?” “平安县衙。” …… 平安县衙,唐宁和萧珏正在把酒言欢。 说是把酒言欢,其实是两个失意的人聚在一起喝闷酒,他们两人在殿试中排在三甲之末,也算是难兄难弟了。 为了不被顾白崔琅他们打击,两人干脆没有去看榜,这大概是唐宁第一次觉得,他和萧珏是一样的。 萧珏已经有了三分醉意,狠狠的咬了一口鸡腿,说道:“这帮孬种,肃慎人有什么好怕的,真刀真枪的就是干,干到他们服气为止,草原人怎么了,善骑射怎么了,想想霍将军,卫将军,李将军,哪一个不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萧珏虽然看起来小白脸一个,但其实内心还是挺硬气的,这或许是将门的一种风骨,遗憾的是,他内里能硬起来,表面上却不行。 他对唐宁举了举酒杯,说道:“说实话,我挺服你的,殿试我是无所谓了,你居然也敢说真话,就凭这个,我敬你一杯!” 唐宁和他碰了碰杯,小小的抿了一口。 殿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他未来的路,也大概明晰。 殿试第一甲三人,如无意外,是要进翰林院的,经过几年的实习,前途不可限量。 从第二甲开始,待遇和品级就要稍差一些,二甲排名靠后的,就要外放到京师之外。 至于三甲,大多数人都要等朝廷的实缺,三甲之末,殿试之后,就老实的等在家里吧,至于具体是等多久,有可能一年半载,也有可能十年半年,前面的队伍长着呢。 唐宁应该不会离京,也不会等在家里,他科举之后,还要帮太医院修书,修完了书干什么,就真的不知道了。 顾白三人从院外走进来,萧珏看了他们一眼,挥手说道:“你们三个给我闭嘴,我对你们谁是状元不感兴趣,你们要是来喝酒的,就坐下,要是来炫耀的,就有多远滚多远……” 崔琅苦笑道:“状元不是我们。” “什么?”萧珏怔了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莫非你们也被别人摘了桃子?” 崔琅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状元是唐兄。” 萧珏脸色沉下来,说道:“姓崔的,这就没意思了,我们考的怎么样我们知道,唐宁要是能当状元,那我也能进一甲了!” “你就是一甲。”崔琅看着他,说道:“此次一甲,只有你们两人。” 萧珏冷笑一声看着他,脱下来一只鞋拿在手里,指着他道:“你不要以为你姑父是当朝侍中我就不敢抽你,你再这么冷嘲热讽,别怪我不客气!” 顾白深吸口气,走上前,缓缓开口。 “陛下今日一早,就将所有考官召进宫去了。” “草原上的形势发生了些变化,肃慎诸部中,完颜部崛起,有统一部族之势,陈楚两国的结盟,势在必行。” “所以,殿试策论第二道,只有你们两个是对的。” “刚才榜单已经贴在贡院门口,一甲榜上,只有你们两人。” …… 顾白说完之后,便对唐宁和萧珏拱了拱手,说道:“恭喜你们了。” “你说的是真的?”萧珏已经酒醒了大半,虽然觉得顾白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撒谎,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唐宁心中虽然也十分意外,但却并不怀疑顾白说的。 肃慎某部崛起已是事实,无非是朝廷还不知道而已,楚国与肃慎相邻,而且仇怨已久,消息总会快上一些,想不到朝廷这次得到消息居然这么及时。 也就是说,他赌对了? 萧珏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一边向院外走去,一边说道:“不行,我得去亲自看看……” 唐宁也站起身,大步的向隔壁院子走去。 这个好消息,自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小如和小意。 他走进房间,没有看到她们,只看到了唐夭夭。 “她们呢?” 唐夭夭看着他,说道:“她们出去了。” 唐宁今天没有去看榜,她自然也不好说小如和小意去帮他看榜了。 想不到第一个和他分享这件事情的居然是唐妖精,唐宁看着她,正要开口,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这次唐妖精没有押他,而且看样子拿出去的钱还不少,估计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后悔的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吧? 虽然她根本没有胸。 唐夭夭看了看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殿试成绩已出,唐妖精迟早是要知道的,该哭还得哭,唐宁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 他走到唐夭夭的身边,按着她的肩膀,说道:“你先坐下。” 唐夭夭被他按在床上,打开了他的手,问道:“有什么事情快说,借钱没有。” 唐宁深吸口气,这才看着她,说道:“我中状元了。” 唐夭夭怔了怔,然后伸出手掌,贴在他的额头上,关切道:“你怎么了,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唐宁打开了她的手,说道:“是真的,昨天的消息有误,贡院门口的榜单都已经张贴出来了。” “你真没有不舒服?” “没有!” …… 唐夭夭看了看他,好不容易才相信下来,点头道:“哦,知道了。” 唐宁有些发愣的看着她,这是什么反应? 她难道不应该捶胸顿足,后悔当初没有押自己是状元,肠子都快悔青了吗? 他想了想,又觉得正常,唐妖精是个要面子的人,就算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哭,也不会在他面前失态。 “没事的。”唐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们什么关系啊,你要是需要用钱了,就找我,我先养着你啊……,以后从你的利润的扣就行了。”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唐宁看着她,问道:“对了,你押的谁啊,顾白,崔琅,还是沈建?” 不管是顾白崔琅还是沈建,居然让他们家的夭夭胳膊肘朝外拐,统统给他等着! 唐夭夭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很好,你没有让我失望。” 唐宁怔了怔,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夭夭看着他,平静道:“我押的你。” 唐宁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才颤声问道:“你押了多少?”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也没多少,就是上次赢的那些,全压出去了。” 唐宁掰着手指头开始算,上次之后,唐妖精的身家,大概有个十万两左右的样子,就当成是十万两,这次殿试,他很不被人看好,赔率比省试之时还要高,大概是顾白崔琅沈建加起来的两倍还多,有个八倍的样子…… 十万两乘以八倍是多少来着…… 唐宁双腿一软,坐在床头,许久,抬头看着唐夭夭,说道:“要不,还是你养我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 身世流言【第三更】 唐妖精这次赚翻了,前一秒还是破产千金,后一秒身家便直逼百万。 而这一切都和自己息息相关,更让唐宁心塞的是,他中了状元,赚了几十万两银子的却是唐夭夭,这其中哪怕一文钱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他抬起头,仿佛站在他的面前的,不是唐夭夭,而是一座移动的银山。 站在唐妖精面前,总觉得她身上光芒四射,照的人睁不开眼。 他走到门外,看到钟意和苏如相携走进来。 两女看着他,俏脸上满是别样的神采。 钟意走上前,怔怔的看着他:“相公……” 唐宁笑了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说道:“答应你的事情,我做到了……” 苏如扬起头看着他,虽然在笑,眼中却是闪动着晶莹。 平安县衙,钟明礼刚刚审理完一个小案子,便迫不及待的走出县衙,问一名衙役道:“殿试张榜了吗?” 那衙役摇了摇头,说道:“属下一直在这里,不知道贡院那边的情况。”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一边敲锣,一边从前方的街道上跑过,跑到县衙之时,停下脚步,大声喊道:“恭喜灵州唐宁唐公子高中殿试一甲第一名!” “一甲,第一?”钟明礼呆立原地,如遭雷击。 与此同时,萧家。 “恭喜萧公子得中殿试一甲第二名!”报喜的差役大声喊了一句之后,接过管家递过来的银票时,怔在原地,表情难以置信。 萧家大堂,头发斑白的老者坐在椅子上,又很快站起来,看着管家问道:“一甲第二名,你确定报喜的没有跑错地方?” 管家满面激动,说道:“老爷,确定过了,是我们萧家,公子爷考了一甲第二!” 萧珏从门外走进来,一进门便看着那老者,疑惑问道:“爹,这次的一甲第二,是不是你找陛下给我安排的?” “我还想问你呢!”老者看着他,皱眉道:“你吃错了什么药,怎么就考了个一甲第二回来?” “不是爹你找的陛下啊……”萧珏脸上疑色更深,喃喃道:“难道真是因为那一道策论?” 唐家。 唐靖刚刚回到家,走进房间,问房内的一名妇人道:“水儿呢?” “她还没有回来吗?”妇人摇了摇头,说道:“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唐靖转身走出院子,看到一道身影背着小包袱,鬼鬼祟祟的溜进了院子。 “站住!” 唐靖大声说了一句,那身影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包袱掉在了地上,露出了包袱里面包着的数叠银票。 唐靖瞥了一眼,就知道这些银票加起来没有十万两,也应有七八万两了。 她的月例不过一百两,唐靖面色一变,看着她问道:“你这些钱哪里来的?” 唐水急忙将包袱捡起来,说道:“我,我赌钱赢回来的。” “赌钱赢的?”唐靖沉着脸,说道:“老实告诉我,你这些钱哪里来的?” 唐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就是赌钱赢回来的,我赌表弟能中状元,就赢了这么多。” 唐靖闻言一怔,有些哑口无言。 如果他当时像女儿一样赌了一万两而不是一百两,现在拿着这个包袱的人,就该是他了。 他轻咳一声,问道:“那你之前的一万两是哪里来的?” “那是我赌他省试夺魁赢来的。” “……”唐靖深吸口气,随后便表情平静的看着她,说道:“你现在用不到这些钱,爹先替你保管着,等到以后需要用了,爹再给你。” “不行,这钱我要自己收着。”唐水摇了摇头,说道:“这钱进了爹的手里,可就拿不回来了,这是我给自己赢的嫁妆,谁都不给。” 她背起小包袱,走到院墙之下,说道:“爹,我去找小姑了……” 唐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墙另一边,摇了摇头,目光又望向某个方向,沉吟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唐家某处偏堂,唐淮站在窗前,目光望着窗外,唐琦坐在堂内,手中端着一个茶杯,杯中茶水已凉。 不知过了多久,唐琦放下茶杯,站起身,说道:“大哥,他现在是陛下御笔亲题的状元,典礼之时,便会被授官,此后留在京师,前途无限,他如此出现在人前,那件事情,早晚会有人知道的。” 他的言语中有颇多无奈,也的确无奈。 若是从一开始,唐家便对他表现出接纳的态度,此时情况定然不同。 他是科举状元,而且以他之前表现出来的东西来看,更是历届状元都比不上的。 这样的人,只消在翰林院磨练两年,熟悉了朝中的事物,便能正式进入朝堂,其晋升速度远非旁人可比,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唐家得此助力,便如虎添翼------只可惜,他们从一开始,便将事情搞砸了。 如今的他,贵为状元,已经正式的走入了人们的视线,不是唐家想动就能动的了。 唐淮没有开口,唐琦沉默了片刻,再次开口道:“大哥,这件事情,需要你拿个主意。” 唐淮背着手,再次沉默片刻,才终于开口。 “此事,你看着办吧。” 唐琦看了看他,点头道:“我知道了。” …… 殿试张榜之后,京师中便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这场风波始于衙差们在京师的各条暗巷中发现了某些赌场的伙计,这些人不是被人卸了胳膊,就是被人打断了肋骨,模样十分凄惨。 衙差们没有从这些赌场伙计的嘴里问出来什么,但据目击者称,动手的人是一位蒙面女子,她武功奇高,在赌场赢了大量的银票,至于她为什么会和这些赌场的伙计起冲突,定然是这些赌场见财起意,却没想到碰到了硬点子…… 殿试张榜之后,仅一天的时间,京师的赌场就关了五家。 此外,京郊的一处河边,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有捕快衙差巡逻,一天之内,从河里捞出来的人不下十个。 除了殿试张榜之外,这两日里,京师之中,亦是多了一些流言。 流言是有关新科状元唐宁的。 流言不知从何处散发的,流传的速度却极快,据传,今次的新科状元唐宁,与京师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起初有人对此不屑一顾,但随着各种线索的明晰,最初不信的人,想法也开始了动摇。 十数年前,唐家发生了一桩大事,唐家二小姐不满家族逼婚,离家出走,一年多以后才被唐家找回,从此以后,她便深居唐家不出,从此以后,没有人再在京师见过她。 这件大事,京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但只要稍稍打听,便能确认真假。 算起来,这位新科状元的年龄,似乎与某个时间对的上,而让大部分人开始相信此事,则是因为某次宴会上,唐家大小姐唐水,为了这位新科状元,怒揍陆腾一事。 当时人们还以为唐水和他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现在看来,用另一个原因去解释,似乎也能说得通,也更说得通。 若真是如此,那这位新科状元,可谓是背景通天了。 唐家在京师如日中天,有这一层关系,他日后的仕途,必定一片坦荡,而这次科举前后,陛下似乎都在有意的打压礼部,打压唐家,但谁能想到,最后的赢家,还是唐家…… 第一百九十六章 滚! 一夜暴富的唐夭夭给所有人都买了礼物,包括岳父岳母,小意小如,甚至连总是和她作对的晴儿都有礼物。 唐宁当然也有礼物,唐夭夭送他了一盒好茶。 唐宁平时不怎么喝酒,也不太懂茶,不知道唐夭夭送他一盒茶是什么意思,还不如送他十几万两银子实在。 这样他就可以把宅子修的更好,还能在后面建一个室内泳池,夏天快到了,正好可以用来避暑。 唐夭夭看着他,疑惑道:“泳池?”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天气马上就要变热了,以后你练完功,就可以泡在水里,很舒服的。” 唐夭夭被他说的有些意动,问道:“怎么修?” “给我一万两银子,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唐夭夭看着他,不确信道:“一万两?” “五千两其实也可以。” “五千两?” “一千两不能再少了。” “你确定?” “一百两,少于一百两,这件事干不了。” 以前的唐夭夭,傻愣傻愣的,唐宁还担心她如果一直这么傻下去,唐财主好不容易攒下的万贯家财,就要被别人给骗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变精明了,不仅眼光独到,赚钱有一手,也不是那么好骗了。 唐夭夭交给他一百两银票,然后才问道:“外面的传言你听到说了嘛?” “你说那个到处打人以后肯定嫁不出去的暴力女?” 唐夭夭脸色黑下来,说道:“我说的是唐家!” “唐家的流言关我什么事情?”唐宁站起身,说道:“我去安排人挖泳池……” 唐妖精虽然精明,但她却不知道,这一百两,足够挖两个泳池还有剩余了。 占了自己近百万两的便宜,要是连她几十两的便宜都占不到,那心里也太憋屈了。 唐夭夭看着他离开,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 殿试已经结束,榜单也已经张出,但今次的科举,还不算圆满结束。 按照往年惯例,在科举结束之后,朝廷会为新晋进士举办“琼林宴”,这一典礼是从宋时便传下来的,到如今,虽然礼制已经大变,但名字却还是沿袭下来。 “琼林宴”的日期是殿试张榜之后的第三天,如今殿试张榜已过两日,却依旧没有传来宴会何时举行的消息。 这是因为,满朝上下,都在心忧一件比琼林宴更大也更重要的事情。 肃慎人的完颜部即将完成部族一统,文武百官都在商议应对之法,哪有心思举办什么宴会,这件事情也被搁置了下来。 往年的琼林宴上,总会有一些有趣的事情发生,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是京师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京师从来不缺新鲜事,总有些事情,能让百姓们津津乐道。 相比于遥远草原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其实对于京中那些权贵官员的花边新闻更感兴趣。 当然,权贵们也不是每天都会有什么大新闻,最近这段日子,这些新科进士,才是众人的目光聚焦所在。 这一届科举连同新科进士,出乎人预料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首先便是一甲只有两人,这其中的内情,众人现在大概也已经清楚,只觉得那新科状元以及萧小公爷的眼光实在毒辣,竟是走在了朝廷前面,对于这个结果,所有人也都信服。 有意思的是,萧家是武将世家,但按照科举惯例,殿试一甲,都是要进翰林院的,作为萧氏唯一传人的萧珏萧小公爷,很有可能会当一个文官…… 当然,萧家虽已没落,人丁不旺,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何况,萧家是京师豪门中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只要陛下还在,萧家便能屹立不倒。 以此来看,不管萧小公爷以后会选择哪一条道路,至少在十数年内,都不会有什么阻碍,或许,濒临没落的萧家,能在他手中重获新生也说不定。 当然,顾白和崔琅虽然只名列二甲,但他们的前途,想必也是一片坦荡。 顾家以诗书传家,代代都有人任大学士,虽然在朝堂上没什么实权,但地位尊崇,影响巨大。 至于崔琅,众人只知崔家是江南大族,崔琅是江南解元,却不知道,崔琅的姑丈,就是当朝侍中,在朝中举足轻重。 相较而言,便只有新科状元的身份拿不出手了。 即便他是陈国立国以来,第二位连中三元的状元,但却无甚背景,没有靠山。 当然,这只是众人之前的想法。 随着殿试的结束,这位新科状元的身份,也逐渐的被人揭示了出来。 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唐家十余年前的弃子,怕是连唐家都没有预料到,十余年后,他们当初丢弃的孩子,竟会在京师创造出这样的辉煌。 坊中的传言已有两日,唐家并没有出面辟谣,任由流言扩散,这与他们往常的作为不符,更加坐实了那个猜测。 “想不到啊,还以为新科状元是贫门学子逆袭,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的身份?” “这怎么就不是贫门逆袭了,唐家早早的就将他丢弃,这样的身份,又有何用?” “状元郎至此可是出尽了风头,不知道唐家会不会重新接纳他?” …… 京师百姓们议论间,皇宫之内,陈皇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望向窗外。 “魏间。”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魏公公上前一步,立刻道:“老奴在。” 陈皇想了想,问道:“你说,这一次,他会不会让朕失望?” 魏公公笑了笑,说道:“陛下看人向来很准,陛下看中的人,自然不会让您失望……” 陈皇笑了笑,说道:“希望吧。” 唐家。 唐昭面色铁青,摇头道:“不行,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唐琦沉着脸看着他,说道:“你大哥不在京师,你不去,难道让我亲自去吗?” 唐昭大步向门外走去,说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去!” “站住!”唐琦大声说了一句,看着他,冷声道:“你今天要是不去,就别回这个家了!” 门外,唐水探头向里面望了望,然后便快步的退出去,走进了另一座院子。 她抓着那妇人的手,高兴道:“小姑,他考上状元了,二伯已经打算请他回来了!” 妇人的脸上却没有流露出高兴之色,反而隐现担忧。 唐水看着她,疑惑道:“小姑,你不高兴吗?” 妇人目光望向她,轻声说道:“水儿,你亲自跟过去看看吧。” 唐水看着她,微微点头:“好。” …… 晴儿戴着唐夭夭送给她的漂亮朱钗,蹦蹦跳跳的院外进来,说道:“姑爷,外面有人找你。” “等一下,别乱动我的棋子位置啊。”唐宁正在和唐夭夭下飞行棋,站起身,提醒她道。 “我要赢你,还用作弊?”唐夭夭挥了挥手,一脸不屑的说道。 唐宁走出院子,她探头看了看,伸手将自己的棋子向前拨了两格。 唐宁走到衙门口,看到前面停了一辆马车。 唐昭站在马车旁边,看到他走出来,阴着脸说道:“我爹让你回唐家一趟。” 唐宁瞥了他一眼,转身向衙门里走去。 “站住!”唐昭快步走上前,指着他,说道:“你别给脸不要脸,就算我爹他们承认你,我也不会认你的!” 唐宁转过头,看着他,微笑道:“滚!” 第一百九十七章 坦白 “你!” 唐昭似是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态度,怔了怔之后,便勃然大怒,指着他,怒道:“你再说一句!” 唐宁看了看站在县衙门口的彭琛,说道:“他要是敢私闯县衙,就打断他的腿。 ” 说罢,他便不再看唐昭,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县衙。 不远处,钟意苏如看到这一幕,身躯微震,更远一些的地方,唐水脸上的笑容凝滞。 “不回来最好!”唐昭看了看站在县衙门口的彭琛,冷哼一声,上了马车。 唐宁回到自己的院子,重新坐下,正要拿起骰子,看了看棋盘,目光望向唐夭夭,问道:“你是不是动过棋子了?” 唐夭夭伸出四根手指,说道:“我要是动了你的棋子,就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这个誓言够狠的,唐宁暂且相信她,两人一局棋还没有下完,苏如和钟意便从外面走了进来。 钟意张了张嘴,看着他,轻声道:“相公,刚才在外面……” 唐宁原以为,唐家不说,这件事情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在外面的流言开始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事大概是瞒不住她们了。 他走到房间里面,钟意和苏如跟着走了进来。 他回头看着她们,笑问道:“外面的流言之类,你们都听到了?” 钟意点了点头。 唐宁牵着她们的手,让她们坐在床边,才缓缓说道:“那不是流言。” 苏如的身体颤了颤,握紧了他的手。 “放心吧,我刚来京的时候就知道了,现在不也什么事情都没有?”唐宁微笑的看着他们,说道:“我们的唐家,可不是他们的那个唐家。” 钟意和苏如没有说话,只是与他相握的手,更加用力。 “晴儿小丫鬟,你们家姑爷在吗?”门外传来声音。 片刻后,萧珏坐在石凳上,看着唐宁,问道:“外面的传言,是真的吧,你真是唐家的……” 他话未说完,便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 唐宁端起茶杯,唐夭夭送他的茶喝起来味道果然不一般,他轻轻地抿了一口,才说道:“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 “也是。”萧珏点了点头,说道:“像唐家这么不要脸的,也确实少见,不过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唐家要是想使什么阴招,京中的大部分人可都招架不住,有什么事情,你就告诉我。” 唐家也不是第一次使阴招了,唐宁早已习惯,倒是他们居然会派人过来,则是稍稍出乎他的预料。 具体的说,是他们的无耻程度,超乎了他的预料。 唐家。 唐琦看着唐昭,问道:“他不回来?” 唐昭一脸的阴沉,说道:“何止不回来,他还让我滚!” 他看向唐琦,不满道:“爹,他这么嚣张,还让他回来干什么,真算起来,他也不是我们唐家人……” 唐琦看了看他,问道:“你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唐昭撇了撇嘴,说道:“我说你请他回唐家,他不回来,还说我要是进去就打断我的腿。” “行了,你下去吧。”唐琦挥了挥手,唐昭大步的走出去。 唐琦在桌旁坐下,面色略有阴沉。 年轻人有傲气,有冲动,他自然理解,换做别人,想来也难以第一时间接受,但凡事有度,若是聪明人,应该能够想得通。 …… 皇宫某殿,王丞相拱了拱手,说道:“陛下,结盟一事,老臣回去之后,再和诸位同僚详细商议。”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此事还要抓紧才是。” 草原上的局势发生了变化,打的人措手不及,这两日朝中百官无暇他顾,每日的早朝都要进行到很晚,到今天,才算是理出了一些头绪。 和楚国结盟自是不用再议了,肃慎人若是崛起,陈楚两国,便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楚国若灭,陈国亦危矣。 需要商讨的是这其中的细节,陈国若出兵,自然是以援助友邦的名义,但援助也不是白白援助,若是没有足够的利益,陈国凭什么出兵? 陈皇刚刚坐下,凌云便从殿外走进来,躬身道:“陛下,唐家派唐昭去了平安县衙,请唐宁回去。” “哦?”陈皇抬眼看了看他,问道:“他怎么说?” 凌云沉默片刻,说道:“他说“滚”。” 陈皇怔了怔,随后便笑起来:“朕果然还是没有看错人。” 他想了想,说道:“传旨礼部,三日之后,准备琼林宴。” 魏间上前一步,低头道:“奴才这就传旨。” …… 推迟的琼林宴终于有了消息,时间便是三日之后。 届时,殿试一甲两人,以及部分二甲进士,会在宴会上立刻授官,按照惯例,一甲都会入翰林院,今年一甲只有二人,萧小公爷又是将门,想来也会有所调整,具体会有哪些变化,还要看琼林宴上陛下的旨意。 京师的茶馆酒肆,众人聚在一起时,又有了新的话题。 “琼林宴马上便要开始了,这一次,新科状元是一步登天啊!” “在翰林院待上两年,一出来便是朝中大员,不知会让多少进士羡慕。” “羡慕也没有用,羡慕的话,他们自己为什么不考个状元,据说状元郎和唐家有关系,不知是真是假?” “今天倒是看到唐家的马车停在平安县衙门口,唐家那位二少,似乎和状元郎起了冲突,我当时离得远,没怎么听清……” “我倒是听说,状元郎这次出尽了风头,唐家想要反悔,状元郎当然不愿意,当初是他们要抛弃,抛弃就抛弃,现在又想要反悔,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我要是状元郎,我也不愿意!” “哎,不管怎么说,这唐家也是一棵大树,不过,这位状元郎,倒是有血性啊……” …… 京师某处,刘老二几人蹲在一处街角,有乞丐咬牙道:“这帮子龟孙子,干的是人干的事情吗?他们不配当乞丐!” 另一名乞丐叹了口气,说道:“这里是京师,是他们的地盘,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乞丐想了想,犹豫道:“我们要不要去找帮主?” 刘老二挥了挥手,说道:“没听那些人说,三天后就是琼林宴了吗,帮主可是状元,这几天肯定很忙,哪里有空管这些事情?” 他看了看几人,说道:“这几天,你们先不要轻举妄动,都给我盯紧了,等到琼林宴之后,我再去请示帮主!” 京师某条街道,一名乞丐看着对面十余名手持棍棒的乞丐,说道:“那些家伙要是还敢来捣乱,就打断他们的腿!”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两全其美 今天的饭桌上格外安静,钟意和苏如默默的吃饭,钟明礼一个人喝着闷酒,饭吃到一半,陈玉贤终于忍不住问道:“宁儿,外面说的,有关你和唐家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唐宁放下筷子,点了点头:“是真的。 ” 饭桌上又开始沉默,片刻后,陈玉贤才看着他,说道:“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支持你。” 唐宁笑了笑,抬起头说道:“这里是我的家,我只有这一个家。” 老天爷虽然莫名其妙的将他送到了这个世界,但在某些方面,待他并不薄。 唐宁是一个懂得知足的人,不好高骛远,也没有无休止的**,如果能一世安安稳稳的,什么状元郎之类,不做也罢。 但这个身份,到底还是有些益处的,这次之后,与唐家便没有任何和解的可能了,他还没有狂妄到,以为自己凭借一介白身,就能和只手遮天的唐家抗衡。 过两天便是琼林宴,如无意外,之后应该会有三个月左右的假期,接着就要去翰林院就职。 萧珏作为一甲第二,按例应该和他一样,就职翰林院,但昨天听他说,他应该还是会当一个武差,但是职位能高上一些。 “恭喜了。”李天澜从外面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 唐宁看着她,说道:“也要恭喜你们。” 李天澜恭喜他高中状元,他恭喜楚国使臣出使的目的达成,这次之后,陈楚两国结盟的势头,已经势不可挡。 他这两天没见到李天澜,想来她应该很忙,陈国对待楚国的态度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这两日不仅陈国朝臣忙的不可开交,楚国使臣其实更忙。 李天澜微微摇头,说道:“现在恭喜,还为时尚早,陈国只是答应了结盟,但结盟需要条件,若是楚国开出的条件不能让他们满意,便不知道要谈到什么时候了。” 草原上的事情已经火烧眉毛了,两国居然还要先谈好条件才能出兵,这看似有些愚蠢,却也是事实,没有好处的事情,谁都不愿意干。 唐宁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用着急结盟。” 李天澜目光望向他,唐宁看着她,问道:“肃慎第二大部现在是哪个?” “完颜部击败了黑罕部之后,夹谷部就变成了肃慎第二大部,完颜部迅速崛起,夹谷部也察觉到了威胁,和周边的十数个部落联合起来,现在已经和完颜部僵持许久了。” 唐宁又问道:“第三大部呢?” “术虎部与这两部距离较远,完颜部需要先吞并夹谷部,才会和他们碰上。”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觉得,夹谷部能打赢完颜部吗?” 李天澜想了想,说道:“完颜部整体实力要强过夹谷部,且物资丰富,若是给他们一些时间继续壮大,最迟两年,夹谷部必灭。” 唐宁正想开口,一道身影从外面跑进来。 润王从外面跑进来,高兴地说道:“恭喜你中了状元啊,父皇说你以后要在翰林院当职,那我岂不是可以时常看到你了?” 唐宁看着他,想了想问道:“润王殿下……又是来谢我的?” “我是来恭喜你高中状元的。”润王看了看他,说道:“顺便再问一下,你们家今天吃什么饭?” 唐宁指了指一边,说道:“吃什么一会儿再说,殿下先在那里玩一会儿。” 润王一个人跑过去玩飞行棋了,唐宁这才看着李天澜,问道:“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完颜部是肃慎大部,物资充足,经常劫掠陈楚边境,从陈楚两国抢走了不少兵器物资,以他们的扩张速度,夹谷和术虎两部最多支撑两年。” 唐宁点了点头,看着她,说道:“扶危济困是传统美德,夹谷和术虎两部缺物资,我们可以卖给他们物资,缺兵器,我们可以卖给他们兵器,他们缺什么,我们就卖给他们什么……” 李天澜怔了怔,片刻之后才问道:“你的意思是,让肃慎人自己对付肃慎人?” 唐宁反问道:“他们不一直是自己人对付自己人?” 李天澜看着他,嘴唇微抿。 肃慎人之所以没有强大,便是因为他们部族与部族之间,便如同国与国之间一样,为了争夺资源,百年来斗争不休,无非是近两年来,完颜部崛起的太快,别的部族无法抵挡,其实他们之间,并不是一团和气。 若是夹谷部和术虎部变的强大,完颜部崛起的势头便会被遏制,草原上物资匮乏,但楚国地产丰饶,完全可以提供他们需要的粮食……,甚至是兵器。 草原上盛产牛羊,他们的战马,也是陈楚两国羡慕已久的,若是寻常时候,肃慎诸部决计不会用这些作为交换,但今时不同往日,若是夹谷和术虎两部,或是那些小部族不知变通,他们迟早会被完颜部所吞并,这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扶持这两部,不仅可以阻挡完颜部的脚步,在草原上形成制衡之势,更是能从中获益,这样一来,陈楚两国的结盟,似乎也不是那么紧迫了。 而这,还能大大的压低陈国开出的筹码,使得楚国可以少付出不少的代价。 在这之前,他们只想着肃慎人对于楚国的威胁,只想着与陈国结盟,共抗大敌,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两全其美的方法…… 她深深的看了唐宁一眼,站起身,说道:“我要先回去一趟。” 唐宁知道她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忙,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她现在离开的时机最好,唐夭夭和小意小如出去了,一会儿等她回来看到李天澜,说不定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李天澜离开之后,润王从一旁跑过来,说道:“你好厉害,居然能考中状元,他们说考状元很难的!” 他看着唐宁,一脸期待道:“我能跟着你学习吗?” 唐宁可是听方鸿提过,润王从小就不喜欢读书,陛下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这小胖子被自己刺激的开窍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要学什么?” “学做菜!” …… 宫内某殿,魏间将一封折子递过来,说道:“陛下,这是礼部的折子,琼林宴已经开始安排了。” 陈皇打开看了看,将之放下,从碟中捏起一块糕点,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圆儿今天怎么没有过来?” 魏间笑了笑,说道:“陛下忘记了吗,昨日陛下才答应润王殿下,让他出宫去找状元郎的。” “奇怪了,圆儿怎么就那么喜欢他?”陈皇想了想,摇头道:“算了,他胸有大才,让圆儿和他多学学,也没什么坏处。” 一名小宦官走进来,躬身道:“陛下,王丞相求见。”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宣。” 片刻后,他看着走进殿内的老者,问道:“丞相有何事要奏?” 王丞相拱手躬身,说道:“启禀陛下,昨日快要商议的好的结盟条件,楚国使臣那边,忽然说要再议……” “什么?”陈皇站起身,看着他,问道:“不是他们求着结盟吗,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王丞相想了想,说道:“老臣觉得,他们似乎……,不那么着急结盟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曲线救国 要说对于草原上肃慎人的了解,陈国自然不能和楚国相比。 唐宁也是第一次深刻的了解草原上的局势。 因为完颜部的崛起,使得肃慎大小部落也团结起来,形成以夹谷和术虎为首的两个大部。 但从实力上讲,这两个部族,比起完颜部还差一些。 这就会形成一个很尴尬的局面。 陈国和楚国不结盟,完颜部迟早会统一这两个大部,先灭楚,再亡陈。 若是陈国和楚国结盟,那要面对的,可就不是一个完颜部了。 这和陈楚对草原的态度是一样的,草原一团散沙,陈国和楚国都会任之由之,草原一旦有统一的趋势,两国则会立刻结盟。 草原对待陈楚也是一样,两国各自为政,他们才有时间慢慢厮杀,慢慢吞并,一旦两国联盟,那就明摆着是要搞他们啊,只要这三大部落的首领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先厮杀,然后等着陈楚两国联军来割韭菜。 无论是陈国还是楚国,结盟是必须的,但要想做那得利的渔翁,就得先闷声搞破坏,大张旗鼓的结盟,根本就是要逼出一个统一的肃慎族出来。 不过,殿试之后,陈楚结盟,已经成为了某种政治方向,这个时候跑去泼冷水,实在是不明智的行为,搞不好会被当成典型抓出来批斗。 更何况,他一会儿支持结盟,一会儿又不支持结盟,从此以后,京师的诗疯子怕就变成真疯子了。 不能直接说,不然会被抓典型,也不能不说,否则可能没几年太平过。 有李姑娘在,这件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了,这也算是曲线救国,唐宁看着润王,有些好奇,自家的饭菜到底是好吃在哪里,居然让吃惯了山珍海味的皇子这么留恋。 难道是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吃几顿寻常人家的饭菜,便吃上瘾了? 润王吃干净了一抹嘴,说道:“我后天再来找你。” “我后天不在家。”唐宁看着他,问道:“你后天不去琼林宴上吃吗?” 润王摇了摇头,说道:“琼林宴上没有什么好吃的,我早就吃腻了,还不如什锦锅子……” 不喜欢吃山珍海味,却对什锦锅子念念不忘,润王大抵就像是后世那些吃惯了大鱼大肉,逐渐对农家野味感兴趣的富贵人家。 琼林宴在即,宴会当晚,除新科状元之外,朝中的文武重臣,也会受邀进宫,参加这次盛事。 明日才是琼林宴,但今日,朝中诸多大臣,以及翰林院诸学士,都齐聚宫中。 某处大殿内,诸多朝臣济济一堂,便是连端王、康王、怀王三人,也侍立在殿内一侧。 与楚国的结盟商谈,陷入了停滞之中,陛下紧急召他们前来,便是议论此事。 有官员上前道:“陛下,臣以为,楚国使臣态度转变,若非是草原上的形势发生了什么变化,便是他们有了别的计划。” 另一名官员道:“不管他们如何变化,结盟一事,都是对楚国大为有利,此事若是搁置,首先着急的,还是他们。” “陛下,臣以为魏大人说的对,这件事情,楚国必定比我们更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 殿内官员各抒己见,陈皇坐在高位之上,听他们说完之后,沉默了片刻,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此事,待琼林宴过了之后再议。” 他说完又看向一旁的端王三人,说道:“你们三个留下。” “臣等告退。”诸多官员躬身之后,陆续走出大殿。 角落里,一名官员推了推靠着柱子睡觉的男子,说道:“小方大人,别睡了,走了……” 男子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对他拱了拱:“谢了。” 待殿内的官员离开之后,陈皇才望向端王三人,问道:“刚才的事情,你们各自谈谈看法吧。” 端王想了想,说道:“回父皇,儿臣以为,此事越是拖延,对我们便越是有利,等到肃慎人真的危及楚国时,我们便能开出更高的条件。” 康王不甘示弱,在端王闭口之后,便立刻上前,躬身道:“父皇,儿臣觉得,既然楚国使臣如此反复,不如便等肃慎人坐大,楚国难以抵抗之时,我们再联盟出兵,岂不是一举两得?” 怀王睁开眼睛,抱拳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两位皇兄说的都对。” 陈皇看了看他们,挥手道,“朕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三人离开之后,他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 他想要听的,是三人各自的想法,哪怕是错的,也代表他们认真的思考过此事,而不是只会重复朝臣言论,整日里将心思用在勾心斗角,夺权争位上。 他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听到殿内传来脚步声。 “父皇,我来给你送膳了。”润王手里拿着一个木盘走过来,嘴上还有油渍,身后跟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小宦官。 陈皇看着他,故意沉着脸,问道:“圆儿今天背书了没有?” “背了背了,父皇快点吃饭,我去给母妃请安。”润王将木盘放在桌上,拔腿就要开溜。 “站住。”陈皇站起身来,看着他,说道:“今天背了什么书,背给父皇听听。” 赵圆脚步顿住,知道这次怕是逃不掉了,站在原地,双手背后,说道:“父皇,我今天呢,背了一会书,然后,然后就在想一件事情……” 陈皇走到他的前面,问道:“想什么事情?” 赵圆眼珠转了转,说道:“我在想呢,怎么打草原上那些骑马的坏人。” 陈皇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那圆儿想到什么了?” 赵圆脸上露出沉思之色,说道:“草原上那些坏人啊,他们有……,有完蛋部,屁股部,还有,还有老虎部……,我听人说啊,完蛋部最厉害,那我们就偷偷卖粮食和武器给屁股部和老虎部,让他们去打完蛋部,这样,他们就会自己打自己人,不会来打我们了!” 陈皇的手还放在润王的脑袋上,表情一怔,喃喃道:“完颜部,夹谷部,术虎部……” 润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什么屁股部老虎部的……” 陈皇怔了许久才回过神,看着润王,问道:“这是你听谁说的?” 润王抬头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说道:“我自己想出来的啊……” 赵圆的眼睛滴溜溜的乱转,要是告诉父皇他是听那个做饭很好吃的人和一个漂亮姐姐说的,父皇就会让他背书,他才没有那么傻呢。 陈皇笑了笑,问道:“他做的饭好不好吃啊?” 赵圆憨厚的一笑,问道:“谁做的饭啊?” 陈皇再次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父皇让他进宫天天给你做饭怎么样?” 赵圆怔了怔,大喜道:“真的吗?” 陈皇自然不会让新科状元进御膳房做事,但他所说的,暗中扶持肃慎人中弱势的势力,消耗完颜部的实力,似乎是比和楚国结盟更妙的计策,不仅可以阻止完颜部的崛起,更是可以从中获取巨大的利益。 这小子,居然在殿试中藏私? 只可惜,从位置上而言,楚国去做这件事情,似乎要比陈国更加合适…… 他的脑海中瞬间变闪过了诸多想法,低头看了看润王一脸期待的表情,轻叹口气。 原以为他这次是开了窍,没想到圆儿还是那个圆儿…… 宫外。 方鸿走出宫门,心中想着刚才大殿上诸位官员的言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好像不太对。 某一个时刻,他转头看向身旁的男子,问道:“对于两国结盟一事,你是怎么想的?” 男子低着头,半眯着眼睛,似乎下一刻就会睡着,他没有抬头,也没有看方鸿,脚步略一停顿,淡淡的问道:“如果你是完颜部,或是夹谷部,术虎部,听说陈楚两国结盟了,会怎么想?” 第两百章 打马御街 陈楚两国结盟似乎陷入了停滞,无论是朝野还是民间,对于此事的热度都降了下来。 不过唐宁很清楚,他们只是将结盟从明面转移到了暗中,将重心放在了促使肃慎人内耗上。 陈皇昨天召见了一次楚国使臣,达成了初步的协议,大概是两国会在夹谷和术虎两部中各选一个扶持,用以消耗完颜部的实力,若是此法有效,这将会变成两国对草原的长久政策。 这些事情,有两国的高层操心,唐宁则是要准备准备,去参加今天的琼林宴。 早上的时候,他抽空去了一趟宅子,若是天气可以,施工进度正常,等到琼林宴之后不久,他就可以住进去了。 小意和小如暂时还会住在县衙,她们要等到六月才会搬进去,六月初就是吉日,相比于什么琼林宴,这才是他更加期待的事情。 “行行好,赏一个铜子吃饭吧……” 走回县衙的时候,他随手扔了一块碎银子给街边乞讨的小乞丐,又帮老乞丐买了一坛酒,然后才和彭琛一起回去。 说起来,他有好一阵子没有看见刘老二他们了。 自从来了京师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找过他,这段时间也的确是忙了些,今天之后,他再找他们问问情况。 街头,小乞丐看着碗里的碎银子,怔了怔之后,迅速的将之捏在手心。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巨力,他的身体飞出去,摔在地上,一名乞丐走过来,捡起那颗碎银子,看了看他,说道:“下次再让我看到,就打断你的腿,断了腿,你就能讨的更多了。” 小乞丐浑身颤抖的爬起来,那乞丐看了看他,冷冷道:“去另一条街!” 不远处,刘老二靠在一处墙角,指了指那小乞丐,对身边的一名乞丐说道:“你今天继续跟着他,不要再跟丢了,一定要找到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是,长老!” 那乞丐应了一声,走到街上,远远地吊在那小乞丐的身后。 刘老二戳了戳一旁的人,问道:“老任啊,你说这件事,官府能不能管?” “不好说。”任平生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把这些孩子拐卖到京师,逼迫他们沿街乞讨,这么久了,官府都没有人管,说明他们有恃无恐,在京师一定有后台。” 刘老二皱眉道:“可不解决他们,我们就不能完成帮主交给我们的任务了。” 任平生想了想,说道:“等到明天,你去问问帮主。” 刘老二正要开口,身后的一名乞丐忽然戳了戳他的肩膀,震惊道:“长老,你看那边,那边那个小乞丐……” 刘老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前方某处狭窄的巷子中缓缓挪出来。 那是一个小乞丐,脚步挪到巷口处的时候,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这才快步跑到旁边的包子铺门前。 刘老二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大步向那边走去。 小乞丐手上拿着一个包子,正要离开,看到不远处向这边疾步而来的几名乞丐,脸上浮现出一丝慌乱,飞快的向着来时的巷口跑去。 刘老二怔了怔,便立刻道:“快追,一定要找到他!” 小乞丐在巷中东奔西跑,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似乎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不一会儿,就从一处靠近城门的巷口跑了出来。 便在这时,前方陡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还挺能躲的,让我们找了好几个月,这次我看你往哪跑!” 看到前方的两名乞丐,小乞丐脸色再变,飞快的转过头,向巷子里面跑去的时候,才发现有另外两名乞丐站在身后。 一名乞丐双臂环胸,嘲讽道:“你倒是跑啊,怎么不跑了,回去我就把你的腿打断,看你还怎么跑!” 他挥了挥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带回去!” 更远一些的地方,刘老二等人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一名乞丐急忙问道:“长老,我们怎么办?” 刘老二想了想,说道:“我们跟着他们,你快去县衙禀告帮主,到时候在老地方汇合!” 那乞丐一路狂奔到县衙,扶着县衙门口的石狮子,指着一名衙役,大声道:“我找帮……,找唐公子!” 那衙役倒是认出了他就是上次的乞丐,说道:“状元郎去赴宴了,你等到明天再来。” …… 琼林宴是在晚上举行,大凡重要的宴会,都是夜宴。 此时还不到正午,唐宁却已在宫中。 他险些忘记,虽然宴会是晚上,但在琼林宴当日,新科进士在正午之前便要进宫,换上朝廷为他们准备的进士冠冕,从皇宫出发,绕着京师走上一圈,最后再回到皇宫。 这大概是新科进士最为长脸的时刻。 届时,几乎全京师的百姓都会聚集在主街之上,沿街两旁的各处酒楼饭馆,也定然是人满为患,尤其是靠着街边的二楼,位置更是在几天前就被早早预定。 虽然听起来像是排成队被人们参观,但即便这样,这种机会,也有无数人思之不得。 在皇宫里面经历了唱名等一系列程序,唐宁身着状元冠冕,骑着马,缓缓出了宫门。 具有骑马资格的,只有殿试一甲,这次则是只有唐宁和萧珏两人,顾白和崔琅他们,只能步行跟在后面。 萧珏落后他一个身位,摆弄了几下胸前的大红花,嘟囔道:“这东西太难看了……” 唐宁胸前也戴着一个大红花,比萧珏的还要大上一些,所有人都跟在后面,就他们两个戴着大红花骑在马上,看起来有些怪异。 而且自从走出宫门之后,大街两旁,就站满了京中的百姓,欢呼声不绝于耳,路过街边那些二层小楼时,还有姑娘小姐们会抛手帕下来。 “那就是状元郎啊,好俊俏,真是一表人才……” “别发春了,听说状元郎已经婚配,你没机会了。” “什么没机会,做妾也是可以的啊……” “你可以考虑考虑萧小公爷啊,他还没有成亲呢!” “你不知道,听说萧小公爷他,他那什么……” …… 道路两旁,百姓夹道相迎,前方禁卫开道,后面跟着两百多位新科进士,就只有他们两个骑着马,唐宁觉得,这个场面一定很装逼,可惜他自己看不到。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唐宁已经完成了金榜题名,而且还是打马御街,洞房花烛之日,也不算远……,这样的事情,人生中想来不会再来第二次。 人群中,一名乞丐看到骑在马上的身影,怔了怔之后,飞快的向前方挤去。 第两百零一章 小乞丐!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孟郊的这句诗,将新科进士的心情描述的淋漓尽致,对于许多人来说,这便是他们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刻了。 队伍行进的很慢,时间久了,沿途的百姓或许还觉得新鲜,旁边的萧珏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再往前就是平安县衙,到时候小如小意都在那里看着,也不能在唐妖精面前丢人,唐宁打起精神,忽而听到身边一侧起了骚乱。 一名乞丐正在拼命的向里面挤,两名禁卫将他拦在外面。 唐宁认出了那名乞丐是刘老二的手下,拽了拽马头,走到左侧,对那两名禁卫说道:“你们先住手。” 两名禁卫停下之后,他才看着那乞丐,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帮……”那乞丐喘着粗气,紧急时刻改口,说道:“您让我们找的那个小乞丐,我们找到了!” 唐宁楞了一下,下一刻便从马上跳下来,抓着他的手腕,问道:“在哪里?” “哎,发生什么事情了……”萧珏疑惑的看着他,一句话没有说完,便震惊的看着他和那乞丐冲出人群,瞬间便不见了踪影。 街边的围观百姓,早已一片哗然。 “状元郎怎么跑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状元郎去哪里了,这是怎么回事?” …… 几名负责维持秩序的禁卫也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这种关键时刻,状元郎,状元郎居然跑了! 几人反应过来之后,便立刻道:“快追!” 晚上的琼林宴上,陛下可是要亲自给状元郎授官的,他要是跑了,陛下给谁授官去? 有禁卫走到前方,问一名官员道:“大人,这可怎么办?” 那官员也是一脸的震惊加不解,下一刻便反应过来,说道:“反正剩下不多了,继续向前走……” 那禁卫点了点头,回头道:“继续向前!” 他说完这句,表情再次一怔。 因为后方,只剩下了两匹马,马上的人,全都不见了踪影。 …… 京师,北区。 京师虽是都城富庶之地,但也并非遍地权贵、满京富商,普通百姓还是占据了大多数,亦是不缺艰难度日的贫民。 京师北区,便是贫民们的聚集之地,这里没有高大的府宅,有的只是一大片低矮破落的民房,居住的也都是贫民,因此地偏僻,所以治安极乱,就连官府都不愿意多插足。 北区之内,纵横交错的街巷深处,一处虽然破落,但占地广阔的宅子。 一名乞丐手里拿着木棍,指着缩在墙角的一道身影,冷笑道:“呵,你不是很能跑吗,你再跑啊!” 那身影退到墙角,已经无路可退。 在这院子里,还有十余道身影,皆是一些年纪不大的孩子,他们有男有女,衣衫褴褛,脸色蜡黄,靠在墙上,眼中没有神采。 “刚到京师就被你给跑了,害的老子被大哥一顿臭骂……”那乞丐握紧了手中的木棍,指着那小乞丐,一边向前方走去,一边大声说道:“老子这次就打断的腿,看你还能不能跑!” 他怒骂几句,走到墙角,扬起手中的木棍,狠狠的落下去。 小乞丐抬起头,灵动的眸子,首次失去了光芒。 砰! 那乞丐手中的木棍正要落下的时候,院门被人踢开,他的动作一滞,回过头看了看,立刻扔下手中的木棍,一脸谄媚的跑到门口,说道:“公子,您怎么亲自来了,大哥在里面,我这就去叫他!” 年轻人站在院中,不一会儿,便有一名满脸横肉,额头上有着一条刀疤的壮汉从里面大步走出来。 大汉看上去凶恶至极,但脸上的表情却极为谄媚,走到年轻人的身前,说道:“公子您有什么差遣,让下人来说一声就好,您怎么亲自来了……” “闲着无聊,过来看看。”年轻人看了看那汉子,问道:“这个月的孝敬,准备好了没有?” 大汉闻言,面色微微有些尴尬,说道:“公子,这个月出了一些小状况,还请您宽限几日,几日就好。” 年轻人皱起眉头:“小状况?” 那汉子心中一颤,立刻说道:“前些日子,有一些外来的乞丐,几次坏我们的好事,公子放心,我很快就召集兄弟们解决他们!” 年轻人不再追问这件事情,目光在院内扫视一眼,问道:“最近有合适的苗子吗?” 壮汉的表情立刻变的肃然,说道:“回公子的话,有几个身体还不错,都留下了。” 年轻人问道:“几个?” 壮汉马上到:“四个。” 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太少了。” 壮汉身体一颤,立刻道:“小的让人留意留意,尽快找些好苗子出来,送到京师。” 砰! 年轻人正要开口,院门口处再次传来一声巨响,门闩应声而断。 一名乞丐指着院内,大声道:“帮主,就是这里了!” 唐宁从院外快步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院内的十数名乞丐,以及站在院中的唐昭。 他看着唐昭,沉声道:“是你!” 唐昭面色大变,指着他大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珏和几名禁卫从外面走进来,诧异道:“你刚才跑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宁一眼便看到了墙角处的那道身影,表情一喜,大步的走过去。 “站住!”院内有两名乞丐拦在他的前面,唐宁面色一寒,两声闷响之后,他们便倒地不起了。 “你站住!”唐昭大步走过来,沉声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要是敢在这里胡闹,唐家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回应他的,是当胸的一脚。 唐昭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对面的墙上,又重重的摔下来,人事不知。 “这样就回不去了。”唐宁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墙角走去。 墙角的小乞丐见唐宁走来,下意识的向门口的方向跑去,跑到一半,身体忽然一软,唐宁急忙上前,在他倒地之前,将他扶起。 他看了看萧珏,说道:“这里交给你了,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放走!” 说完,他便抱起那小乞丐,快步向门外跑去。 “什么情况?”萧珏诧异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许久,才看着那些禁卫,摆了摆手,说道:“把他们先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 …… 平安县衙,晴儿站在衙门口,看着一行队伍从街上过去,诧异道:“小姐,姑爷在哪里,不是说姑爷会骑着大马从这里过去吗,刚才明明没看到姑爷啊!” 钟意也是一脸疑惑,喃喃道:“不会啊,相公应该在最前面的……” 晴儿探出脑袋,向街上张望,某一个时刻,忽然伸出手指着前方,高兴道:“我看到姑爷了!” 唐宁刚才便已经去过医馆了,大夫说这小乞丐是饿晕的,等他醒了,吃些东西就好。 他抱着小乞丐,快步的走到衙门口,钟意看了看他,诧异道:“相公,你怎么……” “一会儿我再和你详细解释。”唐宁走进衙门,回头看了看晴儿,说道:“去准备点儿热水,拿到我的房间里来。” “哦!”晴儿点了点头,飞快的跑去后宅。 钟意看着唐宁的背影,又和苏如唐夭夭对视一眼,目中皆是惊讶和疑惑。 唐宁房间,晴儿端着一个铜盆走进来,说道:“姑爷,热水准备好了。” 唐宁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件他的衣服,虽然会大,但却是干净的,可以先凑合凑合。 他接过热水,对晴儿说道:“好了,你先出去忙吧。” 晴儿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小乞丐,疑惑的走出去。 唐宁打湿了毛巾,帮他擦了擦脸,然后将他的破烂的衣衫解开。 片刻后,他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说道:“晴儿……” 晴儿飞快的跑过来,问道:“姑爷,怎么了?” 唐宁有些尴尬的招了招手,说道:“你还是进来吧。” 第两百零二章 萧小小【第三更】 晴儿将房门关上,唐宁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小乞丐居然是女孩子,这和他一直以来想象的都不太一样啊。 以她平日里的装扮,如果不是刚才脱衣服的时候不小心看到,还真的不好辨认性别。 不过,不管她是男是女,她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 “茜儿,你过来一下。”他对府中一名丫鬟招了招手,小声吩咐了几句之后,名叫茜儿的丫鬟快步走了出去,钟意走上前,问道:“相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刚才抱回来的是什么人?” 苏如和唐夭夭也面带疑惑的看着他。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应该和娘子提到过,当初在灵州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小乞丐……” 那个时候,他晚上总是会和钟意在房中聊很久,不止一次的提过这件事情。 钟意看着他,有些欣喜的说道:“相公找到那位小恩公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房间里面的就是她。” 一旁的唐夭夭更加疑惑,问道:“什么小恩公?” 钟意走到院中,和苏如唐夭夭解释小乞丐的事情,唐宁在房门外踱着步子,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便是前几日他中状元的时候,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从灵州到京师,近一年时间,总算是找到她了。 唐宁站在门外,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晴儿的惊叫声。 他面色一变,推门时才想到房门是从里面锁着的,他用肩头猛地撞开房门,看到晴儿跌坐在地上,急忙上前,将她扶起来,晴儿揉着屁股,指着床说道:“姑爷,我刚刚给她擦好身子,穿上衣服,她就醒来了。” 唐宁的衣服穿在小乞丐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她正缩在墙角,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他和晴儿。 唐宁上前一步,她又向后缩了缩,表情更加警惕。 “你还记得我吗?”唐宁停下脚步,看着她,尽量使他的声音变的柔和,缓缓道:“去年在灵州,那条巷子里,那个包子……,白菜馅的。” 小乞丐看着他,灵动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了什么东西。 名叫茜儿的丫鬟从外面跑进来,说道:“姑爷,包子买回来了!” 唐宁从她手上取过一个包子,小心的递过去,说道:“去年你给了我一个包子,现在还给你。” 小乞丐看着他手中的包子,却没有伸手。 唐宁看了看她,将手中的包子掰成两半,自己拿着一半咬了一口,才将剩下的一半递给他。 小乞丐看着他,许久,终于小心的伸出了手。 她接过那半只包子,小心的咬了一口,细细的嚼了起来。 唐宁看着晴儿,说道:“晴儿,去准备些粥过来。” “哦,我现在就去。”晴儿点了点头,向房门外走去的时候,唐宁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有没有瘦一点的,适合她穿的衣服?” 晴儿挺了挺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不满道:“姑爷,人家哪里胖了?” 晴儿的身材其实一点儿都不胖,准确的说,是小乞丐太瘦了,晴儿的衣服,她根本撑不起来。 不过,她小小年纪,就流落在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没有饿死,便已经很不容易了。 唐夭夭和钟意她们从外面走进来,晴儿看了看唐夭夭,忽然说道:“姑爷,夭夭姐和她的身材差不多,你要不问问夭夭姐有没有小时候的衣服?” 唐夭夭看了看小乞丐,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怒道:“死晴儿,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们的身材差不多……” 晴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唐宁看了看唐夭夭,唐妖精的身材没的说,蜂腰美腿,但也有美中不足的,这一点,和长期吃不饱饭,营养不良的小乞丐倒是差不多。 房间里面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小乞丐向床角躲了躲,手中紧紧的握着那个包子。 唐宁小心的走到床边,说道:“你放心,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钟意看了看床边,见小乞丐脸上依旧有警惕之色,小声对唐夭夭和苏如说道:“我们先出去吧。” 她们走出去之后,唐宁向里面挪了挪,说道:“谢谢你的那一个包子,要不然,我早就饿死了。” 小乞丐低着头,小口的吃着包子,并不言语。 唐宁注意到,她脸上的警惕之色已经消散了许多,试探问道:“我叫唐宁,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丐继续低着头,没有说话。 唐宁看着她,小心问道:“你不会说话吗?” “萧……,萧小小。” 她吃包子的动作一顿,过了许久,才有细小的声音传来。声音虽小,却是清脆悦耳。 “萧小小……”唐宁念了几遍这个名字,见她手里的包子吃完了,急忙又递过去一个,又走到桌旁,给她倒了杯水。 小乞丐接过包子,想了想,将之掰了一半,递给唐宁一半。 唐宁接过半只包子,咬了一口,只觉得这是他自那日之后,吃过的最好吃的白菜馅包子。 晴儿很快便拿了一件她几年前穿过的衣服,搬家的时候,就属她带的东西最多,这次正好派上了用场。 唐宁见她的衣服放在床边,说道:“你先换上这件衣服。” 他走出门外,关上房门,看到萧珏从外面走进来。 “我让人去县衙通知了,你岳丈派人将那些乞丐抓了起来,对了,唐昭被唐家下人带走了……”他看着唐宁,忽然问道:“你刚才带走的是什么人?”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有机会再慢慢和你解释。” “好吧。”萧珏耸了耸肩,说道:“不过,有件事情别怪我没提醒你,你那一脚踹的有点狠,唐二傻最少也得断几根肋骨,唐家可能会找你麻烦……” 就算是没有今日之事,唐宁也想过要不要搞些事情,和唐家划清界限,唐昭的出现,只不过是为他创造出这样一个机会而已。 大量拐卖孩童,就算是唐家,坐实了这条罪名,也得脱层皮下来。 晴儿推开门走出来,说道:“姑爷,她换好了。” 唐宁快步走进去,小乞丐已经换上了晴儿衣服,她太瘦弱了,即便是晴儿几年前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还是有些肥大。 萧珏看着她,诧异道:“居然是个小姑娘……” 他用好奇地目光打量了小乞丐一眼,便再次看向唐宁,说道:“我们该回皇宫了,还有些礼仪没有走完,去晚了小心赶不上晚上的琼林宴。” 小乞丐手里还拿着半只包子,站在唐宁身后,对周围的环境依旧有些警惕。 唐宁低头看了看她,才看向萧珏,说道:“我这里有事走不开,要不你晚上帮我请个假?” 第两百零三章 独得恩宠 “请假?”萧珏双手环抱看着他,问道:“你说呢?”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应该不行。 ” 规矩是人定的,琼林宴上倒也不是不能请假,可惜他找不到一个好一些的理由,如果断掉几根肋骨的是他,这个假就很容易请了。 唐宁低头看了看,小乞丐低着头,向他身旁靠了靠。 他牵着她来到床边,说道:“我出去办点事情,你先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等你睡醒,我就回来了。” 唐宁让她躺在床上,帮她盖上被子,用唐妖精教他的方法,点了她肩上的某个穴道,没多久,她的眼睛便慢慢合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她睡觉的时候和苏媚一样,眼睛都是半睁着的,小拳头紧紧的握着,身体蜷缩,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看来想要消除她对于外人,对于外界环境的防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唐宁让晴儿在床边点了安神香,然后才示意萧珏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她是谁,你妹妹?”萧珏走出房门,回头看了一眼,疑惑的问道。 唐宁轻轻地关上房门,说道:“以前不是,以后是。” “你可真行,这也能捡个妹妹。”萧珏看了看他,说道:“现在你还是好好想想,刚才你就那么跑了,一会怎么和陛下交代吧。” 唐宁目光望向萧珏,问道:“你不是也跑了?” 萧珏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你也是陛下的小舅子吗?” 唐宁还真不像萧珏那样有权有势有背景,更不是皇帝的小舅子,所以他路过医馆的时候,顺便给手上缠了一条白布。 进士们的队伍要绕京师整整一圈,街道两边都是围观的百姓,行进的速度非常慢,唐宁和萧珏赶上队伍的时候,他们还没有走进宫门。 看到他们走过来,队伍里有官员跑上前,急忙道:“哎呀,状元郎,小公爷,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快上马吧!” 这往年骑马游街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过状元郎游到一半跑路,还捎带上一人的情形,两人都身着冠冕,胸前戴着大红花,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私奔了呢…… 两百多名进士绕京一圈之后,进了宫,会被暂时安置在一间大殿中。 大约再等一个时辰,陛下会对部分进士授官,然后,便是众人期待已久的琼林宴。 唐宁和萧珏在殿内等了没一会儿,便有宦官走进来,说道:“状元郎,小公爷,陛下召见。” “不知道陛下会怎么罚他们?” “这种机会他们都不要,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不过,一个是小公爷,一个是状元郎,陛下应该不会重罚的……” …… 殿内的诸多进士见两人被传唤走,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之色。 刚才游街之时,所有人都看到他们两个跳下马跑了的那一幕,这可是大大的失礼,陛下召他们过去,应该就是要问罪了。 也不知他们二人刚才到底是犯了什么病,在全城百姓的见证下骑马游街,这是何等的荣耀,居然放弃了这种长脸的机会,要知道,最前面那两匹马,除了他们之外,所有的进士都想上啊…… 陈皇召见他们的地方是在御书房,唐宁和萧珏走进去的时候,看到殿内还站着几名陌生官员。 “学生参见陛下。” “萧珏参见陛下。” 唐宁和萧珏同时躬身。 “免礼。”陈皇看了看他们两人,开门见山的说道:“有御史参你们二人,御马游街之时,弃马而逃,有失礼仪,可有此事?” “回陛下,确有此事。”萧珏躬了躬身,又道:“不过,事急从权,我们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陈皇靠在椅子上,瞥了瞥他们,说道:“说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连御马游街都不顾了?” 萧珏看了看唐宁,唐宁拱手道:“回陛下,学生的妹妹在一年前遭人掳掠,不知所踪,这一年来,学生心忧亲人,夙夜难寐,从未停止过寻找,刚才听闻妹妹消息,又知她身陷险境,心中万分焦急,因而失礼……” 陈皇看着他,诧异道:“你还有个妹妹?” “那个……”唐宁嘴唇张了张,说道:“干妹妹。” 陈皇目光望向萧珏,问道:“他是为了救妹妹,你是为了什么?” “我……”萧珏自然不会说他是为了看热闹,怔了怔之后,转移话题道:“陛下,我与状元郎在京师发现了一个到处掳掠孩童的团伙,他们将这些孩童从各地拐来京师,让他们扮作乞丐,利用百姓的同情,骗取钱财,实在是罪大恶极,还请陛下明断!”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这件案子,朕已经让凌云去严查了。” 说完他又看了看唐宁,望着他被白布包裹着的手,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学生刚才与恶徒搏斗的过程中,受了些伤……” “搏斗?”陈皇看着他,问道:“朕怎么听说,是你一脚将人踹出了丈许远,怎么会伤到手的?” 唐宁跛着脚走了两步,说道:“学生的脚其实也伤了。” 一名官员站出来,说道:“陛下,无礼不立,礼不可废,即便是状元,也应守礼!” 另一名官员附和道:“状元郎藐视礼法,理应受罚!” 陈皇看了看他们,说道:“状元郎虽然违礼,但心忧亲人,情有可原,又破获了如此大案,功过相抵,你等无须再多言了。” 两名御史对视一眼,都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到底是严惩还是轻罚,全在陛下一念之间,这位状元郎一直以来都被陛下所优待,想必不会因为这件事情重罚于他,更何况还牵扯到萧家那位,这件事情,大抵也就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陈皇看了看他们,问道:“听说,你们在那里遇到了唐家唐昭?” 萧珏躬身说道:“陛下明见,我们怀疑,唐二傻……,唐家二少唐昭,和此事有脱不开的关系,还请陛下明察!”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朕已经交给凌云去办了。” 他看着萧珏,又问道:“你此次是殿试一甲,按例可入翰林院,你是想进翰林院,还是进宫当值?” 萧珏想了想,说道:“陛下,萧家乃是将门,我想进宫当值。” 陈皇点了点头,又望向唐宁,问道:“朕欲让你先入翰林院,学习两年,你可有想法?” 唐宁躬身道:“学生全凭陛下安排。” …… 唐宁和萧珏走出御书房,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定国公老来得子,陈皇对于萧珏这位小舅子,还真是优待有加,唐宁觉得,自己应该是沾了萧珏的光。 至于他自己会入翰林院,也没有什么意外。 往年的状元,一般都会得一个翰林修纂的官职,虽然只是修修书,讲讲课,没有什么实权,但却是一个跳板,一般而言,两三年的实习期一过,便能正式的进入京师官场。 他和萧珏回到那处大殿,顾白便走上前来,问道:“怎么样,陛下没有罚你们吧?” 萧珏白了他一眼,问道:“陛下为什么要罚我们?” 顾白疑惑道:“那陛下召你们过去干什么?” 萧珏随口道:“陛下让我们过去,是问我们想当什么官,唐宁说他想进翰林院,我要在宫里当值。” “就这些?” “就这些。” 殿内诸多进士望向他们的目光,立刻就变的幽怨。 同样是进士,这种待遇差别,也相差太大了,两人御马游街到一半就跑了,有违礼法,陛下不仅不罚他们,还询问他们想做什么官,哪一届的科举,不是给什么就做什么,哪有选择的余地? 哪怕是恩宠,也要有度啊,这在场的进士所获圣恩加起来,怕是也不如他们…… 第两百零四章 供认不讳 唐宁和萧珏平安归来,殿内诸进士纷纷收起了其他的心思。 经此一事,如果他们还不知道此二人和他们的差别,这进士也就白考了。 萧珏自是不用说,萧家乃是后族,虽说皇后早逝,但陛下顾念旧情,一直没有再重新立后,也因为皇后的病逝,有愧于萧家,作为萧家独子,陛下怎么可能不给他一个大好的前程? 至于唐宁,科举一路走来,陛下对他有多厚爱,众人有目共睹,今日之事更是再次印证。 他不仅有陛下的厚爱,还有唐家的身份,此后仕途,必定是他们这些人拍马难及的。 仔细想想,心中不免有些心酸。 虽说科举之下,并无王公之分,也是他们这些普通人一步登天的机会,可无论是贫民还是寒门子弟,始终不如他们这些人…… …… 唐家,唐昭被府上下人抬回来之后,依旧昏迷未醒。 一名中年大夫从房内走出来,对一华贵妇人拱了拱手,说道:“夫人,公子的身体,除断了两根肋骨之外,无甚大碍,我已经帮他正好骨头,这些日子,他须得在床上静养,切记不能乱动。” 妇人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丫鬟吩咐道:“桃红,带周大夫下去领取诊金。” 中年大夫下去之后,妇人才望向两名下人,平淡道:“怎么回事?” 两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人颤声说道:“回,回大夫人,二公子今天是去黑虎帮,去黑虎帮收银子……,却不料那唐宁从外面冲进来,伤,伤了公子,还让官差将黑虎帮众人全都抓了起来……” 妇人皱起眉头,问道:“收银子,他去一个泼皮帮派收什么银子?” 两名下人还没有回答,便有一道身影从门外匆匆走来,看着那妇人,问道:“大嫂,昭儿怎么了?” 妇人看了那两名下人一眼,说道:“你们说吧。” 那下人立刻走到唐琦身前,说道:“回二老爷,我们今天和公子去黑虎帮收银子……” “黑虎帮?”唐琦闻言,拳头紧握,问道:“昭儿呢?” 那下人立刻道:“在里面。” 唐琦大步的走进去,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唐昭,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沉之色。 黑虎帮在京师,只是一个小帮派,但却与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些联系,都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 若是有人将那些事情抖出来,唐家虽然不至于动摇,但还是会有些麻烦。 他看了看一名下人,沉声道:“你去办一件事情。” 唐水站在房门口,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唐昭,默默的走到院中,表情有些伤神,轻轻地叹了口气。 …… 平安县衙。 因为一件突然多出的案子,钟明礼忙的有些不可开交。 此案兹事体大,涉及到数十名遭受拐卖的孩童,县衙的捕快大都被他派了出去,将京中讨饭的小乞丐带回来,此外,还要到处缉捕那些黑虎帮的帮众。 贩卖人口乃是死罪,黑虎帮的几名领头之人,必定难逃一死,底下那些帮众,最轻也是个流放的下场。 黑虎帮只是京中一个小帮派,平日里欺压欺压百姓,收些保护费什么的,只要做的不过分,官府没工夫也没有精力去管,可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暗中贩卖人口,扮作乞丐,利用百姓的同情,将那些孩子,当做他们的敛财工具。 这些人犯下如此重案,作为他升职以来的第一件要案,必须慎重对待。 “快走!” “动作快点儿!” 几名衙役押着两名乞丐,从外面走进来,看到钟明礼,立刻道:“大人,又抓到两个。” 钟明礼看了看他们,点头道:“先把他们关进去,一个也不能放掉!” 两名衙役立刻应声,将两名乞丐关进了大牢。 大牢之中,脸上有着刀疤的汉子,被单独关押,黑虎帮其余帮众,则是被关在一件牢房中。 那汉子靠在墙上,目光无神,面如死灰。 “吃饭了。”一名衙役走过来,将两个馒头、一碗清水递进来。 刀疤汉子不为所动,那衙役站在门口,说道:“吃吧,干了这种事,也没几顿饭了,有什么事情,就老老实实的招了,也不用受那些皮肉之苦,至少,你的老婆和两个孩子,在外面能过的好点。” 刀疤汉子抬起头,那衙役对他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走到牢门口,拿起那馒头,看了看之后,大口的吞咽起来。 钟明礼在县衙后堂踱着步子,彭琛走过来,说道:“大人,那黑虎帮的帮主已经招了,对他们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 钟明礼看着他,问道:“唐家那位二少爷怎么会在那里?” 彭琛将供词递给他,说道:“他说,黑虎帮每个月都要给唐昭奉上一笔孝敬,唐昭今天来,就是取银子的。” 钟明礼皱眉道:“这次的案件,和唐家有关系?” 彭琛摇头道:“他说唐昭并不知此事,黑虎帮暗中贩卖人口已有多年,唐昭是从一年前,黑虎帮的人得罪了他,被他找上门去,黑虎帮忌惮唐家的背景,才每个月出银子消灾。” 钟明礼看了看手中的供词,黑虎帮帮主对于贩卖孩童的事情供认不讳,主动交代了所有的细节,人证物证和口供俱在,此案到这里,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完了。 至于此案如何去判,他一个人做不了主,需要将卷宗呈交刑部,如此重案,想必是刑部也不能专断。 宫内,陈皇看着跪在殿内的唐琦,问道:“爱卿这是为何?” 唐琦抬起头,说道:“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陈皇将手中的一份纸笺放下,说道:“黑虎帮贩卖人口,乃是死罪,唐昭虽和黑虎帮有所牵扯,但对此并不知情,情有可原,不过,他作为官宦子弟,下去之后,你也要多多约束才是。” 唐琦立刻道:“谢陛下,臣以后定然对他严格要求!” 陈皇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黑虎帮帮主,罪大恶极,刑部核查之后,即日处斩,其余人等,流一千里……” 他说完之后,便有一名宦官下去传旨,陈皇看了看唐琦,说道:“你先下去吧。” “臣告退。”唐琦躬身告退,凌云走上前,说道:“陛下,黑虎帮拐来的那些孩童,数目有些对不上。” 陈皇站起身,说道:“此案,就查到这里吧。” 凌云将手中的一张纸揉成团,说道:“是。” 另一处宫殿,唐宁和萧珏等人,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我知道你看唐家不爽。”萧珏靠在柱子上,说道:“可唐家到底是唐家,上面还有端王和惠妃,就算是查到证据,这件事情真是唐家干的,也伤不了他们的筋骨,更何况,唐家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留下证据。” 他看着唐宁,轻叹口气。 今天的事情过后,他和唐家,便是真的没有一丝和解的希望了。 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不说宫里的端王和惠妃,便是唐家在朝堂上的势力,也绝对不是一个新科状元能够抗衡的,唐家在今天这件事情上,不能奈何于他,但来日方长,只要他身在朝堂,就无法绕开唐家…… 第两百零五章 康王拉拢 唐宁看了看萧珏,问道:“你叹什么气?” 萧珏靠在柱子上,将双手枕在脑后,问道:“你真的打算和唐家彻底撕破脸皮?” 他和唐家撕破脸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踹唐昭的那一脚,他已经等了好久,才终于找到机会。 萧珏看着他,叹息说道:“对付唐家,你一个人不行啊……” 唐宁看着萧珏,问道:“你要帮我对付唐家吗?” 萧珏怔了怔,抬头看着屋顶,赞叹道:“今天的天气不错啊……” 唐宁收回视线,他自然不会天真到,仅凭这件事情就能扳倒唐家,陈皇虽然对唐家稍有不满,但也仅仅是不满而已,只要唐家不做出谋反之类的事情,便不会动及唐家根本。 而陈皇对他如此优待,唐宁也猜出了他的部分心思,不管陈皇的动机如何,这都不是一件坏事。 某一个时刻,嘈杂的殿内忽然变的安静下来。 有数道人影从殿外走进来,为首的,便是礼部尚书唐淮。 唐淮走到最前面,看了看下方,展开手中的圣旨,说道:“兹任命,殿试第一名状元唐宁,任翰林修撰,殿试第二名萧珏,任羽林都尉,殿试二甲第一名顾白,任翰林编修……” 琼林宴开始之前,皇帝会对部分进士进行授官,当然,皇帝不会亲自出面,一般是由礼部代为传达。 如无意外,殿试一甲皆是要进入翰林院的,这次一甲只有两人,萧珏又被授了武职,顾白和崔琅虽然只在二甲,授予的却是一甲的职位,接下来的十余人中,有人进入翰林院,也有被分散到六部或者其他部门的。 其他的进士,则要在琼林宴之后,走吏部的程序。 新科进士,包括状元在内,被授予的官职都不是很高,也都没有什么实权,但朝廷的本意也不是让他们参政,而是让他们观政。 他们的地位,类似于后世的实习生,在各自的岗位上,熟悉朝中各种办事流程,摸爬滚打两三年之后,才会被授予实职。 一些自身表现不佳,没有什么突出表现的,也有可能在翰林院中蹉跎一辈子,但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是无数仕子的羡慕对象。 授官结束之后,各进士谢恩,接下来便是琼林宴的正戏。 两百余名进士,再加上朝中官员权贵,足足摆了百余桌,比唐宁上次见过的鹿鸣宴阵仗还要大。 鹿鸣宴上是八人方桌,琼林宴则是四人长桌,桌子低矮,需要盘腿坐下。 萧珏、顾白、崔琅和沈建排名靠前,皆是和他一桌。 萧珏坐在唐宁身边,说道:“放心,我虽然不能对付唐家,但唐家对付你的时候,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萧珏一句话说完,便有身影从旁走过来,看衣装,应该是新科进士,他端着酒杯,对唐宁拱了拱手,笑道:“状元郎,我敬你一杯。” 琼林宴上,并不是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喝酒吃菜,在席间走动,互相敬酒的人数不胜数,唐宁站起身,端起酒杯,和那进士隔桌相敬。 他刚刚坐下,便被萧珏拉着站了起来。 “现在不走,一会儿你就得躺着回去。”萧珏看看他,说道:“每年的状元都逃不了被灌翻的下场。” 唐宁抬头看了看,发现有不少人已经站起身,向这边走来了。 萧珏只顾着躲避,冷不防和一道人影撞在一起。 一名华服青年皱着眉头,看到萧珏时,表情才缓和下来。 萧珏稳住身形,抬头看了看,急忙拱手:“康王殿下,真是抱歉,抱歉……” “原来是萧都尉。”康王摆了摆手,微笑道:“还没有恭喜你,高中殿试一甲。” 萧珏谦虚道:“都是运气。” 康王目光望向站在他身旁的唐宁,问道:“这位莫非就是新科状元?” “康王殿下慧眼如炬。”萧珏点了点头,说道:“他就是新科状元唐宁。” 唐宁对他微微拱手,说道:“见过康王殿下。” “不用多礼。”康王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早在省试之时,本王就听过你的大名,早就盼着见一见我陈国数十年不遇的人才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康王过奖了。” 萧珏看了看康王,忽然看向唐宁,问道:“你的手没事了吧?” 康王的目光望向唐宁手上缠着的白布,问道:“状元郎的手受伤了?”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萧珏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今天遇到了几名凶徒,状元郎和凶徒搏斗的过程中,受了些伤。” 康王皱起眉头,问道:“何方凶徒,胆大包天,居然敢对你们行凶?” “殿下有所不知。”萧珏看着他,说道:“今天我和状元郎无意间破获了一件大案,京师天子脚下,竟有人行那拐卖人口的恶事,我和状元郎路见不平,可惜要不是遇到了唐昭,当场就能将那些恶徒一网打尽。” 康王眉梢一挑:“这件事情和唐昭有关系?” 唐昭是东台舍人唐琦的儿子,唐琦又是唐家之人,唐家是端王的倚仗所在,也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对于唐家的事情,他可是感兴趣的很。 包括这位前途无限,和唐家有着某些仇怨的新科状元唐宁,也是他近些天来想要拉拢的对象。 “怎么没有关系!”萧珏看着康王,说道:“状元郎的手,便是因唐昭而受伤的,只不过这肯定是个误会,唐家怎么可能做拐卖人口的事情,康王殿下觉得呢?” 康王看着他,笑了笑,点头道:“是啊,唐家乃是我朝的中流砥柱,自然是不可能做此等恶事的。” 他说完之后,从桌上端起一杯酒,看着唐宁,笑道:“本王仰慕状元郎的才华已久,状元郎博学多才,对政事的见解独特,本王以后,还要多向状元郎请教才是。” 唐宁看了看他,端起酒杯,笑道:“殿下过誉,早闻殿下德才兼备,文武兼修,应当是我向殿下讨教才是。” 一番相互吹捧之后,两杯酒下肚,康王笑了笑,说道:“本王还有些事情,改日再和状元郎喝个尽兴!” 康王起身离开,唐宁看了看萧珏,问道:“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你不懂,这些事情,你要和我多学学。”萧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接下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康王走到最前方的一张桌前坐下,身后一名年轻人上前一步,小声道:“殿下,萧小公爷是在利用我们。” 康王笑了笑,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你我之间,又何尝不是利用?只要我们的目标相同,那便够了。” 他的目光从唐宁身上扫过,又望向萧珏。 自从萧皇后亡故,前太子病逝之后,萧家的影响便大不如前,但即便如此,这依然是一股他渴望得到的力量,萧老公爷老来得子,萧珏是萧家独苗,若是能争取到他,岂不等于争取到了萧家? 更何况,那新科状元唐宁,博学多才,眼光独到,是十分难得的人才,而且已与唐家势同水火,若是他能成为自己的助力,在他的身后出谋划策,他岂不是又会压过端王一头? 他端起酒杯,笑道:“让人仔细的查一查那件案子,不要放过任何与唐家有关的线索。” 那人拱手躬身,说道:“是,属下马上安排!” 第两百零六章 家 “刚才你见过的是康王,那边那位是怀王,端王今天没有过来,不过你在翰林院,以后有很多机会见到。 ” 他们的桌旁,有不少人排着队等着将他们二人灌醉,萧珏和他没有回去,站在原地给他介绍。 “怀王势力不如他们两个,平时也不会争什么,端王和康王经常会因为一件小事争的你死我活,你看着吧,康王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就算是这件事情真的和唐家没有关系,他也会想办法和唐家扯上关系,他们争来争去,最后也不知道那个位置会便宜谁。” “哎,我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儿啊!” 萧珏正在给唐宁分析形势,忽有一道身影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润王手里抱着一个盒子,正将什么东西往嘴里送,唐宁很少见他手中的这个盒子离身。 萧珏低头看着赵圆,问道:“润王殿下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润王四下里看了看,说道:“可惜这里连什锦锅子都没有。” 他看了看唐宁,将手里的盒子捧上来,说道:“我把这些给你,你下次请我吃什锦锅子怎么样?” 赵圆的盒子里装的是宫里的秘制糕点,外面很难见到,拿回去给晴儿她们尝尝也好。就算是他不交换,他下次照样会来。 唐宁点点头,说道:“成交。” “我现在去给你把盒子装满!”赵圆高兴地说了一句,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可惜是润王……”萧珏看着赵圆跑开的背影,摇头叹息一句。 皇家最重长幼尊卑,太子早亡,才有端王、康王、怀王三龙夺嫡的场面,润王虽然是淑妃之子,地位也算尊贵,但到底年幼,除非端王和康王他们出了意外,否则大位是轮不到他身上的。 以润王对唐宁表现出来的善意,若是他能继位,唐家再想做什么,便要掂量掂量了。 琼林宴结束之前,赵圆居然真的装了满满一盒子糕点,将木盒塞到唐宁手里,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过几天再去找你。” 心中挂念小乞丐,唐宁早已迫不及待,宴会刚刚结束,他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县衙家中。 晴儿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唐宁踏进院门,问道:“她醒了吗?” “一个时辰以前就醒了。”晴儿走到他的身旁,嘟着嘴说道:“她偷偷跑了好几次,都被夭夭姐抓回来了。” 唐宁大步走进房门,看到小乞丐坐在床上,见到有人进来,明显向床角缩了缩。 看到进来的人是唐宁,她脸上的警惕之色才有所放松。 “我回来了。”唐宁走到床边,看着她,问道:“你饿不饿?” 小乞丐没有说话,肚子却叫了几声。 唐宁将润王送的那个盒子打开,放在床上。 她看了看那盒子,没有伸手,直到唐宁拿了一块糕点递给她。 看着她小口的吃着东西,唐宁开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吃东西的动作一顿,许久,才用极低的声音说道:“爹娘死了,哥哥姐姐也死了。” 唐宁深吸口气,看着她,说道:“以后你就住在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家。” 她看了看唐宁,喃喃道:“家……” 唐宁点了点,伸出手,说道:“我带你出去。” 小乞丐抬头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和他的视线对上,许久,她终于伸出手,和唐宁的手握在了一起。 “这是小意姐姐,这是小如姐姐,这是夭夭姐姐,这是晴儿姐姐……” 唐宁一个个给她介绍,想要消除她对于外人的戒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对于小意她们,她还是有一丝淡淡的警惕和抗拒。 这一丝抗拒和警惕,他是能够理解的,如果没有足够的警惕之心,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很难生存。 介绍她们认识之后,唐宁便先退到一边,让她们熟悉熟悉。 晴儿低头看着她,笑嘻嘻的问道:“小小,你今年几岁了?” 她看了看晴儿,小声说道:“十三……” 十三岁的她,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连十岁都不到,身体异常瘦弱,面色蜡黄,头发也没有光泽。 苏如有些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以后要好好吃饭,才能长好身体。” 女人的同情心泛滥起来,便收都收不住。 晴儿今天白天只是简单的帮她擦洗了身体,立刻跑去准备热水,让她彻底的洗个热水澡,小意翻出了她小时候的漂亮衣服,唐妖精将她的首饰拿出来,一件一件的帮她试……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再次出现在唐宁眼前的,已经是一位眉目如画,朱唇皓齿的少女了。 她的小脸不再那么脏兮兮,乱糟糟的头发,被晴儿梳成了燕尾髻,一袭粉色长裙,完全没有了乞丐的样子,反倒像是大家千金。 晴儿忍不住赞叹道:“小小好漂亮!” 少女怔在原地,用略带紧张的目光看着唐宁,似乎是不适应现在的样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这一天之内,她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唐宁将她带回房间,拿了些水果进来的时候,她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 唐宁轻轻地将她抱上床,帮她盖上被子,发现了藏在床脚的两个包子。 他看了看那两个包子,又看了看她在睡梦中依然紧蹙的眉头,没有动那两只包子,轻轻将被子盖上。 他退出房间,钟意站在门口看着他,问道:“小小睡了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已经睡下了。” 她看着唐宁,微笑道:“相公终于找到她了。” 唐宁亦是没有想到,幸福来的这么突然,他最大的愿望,居然就这么实现了,现在想想,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钟意看着他,有些心疼的说道:“相公这些天一定累坏了,今天早点休息吧。” 今日之后,科举的所有事情,才算是全都结束。 经历了大起大落又大起,尤其是找到了小小,心神起伏数次,他的确是有些累,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不过,小小睡在他的房间,小如一直和小意一间,他又不能和晴儿以及唐夭夭挤,唐宁想了想,说道:“这几天,我先去红袖阁睡,等到过些日子宅子完工,就能搬过去了。” 钟意看了看他的房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红袖阁距离县衙并不远,站在县衙门口都能看到,唐宁走过去的时候,已经快到宵禁的时刻,许掌柜正打算关门,看到唐宁时,先是一怔,随后便大喜道:“公子,您怎么来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家里睡不下,这些日子,要在这里睡几晚。” 许掌柜连忙道:“公子快进来,姑娘们刚才还在念叨你呢。” 唐宁走进红袖阁,便有几道身影快步走过来。 “公子,我们今天在街上看到你了,那时候你骑在马上,真是太威风了!”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公子一定能考中状元的!” “公子,这些日子,你怎么不来看我们呢?” “去去去,公子可是状元郎,这段时间肯定忙着温书,哪有时间来看你!” …… “楚楚姑娘,莺莺姑娘,燕燕姑娘……,好久不见。”唐宁被她们簇拥进去,耳边皆是她们的欢声笑语,好不容易得到空闲,才借口累了,逃也似的回了房间。 他关上房门,这才松了口气,坐回桌前,倒了杯水。 房间里面的一切,都和他离开之前一模一样,那扇窗户,也保持着原样,看来苏狐狸还没有回京。 也不知道她出京干什么,这都两个月过去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希望她平安无事。 今天也实在是累了,喝了杯水之后,他便脱了衣服上床,闭上眼睛,很快呼吸就变的平稳。 此时,京师夜已深。 天然居,名叫小桃的丫鬟打着哈欠,来到某处房间时,看到坐在桌前的身影,先是一楞,随后便惊喜道:“小姐,你回来了!” 第两百零七章 为所欲为【第三更】 苏媚将身上的一件黑色披风脱下来,小桃立刻走过来,将披风挂起,说道:“小姐,我去帮你准备洗澡水。 ” 片刻后,小桃关上房门,房间之内的木桶中水雾蒸腾,将整个房间都缭绕在一片云雾中,浴桶中洒满了花瓣,隐见大片大片的白腻肌肤。 小桃站在苏媚的身后,问道:“小姐,还用加热水吗?” “不用了。”苏媚慵懒的说了一句,问道:“最近京师有什么大事发生吗?” “大事?”小桃想了想,说道:“《西厢记》已经出完了,小姐走了以后,又出了一本《牡丹亭》,都很好看。” 苏媚睁开眼睛,白了她一眼,说道:“我是问你有没什么大事,殿试结束了吗?” “殿试早就结束了,今天晚上就是琼林宴呢!”小桃笑嘻嘻的说道:“今天我们还在外面看状元郎骑马从大街上走过,小姐一定猜不到,状元郎是谁!” 苏媚想了想,不确信道:“唐宁?” 小桃怔了怔,才撇撇嘴说道:“原来小姐早就知道了。” 苏媚的表情有些奇怪,她其实也是随口一猜,没想到居然真的是他,别人在考试之前,有谁不是在抓紧时间温书,哪像他三天两头的和自己打牌,可就算是这样,最后的状元居然还是他…… 她想了想,从浴桶中站起来,说道:“让人将他这段时间的资料给我送来。” 她从浴桶中走出,细嫩的肌肤白里透红,仿佛整个房间都罩上了一层粉色。 片刻后,她靠在床头,披着一件薄衫,翻阅着手里的一份卷宗。 “省试头名,挺厉害的嘛……”她脸上勾起一抹弧度,目光继续下移,“唐家,这么快就暴露了身份;游街的时候居然跑了,去干什么了……” 她看的津津有味,不一会儿,小桃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小姐,你刚刚回京,一定累坏了,现在都快子时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苏媚将手中的卷宗合上,打了个哈欠,将那卷宗放在一边,躺在床上,说道:“我睡了,你出去的时候,关好房门。” 小桃应了一声,熄掉蜡烛,退出房间,将房门关上。 床上,苏媚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又睁开。 奔波两月,她近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本以为今晚能好好地睡一觉,但躺下之后,只觉得怎么都不舒服,睡意竟是慢慢的消减下去。 她开始有点想念那张床,想念那种可以让她安心的味道。 在床上躺了一会,她便睡意全无,她从床上坐起来,悠悠的叹了口气。 ……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子时的京师,宵禁早已开始,街头除了更夫和偶尔行过的寻街兵士,便没有任何人影了。 一队巡街兵士匆匆行过之后,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从黑暗中走出,缓缓地行在街道之上。 她走的很慢,漫无目的,在这漆黑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孤独。 苏媚对此早已习惯,孤独对她来说,是再也寻常不过的事情。 走过平安县衙的时候,她在衙门口驻足了片刻,很快又漫步离开。 再往前百余步,便是红袖阁。 红袖阁已是漆黑一片,即便知道那人不在这里,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绕到了后面。 她走到墙下,轻轻一跃,便攀住了二楼某个房间的窗沿。 窗户是关着的,她轻叹口气,正要下去,鬼使神差的推了推窗户。 吱呀。 窗户被她轻松推开。 她愣了一下,然后便熟练的翻进了窗户。 屋内虽然漆黑一片,却莫名的令她心安,她走到床前,轻轻躺了下去。 然后她觉得自己的手摸到了什么东西。 睡梦中的唐宁打开了放在他屁股上的手,含糊不清道:“苏狐狸,别闹……” 苏媚的手臂一僵,几乎是下意识的从床上弹了起来。 然后她才意识到刚才的声音有些熟悉,床上的味道,更加熟悉。 她有些难以置信的伸手摸了摸,果然在床上摸到了一道人影。 “说了别闹……”黑暗中又有声音传来,她嘴角微微翘起,小声道:“苏狐狸……” 她摸黑走到柜子旁,取出了一床被子,再次走到床边,将床上的人卷在被子里,滚到最里面。 然后她将自己也卷进被子,闭上眼睛,鼻间有熟悉的味道缭绕,倦意一阵阵袭来。 …… 唐宁早上是被香醒的。 像是玫瑰花的香味,也像是奶香或者别的什么香,具体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但是很好闻。 他循着味道闻过去,觉得鼻子有些痒。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睁眼就看到了苏媚的脸,他的脸挨着她的头发,所以感觉到有些痒。 昨天晚上他做梦梦到和苏媚在这张床上一起睡觉,虽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做,但是在梦里苏媚居然摸了他的屁股。 做这样的梦让他感觉到很羞耻,而且这个梦到现在都没有醒。 不仅没有醒,还更加荒唐。 苏媚和他一个被窝,脸贴着脸,一条腿还搭在他的身上,好在她的衣服穿得很完整。 他想了想,腾出两只手,将她的脸扯成一个大饼状。 他想干这件事情很久了,什么京师第一美人,这样看起来,也挺丑的。 现实中打不过她,在他自己的梦里,他可以为所欲为。 只是没想到在梦里,苏狐狸的脸都这么的有触感,而且她睁开眼睛看人的眼神,还挺吓人的。 苏媚的眼神经过了一瞬间的迷茫,随后就变的清醒。 唐宁也清醒了。 他看着苏媚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媚看了看他,说道:“你问话之前,能不能先从我的被窝里出来。” 唐宁低头看了看,说道:“这是我的被窝。” 苏媚转过头,看到她的被子老实的躺在地上。 于是她将搭在唐宁身上的那条腿收回来,从床上坐起,若无其事的说道:“恭喜你啊,状元郎。” 唐宁不太能理解她的若无其事,都是未经人事的年轻男女,**的,同睡一张床,她就不担心会发生点什么事情吗? 这女人怎么就没有一点防备心呢? 他一个人睡的好好的,醒来的时候,床上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女子,和他同睡一个被窝,还能若无其事的对他说一句“恭喜你啊,状元郎”,这根本不是喜,是惊。 “你回京了就好。”唐宁穿上外衣,从床上下来,说道:“我走了,一会儿将房门从外面锁上,你可以多睡会儿。” 苏媚看着他走出门,重新躺回床上,好不容易才能睡一个好觉,她自然要多睡一会儿。 只是,她虽然喜欢睡他的床,但同睡一个被窝,可就不是睡床,而是睡人了。 想到刚才两人同盖一床被子,她的腿搭在他身上的情形,苏媚脸色微红,暗啐一口,低声道:“狐狸精,不要脸!” 说完,便抱着被子,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睛。 唐宁没想到苏狐狸居然这么快就回京了,她当初说的可是最迟半年来着。 看样子她在外面的事情应该还算顺利,不管怎么样,平安回来就好。 “早!” 他走进院子,对正在练剑的唐夭夭说了一声,从她身旁走过,打算回房洗漱。 唐夭夭吸了吸鼻子,回过头,看着他说道:“站住!” 第两百零八章 三司会审 唐宁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唐夭夭,问道:“怎么了?” 唐夭夭拎着剑走过来,凑到唐宁身边,吸了吸鼻子,问道:“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唐宁看着她,面不改色的说道:“可能是因为昨天晚上和楚楚姑娘她们待了一会儿,好久不见,聊的时间长了一些,沾染到了她们身上的香料味道。 ” “这不是香料味道。”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这是花瓣浴的味道,你昨天晚上洗花瓣浴了?” 他一个纯爷们洗什么花瓣浴,一定是苏狐狸昨天洗了,难怪她身上这么香。 “那就不知道了。”唐宁看着她,说道:“可能是姑娘们谁洗了,你总不会怀疑我昨天晚上没有去红袖阁,去了别的地方吧,许掌柜可以作证,楚楚姑娘她们也能作证。” 唐夭夭撇了他一眼,说道:“你昨天晚上去了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 唐宁看着她,“那你还问我?” “我替小意问的。”她看了唐宁一眼,转身向院外走去。 唐宁看着她,问道:“早饭还没吃,你去哪?” 唐夭夭没有回头,说道:“我去红袖阁问问这几天的生意怎么样。” 唐宁并不担心这个,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苏媚走的又不是正门,她当时翻窗户的时候,不是也没有被别人看到。 宅子三五天还建不好,也就是说,他还需要在红袖阁睡上一段日子,这段时间里,苏媚可能还会过来,会翻窗爬床的狐狸惹不起,不过,为了自己的清白和安全,他今天还是准备换一个房间。 他走到房门口,敲了敲门,问道:“小小,起床了吗?” 屋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很快打开,少女只穿着一件内衬,没有穿外衣,赤足站在门边,抬头看着他。 她应该是跳下床直接跑过来的,竟是连鞋子都没有穿。 唐宁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床边,又打了一盆水让她洗脚,说道:“下次记得穿鞋子,快点穿好衣服,我们去吃早饭。” 她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小小还是怕见生人,唐宁本想让晴儿将早饭端到房间里面,但仔细想想,多和人接触接触,对她的性格改变,还是会有些帮助。 “来小小,多吃点,以后就不会这么瘦了。”岳母大人也已经听说了她的事情,一边给她夹菜,一边皱眉道:“这些丧尽天良的,坏事做多了,都是要遭天谴的!” 她看向钟明礼,问道:“案子破了吗?” “黑虎帮的帮主和成员已经全都被抓了。”钟明礼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早上,刑部就将人全都提了过去,此案牵扯过大,所有涉案之人,肯定会严惩的。” 吃过饭,钟意苏如和唐夭夭便带着小小去街上裁衣服,有唐妖精跟着,不会出什么事情,唐宁没有跟着她们,准备去找刘老二等人。 黑虎帮被端之后,京师街头就没有假乞丐了,他们接下来在京师建立总舵,便会容易一些。 晴儿抱着润王的盒子,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从唐宁身边走过的时候,脚步停下,凑近他的身边闻了闻,诧异道:“姑爷,你身上怎么这么香,你用玫瑰花瓣洗澡了吗?” 唐宁看了看她:“我怎么会用玫瑰花瓣洗澡?” 晴儿疑惑道:“可玫瑰花瓣的味道是怎么来的呢?”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唐宁将那盒子从她怀里抢过来,说道:“别吃了,再胖就嫁不出去了!” “就是玫瑰花瓣的味道啊。”晴儿噘着嘴,看着唐宁离开的背影,有些委屈的说道:“而且,人家本来就不用嫁出去……” …… 京师的某条街道上,唐夭夭正带着钟意苏如以及萧小小一间店铺接着一间的扫荡,她牵着小小的手,大方的说道:“看上什么就买什么,我付钱。” 某处布庄,两名妇人一边挑选布料,一边闲聊。 “这几个姑娘长得可真俏,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那小姑娘眉清目秀,长大了也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你家女儿比她还要小一些吧,你可得把你们家孩子看紧了,听说京师有一伙人专偷孩子,得手了就把他们卖到外面去,多亏了状元郎……” “我也听说了,我今天都没有让她出去玩,那些杀千刀的,干这种事,也不怕生孩子没……” “嘘,小点声,我听说这件事情,和那个唐家有关,可不能让别人听到。” 昨天状元郎游街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跑了,今天才有消息,原来是状元郎和萧小公爷联手剿灭了贩卖人口的黑虎帮,为京师除此大害,坊间百姓谈及此事,都要夸赞两句。 人口贩卖之事,哪怕是在京师天子脚下,也是屡见不鲜,百姓对其更是恨之入骨,若是在京师之外,人贩子被人抓住,大半是要被绑起来直接烧死的,官府甚至都不会干预。 谁家还没有一个两个孩子,自消息传出来之后,百姓们对此事便格外关注。 宫内某殿,今日的早朝即将结束。 魏间看了看陈皇,上前一步,说道:“诸位大人,可还有事要奏?” “臣有本奏。” 百官听到声音,目光纷纷望向站出来的一名御史。 那年轻御史抱着笏板,上前几步,躬身道:“启禀陛下,京中有黑虎帮胆大妄为,行那丧尽天良的拐卖孩童之事,为天理不容,为法理不容,不知有多少百姓,被他们所荼毒,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妥善安置那些被拐孩童,还百姓一个朗朗青天。” 陈皇看了看他,说道:“此案,朕不是已经交给刑部去办了吗?” 那御史再次行了一礼,说道:“回陛下,黑虎帮只是一个小帮,若是没有背景,焉能在京师坐稳,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一做就是数年之久,臣以为,这背后,应是有人指使,恳请陛下彻查。” 陈皇目光望向他,问道:“那依爱卿之见呢?” 年轻御史目光隐晦的瞥了康王一眼,高声道:“此案太过重大,臣以为,应该由刑部和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严查此案,如此方能对百姓有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殿内陷入片刻的安静,百官面色各异,心中不知所想。 唐家二公子在黑虎帮被发现,使得唐家和此案有所牵连,此案若是走刑部,不会对唐家有太大的影响。 但大理寺就不一样了,大理寺极少查案,但一查便是大案,往往与京中权贵官员有关,更重要的是,大理寺卿乃是康王羽翼,怎么会放过这个打击唐家的机会? 而最后的御史台,都是一帮只认理只认法的清流,别说此事与唐家有关,就算是与端王康王有关,他们也绝对会追查到底。 这件案子查到现在,已经不单单是黑虎帮拐卖人口的案子了。 这是端王与康王的较量,而唐家,无疑是被推进了这一场风波的中心。 而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无疑是端王落入了下风,若是唐家在这场风波中有损,端王不仅实力大损,在民间的声望,怕是也要大降。 康王这一招,直接将自己与百姓,与法理绑在了一起,一开始便立于了不败之地。 陈皇目光在下方扫视一圈,点头道:“爱卿所言有理,此案,便由三司会审吧。” 殿内某处,康王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在他身旁,一名华服青年脸色沉了下来。 第两百零九章 双王之争 唐宁被任命的翰林修撰是从六品,官阶不高,不用上朝,事实上翰林院都是些清贵官,平时事情不多,上下班打卡,正好是唐宁向往的生活。 他虽然已经被授官,但距离最晚上任之期,还有足足三个月的时间。 虽说可以提前入职,但这三个月里,他还有些事情要做。 首先自然是赚钱。 他现在还没有入职,连俸禄都没有,自然得想办法养家。 凭借翰林院那一点儿微薄的供奉,也仅仅是能维持生活而已,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除了养家之外,大部分事情都能自力更生的丐帮,也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他又不是唐夭夭,随便赌赌就能赌出来一个百万身家,又有一个身家不止百万的爹,他的幸福生活要靠自己的双手打拼。 唐夭夭用一根木棍在他身上轻轻抽了一下,说道:“手臂再抬高一点。” 这段时间,唐宁虽然忙了些,但却也没有落下练功。 他问过唐夭夭,也问过老乞丐,江湖上对于武学修为,并没有明显的划分,仔细想想,这东西似乎也不可能有一个具体的度量方法。 不过,虽然没有具体的划分,但模糊的界限还是有的。 三流高手已经可以称之为入流的高手了,这种事情老乞丐最有发言权,据他所说,彭琛和唐夭夭都是在这个境界,唐夭夭要厉害一点,大概已经处于三流的顶端,距离二流,却还有一段距离。 能归入二流的,已经算是强者,突破境界的李天澜算一个,皇帝身边那位侍卫凌云也算一个,唐宁也只认识这两位年轻高手。 至于一流高手,那就了不得了,虽然不至于说是凤毛麟角,但每一位,都是江湖上的一方巨擘,具有开宗立派的本事。 唐宁觉得郑屠户应该算一个,至于老乞丐,可能在一流高手里面也算厉害。 当然,这些距离他都太遥远了,以如今江湖上对于习武之人实力的划分,他应该属于不入流,距离三流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不过,虽然实力算不上强,但翻个墙爬个窗还是很轻松的,唐宁习武不久,对他如今的进境十分满意。 他走到墙角,蹲下身,看着老乞丐问道:“苏姑娘的武功到了什么境界?” “你说那只小狐狸啊?”老乞丐打了一个酒嗝,说道:“勉强算是二流,但要是真动起手来,你的那两位小相好的加起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哪两位?” 老乞丐瞅了瞅刚刚走进来的李天澜,又看了看剑速越发快了的唐夭夭,说道:“天生媚骨很难得啊,你要把她变成小相好的就尽快,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老不正经的,什么小相好的,叫的多难听…… 至于天生媚骨,苏媚除了名字里带个媚,和“媚”这个字没有一文钱关系,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都没有感觉到她到底媚在哪里。 他站起身走过去,看着坐在院子里发呆的小小,对李天澜介绍道:“这是小小,现在是我妹妹。” 他又看向小小,“这是李姐姐。” 小小抬头看着她,小声说道:“李姐姐。” 到现在,小小对于唐宁介绍给她认识的人,已经没有了那种警惕和防备。 唐宁帮她倒了杯茶,问道:“你们应该要走了吧?” 李天澜点点头,说道:“最多数月,等到和朝廷商量好所有的细节,就要启程回楚国了。” 唐宁算了算,她们在陈国已经停留了近一年时间,也该回去了。 他想了想,问道:“明年还来吗?” 楚国每年都要向陈国朝贡,一批使臣离开的时候,另一批使臣就到来了。 李天澜抿了口茶,说道:“朝贡变成了三年一次,以后,我可能就不会来了。” 唐宁早就知道,她的身份应该不是使臣,但她具体是什么身份,他却并不知道。 他看着李天澜,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你是楚国公主吗?” 楚国皇室便是李姓,所有的使臣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她是女儿身,却能考取状元,在楚国的背景必定通天,这是唐宁的一个猜测。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可你也不是使臣。”唐宁看着她,问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李天澜看着他,神秘的一笑,说道:“等你来楚国的时候就知道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那应该是没有什么机会了。” 李天澜回楚国之后,如无意外,以后怕是没有什么机会再见,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他们好歹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于是他便留她多喝了两杯茶。 李天澜走后,唐夭夭便不练功了,坐在他的对面,掩饰住脸色的喜色,问道:“她要回家了?” “是啊。”唐宁叹了口气,说道:“再过一段时间就要走了。”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很舍不得她?” “朋友一场,自然有些舍不得。”唐宁说了一句,忽然看着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回灵州?” 唐夭夭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你管得着吗?”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着急回去,我有点事情要找你商量。” 他准备在京师开一家书坊,已经有过《西厢记》和《牡丹亭》的成功案例,开书坊几乎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不过,他的钱不够,需要找一个天使投资人,唐夭夭长得就挺像天使的。 “开书坊,我们合作?”唐夭夭想了想,说道:“好啊。” 唐财主的女儿还是有一双慧眼的,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她想了想,说道:“书坊要叫什么名字呢,要不叫“夭夭斋”?” “太难听了。”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还是叫唐宁斋吧,比夭夭斋好听多了。” 唐夭夭眯起眼睛看着他。 “要不这样吧,我还有个折中的办法。”唐宁想了想,说道:“将我们两个的名字结合起来取名,可以让你在前面,你觉得怎么样?” “夭夭宁?” 唐夭夭摇了摇头,“难听死了。” 唐宁摇头道:“一人取一个字。” “夭宁斋?”唐夭夭想了想,说道:“也不好听。” 唐宁看着她,问道:“要不,取你的唐,取我的宁?” …… 京师百姓近两日在密切的关注一件案子。 黑虎帮拐卖人口,将唐家也牵扯其中,陛下令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三司会审,势要将此案查一个水落石出。 往年一年之中,也没有几次三司会审,一旦惊动这三司,砍头便是最轻的结果,严重的甚至有可能判处凌迟。 那黑虎帮帮主听闻此事之后,当夜就在狱中撞墙自尽,虽然还是丢了性命,却也落得了一个全尸。 黑虎帮帮主畏罪自尽,而经过三司的审查,未查到唐家和黑虎帮贩卖人口的直接关系,倒是那唐家二少,借着唐家的声势,屡次包庇黑虎帮欺压百姓,被查到了实据。 此案民怨甚大,念在唐昭受伤的份上,陛下虽然没有对他做出太重的处罚,却也下了永不录用的旨意,经此一事,唐昭的仕途之路,便彻底了断。 而与此同时,户部一位属于唐家派系的侍郎,莫名其妙的被调出了京,虽然官阶未变,但从此,唐家和端王在户部,便几乎没了人手。 这些,也被看成是陛下对于唐家的处罚之一。 总之,这一场双王之争,以康王完胜而告终。 端王府。 暴怒的端王已经摔碎了数个茶盏,大骂道:“蠢货,全都是蠢货!” 与之相反,康王府,康王满面笑容,怀中搂着两名女子,抿了一口酒,笑道:“来人啊,备上两份厚礼,一份送到萧府,另一份送到状元郎那里……” 第两百一十章 唐水的请求【第三更】 黑虎帮一案的结局,并没有出乎唐宁的意料。 就算唐家真的是幕后之人,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不可能亲自下场,更不会被人抓到什么致命的把柄。 对于唐昭的处罚,不能说是不痛不痒,毕竟他也算是唐家年轻一代的重要人物,就算是科举不顺,也能轻易的走进仕途。 如今因为牵连到黑虎帮的事情,将他的仕途堵死,对于唐家来说,或许有些损失,但也不大。 而官场上的调动,则与此案无关,更多的是康王和端王的博弈,很显然,这一次,以康王的绝对胜利而告终。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唐宁当然是乐于看到唐家吃瘪的,康王得意,总比端王得意要好。 杀身之仇,岂能不报,能削弱唐家一分,他便不介意补上一脚。 晴儿从外面跑进来,脑袋凑近他嗅了一嗅,见唐宁目光望向她,立刻道:“姑爷,外面有一位姑娘找你……” 如果是李天澜,她会直接走进来,不用通报,晴儿这么说,就说明她不认识,难道是苏媚? 这两天她都没有去红袖阁,但想想,她找自己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唐宁走到县衙外面,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唐水。 唐水看了看他,柔声道:“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吧。”唐宁走出县衙,走到红袖阁,和许掌柜他们打了个招呼,便走上二楼。 推门走进房间的时候,看到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的苏媚,唐宁表情一怔。 虽然他没有什么好对唐水解释的,但让人看到苏狐狸睡在他的床上,到底还是有些不好。 他走过去,将她的被子向上面扯了扯,盖上她的脑袋,然后将床帘放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走到桌前,倒了杯茶水,唐水从外面走进来。 她坐在唐宁对面,看着他,说道:“虽然有些晚了,但还是要恭喜你,状元郎。” 唐宁没有开口,他知道唐水还有话说。 “我知道你不可能再回唐家了。”她目光与唐宁对视,说道:“但是,我求你一件事情,希望你能答应我。” 唐宁看着她,问道:“什么事情?” 唐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能不能见她一面?” 唐宁知道她说的“她”是谁,问道:“有机会?” 唐水解释道:“小姑被他们禁足在家里,平日里很难走出府门,我会想办法让她出来,希望到时候,你能见她一面。”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答应你。”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他也没有理由拒绝,哪怕他早已不是她们认为的那个唐宁,和唐家那位小姐注定不会有什么亲情,但关于这具身体的联系,却是怎么都割舍不掉,也是撇不清的。 唐水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低下头,说道:“谢谢。” “不用谢。”唐宁笑了笑,想到一件事情,问道:“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唐水看着他,说道:“你应该叫我姐的。” 唐宁没有纠结这个话题,问道:“你在唐家,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断了手臂?” “断了手臂?”唐水看着他,想了想,说道:“韩伯去年回乡探亲,遇到仇家,断了一条手臂……” 唐宁想了想,问道:“是去年十月吧?” 唐水看着他,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唐宁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了。 唐水看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身体微微颤抖,再看向唐宁时,两道泪痕从俏脸上划过,紧握着唐宁的手,颤声道:“对不起……” 唐宁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不是心里在经受什么折磨,是被唐水捏的。 他不漏痕迹的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一边在桌下揉着手掌,一边说道:“这和你没关系。” 唐水看着他,郑重的说道:“你一定要小心。”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会的。” 糖水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说道:“这是小姑给你的。” 唐宁接过那纸包,打开之后,看到里面是一些精致的糕点。 “这些都是小姑亲手做的。”唐水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我先走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托人给我传信。” 唐宁送她到门口,走回来,关上房门。 一只纤细的手臂将床帘拉开,不满的看着他,说道:“你是要捂死本姑娘吗?” 唐宁见她眼睛下面顶着一对卧蚕,随口问道:“你不止是天然居的掌柜吧,看起来好像很忙的样子。” 苏媚从床上下来,看着他,妩媚的一笑,说道:“小弟,男人对女人的好奇心太强,可不是一件好事情。” 唐宁捏了一块糕点,说道:“大姐,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奇地。” “大姐?”苏媚两眼一横,怒道:“你叫谁大姐呢?” 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你可足足比我大三岁呢,不叫你大姐,难道叫你小妹?” “你!”苏媚看着他,胸口不断的起伏,唐宁担心她的衣服会被她撑破。 苏媚双手叉腰,自己生了一会气,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说道:“女大三,抱金砖,听过没有,好几个算命的都说我旺夫,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唐宁打开她伸向桌上糕点的手,天生媚骨,旺夫是假的,克夫才是真的,谁嫁给她,不被榨的英年早逝才怪。 “不用了。”他摇了摇头,说道:“我可是有家室的人。” “有家室怎么了?”苏媚瞥了他一眼,说道:“京师多少有家室的人,都在外面养着狐狸精,你养的可是京师第一美人,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动心?” 一块糕点吃完,唐宁喝了杯水,才道:“我觉得我家娘子才是京师第一美人。” 苏媚目光忽然望向他,从上到下的打量着。 不知为何,唐宁有一种被她剥光了展览的感觉,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问道:“你看什么?” 苏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你真的成亲了吗?” 唐宁看着她,说道:“你不是什么都能查到吗?” “我是能查到。”苏媚走到他跟前,疑惑道:“可是你都成亲快一年了,为什么还是一个童……” 唐宁抓起一块糕点,用最快的速度塞进她的嘴里。 苏媚有些不满的看了他一眼,坐下来,专心的吃起糕点。她吃完了一块,又拿起一块,赞叹道:“唐家小姐做的糕点真好吃,哎,你别吃了,再给我留一块,半块……” 唐宁把最后一块分一半给她,好奇道:“你能不能教教我,那个……,那个怎么看?” 苏媚瞥了他一眼,“哪个?” “就是童……,那个啦!” “哦,你问我怎么看出你还是个雏儿?”苏媚看着他,神秘的一笑,说道:“这是我们门派的不传之秘,当然不能告诉你了。” 不告诉就不告诉,他回去问老乞丐去,还不就是一坛酒的事情。 他从苏媚手里将那块糕点夺回来,塞进嘴里,说道:“我走了,你慢慢睡。” “小气。”苏媚瞥了他一眼,将她刚才藏起来的糕点拿出来,脸上露出不舍之色,喃喃道:“要是能经常吃到就好了……” 唐宁回到县衙,刚刚走回院子里,钟意便迎上来,问道:“听晴儿说,相公刚才和一位姑娘走了?” 第两百一十一章 收徒 “你说刚才那位姑娘啊。 ”唐宁看了看钟意,说道:“她叫唐水,夭夭也见过的。” 唐夭夭凑到钟意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钟意知道唐家的事情唐宁心中有决断,也就不再问了。 “虽然那位唐水姑娘长得漂亮,但却是你们的姐姐,不用担心。”唐宁走后,唐夭夭想了想,看着钟意说道:“你们需要担心的是另一只狐狸精,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钟意看着她,说道:“放心吧,相公他知道分寸的。” 唐夭夭白了她一眼,“你放心就好,他知不知道分寸,和我又没有关系。” 唐宁走进院子,看到小小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老乞丐站在她身边,走来走去,啧啧称奇。 见唐宁进来,他才转头看着唐宁,说道:“你从哪里捡来这么一个好苗子,不学武简直是暴殄天物。” 唐宁惊奇道:“什么?” 老乞丐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瘦是瘦了点,但资质却是上佳,好好调教的话,假以时日,必定又是一位一流高手。” 小小被他这么打量,有些害怕的躲在唐宁背后。 “一流高手?”唐宁看着老乞丐,两眼放光,问道:“你看我资质怎么样,能成为一流高手吗?” “你吃软饭就够了,成为一流高手干什么?”老乞丐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的小相好武功都还不错,保护你足够了。” 小……,呸,她们武功高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打铁还需自身硬,他现在已经能翻墙了,上房指日可待,虽然资质差了一点,但勤能补拙,他对自己有信心。 老乞丐不再理会唐宁,绕到他的身后,看着小小,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小姑娘,你想跟着老夫学武,成为一流高手吗?” 小小抓着唐宁的衣角,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老乞丐终于看出来了,唐宁才是她的主心骨,他抬头看着唐宁,说道:“小子,老夫这辈子,没有收过什么徒弟,不想把这一身的功夫带进坟里,断了传承,你把她交给老夫,不出几年,老夫就能让她站在这个武林的巅峰。” 唐宁瞥了他一眼,老家伙不是很厉害吗,到头来收徒弟不是还得求到自己? 他对于老乞丐收小小为徒是不排斥的,他到现在还没有看清老乞丐的实力,如果能得到他的倾囊相授,武学一途必定顺畅,这和他平日里高兴了才指点指点彭琛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件事情,还得看小小自己愿不愿意。 他低头看着小小,问道:“你愿意跟着这位老爷爷学武功吗?” 小小看着老乞丐,面露迷茫,一流高手对她来说,还是一个很陌生的词汇。 老乞丐一脸笑意的说道:“你要是跟着我学武功呢,以后就能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你,谁欺负你,你就揍他们。”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抓着唐宁的衣角更加用力,小声说道:“愿意。” 老乞丐哈哈大笑,说道:“你现在给老头子磕三个头,以后就是我的乖徒儿了。” 小小跪在地上,乖乖的给老乞丐磕了三个响头。 唐宁有些心疼的帮她擦掉额头上沾上的尘土,老乞丐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乖徒儿……” 他向唐宁伸出手,说道:“给我些银子。”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要银子干什么?” 老乞丐没好气道:“当然是给我的乖徒儿买些药材啊,你看她这弱不禁风的样子,跟着老夫学功夫之前,要先将她的体质提升上来。” 他的这个想法,和唐宁不谋而合。 小小长时间填不饱肚子,又营养不良,身体瘦弱至极,抵抗力也差,唐宁担心以她现在的体质,就算是生一场小病也十分危险,最主要的,是先将身体素质提升上来。 老乞丐懂得东西五花八门的,既是处男人眼识别机,又是补肾咨询师,调理身体,对他来说,应该是小意思。 他看着老乞丐,问道:“要多少钱?” 老乞丐想了想,说道:“先给一万两吧。” 想不到这老家伙居然比自己还黑,天天吃百年老山参也花不了一万两,真当他不懂行情? “一万两没有,一百两够不够?” “一百两?”老乞丐想了想,挥挥手道:“算了,她现在的身体还太虚弱,承受不了太强的药力,就先买些普通货色吧,一百两也成,不过这一百两最多能维持一个月,你要是对我的乖徒儿好,就赶紧赚钱,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听老乞丐的意思,越往后花的钱越多,不用他提醒,唐宁也知道要抓紧时间赚钱了。 赚钱自然离不开唐夭夭,唐家在京师有人脉,有资源,还有唐妖精逢赌必赢卖啥啥火的运气,她就是唐宁的摇钱树。 唐宁忽然不希望她离开京师了。 他们在灵州还有酿酒生意,等到今年年底,第一批新酒就能问世,虽然口感肯定达不到那种十年陈酿几十年陈酿的地步,但无论是烈度还是醇香,都要甩市面上的普通酒不知多少条街。 至于京师,他考虑了一下,还是先进军出版业。 书坊的地址已经选好了,唐大小姐收购了书坊一条街上相邻的几个小书坊,将之合并成一个店面,从此以后,唐人斋就是京师最大的书坊。 唐夭夭拒绝了从她们两个人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的建议,最终决定书坊的名字叫“唐人斋”。 取这个名字当然是因为书坊的两个幕后老板都姓唐,一笔写不出两个唐,相亲相爱像是一家人,书坊才能稳定和谐的发展。 那几个小书坊的伙计工匠,也被她一并收购了,等到唐宁写出稿子,就能开始刊印售卖。 本来在京师开店,招收伙计工匠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奈何唐大小姐一掷千金,几天内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妥了。 有了《西厢记》和《牡丹亭》的先例,唐宁接着打算推出《桃花扇》和《长生殿》,四大古典名剧其中之二都卖疯了,没理由另外两部卖不动。 当年为了完成论文,看这些古典剧目看得头疼,以为毕业了之后就再也用不到,想不到居然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晴儿从外面跑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道:“姑爷,外面又有人找,这次来了好多人……” 唐宁走出县衙的时候,看到两辆马车停在县衙门口,一名管家模样的男子,正指挥着几人,将马车上的箱子搬下来。 “小心点,别磕着碰着了。” “都快点搬进去!” 唐宁走过去,疑惑问道:“这是干什么?” 那男子看着他,抱拳道:“可是状元郎?” 唐宁点了点头, 那管家笑着说道:“这是康王殿下送给状元郎的一些薄礼,还请状元郎不要推辞。” 从那几个箱子的厚度和数量来说,这礼也不薄了。 但和康王得到的东西相比,这些却算不了什么。 黑虎帮的案子,他不仅重挫了端王的锐气,还将属于唐家和端王党羽的一位户部侍郎拉了下去,这些收获,可不是送几箱子金银之物就能得到的。 他正缺钱呢,送上门的礼物,岂有不收之礼,更何况,收下康王的礼物只是一个信号,而这个信号,是他愿意传达出去的。 唐宁笑着对那管家拱了拱手,说道:“替我谢过康王殿下。” 第两百一十二章 苏媚心思 萧珏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唐宁摆放在院子里的箱子,问道:“这些也是康王送的?” 唐宁点了点头,这些箱子他刚才打开看了看,里面虽然不是什么真金白银,但名贵器物和字画不少,要论价值,可比装满银子的箱子要大的多。 他准备从里面挑出来一些有用的,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统统拿去卖了,相较而言,还是银票拿在手里踏实。 “康王这次还真舍得。”萧珏拍了拍手,说道:“送到你这里的,比送到萧家的还多,不过也难怪,就算他把这些东西送给别人,也撸不下端王一个户部侍郎。” 他坐在唐宁对面,问道:“你想好了吗,以后要站在康王这一边?” 唐宁将茶壶给他递过去,问道:“难道站怀王吗?” “也是。”萧珏自己给倒了杯茶,说道:“你和唐家势不两立,那就是和端王势不两立,怀王只是条陪衬的咸鱼,也只能选康王了。” 其实唐宁目前并不存在选不选的问题,他做不到的事情,康王可以做到,康王想做的事情,又需要一个理由,他给康王理由,康王帮他去做,各取所需罢了。 至于站队,他现在并不需要考虑。 萧珏不再说这件事情,问道:“哎,三个月后就要上任了,这段时间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这可是最后三个月的自由时间了,赴任了之后,可没有你现在这么清闲,你还不趁着这点儿时间,好好放松放松?” 唐宁想了想,说道:“下个月我打算成个亲,你要不要来吃顿酒宴?” “成亲?”萧珏一怔,问道:“你不是已经成过亲了,这次娶几个?” 唐宁伸出两根手指。 “两个?你不是已经有两个了吗?”萧珏瞪大眼睛,问道:“这次娶谁,唐姑娘肯定是一个,另一个是谁,李姑娘……,难道是苏姑娘!” 唐夭夭从院外探出头:“谁叫我?” “说的是另一个唐姑娘。”唐宁对她挥了挥手,唐夭夭的脑袋又缩了回去。 “另一个唐姑娘?”萧珏一口茶水喷出来,从凳子上站起来,大惊道:“你说的难道是唐水姑娘,她可是你姐啊!” 他说完之后,又拍了拍脑袋:“不对,我忘了,她只是你表姐,还不是亲的……” “都不是!”唐宁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萧珏这货,虽然身体纯洁的像一朵小白花,心里已经污成烂泥地了。 听唐宁解释了之后,他才恍然大悟,随后就看着他,啧啧道:“一个人娶两次,不愧是状元郎,真会玩……” 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眼看着你就十八了,现在不娶老婆,要等到什么时候?” 萧珏挺起胸膛,说道:“是我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怎么听说,萧老公爷让媒人踏遍了京师的诸多高门,可是没有一个人同意和萧家的婚事,是因为你……” “胡说!”唐宁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珏打断了,他一巴掌拍在石桌上,说道:“那些都是谣言,实话告诉你,前几天我去青楼……” “又叫了十个姑娘喂蚊子?” 萧珏看着他,说道;“我和你,已经不一样了。” “你骗不了我的。”唐宁看着他,笑道:“老前辈已经将他那一套观人之术教给我了,你还是你,我们是一样的。” 萧珏冷笑一声,说道:“你都成亲了,还有脸说和我一样?” 唐宁笑了笑,说道:“马上就不一样了……” 老乞丐才是真的见识广博,无所不能,居然可以通过面相看出来这种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以前在街头算命也不是随口瞎掰。 他还说自己有桃花劫,唐宁已经等了好久了,到现在还没等到。 六月初就要迎小如和小意进门,现在宅子已经全都完工,因为是翻修不是新建,这个时代也不存在甲醛超标之类,留下两天的时间清扫,马上就可以住进去了。 这之前,他还是要在红袖阁再睡两天。 他推开门走进去,苏媚正赤着脚坐在床边,两条小腿无规律的晃着。 “你怎么才来啊……”她看到唐宁时,精神一振,说道:“快过来,我们玩两局,然后睡觉。” 苏媚现在已经是牌场高手,唐宁想要赢她没那么容易,玩了五局,他输了三局,脸上贴了三条白纸,苏媚只有两条。 “好了,今天算我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唐宁卷了一张席子过来,铺在地上。 换房间的话,许掌柜他们可能会怀疑,他还是先在地上凑合一晚。 “什么算你输,本来就是你输……”苏媚躺在床上,看着他,说道:“地上多凉啊,你睡床上吧,这张床这么大,睡得下两个人的。” 床是挺大的,但那天晚上他睡着了,苏狐狸爬上来是他不知道。 在清醒状态下,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唐宁躺在席子上,闭上眼睛,说道:“不用了,我喜欢睡地上。” 苏媚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要脸?” 唐宁将双手枕在脑后,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就别装久经沙场了。” 苏媚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护胸,大惊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唐宁睁开眼睛,淡淡道:“你以为就你能看出来?” 苏媚瞥了他一眼,说道:“不睡床就不睡床,那你睡近一些吧,睡到床边来。” 唐宁翻了个身子,挨着床躺下,抬头看了看苏媚,说道:“你知不知道,从这里看上去,你的脸很大。” “去死!” 苏媚向床里缩了缩,唐宁就看不到她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对了,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了,下个月九号,我要成亲了。” “六月九号?”床上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你不是已经成过亲了吗?” “再成一次啊,到时候你要不要过来喝杯喜酒?” “你确定要我过去?”苏媚的语气中带有一丝调笑。 唐宁想了想,苏狐狸要是要去,就会把他的风头全都抢去,可他在京师也没有几个朋友,不请她说不过去,他仔细想了想,说道:“你那天去的时候,要不蒙着面?” 苏媚打了一个哈欠:“到时候再说吧……” 唐宁闭上眼睛,说道:“还有件事情,再在这里睡两晚,以后我应该就不会在这里休息了。” “为什么?”苏媚的声音中,瞬时便没了睡意。 “我在京师买了一座宅子,过两天就会住进去,以后没有人和你抢床了。” 苏媚这次没有回答,屈指一弹,桌上的蜡烛便直接熄灭,她盖上被子,说道:“睡吧。”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原以为躺在这张床上,她的失眠症便会不药而愈,现在看来,她之所以能在这里安稳的入睡,似乎并不是因为这张床。 她咬了咬牙,心中暗自羞恼,这家伙,难道是给自己灌了什么**汤吗,为什么有他在的地方,她便能睡的安心舒适? 如果真是这样,她以后可怎么办? 她使劲摇了摇头,将一些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中甩掉,然后向床边靠了靠,离那道让人舒服的气息近一些。 …… 清早,唐宁走进房门,正在帮他整理衣服的苏如看了他一眼,走过来,关切道:“小宁哥,你额头怎么了?” 唐宁捂着额头上的一小块青紫,尴尬的一笑,说道:“昨天晚上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不碍事。” 其实昨天晚上从床上摔下来的是苏媚,他居然忘记了她睡觉不老实,早知道的话,他就卷着席子睡在门口了,也不至于被她砸成这样。 天然居,小桃快步走过来,看着苏媚,急忙道:“小姐,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我去给你拿药……” 苏媚揉了揉额头,想到今天早晨的那一幕,脸上浮现出一抹羞红。 第两百一十三章 不要脸!【第三更】 “小宁哥,你别动,忍耐一下就好了。 ” 小如在细心的为他上药,小小在一旁乖乖的看着,给他递过来一只热乎乎的包子。 这傻姑娘就喜欢吃包子,唐宁得找机会教育教育她,以后别让人用一个白菜包子就给骗跑了。 小小现在不和他们一起吃饭,老乞丐为她亲自制定了一个食谱,说是她的身体太虚弱,要先好好地调理一阵。 老家伙虽然很多时候不靠谱,但对他的宝贝徒儿,还是很负责的,所以唐宁也就听他安排。 药膏抹上去凉丝丝的,痛感立刻就少了一些。 他早上还做着美梦,梦到洞房花烛,新房里面忽然多出了几个新娘子,就被苏媚无情的砸醒了。 苏狐狸和唐夭夭不同,虽然远远称不上胖,但也没有唐妖精身材那么苗条,她身上该凸的凸,该翘的翘,是属于男人最爱的那种丰满类型。 床虽不高,近百斤的身体砸下来,还是够呛。 现实是残酷的,早上并没有发生什么香艳的意外,嘴对嘴更是不存在,让唐宁有些担心的是,他其实除了额头之外,有一个地方也受伤了。 毕竟,作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在清早的时候,身体总会发生一些变化。 当然,任何的变化,都在苏媚的那一砸中恢复了原样。 苏如看了看他脸上痛楚的表情,关切道:“小宁哥,还疼吗?” “没事了没事了。”唐宁摇了摇头,马上就要成亲了,要是被苏狐狸砸出了问题,她的罪过就大了。 小如和小小出去之后,他便将房门关上,打算用老乞丐那几本双修秘籍试试。 门外,老乞丐端着一只碗从厨房跑出来,一脸笑意的说道:“乖徒儿,快过来把这碗药膳喝了……” “谢谢师父。” 小小端起碗,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小口的喝起粥来。 一道壮硕的身影从院外跑进来,跑过院子时,脚步忽然顿住,折返回来。 赵圆吸了吸鼻子,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只碗,吞咽了一口口水,走过去,看着小小,舔舔嘴唇,说道:“小姐姐,你这只碗真好看。” 唐宁打开房门,经过刚才的验证,他终于放下了心,这笔账,暂时可以不用找苏狐狸算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便看到站在小小身边的润王。 润王从怀里掏出许多东西,放在石桌上,说道:“小姐姐,你给我喝一口,我把这些东西都给你。” 唐宁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有干果蜜饯,有琉璃珠子,有一个精致的小弹弓,还有他吃剩了一半的糕点…… 小小坐远了一些,和他拉开距离,如果没有唐宁介绍,她是不会和陌生人说话的。 唐宁走过去,说道:“润王殿下,这东西你不能吃。” “为什么?”润王指着小小,不服气的说道:“为什么这位姐姐能吃,我不能吃?” 润王不能吃的原因是因为这是老乞丐为小小量身定制的药膳,是用来改善她的体质,让她好好长身体的。 润王的身体不能再长,在长就出问题了,到时候把他补坏了,皇帝问他要儿子,他怎么办? 不过,唐宁相信,他要是这么解释,润王一定是听不懂的。 于是他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道:“这个粥是给女孩子喝的,男孩子喝了小弟弟会缩回去的。” 润王疑惑道:“小弟弟是什么?” 唐宁伸手为他指了指。 润王脸色一白,双手捂住自己的裤裆,说道:“那我不喝了,喝了粥以后就不能娶王家妹妹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王家妹妹是谁?” 说到这个话题,润王顿时两眼放光,说道:“王家妹妹就是王家妹妹,我喜欢她,我以后要娶她做我的王妃。” 十一岁的小屁孩懂什么叫喜欢,唐宁看着他,问道:“你喜欢王家妹妹什么?” “我喜欢她长得好看,我喜欢她说话的声音,我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我还喜欢她那天穿了一件绣着荷花的裙子……” 唐宁怔怔的看着他,在心里收回他刚才对这小胖子的评价。 赵圆忽然看着他,说道:“对了,我和父皇说了,我想要你做我的先生。” “什么?”唐宁怔了怔,问道:“你父皇同意了吗?” “同意了啊,父皇为什么不同意?”赵圆高兴地看着他,说道:“父皇说你很有本事,让我多和你学学,以后我就能随便的出宫了……” 皇子们有很多老师,包括几位大学士,翰林院诸位官员,都会为他们讲课,按理说,他任职之后,也可能遇到这样的差事。 润王说的先生,肯定是指的和他学做菜,但陈皇的意思,唐宁现在还不清楚。 不清楚也无所谓,他愿意蹭饭就蹭饭吧,家里这么多人,多他一张嘴不多,少他一张嘴也不少。 赵圆一个人去墙角玩琉璃珠子了,大概会一直玩到开饭。 唐宁走到另一处房间,小如不在,只有小意在房里。 她坐在床边,床上铺着一件嫁衣。 见到唐宁进来,她表情有些慌张,想要将嫁衣收起来,唐宁快步走过去,说道:“反正下个月就要穿了,要不现在穿上让我看看?” 虽然两个人已经成婚快一年了,但唐宁却还没有见过她穿嫁衣的样子。 钟意脸色一红,有些害羞的说道:“相公,嫁衣不能提前穿的,不吉利……” “那就算了。”唐宁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笑道:“早晚都会看到,也不急于这一时。” 她靠在唐宁的胸口,喃喃道:“时间过的好快啊,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不认识相公呢……” 唐宁同样有些唏嘘,去年今日,他还是另一个世界的单身狗。 一年时间,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经历了州试,省试,殿试,高中状元,又有娇妻在怀,想想甚至有些做梦的感觉。 “相公。”怀里忽然传来声音。 “恩?”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钟意想了想,问道:“相公真的喜欢妾身吗?” “喜欢。”唐宁没有犹豫的说道。 “那相公喜欢妾身什么呢?” 唐宁思忖片刻,低头看着她,开口道:“我喜欢你长得好看,我喜欢你说话的声音,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我还喜欢你那天穿了一件绣着荷花的裙子……” 他这句话说完,便感觉到怀里的娇躯颤了颤,他低下头,看到那一双清澈的眸子中,出现了一层水雾。 “相公。”钟意紧紧的抱着他,说道:“谢谢你。” 唐宁揽着她的肩膀,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要请润王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 便在这时,钟意抬头看着他,小声道:“可是相公,妾身没有绣着荷花的裙子……” 房门口处,唐夭夭低头看了看自己绣着荷花的裙边,脸色一红,暗淬道:“不要脸!” 第两百一十四章 你是我的药 三人行必有我师,其实两人行也必有我师,皇帝让唐宁做润王的先生,唐宁也有需要向润王学习的东西。 说起来有些脸红,他居然要和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学泡妞,不过还真别说,这小子的招数居然这么管用。 就在刚才,他已经将自己的初吻送了出去,是伸舌头的那种。 这样一来,哪怕苏媚下次从床上掉下来,发生什么撞车事件,他也不用担心丢掉这件宝贵的东西了。 和小意在房间里面温存了一会儿,他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润王还撅着屁股在地上玩玻璃珠,老乞丐在教小小一些简单的招式,她只是跟着做动作,虽然没有威力,却也有模有样。 唐夭夭就不一样了,那是真正的练功,剑气呼啸,身姿曼妙,看起来女侠范十足。 唐宁走出来,她收起剑,看了他一眼,小声道:“不要脸!” 虽然她说的很小声,但唐宁还是听到了。 他反思了一下,自己这两天绝对没有惹过她,不过,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莫名其妙发火的时候,这种时候就算她没有理由的耍小性子,也是能够被原谅的。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你今天穿的这件裙子很漂亮啊。” 女人嘛,什么时候都需要夸一夸,唐妖精是属于口嫌体正直那种,夸她的时候,她虽然表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会乐开花。 唐夭夭低头看了看,脸色一红,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不要脸!” 连小意这种特殊的时候都会心烦,唐夭夭的症状可能更严重一些,自己夸她她还这样,唐宁懒得搭理她,还是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唐公子,钟意姑娘在吗?”唐宁走出院子,有一年轻女子迎面走来,看着他问道。 “是赵姑娘啊,小意在房里,你去找她就行。” 这位年轻女子是平安县丞的女儿,偶尔会过来走动走动,唐宁和她见过几面。 “好的,谢谢唐公子。”年轻女子点了点头后,却是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原地,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唐宁。 唐宁看了看她,疑惑道:“赵姑娘,我脸上有东西吗?” 年轻女子笑了笑,说道:“唐公子的脸上真的有东西……” 唐宁回到房间,找来镜子看了看,才发现他的脸上有着几个红色的唇印,一定是刚才小意留下的,忍不住老脸一红,他居然顶着这几个唇印在院子里晃了那么久,难怪唐妖精说他不要脸。 仔仔细细的洗了把脸,他才走出来,和老乞丐打了个招呼,带着小小出了县衙。 县衙门口张贴着告示,黑虎帮一案之后,那些孩子被解救出来,却也无家可归,朝廷暂时将他们安置在福田院,并且向各地发出告示,希望这些孩子的家人看到了,能将他们领回去。 这种概率小的可怜,哪怕是在后世,信息极为发达的时候,无数父母想要找回丢失的孩子,也千难万难,更何况是现在,就凭借几张并不是怎么像的画像,怎么可能找到他们的父母? 福田院是朝廷设立的慈善机构,类似于后世的福利院和孤儿院,但对于真正的孤儿来说,那里其实也并不是一个好地方,进了那里,只是堪堪能保住命,不至于冻死饿死而已。 出门之后,小小就紧紧的握着唐宁的手,她对外面这个世界,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虽然唐宁想要保护她,但也不想让她永远待在家里,只有让她慢慢走出那些心理阴影,才能有更好的身心发展。 从县衙走到宅子,唐宁给她买了一个糖人,一个小小的风车,她只是将这两样东西捏在手里,如果唐宁没有猜错,她会把这两样东西带回去,然后藏起来。 小小有藏东西的习惯,尤其是吃的,吃不完的包子、糕点、蜜饯,她都会小心的包起来藏好,等到下次再吃。 唐宁经常能在房间里找到这些东西,唐宁给她的钗子,玉镯,都被她藏了起来。 他从她手里拿过糖人,凑到她的嘴边,说道:“吃吧,以后只要有我在,就不会饿着你,小小再也不用藏东西了。” 她怔怔的看着唐宁,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然后将糖人的另一边凑到唐宁嘴边。 唐宁咬了一口,牵着她的手,笑道:“走吧,我们去看我们的新宅子。” 唐宁以为宅子还要两天才能完工的,没想到今日便已经可以全部交付了。 翻修后的宅子焕然一新,要比县衙的小院子要宽敞大气多了,室内泳池,泡澡的池子,宽敞的练武场,都是按照他的要求修建的。 夏天天气热了,便下去游两圈,练完功之后,舒服的泡一个热水澡,再打发晴儿出去,叫两个小丫鬟来捶捶背捏捏肩,简直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牵着小小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唐宁不由的感叹,有钱真好! 工期比他预想的短了一点,其实今天就可以搬进来的,唐宁想了想,还是打算明天再搬。 今天晚上,就和苏狐狸做最后的告别吧,再也不用担心早上被她从床上滚下来砸醒了。 等到小小睡着,他离开县衙,来到红袖阁的时候,苏媚已经在床上坐着了。 她看了看唐宁,有些担忧的问道:“你没事吧?” 她这么一问,唐宁又感觉到某个部位隐隐作痛,摇头道:“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 “没事就好。”苏媚终于放下了心,虽然她还未经人事,却也知道,那地方对于男人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唐宁将他的席子拿过来,铺在地上,距离床远一些,这才说道:“明天我就搬进新宅子了,我会把这间屋子从外面锁上,你夜里睡觉的时候,记得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苏媚叹了口气,说道:“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都睡了这么多天了,你舍得这么离开吗?” 唐宁想了想,问道:“要不,我在我家宅子给你留张床?” “真的吗?”苏媚一脸惊喜。 “假的!”唐宁没好气的说道。 只听说过养外宅的,没听说过有谁养狐狸精养到家里。 苏媚有些失望,躺在床上,说道:“最后一晚了,你靠近点儿睡吧,你靠的近点儿,我睡得香。” 唐宁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什么毛病?” “我还想问你呢!”苏媚有些气恼的说道:“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香?” 因果循环,这可能就是报应。 苏狐狸媚功了得,把京师的男人迷得团团转,全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才让她拜倒在他的……,他的床上。 苏媚躺在床上,咬牙道:“如果你走了以后我睡不着,我就把你绑了,让你天天陪我睡!” “做梦吧,你还是不要对我什么有非分之想了,我注定是你得不到的男人……”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你占了我的床,还说我不要脸?” “你可以睡上来啊,我又没有拦着你……” …… 唐宁向床边靠了靠,说道:“说真的,你这是病,我认识几个太医,要不要让他们帮你看看?” 苏媚有些失望的说道:“看过很多神医了,都没用。” “其实我也是神医,我有个师兄比我还厉害,有机会我让他帮你看看。” “你不是神医……”苏媚移动到床边,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小声说道:“你是我的药。” …… 唐宁这一觉睡得挺香,苏媚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一定的助眠作用,他昨天好像还在和她说话,不知道什么就睡着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苏媚趴在床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身上的某个部位。 唐宁刹那清醒,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双手捂住重要部位,大惊道:“你想干什么?” 苏媚长长的松了口气,喃喃道:“原来真的没事……” 第两百一十五章 康王之邀 这是在红袖阁的最后一晚,唐宁很难得的陪苏媚多赖了一会儿床,和她一起离开房间。 当然,他走门,苏媚依旧走窗。 “公子再见!” 几位姑娘站在门口对他挥手,一脸的不舍,引得过往的行人驻足观看。 钟意有些疑惑的说道:“相公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饭菜都凉了,我去帮相公热一热。” “早上多睡了一会。”唐宁走到桌前,说道:“不用麻烦了,也没有多凉,就这样吃吧。” 钟意试了试饭菜的温度,发觉不是很凉,在唐宁对面坐下,说道:“相公,安阳郡主相邀,妾身明天和赵姑娘一起过去,晚些时候回来。” 安阳郡主在京师人脉极广,也经常举办各种名头的宴会,邀请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连唐宁都参与过一次,还和那位陆腾闹的很不愉快。 有个做平安县令的父亲,也算是踏入了京师名媛贵女的圈子,多认识些朋友,也是很有必要的。 她在灵州之时,便是第一才女,平日里各种应酬场合不少,应该能轻松地驾驭住这样的局面。 唐宁想了想,问道:“聚会的地方在哪里?” “天然居。”钟意笑了笑,说道:“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妾身还没有到京师,就听说过天然居的名头,上次去的时候是晚上,没有看到园林内景,这次倒要好好看看。” 虽然他相信小意,但京师的各个圈子都不太平,女人和女人之间,更是如此,超过三个以上的女人在一起,就免不了勾心斗角,唐宁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她。 他本想让唐夭夭一起跟去,但安阳郡主没有邀请她,也不好不请自来,想想还是告诉苏媚一声,让她到时候帮忙照看照看。 苏狐狸是人精,一般的场合,她都能摆平。 不过,这件事小意告诉他的有些晚,不然他昨天就可以和苏媚说一声,现在则是要亲自去一趟天然居。 唐夭夭从外面走进来,问道:“你的书写好了吗?” 唐宁看着她,问道:“什么书?” 唐夭夭皱起眉头:“你不是说晚上会先写一卷出来,让他们先拿去刊印吗?” 唐宁这才想起来,他昨天晚上和苏媚聊天,忘记写稿了…… 他看着唐夭夭,说道:“已经写好了,我再检查检查,下午的时候拿给你。” 唐夭夭看着他,忽然问道:“你不会是还没写吧?” “怎么可能?”唐宁皱眉看着她,说道:“我们什么交情,你居然不信我,要不我现在拿出来让你看看?” 唐夭夭点了点头,说道:“好。” …… 唐宁坐在桌前写稿,唐夭夭就坐在他的对面盯着。 她的做法让唐宁很失望,作为好朋友,生意伙伴,居然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给他,这让他心中开始犹豫,以后要是还有什么赚钱的生意,到底要不要找她。 相识这么久,唐夭夭对他的信任,还不如和他认识才几个月的苏媚,苏狐狸大晚上都敢和他睡一张床,这是何等的信任? 唐夭夭敲了敲桌子,大声道:“发什么呆,快写!” 唐宁叹了口气,蘸了蘸墨,开始落笔。 “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笑人间儿女怅缘,无情耳。感金石,回天地……” 花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唐宁才将《长生殿》的第一卷写完,他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放下笔时,发现唐夭夭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两只手垫在桌上,侧着身子睡的正香,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晶莹。 唐宁提起笔,好一会才强忍住了在她脸上画一个王八的冲动。 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居然做出逼人写稿的事情,如果不是担心她醒来了揍他,这个王八他画定了。 王八不敢画,趁她睡着了扯一扯她的脸报复一下还是可以的,毕竟这种机会不常有。 唐宁左右看了看,确保不会有人进来,伸手捏着她的脸颊扯了扯,唐夭夭的眼睛猛地睁开。 她的目光从迷茫到清醒,只用了一瞬间,唐宁面色不变,说道:“写完了,我刚想叫你,你就醒了。” 唐夭夭坐直了身体,看着他问道:“你刚才想干什么?” “叫你醒来啊,还能干什么?”唐宁将第一卷交给她,说道:“对了,这一卷,你要让他们赶紧刊印,能印多少印多少。” 唐夭夭揉着眼睛坐起来,问道:“为什么?” 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傻啊,印的少的话,别人买不到,等到那些盗印的出来了,客人还不都去买他们家的了,我们还怎么赚钱?” 盗版的问题,他在准备开书坊之前就已经想好了。 陈国可没有版权保护法,盗版是难以避免的。 分卷去卖,在他们盗印之前,每隔几天便推出一卷,才能获得利润的最大化。 而每一卷,自然是印的越多越好,过了盗印周期,就别想再赚大钱了。 有过《西厢记》和《牡丹亭》的销售经验,唐宁大概能够判断出一个较为准确的供求数字。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授权给那些盗印商,可这个时代没有版权保护,明明不花钱就能得到的东西,傻子才会用钱去买。 “什么?”唐夭夭终于清醒过来,拍了拍桌子,大怒道:“谁敢盗印我们的书,我去砸了他们家店!” “冷静冷静……”唐宁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你砸了他们的店,他们还是会盗印,除非……” “除非什么?” “算了。”唐宁摆了摆手,古代版权保护的例子也不是没有,但奈何他没有这个实力,也不想去冒这个风险。 京师的盗版书商何其之多,想要从他们那里分来利益,无异于虎口夺食,除非你自己也是一只老虎,或者有一只老虎愿意帮你。 唐宁自己不是老虎,也没有遇到另一只老虎。 晴儿从外面跑进来,将一件东西放在桌上,说道:“姑爷,有一封请柬。” “请柬,谁送的?” 晴儿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是门口的衙役送过来的,姑爷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唐宁打开请柬,片刻后,小声道:“明天下午,天然居,康王邀宴?” 萧珏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康王也请你了吧,去不去?” “去。”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为什么不去?” 他虽然和康王不是同一条船上的,但却站在同一战线,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互相走动走动也正常。 他的目光重新望向萧珏,说道:“你来的正好,把你的人都叫起来,帮我搬家……” 唐宁要搬的东西其实不多,几个大箱子就搞定了。 宅子修好了,他还没有来得及雇丫鬟和下人,小意暂时不会搬过去,三叔和三婶在附近购置了一处小宅子,小如搬过去和她们一起住了,所以,在成亲之前,偌大的宅子,就只有唐宁和小小,以及老乞丐。 有小小的便宜师父在,什么护院也不用请,他十分放心。 夜已深,唐宁躺在新宅子的大床上,睡得正香。 同一时间,红袖阁,二楼的某处房间,一道身影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第两百一十六章 赴宴 康王在天然居请客,安阳郡主和京师名媛们的聚会也在天然居,下午的时候,唐宁和小意一同过去。 唐夭夭闲着没事,去书坊盯刊印进度,她已经是身家百万的小富婆了,对赚钱的事情依然乐此不疲,以唐宁对她的了解,等到她的钱什么时候超过她老爹了,她或许才会停下来。 萧家。 萧珏换了一身衣服,从后堂走出来,准备出去的时候,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去哪儿?” 萧珏回过头,看到坐在堂中椅子上的老者,说道:“去天然居,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吃饭。” 老者抬起头,看着他,问道:“是康王约了你吧?” 萧珏看了看他,解释道:“就是随便吃个饭……” “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萧家,你说随便吃个饭就随便吃个饭?”老者淡淡的说道:“别人会以为你只是随便吃个饭吗?” 萧珏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许久,老者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既然你已经答应了,那便去吧,以后做事,多动动脑子想一想,多为萧家想想。” “我知道了。”萧珏点了点头,走出房门。 他站在院中,长舒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说不清道不明。 萧家本是后族,显赫一时,可自皇后亡故,太子早夭之后,萧家便成了没落贵族。 不掌权的萧家,并不是康王和端王的拉拢对象,顾好家族,哪一边都不站才是明智的做法。 向前一步,便是站队,若是一念之差,站错了位置,萧家便连没落贵族也不是了。 他在原地驻足片刻,深吸口气,大步的走出萧家。 天然居,赵芸儿站在钟意身旁,对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唐公子自己去忙吧,若是谁结束的早,便在这里等着。” 安阳公主安排的地方在湖心的水榭,唐宁嘱咐她们注意安全,便向前方的一处小楼走去。 他走进院子,看到一名穿着淡黄色衫子的少女,正在院子里踢藤球,那藤球在她的脚下,婉如有了生命一般,被她踢出各种花样。 唐宁走过去,问道:“小桃,你家小姐在不在?” 少女被他吓了一跳,出脚不稳,那藤球掉在了地上。 她捡起藤球,瞪了唐宁一眼,说道:“我家小姐睡觉呢,有什么事情等她醒了再说!” 现在才刚到下午,距离天黑还早,不过唐宁知道苏媚休息不太规律,不管什么时候,她能睡着,便已经很难得了。 距离康王宴会开始还有一会,既然她在房间休息,唐宁也就不去打扰了。 他看了那还在生气的丫鬟一眼,转身向院外走去。 院中一处房门忽然打开,一道身影从中走出来,问道:“小桃,你在和谁说话呢?” 苏媚看上去有些疲惫,她昨天晚上一夜未眠,只在清早才睡了一小会,此刻精神有些倦怠,躺在床上,处于似睡非睡之间,听到外面传来说话声,便再也睡不着了。 小桃瞪了唐宁一眼,不满道:“都怪你,把小姐吵醒了!” 苏媚目光望向院门口,表情不由的一怔,有些不信的擦了擦眼睛,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 唐宁刚刚开口,她便快步走过来,拽着他的胳膊,说道:“你给我进来!” 啪! 房门重重的关上,名叫小桃的丫鬟身体一颤,嘴巴张大,手中的藤球掉在了地上。 唐宁知道这是苏媚的住所,但却是第一次进她的房间。 女孩子的闺房唐宁进过不少,小如的,小意的,晴儿的,唐夭夭的,像苏媚这么乱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书桌上散乱的堆积着无数纸张,甚至还有不少飘落在了地上,床上更乱,被子没叠,唐宁一眼就看到了床角那一件粉色的肚兜……,种种证据证明,小桃是个懒丫鬟,和晴儿比差远了。 等一下------她刚才在睡觉,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睡法,在自己的房间,总不至于像前几天晚上那样睡觉不穿衣服,脱掉肚兜也很有可能,所以她现在…… 这个念头一经升起,便再也压制不下去,他使劲掐了一把大腿,目光望向别处。 苏媚看着他,疑惑道:“你怎么不看我?” 唐宁看着窗外,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说道:“我在这里面放了一些安神的药材,你试试看有没有用。” 苏媚叹了口气,说道:“安神的药材我以前试了好多,都没有什么用处。” 唐宁将那香囊收起来,说道:“那就算了。” 苏媚从他手里一把夺过香囊,说道:“送给别人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 “你休息吧,我出去了。”唐宁转身向门外走去。 “站住!”苏媚拉着他在床边坐下,自己裹紧被子里,说道:“你就在这里坐着,什么安神药都没有你有用。” 她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唐宁才终于敢低头看他了。 苏媚躺在床上,将那只香囊放在胸口,抬头看着他,忽然说道:“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好像真的显得脸很大。” 唐宁看了看一旁桌上堆叠的卷宗和纸张,说道:“人的精力有限,你每天都过分消耗精力,睡眠自然不好。”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苏媚叹了口气,岔开话题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康王邀宴。” “我还以为你是来看我的,好难过……” “这里睡不着,你怎么不去红袖阁睡?” “你走了,红袖阁也睡不着……” ……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失眠症?”唐宁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一句,却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了。 他低下头,看到苏媚的眼睛已经闭上,表情恬静,平日里由内而外的媚态已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少女般的清纯。 唐宁缓缓地起身,轻手轻脚的向门外走去。 本来是想让她照看照看小意的,不知道她这一觉会睡到什么时候,仔细想想,女子们的聚会,也不会出什么大事,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小桃见只有他一个人出来,警惕道:“我们家小姐呢,你对我们家小姐做了什么?” “嘘……”唐宁竖起一根手指,说道:“她睡着了,你小点声。” 小桃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推门走进房间,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小姐,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悄悄的退出来,院内已经没有一道人影了。 “你干什么去了?”唐宁从苏媚的住处走出去,身边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萧珏从后面走过来,看了看那小院,诧异道:“这不是苏姑娘的住处吗,你连这点儿时间都不放过?”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不来吗?” 萧珏看了看他,说道:“我相信你的眼光。” …… 天然居,主楼,天字一号雅阁。 一名青年看了看康王,疑惑道:“殿下还在等人?” 康王笑了笑,说道:“不着急,还有两位贵客没有过来。” 那人心中疑惑,不知康王殿下说的那两位贵客是何人,竟然让康王等在这里,而康王对此,好像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样子。 他心中不解间,雅阁的门被人推开,康王看着走进来的两人,笑道:“两位终于来了……” 第两百一十七章 献策 随着康王的起身,雅阁内众人也纷纷站起,视线随之望了过去。 能让康王殿下等待的人,他们心中也十分好奇。 推门而入的两人之中,左边那位众人都不陌生,萧珏萧小公爷,在此次科举之前,便已经是京中名人,萧小公爷上青楼的事迹,京中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令他真正名声大躁的,却是另一件事。 萧珏出身将门,又是京师有名的纨绔,居然在此次的殿试中得中一甲,这是自陈国开国以来都没有的事情。 他更是因此,一举成为羽林都尉,连号称将门最有出息子弟的陆腾都比不上他。 在座之人,皆出自京师权贵之家,这些日子,没有少被长辈和萧珏做比较,听他的名字,早就听到耳朵起了茧。 只是萧家往日低调,向来不涉党争,却不知萧小公爷参与康王的宴会,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这些念头在众人的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就将视线投向另一人。 此人和萧珏一样年轻,但看起来面生至极,以前从未见过。 只有少数几人,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唐宁推门而入,对康王拱了拱手,说道:“路上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怎么会怪罪?”康王满面笑容,说道:“更何况,约定的时间未到,是我们来的早了。” 他看着唐宁,面向众人,说道:“和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便是今次殿试状元,唐宁,父皇已经任命他为翰林修撰,以后,大家就要称呼他为唐大人了。” 经康王介绍,众人才恍然大悟。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这位状元郎,却人人都听过他的名字。 殿试状元每三年就会产生一位,不算稀奇,在座诸人未必会放在眼里,但今年的这位状元,却与往年不同。 最不同的是他的身份,唐家十余年前的弃子,如今鱼跃龙门,高中状元,又与唐家撇清关系,惊掉一地下巴。 唐家是京中豪门,是与康王敌对的端王手中握着的最大势力,唐家十余年前的举动,直接将这一位状元郎推给了康王。 而这位,也没有让康王殿下失望。 前段时间的那件案子,不仅狠狠落了唐家和端王的面子,还间接影响了康王和端王对立的局势,让端王付出了一位户部侍郎的代价,这可是康王殿下在和端王的对阵中,罕见的一次大胜。 新科状元唐宁,就是此事的源头。 康王端起酒杯,笑道:“今晚,本王主要是想介绍唐大人给诸位认识,不谈杂事,大家喝个尽兴!” “来,唐大人,我敬你一杯。” “我也敬唐大人一杯。” “你们人这么多,不是欺负人嘛,唐大人,你别理他们,意思意思就行了……” …… 康王因为唐宁而设宴,自然是将之当成自己人了,众人对他的态度无不热情。 唐宁亦是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从目前的情形来看,皇帝不是端王就是康王,总轮不到润王那小胖子去当,这样一来,他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虽说这次折了他们一个户部侍郎,但唐家一派在朝堂上颇有根基,也根本动摇不了他们……” “这也没办法,唐家把持科举已多年,在仕林中又颇有影响,朝中百官,有多少都是通过科举入仕,谁知道他们这些年积累了多少?” “殿下若是能得到天下读书人的心,则大事可成。” “说的容易,无缘无故的,仕子如何能归心?” …… 虽说康王一开始便言明,今日不谈杂事,但众人喝了几杯酒,话题自然还是离不开双王之争。 康王和端王的支持者是很明显的两个阵营。 端王争不来京中真正的权贵,康王在文官系统的影响有限,在仕林中,更是没有什么威望和建树,两个人争来争去,这一点也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康王喝了一杯闷酒,叹道:“要想得到那些读书人的支持,谈何容易?” 唐宁想了想,放下酒杯,说道:“殿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殿下要想仕子归心,不妨先获取一部分人的支持……” 萧珏刚刚夹起一口菜,筷子一抖,又掉了下去。 以他对唐宁的了解,对他自己没有好处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更不会好心到替非亲非故的康王出谋划策。 康王怔了怔,目光望向唐宁,说道:“愿听状元郎高见。” “高见谈不上,只是一些浅见而已。”唐宁看着康王,问道:“不知殿下可知,科举既然是一条光宗耀祖,鱼跃龙门的大道,理应人人向往,为何这天下的读书人如此之少?” 康王想了想,说道:“状元郎也曾是贫民学子,不会不知道这个原因,读书虽好,但这书,也不是人人都能读得起的。” “正是。”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不说贫民子弟交不起束,买不起书,便是天下的诸多读书人,也有大多数囊中羞涩,买不起一本经义注解……” “说这些又有何用?”康王摇了摇头,说道:“本王既不可能帮他们买书,又不能降低书价……” 唐宁看着他,耐心的说道:“据我所知,许多当世名儒,穷尽一生,著书立传,自身却穷困潦倒,诸多学子,花费重金购买书籍,却只是将银子交给了盗版书商,正版书坊被他们逼得没有了活路,只能抬高书价,这样一来,就越发没有人买得起了。” 康王听的一头雾水,说道:“唐大人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 唐宁看着他,说道:“殿下可以督促朝廷立法,严厉打击盗版书商,这样一来,正版书坊不会被他们逼的用抬高书价来换取生存,书籍价格降低,对于读书人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而那些著书的名儒,也不至于穷困潦倒,心中定然感激殿下。” 康王被他说的有些意动,想了想,又摇头道:“父皇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律法政令,不可随意改动,此事……难啊!” 唐宁没想到他居然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想了想,又道:“如果朝廷保护正版的同时,允许其他书商,交付一定的费用,便可刊印正版书籍,而那些费用,一部分返还正版书商,另一部分充归国库……” 康王怔了怔,随后便猛地一拍桌子,说道:“这样一来,父皇肯定会同意,父皇最喜欢银子了!” 他仔细一想,此举不仅能得到读书人的感激,能为国库带来一笔进项,怕是也能讨得父皇欢心,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他看着唐宁,一脸笑意,拱手道:“多谢唐大人指点,此事若是能成,本王必有重谢!” 唐宁笑了笑,说道:“殿下客气了,身为读书之人,我也早就想为这天下的读书人做些事情了。” 康王与他相视一笑,看向唐宁的眼神中,重视更浓。 席间,唐宁借口小解,走出雅阁。 萧珏跟在他的身后,问道:“你刚才说的那些,真的能降低书价,为什么要降低书价,你要买很多书吗?” 别人唐宁不知道,刚才那些话,有一部分是瞎掰的,但如果朝廷真的推出版权法,他们书坊的书便会降低价格,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看来不是。”萧珏看着他,摇了摇头,思考片刻,又道:“你们家是不是要开书坊了?” 第两百一十七章 钟姐姐,钟妹妹【第三更】 萧珏忽然间变聪明了,唐宁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俗语有言,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商人逐利,谁要动他们的利益,他们便会找谁拼命。 但论拼命,他们肯定拼不过康王,也不敢拼,康王的老爹是皇帝,杀他老爹就是造反,那些盗版书商没这个狗胆。 古来也有不少著书之人,拥有很强的版权意识,凭借自身影响和势力,让那些盗版书商不敢造次,但通过国家立法手段强制施行的,却极为罕见。 限于见识,古人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也不会注意到这些,但版权法一旦建立起来,对于维护出版秩序还是很有用的,国家也能借此获益,一举两得。 至于盗版书商少了之后,那些正版书坊会不会降低书价,康王如果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也干脆别和人争皇帝的位置了。 这件事对康王来说是一举两得,对他来说,也同样有两个好处。 盗版书商少了,正版自然卖的最多,而他们若是想要版权,花银子买就是了,一本《长生殿》拆它个二十卷,每一卷版权独立,银子还不会哗哗哗的来,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赶上唐妖精身家的零头了。 想到这里,唐宁忽然有些伤心,他终于意识过来,唐夭夭不是他的摇钱树,他才是唐夭夭的摇钱树,不仅被她拿来赌博,还要被她催稿…… 赚他的银子,还要这么压榨他,简直就是唐扒皮! 和萧珏在外面透了透气,才和他再次走上去。 康王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想事情,见到唐宁进来,立刻说道:“本王刚才想了想,要促成此事,恐怕还是没有那么容易。” 唐宁有些无语,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康王居然还有顾虑,难道真要他手把手的教他? 他压制好情绪,微微一笑,心平气和的说道:“不知殿下还有何顾虑?” 康王看着他,说道:“唐大人有所不知,这出版刊书一事,向来是由国子监负责督办的,国子监祭酒亲近端王,本王实在是插不进去手,若是他们反对,岂不是显得本王逾越了……” “若是他们反对,那岂不是更好吗?”唐宁看了看他,无奈道:“他们越是反对,就越能衬托出殿下的慧眼,越能凸显殿下愿意为天下学子尽一份力的拳拳之心,事成之后,天下之读书人,才会越发的感谢殿下。” 康王闻言,恍然大悟,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唐大人一言,本王茅塞顿开,明日本王便向父皇进表,详述此事之益处……”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殿下不要着急。” 康王看着他,问道:“萧……,萧都尉还有何高见?” 萧珏乃是萧老公爷老来得子,真算起来,和他父皇是一辈的,康王每次见他,心中总是有些古怪,似乎怎么称呼都不对,只能用官职代之。 “高见没有,只是一些浅见而已。”萧珏看着康王,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殿下先不用急着向陛下详述此事的益处,只需列出条陈,国子监和端王反对,便让他们反对就是。” 康王闻言,想了想之后,眼前忽的一亮。 “你的意思是,在父皇快要被他们说服的时候,再言明益处,便显得他们……” 萧珏笑了笑,说道:“殿下英明。” 毕竟和端王有着多年的斗争经验,康王略一思忖,便已经整理出了一个计划。 他在朝中的支持者,以权贵居多,一直以来都想要得到读书人的拥戴,这是一个突破口,也是一个机会,既能将端王比下去,又能为自己争得利益的机会,这种近乎不用付出什么代价,便能获得巨大收获的事情,他最喜欢做了。 他的目光望向唐宁,心中不由大喜,若是平日里有他在身边出谋划策,岂不是能平白多出许多机会? 唐家这次,可是送了他一份大礼。 而他原以为萧珏的一甲是运气使然,现在看来,他也是一肚子坏水……谋略,此次殿试,一甲被他全部包揽,实在是一件值得高兴地事情。 他端起酒杯,说道:“来,本王敬你们一杯!” …… 天然居,湖心的水榭。 天然居园内,有主楼一座,湖心更是有不少水榭楼阁,环境清雅,乃是京中雅客常来之所。 不过今日,湖心的水榭,却是被封锁了起来,不容许外人尤其是男子入内。 湖上的长廊小亭中,影影绰绰,时而传来一阵欢笑。 “要不是郡主相请,我爹都不让我出来,在家里每天除了读书就是刺绣,可真无聊……” “姐妹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好书看,自从《西厢记》和《牡丹亭》刊完之后,近些日子都没有什么书看了。” “《西厢》才刊完多久,市面上就已经有了《东厢记》《南厢记》《北厢记》,那些人也太不要脸了,以为取个差不多的名字,就能和李清公子比较了?” …… 安阳郡主平日里举办的宴会,其实也并不需要一个名头,京中的官家小姐,权贵千金,平日里在家中颇多束缚,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放开自己。 也因此,安阳郡主在京师名媛中,人缘极好。 女子们互相调笑几句,说些闺中密语,忽有人视线望向一边,问道:“那边那位是谁啊,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有人目光望过去,说道:“不认识,不过她身边那位,好像是赵芸儿,应该是她的朋友吧。” 钟意和赵芸儿坐在一处亭中,有人从旁走过来,看着钟意,问赵芸儿道:“芸儿,这位妹妹是谁,看起来有些面生啊。” 赵芸儿回头看了看,笑着说道:“她叫钟意,是平安县令家中的千金,刚刚来京师不久。” 那女子看着钟意,笑道:“既然是芸儿的朋友,那就是自己人了,认识一下,我叫沈柔,应该比你大上一些,以后就叫你钟妹妹了。” 她身旁的几名女子,也纷纷笑着介绍。 沈柔看着钟意与她们不同的发髻,诧异道:“钟妹妹已经婚配了吗?” 钟意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去年就成婚了。” “不知道是哪个幸运的家伙,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娘子。”沈柔看了看她,颇有些感叹的说道。 赵芸儿看着她,调笑道:“柔姐姐,你也该嫁人了吧,怎么样,还没有找到如意郎君吗?这京师的年轻才俊这么多,就没有柔姐姐喜欢的?” “倒也不是没有。”沈柔脸上露出笑意,说道:“那天我在家中小阁二楼窗前坐着,看到有一位公子骑着马从街上走过,文质彬彬的,长得也俊俏……” 赵芸儿一脸八卦的问道:“打听到是谁家的公子了吗?” “打听倒是打听到了。”沈柔笑了笑,说道:“我后来才知道,那就这次殿试的状元郎,也不知道他婚配了没有,家住哪里,要是还没婚配,我就让我爹叫人上门提亲去……” “提亲?”赵芸儿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指着钟意,说道:“那你可就不能叫她钟妹妹,要改口叫姐姐了……” “啊?”沈柔一怔,问道:“什么意思?” 水上另一处小亭中,安阳郡主看着走过来的一道身影,说道:“你怎么才来,你让我请的人,我已经请到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你家相公叫什么名字? “啊,钟妹妹就是状元夫人?” 在状元夫人面前说要嫁给状元郎,沈柔面色尴尬,闹了一个大红脸,急忙道:“我刚才就是开个玩笑,钟妹妹不要介意。 ” 钟意笑了笑,说道:“没事的。” 沈柔看了看她,心中对那位骑着马的俊俏公子再也没有了非分之想,称赞道:“钟妹妹和状元郎真是郎才女貌,般配的紧。” 经过了刚才小小的尴尬,众女之间的气氛稍稍缓和,忽有人看向长廊另一边,说道:“郡主过来了。” 众人目光纷纷望过去,看到安阳郡主陪着一道人影从远处走过来。 “见过郡主。”沈柔赵芸儿等人纷纷行礼。 安阳郡主笑了笑,说道:“大家都是姐妹,不用多礼。” 她看了看众女,微笑道:“水儿有些话想要对钟姑娘说,我们不妨过去聊聊?” 沈柔闻言怔了怔,随后便笑道:“好啊。” 安阳郡主首先走出去,赵芸儿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纷纷从亭中走出。 钟意站在亭中,有些疑惑的看着对面的女子,问道:“姑娘,我们认识吗,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那女子看着她,微笑道:“我叫唐水,不过你不能这么叫我,小意弟妹。” 唐水的名字钟意不是第一次听到,却是第一次见到她。 她知道唐水的身份,因此表情略有慌张,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唐水看着她,微笑道:“坐吧。” “很久以前就想见见你了,但一直都没有机会。”唐水看着她,歉意的说道:“这次拜托安阳郡主在这里设宴,请你过来,实在是有些冒昧。” 钟意嘴唇微张,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安阳郡主今日举行的这一场聚会,竟是为了她? “弟妹长的真漂亮,我这个表弟,身边总……”她本来说唐宁身边总是有漂亮的女子围着,但想到对面之人的身份,这句话说出来大大的不妥,临时改口道:“我这个表弟,也真有福气。” 对面的女子顶多比她大上两岁,说话却像是长辈一样,钟意脸色微红,说道:“姐……,姐姐过奖了。” 唐宁有和她解释过唐家的事情,她对于只听过名字的唐水姑娘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但也没有什么恶感。 唐水用温和的目光打量着她,看的钟意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唐水忽然从手腕上取下一只玉镯,说道:“这个给你。” 钟意看着她,诧异道:“这是……” 唐水解释道:“这个是小姑以前给我的,现在我把它转赠给你……,对了,我的小姑,就是你们的母亲。” 有一句话她没有说,这镯子是小姑的宝贝,本来打算传给唐家儿媳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她以为唐宁在十余年前便已夭折,便将这镯子送给了她。 这玉镯晶莹剔透,几乎不含一丝杂色,钟意只看上一眼,便知道这玉镯价值不菲,急忙道:“不行,这太珍贵了……” 唐水抓着她的手,将这玉镯为她戴上,说道:“这本来就是要传给你的,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 钟意抬起头,为难道:“姐姐……” 唐水握着她的手,说道:“拿着吧。” 不远处,赵芸儿和沈柔几人坐在另一处亭中,视线却不由的望向相邻不远的亭子。 沈柔捏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喃喃道:“唐水姑娘找钟妹妹有什么说的?” “我知道了!”赵芸儿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说道:“不是说状元郎和唐家……,这样算起来,钟意是他的娘子,唐水是他的姐姐,他们自然有话说了。” 沈柔怔了怔,忽然道:“可我听说,状元郎和唐家并不合……” 赵芸儿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事情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谁知道呢?” …… 亭内,钟意脸上露出回忆之色,说道:“我一开始认识相公,其实是个误会……,那时候他被砸到,丢失了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到现在,相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记起来……” 唐水听着她的话,心中微微酸楚,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抱着试一试的念头参加了州试,却中了解元,之后便一步步走到现在。” 唐水心中更加酸楚,虽然钟意说的轻描淡写,但一个毫无背景,从小在贫苦家庭中长大的孩子,能一路披荆斩棘,连中三元,这是何等不易的事情? 这些事情,她都是不能告诉小姑的,想到他这些年的经历,心中便忍不住的悲凄,看着钟意说道:“我先失陪一会儿。” 钟意点了点头,她此刻心绪格外复杂,竟是有些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也想一个人先静一静。 距离湖心亭稍远一些的地方,湖边楼阁中的灯火倒映在水中,被微风拂过,碎成一片。 唐水倚栏而望,目光如水中的光影般迷离。 安阳郡主走过来,站在她的身旁,望着湖面上的粼粼波光,问道:“怎么了?” 唐水不露痕迹的擦了擦眼睛,说道:“今天谢谢郡主了。” “我们姐妹之间,用得着这么客套吗?”安阳郡主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你一个人做,实在是太难了,你做好站在唐家对面的准备了吗?” “要不是小姑,十八年前,我就已经死在外面了。”唐水从湖面收回视线,说道:“这些年小姑待我如同亲生,我又怎么能让她一辈子都待在那个小院子里,孤独终老?” 安阳郡主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唐水看着她,说道:“过些日子,还要麻烦你一次。” 安阳郡主点了点头,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我出面到底会方便一些……” …… 重新回到亭中的沈柔看着钟意,有些羡慕的说道:“钟妹妹,你的眼光可真好,你们成亲的时候,你家相公还没有参加科考呢吧?” 钟意点了点头,心中却是觉得,这和她的眼光没有什么关系,要说眼光好,也是夭夭的眼光好。 “可惜下一次的科举要等到三年后。”沈柔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我可是等不到三年后了,要不然,我也要先找一个才子,日夜陪他读书,等到他中了状元,我就是状元夫人了……” 赵芸儿打趣道:“你现在找也不晚啊,不过状元难得,你还是别想了,今年的新科进士,便有很多还未婚配,你要不要打打他们的主意?” 她话音刚落,庭外便有一道声音传来。 “是啊,柔姐姐,我家俊生此次名列殿试二甲,要不要让他介绍一位同年给你认识,毕竟柔姐姐年纪不小了,再耽搁两年,想嫁出去就更难了……” 这声音有三分调笑,三分的阴阳怪气,沈柔听了这声音,脸色登时就黑了下来。 她平时便与此女不太对付,这次她的意中人考中了进士,在自己面前,尾巴更是翘到天上去了。 她冷哼一声,说道:“我的婚事,就不劳烦你陈妙操心了。” 名为陈妙的女子笑了笑,说道:“都是自家姐妹,柔姐姐不用和我客气,我家俊生可是认识许多新科进士呢……” 沈柔瞥了她一眼,看向钟意,说道:“巧了,钟妹妹的相公也是今年的进士,认识许多同年,不用陈姑娘费心……” 陈妙的目光望向钟意,诧异道:“这位姑娘的相公也是新科进士?不知你家相公叫什么名字,若是名列二甲的话,说不定也和我家俊生认识……” 她刻意将“二甲”这两个字咬的很重,脸上的骄傲之色掩饰都掩饰不住。 殿试三榜,榜榜差着一重天,二甲和三甲,看似只差一个字,却是天差地别。 钟意微微一笑,说道:“相公平日里朋友不多,没听他提过这个名字,想来是不认识的……” 第两百一十九章 第一才女 钟意说完之后,陈妙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周俊生名列二甲,虽然排在二甲靠后,但二甲总共也只有三十人,经过了省试、殿试,以及琼林宴之后,二甲进士不说互相认识,但名字总该是听过的,便是再愚钝的人,也应该知道,为了以后的前程和发展,要多交几个朋友。 她下意识的,便将眼前女子的相公当成了三甲不入流的进士,连胸膛都不由的挺起了一些。 她看着钟意,笑道:“同年进士,还是要多多走动,我家俊生交友广泛,有机会不妨认识认识,以后也能互相帮衬。” 沈柔最是看不惯陈妙这幅样子,眼珠一转,看向钟意,笑问道:“钟妹妹,你家相公平日里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一定都是些大才子吧?” “我也不知道。”钟意摇了摇头,说道:“相公平日里来往的朋友很少,除了萧珏萧公子之外,就只有顾白顾公子,崔琅崔公子,还有一个沈公子,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陈妙听的表情一愣,下意识的问道:“沈建?” 钟意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叫沈建。” 陈妙看了看她,萧珏是殿试一甲,顾白,崔琅,沈建,乃是二甲前三名,能和他们来往的,也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就算是周俊生,也不敢说和这几位是朋友。 吹嘘也要有个限度,她怎么不说她家相公还认识新科状元唐宁? 陈妙看着钟意,忍不住笑了出来,略带嘲讽的问道:“钟姑娘的相公,不会是状元郎吧?” “哎呀,还真被你给猜出来了!”沈柔看着陈妙,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家周俊生好像是翰林院庶吉士吧,钟妹妹的相公可是翰林修撰,大家同在翰林院,低头不见抬头见,以后肯定会认识的,你不用着急。” 陈妙脸上的笑容僵住,不敢置信道:“你,状元郎便是你家相公?” 她其实心中已经信了,事关名节,没有女子会用这样的事情开玩笑,可她并不愿意相信,若她的相公便是新科状元,她陈妙刚才的举动,岂不是一个小丑? 钟意浅浅的一笑,说道:“相公说,这只是陛下厚爱而已。” 沈柔笑着说道:“钟妹妹太谦虚了,连中三元,只有陛下的恩泽可不行,状元郎不愧是状元郎,高中一甲头名,还是如此自谦,不像是有些人,堪堪登上二甲,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陈妙知道她说的是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在这里再也待不下去了,低声说了一句“失陪”,便匆匆离开。 “可是出了这一口闷气!”沈柔看着陈妙狼狈而逃的背影,说道:“钟妹妹你是不知道,这陈妙平日里有多得意,不过就是一个二甲榜末而已,就恨不得把榜单刻在她的脸上!” 钟意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沈柔热情的拉着她的手,说道:“钟妹妹,你刚来京师不久,我带你再去认识几个姐妹,以后我们可要互相走动走动,对了,状元郎还认不认识什么年轻才子,要长得好看的,最好高一点,白一点的……” …… 湖心水榭之间的长廊上,沈柔看着钟意,喃喃道:“钟妹妹,你说你眼光怎么就那么好呢,真是羡慕死人了。” 钟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成亲的时候,是抛绣球的……” “啊?”沈柔表情明显一怔,看向她的表情,更加羡慕,“抛绣球也能抛一个状元回来,你的运气该是有多好?”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呼声,沈柔挽着钟意,抬头看了看,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安阳郡主所结交的,都是京师的名媛千金,平日里的聚会,自然不只是吃吃喝喝。 京中这些名媛贵女,琴棋书画,诗书文章,虽不是样样精通,但也都熟悉,也有极少数人,极具才情,不输男子,在京师才气远扬,使得众多男子也钦佩不已。 她们平日里深居家中,一腔闺情难以抒发,平日里小聚之后,偶尔会将自己的作品拿出来,与其他人讨论讨论,或是分享分享近日都读了什么书,相互推荐一番,诸如此类。 此刻,便有十余名女子聚在一起,将几张写着诗词的纸笺相互传阅。 “难怪这么久没有见过你这个小妮子,原来是躲在家里推敲诗词。” “幸亏笑笑她们是女儿身,她们要是生了男儿身,这科举还有那些臭男人什么事情?” “妙妙啊,你这诗,怕不是你们家周俊生帮你推敲的吧,看起来像是他的风格……” “你要是羡慕,也找人帮你推敲推敲啊。”陈妙轻轻推了说话的那女子一下,笑道:“我本来不让的,可是他非要帮我改,我也没办法,好好一首诗,被他改成这样的四不像了。” 那女子说道:“哪有四不像,周俊生本来就是以诗词见长,这首诗改的很好,不过,我们女子,在诗文上终究是比不过他们那些男人,你们家周俊生帮你,谁还能比的过你,你这是作弊啊……” “那可不一定。”陈妙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眼,望向刚刚走过来的钟意,微笑道:“钟姑娘可是状元夫人,状元郎文采超群,想必钟姑娘的文采也不差,我是万万比不过的。” “状元夫人?”众女闻言,纷纷转头望过去。 今次科举的状元可不得了,连中三元,古往今来也没有几个,她们对于这位状元的名字和事迹都不陌生,却还是第一次见状元夫人。 沈柔看着陈妙,脸色有些难看,这女人,分明是在故意报复她刚才丢了面子的事情! 众人目光打量着钟意的同时,陈妙已经走上前,微笑问道:“人人都知道,状元郎精于诗词,钟姑娘与他朝夕相处,想必在诗词上的造诣也不差吧,不知钟姑娘可否拿出来一两首旧作,让我们见识见识?” 钟意看着她,微笑道:“只是略懂而已,游戏之作,就不拿出来献丑了。” “钟姑娘谦虚了。”陈妙目光望向众人,面带微笑,说道:“大家的诗词,也都是游戏之作,只是互相交流交流,又不是参加科举,状元夫人又何必推辞?” “是呀是呀,状元郎诗名如此之盛,状元夫人定然也不会差。” “只是旧作而已,状元夫人不必谦虚推辞的……” 众女对于这位第一次见面的状元夫人充满了好奇,不少人符合着陈妙说道。 唐水站在人群之外,眉头微皱,正要走进去,一只洁白的手掌放在她的肩膀上。 一道人影从唐水的身后走出,看着钟意,微笑说道:“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听闻灵州第一才女到了京师,今日总算见到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那女子从人群中走出的时候,众女只觉得仿佛整座水榭都亮了一瞬。 同为女子,在看到她的时候,竟是会不由的生出自惭形愧的感觉。 苏媚便是苏媚,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有她在的地方,所有人都会成为陪衬。 然后,她们才意识到她说的话。 何如暮暮与朝朝,更改却、年年岁岁……,这首《鹊桥仙》,是去年七夕之后,传到京师的,据说是灵州一位才女所做,当时便在京师诗坛掀起了一番波澜。 那位才女,虽然远在灵州,但她的诸多诗词,早就传到了京师,那一首令无数人惊叹的《鹊桥仙》,并不是她最好的作品,京中有不少人在读了她的诗词之后认为,称呼她为“灵州第一才女”还远远不够,以她表现出来的诗词造诣,陈国女子,无出其右,“灵州第一才女”的“灵州”二字,完全可以抹去。 那位才女名叫钟意。 钟意,钟姑娘……,包括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的沈柔等人,众女的视线,纷纷望向了陈妙对面的那道身影。 第两百二十章 苏姐姐 陈妙脸上的表情已经近乎呆滞。 钟意这个名字,她自然不陌生,甚至比新科状元唐宁的名字还要熟悉。 自从某一本诗集从灵州流传到京师之后,虽然京中喜好诗文的女子之间,还是互相恭维,互称“才女”,但其实所有人心中都清楚,她们怕是这辈子都不能达到那位灵州第一才女的水平。 钟意这个名字,便是横亘在她们面前的一座高山。 而现在,这座高山就在她的身前,就在刚才,她还对她冷嘲热讽的。 《鹊桥仙》那阙词,不是她写的,钟意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但此刻却是不能说出来,只是微笑说道:“什么才女的,都是谣传,姑娘说笑了。” 苏媚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座无人的亭子,说道:“苏媚仰慕钟姑娘已久,我们不妨去那边谈谈?” 钟意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说道:“原来是苏姑娘,久闻苏姑娘容姿无双,乃是京师第一美人,今日一见,才知传闻一点儿都不夸张。” 两人一前一后的向那处亭中走去,原本静下来的人群,重新恢复了喧闹。 “她便是传说中的那位灵州才女?” “我记得状元郎之前就是灵州解元……,灵州解元,灵州才女,原来他们是夫妻啊!” “我的天哪,难怪难怪,一个是诗疯子,一个是第一才女,还有谁比他们两个更般配的?” …… 钟意和唐宁,都是他们比较熟悉的名字,但却从没想过,她们居然是夫妻------可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却又觉得,他们似乎本来就应该是夫妻。 湖心的某处亭中,灯火将亭内映照的颇为明亮,钟意看着苏媚,略微失神。 她在刚刚来京的时候,便听过京师第一美人的名头。 别人只说苏媚苏姑娘生的貌美异常,天上少有,人间难寻,她当时并未将之放在心上,今日见到她的时候,才明白任何传言,都是有根据的。 哪怕是她对于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此刻也难免的生出自愧不如之心。 眼前的女子,便是她平生所见,最漂亮的女子,没有之一。 这种漂亮,并不单单指容貌,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属于女人的魅力。 苏媚见她呆呆的望着自己,微微一笑,说道:“钟姑娘……” 钟意回了回神,方知刚才失礼,看着她,赞叹说道:“苏姑娘京师第一美人当之无愧,难怪有那么多的人倾慕。” 苏媚笑了笑,说道:“苏媚哪里当得上京师第一美人,这京中比我漂亮的人数不胜数,唐状元郎便曾说过,钟姑娘才是他心中的第一美人。” 钟意脸色微红,随后看着她,问道:“苏姑娘和我家相公很熟悉吗?” “一般熟吧。”苏媚想了想,说道:“天然居元宵诗会的时候,他夺得了魁首,我们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那十首元宵诗词,还被她收在书房之中,钟意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她看了看苏媚,觉得她并不像夭夭说的,是个会勾引相公的狐狸精。 她看着苏媚,说道:“刚才多谢苏姑娘解围。” “也不算是解围。”苏媚看着她,笑道:“我是真的仰慕你很久了,你写的诗词,我都看过,一直都想见见你,可惜刚刚回京,事情太多,一直没有时间,等到过些日子忙完了,不知可不可以去钟姑娘的家里拜访拜访,向你请教诗词?” 钟意笑了笑,说道:“苏姑娘谦虚了,早就听说苏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萧技更是一绝,我也想向苏姑娘请教音律呢。” 苏媚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们就别姑娘姑娘的叫了,我长你几岁,如果你不嫌弃,就叫我苏姐姐吧。” 今夜只是应邀来参加聚会,没来由便多了两位姐姐,钟意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看向苏媚时,轻轻点头道:“苏姐姐……” 苏媚站起身,走过来牵着她的手,说道:“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我带妹妹在这园子里逛逛,这里的夜景也很不错……” …… “公子,您要的糕点。” 天然居的侍者将一份用纸包好的糕点递给他之后,唐宁便走出了酒楼主楼。 萧珏对他摆了摆手,说道:“我先回去,回去晚了,老爷子该担心了。” 唐宁对他挥了挥手,向湖心水榭的方向走去。 康王今夜十分高兴,喝了个酩酊大醉,被王府的下人抬回去了,其他人也没有好多少,现在还在雅阁里趴着。 唐宁没喝多少酒,临走的时候,还让厨房多做了一份糕点,回去给小小尝尝,反正是康王请客,不用替他省钱。 湖心处不允许男人进去,他便在湖边的一棵树下等待,过程中自己打开纸包,捏了一块糕点尝尝,味道还不错。 一块糕点还没有吃完,通往岸边的长廊上,就有人影开始走出来。 唐宁走到入口处,见赵芸儿等人走出来,却没有看到钟意,疑惑道:“赵姑娘,小意呢?” 赵芸儿笑了笑,说道:“她还在里面,一会儿就出来,状元郎在这里等一会吧。” 赵芸儿身边的几名女子,已经忍不住小声惊呼起来。 “他便是状元郎,果真是一表人才。” “居然亲自来这里接钟姑娘,真是贴心啊!” “哎,你让一让,让我也看看……” …… 唐宁原本想在这里等小意出来,但不知为何,原本已经快要走上岸的女子们忽然不走了,他有些警惕的退后几步,直到撞上一道身影。 他急忙回过头,低头道:“对不起,对不起……” 唐水揉了揉胸口,看着他,说道:“夜里看不清路,小心脚下。” 唐宁怔了怔:“是唐姑娘……” “是你姐。” “又不是亲的……” “你说什么?” “我说……”唐宁想了想,抬起手里的纸包,说道:“这糕点很好吃,要来一块吗?” “不用了。”唐水摇了摇头,说道:“我会尽快安排你和小姑见面,这些天,你应该没什么要忙的吧?”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到时候告诉我一声就行。” 唐水见他一副轻描淡写,一点儿都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从他手里捏了一块糕点,说道:“我走了,你早些回去。” 唐水离开之后,唐宁才看到钟意从湖心的长廊向岸边走来。 他将糕点收好,迎上去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身边还有一人。 “你醒……”他看着苏媚,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钟意看着他,说道:“苏姐姐带我四处转了转。” 唐宁诧异道:“苏姐姐?” 钟意笑了笑,看着苏媚,说道:“苏姐姐,我们先回去了。” 苏媚点了点头,说道:“路上小心。” 唐宁稀里糊涂的和钟意走出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刚才认识的啊……”钟意笑了笑,说道:“我们还聊到相公了呢。” 唐宁怔了怔:“聊我,聊我什么?” 钟意看向他,问道:“苏姐姐说,在相公的心里,妾身才是第一美人,这真的是相公说的吗?” 想不到苏狐狸对他这么好,居然甘心做他的僚机,帮他撩老婆,不枉费他花心思为她做香囊。 唐宁牵着她的手,点头道:“那是当然,在我心里,娘子才是京师第一美人!” 钟意抬头看着他,问道:“可是,相公是怎么和苏姐姐聊到谁是第一美人的呢?” “……” 第两百二十一章 康王上奏 唐宁目光看着钟意。 重点不应该是在他心里,她才是天下第一美人吗,她的关注点为什么会这么奇怪? 至于他为什么会和苏媚聊到这个问题------那天其实是苏媚问他,要不要考虑在外面养一只京师第一美人的狐狸精,然后唐宁才用这个理由严词拒绝了她。 这个自然是不能说的。 他最近已经越发的感受到,小意似乎已经得了岳母大人的真传,好在他每隔两天总要翻两次车,已经有了那么一点小小的经验。 他一脸正色的说道:“那天苏姑娘说她是京师第一美人,我当然不服气啊,在我心里,娘子才是第一美人,不仅是第一美人,还是第一才女,苏姑娘是比不上你的。” 钟意挽着他的手,问道:“那小如呢?” 唐宁表情再次怔住。 她现在问的问题,越来越让人难以回答了,唐宁在心里企盼着六月赶快到来,这样他就能把小意接回宅子,岳母大人要是再教她几招,他可就招架不住了。 他真担心有一天她会问她和小如掉水里他先救谁的问题,手心手背都是肉,先救哪一个都不对,反正家里有大泳池,等到搬过去之后,一定要教她们游泳,防患于未然。 唐宁看着她,说道:“其实我从小就患有一种脸盲之症,不知道谁漂不漂亮,我和你们在一起不是因为你们漂亮,只因为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人,在我心里,你们都是天下第一美人。” 钟意一脸幸福的靠在他的肩上,说道:“苏姐姐才漂亮呢,夭夭也漂亮,妾身比不上她们……” “谁说你比不上她们了?”唐宁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你觉得有些人长得漂亮,是因为你没有看到她睡觉流口水的样子,还有些人,被人们叫做“第一美女”的,你看着她挺淑女的,其实她背地里喜欢自称“老娘”,她还有可能睡觉不老实,喜欢抢被子,还总是掉到床底下……” 表面光鲜,内里邋遢的人唐宁见多了,不要看苏媚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其实她内里可能连肚兜都没穿。 钟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苏媚,看了看唐宁,小声道:“相公,我刚才见到表姐了。” “表姐?”唐宁看着她,诧异道:“你在京师还有个表姐?” “是唐水表姐。”钟意将左手手腕伸出来,说道:“她还送了我一只镯子,说是,说是娘给她的。” 唐宁沉默了一会,才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既然这样,你就收下吧。” 他和唐家有着生死大仇,不可调和,但唐家有两个人,他是怎么都恨不起来的。 一位便是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唐水表姐,另一位,则是他那位从未见过面的,名义上的母亲。 叫一个在心灵上没有任何归宿感的人娘,想想总觉得很奇怪,但他也觉得,无论如何,都该去见她一面,也算是对这具身体的交代。 唐府,幽静的院落内,透着微光的房间,清丽妇人手中拿着一条发带,怔怔的看着。 许久,她才将发带小心的收起来,目光望向对面的唐水时,忽然问道:“水儿,你的那只镯子呢?” 唐水笑了笑,说道:“我送给弟妹了,小姑,我今天见到弟妹了,她生的和小姑一样漂亮,还是有名的大才女,表弟娶了她,以后就有福气了……” 清丽妇人笑着听她说完,站起身,走到柜子旁,从柜中取出了一个小箱子。 她打开箱子,从中取出一只手镯,走到桌前,牵着唐水的手,帮她带上。 唐水看着这只和她送出去的,一模一样的手镯,喃喃道:“小姑,这……” 妇人看着她,微笑说道:“这镯子本来就是一对。” 唐水想了想,立刻将那镯子又摘了下来,说道:“小姑,不行的,这是你传给……” “怎么不行。”妇人重新将镯子给她戴上,说道:“都是一家人,就不要再说见外的话了。” 唐水低头看了看,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谢谢小姑……” …… 清早,唐宁练完功之后,顺势舒服的躺在草地上。 他原本是想在这里铺上青砖的,但一想到再结实的青砖也顶不住唐妖精一脚,干脆让他们修整了一番,种上了一片草地。 昨天他特意带回来的糕点小小只吃了一块,老乞丐说她这段时间内不能乱吃东西,老家伙对她的宝贝徒弟是真的好,于是他便将那些糕点留下来当早点。 府里现在上上下下就他们三个人,老乞丐是小小的教练兼厨娘,唐宁的早饭得自己解决。 这种情况,要等到小如小意搬过来之后才会有改善,不过晴儿那个傻丫头总是笨手笨脚的,连硬不起来和硬不起来都分不清,他抽时间得买几个或者招几个聪明的丫鬟回来。 他躺在草地上歇了一会儿,准备走过去吃他留作早饭的糕点时,看到润王坐在那里,将最后一块糕点扔进嘴里。 润王打了个嗝,又赶紧喝了口水,才问道:“这是哪里买的,真好吃……” 唐宁看了看他,转身向厨房走去。 以后但凡是吃的东西,绝对不能放在外面。 润王跟在他的后面,问道:“先生,你今天做什么,我能跟着学吗,等我学会了,我就做给王家妹妹吃。” 吃了他的早饭,还想和他学做菜泡妞,唐宁对于这个弟子,一点儿都不满意。 看看人家老乞丐收的是什么徒儿,武学奇才啊,长得还那么清秀可人,再看看他的弟子,长得虽然人模狗样的,但却只知道吃,胖成一团,小小年纪不学好,泡妞的情话倒是一套一套…… 他能和自己学什么,学做菜,他是亲王,唐宁是不会教他做菜的,把一个亲王教成厨子,他不确定陈皇会不会把他当成菜做了。 学泡妞? 他的一个娘子是发的,另一个娘子,好像还是发的,泡妞这种事,这小胖子比他在行多了,如果他能再瘦一点……,再瘦很多,这天下还不知道会有花骨朵以后要被他祸害掉。 他在厨房里忙碌,准备做一碗鸡蛋羹,润王站在厨房门口,目不转睛的看着。 皇宫。 淑妃有些无奈的看着陈皇,说道:“陛下,您也不能太惯着圆儿了,不能让他总是跑到宫外去玩。” 陈皇笑了笑,说道:“他喜欢玩,便让他尽情的玩吧,我让凌云跟在他身边,不会有什么事情。” 淑妃看了看他,轻叹口气,也不再说话了。 能让他不用面对宫内的勾心斗角,能一直快快乐乐的,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陈皇在淑妃那里逗留片刻,便起身去了书房。 与楚国的条约已经商议的十分清楚,楚国使团马上就要离京,朝中近来最大的事情,也将尘埃落定,让他的心里长松了口气。 魏间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这是端王和康王今早刚刚递上来的折子。” 为了历练他们,端王、康王、怀王三人都有参与政事,只可惜怀王一直以来都没有什么作为,端王和康王将精力用在了互相争斗上,让他心中失望至极。 他打开一封折子,看了看之后,便将之扔在一边,端王的折子中,除了拐弯抹角的攻击康王羽翼,便没有什么了。 他又打开另一封,片刻后,脸色浮现出了一丝异色。 他放下奏折,说道:“召国子监祭酒,让他们三个也过来。” 第两百二十二章 她不在? 御书房内,端王康王怀王并列,国子监祭酒低头立于后方。 陈皇目光望向康王,开门见山的说道:“诚儿,你详细说说今日在折子里提到的,重建刊印法规的事情吧。” 陈皇话音落下,怀王面无表情,端王的眼中立刻便闪过一丝警惕。 康王站出来,说道:“回父皇,儿臣是觉得,朝廷在刊印书籍方面,法规并不完善,还有许多疏漏,至于具体的细节,还需国子监的官员商讨。” 陈皇目光望向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头却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疑惑。 他想了又想,也没有想到,重建书籍刊印法规,对康王有什么好处,亦或是对端王有什么坏处,以他对这两个儿子的了解,既不利己,也不损人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 站在在康王身旁的端王,心中更是大惑不解,立刻便升起了几分警惕。 康王此次要麻烦国子监,莫非是有什么圈套? 即便是没有圈套,康王要做的事情,他必然反对,上次吃的那一个大亏,知道现在,他想想还有些心疼。 他上前一步,说道:“父皇常教导我们,治大国如烹小鲜,烹鱼不可扰,治国不可烦,前些日子,朝廷在书籍刊印一事上,便做了一些改变,若只是觉得哪一条律法不妥,动辄便要修改,则太过劳神劳民。” 陈皇没有立刻回应,而是再次思索起来。 若是要改,其实各条律令都有可以修改的地方,一些无关紧要的,并没有完善的必要,对于治国而言,维稳,比改变要好。 他看了看自从进来就一声不吭的怀王,问道:“睿儿,你有什么看法吗?” 怀王抬起头,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两位皇兄说的,都有一定的道理,最终还要请父皇明断。” 陈皇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国子监祭酒留下。” 三人出了御书房,怀王对两人拱了拱手,说道:“两位皇兄应该要去给两位娘娘请安吧,我就先回府去了……” 康王和怀王看了看他,同时点头。 怀王对他们两人来说,并不是对手,他在朝中没有什么根基和背景,母妃也早早的病逝,在三人中,只是陪衬而已,对他们的威胁,比润王大不了多少。 他们二人,才是需要提防的对手,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各自走向一处宫殿。 片刻后,唐惠妃的寝宫,端王抿了一杯茶水,说道:“不知赵诚这次又在耍什么花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如愿。” 想到一件事情,她望向对面的宫装妇人,问道:“母妃,关于户部侍郎的人选,父皇有没有和您透露过?” 宫装妇人看了看他,摇头道:“陛下在我这里,从来都不谈国事。” “此事都怪那个孽种,小姑当年要是能答应那门婚事,我们如今在朝中又会多一个助力……”端王脸上浮现出一丝凶厉之色,说道:“我花费了多少心思,才将一个户部侍郎掌控在手中,如今全被他毁了!” 唐惠妃皱起眉头,说道:“长辈的事情,你作为晚辈,不要妄议。” 端王放下茶杯,深吸口气,说道:“孩儿失言,请母妃不要怪罪。” 与此同时,皇宫另一处殿内。 一名宫装美妇看着康王,问道:“诚儿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莫非是你父皇夸奖你了?” “父皇没有夸奖我。”康王笑了笑,说道:“可是,孩儿这里,却是有一件比得到父皇夸奖还让人高兴的事情。” 宫装美妇看着他,笑问道:“那是何事?” 康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将刚才殿内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张贤妃疑惑的看着他,问道:“既是如此,你刚才为何不当面向你的父皇阐明此举的益处?” 康王笑了笑,说道:“当然要说,只不过不是现在,而是在明日的早朝之上。” 他心中暗自庆幸,他原先的想法,和母妃一模一样,可经过萧珏的提点之后,他才意识过来,在御书房里说有什么用,他要站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狠狠的抽端王一个耳光,他要告诉所有人,他赵诚眼光独到,体察民间疾苦,赵铭给他提鞋都不配! 同样一件的事情,要想办法获得最大化的利益,这是萧珏教给他的。 御书房,国子监祭酒刚刚退下,陈皇将康王的折子放在一边,同样将折子上的内容抛于脑后。 康王急着要做出一番事情,却只是凭借一腔热情,没有细致的规划,让他有些失望,哪怕是这些不值一提的事情,只要他用心去想了,便是交给他去做也无妨。 不过,如今的他,与之前相比,已经有了一些变化,总算是不和端王争斗,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他靠在椅子上休息,一道身影从门外进来,手里端着一只玉碗,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跟前。 陈皇看了看他,问道:“圆儿,这是怎么了?” 赵圆将碗捧到陈皇面前,说道:“我做了一碗鸡蛋羹,父皇尝尝味道怎么样。” 陈皇看着碗里细嫩滑腻,香味扑鼻的鸡蛋羹,惊诧道:“这是你做的?” 凌云走上前,说道:“回陛下,这碗鸡蛋羹,的确是润王殿下做的,御厨只是帮殿下将碗放进锅里。” “莫非你母妃的厨艺,被你继承了不成?”闻着鸡蛋羹的香味,陈皇一时间忘记了训斥他身为皇子,不可如此胡闹,忍不住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润王眨了眨眼睛,问道:“父皇,怎么样?” 陈皇看着他,说道:“有些咸了,其他的倒没什么,这是圆儿和御厨学的?” 赵圆眼珠转了转,喃喃道:“咸了……,明天给王家妹妹做的时候,要少放些盐……” “什么?” “没什么,这是今天先生做的时候,我在旁边偷偷学的。”赵圆笑着说道:“父皇多吃点,先生说这里面有丰富的蛋什么质,能健脑益智,保护肝脏……,然后,然后……,总之就是对身体很有很有好处!” 说罢,他就飞快的跑了出去。 陈皇面带笑容的看着他跑出去,说道:“魏间,给朕倒点水来。” 鸡蛋羹虽咸,陈皇还是吃了个干净,一碗都没有浪费。 他子嗣虽多,但无论是成年还是未成年的皇子皇女,能有这份心的,也只有圆儿一人。 这一碗鸡蛋羹,对他来说,胜过任何山珍海味。 有小宦官缓步走上来,说道:“陛下,该用膳了。” “拿下去吧,朕已经吃饱了。”陈皇站起身,喃喃道:“他们做的东西,怎么能和朕的儿子相比?”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去淑秀宫。” …… 宅子里就只有三个人,唐宁一个人洗菜做饭,刷锅洗碗,觉得身边没几个丫鬟真的不太习惯。 想想有些唏嘘,不过一年时间,他已经堕落到这种境地了。 曾经的五好青年,如今也被封建社会荼毒…… 不管怎么样,都得尽快招几名丫鬟,有机会问问萧珏有没有什么好的渠道,这年头丫鬟好找,但知根知底清清白白的丫鬟却很难得。 他坐在亭子里看老乞丐教小小练功,目光不经意的一撇,看到有人从前院走进来。 宅子外面没有门房,他只是将门掩上,小意她们来了,会自己推门进来。 这次来的不是小如和小意,而是苏媚。 唐宁走过去,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苏媚瞥了他一眼,问道:“钟妹妹在吗?” 才刚认识不到一天就姐姐妹妹的叫了,不过苏狐狸今天注定要失望,小意要到六月之后才会搬来这里。 他摇了摇头,说道:“你要找小意,去县衙找吧,她不在这里,还有大半个月才搬过来。” “什么?”苏媚闻言一怔,随后便高兴道:“她不在?” 第两百二十三章 朝堂之辩【第三更】 唐宁看了看喜形于色的苏媚,问道:“她不在,你好像很高兴?” “没有。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她不在,那真是太可惜了。” 唐宁看了看她微微上翘的嘴角,没有看出一点可惜的意思。 她看着苏媚,说道:“你去县衙找她吧。” “我有点困了,先睡一觉再说。”苏媚脚步轻快,径直的向内院的方向走去。 “哎,你站住,你不能睡这里!” 唐宁连忙叫住她,虽说小意现在不在,但不能保证她一会儿不会来,而且唐妖精也可能会随时出现,如果被她们发现苏媚躺在他的床上,那可就真的是捉奸在床了。 苏媚回过头,伸出两根葱葱玉指,点在他的肩头,唐宁的脚步就迈不出了。 “乖,听话,姐姐睡醒了给你买糖吃。” 她对唐宁妩媚的一笑,缓缓消失在唐宁眼前。 老乞丐从一旁走过来,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桃花劫,桃花缘,是劫是缘,就看你的造化了……” 被他拍了拍肩膀之后,唐宁的身体便又能动了。 什么桃花劫桃花缘,桃花坞里桃花庵的,他揉了揉肩膀,回过头,看到唐夭夭从外面走进来。 她一边向内院走去,一边说道:“我看看你们家里面是什么样子……” “等一下!”唐宁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说道:“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唐夭夭甩开他的手,问道:“什么事?” 唐宁看着她,说道:“关于书坊的事情。” 唐夭夭这两天一直在操办书坊之事,闻言看着他,问道:“你又有什么新的鬼点子了?” “我知道怎么对付那些无耻的盗版书商了。”唐宁看着她,说道:“我和你详细说说……” 唐夭夭摆了摆手,说道:“这个不着急,我先进去看看。” “什么时候都能看,我现在要回县衙一趟,我们边走边说。”他拽着唐夭夭的胳膊,一边向外面走,一边说道:“以后,谁要是敢盗我们的书,不用我们砸他的店,官府都会找上门来……” “我不去县衙,我刚刚从县衙回来。” “我告诉你啊,小意有一只新镯子,可漂亮了,一会儿让你看看……” “我已经看过了……” “看过了再看一遍!” …… 皇宫,金殿之上,早朝尚未开始。 康王站立在最前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按照他原先的打算,是要在第二天早朝之时,便将那“版权法”和盘托出,在父皇和朝臣面前狠狠的露一次脸。 怎奈何,父皇那天不知怎么的就病了,据太医说,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腹泻不止,奇怪的是,御膳房的御厨竟是没有受什么惩罚…… 父皇这一病,早朝便推迟了三天,他心中已经等的急不可耐了。 好不容易等到早朝开始,户部尚书便先站出来,说是户部事物繁忙,如今户部侍郎之位空缺,应当尽早安排,以免误了朝中大事。 紧接着,关于户部侍郎之位,吏部尚书又举荐了几位重臣,他听了之后,心中稍稍放下心来。 这些人中,虽然没有他的人,但也没有端王的人,这次就算占不得便宜,好在也不会吃亏。 户部侍郎至关重要,不会这么轻易决定,但应该也就在举荐的那几人当中,下一次早朝,大概就会见分晓。 好不容易等到此事结束,还没等他站出来,便又有御史弹劾朝中某位大人上朝之时衣衫不整,扣错了一只扣子…… 这些御史屁事最多,就连他也被三天两头的弹劾,只要不是像唐昭上次犯下的大案,早朝之时扣错了扣子放个屁之类的,也都是走走过场。 终于等到没有人站出来了,他才上前一步,说道:“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陈皇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目光望向他,说道:“何事?” “禀父皇,儿臣得知,许多当世名儒,穷尽一生,著书立传,最终的成果,却被人四处盗印,以至于穷困潦倒,难以为生,此等行为,与偷盗何异?”康王躬了躬身,说道:“所以儿臣恳请父皇,立“版权法”,以肃不正之风。” 康王一开口,朝中的不少大臣,心中便已经在猜测,他这是又在为端王设什么圈套了。 但想来想去,这件事情,似乎怎么都和端王扯不上关系。 不仅如此,听康王的言外之意,似乎是要插手书籍刊印一事,他们左思右想,也没有想到,促成此事,对康王又有什么好处? 总不能是康王真的怜悯那些出书之人吧? 端王从旁站出来,说道:“父皇,立法之事,事关重大,不可草率。” 陈皇点了点头,看向康王,问道:“诚儿你既说要立法,当如何去立,其中细节,你可有想法?” 端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康王若每次都不是凭借一腔冲动,父皇也不会这么问他。 康王脸上同样浮现出笑容,点头道:“有。” 陈皇也有些诧异,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康王点了点头,缓缓开口。 “朝廷建立版权法,好处有五。其一,打击盗版刊印书商,便是对著作者的保护,那些名儒穷尽毕生心血,将著作留给后人,不应落得一个穷困潦倒的结局。” “其二,盗版书籍价格同样不菲,但错印漏印颇多,有误人子弟之嫌;其三……” “其五,若是盗版书商愿意付出一定的“版权费”,便可刊印书籍,这些费用,一部分返还正版书商,另一部分,可充归国库……” 康王滔滔不绝的说完之后,将手上的一封奏章递上去,说道:“父皇,有关“版权法”的诸多事宜,儿臣已经详尽的写在这封奏折里,还请父皇一阅。” 早在康王说到第二条的时候,端王的笑容就已经僵在脸上。 他居然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 百官也是一片讶然,看向康王的眼神,发生了些许改变。 今日的康王,列出的这几点,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每一条理由都使人信服,和之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再反观端王,似乎只是为了反对康王而反对。 一个是不为私利,只为了这世间的公平正义,一位是眼中只有权力,不管缘由的打击异己,高下立判。 陈皇拿着那奏折,看了许久之后,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目光望向康王,点头道:“很好,既然你已有如此周详的考虑,此事,便交给诚儿你去办吧。” 康王压抑住心中的狂喜,说道:“儿臣必不负父皇期望!” …… 唐宁刚刚从唐人斋回来,《长生殿》从今天开始正式售卖,因为这几天一直在预热宣传,众人对其的期望颇高,今天书坊还未开门,街头就排起了长队。 从今天开始,最多五天,各大书坊,就会有盗版出现,也不知道康王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苏媚躺在他的床上,却是没有睡觉,翘着腿,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唐宁走过去看仔细了,才发现她看的是他藏在枕头下的一本双修秘典,那是他昨天晚上抱着学习的态度研究过的。 看到唐宁进来,苏媚合上书,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家娘子不会武功,你打算和谁练这个?” 第两百二十四章 润王失意【求月票啊!】 苏狐狸一个外人,管得着自己和谁练吗? 不练就不能看看了? 虽说小意她们还没有正式入住,这里被她暂时的当成了狐狸窝,但这并不代表她是这里的女主人,更管不着他研究武功秘籍。 而且,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什么总是要装出一副老司机的样子,这种事情,是她能和自己讨论的吗? 唐宁将那本秘籍从她手里夺过来,说道:“我就看看。” 苏媚好奇的问道:“你一个……那什么,看这个,不会难受吗?” 唐宁面无表情的说道:“不难受。” “不难受?”苏媚看着他,惋惜的说道:“那就是真有问题了,你不是认识太医吗,找他们看过了吗?” “有没有问题,你还不清楚吗?”苏狐狸嘴上功夫了得,而且随时开车,要想治她,除非比她的车速还快。 苏媚怔了怔,想到那天早上的事情,脸色不由的一红。 她看着唐宁,眼波流转,忽然说道:“不如我们凑合着练练,反正你也是那什么,我也是那什么,我们谁也不吃亏。” “好啊。”唐宁点了点头,开始解腰带。 “臭流氓!”苏媚瞪了他一眼,飞快的用被子蒙住头。 小丫头片子,还想和他斗,唐宁瞥了瞥躲在被子里当缩头乌龟的苏媚,转身向门外走去。 唐夭夭走到院子里,问道:“小意让我问你,今天回不回去吃饭?” 唐宁懒得做饭,也懒得洗碗,说道:“你先过去吧,我们马上就去。” 苏媚从房间里面走出来,说道:“正好我也想见见钟妹妹,我们一起过去吧。” 唐夭夭看着从唐宁房间里走出来的苏媚,愣了一下之后,皱眉看着唐宁,问道:“她怎么在这里?” 唐妖精看到她从房间里走出来,总比在床上逮到她好,唐宁解释道:“她是来找小意的。” 唐夭夭双手叉腰,说道:“你少骗我,她找小意干什么,她和小意很熟吗?” 苏媚瞥了瞥她,说道:“熟不熟,见到钟妹妹就知道了。” 唐夭夭挺起胸,问道:“钟妹妹,谁是你的钟妹妹?” 唐宁急忙将她拉住,小声道:“冷静点,你打不过她。” 他理解唐夭夭的心情,从小到大,她都和小意情同姐妹,现在忽然跑出来一个人想要分她的姐妹情,心中自然不舒服。 可是不舒服又能怎么样呢,她又打不过苏狐狸。 如果不舒服就能为所欲为的话,唐妖精早就被他打坏了。 唐夭夭瞪了他一眼,小声道:“谁说我打不过她了?” 如果她觉得自己能打得过苏狐狸,早就上去挑战了,也不会这么小声说话。 苏媚看着她,微笑道:“那要不我们比一比?” “比就……”唐夭夭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唐宁捂住了嘴,他一边拉着唐夭夭往外走,一边对苏媚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适可而止,老老实实在这里睡觉就好。 毕竟唐妖精心眼小,今天要是被她欺负了,会记好久的。 “你拉我干什么!”走出府外的时候,唐夭夭一把打开他的手,不满道:“我就看不惯她的样子!” 唐宁放开她的胳膊,安慰道:“你可是通情达理的唐女侠,何必和她一般见识?” 唐夭夭气的跺了跺脚,然后问道:“她怎么还不走,你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她一会儿就自己走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上次都看到了,她是不是又想偷着睡你的床?”唐夭夭有些愤愤不平,说道:“肯定是,你的破床有什么好睡的!” 唐宁小声嘀咕道:“那你不也睡过?” 唐夭夭眉头一挑,“你说什么?” 唐宁看着她,转移话题道:“我说你就别瞎猜了,听说你爹来信了,催你快点回灵州,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方法果然有用,唐夭夭一脸不以为然的说道:“他要我回去,肯定是想让我早点成亲,我才不回去,他还能亲自来京师抓我吗?” 出了灵州的唐妖精,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断了线的风筝,想要回去可就难了,凭心而论,如果他是唐财主,有这么一位女儿,怕是也得头疼。 他和唐夭夭走到县衙门前的时候,又看到了康王府的那位管家。 他正指挥着一些人,把几个大箱子从马车上搬下来。 看到唐宁,他立刻一脸笑意的走过来,说道:“唐公子回来了。” 唐宁看了看他,指着这些箱子,问道:“这是?” 那管家笑了笑,说道:“这是康王殿下为唐公子准备的一点儿薄礼,请公子收下。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问道:“康王殿下有没有说什么?” 管家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殿下让小人转告唐公子,那件事情成了。” 从康王送的礼物厚重程度来看,这件事情,应该很顺利,极有可能,陈皇将这件事情直接交给了康王去办,而负责书籍刊印的,是国子监,从此以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插自己的人手进去。 “成了便好。”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不住县衙了,你让他们把东西搬到那边的唐府,再往前走一段路就能看到,府门没关,你们把东西放在前面的院子里就好,以后也都送到那边的唐府。” “好的!”管家应了一声,又对众人说道:“都听到了吗,先把东西搬上来,再送到那边的唐府……” 走进县衙的时候,唐夭夭看着唐宁,问道:“什么事情成了?” 唐宁解释道:“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版权法。” “哦!”唐夭夭无精打采的哦了一声,向另一座院子走去。 唐宁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你去干什么,不吃饭了?” “不吃了!”唐夭夭摆了摆手,说道:“我去练剑!” “莫名其妙,吃饭的时候练什么剑……”唐宁看了她离开的方向一眼,摇了摇头,不再管她。 另一座院内,唐夭夭一边擦拭着长剑,一边喃喃自语:“走了一个大波澜,又来了一个狐狸精,小意啊小意,你可长点心吧……” …… 唐宁吃完饭,回到宅子,打算看看康王这一次送了什么东西,刚刚踏进院子,便看到润王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亭中,几名宫中护卫远远的站在树下。 这个时间,应该是宫学的下学时间,京中的王公贵族子弟,会陪着年幼的皇子皇女们在宫学读书,按理说,这小胖子此刻应该在宫里和她的王家妹妹玩,跑到这里来,实在是稀奇。 更稀奇的是,桌上放着的他让苏媚从天然居捎过来的美味糕点,他居然一块都没有动。 唐宁走过去,好奇道:“怎么了,和你的王家妹妹吵架了?” 润王捂着胸口,难过的说道:“先生,你不要再提王家妹妹了,现在我只要想到她,我的心就好痛……” 唐宁看着他伤心的样子,诧异道:“难道她喜欢别人了?” 润王摇了摇头,一脸痛苦的说道:“先生你知道吗,我对她多好啊,她想吃什么,我让御膳房给她做什么,她不喜欢吃宫学的饭菜,我每天让御厨做好,亲手端到她面前,我想和您学做好吃的饭菜,学会了做给她吃,我做好了鸡蛋羹,先让父皇试吃,父皇吃了我的鸡蛋羹病了三天,母妃把我的屁股都打肿了,我上课只能站着听,我那么喜欢她,我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吃的都给她……,可是,可是她从宫外带了梅子酥只自己吃,她明知道我最喜欢吃梅子酥,却连一块都不给我……” 少年人声音哽咽,伤心至极。 唐宁叹了口气,少年最纯真的喜欢,因为一块梅子酥,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他想了想,最终没有想到什么话能劝他。 他在最伤心失意的时候,思路依然如此清晰,让从没谈过恋爱,连老婆都要国家发的唐宁自愧不如。 第两百二十五章 她喜欢你 “一块梅子酥而已,至于吗?” 唐宁将一碗什锦砂锅端到他面前的时候,润王还保持着刚才静坐的姿势。 他罕见的没有看一眼他最喜欢的什锦砂锅,而是看着唐宁,摇了摇头道:“先生你不懂,我难过不是因为那一块梅子酥,我难过是因为她的心里没有我。” 人家十岁的小女孩懂什么是喜欢,又不是所有的小孩子都像他这么早熟。 爱情的事情,唐宁不懂,他指了指那碗什锦砂锅,说道:“今天随便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唐宁说想吃多少吃多少,赵圆就真的能吃多少吃多少。 他做了整整一锅,润王只给他剩了一碗。 失恋居然可以使人食欲大增,唐宁刚刚拿起筷子,唐夭夭的身影适时的出现在他的对面,大声道:“你居然偷偷做了什锦砂锅!” 她从唐宁的手里抢过碗,顺便将他的筷子也抢过去。 什锦砂锅也是她的最爱,唐宁叹了口气,虎口夺食难,从她唐妖精的手里夺食也不容易,他还是用苏媚给他带的那些糕点凑合凑合吧。 咕噜噜…… 今天听润王讲了一下午和王家妹妹的日常,他的肚子已经很饿了,闻着饭菜的香味,不受控制的叫了起来。 唐夭夭的筷子已经夹起了一块豆腐,听到这奇怪的声音,看了看唐宁,又将筷子放下。 她将碗推过来,说道:“你吃吧,我忽然不想吃了。” 她站起身,拿着剑,说道:“我去练功!” 润王看着唐宁,说道:“她喜欢你。” 唐宁夹了一块豆腐,问道:“什么?” 润王看着唐夭夭离开的背影,说道:“她喜欢你。” 唐宁没有理会他,继续吃饭。 小屁孩懂什么叫喜欢,一块梅子酥,一碗什锦砂锅就算是喜欢了? 大人的喜欢,可远比他们这些吃货想的要复杂的多。 他吃完了饭,将碗筷放在一边,走进厨房。 润王靠在厨房的门上,看着唐宁重新做什锦锅子,他看了很多次,对于做什锦锅子的步骤已经了然于心,再看几次,就能亲手试做,让父皇尝尝了。 他看了看在厨房中忙碌的唐宁,又看了看在院中练剑的唐夭夭,圆滚滚的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像极了一个智者。 …… 唐人斋。 一个月之前,京师最大的书坊是万卷楼,如今,京师第一书坊已经易位,论规模,唐人斋才是书坊一条街当之无愧的霸主。 据说,唐人斋的幕后掌柜,是一位女子,她重金收购了几个中等书坊,将之合并成一个,也就是如今的唐人斋。 刚刚开业不久的唐人斋,门口便排起了长龙。 “这《长生殿》的第二卷不知道什么才能出,怎么就不一次出完呢?” “和《西厢记》《牡丹亭》一个德行,要不是这几部文风迥异,用词也极不相同,我差点就以为这是一个人写的。” “我也险些以为是那李清重出江湖,不过,这唐凝凝是哪位才女,身为女子,竟能写出如此荡气回肠,大气磅礴的作品,轮才情,绝不输李清啊……” “今年还真是奇了怪了,这些大才子大才女一个个都往外冒,居然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 唐人斋内,徐管事走出铺门,望着排队的客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他原先是书坊一条街上一个中等书坊的伙计,那书坊被收购,并入唐人斋之后,一部分伙计和管事离开,他则是留了下来。 如今看来,他当初选择留下,是何等的睿智。 “徐管事,唐人斋刚刚开业,生意就这么好,可真是恭喜了。”一道笑声从身旁一侧传来,徐管事转头看了看,认出了对方是万卷楼的一名管事。 徐管事看了看他,问道:“张管事今儿个这么闲,怎么跑这里来了?” 张管事看着唐人斋前的长龙,说道:“没办法,我们万卷楼又不像你们唐人斋,有这么多的客人忙不过来,自然会闲上一些。” “我可没张管事这么闲。”徐管事看了看他,说道:“我进去忙了。” “哎,别急啊!”张管事走上前,说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情要和徐管事商量。” 徐管事看着他,问道:“什么事情?” “这《长生殿》不是你们家出的吗?”张管事笑了笑,说道:“我们大掌柜的说了,愿意花重金将这《长生殿》全书买下来,徐管事能不能帮忙问问你们家掌柜?” 徐管事看着他,说道:“抱歉,这《长生殿》,我们是不会卖的,掌柜的早就吩咐过了,张管事还是请回吧。” 张管事笑了笑,说道:“徐管事也不要急着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应该知道万卷楼的实力,我们要是认真起来,最多一天,便能将你们前一天的刊印出来,到时候,我家掌柜的可未必会愿意花那一笔钱了。” 徐管事的脸色有些难看。 如果以正常的刊印速度,唐人斋每出一卷,其他书坊,想要盗印的话,要花大约五天的时间。 但若是像万卷楼这样的大书坊,愿意投入大量的人力,日夜不停歇的排版刊印,只需一天时间,便会有盗版流出来。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打击,甚至会影响一半以上的生意。 可他根本无法阻止。 官府不会去管这些事情,这也是各大书坊默认的,只是,各书坊虽然都会盗印,但却不会像万卷楼做的这么绝,一般都会延后几天,原书坊的生意虽然还是会受到影响,但行规如此,他们也不会多说什么。 而万卷楼今次的作为,便是明抢了。 徐管事沉着脸,说道:“你们这样,就不怕被各大书坊唾弃吗!” 张管事笑了笑,说道:“要是我们肯将模板卖给他们,想必他们会很乐意的。” “你!” 徐管事伸手指着他,最终也只是猛地挥手,大步走进铺子里。 张管事微笑的看着他,说道:“徐管事,我说的话,记得转达给你们掌柜!” …… “王八蛋,老娘去砸了他的店!” 《长生殿》才发售一天,市面上就出现了盗版,万卷楼门口排起了长龙,比唐人斋门口的还要长,唐夭夭一巴掌拍在石桌上,站起身,大步的向外面走去。 唐宁急忙将她拉回来,说道:“女孩子家的,不要整天老娘老娘的,要淑女……” 唐夭夭看着他,温柔的说道:“那人家去砸了他们的店好不好?” 唐宁的手臂上肉眼可见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急忙道:“这件事你别管了,他们吃了多少,过几天就得加倍的吐出来。” 康王已经将初步的版权法条文送过来了,唐宁得建议他加上盗印罚款的一条,罚的他们肉疼了,才能让他们记住。 唐夭夭好不容易平复下来,问道:“小意去哪里了?” 唐宁指了指一处房间,说道:“被岳母大人叫进去说话了。” 唐夭夭疑惑道:“伯母最近怎么经常叫她进去说话?” 唐宁也很奇怪,原先以为她马上就要真正的出嫁,母女情深,有说不完的话,可最近只要小意和岳母大人待在一起,他就不由的觉得脊背发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两百二十六章 婚期将近 “娘这些天都和你说什么了?” 唐宁心头一直藏着疑惑,和钟意单独相处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钟意笑了笑,说道:“都是些女子之间的话,相公听不得的。” 丈母娘在大婚之前和女儿说的话------唐宁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再问下去比较好。 万一真是什么比较羞耻的话题,三个人都会尴尬。 钟意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忽然问道:“相公没有发现妾身今天有什么不一样吗?” 唐宁看着她,疑惑道:“什么不一样?” “妾身今天换了一支珠花。” 唐宁仔细的看了看她,立刻笑道:“这支朱钗和你很配,难怪娘子今天这么好看!” “今天这么好看?”钟意看着他,微笑问道:“难道昨天不好看吗?” 唐宁表情怔住。 他想了想,说道:“昨天比前天好看,今天比昨天好看,明天比今天好看,娘子每天都在改变我对于好看的认知!” 唐宁终于发现小意不一样在哪里了。 这分明是有一次他不小心听到岳母大人和岳父在书房里的对话,还好他当时多听了一句,听完了岳父的回答,要不然,今天怕是会被她问住了。 他也大概猜到,岳母大人这几天都和她说了些什么,看来以后要多和岳父大人交流,多向润王小胖子请教,哪怕小意只是学会了丈母娘的一成功力,以后也有他好受。 他说完之后,便立刻站起身,说道:“我去想想成婚那天都要邀请谁,早点派人把请柬送过去……” 唐宁深知自己的功力还不能和老奸巨猾的岳父大人比,还是先找个借口,暂避锋芒。 他离开不久,唐夭夭便走了进来,坐在钟意的对面,倒了一口茶水,抿了抿之后,脸上浮现出思考的表情。 钟意看了看她,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唐夭夭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伯母刚才告诉了我一句话,我在想到底对不对。” 钟意疑惑的问道:“我娘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看一个人喜不喜欢你,就和他对视十息,十息之后,如果她忍不住吻了你,就是真的喜欢你了……”唐夭夭双臂环胸,忽然看着钟意,跃跃欲试道:“要不,我们试试吧?” 钟意看着她,有些不确信道:“我们?” “哎呀,试试看嘛!”唐夭夭坐在她的对面,捧着她的脸,和她目光对视。 钟意被她这么直勾勾的看着,脸色微红。 两个人距离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然后两人的呼吸都变的有些乱。 “小意,你真好看。”唐夭夭看了她一会儿,红着脸说了一句,在她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然后便站起身,说道:“我去帮你试试他!” 她走出院子,看着站在亭中的唐宁,想了想之后,大步走过去。 她不同意陈伯母说的喜欢一个人才会吻上去,但这却能试试自己的魅力。 如果他真的敢亲上来,就是胆大包天,对娘子的姐妹有非分之想,她就揍他一顿,让他死了这条心。 如果他没有亲上来,就说明她在他眼里没有魅力,竟然觉得她没有魅力,她就找个理由多揍他几顿。 唐宁坐在亭中,盘算着六月初九那天应该请谁过来。 他的朋友不多,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 李天澜肯定是要请的,她马上就要离开京师了,再见面的机会不多。 苏媚也是要请的,他不请小意也会请,就看她到时候有没有时间了。 唐夭夭就自然不用说了,在钟家,她根本不是客人。 萧珏也不能漏掉,至于顾白,这家伙太闷骚而且太色了,不请,顾白不请,崔琅他们也就算了。 此外,方侍郎家也要送上一封请柬;还有唐水,唐宁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想了想,将之抹掉,过了一会儿,又添了上去。 他捏了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有些犹豫。 唐夭夭从亭外走进来,坐在他的身边,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 唐宁看着她,疑惑道:“有事?” 唐夭夭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不知道为何,她就这么看着自己,距离如此之近,唐宁总有些心虚的感觉,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忍不住想要亲上去的冲动。 他赶紧将这种冲动压制下去,不知道唐妖精又在作什么妖,见她还直勾勾的望着自己,想了想之后,将自己吃剩的半块糕点递上去,问道:“你要吃吗?” 唐夭夭还是看着他不说话。 唐宁又想了想,将所有的糕点都推过去,说道:“全给你。” 唐夭夭没有吃糕点就走了,而且临走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唐宁将剩下的半块糕点塞进嘴里,暗叹一句莫名其妙的女人。 他提起笔,想了许久,还是将“唐水”的名字划去。 …… 唐人斋。 徐管事看着铺子里的官差,说道:“官差大人,您刚才说,只要在官府报备之后,别人就不能印我们的书了?” 那官差看着他,耐心的解释道:“只要你们在官府报备,然后再交十两银子的版权管理费,以后没有你们的同意,哪怕是国子监也不能刊印你们的书,这是康王殿下体恤你们,力排众议,才好不容易推行的版权法,你们到底要不要报备?” 即便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书坊管事,他也格外的耐心,毕竟这是康王殿下交代下来的事情,殿下对此事极为重视,要是搞砸了,殿下也不会饶了他们。 徐管事面色欣喜,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或许不少,但对于唐人斋而言,只是多卖几本书的事情,要是能受官府保护,让万卷楼那些书坊不再刊印他们的书,不知道能多赚多少个十两银子,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更何况,此事大掌柜已经授意过了,他只是按命令行事而已。 徐管事立刻便点头道:“要,要,当然要!” 不多时,那官差登记之后,收下银子,说道:“很好,从现在起,没有你们唐人斋的授权,任何人都不能刊印这《长生殿》,一有发现,可立刻去官府报案,官府自会依法严惩,若是要授权他人,可自行去国子监版权处再行报备。” 徐管事一脸笑容,说道:“谢谢官差大人……” “呦,徐管事忙着呢,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的《长生殿》,明天就要出第二卷了吧?” 徐管事目光望向门口,看到万卷楼的张管事背着手从门外走进来。 他看着徐管事,笑着说道:“我上次说的事情,徐管事有没有告知你们大掌柜,不知道他怎么说?” 徐管事看着他,问道:“你们盗印我们的第一卷,应该没少赚银子吧?” 张管事笑了笑,说道:“也没有多少,不过是卖了千多本,小赚了一千两银子而已。” 徐管事转头看着那官差,说道:“官差大哥,您刚才都听到了吧,他说他们万卷楼盗印我们的书,赚了一千两,依法应该罚两千两,一千两充归国库,一千两赔给我们……” “一千两……”那官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去万卷楼。” 张管事怔怔的看一幕,问管事道:“你们在说什么?” 第两百二十七章 惹人爱的小妖精 万卷楼。 一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后堂,轻轻抿了口茶,一名伙计从前堂走进来,敲了敲门,说道:“掌柜的,那《长生殿》又快要卖断货了。” “断货了还不让他们抓紧时间刊印!”中年男子重重的放下茶杯,冷哼了一声说道。 那伙计立刻道:“是,我马上去催!” 中年男子重新端起茶杯,脸上的表情却并不好看。 自从上次万卷楼因为售卖朝廷**被查封了之后,他费了好大力气,花费了不少银子,才让书坊重新开张。 那些**原本就是书坊一个巨大的进项,如今朝廷查的严,这条路几乎被堵死了,万卷楼新一月的利润,立刻便跌了一半。 这两日生意虽然火爆,但究其根底,却是沾了别人的光,不能从源头处入手,找到那唐凝凝,唐人斋吃肉,他们就只有喝汤的份。 他心中正在谋划着这件事情,忽有一伙计从前面跑过来,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掌柜的不好了!” 中年男子拍了拍桌子,愠怒道:“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伙计语气慌乱的说道:“有几名官差跑来,把我们的正在卖的《长生殿》都扣下了!” “什么?”中年男子闻言大惊,立刻起身向前堂走去。 万卷楼,前堂店铺之中,一名官差翻开一卷摆在外面售卖的《长生殿》,问道:“人赃并获,你们还有什么抵赖的?” 中年男子刚刚从后堂走出来,张管事便快步跑过去,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中年男子面色微变,急忙上前,说道:“这位官差大哥,我们万卷楼不知道有这回事……” “不知道?”那官差挑了挑眉,问道:“不知道就可以胡作非为,不知道就可以欺行霸市了吗?” 中年男子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悄悄塞进他手里,说道:“官差大哥还请行个方便,我们保证以后依律办事,不敢再犯。” “十两银子你就想收买我?”那官差拿起银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将之揣在怀里,然后道:“我们也是奉命办事,自然是不可能被你收买的,这样吧,念在你们是初犯的份上,明天之前,把非法所得的银子都交出来,再缴纳同等数额的罚银,就不封你们的店了。” 说罢,他便走出万卷楼,说道:“去下一个。” 万卷楼掌柜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将信将疑,他想了想,说道:“你们先看着店,我出去一趟。” 万卷楼能在京师开这么久,经历了上次的查封风波,依旧能东山再起,自然是有一些背景的。 不过,当他从京中某座高门的府邸走出来时,脸上却是灰白一片。 就在刚才,他每月奉出巨额孝敬的靠山,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这件事情,官府所有的惩罚,他都得认,否则,就不是书坊被查封那么简单了。 他没有敢再细问,便匆匆的赶回去准备罚银。 那位靠山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敢讲什么道理,只是这件事情来的突然,却是暴风骤雨,这一行,怕是要变天了…… …… 一天时间,京师各大书坊便下架了《长生殿》一书,并且都老实的奉上了罚银,京师百姓若是想要买这本掀起短暂热潮的《长生殿》,只能选择去唐人斋。 这直接使得唐人斋门前的一整段街道,都变得拥挤异常,车马难行。 唐宁已经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事情了,今天是六月初一,距离成亲的日子屈指可数,那天要请什么人,摆什么酒菜,他都要亲自经手。 还有一件事情,也需要尽快的提上日程, 在六月初九之前,他总得招一些丫鬟下人进府,这件事情,一天也拖不得了。 下人们不用太过费心,让刘老二挑几个手脚勤快点儿,机灵点儿的弟子,平日里也就是看看门跑跑腿之类的,比做乞丐要好多了。 丫鬟是要进内宅服侍的,品性就很重要,唐宁决定亲自挑选。 小意又被岳母大人叫去了,他刚才还看到三婶和小如神神秘秘的说着什么,想找个人陪他去看丫鬟,也只能找唐夭夭。 唐妖精正坐在亭子里发呆,唐宁走过去,坐在她的身旁,像昨天她看自己一样看着她。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唐宁反问道:“你昨天看我干什么?” 唐夭夭想到她昨天居然看着唐宁,看的久了居然有种亲上去的冲动,脸色便不由的一红。 唐宁诧异道:“你脸红什么?” 唐夭夭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脸想红就红,想白就白,你管得着吗?” 好在唐宁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莫名其妙,说道:“我打算去招几个丫鬟,你要去看看吗?” “不去!”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哦,那我去找苏姑娘,她对这京师熟悉一些……” 唐夭夭最终还是决定和他一起去,原因是她的宅子也需要买几个丫鬟。 其实她买宅子根本就是多此一举,就她一个人,和他们住在一起就行了,非要买宅子买丫鬟,真是钱多的没处花。 走出门便遇到了润王,他非要一起跟去,唐宁也便随他去了。 润王跟在他的身后,问道:“先生,你成亲那天我能来吗?” 唐宁无所谓道:“你要是能出宫的话就来吧。” “哦,晚上父皇不让我出宫的。”润王想了想,说道:“那先生给我留一份饭菜吧,我第二天早上再过来吃……” 在陈国,人口不能贩卖,却能买卖。 人贩子如果被抓到,肯定是活不成了,但若是你情我愿的买卖,只需一张卖身契,这种交易就能得到官府的保护。 买丫鬟需要先到牙行找牙婆,唐宁还未走进牙行,便看到相邻的街角站了不少人,润王指了指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少女,问道:“先生,她们的头上为什么都插着一根稻草?” 唐宁看了看街角的几个女孩子,大的有十三四岁,小的只有七八岁,头上皆是插着一根稻草。 唐宁目光在那些女孩子的脸上一一扫过,她们表情呆滞迷惘,又带有一丝恐惧。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解释道:“这稻草叫“草标”,草标插在东西上,表示这件东西可以售卖。” 润王不解道:“可是她们是人啊,人怎么能和东西一样买卖?” 纵使润王称他一声“先生”,唐宁也无法对他解释这个问题。 他们在原地站了这么片刻的功夫,已经有一名粗布衣衫的妇人走过来,满脸堆笑的说道:“公子,要买丫头吗,只要七两银子,比牙行里面便宜了一倍呢!” 见到这妇人走过来,墙角又有不少人围过来。 “公子,我家的丫头聪明伶俐,会洗衣做饭,只要六两银子就可以了!” “公子公子,看看我们家的,我们家的只要五两!” “四两,公子只要给我们四两,这丫头你马上带走!” …… “走开,走开,都走开!”一道衣衫稍微亮丽了一些的妇人从外面挤进来,看着唐宁,微笑说道:“公子是来买丫鬟的吧,我是这里的牙婆,公子里面请,外面这些小丫头片子虽然便宜,但都是没有经过调教的,买回去还要花心思教规矩,不划算,我们这里可有的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懂规矩,知礼数,公子可以随便挑……” “我全买了!” 唐宁还没有说话,耳边便传来一道声音。 唐夭夭从怀里取出了一张银票,在那些人眼前晃了晃,说道:“你们先去县衙,我一会就过去!”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人群发出一阵哗然之声,那些妇人将女孩子们头上的稻草丢在一边,拉着她们,快步向县衙的方向走去,卖身契是需要在县衙开具的。 那牙婆看了看唐夭夭,又看着唐宁,抿了抿嘴唇,喃喃道:“公子……” “算了吧。”唐宁挥了挥手,和唐夭夭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大户人家教出来的丫鬟固然懂事,不用再重新教规矩,但谁让他们心地善良的唐女侠动了恻隐之心呢? 她虽然暴力了一点,冲动了一点,傻了一点,但心地一如既往的善良,本质上还是那个惹人爱的小妖精。 润王跟在唐宁的身后,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胖乎乎的圆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思索之色。 第两百二十八章 郡主之邀 唐夭夭从外面带回来了八名女孩子。 她们最大的十四岁,比晴儿还小两岁,最小的只有八岁,若是在后世,便是妥妥的雇佣童工。 但在这个时代,十四岁已经不小了,虽说十四岁出嫁的女孩子并不多,但已经十七岁的唐妖精,已经可以算是大姑娘,过了二十岁生日的苏媚,那便是绝对的老姑娘了。 那些孩子的父母,交了卖身契之后,有的面带爱怜悲苦的和她们说了几句话,有的人拿了银子便走,一步也不愿意多留。 八名女孩子无论大小,都怯怯的站在原地,低头捏着衣角,唐夭夭看着她们,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唐宁看着她一脸纠结的样子,并不意外。 她向来都是没有计划的凭冲动做事,看这些孩子可怜,便将她们买回来,但买回来之后,也不能让他们自生自灭,若是让她们回去,怕是过几天又会看到她们的头上插着稻草站在街头。 唐宁看着她,说道:“去把晴儿叫来吧。” 晴儿虽然傻了点笨了点,但却是家里的大丫鬟,钟府的一切杂事,其实都是她安排的。 “你们先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我再告诉你们平日里应该做什么。” 作为大丫鬟,晴儿的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带着那些女孩子洗澡换衣服,又为她们安排了房间,将打扫服侍的活一个个的安排下去,两个年纪小一点儿的,没有具体的安排,让她们打打下手就好。 小小站在唐宁身旁,看着院子里忽然多出来的人影,有些紧张的握着他的手,目光却依然在那些女孩子身上。 她其实已经十三岁了,但看起来,比那些贫苦人家的女孩子还要瘦弱一些,心灵很大程度上也是封闭的,院子里多上一些同龄人,希望可以让她慢慢打开心扉。 晴儿走到唐夭夭身边,问道:“夭夭姐,这些小丫鬟是你买的吗?” 唐夭夭瞥了她一眼,问道:“是我买的,怎么了?” “可是夭夭姐为什么不买那些大户人家出来的丫鬟呢,可以省下很多事情呢。”她看着唐夭夭,挠了挠脑袋,说道:“姑爷说胸脯大的女孩子会笨一点,可你又没有胸脯,怎么也不聪明……” 唐宁牵着小小的手,说道:“走,我们去找小如姐姐。” 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有些残暴,说真话是要付出代价的,晴儿这个傻丫头,居然比他还喜欢作死,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和小小走出院子的时候,晴儿已经被唐夭夭按在腿上,用力的抽起屁股了。 片刻后,晴儿捂着屁股,和唐夭夭保持一段距离,见她抬起手,似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立刻说道:“夭夭姐,我错了,你一点都不笨,你最聪明了,胸脯大的女孩子才笨,你的胸脯比我都小,一定很聪明……” 唐宁和小小走出宅子,晴儿的惨叫声更大了。 …… 皇宫。 陈皇批阅完奏章,小憩片刻,便有小宦官上前通报,润王来了。 陈皇从榻上起来,说道:“让圆儿进来吧。” 赵圆手里拎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说道:“父皇,我做了什锦锅子,你要尝尝吗?” 陈皇面色一变,重新躺回床上,说道:“父皇现在不饿,圆儿自己吃吧。” “那圆儿给父皇留一些。” 润王将食盒放在桌上,取出一只碗,分了一半之后,这才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陈皇靠在床榻上,看着他,问道:“圆儿为什么这么喜欢下厨?” 赵圆嘴里塞着东西,含糊说道:“因为圆儿想做好吃的给父皇和母妃吃。” 陈皇看着他,笑问道:“不是想给你的王家妹妹?” 润王夹菜的动作一顿。 陈皇笑了笑,说道:“圆儿要是喜欢王丞相家的小姑娘,过两年父皇就把她许配你给做王妃,好不好?” 赵圆怔了怔,随后便摇头说道:“圆儿谢谢父皇,可是圆儿不要赐婚。” “为什么?”陈皇诧异道:“你不是最喜欢王家妹妹了吗?” “喜欢是一个人的事情,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润王小声说了一句,抬起头,不再说这件事情,想了想,说道:“父皇,我今天在街上,看到很多东西上面插着稻草,先生说,插上稻草,就是可以卖的意思。”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百姓们会把暂时用不到的东西摆到街上,给上面插上稻草,别人就知道这件东西是拿出来卖的。” “可是我还看到很多小孩子的头上插着稻草。”润王抬起头,疑惑的问道:“小孩子不是暂时用不到啊,她们的爹娘为什么要卖她们?” 陈皇解释道:“可能他们的家里吃不起饭,把孩子卖到大户人家,一家人就能活命。” 润王低头看了看碗里的饭菜,又问道:“饿肚子很难受的,为什么会有人连饭都不起呢?” 陈皇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作为一国之君,他的百姓,他的子民因为吃不起饭卖儿卖女,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润王抬头看着他,说道:“父皇,她们好可怜,她们的爹娘为了四两银子就不要她们了,我们能不能帮帮她们?” “圆儿,这些事情,你不懂……”陈皇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愿所有的百姓都丰衣足食,但天下的穷苦百姓何其之多,便是倾尽国库,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他摸了摸润王的脑袋,站起身,吩咐道:“从明日起,令户部在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以润王的名义,建粥棚施粥,每日午时,施粥一个时辰,持续一月。” 魏间看了看润王,微微一笑,说道:“遵旨。” …… 三叔和三婶都是闲不下来的性子,当初在灵州的时候,手上便攒了不少钱,再加上唐宁给他们的,在京师买了宅子,还剩下不少,这两天也都在外面奔走,想着盘下一间店面,继续做老本行。 唐宁对此是大力支持的,他已经有好久没有吃过老酸奶了。 他带着小小过来的时候,半路就被老乞丐拦住,说是她的练功时间到了,唐宁只好自己过来。 小如很难得的没有忙碌,唐宁走进院中,她正坐在石凳上发呆。 唐宁走到她的身后,从身后抱着她,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小宁哥,你来了。”苏如吓了一跳,发现是他之后,脸色一红,忙要挣脱开,唐宁却抱的更紧,说道:“马上就是我的人了,还叫小宁哥?” 苏如的俏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小声道:“钟姐姐,钟姐姐在呢……” 唐宁的手放在她的腰间,笑道:“还想骗我!” “小如妹妹可没骗你。”钟意从房间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说道:“相公趁我不在,又欺负小如妹妹……” “什么叫趁你不在?”唐宁一只手揽着苏如,一只手揽着她,说道:“你在的时候,我连你们两个一起欺负……” 片刻后,他坐在石凳上,钟意和苏如分别靠在他的两边肩膀。 美人在怀,这一刻,唐宁再一次觉得,老天让他来到这个世界,似乎也不完全是和他开了一个玩笑。 另一个世界的他,早已没有了任何亲人,但这里,却有他爱的人,以及爱他的人。 他抬头望着天空,记忆随着思绪翻动,那里有一道身影,从模糊到清晰。 唐宁看着那铭刻在记忆深处,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面容,小声道:“妈,您看到了吗?” 唐府。 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对面前的年轻女子微微行礼,问道:“不知安阳郡主这次来,所为何事?” 安阳郡主偏过头,和唐水目光对视一眼,说道:“唐夫人,实不相瞒,母妃前两日来了京师,想着和小妤姑姑有好多年没见了,便让我过来,请小妤姑姑到家里一叙。” 那妇人想了想,看着唐水,说道:“既然是王妃的要求,水儿,你去问问你小姑吧……” …… “安阳郡主给我的?”唐宁从晴儿手中接过一封请柬,诧异道:“确定不是小意?” 第两百二十九章 相见 唐宁有些疑惑,安阳郡主送来的请柬居然只有一张。 不过,这毕竟不是他第一次收到安阳郡主的邀请,或许这一次,她并未邀请女子,安阳郡主常在京师,诸多年轻俊杰对她也颇为尊敬。 萧珏靠在门上,问道:“你成亲的喜帖怎么还没有送过来?” 唐宁本来就没有准备请多少人,喜帖提前三天送也来得急,不过既然萧珏来了,正好可以自己带回去。 唐宁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喜帖递给他,萧珏接过之后,看了看他,问道:“你这个人,怎么一点儿都不讲究,起码得派个下人送到萧府吧?” 他们家暂时还没有跑腿的下人,反正也没几个人,所有的请柬,唐宁都打算亲自送。 他看着萧珏,问道:“对了,安阳郡主明天晚上的宴会,又是什么理由?” “安阳郡主明天晚上有宴会?”萧珏诧异的看着他:“我不知道啊!” 唐宁疑惑道:“她没请你?” 萧珏摇头道:“没有。” 这就有些奇怪了,安阳郡主没道理只请他不请萧珏,要说是请新科进士,萧珏也是,再加上他小公爷的身份,最近在京师年轻才俊中的风头一时无二,漏掉谁都不会漏掉他。 萧珏一脸狐疑的看着他,说道:“据我所知,安阳郡主明天可没有什么宴会,福王妃这次来京,安阳郡主肯定会陪在王妃的身边,怎么可能有时间邀宴?” 他看了看唐宁,问道:“郡主在什么地方请你?” 唐宁看了看那封请柬,落款的地址是安阳郡主府。 萧珏拿起那封请柬看了看,再次看向唐宁的时候,表情就有些不淡定了。 “王妃来京,安阳郡主不请别人,偏偏请你去郡主府……,你是不是干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经萧珏这么一分析,别说他了,就连唐宁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奸情-----但他和这位安阳郡主,只有一面之缘,话都没有说过半句,奸情私情,肯定是没有的。 晴儿从外面跑进来,说道:“姑爷,这里还有一封信,刚才差点儿忘了。” “还有信?”萧珏的目光立刻望了过去。 信封上面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写,唐宁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小纸条。 “明天从郡主府后门入,我等你。” 萧珏看了看他,忍不住说道:“你马上就要成亲了,还勾搭上一个郡主,缺不缺德啊你!” 唐宁又向下看了看,纸条的落款是唐水。 萧珏怔了怔,然后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京师有一个神医,祖传按摩正骨,要不要给你留意下?” 唐宁目光略有迷茫的看着他。 萧珏解释道:“以前京师有个家伙,和自己的亲姐姐私奔了,后来被家人抓回来,打断了腿,就是那个神医给接上的。不过,你们不是亲的,也不一定会打断腿,总之我帮你留意下……” 唐宁看着他,不客气道:“滚……” 他大概已经猜到唐水约他在安阳郡主府见面是为什么了,也清楚她为什么不自己来告诉他,当初答应她那件事情的时候,其实已经有过一番思考,却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安排好了。 不管拖到什么时候,也总是要见见那位唐家小姐的,即便他还想不到应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但该见的人,总是要见。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说实话,就算你是她的表弟,她对你也太好了,好的都不像是京师魔女了。” 唐宁看着萧珏,不确信道:“魔女?” 魔女这两个字,用在苏媚身上,用在唐夭夭身上,都是可以的,但用在体贴温柔的唐水身上,却是让人难以想象。 萧珏诧异的看着他:“你不知道?”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她挺温柔的啊,怎么是京师魔女了?” “温柔?”萧珏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说道:“从小到大,京师有名的纨绔,有哪个没有被她欺负过,温柔这两个字,一辈子都不属于她……” 唐宁不相信传言,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唐水虽然有时候暴力了一些,但对他却向来都很温柔,连说话都不会大声,唐宁是不会将魔女这两个字和她联系到一起的。 …… 唐家,唐夭夭站在院子里,用肩膀碰了碰钟意,看向亭中,问道:“他怎么了?” 钟意看着已经在亭中枯坐了一个时辰的唐宁,说道:“不要打扰相公,让他一个人多静一会儿吧。” “神神秘秘的……”唐夭夭小声说了一句,还是没有走过去。 唐宁目光没有焦距,望着某处发呆的时候,一道身影缓缓走进亭中,小小看着他,说道:“哥哥,你在想你的家人吗?” 听到小小说话,唐宁的心情便好了许多,笑着说道:“你和小意姐姐,小如姐姐,都是我的家人。” 小小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还有夭夭姐姐,晴儿姐姐。” 这是唐宁第一次见到她笑,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哥哥要出去一会儿,你乖乖待在家里,哥哥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小小乖乖的点了点头。 …… 安阳郡主是福王之女,福王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弟,分封在外,每年大概只有皇家大典的时候,才会回到京师。 而安阳郡主被太后宠爱,从小便留在京师,唐宁打听好了安阳郡主府,小心的绕到后门,轻轻敲了敲门。 吱呀。 那道小门在下一刻就被打开,唐水站在门后,看着他,小声道:“进来吧。” 唐宁站在门口,想了想之后,脚步才迈了进去。 唐水身旁还站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唐宁对她微微抱拳,说道:“见过郡主。” “不必多礼。”安阳郡主看了看他,笑道:“你们随我来吧。” 唐宁和唐水跟着安阳郡主,并未走青砖铺就的正道,而是从一座幽深的花园中绕过去,许久才走到一处院子前面。 安阳郡主看着他,说道:“就在里面了,你自己进去吧。” 院门是虚掩着的, 唐宁脚步迈出去,顿了顿之后,又收了回来。 唐水面色微变,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唐宁抬头看了看,深吸口气,推门而入。 唐水没有走进去,但目光却一直望着院内。 安阳郡主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你们唐家欠他太多了,要是他不愿意相认怎么办?” 唐水低下头,默然无语。 唐宁走进院内,四下里看了看,只有前方的一处房间亮着灯。 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才迈步走过去,走到门前的时候,脚步又停留片刻,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抬手敲了敲门。 “进……,进来吧。” 屋内传来女子的声音,他听的出来,这声音有些颤抖。 他再次深吸口气,推门而入,抬起头时,看到的是一道站在桌前的身影。 那身影背对着他,缓缓的转过身来。 清丽妇人看着他,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宁儿……” 唐宁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魂牵梦萦的,这十余年来,只在梦中出现过的面容。 他脑海一片空白,仿若被雷霆劈中。 唐宁身体颤抖的厉害,眼眶早已一片湿润,痴痴的看着前方的身影,颤声道:“妈!” 第两百三十章 魔女本色 唐宁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和唐家小姐见面的情形。 他身体里的,毕竟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见面的情形大概会很尴尬,面对一张陌生的面孔,怎么都叫不出“娘”这个字。 可此刻站在他对面的,不是陌生人。 哪怕是母亲从小便意外离世,他也不敢也不能忘记那张本该被他铭记一生的面容,能够翻阅记忆之后,那身影便更加的清晰了。 当然,回忆到底只是回忆,远没有当记忆中的身影站在面前时带给他的冲击。 他想过千万种可能,也没有想到,他在这个世界的“娘”,竟然和已逝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 包括她左眼眼角的那一刻泪痣。 所以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便不受控制的喊了那一声“妈”。 他此刻脑海一片空白,来之前的一切心理准备,都在刚才的那一声“宁儿”中崩溃,明知道在另一个世界见到母亲是不可能的事情,但面对着这一张能够牵动他隐藏在心中二十年心绪的面容,还是难以保持平静。 他一只手扶着桌子,才能勉强保持站立。 清丽妇人看着他,眼中已满是泪水,哽咽道:“宁儿,是娘对不起你……” 唐宁低着头,不敢再看她,但这源自灵魂深处的熟悉声音,依旧让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 他抬起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再抬头看时,那熟悉的面容依旧未改。 “宁儿!”清丽妇人有些慌乱的抓着他的手,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没事了……”唐宁深吸口气,声音有些沙哑,抓着桌角的手松开,脸上露出一丝释然之色,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身体却站的更直了。 她看着对面之人的眼睛,清丽妇人也看着他,眼神深处有一丝紧张,更多的是期待。 唐宁忽然伸出双臂,紧紧的抱着她,轻声道:“娘。” 他怀里的身体轻微颤抖,脸上有两道泪痕划过,但眼中却满是笑意,失神的眸子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 小院之外,唐水低着头,在院门口不停的踱着步子。 安阳郡主无奈的看着她,说道:“你就不能安静的坐一会吗?” 唐水的目光望向院内,思考许久,抬脚走进院子,片刻后,又转身走出来。 安阳郡主叹了口气,说道:“你想进去就进去看看吧,反正你们是一家人,这有什么?” 唐水目光望向院内,说道:“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回去,他们便要怀疑了。” 她话音刚落,便有身影从院内走出来。 唐宁扶着那清丽妇人,走过台阶的时候,轻声道:“有台阶,小心点。” 唐水看着这一幕,怔了怔之后,脸上便迅速的浮现出喜色。 清丽妇人握着唐宁的手,有些不舍的说道:“很晚了,你快些回去吧,路上小心。” 唐宁笑了笑,说道:“知道了娘。” 唐水看着他,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下来。 唐宁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开,才在安阳郡主的带领下,从后门走出去。 “恭喜状元郎母子相见。”安阳郡主送他出门,才开口说道:“水儿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唐宁对她微微拱手,说道:“多谢郡主。” “不用谢我。”安阳郡主挥了挥手,说道:“我只是不想水儿这么累,幸好状元郎没有让她失望。” 唐宁礼貌性的一笑,说道:“公主快些回去吧,唐宁告辞。” 安阳郡主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去。 直到郡主府的后门关上,唐宁才一个人走回去。 虽然马上便要到宵禁的时间了,但唐府就在隔了一条街的地方,他这么慢悠悠的走回去也行。 身后传来脚步声,唐宁回过头,看到唐水又从郡主府走出来。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怎么没回去?” “小姑先回去了,我送你回去。”唐水双手背后,步子轻快,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的小调,心情显然很好。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几步路,而且马上就要宵禁了,你早点回去吧,不用送我。” 唐水走到他面前,说道:“没大没小,什么“你”呀“你”的,我是你姐!” 唐宁笑了笑,说道:“唐姑娘,别闹了。” 他很幸运,也很高兴,能在这一个陌生的世界,遇到这辈子他最想见到的人,她们样貌相同,声音相同,又一样的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不管这是什么平行宇宙或是命运什么的,他心中已经认定。 但他并不愿莫名其妙的多出一个姐姐,虽然她很善良,很温柔,对他也很好,唐宁偶尔也会想想,要是有这样一位姐姐,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我没闹。”唐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是你姐。” 唐宁转过头,无所谓道:“那我不承认。” 话音刚落,一只纤纤玉手便扯上了他的耳朵,唐水的手微微用力,说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从你生下来开始,我就是你的姐姐,你要是再这么没大没小,可别怪我替小姑教训你!” 温柔知性的大姐姐忽然变成了刁蛮任性的魔女,唐宁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个反差,抓着她的手,急忙道:“你快放手!” 唐水问道:“你承不承认我是你姐?” 唐宁咬牙道:“不承认!” 唐水的手再次拧了一个角度,问道:“承不承认?” “不承认!” “承不承认?” “姐!” …… 好汉不吃眼前亏,唐宁揉着耳朵,终于明白,萧珏说的“魔女”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她之前的温婉大方、温柔可人都是装出来的,这才是魔女本色! 唐水脸上露出笑容,松开手,轻轻的帮他揉着耳朵,柔声道:“疼不疼啊?” “不疼了,不疼了……”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唐宁现在听到她故作温柔的声音就得慌,急忙拿开她的手,上前两步,和她拉开距离。 “乖乖听话才好嘛。”唐水再次走到他的身旁,说道:“你以后要是遇到什么困难,就告诉我,我是你姐,我会帮你的。”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缺钱。” 唐水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递给他,说道:“这里应该有五千多两,其他的都放在家里,要是不够,我明天再让人给你送去。” 唐宁忽然觉得,有一个姐姐也不是一件坏事,尤其是有一个大方的姐姐。 他没有去接银票,说道:“我开玩笑的,这些银票,你还是快点收起来吧。” 唐水将银票收起来,说道:“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再见面的。”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唐水皱眉看着他,说道:“你可别逞能!” 唐宁目光望向前方,淡淡的说道:“放心吧。” 他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死过一次,才好不容易能有再见到那张面容的机会,怎么会轻易放弃? 唐家是一个囚笼,他迟早要将她带出那个地方,如果不能光明正大,哪怕是偷也要偷出来。 虽然唐水扯了他的耳朵,但看在她一片好心,对自己还不错的份上,到时候可以考虑把她一起偷出来…… 第两百三十一章 唐家,后宅。 唐夭夭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钟意和苏如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他这两天有些不太对劲?” 钟意想了想,说道:“相公这两天好像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苏如点了点头,说道:“小宁哥这两天笑容也多了。” “可能是因为马上要和你们成亲了吧……”唐夭夭单手托着下巴,虽然嘴上这么说,却总觉得似乎并不是因为这个。 仔细想想,他前天见了李天澜,昨天又去了苏媚那里送请柬,尤其是昨天,送个请柬居然送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都够睡一觉了。 唐宁坐在亭中,思考着某件事情,唐夭夭从亭外走进来,坐在他的对面。 唐宁看着她,问道:“有事?”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我问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唐宁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情需要瞒着她的,目光望向她:“说吧。” 唐夭夭看着他,说道:“你觉得李天澜和苏媚谁长的漂亮?” 唐宁上下打量她几眼,问道:“难道选项里不加上你吗?” 唐夭夭脸色一红,小声道:“那,那再加上我呢?” “苏媚。”唐宁老实的回答道。 作为朋友,他不想骗唐妖精,苏狐狸京师第一美人是公认的,她装出来的那种风情万种,媚态万千的样子,是个男人就容易把持不住。 虽然单论颜值,他们三个各有千秋,但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来看,苏媚赢的毫无悬念。 唐夭夭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会儿,这才看着唐宁,微笑道:“我也觉得苏媚好看。” 啪! 唐宁放在桌上的瓷杯,被她生生的掰下来一块。 唐宁看着她手中的碎片,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别当真,我就是开个玩笑。” 唐夭夭将掰下来的那一块又拼了回去,咬牙道:“我也是开个玩笑。” 皮一下是要付出代价的,唐宁皮一下的代价就是唐夭夭不理他了。 “《长生殿》我写完了,你看看有什么地方不好的,我再改改。” “你说我们下一本写《白蛇传》还是《宝莲灯》,《杨二郎劈山救母》怎么样?” “你说话啊,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以后书坊的利润我七你三……” …… 无论唐宁怎么和她说话,她都不理,最多给他一个白眼。 唐宁看着她,说道:“其实你翻白眼的样子挺好看的,比苏媚好看。” 回应他的是第二个白眼。 “哎,你不想和我说话就算了。”唐夭夭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我今天去太医院整理医书的时候,发现了一套按摩之法,本来想拿给你的,既然你不要,那我就给晴儿了,晴儿早就嫌她的身材不够丰满……” “丰满?” 唐夭夭猛地回头,大声道:“你回来!” …… 虽然这几天很忙,但唐宁还是抽空去了一趟太医院。 在省试之前,他就答应过太医令,等到科举结束后,会帮太医院核查医书,太医院的医学典籍,自然不是外面能比的,里面的一些秘方啊秘术之类,都是皇家珍藏,是被无数人例证过的。 唐宁就从医书里发现了一套按摩之法,简直是为唐夭夭量身打造的,且不知效果如何,但也不用吃药,按一按对身体没坏处,现在刚好可以作为与她和好的交换。 唐夭夭看着他,说道:“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我会自己交给晴儿的。” “你别忘记了就行。”唐宁提醒了她一句,唐妖精既然愿意和他说话,就说明他的攻略起作用了。 距离婚礼还有几天,一切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唐宁闲来无事,和唐夭夭一起去书坊视察。 自从康王极力推行版权法之后,市面上再也没有人敢私自刊印唐人斋记录在案的书籍,这几天客流量直线上升。 当然,唐人斋就算是再大,规模和人手也有限,不可能把所有的资源都用在刊印某一卷上,京师这么大的市场,一个唐人斋根本吃不下。 《长生殿》已经刊印卷的版权,已经高价卖给了其他的书坊,他们在唐人斋的新卷发行五天后,方可刊印。 版权法的推行,受益的不只是唐人斋,各大书坊,纷纷将自家的畅销书籍以一部十两银子的价格在官府备案,若是有人再想刊印非自家版权的书籍,需要先去国子监查询。 这件事情,受益最大的,还是康王。 毕竟唐宁只是赚了银子,而康王不仅将自己的人手成功的安插进了国子监,还在满朝文武乃至于皇帝面前露了脸,既得了实权,又扬了名声,再一次狠狠打击了端王的气焰。 昨天早上,唐宁又受到了来自康王的一份厚重谢礼。 版权法推出之后,唐人斋便主动的降低了书价,其他书坊一开始并未降价,但后来不知为何,一夜之间,全都效仿唐人斋,将书价主动降低了一成。 百姓们自是认为这是康王的功劳,坊间近些日子,对康王的夸赞之声,陡然多了起来。 有比较自然就有差别,一直以来,和康王斗得不分上下,旗鼓相当的端王,在民间的声望,不说与康王并驾齐驱,连润王都比不上。 前几日,京师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在同一时间建起了施粥棚,每日午时,会施粥一个时辰,不管是乞丐还是贫民,都可以上前讨一碗粥喝。 而这次善举,便是以润王的名义。 皇宫,御书房内,陈皇吃完了什锦砂锅,擦了擦嘴,问润王道:“这些天,你的先生就只教会了做饭?” 赵圆摇了摇头,说道:“先生没有教我,是我自己看着学的。” 陈皇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道:“圆儿长大以后想要干什么?” 赵圆想了想,说道:“等到我长大了,要和先生学好厨艺,给父皇和母妃做好多好多好吃的,还要请吃不起饭的百姓吃饭,让他们不用卖自己的孩子……” 陈皇摸了摸他的脑袋,润王便跑了出去。 陈皇看着殿门口的方向,许久,从桌上拿起一封奏章。 来自御史台的这一封折子,先是弹劾了端王纵容手下欺压百姓,后是弹劾了康王通过胁迫手段,逼迫京师书商降低书价……,再想想刚才润王说的话,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怀疑之色。 片刻后,他放下折子,喃喃道:“魏间,你说朕是不是选错了?” 身后许久没有传来回应,陈皇转过身,一脚踹了过去,“你这家伙,又装睡,醒醒,陪朕出去走走……” …… 距离婚期只有两天,唐宁最后核算了一遍要请的宾客,想了想之后,走到厨房门口,靠在门上,看着正在给他的宝贝徒弟做药膳的老乞丐,说道:“老前辈,我们商量件事情呗……” 第两百三十二章 圆房 老乞丐如今已经将对美酒的热情全都转移到了他的宝贝徒弟身上。 唐宁能够理解这些前辈高人,想要在临终之前,找一个天资聪颖的徒儿,将自己的衣钵传下去,不至于断了武学传承的想法。 老乞丐给砂锅下面添柴,并没有理会唐宁,说道:“老夫很忙,没空和你商量。” “没空啊……”唐宁点了点头,转身向外面走去,说道:“小小,我们以后不练功了,练功又苦又累,一点儿都不好玩……” 老乞丐手里拿着烧火棍,瞬间便出现在他的面前,问道:“商量什么?” 吃他的住他的喝他的,还诱拐他的妹妹,请他帮一点小忙就推三阻四,也太说不过去了。 这件事情托付给老乞丐,就不用再担心了。 唐宁走到院子里,小小在和府里的一个小丫鬟玩飞行棋,除了晴儿跟过来之外,前两天岳母大人又从县衙遣了两名丫鬟过来,他和小意住到新宅子之后,家里就用不到那么多丫鬟了。 这样一来,家里总算热闹了起来。 看着在亭中和唐夭夭说话的两女,唐宁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脸上的笑意掩饰不住。 …… 从年初开始,京师便一直都不平静。 草原局势的变化,楚国结盟之议,科举一波三折,黑虎帮贩卖人口,唐家深陷泥沼……,这是一个多事之年,直至时间进入六月之后,一切才恢复了平静。 百姓们津津乐道的,逐渐从国家大事,变成了八卦杂闻。 “跟你们说件事啊,我今天路过状元郎府邸,看到门上贴了大红的喜字!” “这有什么稀奇的,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两大喜,双喜临门不可以吗?” “可我听说状元郎已经成亲了啊……” “没有的事,我就是灵州来的,在灵州的时候,就没见过他们办喜事,或许人家就是想要等到金榜提名之后才娶亲的。” “一个月前才高中状元,一个月后便能迎娶娇妻,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 京师,某处驿馆。 年轻女子负手立于院中,一名中年男子走过来,小声道:“郡主,我们要早些启程了,再耽搁下去,怕是会误了大事。” 李天澜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说道:“明日启程。” 中年官员微微点头:“是。” 李天澜走进某处房间,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从驿馆后门走出去。 天然居,苏媚穿了一件宽大的衣服,将玲珑的身段以及那诱人的风情掩藏起来,脸上也只是施了浅妆,即便如此,还是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摄人的魅力。 她从房内偷偷溜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站住。” 一名老妪站在院中的角落,问道:“你又想去哪里?” 苏媚回头看着她,问道:“出去走走,不行吗?” 老妪挑了挑眉,问道:“你知道你这些天堆积了多少事情吗?” “哎呀,这是最后一次,我明天就开始处理。”苏媚看了她一眼,快步的走出去。 唐家,幽静的小院之内。 清丽妇人看着夜色慢慢笼罩,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但更多的是欣慰。 唐水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小姑,要不我帮你去看看?” 她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墙头跳下来。 头发乱糟糟的老者看着那清丽妇人,说道:“小姑娘,老夫受人之托,带你去一个地方。” 唐水面色一变,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待那老者走近,她脸上的警惕之色减轻,因为这老者看起来有些熟悉,而她很快就想起来这熟悉之处源自哪里。 …… 天色已暗,京师的街头,已经少见行人,唐府之内,却是欢腾一片。 整个宅子,从前到后,从里到外,都挂满了大红灯笼。 萧珏走进来的时候,微微一怔,问道:“两位新娘子呢?” 唐宁说道:“送入洞房了。” 萧珏惊诧道:“你们已经拜完堂了?” 唐宁点了点头:“拜完了。” 萧珏拍了拍桌子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不等我!” 实际上萧珏是第一个来的客人,但出于某些原因,唐宁将拜堂的流程提前了一会儿。 方鸿从门外走进来,拱手笑道:“恭喜恭喜……” 唐宁这次请的人并不多,除了萧珏和方鸿之外,还有李天澜和苏媚,以及许掌柜和楚楚姑娘她们。 许掌柜和楚楚姑娘她们是一起来的,苏媚和李天澜也几乎是同时到。 今夜的客人本就不多,萧珏,方鸿,许掌柜,和岳父大人以及三叔一桌,红袖阁的姑娘们一桌,李天澜,苏媚,唐夭夭,以及被从唐家偷出来的唐水一桌。 唐家小姐不便见外客,岳母大人在房间内陪着她。 “恭喜你啦,状元郎。”苏媚端起酒杯,遥遥对他敬了敬,脸上的表情却有些遗憾。 苏媚今天的打扮很寻常,并不是多么的引人注目,唐宁端起酒杯,只抿了一小口。 如果他也像她这样一饮而尽,以他的酒量,这一圈下来,晚上就别想着干什么事了。 唐夭夭看了苏媚一眼,不甘示弱,将酒杯满上,看着唐宁说道:“我也恭喜你!” 喝了苏媚的,就不能不喝唐夭夭的,喝了她们两个的,也不能剩下唐水和李天澜,唐宁刚才已经喝了不少,走到红袖阁姑娘们那一桌的时候,已经稍微有些晕乎乎的了。 楚楚姑娘帮他倒了杯茶,说道:“我们喝不了酒,喝茶也是一样的……” 唐夭夭和苏媚拼酒,被她拼到了桌子下面,唐水扶着她去房间休息,苏媚自己也喝了不少,唐宁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便让她在书房休息一晚,之所以是书房不是厢房,是因为苏媚喝醉了之后,自己摸进了书房,那张床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睡了。 李天澜站起身,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许久,才对他挥了挥手,“我走了。” 她其实没有喝多少酒,唐宁对她的身手也放心,只是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 最后一个送走的是萧珏,他被萧福搀扶回去的时候,嘴里嘟囔的话已经听不清了。 唐宁走到门口贴着大红喜字的房门口,轻轻的推门而入。 有两道盖着红盖头的身影坐在床边。 唐宁走进的时候,明显看到她们攥着嫁衣的手更紧了一些。 他关上门,走到床边,先是握了握她们的手,然后才将两张红盖头同时掀开。 两女皆是低着头,脸色微红,不知是因为胭脂还是害羞。 唐宁坐在她们中间,伸出双臂,将她们拥入怀中。 钟意红着脸,小声道:“相公,还没有喝合卺酒呢……” 合卺酒便是交杯酒,虽然唐宁今天已经喝了不少酒了,但是这两杯酒还是不能省。 苏如放下酒杯的时候,脸色便更红了。 “小……,相,相公,你今晚陪小意姐姐,明晚,明晚再来找我。”她低着头,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钟意看了唐宁一眼,走过去,在苏如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苏如的脸刹那便红的想要滴血。 唐宁看着她们,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钟意走过来,咬着他的耳朵说道:“只此一次……” 房间里面的烛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这一夜,酒力渐浓,被翻红浪。 第两百三十三章 折柳送别 唐宁睁开眼睛,清晨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还有些刺目,他眼睛重新闭上,片刻之后才缓缓睁开。 左右两边并不像昨夜那样温玉满怀,两女早已起床,倒是被窝里还有阵阵馨香,让他暂时不愿意爬起来。 钟意从外面走进来,将毛巾打湿递给他,想到昨晚的荒诞情形,脸上红晕又起,说道:“相公,快些起床了,爹娘和三叔他们还在等着呢。” 唐宁擦了脸,便感觉清醒了许多,苏如早已帮他准备好了衣服,三人一起出门,向县衙走去。 灵州有新婚第二天回门的习俗,走完了所有的流程,才算是完成大婚的步骤。 老乞丐昨天晚上就送唐水她们回去了,苏媚一早就离开了唐家,至于唐妖精,宿醉未醒,唐宁和钟意苏如出去的时候,她还睡的正香。 昨天和苏媚拼酒的时候倒是潇洒,等到一会儿醒了,有她头疼的。 回到县衙,给岳父岳母三叔三婶奉了茶,又留下来吃了早饭,按照惯例和习俗,小如和小意要在这里待到晚上,唐宁一个人走回去。 老乞丐大清早就带小小出去了,唐宁只知是为了训练她,具体却不知道怎么训练。 唐夭夭揉着脑袋,摇摇晃晃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唐宁看着她问道:“头疼吗?” 唐夭夭点了点头,“疼。” “等着,我去给你弄点醒酒汤。”唐宁一边向厨房走去,一边说道:“喝不了酒就别喝,非要和苏媚比,你能是她的对手吗?” 唐夭夭揉着脑袋,小声道:“我那是之前就喝了很多,所以才……” 唐宁给她煮了一碗醒酒汤,发现昨天剩下的饭菜还有不少,不过不要紧,等一会儿润王来了就会全都解决掉的,解决不掉的让他打包带回去吃。 唐夭夭喝完了醒酒汤,就又回去睡了,萧珏揉着脑袋从外面走进来,坐在他的对面,摇头道:“昨天不应该喝那么多,都忘记闹洞房了……” 唐宁也盛了一碗醒酒汤给他,萧珏喝完之后,趴在桌子上,说道:“官也封了,婚也成了,就等着过两个月上任,楚国使臣今天早上也走了,这京师,总算可以让人安宁几天了。” 唐宁闻言一怔,看着他问道:“楚国使臣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萧珏揉了揉眉心,说道:“半个时辰前就出了城门。” 唐宁这才想到,昨天李天澜临走之前,为何会多看了他一眼。 他立刻问道:“哪个城门?” “好像是西城门……” “别好像了,到底是哪个!” 萧珏想了想,说道:“就是西城门。” 唐宁站起身,说道:“你的马借我一用!” 萧珏的马车便停在门口,唐宁让萧家下人卸了车厢,牵着马,向西城门的方向快步走去。 京师的街道上不允许纵马,他出了西城门,才干脆的翻身上马,夹紧马肚子,抖了抖缰绳,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楚国使团人数不少,行进速度应该不快,但唐宁纵马骑了十余里,眺望前方,长长的官道上,也看不到一点儿使团的影子。 他勒住马,目光望着前方,轻叹口气,喃喃道:“走了也不打个招呼……” 身后传来不急不缓的马蹄声,男装打扮的李天澜骑在马上,从旁边的林中出来,看着他,说道:“我昨天晚上明明告诉你我要走了,是你自己没有在意。” 唐宁回头看着她,心道女人就是不讲道理,说道:“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要回楚国了……” 他翻身下马,问道:“你在这里等我?” 李天澜从马上下来,说道:“你要是再晚来一刻钟,我便真走了。” 想到这次一别,以后怕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了,唐宁看着她,说道:“为什么不让人来通知一声?”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一刻值千金,怎么好意思打扰。” 好歹也是生死与共、间接接吻过的兄弟,说这种话就见外了,唐宁将马拴起来,和她并肩站在一起,说道:“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李天澜看着他,忽然说道:“真想把你绑回楚国。” 唐宁同样看着她,毫不在意道:“你现在还有机会。” “算了。”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得到你的人也得不到你的心,你的心在陈国。” 真想不到,她居然想得到他的人,她这么厉害,要是用强的话,自己肯定是反抗不过的…… 说起离别的话题时,总是有些伤感,唐宁顺手从路边折了一根柳枝递给她,说道:“一路顺风,以后有机会去楚国找你。” 楚国和陈国相邻,也不是敌对的关系,以后和小意小如他们出去游玩,也未必不能考虑。 李天澜接过柳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时候不早,我走了。” 唐宁骑在马上,看着李天澜一骑绝尘,逐渐的消失在他的视野之内,又在原地停留了一会,才调转马头,向着京师的方向而去。 他回去的时候,唐夭夭已经起来练剑了,见他进来,收起剑,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唐宁说道:“李姑娘走了,我去送送她。” “李天澜走了?”唐夭夭怔了怔,问道:“回楚国去了?” 唐宁点了点头。 “居然这么早就回去了……”唐夭夭有些遗憾的说道:“我还想再找她切磋切磋呢……” 她的表情遗憾,眼睛里面的窃喜唐宁也看得见。 唐宁提醒她道:“你可以找苏姑娘啊。” “要你管!”唐夭夭瞪了他一眼,重新拿起剑,走进了练武场。 就算是唐夭夭想找苏媚切磋,怕是也不太可能,自李天澜离开之后,苏媚也有近十天的时间没有过来了。 期间唐宁去天然居吃了一次饭,也没有见她出来,应该是在忙什么事情。 时间进入六月中旬之后,天气便陡然热了许多,过了正午,就不能待在外面了。 唐宁修建室内泳池就是为了避暑,但可恶的唐妖精不但霸占了他的泳池,还霸占了他的娘子,带着小小和晴儿,中午之后,就待在里面不出来,还让两名丫鬟在门口看着,不让他进去…… 无奈之下,唐宁只好在药铺买了一些硝石,取了一大一小两个铜盆,将小铜盆盛满冰凉的井水,放在大铜盆里,再将硝石放入大铜盆,逐渐加水,因为配比不对,失败了几次,才稍微制造出了那么一小块冰来。 他原以为利用硝石溶于水会吸热的原理,很快就能造出一大块冰,但实际操作之后才发现,虽然硝石制冰可行,但效果似乎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当然,也或许是他还没有掌握最合适的配比。 润王蹲在他身旁,好奇的问道:“先生,你在干什么呢?” 经过多次实验,唐宁已经掌握了硝石和水大概的配比,最后一次试验的时候,刚刚加水进大铜盆,小铜盆里面,很快便起了一层薄薄的浮冰。 润王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大惊道:“先生,你是神仙吗?” 他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门外跑进来,看着他,高兴道:“唐宁哥!” 唐宁抬起头,看着站在阳光下,身段窈窕、面容姣好的美貌少女,怔了怔之后,诧异道:“小姑娘,你认识我?” 第两百三十四章 新月【第三更】 唐宁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漂亮小姑娘,一脸疑惑。 他在京师就只认识了苏媚和唐水两位漂亮的小姐姐,不认识什么漂亮小妹妹,可是眼前这位小姑娘又能准确的叫出他的名字,实在是奇怪至极。 小姑娘拎着裙子转了一圈,说道:“唐宁哥,你不认识我了吗?” “小妹妹,你是……”唐宁站起身,刚刚开口,忽然从她的俏脸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他想了想,大惊道:“你是新月!” 小姑娘看着他,高兴道:“唐宁哥,你终于认出我了!” “你真的是新月?”唐宁绕着她走了一圈,一脸的怀疑,这怎么可能是方小胖,她全身上下,哪里都不像他认识的方小胖。 一旁的润王指着她,更加惊讶:“你是方新月!” 小姑娘看着他,说道:“赵圆,几年不见,你又胖了。” 润王闻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赶忙跑到一边,把他放满食物的盒子抱起来,紧紧的抱着。 半年不见,方小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不仅瘦了,也长高了,就算她站在唐宁面前,唐宁也不敢相信。 他好不容易才接受了这个事实,问道:“小月,你怎么来京师了?” “大伯要把奶奶接到京师,我们就都来了。”方新月看着他,笑嘻嘻的说道:“我听大伯说,唐宁哥考了状元,和我爹爹一样厉害呢!” 听到的是熟悉的声音,看到的却是另一张面孔,唐宁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果然每一个胖子都是潜力股,谁能想到,一年前和他抢糕点吃的小胖墩,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从丑小鸭到天鹅的华丽蜕变? 唐夭夭从内院走出来,问道:“你在和谁说话呢?” “夭夭姐姐!”方新月看到她,立刻便飞奔过去。 唐夭夭看着飞奔过来将她抱住的小姑娘,诧异道:“小妹妹,你认识我?” 不仅唐夭夭不信,钟意和苏如也很难相信,站在她们面前的漂亮小姑娘就是半年前的方小胖。 赵圆远远的看着方新月,难以置信道:“她以前比我还胖的。” 唐宁说道:“你要是每天只吃两块糕点,也能和她一样瘦。” 赵圆摇头道:“如果每天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方小胖是属麻雀的,有事没事都会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先是兴高采烈的和唐夭夭她们闹了一会儿,发现了这里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小姐姐之后,又跑过去,问东问西的,和小小说个不听。 她们一个安静,一个吵闹,性格互补,唐宁倒是希望她们能成为好朋友,这样方小胖多一个玩伴,小小也不会无聊。 有方新月这只小麻雀活跃气氛,似乎连天气都不那么闷热了。 唐宁已经掌握了硝石和水的比例,发现效果最好的时候,也不可能将盆里的水凝结成一个大冰块,但若是换做体积小一些的容器,则是能够很快的凝结。 唐宁打算做几支西瓜冰棍,可惜找不到合适的模具,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几个深一些的小杯子。 润王一直跟在他的身旁,见他将半个西瓜的瓜瓤全都用勺子挖出来,舔了舔嘴唇,问道:“先生,你在做什么,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吗?” 唐宁正要准备一些材料,将那西瓜递给他,说道:“你把西瓜瓤全都挖到碗里,西瓜子也都挑出来。” “好的!”润王接过勺子,跃跃欲试。 西瓜冰棍,他连听都没听过,一定好吃。 润王挑西瓜子的时候,唐宁取了一些砂糖和糯米粉,将之混合均匀,做成糊状,完成之后,润王捧着一个大碗走过来,说道:“先生,全都挑出来了。” 唐宁将瓜瓤捣碎取汁,和准备好的糯米砂糖汁混合在一起。 用杯子当模具,难度还是有些大,得尽快定制一批模具出来。 一支杯状的小冰棍很快出炉。 润王吞了口口水,问道:“先生,这能吃吗?” 他做出来就是为了吃的,唐宁好不容易将之从杯子里取出来,却被从身后探过来的一只手抢去了。 “这是什么?”唐夭夭举着那只筷子,好奇的问道。 唐宁回道:“冰棍。” 唐夭夭看了看他,问道:“能吃吗?” 唐宁一边伸手去夺,一边说道:“还给我,你要吃我一会儿给你重新弄。” “能吃啊……”唐夭夭伸出小舌头,飞快的舔了舔,然后递给唐宁,问道:“你还要吗?” “要。” “呸,不要脸!”唐夭夭瞥了他一眼,愉快的添起了冰棍,赞叹道:“真甜啊,还凉丝丝的……” 从来没有吃过冰棍的唐妖精居然无师自通,知道这东西是用舔的,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没有了,表情痛苦,捂着肚子,躺在床上打滚。 她看着唐宁,咬牙道:“你,你害我……” 唐宁看着她,说道:“小意和小如吃了没事,小小吃了没事,小月吃了也没事,怎么就你肚子疼?” “我怎么知道?”唐夭夭对他怒目而视,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给了我一个坏的?” “什么我给你的,那是你抢去的。”唐宁瞥了她一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不会是,那个来了吧?” 唐夭夭咬牙道:“哪个?” “就是你需要多喝热水的那个……” 唐夭夭怔了怔,脸色一下子便红了,急忙道:“闭嘴,别说了!” 难怪她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头发不是湿漉漉的,原来是根本没有下水,特殊时期还敢吃冰的,吃一次亏,下次看她还敢不敢这么瑟…… 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等着……” 片刻后,唐夭夭怀里捂着热水袋,喝着姜汁红糖水,舒服的躺在床上,将空碗递给唐宁,说道:“再给我盛一碗。” 唐宁看着她,说道:“让别人帮忙,连“请”都不说吗?”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请再给我盛一碗。” 唐宁接过碗,说道:“下次记得语气再委婉一点。” 唐夭夭又想了想,抓着他的胳膊,娇声道:“唐宁哥哥,再给人家盛一碗嘛……” 唐宁手一抖,险些将碗摔在地上。 他看着唐夭夭,认真道:“下次不要再委婉了……” 他端着红糖水走进房间,自从李天澜离开,苏媚也许久没有出现,没有了天敌的唐夭夭,明显活跃了许多,连练功都不那么积极了。 不知苏狐狸这些天在忙些什么,肯定有好长时间没有睡一个好觉了,也不知道李天澜到了哪里,按照正常速度,应该已经过了灵州才是…… 天然居,苏媚坐在一堆案牍之间,面色疲惫,她从胸前掏出一个香囊,闻了闻之后,趴在桌上小憩。 灵州,驿馆。 一名年轻人走到中年使臣面前,犹豫道:“大人,我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三天了,也该启程了吧?” 中年使臣叹了口气,说道:“还是等郡主下令吧……” 年轻使臣摇了摇头,说道:“郡主这些天,有些奇怪。” 中年男子沉下脸,说道:“郡主也是你能议论的!” 年轻使臣立刻道:“下官知错!” 年轻使臣退下之后,中年男子才再次叹了口气。 郡主离京之后,是变的有些奇怪。 那天她只说让使团先行,她一刻钟之后便会赶上,但实际上却用了近乎两个时辰。 这一路上,她也经常失神发呆,路过灵州之时,明明没有什么事情,却莫名其妙的停留了三天…… 第两百三十五章 口出狂言 唐夭夭这两天终于瑟不动了。 仔细想想,她好像每个月的这几天,都会萎靡起来。 不能碰冷水,不能吹冷风,自然也不能吃冰棍,除了西瓜口味之外,唐宁又增加了好几种口味,坐在床前,吃给她看。 唐夭夭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要太得意。” 唐宁没有理会她。 过了一会儿,唐夭夭向床边凑了凑,说道:“给我吃一口。” 唐宁表情淡然的说道:“不给。” 唐夭夭扮可怜道:“就一口。” 唐宁已经对她的卖萌免疫了,摇头坚定道:“一口也不给。” 唐夭夭终于恢复了本来面目,双手抱胸,怒道:“那你离我远点!” 唐宁走出房间,他能够反制唐夭夭的时间,也就这么几天,等到过几天她满血复活,就轮到唐宁瑟不起来了。 方小月和小小一人拿了一只冰棍在吃,唐宁对她们的限制是每天两支。 他现在已经不能再称呼她为方小胖或是方满月了,半年时间,她硬生生的把自己从满月瘦成了新月,堪称励志传奇。 当然,有正面例子就有反面例子,赵圆正撅着屁股,蹲在铜盆前,给放置了硝石的大铜盆里加水,看着小铜盆里逐渐凝结出一层薄冰,然后将薄冰拿出来,放进嘴里,咬的嘎嘣脆响。 唐宁记得,他以前看过资料,硝石制冰的技术,似乎在唐朝末期就有了,但是这个世界的唐末并不同于他熟悉的另一个世界,少了足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有任何奇奇怪怪的变化都不稀奇。 也或许是硝石制冰的效率不高,在历史的发展中被人们所摒弃,如今能在炎炎夏日里用上冰块的,也只有拥有冰窖的皇家和京师的豪门大族。 皇宫。 陈皇喝着冰镇的佳酿,看着外面的炎炎烈日,摇头道:“这样的旱情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再这么热下去,怕是要出事了。” 魏间上前一步,说道:“陛下,钦天监已有消息,三天之内,京师应该会有一场雨,陛下不用担心。” 陈皇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钦天监预测的天气,哪一次准过?” 魏间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兴许这一次就准了。” 陈皇想了想,问道:“宫里的藏冰还有多少?” 魏间道:“往年从冬天储存到夏天,便会化上一大半,今年天气热了些,又多化了两成,冰量已经所剩无多了。” “给淑妃、惠妃、贤妃那里再送去一些。”陈皇吩咐了一句,又道:“圆儿去哪里了,今天怎么没见着?” 魏间想了想,说道:“说是去方家了,方大人将老夫人接到了京师,淑妃娘娘也想出宫去看看老夫人。” “这是应该的。”陈皇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你尽快安排,淑妃也有许久没有见过老夫人了。” “父皇,我回来啦!” 殿外传来一道声音,润王手中拎着一大一小两个铜盆,从殿外飞奔进来,跑进来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跤,手里的铜盆飞了出去。 他爬起来,拍拍屁股,捡起铜盆,高兴道:“父皇,我给你变个戏法!” 陈皇走上前,问道:“什么戏法?” 润王跑到殿门口,说道:“快把东西拿进来。” 一名宦官拎着水桶,另一名宦官捧着一个盒子,盒中装着白色的粉末,从殿外走进来。 同时走进来的,还有两位老者。 陈皇看着润王将小盆放在大盆里,又将白色粉末倒进大盆,对两位老者挥了挥手,说道:“两位大学士且稍等片刻,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再说。” “父皇,您看好了!”润王回头看了陈皇一眼,将桶里的水倒入大盆中。 大盆中的水很快就变的浑浊,除此之外,并没有引人注目的地方。 陈皇看着他,问道:“这就是圆儿的戏法?” “父皇再等一等!”赵圆撅着屁股蹲在地上,目光盯着小铜盆,只见小铜盆的水面,逐渐开始了变化。 陈皇看着小铜盆中逐渐浮现出了一层薄冰,被这夏日生冰的戏法给震惊到了,惊异道:“这是什么戏法!” 赵圆得意道:“怎么样,厉害吧?” 陈皇想了想,看着他问道:“这又是你先生教你的?” 赵圆不好意思道:“是我站在旁边偷学的,我还会做冰棍呢,一会儿做给父皇吃……” 站在一旁的一名老者忍不住说道:“殿下应多学学问,而不是这些奇淫技巧,昨天的诗文,殿下背会了吗?” 润王摇头道:“先生说不用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变戏法也是学问,而且是大学问,百姓们要是知道这个学问,夏天就不会有那么多人热死了,背诗也不能让人吃饱,也不能让人凉快,那些人写诗,就只会让人背……” 变戏法有大学问是先生说的,后面的话是他自己领悟的,要是这世间少几个诗人词人,他们也不用背那么多诗词文章。 “一派胡言……”那老者气的胡须颤抖,说道:“写诗乃是为了陶冶情操,怡情雅兴,寄托心志……,何人竟敢口出如此狂言!” 陈皇看着他,说道:“陈大学士先消消气。” 他倒也知道这位大学士为何如此气愤,陈大学士本就是文坛泰斗,精于诗词,自然容不得别人有任何诋毁之言。 “陛下,老臣怎么能不生气!”陈大学士余怒未消,说道:“此人根本就是误人子弟,一个连诗词都不懂的狂生,怎么能教导润王殿下?” “他还真懂诗词。”陈皇看着陈大学士,无奈道:“大学士听过诗疯子吗?” 陈大学士显然对这个称号并不陌生,震惊道:“新科状元唐宁?” 其实,京师喜好诗词之人,没有人不知道“诗疯子”之名。 虽然他存诗不多,但首首都是精品,可谓是今年陈国诗坛涌现出的最大一匹黑马。 诗疯子唐宁,第一才女钟意,他们夫妇二人的名字,便是压在当今诗坛之上的两座大山,让人望之却步,生不出任何比较之心。 说诗疯子不懂诗词的人,才是真的狂,陈大学士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终只能咬着牙,恨恨道:“他,他这是有辱斯文,纵然他博学多才,但引导殿下沉溺于奇淫技巧,也是不该!” 另一名大学士忽然上前一步,说道:“陈大人此言差矣,京师大户人家藏有冰窖,可用于夏日解暑,但穷苦百姓,却只能忍受这炎热之苦,若是我刚才没有看错,殿下这夏日生冰之法,用的是硝石,硝石价格低廉,若是百姓能掌握此法,岂不是多了一条消暑之道,所以,殿下所用的,并不是奇淫技巧,而是利民之法……” 陈大学士还想再说,身旁的老者对他使了一个眼色,他便不再多言了。 片刻后,两人走出大殿,陈大学士才忍不住问道:“即便如此,也不能让殿下荒废学业,读书不仅能渊博他的知识,更能兼修德行……” 那老者看着他,摇头道:“并不是书读的越多,德行越好,润王殿下虽然年幼贪玩,但德行不缺,便是连端王康王都比不上。” 陈大学士怔了怔,立刻道:“你的意思是说……”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第两百三十六章 魔女对妖精 赵圆嚼着冰,抬起头,得意的问道:“父皇,我厉害吧?” 陈皇看着他,问道:“圆儿知道,为什么将硝石粉末放进大盆里,小盆里面的水就会结冰吗?” “先生说,硝石融化在水里的时候,就把周围的热气全吸走了,所以小盆里的水就会结冰。”赵圆想了想,又道:“父皇,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百姓吧,先生还说,硝石融化以后,把水晒干,硝石就又出来了,还能再继续用,这样一来,百姓就不会被热晕热死了。” 陈皇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好,就依圆儿的。” “嘿嘿……”赵圆傻乎乎的笑了笑,说道:“父皇,这戏法我还没有给母妃变呢,我拿去给母妃看看。” 他看着那两名宦官,说道:“你们帮我把这些东西搬过来……” 润王迫不及待的跑去了淑秀宫,陈皇将一块薄冰贴在手心,问道:“魏间,你觉得圆儿的心性如何?” 魏间想了想,说道:“殿下吃鱼能想到百姓,游玩能想到百姓,就连变戏法,心中也念着百姓……,润王殿下虽然贪玩,但心性纯良,事事都想着百姓,能够体谅百姓疾苦,这都是陛下和娘娘教的好,老奴为陛下贺,为娘娘贺!” “小孩子总是贪玩一些。”陈皇笑了笑,轻声道:“长大了就好了,难的是等他长大了,不会被其他东西迷了眼,还能保持住这一份心性。” 魏间眯着眼睛,笑道:“有陛下和娘娘看着,又有状元郎做名师,循循善诱,殿下又怎么会失了纯良?” …… 不用温书,也不用上班的日子是很舒服的,唐宁每天要做的,就是陪小意和小如出去逛逛,过一过三人世界,然后回家研究冰棍的做法,到现在,他已经尝试了八种口味,做出的冰棍,也从单一的杯形,到有了心形,星形等各种形状。 陈皇以润王的名义,将硝石制冰的方法传了出去,百姓们自己在家就可以动手制作。 硝石这东西不贵,而且晒干了还能重复利用,用来盈利稍有不足,百姓们自己用来消暑倒是不错。 陈皇将这件事情公布出去唐宁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居然又是以润王的名义。 想起上次的施粥一事,他的心里不由的便会想到某个方面。 康王和端王在朝堂上斗的不可开交,陈皇却独宠润王,如果不是长幼有序,润王的年龄实在太小,怕是朝堂上早就起了风波了。 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陈皇正值壮年,正常情况下,再活一二十年完全不成问题,到时候皇位花落谁家,还真不一定。 历史上这种事情并不少,也没有哪条律法祖制规定,胖子就不能做皇帝,胖子里面,潜力股也有不少,说不定润王就是其中一个。 唐宁目光望向一边,方小月正在给润王表演“白纸生字”的戏法,赵圆站在她的身旁,看得一愣一愣。 方新月看着他,问道:“想学吗?” 赵圆连连点头:“想!” “想就叫一声姐我听听。” “姐!” 唐宁收回他刚才对于润王“潜力股”的评价,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儿骨气都没有,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徒弟。 唐水从院外走进来,问道:“小如呢?” 唐宁看着她,问道:“和小意出去了,你找她有事?” 唐水目光看着他。 唐宁想了想之后,问道:“表姐,你找小如有事吗?” 他找萧珏仔细的打听了一下,唐家的魔女到底是怎么一个“魔”法,问出来了之后,他还是决定以后避其锋芒。 唐水从怀里取出一个镯子,说道:“这是小姑让我给小如的。” 她手里的镯子,和钟意手上的有所区别,但显然也价值不菲。 不仅如此,唐宁甚至注意到,唐水手腕上戴着的镯子,居然和小意的一模一样。 他没有多想,将镯子收起来,说道:“等到小如回来,我会交给她的。” 唐水点了点头,看着从房里走出来的唐夭夭,问道:“这位唐姑娘是你什么人,怎么总是和你们住一起,难道你们……” “你!”唐夭夭脚步顿住,看着她,好看的眉头蹙起,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轻哼一声,并未发作。 “不好意思,我没有别的意思。”唐水看着她,歉意的说道:“姑娘不要误会。” 唐宁看着她们,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魔女对妖精,也不知道谁更胜一筹,反正现在也没事干,不如找点儿乐子…… 她看着唐夭夭,说道:“我表姐也会些武功,你不是说李姑娘走了,你连个切磋的人都没有,要不,你们切磋切磋?” 从她动不动就想找人练练的举动来看,唐妖精的身体里面是有好战因子的。 恰好,距唐宁所知,唐水这位京师魔女,也不是省油的灯。 唐夭夭闻言,先是一怔,随后目光便望向唐水,有些跃跃欲试。 唐水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好啊,我也许久没有和人切磋武功了。” 两人向后院的练武场走去的时候,唐宁急忙跑到润王身边,说道:“快点,把你的瓜子给我一把……” 练武场最前面有一座亭子,唐宁一个人坐在亭中,一边吃着瓜子,一边看着草地上衣袂翻飞的两道身影。 瞄了几眼之后,他心中便对认识的女子武力值做了一个排行。 苏媚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第一,排在第二位的是李天澜,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唐水应该比唐夭夭要厉害一些,毕竟她京师魔女的名头,是一点一点用拳头打下来的。 果然,几十招过后,唐夭夭便被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 唐水并没有继续,而是在原地站住,说道:“夭夭姑娘的武功很不错,承让了。” 唐夭夭干脆的承认道:“我打不过你。” 唐水走了以后,唐夭夭坐在亭中,情绪看起来并不是很高。 唐宁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唐妖精天生要强,但最近她遇到的人一个都打不过,接连遭受打击,心情自然不会好。 唐宁看着她,安慰道:“别难过,虽然你不是苏媚、李天澜还有唐水的对手,但小如和小意都打不过你,小月和小小也远不是你的对手……” 唐夭夭抬头看着他,问道:“你是在嘲笑我吗?” 唐宁摇了摇头,“绝对没有。” 唐夭夭看着他,说道:“虽然我打不过苏媚,打不过李天澜,打不过唐水,但是我能打过另一个人。” 唐宁警惕到:“谁?” 唐夭夭看着他,微笑道:“李清表姐啊。” 唐宁心头一惊,立刻道:“我们说好了,谁也不提这件事情的。” “好吧,不提李清就不提李清。”唐夭夭站起身,对他伸出手,说道:“唐凝凝,请赐教。” 唐宁一边向亭外走去,一边说道:“我不打女人。” 唐夭夭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在你心里,从来就没有当我是女人。” “你别这样……” “你再这样我还手了啊!” “我真还手了!” …… 唐宁还不了手,因为他两招就被唐夭夭摔按在了地上,两只手被反扣住,唐夭夭从后面骑在他的身上。 唐夭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让你以后再嘲笑我!” “咳!” 一道重咳声从前方传来。 唐宁艰难的抬起头,看到一脸尴尬的岳父大人,以及站在他身旁,满脸铁青的唐财主。 第两百三十七章 我们是清白的! 实力垫底的唐夭夭欺负不了比她更厉害的人,只能欺负唐宁。 结果太得意忘形,骑在他身上耍威风,正好被刚到京师的唐财主看到,唐财主叫她进房间说话的时候,脸色黑的像锅底。 唐宁从草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钟明礼走过来看着他,无奈道:“夭夭是女孩子,你不要总是欺负她,平日里让着她点。” 唐宁极度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的亲岳父。 唐夭夭都骑在他身上作威作福了,而且是在草地上,不是在床上,不是在椅子上,也不是在厨房泳池浴室这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他们可都穿着衣服呢,他怎么会觉得是自己在欺负她? 房间之内,唐夭夭垂着脑袋,唐财主看着她,恨恨道:“你一个人偷偷跑来京师也就算了,我不和你计较,可是你刚才在干什么?” “一个还没有出阁的女孩子,骑在男子的身上,这像话吗?” “上次你们当街拉拉扯扯,打打闹闹,我就已经提醒过你了,你这要是让外人看到,还怎么嫁出去!” …… 唐财主胸口起伏,唾沫横飞,猛灌了一口茶水,说道:“不行,你不能再待在京师了,明天就和我回灵州!” “我不回去。”唐夭夭看着他,认真的说道:“我就要留在京师!” 唐财主不怒反笑,说道:“好,你不回去也行,从今天开始,我一文钱都不会给你,你许叔叔也不会给你,你也别想在京师的店铺拿到哪怕一个铜子!” 唐夭夭撇了撇他,说道:“不拿就不拿。” “你的银两所剩不多了吧……”唐财主抿了口茶,看着她,说道:“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不多,也就一百多万两吧,这辈子大概是够花了……” 唐财主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大惊道:“你哪来那么多钱的?” 唐夭夭看着他,说道:“不告诉你。” 唐财主看着她,忽然笑了,说道:“你来京师才多久,就算是抢都抢不来这么多钱,你别想骗爹……” “抢钱没有这么快,但是赌钱有啊,我先是押了所有的银子赌他中省元,又押了所有的银子赌他中状元,一不小心就赢了这么多了……”唐夭夭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说道:“这是我从家里拿的一万两,现在还给爹,剩下的就算是利息了……” “我……” 唐财主张了张嘴,才意识到了,他除了能用她的零花钱来威胁她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想到这一点,他的语气立刻软下来,劝道:“夭夭啊,这京师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没有什么好人,你和爹回灵州,爹保证不催你成亲,你想什么时候嫁人,就什么时候嫁人……” “我不回去。”唐夭夭摇头道:“我在灵州又没有什么朋友,回去还不无聊死。” 唐财主拍了拍大腿,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那小子有什么好的,能把你迷成这样,连家都不回了!” “爹!”唐夭夭瞪了他一眼,羞恼道:“谁迷他了,你别乱说!” 唐财主拍了拍桌子道:“你没迷他骑在他身上干什么,这是你一个黄花闺女能干的事情吗?” 唐夭夭气愤的挥了挥手:“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们是清白的!” 唐财主冷哼一声,“男女之间有清白吗?” “那是你思想不纯洁。”唐夭夭看着他,说道:“他拿我当兄弟,我拿他当姐妹,不行吗?” 说罢,她便甩甩头,大步的走出去。 “你,你气死我了……”唐财主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一杯接一杯的灌着凉茶。 钟明礼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夭夭也是大人了,她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瞎操什么心?” 唐财主对钟明礼吹胡子瞪眼,怒道:“你还有脸说,我当初是怎么叮嘱你的,我让你到了京师之后,替我好好照顾她,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我怎么了?”钟明礼看着他,说道:“夭夭在京师这段日子,吃住都在县衙,宁儿和小意是她的好朋友,照顾她照顾的挺好啊……” 唐济看着钟明礼,深吸口气,片刻后,才缓缓说道:“钟明礼,我是已经提醒过你了,你爱听不听,日后后悔的时候,可千万别来找我……” …… 唐宁看着气呼呼从房里走出来的唐夭夭,问道:“怎么,你爹要抓你回灵州吗?” “我不回去。”唐夭夭看着他,说道:“我今天就搬到隔壁去!” 唐宁客气道:“反正这里也有很多空房间,你随便挑一间都能住,搬过去还要招些丫鬟下人,太麻烦了。” 唐夭夭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是你什么人,凭什么住在你家,我有手有脚有自己的宅子,一会儿就搬走!” 唐宁看着她比刚才更加生气的离开,一时有些缓不过神,这又是怎么了? 许久,他才无奈的摇了摇头,女人啊…… 萧珏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看,又转头看着他,问道:“你又欺负唐姑娘,惹她生气了?” 唐宁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就不能是她欺负我?” 萧珏看着他道:“她只是武功好了些,武功再好也是女人,你自己不招惹调戏她,她会无缘无故的生气?” 唐宁承认,他以前是皮了点,作了点,一天不和唐妖精吵架斗嘴就不习惯,可刚才他真的老老实实的,女人有时候生起气来,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 “这两天坊间又有些传言。”萧珏想到一件事情,看着他说道:“唐家似乎不介意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被百姓们知道,这几天传的沸沸扬扬的……”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大家族小姐逃婚私奔,自然是于礼教不合的事情,家族将其抓回来也无可厚非。 百姓们也不过是觉得,棒打鸳鸯的事情有些不好,但说到底,那也是大家族的家务事。 这件事传的开了,对于唐家反倒是一件好事,这一点家族丑闻,对他们的影响并不严重,甚至在很多人看来,唐家在此事上,是站着大义的。 百姓们只负责吃瓜看戏,但唐宁不是。 唐家暗中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还想着立牌坊,主意未免打的太好了。 他看着萧珏,说道:“和你商量件事情。” 萧珏诧异道:“什么事?” “赚钱的事。” …… 唐宁和萧珏商量的事情,也不止和他有关,刘俊,穆羽,黄昱龙,顾白等人都有份。 当然,到底要不要参与,还要看他们的意思。 唐人斋在京师的西区,住在东区的人,想要买书,则要穿过整座京师,极不方便。 而碰巧,那些整天没事做,就喜欢躲在家里对着话本抹眼泪的大家小姐,豪门千金,几乎全都住在东区的富庶之地。 所以他打算在京师东区开一家唐人斋的分铺,以方便住在东区的顾客。 萧珏看着他,疑惑道:“入股?” 唐宁解释道:“就是你们出钱,按照你们出银的多少,每月给你们分红,你帮忙问问刘俊他们愿不愿意参与。” 萧珏明白过来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说道:“赚钱的事情傻子才不愿意参与,虽然他们家里有钱,但又不是他们的,唐家有钱吧,唐二傻还不是穷到要收那些泼皮的保护费,刘俊他们比唐二傻还穷,这种事情他们不会放过的。” 唐宁点点头道:“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萧珏拍了拍了胸膛,说道:“我现在就去找他们。” 送走了萧珏,唐宁转过头,看到唐财主从房间里走出去。 唐宁看着他,行礼道:“伯父好。” “哼!”唐财主看着他,重重的哼了一声,大步离开。 唐宁愣愣的站在原地------他既不欠唐财主的钱,也没有偷她女儿,他这是什么态度? 第两百三十八章 一被子 唐夭夭说搬走就搬走,下午就收拾了东西,搬进了隔壁的宅子。 两间宅子的格局差不多,装修类似,她买的宅子也早就完工了,不过唐妖精嫌再招些丫鬟下人麻烦,也不想一个人住在大宅子里,就一直住在这里。 唐宁帮她搬东西的时候,看到许掌柜跟在唐财主的身后,宅子里面,也已经有不少丫鬟下人开始忙活了。 在灵州他们两家就是邻居,现在到了京师,他们依然是邻居。 这就是缘分了。 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远亲不如近邻,邻里之间就要友爱互助,虽然唐妖精不是一个友爱又有爱的邻居,但看在她可爱的份上,也算的上是一个好邻居。 唐济在宅子里转了一圈,点头道:“这地方还不错。” 许掌柜笑道:“小姐选的地方,自然不错。” 唐济收回视线,看着他,皱眉道:“老许,我在信里是怎么和你说的,我让你盯着她点儿,你就是这么帮我盯着的?” 许掌柜面有难色,说道:“掌柜的,我收到您信的时候,小姐她已经搬出红袖阁了,这……,我也无能为力啊。” “算了!”唐济挥了挥手,说道:“夭夭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真的赚了那么多银子?” 许掌柜点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应该不会有假,唐公子先中省元,再中状元,这赔率高的很,连押两次,赚上几十倍,不是难事。” 唐济黑着脸,怒道:“这个臭小子!” 对女儿零花钱的管制,是让她乖乖听话的终极手段,也是最有效的手段,现在她坐拥百万两的身家,无论是在灵州还是在京师,都有自己的产业,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用银子来威胁她了。 想到这里他就来气,挥了挥衣袖,看着唐夭夭将东西往一个院子搬,四下里看了看,忽然问道:“这隔壁……” 许掌柜道:“隔壁就是唐公子家。” 唐济仔细回忆了一下,按照两座宅子的地形和布局,这座院子邻着的,岂不就是那小子的后宅? “不行!”唐济大步的走进来,说道:“这座院子我住,夭夭你去住另一边。” “我不去!”唐夭夭仰着头说道:“我东西都收拾好了,不想再收拾一次。” 唐济还想再说什么,就被她推了出去。 “我要睡觉了,吃饭的时候再叫我。”唐夭夭说了一句,便直接关上了门。 她走回自己的房间,想到刚才在房间里面的父女对话,脸上的表情有些羞怒,羞怒之后,却又变的茫然。 秀儿看着她,好奇道:“小姐,你怎么了?” 她用被子蒙着头,躺在床上,说道:“不要烦我,让我睡一会儿……” 院外,许掌柜看着唐财主,问道:“掌柜的,您这次带这么多人来京,是不打算回去了吧?” 唐济叹了口气,说道:“谁让我生了这么一个好女儿呢……” …… 唐宁和萧珏说的事情,第二天就有了回应。 虽然有“官不与民争利”一说,但京师的官员权贵,真正不涉足商业的,又有几家? 无非是多绕几个弯,将自家产业,交给管家或是亲戚打理而已。 刘俊跟着萧珏刚刚进来,便忍不住说道:“唐兄,要说赚钱这种事情,你最在行,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穆羽也是一脸的后悔,说道:“当初科举的时候,我们要是肯跟着你买,现在早就不愁银子花了!” 刘家,黄家和穆家,都是京师的夕阳家族,曾经显赫一时,但随着家族的没落,影响力也不同往昔。 当然,即便是再没落,豪族也是豪族,依然拥有很深的底蕴,但刘俊等人只是家族年轻一辈的子弟,平日里的例钱和常人相比,自然是天文数字,但要是和唐夭夭这样的富一代比起来,则是比乞丐都寒酸。 他们那点儿微末的零花钱,是远远不够他们平日里消费的。 唐宁笑着说道:“具体的事情,萧珏应该已经和你们说过了吧?” 刘俊点头道:“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情,我们全听唐兄的,我应该能拿出来一千两,也就是这两个月少吃几顿酒,少睡几个姑娘的事情。” 黄昱龙想了想,说道:“我也能拿出来一千两。” 穆羽笑了笑,说道:“那我也出一千两吧。” “顾白那家伙不在,我先替他答应下来,他也出一千两。”萧珏看着唐宁,说道:“我出五千两。” 省试的时候,萧珏豪赌了一把,如今的身家,自然不是刘俊几个人能比的,唐宁还没有出银,便已经有近一万两的启动资金了。 便是在东市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开一间大书坊,也用不了那么多银子,但银子多了总是没有坏处,有了足够的银子,就可以建更大的作坊,请更多的工匠,排版刊印的速度也会大大加快。 分铺的事情,唐宁第二天就安排下去了。 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书坊开起来,唐夭夭的方法很值得借鉴,简单粗暴的买下相邻的几间店铺,然后将之打通,重新修缮一番,挂上唐人斋的牌子就可以了。 以唐人斋如今在书坊圈子的影响力,甚至不需要太多的前期宣传,“唐人斋”这三个字,就是最大的金字招牌。 当然,宣传做的好,银子少不了,要想打出唐人斋东城区分铺的名气,还是需要有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书坊的销量显示,除了《西厢记》和《牡丹亭》这样的言情故事之外,带有浓重玄奇色彩的本子也极受欢迎,《长生殿》便是近期卖的最好的一本。 从趋势上来看,京师这些千金小姐的喜好,似乎在从古典言情向仙侠言情转变。 要有爱情,有亲情,还要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最好和仙神术法之类的扯上关系…… 《白娘子传奇》他已经写好了,《宝莲灯》正在修改,到时候,不仅能赚眼泪,还能赚银子…… 他已经让小如和小意看过了,两女感动的一塌糊涂,眼泪止都止不住,结果就是昨天晚上他连谁的床都没上去,一个人睡的书房。 在刊印之前,他还得拿过去给唐夭夭看看,毕竟书坊除了他这个老板之外,还有唐夭夭这个老板娘,书坊的任何事情,她都有权知道。 不知道唐财神在不在家,在灵州的时候唐宁就发现了,唐夭夭的老爹好像不太待见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他不愿意去做触霉头的事情,想了想,拿着稿件,轻松的翻过院墙。 “呀!”站在院子里的秀儿小丫鬟吓了一跳,见到从天而降的人是他之后,才拍了拍胸脯,放下心来。 唐宁看着她问道:“夭夭在家吗?” 秀儿摇了摇头,说道:“小姐说要是你来了,就说她不在。” 唐宁瞥了一眼唐夭夭的房间,不知道她又在生什么闷气,不想见他就不见吧,他将手里的稿子放在桌上,说道:“你记得把这个拿给她就行,我走了。” 说罢,他又从院墙上翻了过去。 从翻墙的流畅程度来看,唐宁觉得他这段时间的武学进展十分明显。 下午他在书房修订《宝莲灯》的时候,唐夭夭才从外面走进来,将那稿子放在桌上,眼睛有些红肿,不满道:“你怎么总是写这些让女孩子流眼泪的东西……” 事实证明,只有让京师的这些千金小姐流泪,才能赚到她们的银子。 不过唐宁现在不打算和唐夭夭说话,谁让她早上装自己不在的。 谁还不是个小公主,谁还没有一点脾气了? 他连头都没抬,也没有看她,继续改稿。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哑巴了?” 唐宁这次看了她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唐夭夭看着他,生气道:“好,不说话是吧,有本事永远都别说!” 唐宁本能的觉得唐妖精这两天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以前她虽然莫名其妙了一些,但却从未有过这样无理取闹的情况。 这种时候,就不能和她赌气了。 他瞥了唐夭夭一眼,说道:“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觉得我们这些凡人,不配和你这样的仙女说话……” 唐夭夭怔了怔,低下头问道:“你在生我早上不见你的气?”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早上为什么不见我?” 唐夭夭看了他许久,忽然揽着他的肩膀,说道:“唐凝凝,你记住,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 “谁跟你一被子了!”唐宁嫌弃的推开她,说道:“我还嫌你睡觉流口水呢!” …… 唐济和钟明礼走进院子,说道:“我已经约束过夭夭了,你也约束好你家姑爷……” 钟明礼看着他:“约束夭夭,她会听你的话?” “我是她爹,她敢不听我的话!”唐财主看着他,大袖一挥,说道:“那小子在房里吧,我找他商量点事。” 他大步迈进房间。 书房内,唐夭夭将唐宁按在床上,骑在他身上,怒道:“敢说我睡觉流口水,信不信我打的你流口水!” 第两百三十九章 女大不中留 唐宁有些尴尬,也有些郁闷,他们一个是京县的一把手,一个是富甲天下的巨贾,都不懂进别人房间先敲门的道理吗? 被一个女人三番两次的骑在身上,他堂堂状元,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 唐济的脸色又黑成了锅底,看着唐夭夭,沉声道:“你给我出来!” 唐夭夭从唐宁身上下来,跟着他走出去。 钟明礼留在房间里,看着唐宁,叹了口气说道:“虽然你们感情好,但到底男女有别,嬉笑打闹,都要注意分寸。” 唐宁有些无奈,还有些心酸。 他也不愿意总是被女人骑在身下,他也想要翻身做主啊,但翻身也要看对象,以唐夭夭的武力值估算,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他在唐妖精面前,应该是翻不了身的。 除非他不那么皮。 可要是不能想皮就皮,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院内的亭中,唐济看着唐夭夭,问道:“上次是草地上,这次是床上,下次你们打算去什么地方?” 唐夭夭平静的说道:“你误会了。” 唐济眉梢一挑,问道:“他说你睡觉喜欢流口水也是误会了?” “……” 唐夭夭解释道:“那是我那次不小心在他房里睡着了。” 唐济看了她一眼,说道:“就算是误会,但别人会觉得这是误会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床,别人只会以为你们**,如果让小意看到了,你怎么解释?”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你能明白就好。”唐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你进来,我有事要和你们两个商量。” 唐宁目光平静的看着唐财主,唐济同样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片刻之后,唐济才终于开口问道:“我听许掌柜说,京师的“唐人斋”是你们两个开的?” 不知道他刚才在外面和唐夭夭说了什么,明显是不准备计较刚才的事情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是我们合作开的。” “有件事和你们商量一下。”唐济看着他,说道:“我准备在京师新开一些店铺,到时候,希望能在你们的书后插上一页店铺的信息,做做宣传。” 唐宁看了唐财主一眼,能在十几年的时间里,打下唐家这么大的家业,这位唐财主,眼光果然不一般。 唐人斋的小说,在京师的销量异常火爆,若是在书中插上广告,每天不知会被多少人看到。 这几乎是最好的宣传方式了,他们几乎什么投入都不需要,只要一页广告,之后等着顾客上门就行。 相比于派人在街上发传单,贴告示,这种方法简单快捷,便被动为主动,在短时间之内,就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甚至连唐宁自己,都还没有想到,广告费可是一笔巨款,若是运作的好,利润甚至要超出小说本身。 不过,唐财主怎么说也是唐妖精的爹,他也不好和他开口谈钱,看他这副样子,好像也没有给钱的意思,唐宁想了想,还没开口,唐夭夭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给钱!” 唐夭夭看着唐财主,说道:“按条收费,每条一千两,每页不超过十条,包页可免费送一条。” “给钱?”唐财主瞪大眼睛看着她,“你向我要钱,我可是你爹!” 唐夭夭一脸正气的说道:“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意,我要是因为你是我爹就不向你要钱,怎么和别人交代?” “别人?”唐财主目光望向唐宁,说道:“唐小子,你打算收我的钱吗?”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夭夭说的有道理。” 唐财主脸上浮现出怒色,站起身,大怒道:“你小子骗了我的女儿还不够,现在还想要我的钱……” 果然人越有钱就变的越抠门,唐财主这分明是打算空手套白狼,坐地生财啊! 而且什么叫骗了她女儿,唐妖精虽然妖了点,但也精着呢,谁能骗得了她,她要是不精,怎么会向自己的亲爹收钱? “一码归一码。”唐夭夭看着唐财主,说道:“这也是爹你教过我的,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生意场上无父子,当然,你是我爹,我会给你便宜一些,要是换做别人,就两千两一条了……” 虽说女大不中留,但也没见过胳膊肘往外拐的这么快的,唐财主站起身,咬牙道:“好,好,好,一千两就一千两!” 唐财主一口茶没喝就走了,走的时候有些生气。 唐宁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他明明占了大便宜,一页比别人省下了好几千两银子,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不说别的,这一次,大义灭亲,公私分明的唐夭夭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唐宁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夭啊,以后咱们家的生意,就交给你做主了。” 眼看着就要到七月了,最迟八月初,就要到翰林院入职。 到时候,他肯定没有现在这么闲,生意上的事情,自然是没空管了。 这种时候,一个靠谱的生意伙伴就显得尤为重要。 唐妖精连自己的亲爹都公事公办,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伙伴。 “对了,还有件事。”唐宁看着她,说道:“以后有什么话能不能好好说,别动不动就上床……” …… 近些日子,唐人斋在京师的名气扩散的极快。 唐人斋出品的《长生殿》和《桃花扇》,带起的热度,全然不逊于前些日子的《西厢记》和《牡丹亭》,在京师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中尤其受欢迎。 唐人斋在京师的西区,而京中的达官贵人则大都聚集在西区,想要买上最新的一卷,要穿过整个京师,每到新卷开售之日,那些大户人家的下人,甚至有前一天晚上就过去排队的。 前几日,唐人斋分铺的开张,则是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唐人斋分铺,在京师东市最繁华的街道上,由几家店面合并而成,于前几日正式开张。 今日乃是新书开售之日,早早的便有人在门口排成了长队。 本着唐人斋出品,必是精品的准则,即便是他们还没有看到书的内容,但只看到书的作者,那位未曾露过面的才女唐凝凝,便对内容水准没有丝毫怀疑了。 “这次的书名叫《白蛇传》啊,听名字就知道,这必定又是玄奇的妖魔神仙故事。” “你没看前几天的宣传,这次讲的是人妖相恋,据说书中的女子,是一条修炼了千年的蛇精……” “那许仙真是个禽兽啊,居然连蛇都不放过!” “这算什么,前一阵子,不还有连鬼都不放过的吗?”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想知道,这人和蛇是怎么……,嘿嘿,你们懂得。” …… 唐人斋对面的一处酒楼,二楼靠窗的某桌。 刘俊看了看下方排队的长龙,笑道:“我就知道,跟着唐兄,不会吃亏。” “这《白蛇传》的故事,我在唐人斋也看过了,觉得也没什么出彩啊……”黄昱龙摇了摇头,说道:“讲的好像是一个老和尚拆散了一对相恋的人和妖,二十年后他们的儿子考上状元,救了父母,一家团圆……,这故事真有那么多人喜欢看?” “你们不懂,京师的那些大家闺秀们,就喜欢这个调调。”顾白抿了口酒,忽然道:“这故事,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第两百四十章 苏狐狸的猎物 “雨心碎,风流泪……” “梦缠绵,情悠远……” 小小和小月一边玩飞行棋,一边唱唐宁新教给她们的歌曲,两个女孩子都是标准的萝莉音,声线虽然稚嫩,气息也不成熟,但语调欢脱,活力满满,让人听了便会甜到心里去。 润王站在她们的身边,他现在是小月的跟屁虫,因为她不仅能在白纸上写字,还烧的一手好菜,这些菜大多数他都没有吃过。 方小月在厨艺上的天分,唐宁早就见识过,意外的是,润王似乎也有这方面的天赋。 方家有吃货的基因,这一点唐宁是确定的,无论是方新月还是润王,都很好的体现了这一点。 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基因是决定做菜好不好吃的,唐宁很怀疑,方家人应该也是有这个基因的。 而方小月很好的将对食物的追求,转移到了厨艺上。 方小月在京师一个朋友都没有,小小也是,于是她们就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两个女孩子年纪相仿,很快就熟悉了,虽然小小要比她大上两岁,但看起来,似乎方小月才是姐姐,即便是老乞丐每天都会为她准备药膳,这些日子,她再也没有饿过肚子,营养也能跟得上,但身体长久积弱,要想改变,也不是一日两日之功。 润王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就跑到唐宁身边,问道:“先生,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妖精吗?” 唐宁抬头看了看和小意小如在亭子里说话的唐妖精,润王问的这个问题,他还真不好回答。 要说有,他活了两辈子都没有见过,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也告诉他,这世上是没有妖精神仙的。 要说没有,仔细想想,唐宁自己其实就是一只妖精,和唐妖精不同的妖精,更不是苏媚那样的狐狸精。 人们经常把自己理解不了的东西冠以妖魔鬼神之说,从这一点来看,唐宁是符合这个定义的。 赵圆一脸的忐忑:“如果修炼五百年的蛇精就能化成人形,那要是有妖精在我们身边,我们岂不是不知道?” “妖精也不一定会害人。”唐宁看着他,说道:“白素贞和小青不就是好妖精,或许也有妖精想嫁给你呢。” 赵圆想了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我才不要娶妖精,要娶也是娶仙女……” 润王这个孩子很奇怪,他有时候会表现出不符合年纪的睿智,有时候问的问题又太傻,情商和智商,显然不怎么匹配。 春兰秋菊,各有千秋,妖精和仙女,也各有各的魅力,只有小孩子才会做选择,大人……,呵呵。 润王虽然撩人很有一套,但说到底,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 《白蛇传》的大卖,很快就在京师卷起了一阵浪潮。 唐宁原以为唐财主只是在每一卷的尾页打几个简单的广告,没想到他居然将唐家在京师开的药铺名字改成了“保和堂”,而这正是书中许仙当学徒的那家药铺。 此外,他还临时做起了纸伞生意,请了高明的匠人,在伞面上绘制了白蛇传的插图,直接将这些定制纸伞摆放在书坊门口售卖,五两银子一把,一把伞的价格是《白蛇》一卷价格的十几倍。 更重要的是,那些大家小姐,居然真的愿意花五两银子去买一把伞! 他再怎么说,都是唐妖精的爹,唐宁总不能让伙计赶他走,也不好收摊位占用费什么的,没想到这还不是结束,唐宁没有阻止,他居然更加变本加厉。 唐财主除了做白蛇传的伞之外,还做团扇,白素贞同款耳环,小青同款发钗,还有青白二妖的服装,唐宁没有触及的周边产品,全都被他做了。 这其中的利润,比他们卖书还大,唐宁看着都眼红。 唐夭夭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唐宁忍不住对她招了招手:“夭夭,你过来下。” 唐夭夭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什么事?” 唐宁将刚才想到的事情一一告诉她,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这些生意我们自己来做,可能比单纯的卖书还要赚钱,我们这次亏大了……” “岂有此理!”唐夭夭气呼呼的站起来,“我去找他!” 唐宁也是近些日子才发现,唐夭夭非常适合做管家婆,但凡涉及到生意和银子,她从不感情用事,和亲爹也是明算账,把钱交给她,唐宁十分放心。 以前对她的了解不够深入的时候,居然觉得她败家,想想真是不应该。 他没有等来唐夭夭,却等来了唐财主。 唐财主看着他,语气不善道:“你又给夭夭灌什么**汤了?” 唐宁诧异道:“我灌什么**汤?” 唐财主怒道:“你没有灌什么**汤,她会跑来让我把那些生意的利润分给你们一些?” “伯父消消气。”唐宁为他倒了杯茶,坐下说道:“感情归感情,生意归生意,白蛇和青蛇,我们都是在国子监版权处注册过版权的,没有得到我和夭夭的允许,您不能私自商用。” “别和我说什么版权!”唐财主看着他,怒道:“你抢我女儿就算了,现在连我唐家的生意都要抢,你是不是还在打我唐家产业的主意?” 唐宁拍了拍桌子,怒道:“伯父,你诬蔑我就算了,你怎么能凭空诬蔑夭夭的清白!” “诬蔑?”唐财主比他更加恼怒,“我唐家这么大的基业,以后都是要留给夭夭的,现在她却和你做起了生意,我让她回来打理唐家生意她都不肯,这难道不是抢吗?”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夭夭是人,不是东西,更不是木偶,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唐伯父你虽然是她的父亲,但也不能替她安排好一切,况且她天生好强,您难道没有看出来,她并不想依赖唐家,她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做出一番成就……” 唐财主眯起眼睛看着他,说道:“你对她挺了解啊……” 唐宁谦虚道:“一般了解。” “一般了解也知道她睡觉喜欢流口水?” “……” 唐财主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走的时候,心情看上去好了许多。 不容易对付的唐财主就这么被他摆平了,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唐夭夭,唐宁得意道:“怎么样?” 唐夭夭掩饰住嘴角的笑容,暗啐一口,看着他,说道:“你才不是东西!” 他刚才替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她居然只记住了“不是东西”,女人的关注点总是很奇怪,唐宁懒得和她计较。 和萧珏他们晚上约了吃饭,地方选在天然居,仔细想想,自从他大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苏媚了。 唐人斋分铺的生意火爆,第一笔分红已经给他们送去了,接下来便是每月一次,要不了几个月,他们的本金就会回来。 几人进了天然居,萧珏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问道:“你不去看看苏姑娘吗?” 刘俊等人也立刻起哄,脸上露出你我都懂的笑容。 “你们不要笑的那么猥琐……”唐宁看了看他们,说道:“我和苏姑娘只是朋友,单纯的朋友……”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就算只是朋友,来了也应该打个招呼吧?” 他这句话说的倒是不错,唐宁走到苏媚的小院门口,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一颗脑袋就从门里探了出来。 是那位叫做小桃的丫鬟。 “呀!”小桃看到他,大叫一声,说道:“小姐,小姐,他又来了!” 苏媚从里间走出来,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太好,看来最近这些日子,她休息的并不怎么好。 唐宁见到她看自己的眼神,不由的有些后背发凉。 这一刻的苏媚,像极了发现猎物的狐狸。 唐宁开口道:“我……” “别说话。”苏媚走到他面前,说道:“陪我睡会。” 她的眼神看的唐宁有些心虚,后退几步,忙道:“我还有事,一会儿来看你……” 苏媚伸手点在了他的颈间,然后将他横抱起来,看着呆立在门外的萧珏等人,说道:“我和他有些事情要谈,你们今天随便吃,都算我的……” 院门“砰”的一声关上,萧珏身体颤了颤,回过神来。 刘俊摇了摇头,说道:“果然,这仙女也有落凡尘的时候。” 顾白一脸的羡慕,捂着胸口,喃喃道:“有点难受,让我缓缓。” 萧珏望着紧闭的大门,刚才苏媚说的话他不是没有听到,这哪是有事要谈,这分明是有觉要睡啊! 什么单纯的朋友,他们也是单纯的朋友,怎么不见他和自己一起睡? 第两百四十一章 影射 “哎,你放下我……” “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 “你再这样我喊人了啊!” …… 苏媚面有疲态,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喊吧,这里是我的地盘,你就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唐宁哑口无言,许久才道:“才不见半个多月,你怎么变得这么流氓了?” 被苏媚以一种公主抱的姿势抱进房间,唐宁觉得很羞耻,更羞耻的是,居然被萧珏他们看见了,那位叫做小桃的丫鬟,更是全程跟在苏媚身边。 苏媚将他扔在床上,唐宁屁股摔的有些疼,可是被点了穴道揉不了,咬牙道:“你,你轻点……” 他觉得苏媚这次对他不太友好,和以前的态度有些不一样,忍不住问道:“我这些天都没见你,也没有得罪你吧?” “你还知道你这些天都没有来见我?”苏媚看着他,表情有些幽怨,“你知道我这些天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吗?” 唐宁好奇问道:“你之前都是怎么睡的?” 苏媚想了想,说道:“那时候啊,那时候已经习惯了,现在反倒不习惯了,都怪你!” 女人果然都是不讲道理的。 不过唐宁也能理解,这大概就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一样,两辈子加起来,单身了二十多年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可一旦告别单身之后,食髓知味,就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唐宁问道:“那个香囊没用吗?” 苏媚有些委屈的说道:“开始那两天还有些用处,后来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她说话间,已经将唐宁卷进被子里,滚到床角,然后自己在床边躺下,一条光洁的手臂搭在被子上,闭上眼睛,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好了,别说话,我要睡觉了。” 唐宁面对着墙壁,说道:“我还没吃饭呢。” 苏媚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先睡觉,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点饭菜。”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这个姿势不舒服,你给我换个姿势,让我平躺着吧。” 苏媚让他平躺着,唐宁动了动脖子,说道:“你离我远点,你吹气吹的我脖子痒。” 苏媚怒道:“你怎么这么多事!” 唐宁望着屋顶,问道:“我昨晚睡够了,现在睡不着怎么办?” …… 唐宁真的不困,他只是饿而已,但是被苏媚点了穴道,身体动不了,也干不了别的什么,只好闭上眼睛休息。 闭上眼睛也不得安宁,苏媚睡觉并不是像他一样平躺着,而是侧着身子,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脑袋正对着他的脖子,呼吸出来的气流,吹的他脖子有些痒,心也痒痒的。 唐宁打算回忆一部恐怖片冷静下,恐怖片他脑袋里还有不少存货,以前很少看国外的片子,国产恐怖片更是没看过,倒是对**十年代的港片比较感兴趣,他总觉得苏媚的身上,就有一种**十年代港星的风情。 一部片子大概是一个半小时,不到一个时辰的样子,看完了苏媚还没有醒来,唐宁打算自己也休息一会儿的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了动静。 他感觉到苏媚似乎是醒了,而且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此刻她正睁开眼睛看着他。 他的脸忽然被人扯了扯,扯了扯还不够,苏媚将手掌贴在他的脸上,揉捏起来。 唐宁睁开眼睛,问道:“玩够了没有?” 苏媚的手立刻便缩了回去,从床上爬起来,帮他解开穴道。 唐宁揉了揉肚子,说道:“你只顾着睡,我都快饿死了!” “小桃,去叫人送些饭菜过来。”苏媚向门外喊了一声,小丫鬟立刻应答。 时间过了这么久,萧珏他们应该早就回去了。 唐宁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的一世清白,全毁在今天了。 睡饱了的苏媚,精神明显好了许多,食欲看样子也不错,唐宁吃了两碗,她也吃了两碗,四菜一汤,被他们两个人解决了个精光。 唐宁吃干净了一抹嘴,说道:“我走了,下次再见。” 苏媚看着他,问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唐宁想了想,说道:“再看吧。” “再看是怎么看?” “……” 唐宁觉得对于苏媚来说,他就是一支安神香,也不知道她这到底是心理还是生理上的病,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不能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只是陪她睡觉。 苏媚有些依依不舍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小桃站在她身旁,想了想,说道:“小姐,我们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让他天天陪你睡觉?” 苏媚白了她一眼,说道:“我也可以嫁给他,这样他也能天天陪我睡。” “就算是小姐真的嫁给了他,他也不能天天陪小姐睡啊……”小桃想了想,说道:“他家里还有两位娘子,小姐最少也要三天才能轮到一次……” 苏媚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小孩子别乱说话,玩你的藤球去……” …… 唐人斋新铺开张,为了吸引客人,留住客人,《白蛇传》每天都会发售一卷。 这也是因为在分铺开张之前,唐宁便早早的做了准备,《白蛇传》全文在开张前就已经雕版完成,印制和装订,花费不了太多的功夫。 随着剧情渐入佳境,每日的新卷,也便成为京中无数人最为期待的事情。 每天早上,天色微亮之时,唐人斋门口,便有人大排长龙。 “那法海老秃驴,甚是可恶!” “雷峰塔倒,西湖水干……,这怎么可能,这老秃驴,分明是不想放她出来!” “她们的儿子一定要考上状元,把她从雷峰塔里救出来啊!” …… 唐人斋门口排队的客人,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女,衣装亮丽,明显是丫鬟打扮,其中也有不少青衣下人,一边排队等待,一边小声谈论。 中有一名青年神神秘秘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白蛇传》的故事,听起来很熟悉?” 在他身后排队的少女疑惑问道:“怎么熟悉了?” 青年左右四顾,问道:“这法海秃驴棒打鸳鸯,将白素贞囚禁在雷峰塔中十八年,要等到白素贞的儿子高中状元才有可能放他出来------你们难道不觉得这故事有些熟悉吗?”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故事有些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我也有这种感觉……” …… 周围众人疑惑议论间,忽有一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脱口道:“我知道了!” 众人的视线纷纷望向他。 那人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这《白蛇传》中的状元郎,说的不就是当朝状元郎吗,白素贞被法海秃驴关在**塔中十八年,那位唐家小姐,也是被唐家囚禁在家中十八年,十八年后许仕林高中状元,新科状元,今年不也是十八岁?” “我明白了,这《白蛇传》,说的其实就是唐家!” “可惜啊,许仕林高中状元,还能够一家团聚,但唐家背景何其深厚,就算是状元郎也无能为力……” “这个唐家,简直太可恶了,比法海老秃驴还要可恶!” “小声点小声点,要是被唐家的人听到,饶不了你!” …… 唐家,刚刚回到家中的唐琦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有下人脚步急促的跑进来。 第两百四十二章 暴怒 唐琦面前的桌上放着几卷书册。 他看了那管家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管家面带忐忑的说道:“回老爷,这是近来坊间流传最广的一部话本小说,名为《白蛇传》。” 唐琦知道管家不会因为一部话本小说就来打扰他,等着他的解释。 管家抬眼看了看他,语气更加忐忑,说道:“这部,这部小说的内容,有影射唐家之嫌。” “又是影射?”唐琦闻言,眉头拧了起来。 今年京师那些写话本的穷酸书生胆子莫名的大了起来,先是有《西厢记》的唐钊,影射唐昭,使得京师百姓对唐家积攒了不少的怨气。就连陛下也让他平日里多多约束儿子,明显的表示出了对于唐家的不满。 不知这《白蛇传》,又是一个怎么影射法? 虽说这些东西,都对唐家造成不了实质性的损害,但声名狼藉容易,想要重新积攒名声,却需要数年甚至数十年之功,唐家自今年来,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皆是对家族产生了不利的影响。 他没有时间去细看这小说中的内容,皱着眉头,问道:“这里面是怎么影射的?” 管家小心翼翼的说道:“影射,影射的是二小姐的事情。” 唐家如今只有一位大小姐,管家所说的,自然不可能是唐水,想到某个可能,唐琦面色沉了下来,拿起一卷《白蛇传》,仔细了看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他已经看完了所有的内容。 他将手中的书卷扔下,一巴掌拍在桌上,大怒道:“好大的狗胆!” 这《白蛇传》虽然不像是《西厢记》和《牡丹亭》,指名道姓的讽刺唐家,但全书中处处暗讽,却是比指名道姓更加明显。 书中那棒打鸳鸯的法海秃驴,正是暗喻唐家。 那被困在雷峰塔下中的白素贞,岂不就是他的二妹? 而那文曲星下凡,即将考取状元的许仕林是谁,还用想吗? 读书人提笔诛心,先是有那藏头藏尾的李清,现在又蹦出来一个不见首尾的唐凝凝,说不得这两人根本就是同一人,而那幕后操控之人,自然不言而喻。 “好算计啊……”唐琦脸上阴沉之色更浓,喃喃道。 他的目的,便是让唐家处在百姓的谴责之中,京中像唐家这样的大族,最重声名,一旦丢了名声,虽然还能凭借权势在京中安稳的立足,但却不会长久。 这件事情,唐家一个处理不当,便又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虽然他没有与唐家正面交锋,但此举却比任何手段都管用,唐家根本不能任由民间的风向被他推动。 现在京中的书籍刊印一事尽归康王管,想通过朝廷去解决,是不太可能了,但即便是不能借助朝廷,唐家也不会任由此事继续发展。 唐琦思考了片刻,低声道:“去将昭儿找来。” 唐家,另一处小院,唐水大步走进去,穿过院子,迈进房间,将一份书卷放在桌上,说道:“小姑,这是今天早上才发售的最新卷,好不容易才买来的。” 她坐在清丽妇人对面,单手托腮,说道:“这个唐凝凝到底是谁,写的书这么好看,不知道结局怎么样,结局要是不好,我就找到她,让她改成一个好结局!” “你呀,要好好改一改你的脾气了。”清丽妇人看了看她,无奈道:“你马上就到桃李之年了,再这么下去,京师可没有人敢娶你。” “我还有一年才满二十岁呢。”唐水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说道:“大不了就一辈子陪着小姑,不嫁人喽。” 清丽妇人看着她,笑问道:“不嫁人,你爹娘会答应吗?” “他们不答应就不答应,反正我现在也不用爹给我零花钱。”唐水目光望向窗外,说道:“等我的零花钱花完了,我就找表弟要,他可不缺钱,身为弟弟,孝敬姐姐是应该的……” 两人在房间说着话,屋内的气氛,比这十余年来的任何一段时期,都要轻松愉悦的多。 与此同时,唐昭带着几名下人快步的走出唐家,正对着唐家的一处街角,几名乞丐站起了身。 …… 方小月以后要常住京师,像她这个年纪的王公贵族子弟,很多都会被送到宫学,和皇家子弟一同读书。 前些日子,方鸿便让她进宫学就读,这几天,她都是和赵圆一起过来的。 方小月和赵圆坐在亭中写宫学先生留下的作业,唐宁在一边教小小写字。 他在纸上写了一个字,问道:“小小,你知道这个字念什么吗?” “这是萧。”小小低声说了一句,拿起笔,在纸上写了另一个字,说道:“这是唐。” 唐宁怔了怔,看着她,诧异道:“小小原来识字啊,是谁教你的?” 小小放下笔,小声道:“是嬷嬷教我的。” “嬷嬷?”唐宁看着她,问道:“那现在嬷嬷在哪里?” 小小低着头,说道:“有一天嬷嬷出去买包子,我去找她,被人抓走了,然后就没有见过嬷嬷了……” 唐宁知道,小小的父母兄长,很早就意外离世了,为了不让她想起更多难过的事情,他并没有多问,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以前的事情。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小小都会写什么字?” 小小想了想,说道:“嬷嬷教了我好多好多……” 唐宁教小小识字,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或是想要将她培养成和小意一样的才女,他不过是觉得,只有读书识字,才能见识到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同样也能知事明礼,他可不想小小以后被老乞丐教成一个遇事只懂得动手的小魔女。 他已经认识一个大魔女了,不想身边再多一个小魔女。 唐宁取了一本书过来,发现小小真的认识不少字,除了极个别生涩难懂的,她居然都认识。 唐宁随手测试了一下润王,发现就连润王都没有她识字多,不知道皇子们是不是都是这样,陈皇这是硬塞给他了一个什么徒弟。 唐宁刚刚将小小不认识的那几个字教给她,就有一名伙计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说道:“公子,不好了,我们的分铺被人砸了!” 唐宁不慌不忙的起身,说道:“去看看。” 他走出家门的时候,看到唐夭夭也气势汹汹的从家里出来,他上前两步,抓着她的手臂,说道:“你急着做什么?” 唐夭夭满脸怒气,说道:“分铺都被人砸了,你说我急什么,别让老娘知道这是谁干的!” “别整天老娘老娘的,先去看看再说。”唐宁拍了拍她的肩膀,慢悠悠的向分铺的方向走去。 唐夭夭心里又气又急,抓着他的胳膊,怒道:“磨磨蹭蹭的,等你走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唐宁被她连拖带拽的赶到了地方,已经临近闭市,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几名伙计鼻青脸肿的站在店铺门口,将被破坏的桌椅板凳搬出来。 唐夭夭走过去,皱眉道:“怎么回事,是谁干的?” 徐掌柜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人,都是生面孔,他们跑进来乱砸一通就跑了,还说我们要是再卖《白蛇传》,就一把火烧了我们的店!” “岂有此理!”唐夭夭一脸怒色,“一定是万卷楼或者别的书坊干的,我去找他们!” 唐宁再次握着她的手腕,说道:“急什么,万一不是他们干的,岂不是冤枉好人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几道人影从门外走进来,萧珏走在最前面,问道:“这是怎么了?” 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刘俊等人看着一地狼藉,更是勃然大怒,大声道:“谁干的!” “查!” 刘俊转过头,看着一名下人,说道:“一个时辰,给我查出来是谁干的,敢砸老子的店,看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第两百四十三章 群殴【第三更】 刘俊很生气,不只是他,黄昱龙和穆羽也很生气。 平日里仗势欺人的应该是他们这些纨绔,虽然他们不经常做这种事情,但被人上门砸了店铺,要是传出去,也不用在这个圈子混了。 这已经不是银子的问题了,而是尊严问题。 “不让卖书,再卖就放火烧店?”刘俊冷静下来之后,听了徐管事的话,不怒反笑:“谁给他们的狗胆,在这京师,还没有人敢这么狂!” 顾白想了想,问道:“会不会是别的书坊?” 刘俊拍了拍桌子,说道:“真要是别的书坊,老子让他们一家也开不下去!” 顾白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刘俊有这样的能力。 刘家虽然已经不同以往,但底蕴还在,刘俊要是主动欺负别人,刘家或许还会有点麻烦,但要是被欺负的是他们,被他占住了理,哪怕将这天捅个窟窿也没关系。 唐宁安抚好了唐妖精,正在清点铺子里面的损失。 其实损失也不大,也就是坏了几套桌椅,伙计们和那些人起冲突,受了些伤而已。 他走过去,看着徐管事,说道:“给今天受伤的伙计,每人支十两银子,当做汤药了。” 徐管事也没有多言,对他抱了抱拳,说道:“我替他们谢谢公子了!” “谢谢公子!” “谢谢公子!” …… 几名伙计纷纷上前行礼,一脸感激,十两银子,是他们好几个月的工钱了,今天的这一顿打,挨得值。 刘俊刚才派出去的下人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说道:“公子爷,砸店的人已经找到了,是在这东区有名的几个混混,他们是收钱办事,不知道背后是谁指使的。” 刘俊皱眉道:“不知道是谁指使的?” 万卷楼张管事从门外走进来,看着殿内的狼藉,诧异道:“徐管事,这是怎么了?” 徐管事看着他,皱眉道:“姓张的,这是不是你们让人干的?” 刘俊听闻此言,猛地拽住了张管事的衣领,怒道:“是你们干的?” “不,不是……”张管事急忙道:“我们哪敢干这种事情,你们用《白蛇传》影射唐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的!” “唐家,哪个唐家?”刘俊看着他,片刻后才明白过来,“你说的是礼部尚书家,怎么,礼部尚书就能胡作非为,就能随便砸别人的店了,这天下是赵家的天下,不是唐家的天下!” 他看着穆羽和黄昱龙,说道:“我们去找唐二傻,这件事,一定是他干的!” 说罢,他便大步的走了出去。 唐宁看着萧珏,问道:“他们行吗?” “放心吧。”萧珏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他们占着理,哪怕天皇老子也奈何不了他们。” 唐宁有些感叹,有家族做靠山的纨绔果然让人羡慕,不像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受了欺负,只能忍气吞声…… 京师某处酒楼。 二楼的某处包间中,有数道人影落座。 坐在首位的,便是唐家二公子唐昭,他的身边,是礼部侍郎之子刘里,在他对面的,是前些日子被当街殴打,案件闹得沸沸扬扬的武安侯之子徐寿。 唐昭抿了口酒,看向对面的一名年轻人,问道:“徐兄的腿好些了吗?” 徐寿看着他,说道:“劳烦唐兄挂念,已经好多了,唐兄的伤也没事了吧?” 唐昭脸色有些不自然,片刻后,脸上才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早就没事了。” “没事就好。”徐寿与他目光对视,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唐昭看着他,问道:“断腿之仇,徐兄难道不打算报了吗?” “我倒是想报,可惜找不到仇人。”徐寿摇了摇头,说道:“倒是唐兄被人如此羞辱,此仇不报,心中怕是不会舒坦吧?” 两杯酒灌下去,唐昭已经没了耐心,咬牙道:“我的仇当然要报,他得意不了多久!” 砰! 他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 刘俊从外面大步走进来,看着唐昭,大声问道:“唐人斋是不是你让人砸的?” 唐昭看着他,皱眉道:“刘俊,你什么意思,唐人斋和你有什么关系?” “果然是你砸的!”刘俊脸上露出怒色,“你以为有唐家撑腰,就可以胡作非为了,老子的店都敢砸,揍他!” 唐昭的护卫早就被刘俊等人的护卫拦下,唐昭还没有反应过来,刘俊已经快步上前,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坐在一旁的刘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黄昱龙踹倒在地,徐寿拿起拐杖,指着穆羽,大惊道:“你们要干什么,唐昭做的事情,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 “你别过来,我腿还没有好……” “腿还没好,打脸总可以了吧!” …… 酒楼大堂,掌柜无奈的看着二楼的乱象,踹了一名正在看热闹的伙计一脚,怒道:“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报官啊!” 唐宁再次见到刘俊三人的时候,是在县衙的大牢里。 虽然他们三个不像唐昭和刘里三人那样,身上多处挂彩,但脸上的青紫之色也不少。 群殴这项罪名,可大可小,但被殴打的,是东台舍人之子,武安侯之子,礼部侍郎之子,打人的,也都是京中贵胄子弟,怎么判都不容易,只能讲他们暂押此地。 唐宁觉得岳父大人现在一定很愁,因为这六人中,任何一人的背景,都不是他一个五品县令能得罪得起的。 唐宁叹了口气,看着刘俊说道:“你们还是太冲动了。” 刘俊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唐兄,你现在也已经不是平民了,要懂得一个道理,在这京师天子脚下,只要你占着理,哪怕把天捅个窟窿,也不是什么大事。” 刘俊倒是说的轻巧,他孑然一身,又没有什么家族势力,怎么能和他们这些纨绔相比。 唐宁从牢里出来的时候,看到岳父大人正在县衙前堂踱着步子。 京县县令和地方县令不同,地方县令便是一县之主,在县内说一便是一,说二便是二,几乎任何事情都能一人做主。 但京县县令不同,今天大家斗殴的可能是哪个国公的大孙子,明天调戏妇女的就可能是兵部尚书的小儿子,到时候,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的,只有他这个县令。 要判这件案子,也着实是难为他了。 唐宁对萧珏使了个眼色,萧珏走过去,笑道:“钟伯父,你刚来京师不久,对这里的规矩还不太熟悉,这平日里百姓之间的摩擦纠纷,县衙可以管,但遇到这种事情,就得将卷宗之类的统统移交刑部或是京兆府衙,他们知道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办……” 钟明礼闻言,眉梢微挑,无论是刑部衙门还是京兆府衙,处理这种事情,都比他要方便许多。 …… 唐家,刚刚得到刑部消息的妇人大步走进堂内,焦急道:“老爷,昭儿怎么会被刑部抓了?” 唐琦手上拿着一封信,皱起眉头,喃喃道:“刘家、黄家、和穆家怎么牵扯进来的?” 那妇人摇着他的胳膊,说道:“老爷,您有什么事情,就不能派下人或者管家去做,现在昭儿被抓了,你快想想办法啊!” 唐琦放下信,说道:“小小书坊,也敢暗讽我唐家,昭儿便是有过激的行为,也属正常,几个小辈打架而已,刑部不会小题大做的……” “可昭儿还在刑部……” 唐琦挥了挥手,说道:“这件事你不用再担心了,我会让三弟去一趟的。” …… 唐人斋,萧珏看了看唐宁,遗憾的说道:“唐家要是派了管家或是下人,这件事情,就大有文章可做,可唐二傻做这件事情,反倒很容易和唐家撇清关系,刑部应该不会怎么罚,最多赔些银两而已……,倒是这《白蛇传》一出,唐家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挽回的名声,就连一点儿都不剩了……” 第两百四十四章 谁干的! 《白蛇传》的情节正是精彩之时,许仕林能不能中状元,白素贞能不能从雷峰塔中出来,许仙能不能一家团聚,在今日的这一卷就会揭晓。 天色刚亮,就有不少人在唐人斋门口排队等待。 可今日,他们并未等来唐人斋开馆售卖,只等来了唐人斋歇业一天的消息。 “我们天不亮就过来了,这算什么?” “说歇业就歇业,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是啊,这不是耽搁事情吗!” …… 众人等在唐人斋门口,得知今日歇业之后,语气中颇多抱怨,愤愤不平。 有知情者为唐人斋抱不平,解释道:“这也不能怪唐人斋,昨天才有一帮恶徒将他们店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今天还怎么营业?” “什么,竟有此事?” “京师天子脚下,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莫不是唐人斋得罪了什么人?” 众人闻言,纷纷大惊。 “得罪了什么人还用说吗?”有人小声说道:“《白蛇传》影射的是谁家你们不是不知道,他们怎么可能任由唐人斋这么开下去?” 有人意识过来之后,愤恨道:“那家人做了丑事,还不允许别人说了?” “本来倒是没什么,他们这么做,岂不是此地无银,欲盖弥彰?” “谁让人家家族势大呢,惹不起,惹不起啊!” 唐人斋门口的顾客怨气甚大,店铺之内,一名伙计看着徐管事,好奇的问道:“《白蛇传》不是已经全都刊印完毕了吗,我们今天为什么要歇业?” 徐管事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混到现在还只是个伙计?” 伙计疑惑的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你话多!” …… 唐宁睡了一觉醒来才听萧珏说,刘俊和唐昭他们,昨天晚上就已经被刑部放出来了。 京师的公子哥为了女人争风吃醋,为了包厢位置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情况有很多,不管是刑部还是京兆府衙门,处理此事都有经验。 一般来说,只要不闹出人命或是伤残,这两个衙门只会口头上的教育教育,然后便会由这些纨绔的家人将他们带回去,好生管教。 昨日的斗殴是由刘俊三人引起的,但事出有因,即使唐昭没有承认唐人斋的事情是他做的,但无论是刑部衙门还是京师百姓,心中都清楚得很。 不过,唐昭做这种事情,自然不会亲自出手,就算是找到了动手砸店铺的人,也指认不到他的身上。 没有凭据,这件事情,便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刘俊的一只眼眶还是黑的,怒道:“这次算他唐二傻走运,要是还有下次,我一定扒他一层皮下来!” 萧珏看了看他,问道:“这次你爹没揍你?” “这次他凭什么揍我?”刘俊撇了撇嘴,说道:“又不是我先惹事的,是唐二傻先让人砸了我们的店,这就是打刘家的脸,刘家虽然比不过唐家,但也不是这么容易欺负的!” 刘俊看着唐宁,说道:“唐兄,你可别怂,这《白蛇传》,继续往下出,我倒要看看,他们唐家还要不要这个脸,他们要是还敢使阴招,刘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唐昭第一次派人砸店,并不知唐人斋刘俊等人也有份,现在知道了,若是继续为难,那就是不给刘家面子,不给黄家和穆家面子,不给萧家和顾家面子,这几家虽然没有唐家这么如日中天,但要是被人捆成团用脚踩,脸面也就丢尽了。 一名下人从外面走进来,恭敬道:“公子,外面有人拜访,说是康王府的管家。” 家里的几名下人,是刘老二在帮里挑选的精英弟子,处事机灵,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一位中年男子就被他带了进来。 那康王府管家看着他们,拱了拱手,说道:“见过唐大人,萧都尉,刘公子……” 唐宁看着他,笑道:“康王殿下真是客气,又派管家来送礼了……” 中年管家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说道:“唐大人误会了,殿下这次不是来送礼的。” 不等唐宁回答,那管家便干笑两声,说道:“昨日的事情,康王殿下都已经听说了,特意让小人过来告知唐大人一声,殿下有心相助,若是唐大人想要揪住此事,殿下可以出手……,只是此事本就不大,效果怕是有限,还是动不了唐家根基。” 唐宁笑了笑,说道:“替我谢过康王殿下,只是刑部对此事已有判罚,若是再劳烦殿下,岂不是会让殿下得罪刑部,实在是不智。” “小人知道了。”管家笑了笑,说道:“小人这就回去回禀殿下。” 院内只剩唐宁和萧珏之时,他看着唐宁,说道:“你想利用舆论压力,逼迫唐家就范?” 不等唐宁回答,他便摇了摇头,说道:“唐家被你搞了这么好几次,在京师已经声名狼藉了,就算了写了《白蛇传》《青蛇传》,也只是对唐家名誉上有损,要是他们铁了心不要脸,你也做不了什么,除非唐家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激起众怒……” 唐宁摇了摇摇头,说道:“唐家做什么事情,我们又管不着……” 康王府。 康王听完管家的禀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作为端王的死对头,他当然希望唐家越狼狈越好,但昨日的事情,对他而言,实在是芝麻绿豆的小事,不值得出手,若是强行扩大,得不偿失。 可对状元郎,他又要表示出足够的关心,自他入京之后,自己和端王的争斗,便屡占上风,尤其是他对唐家采取的手段,让他十分满意。 如今他能够审时度势,适可而止,更是说明他是一个知进退的聪明人,以后可堪大用。 康王望着远处,叹息口气,若是唐家再做几件蠢事,那一切便都能顺理成章,可惜,唐琦和唐淮,一个个都是老狐狸,做事滴水不漏,指望他们再出错,还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 唐家。 唐琦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唐昭,说道:“这件事情,你不用再出手了,没想到他居然将这么多人都拉拢了过来,若是再有什么动静,势必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萧家、顾家、刘家等家族虽然比不上唐家,但任何一个,都不是唐家能随意欺辱的,他们若是绑在一起,便是唐家都要暂避锋芒。 如今国子监被康王插了一脚,牢牢把控书籍刊印一事,无法从官面上动手。 唐人斋背后,又有这么多豪门子弟,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唐家做出什么举动,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难以招架。 这个暗亏,唐家算是吃定了。 唐琦叹了口气,二妹心性纯良,怎么会生了这么一个狡猾如狐的儿子? …… 算计来算计去,和人斗智斗勇,不是唐宁喜欢做的事情,他除了喜欢皮之外,最近这一段时间的爱好,无非就是练练功,做做……菜。 整天想着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和那些老狐狸相斗,很费心神,他觉得自己都快变成小狐狸了。 他昨天做梦,就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白狐狸,不仅如此,他还遇见了一只母狐狸,那只母狐狸居然还会武功,整天威胁他让他和她一起睡觉…… 后来,那只母狐狸已经不满足于让他陪睡,而是让他和她一起生孩子的时候,唐宁终于惊醒了。 睁开眼睛之后才发现不是惊醒,是被唐妖精摇醒的。 唐夭夭一脸的愠怒,说道:“唐人斋昨天晚上被人烧了,你还睡!” 唐宁从床上爬起来,大惊失色,问道:“你说什么?” 唐夭夭看着他,说道:“有人昨天晚上在唐人斋放了一把火!” “竟然有这种事情!”唐宁捂着胸口,痛心道:“这到底是谁干的,太过分了!” 第两百四十五章 怨气冲天 唐宁捂着胸口,一脸痛心。 唐夭夭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几眼,忽然说道:“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假?” 唐宁怔了怔,问道:“假吗?” 唐夭夭点点头,确信道:“假。”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唐宁重新躺回床上,说道:“你先出去一下。” “为什么?” “我没穿裤子。” “无耻!” …… 唐人斋今天依然没有开门营业,这次根本不用解释,百姓们只要站在街头看上一眼,就能知道原因。 唐人斋的两扇大门已经被烧毁,只剩残骸,牌匾虽然无损,却也熏的漆黑,被拆了下来。 左邻右舍还在议论着昨夜的那一场大火,个个心有余悸。 唐人斋两旁可都是店面,左边是布庄,右边是粮店,要不是昨夜唐人斋伙计发现的早,怕是这两家店铺,也要遭那池鱼之灾。 而此地身处闹市,房屋密集,一旦火势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有人语气愤慨的说道:“这唐人斋的伙计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不知道小心点!” “小心又有什么用?”另一人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再小心,碰到有心人,也依旧没办法。” “你说这是有人故意纵火的?” “我可没有这么说,只是听说唐人斋两天前被人砸店的时候,那人放出话来,要是他们不听话,下一步便不是砸店那么简单,而是将整间铺子给烧了,不知道和昨夜的放火案有没有关系?” “竟有此事!” “这么说,放火的,是那唐家?” “我什么都没说,走了……” …… 百姓们围着唐人斋议论,街坊邻居人心惶惶,买书的客人趁兴而来,败兴而归,看了看这破落的店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门营业。 这该死的唐家,还能不能让人好好看书了! 人群之后,一名白发老者从袖中掏出小本,一边记录,一边愤懑的说道:“不顾后果,闹市放火,天子脚下,简直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唐宁和唐夭夭走进唐人斋的时候,徐管事正坐在里面唉声叹气。 唐宁走过去,问道:“损失怎么样?” “公子小姐来了。”徐管事起身行了一礼,说道:“损失倒是没有什么大损失,幸亏伙计们发现的早,很快便扑灭了火,就只是大门被烧坏了,不过这放火的人也太坏了,这是真的要烧掉我们的店啊,一群生儿子没……” “哎……”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虽然放火的是他们,但我们也要文雅一些,不要说脏字,也不要骂人……” 徐管事只能无奈点头。 唐宁看着他问道:“报官了吗?” 徐管事点头道:“京兆府衙的差人早上就过来看了,说是会尽快找到纵火之人。” “屁的尽快!”闻讯而来的刘俊一脸狂怒:“这事儿要不是唐二傻干的,我刘字倒过来写,他们唐家还真当京师是他们唐家的天下了,我这次非得让唐家褪一层皮下来!” 唐宁走过去,安慰道:“刘兄先不要这么生气,或许凶手另有其人……” “不可能!”刘俊一巴掌拍在桌上,说道:“这是唐家在给我们几家警告啊,这件事情唐兄你别管,此事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了。” 他回过头,说道:“老黄,老穆,你们真要看着唐家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吗?” 穆羽沉着脸说道:“我先回去告诉我爹。” 黄昱龙也点了点头,说道:“我也先回去一趟。” 三人走了之后,萧珏才从外面走进来,摇头道:“他们几家只能算是小打小闹,锦上添花,别忘了告诉康王殿下一声……,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 唐宁看着唐人斋大门处的狼狈,叹息口气,有些心疼的说道:“这可是刚刚装修好的新铺,再修一次,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 萧珏四下里张望张望,说道:“我觉得,至少也要有个十万两吧?” 康王府。 刚刚起床,正在洗漱的康王听管家说完之后,一口漱口之水便喷了出来。 “你说什么,唐人斋昨天被人烧了?谁干的?” 管家立刻说道:“回殿下,放火的人还没有找到,京兆府衙已经全力在查了。” 康王擦了擦嘴,高兴道:“烧得好,烧得好啊!” “你派人……,不,你亲自去安慰安慰唐大人,就说本王一定帮他找回这个公道!”康王整理了一下衣装,说道:“准备一下,本王要去拜访拜访御史中丞。” 唐人斋被人纵火,只用了不到一个早上的时间,就近乎传遍了整个京师。 哪怕是京兆衙门被烧,消息也不会流传的如此之快。 怎奈何唐人斋这个名字,每天都在牵动着京师成千上万人的视线,接连两天买不到《白蛇传》的新卷,那些各大府中的丫鬟下人,要是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根本没有办法和自家的主人交差。 京师某处深宅,衣衫华丽的小姐看着自家丫鬟,问道:“什么,又没有买到?” 那丫鬟低头道:“小姐,我早上起了个大早,但是去唐人斋的时候,发现唐人斋被烧了,他们也就没有书卖了。” 那千金小姐皱眉道:“前天说被砸了,今天又说被烧了,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奴婢不敢!”那丫鬟立刻道:“是真的被烧了,小姐随便打听打听就知道,听说是唐人斋得罪了人,那人不肯放过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再卖书……” “算了算了。”年轻小姐挥了挥手,走到一处堂内,坐在桌前的中年男子看了看她,说道:“女儿家的,不要总是待在房里看那些话本,多学学女红,这些东西不精,过两年出嫁可是要被别人笑话的。” 年轻小姐坐到桌前,说道:“爹你又说我,我今天可没看。” 中年男子看了看她,随口问道:“怎么,你这几天看得那一部什么白蛇的,出完了?” “没出完。”年轻小姐气愤的说道:“本来是快要出完的,可是那书坊得罪了人,前天被人砸了店,昨天晚上连铺子都被人烧了,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完。” “竟有此事?”作为御史的中年男子看着她,说道:“你和我详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与此同时,京师的另一些高宅之内。 一名女子处罚了办事不利的下人,咬牙道:“这个唐家,到底搞什么鬼,先是封禁了《西厢》和《牡丹》,现在连《白蛇》都不让人看,实在是太讨厌了!” 一妇人听了贴身丫鬟的理由,摇头道:“得罪了唐家,这小小书坊,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希望这《白蛇》不要夭折才好。” 某处庄园,几名女子聚在一起,愤愤道:“该死的唐家,连书都不让人看,陛下怎么就不管管他们呢!” …… 短短的时间之内,京师怨气冲天。 唐府。 唐昭起床之后,身上某些地方还隐隐生疼,在心中将刘俊等人咒骂了一百遍,这才走到某处厅中,准备用早膳。 他刚刚踏入厅内,便有数道视线望了过来。 他的脚步一顿,心中不由一惊,问道:“你们都看我干什么?” 第两百四十六章 弹劾 唐昭走进堂内,看到全家人包括他的父亲,大伯三叔在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望着他,即便是唐昭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此刻也觉得心中一阵发虚。 唐淮看了他一眼,目光便移了回去,说道:“坐下吃饭吧。” 唐昭心中惴惴不安的坐下。 唐琦看了看他,目光又望向唐淮,说道:“昭儿这两天一直在家中休养,也没有接触外人,不可能是他。” 唐昭怔了怔,问道:“我,我怎么了?” 唐琦淡淡的说道:“唐人斋昨夜被人烧了。” “什么,唐人斋被人烧了?”唐昭闻言大喜,说道:“烧的好,烧的好啊,不知道是哪位英雄做的,简直大快人心!” 唐琦看着他,问道:“你觉得会是谁做的?” “这我哪里知道,刘俊他们得罪的人多了,像刘里啊,徐寿啊,还有……”他说着说着,忽然一怔,问道:“你们不会怀疑是我让人干的吧?” “我们不怀疑,但是有人怀疑。”唐琦目光望向门外,喃喃道:“好计策,这步棋下的妙啊,就是不知下棋的是康王,还是另有其人……” …… 唐人斋被烧的当天,便立刻开展了修缮工作,并向广大读者保证,三日之内,唐人斋必定重新开张。 为表歉意,三日之后,除《白蛇传》会将剩余几卷同时推出之外,另一本唐凝凝的新作,《宝莲灯》,也将开始第一轮预售。 从摆在门口的书籍简介便可看出,这《宝莲灯》,是比《白蛇传》背景更加宏大的另一个玄奇世界,唐凝凝区别于李清的地方,便是她不仅能写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更是极具想象力,能凭空虚构出一个背景宏大的虚幻世界,老少男女咸宜。 每日都有不少年轻才子走进唐人斋,除买书之外,还要打听打听那唐凝凝的身份,怎奈何,那唐人斋上到管事,下到伙计,对此皆是一问三不知,让不知多少人败兴而归。 赵圆对于《白蛇传》不太喜欢,但却非常喜欢《宝莲灯》。 少年人总是喜欢热血故事,唐宁的这一版《宝莲灯》不同于以前的动画版,也不同于央视版,而是考虑到这个时代人们的认知和三观,对多个版本进行了杂糅。 赵圆读到一处,忍不住问道:“先生,齐天大圣孙悟空是谁?” “这是另一个故事了,以后有时间再告诉你。” 《西游记》讲的是佛道之争,写出来可能会惹麻烦,唐宁目前还没有这个打算。 虽说出版这一块是康王在管,但有些事情,康王也兜不住。 比如唐宁之前想写的杨戬桃山救母,但这样一来,影射的不仅是唐家,还会将皇家也影射进去,出了事情,连康王都罩不住,也就被他取消了。 从他决定写《白蛇传》开始,近乎每一步,他都做了好几手打算,自然不会在关键时刻犯这种低级错误。 京师一家小小的书坊被烧,看似没有溅起多少水花,暗中却不知有多少波流涌动。 “康王已经安排了不少御史,被唐家接连两次骑在头上,刘家黄家等也不会坐视不管,明天的早朝一定会很热闹。”萧珏的消息比他灵通的多,下午的时候,就带来了一些有意思的情报。 “你还是不够狠。”萧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要是再咬咬牙,一把火将唐人斋分铺和总铺全烧了,旁边的店铺再烧几家,如果还能闹出几条人命,别说唐家了,就是端王都兜不住这件事,唐家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下来。” 做人总得有底线,他要是真的那么做了,和唐家还有什么区别? 他转头看着萧珏,疑惑道:“你在说什么,我一点儿都听不懂。” 老乞丐作为绝顶高手,要是放把小火也会被人看到,唐宁就要考虑以后要不要让他再教小小了。 萧珏还是有些不解:“没有你放火的证据,也就没有唐家放火的证据,真不知道你做这些事情的意义是什么,难道只是毁掉唐家的名声?”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的病好了吗?” 萧珏摇了摇头:“还没有。” “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病还没好吗?” “难道你藏私了?” “因为你话多!” 唐宁瞥了他一眼,挥手道:“病都没好你还不回去吃药,在这里瞎转悠什么?” …… 一件没有损失多少财物,也没有人员伤亡的纵火案,在这天天都有大事发生的京师,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唐人斋不同,只要唐人斋一天不开张,京师便有无数人都惦记着这件事情。 街头的行人路过唐人斋门口时,也会在心里暗骂一声“该死的唐家”。 百姓心知肚明,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是唐家在捣鬼,但唐家在京师积威已久,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暗骂而已。 百姓们不知道的是,今日之朝堂,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引得数位御史联名弹劾,向来不参与朝事的几位勋贵,也纷纷上奏,矛头直指礼部尚书唐淮。 为此,端王与康王在朝堂上激辩不已,就差大打出手。 御史们言辞激烈,杀人放火乃是重罪,更何况是在天子脚下,即便是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也应该重罚严惩,以儆效尤。 “行了。”陈皇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的挥了挥手,说道:“此事交由刑部和大理寺严查,退朝!” …… 淑秀宫,陈皇躺在榻上,淑妃帮他揉着脑袋,问道:“是不是朝堂上又有什么大事,烦着陛下了?” “大事没有,破事倒是一箩筐。”陈皇闭着眼睛,喃喃道:“朕现在可算是明白了,这读书人的一支笔有多厉害,唐家经营苦心经营多年,才有了如今的名声,这才几个月,他只写了两本书,就将唐家的名声糟蹋的一点儿都不剩了。” 淑妃笑了笑,说道:“臣妾倒是知道这件事情,不过,臣妾觉得,这倒也不能怪状元郎,不管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谁对谁错,为人子者,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受苦,这也是人之常情。” “常情倒是常情。”陈皇点了点头,睁开眼睛,说道:“只是这又是状元救母,又是亲舅舅囚禁母亲,劈山救母的,简直是字字诛心啊,唐家将唐妤困在家中十数年,便是不想唐家名声受损,这如今哪是受损,简直是声名狼藉。” 淑妃疑惑的问道:“臣妾知道状元救母是《白蛇传》,这亲舅舅囚禁母亲,劈山救母,又是哪一出?” 陈皇笑了笑,说道:“这是唐人斋还未开售的新作《宝莲灯》,你要是有兴趣,朕让他送到宫里来。” 淑妃点了头,说道:“那陛下记得让他将《白蛇传》的最后几卷也一起送来,这状元郎也真是的,为什么不一次出完,这一天只出一卷,让人心痒痒……” “他不提早去翰林院就职,也不教圆儿读书,整天在家里写什么书影射别人……”陈皇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唐家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名声,心思全都白费了……” 淑妃看了看他,说道:“陛下可惜便可惜,笑什么呢……” 第两百四十七章 主动登门 “朕有笑吗?”陈皇捂着胸口,说道:“可惜了唐家这么多年的经营,朕这是痛心和遗憾啊!” 他的手捂在胸口上,脸上的笑容还是很灿烂。 淑妃继续为他按摩着脑袋,却是没有再拆穿了。 唐家在京师经营日久,不仅在朝堂之上党羽众多,因其把持礼部多年,掌管科举,在民间和仕林中的声望也一时无二。 最近这些日子,唐家的名声接连受损,这正是陛下乐于看到的。 陈皇在淑秀宫小憩片刻,这才回了御书房。 他坐下之后,似是无意的问道:“魏间,你说这把火,到底是诚儿放的,还是那小狐狸?” 魏间诧异道:“不都说是唐家吗?” “唐家哪有那么蠢?”陈皇摇了摇头,说道:“不太可能是诚儿,他想不到这样的方法,就算是想到了,也不会只烧个大门,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那小狐狸策划的?” 魏间疑惑道:“啊,陛下说的,老奴怎么听不懂?这件事情,和康王殿下有关系?小狐狸又是谁?” “那小狐狸先是将萧家刘家黄家的那几个小子和他绑在了一起,这样一来,唐家若是发难,就得掂量掂量,刘家黄家不愿意因为一点儿小事和唐家交恶,但也不会容他三番两次的骑在他们头上……” 陈皇捻了捻下巴上的短须,继续道:“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诚儿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会死追到底,到时候,不管是不是唐家做的,唐家都洗脱不了嫌疑,朕倒是要看看,他接下来还有什么手段,唐家,也该安宁一些日子了……” ……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萧珏靠在亭中的柱子上,问道:“刑部和大理寺查不到唐家放火的证据,仅凭猜测又不能定罪,最多也只能恶心恶心他们而已,恶心又恶心不死人……” 唐宁没有开口,他便自顾自的说道:“不过,这件事情,也够唐家喝一壶了,朝中许多御史咬着他们不松口,就等着找他们的破绽,不给出一个交代,刘俊和穆羽他们家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唐宁目光望着某个方向,说道:“顺其自然吧……” 唐人斋在被烧的第三日就再次开张。 这一次,他们不仅那《白蛇传》的后续内容全都拿了出来,唐凝凝新作《宝莲灯》,更是直接出了十卷,后十卷也会加紧刊印,将在五日后全部售出。 “白素贞一家终于团圆了,真好啊!” “唐姑娘的新作,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三圣母真可怜,被自己的亲哥哥压在华山之下……” “这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哥哥和舅舅,就算是编故事,也未免有些太离谱了吧?” “呵呵,这种人怎么就没有了,三圣母才被压了十五年,在这京师,可是有人被自己的亲哥哥关了十八年呢!” “我的天哪,这凝凝姑娘,是要和唐家作对到底了!” …… 唐人斋重新开张,京师一众读者欢腾不已。 相反,唐家却是一片阴霾。 唐淮今日未去礼部,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两部话本。 一本是《白蛇传》,一本是《宝莲灯》。 民间百姓斥责唐家不顾亲情,无情无义,朝中御史争相弹劾,纵火案一事,至今未有结果。 唐家从人人敬仰,到如今的恶名远播,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 这原本只是唐家的家事,便是闹得京师人尽皆知,也不会有多么严重的影响,但有了这两部流行话本的引导,竟是直接将此事的影响扩大了千倍百倍。 唐淮低头看了看,有些自嘲的说道:“就因为这两本书?” 唐琦也有些难以接受,因为区区两部话本,便使得唐家声誉尽毁,纵使唐家背景通天,但堵不住百姓的悠悠之口,也插手不到已经被康王介入的国子监。 唐人斋纵火案一出,他们更是采取不了任何手段,反而要担心,若是唐人斋再出现什么纰漏,百姓和朝廷最先怀疑的,便是他们唐家。 唐淮沉吟许久,才开口道:“纵火案一事,便到此为止吧。” 唐琦想了想,问道:“那这两部书……” “随它去了。”唐淮挥了挥手,说道:“不要因为一条小鱼,误了大事。” 对于唐家而言,首要之事,自然是保证端王在朝堂上的力量,在这个过程中,唐家所失去的,都能在端王登位之后加倍的拿回来。 若是因为这些事情乱了阵脚,影响大局,则是得不偿失。 唐琦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安排。” …… 唐人斋纵火案一事,虽然刑部和大理寺仍在追查,但在朝堂上的热度显然消减了下去。 唐昭曾经命人砸了唐人斋,唐家为表歉意,向刘家等几个家族赔付了巨款,据说,那笔银子,已经足以买的下好几个唐人斋了。 砸店之事到此为止,而纵火的风波,也随之平息。 任谁都知道,这已经是唐家表示出来的态度了,若是再揪着此事不放,对谁都没有好处。 陛下虽然不满于唐家,有心削弱,但削弱不等于削除,这件事情只是对唐家某方面的声誉产生了影响,朝堂上的唐家,依然是那个可以呼风唤雨的唐家。 刘俊将一叠银票放在桌上,说道:“唐家此次愿意出十万两,这五万两是唐兄应得的。” 唐家肯拿出来十万两,自然不是为了赔付,而是给出一个平息此事的态度,即便是刘家等家族,也不愿意将唐家得罪的太狠,便顺着台阶下了。 刘俊看着他,说道:“唐兄大可放心,经此一事,他们定然不会再对唐人斋出手了。” 唐宁点头微笑,说道:“刘兄辛苦了。” “应该的。”刘俊摆了摆手,说道:“怎么说这店铺我也有份,以后有什么事情,唐兄尽管招呼就行。” 刘俊离开之后,萧珏看着他,说道:“五万两不错了,宫里有惠妃,有端王,陛下不会真的拿唐家怎么样,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把唐家逼到这一步。” 唐宁忽然站起身,向庭外走去。 萧珏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唐家。” “唐家,这里不就是唐家吗,你要去哪个唐家?”萧珏喃喃了一句,居然怔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 唐府。 京师的唐府有很多,但说起唐府,百姓们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一定是位于京师东边的唐尚书府。 一门三杰都在朝堂,嫡女又在宫中为妃,所出皇子风头正盛,京师没有几个家族,能比唐家更加显赫了。 但显赫归显赫,近些日子,从唐府门口路过的行人,可没少对唐府吐口水。 这直接导致唐府的门房见到府门前有人路过的时候,眼睛都会死死的盯着,要是有人胆敢有什么不文举动,冲上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这就是唐府啊,听说唐尚书将自己的亲妹妹关在府中十八年,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这件事情,京师何人不知,这等无情无义的人,居然能做到礼部尚书,朝廷真是瞎了眼……我呸!” “还真是和话本里写的一模一样,奶奶个腿的,这种人都能当大官,我也呸!” …… 唐府门房看到大街上又有人对着唐府吐唾沫,顿时大怒:“你们两个,站住!” 两人自是撒腿狂奔,门房一路追赶,也只是在其中的一人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自己还摔了个跟头。 他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气喘吁吁的走回来时,看到唐府门口站了一人。 这是一名年轻人,身材欣长,生的俊俏至极。 年轻人身旁还有一名女子,身段高挑,样貌可人。 两人一看便非常人,门房走过去的时候,脸上露出笑容,问道:“公子找谁?” 年轻公子望着唐府,说道:“麻烦通知贵府主事之人,唐宁拜访。” 第两百四十八章 心思难猜 “大老爷不在,府里是二老爷主事,公子稍等,小人现在就进去通报。” 这一对年轻男女样貌出众,气质不凡,非富即贵,唐府门房也不敢怠慢,正要回去通禀之时,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一振,回过头,颤声道:“唐,唐宁,哪个唐宁?” 唐宁看着他,说道:“就是你想的那个唐宁。” 门房闻言,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京师谁人不知,新科状元唐宁和唐家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近些日子,唐家更是在他手上吃了不小的亏,他居然敢在这个时候来唐家? “你,你等一会,我马上去禀告!”他表情惊惧的说了一声,快步向唐府跑去。 跨过门槛的时候,还不小心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唐宁站在阴凉处,转头看着唐夭夭,说道:“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一个人来就行了,你不用跟来的。” 唐夭夭瞥了瞥他,说道:“来都来了,就不要再废话了。” 唐宁闭嘴不再废话,虽然这光天化日的,唐家不可能对他怎么样,但以防万一,还是带着唐妖精的好。 唐府,唐琦听完门房的禀报,也是怔了一瞬,才问道:“你说,谁?” 门房抬头看了一眼,小声说道:“他说他叫唐宁。” “唐宁!”唐昭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他还敢来这里,今天他进了唐府,就别再想出去了!” 唐琦伸出手,示意他闭嘴,然后才淡淡的说道:“让他去偏厅候着。” 唐宁和唐夭夭没有在门外等多久,那门房就再次走了出来。 这一次,门房对他们的态度明显没有刚才热切了。 他看了唐宁和唐夭夭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二老爷有重要的客人要见,你们先在偏厅等着。” 唐宁跟着门房走进唐府,看到有一名女子迎面走出来。 那女子手里拿着一颗苹果,看到他的时候,脚步顿住,脸上的表情无异于白日见鬼。 唐宁从她身旁走过,拿起那苹果,咬了一口,然后重新放在她手里。 他在偏厅中刚刚坐下,唐水便大步走进来,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唐宁看着她,疑惑道:“我不能来吗?” 唐水心中又急又气,这自然不是能不能来的问题,而是怎么来,什么时候来…… 唐家请他来的时候他不来,偏偏在他将唐家彻底得罪,近乎撕破脸皮,不可能和解的时候过来,唐家会怎么想,做了那些让唐家难堪的事情之后,他是来唐家炫耀的? 万一有些人恼羞成怒,他今天就危险了! “你别给我装糊涂!”唐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来喝杯茶,坐一坐,可惜他们连杯茶都不给。” 其实就算是唐家奉上茶水他也是不会喝的,虽然他们不至于给茶里下毒,但要是吐口口水,他不也看不出来。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是唐家的人,给茶里吐口水都是轻的。 唐水看了看他,有些无奈,说道:“他们是不会见你,也不会让你见小姑的。” 唐宁从怀里取出一副用薄薄的竹片做的麻将,说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玩几局?” 在目前他认识的人里面,打麻将应该是苏媚最厉害,唐夭夭虽然赌别的很准,但打麻将却几乎没赢过。 如果赌注再大一些,继续这么打下去,唐宁不仅能让她输掉肚兜,还能连她的人都一起赢过来。 可惜和她打麻将不赢钱,也不能总是赢她,赢得她不高兴了,她就会找机会报复回来,得不偿失。 唐水不会玩麻将,站在旁边看了一会,才参与进来。 面对两个菜鸟,唐宁大杀四方,一个时辰,就把她们身上的钱都赢光了。 唐宁再一次胡牌之后,唐水将麻将扔在桌上,怒道:“不像话,你姐的钱也敢赢!” 说罢,就从唐宁这边抓了一把银票,比她自己拿出来的还要多。 唐夭夭看了看她,将唐宁剩下的钱也卷走了,看着他,说道:“这样才公平。” 犯不着为了几百两银子得罪这两个魔女,唐宁自认倒霉,站起身,说道:“走吧,回去了。” 唐夭夭将银票揣在怀里,问道:“你不是还有事情吗?” 唐宁遗憾道:“连杯茶水都没有,再不走就渴死了,明天来的时候,记得自己带上水。” 他和唐夭夭原路走回府门前,看到一名老者从外面走进来。 唐宁看了那老者一眼,忽然问道:“这位老伯,胳膊还疼吗?” 老者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袖管,抬起头,平淡的说道:“早就不疼了。” 唐宁疑惑的问道:“老伯胳膊是怎么断的?” “和人比武的时候,不小心弄断的。”老者随口说了一句,便从他们的身旁走过。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这打打杀杀的,一点儿都不好,去年我还在街上看到几条野狗抢食,走近一看,才发现它们争抢的,居然是一条胳膊,这些害人的野狗,官府也不管管……” 老者脚步一顿,仅剩的一条胳膊,拳头紧握。 …… 唐府后堂。 唐琦看着那名下人,问道:“他们只是在偏堂坐了一个时辰?” “也不是只坐。”那下人想了想,说道:“他们和大小姐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然后就走了……” 唐琦的眉头拧起来,低声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原以为他今天来是和唐家谈条件或是提要求的,却没想到,他居然只是在偏堂坐了一个时辰,就自己走了。 纵然他在朝多年,最擅长的便是揣度人心,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一点儿都看不清唐宁的想法。 从他进京开始,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大出他的预料。 那下人抬头看了看,忐忑的说道:“老爷,他走的时候说,明天还会来。” “那就让他继续在偏堂等着。”唐琦拳头握了握,说道:“我倒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 唐人斋前两日日便将《白蛇传》全本售出了,《宝莲灯》也直接出了十卷,接下来的几日,则是不会再推出新卷。 即便如此,今日还是有许多客人,这些人大多都是售罄之后,没有买到的。 “许仙一家总算是团聚了,前几天看的人那叫一个揪心,昨天听人说了结局,我今天才敢来买,就怕凝凝姑娘写一个悲剧出来。” “凝凝姑娘什么时候写过悲剧,依我看,别看《宝莲灯》前面看起来压抑,但一定也是一家团圆的结局,小沉香一定能救出母亲的!” “哎,小沉香有名师教导,能救出母亲,可小说到底是小说,现实生活中,哪有这么多的团圆?” “是啊,昨天我还听说,状元郎亲自去了唐家,想要见母亲一面,结果,被唐家打发的在偏堂等了一个时辰,直到最后,都没有见到他的亲娘。”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露出意外的表情。 “你听谁说的?” “听我七舅姥爷的邻居的二姑妈的女儿的舅舅的表外甥说的。” “你七舅姥爷的邻居的二姑妈的女儿的舅舅的表外甥?” “是啊,我七舅姥爷……的表外甥在唐家当下人,这是他亲眼所见,状元郎可真可怜,在唐家被冷落了一个时辰,连杯茶都没有喝到。” “这唐家也太过分了,让他们母子分离十八年,如今更是连见一面都不允许,这还是人吗?” “寒窗苦读,辛辛苦苦考取状元,到头来,竟然母子不能相见,可怜啊……” “唐家坏事做多了,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 唐家,唐琦悠悠的抿了口茶,听完下人的禀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债多了不愁,反正唐家在这件事情上,已经被京师百姓骂的体无完肤,也不介意他们再多骂几句。 他倒要看看,除了造谣影射这种下三滥的招数,这位新科状元,还有什么手段? 第两百四十九章 君前请旨 “唐家这次真的是彻底不要脸了,不管百姓怎么骂,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你接连去了四天,都没有一个主事的人肯见你……,人要是不要脸起来,还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萧珏一直都在关注着事情的进展,想了想之后,看着唐宁说道:“你和唐家的恩怨,算起来其实是唐家的家事,就算是陛下也不好插手,但是你可以请陛下下旨,让你见你娘一面,这是人之常情,想来陛下不会拒绝,唐家就算是不愿意,也不敢抗旨。” 唐宁随口道:“再看吧。” “再看吧?”萧珏看了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忽然问道:“你不会是早有打算了吧,天天去唐家坐冷板凳不是你的性格,你居然坚持了四天,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告诉我呗……” 唐宁想了想,看着萧珏,问道:“你说我要是请求陛下这件事情,陛下会答应吗?” 萧珏思忖片刻,分析道:“陛下会直接让你把你娘接出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要只是见一面的话,陛下不可能拒绝,百姓们都传成那样了,唐家不要脸,陛下还要呢。” 唐宁想了想,觉得萧珏说的有道理。 明天他正好要进宫一趟,太医院的医书还没有编纂完毕,他每隔几天,都要过去看看。 今天他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他走回房间,坐在小如身边,问道:“好了吗?” 小如放下针线,笑道:“一会儿就好了,可是小宁哥,既然我们有求于人,这个礼物,是不是有些轻了?” 唐宁揽着她的肩膀,说道:“这送礼之事,不是礼物越重越好,收礼之人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再说我们家又不像康王那样家大业大,送礼都是一箱一箱的送……” 小如点了点头,说道:“我听小宁哥的。” 娶老婆其实娶小如和小意这样的最好,一个乖巧听话,一个知书达理,反面例子就是唐夭夭和唐水,不知道老唐家造了什么孽,怎么净出这种妖女。 甚至就连苏媚都比她们强上一点,虽然她的温柔妩媚都是装的,但好歹也会装上一装,唐女侠向来都是做自己,连装都懒得装。 苏媚今天没有睡觉,而是在院子荡秋千,从表情来看,心情不佳,见到唐宁走进来,语气酸酸的说道:“呀,今儿个是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唐宁走到院子里,说道:“随便走走,顺便送你一个礼物。” “礼物?”苏媚怔了怔,然后高兴的问道:“你知道我生辰快到了?” “你生辰这么快就到了?”唐宁惊讶道:“我记得你年初的时候说过,二十岁的生辰才过了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就又过?” 苏媚黑着脸,说道:“年初的时候,我二十岁生辰才过了不到半年,半年很久吗?” “不久。”唐宁干脆的摇头,马上就二十一岁的老姑娘惹不起。 苏媚忽然警惕起来,说道:“既然不知道我的生辰,你为什么送我礼物?”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们是朋友啊,朋友之间互相送一送礼物需要理由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苏媚看着他,说道:“你有事要求我?” 唐宁一脸的痛心疾苦,摇头道:“好心好意送你一件礼物,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媚摇着他的胳膊,嗲声嗲气的说道:“刚才算人家不对,你送人家什么礼物?” 看了看自家小姐的样子,站在院子里的小丫鬟身体不由的抖了抖。背过身去。 房间之内,苏媚打开唐宁过来的时候背着的一个布袋,从里面拿出来一件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有句古话说得好: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如果她睡不着觉,就送给她一个大布娃娃。 很多女生睡觉,都要抱着一个布娃娃才能睡着,大多数情况下,这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体现。 唐宁自己不能做苏媚的娃娃,就帮她缝了一个,不仅如此,布娃娃身体里面,还藏了几个香囊,香囊里面,是有助于安神的香料,应该会对她的失眠症产生一点帮助。 针线活都是小如做的,主要是因为唐宁有事要求到苏媚,自己动手做出来的东西拿不出手,晚上睡觉抱着可能不会助眠,反而会吓的她更加失眠。 布娃娃比苏媚还要高,唐宁将它放在床上,说道:“你以后睡觉可以试试抱着它,或许会有效果。” 苏媚躺在床上,抱着布娃娃滚了滚,说道:“真的挺舒服,还香香的……” 她抱着布娃娃,看着唐宁,说道:“礼物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 唐宁怔了怔,这女人怎么这么的现实,有了新娃娃就忘了旧人。 他在床边坐下,说道:“不急啊,我们再聊聊。” 苏媚捂嘴打了个哈欠,说道:“没什么好聊的,我要睡觉了。” “别啊,我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 “你不是说没有事情要求我吗?” “不是求你,是请你帮忙。” “不帮。” …… 唐宁从她怀里把布娃娃夺回来,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说道:“不帮我就不送你了!” 苏媚从床上跳下来,冷笑一声:“老娘的地盘,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 清晨,唐宁坐在进宫的马车里,昏昏欲睡。 苏媚这个女人,简直就是土匪,有了娃娃还不够,非让他也陪着她睡了整整两个时辰。 导致他昨天大半个晚上都很清醒,直到后半夜才睡着。 太医院重新修纂医书是一个很庞大的工程,有很多古方都需要推敲,虽然他只在老院长的熏陶下,看过几本医书,但见识却比他们长了几百上千年,往往能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 从太医院出来,他才看着那名跟在他身边的宦官,说道:“我有事要求见陛下,不知可否通传一声?” 陛下自然不是想见就见的,只是眼前之人是新科状元,又被陛下看重,那宦官想了想,说道:“唐大人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传。” 唐宁在太医院门前站了一会儿,没多久,那宦官就走回来,说道:“唐大人,陛下召见,请您跟我去御书房。” 唐宁不是第一次见皇帝,心中倒也平静,只是,当他被那宦官领进御书房,看到陈皇居然在吃着一碗什锦锅子时,心里还是难免的波动。 虽然看不清他碗里的东西,但这味道,唐宁再也熟悉不过。 陈皇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问道:“你找朕有什么事情?” 唐宁这次来,其实是想要陈皇兑现承诺的。 之前他救了淑妃的时候,陈皇曾经允诺过他一笔丰厚的赏赐,只是当时他说的是等他科举结束再说,现在科举已经结束那么久了,他都没有再提过,八成是忘了。 陈皇不说,他也不好直接提,又不知道怎么间接,总不能指着他的碗问他,有没有觉得这碗什锦锅子,很像他欠自己的那一个承诺? 唐宁想了想,问道:“年初之时,淑妃娘娘身体不适,如今已过数月,不知娘娘的病可有再复发?” “你倒是有心了。”陈皇看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多亏了你指出了那药方的错误,淑妃的病,这几个月已经没有再犯了。” “如此臣便可以放心了。”唐宁长松了口气,说道:“淑妃娘娘无碍便好,至于陛下当时说的赏赐,臣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能要。” “你不说朕险些就忘了。”陈皇想了想,看着他说道:“朕向来赏罚分明,有功自然该赏,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唐宁拱手道:“臣也是一名医者,治病救人乃是天职,不敢要赏赐。” 陈皇摆了摆手:“朕说赏你便不会食言,当日是顾及你刚来京师,不易锋芒过露,此时则是没有这个担忧,你说吧。” 唐宁一脸为难:“臣真的不能要。” 陈皇想了想,说道:“既然你如此推辞,那朕……” 唐宁急忙道:“君无戏言,臣怎么能让陛下为难,臣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还请陛下成全。” 陈皇看着他,问道:“哦,什么事?” 唐宁躬身道:“臣恳请陛下下旨,让臣可以见臣的生母一面。” 陈皇想了想,若是唐宁想要将唐家二小姐接出来,他不好下这个旨意,毕竟这是唐家家事,但若是只是见上一面,则合情合理,他也没有什么为难的。 他看着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朕准了。” 第两百五十章 再次登门 陈皇正要拟旨,想了想,又转头看着魏间说道:“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再另行下旨,魏间,你亲自陪他去一趟唐府,传朕口谕,让唐宁和唐家二小姐相见一面,任何人不得阻拦。” 魏间微微躬身:“老奴遵旨。” 不管是圣旨也好,口谕也罢,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唐宁抱拳躬身,说道:“臣谢陛下隆恩。” “这件事情,是你们的家事,朕倒是不好插手,也只能帮你到这种程度。”陈皇看了看他,说道:“行了,十八年没有见过你的母亲,心里一定很着急,快去吧。” “臣告退。” 虽然没有圣旨那么大的阵仗,但口谕也是皇帝口谕,该有的排场还是不能少。 唐宁和那位魏公公一人一轿,轿前有禁卫开路,轿后有宦官相随,出了宫门,便直向唐府而去。 唐府门前,比起往日要热闹了许多,行人络绎不绝,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有许多人来回数次从唐家经过,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唐府的位置,并不处于闹市,事实上这一片区域所居住的,都是京中权贵官员,环境较为清幽。 只是近日来,状元郎日日来唐府,引得京中不少人好奇心大增。 书中有沉香救母,现实中也有状元郎救母,两者都是磨难重重,众人在心中对比起来,竟有一番别样的感受。 听说状元郎在唐府天天都坐冷板凳,唐府虽然每次都让他进去,但却从来没有人愿意见他,甚至连茶水都不会给他一杯。 听闻此事的百姓心中好奇,便想着来亲眼看上一看。 “状元郎也真是可怜,和自己的娘亲同在一处府内,却不能相见……” “唐家人好狠的心呐……” “状元郎今天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放弃了吧?” 众人聚在一处,小声议论的同时,也不忘对着唐家的方向,狠狠的吐两口唾沫。 唐府门房走过来,大声道:“干什么呢,走远点,说你呢,一早上见你在这里转了八回了,再不走,叫人把你腿打断!”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闷,唐家是大家族,就算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门房,但出门在外,脸上也有光彩。 可近来呢,那些平日里对他阿谀奉承的家伙,居然连正眼都不瞧他了,似乎他作为唐家门房,是一件十分丢脸的事情。 他自是知道那些人态度变化的原因,可不让状元郎见母亲的又不是他,他不过是唐家一个门房啊…… 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只能暗叹口气,继续驱赶在唐家聚集的看热闹的家伙。 “你们是什么……”前方又有一群人走过来,他刚抬起手,看清楚之后,生生将接下来的话又咽了下去。 来人皆是披甲带刀,远远的便有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一看就不是他一个小小的门房能够招惹得起的。 不远处围观的人群,更是一阵哗然。 “我滴个乖乖,这不是宫里的禁卫吗,他们来唐家干什么?” “你们看,状元郎怎么从轿子里下来了!” “难道是来接唐家小姐走的,状元郎要救母了?” …… 众人脸上的表情既疑惑又惊奇,远远的看着这边,唐宁和魏公公从轿子上下来,魏间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唐大人,请。” 唐宁同样笑了笑,说道:“魏公公先请。” 唐府的门房走上前,颤声道:“两,两位……” 魏间看了看他,说道:“传陛下口谕,”唐府现在是谁主事,让他快些出来吧。 “请,请进……”那门房先请两人进去,然后才看了站在门口的一名下人一眼,说道:“还不快去禀告!” 有皇家的虎皮到底不一样,唐宁来了唐家四次,一次都没有见到主人,这次刚刚走进唐家,便看到一名中年人快步走了出来。 唐琦快步上前,看着魏间,忙道:“魏公公到访,唐琦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至于站在一旁的唐宁,他则是选择性忽视。 一行人行至主厅,唐琦才看着魏间,小心问道:“不知魏公公大驾光临,有何要事?” 魏间笑了笑,说道:“传陛下口谕,状元郎思母心切,陛下特命我带他来唐家,见一见贵府二小姐,任何人不得阻拦,唐大人,还是快些请二小姐出来吧。” 唐琦看了看唐宁,目光很快又移开。 魏间亲至,便说明确有其事,若是陛下下旨让他将二妹接出去,他心中反倒怀疑,但只是见一面,想来应该是他求陛下下的旨了。 他沉思片刻,脸上便露出笑容,看了看身后一名下人,说道:“去请二小姐出来。” 从始至终,他便只看了唐宁一眼。 “是!”那下人应了一声,匆匆的走出去。 唐府某处小院,唐水走出门,看到有下人匆匆的隔壁院子而去,怔了怔,问道:“你干什么去?” 那下人立刻道:“回小姐的话,宫里来人了,老爷让我请二小姐出去。” “宫里来人?”唐水皱起眉头,问道:“宫里来人做什么?” “和,和那唐宁一起来的。”那下人看着她,说道:“说是陛下下旨,让那唐宁见一见二小姐。” “陛下下旨?”唐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随着那下人走进院子,说道:“小姑,小姑你快出来!” 院内没有人影,屋内也没有应声。 唐水快步走进房间:“小姑……” 房内没有一道身影,她怔怔的站在原地,又重新跑回院中。 院子不大,可以说是一览无余,她再三确认之后,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时有些缓不过神,喃喃道:“小姑不见了!” 那下人更是吓的脸色发白,屋内屋外,每个角落都搜寻了一遍之后,颤声道:“这,这可怎么办?” 大堂之内,唐宁坐在椅子上,目光望着门外,魏间喝了杯茶,再次看向唐琦,问道:“唐大人,二小姐住的很远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唐琦心中也疑惑,站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他刚刚走出门口,便有一名下人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道:“老爷,不好了!” 唐琦看到他,心中莫名涌起一种不妙的预感,沉声问道:“慌什么慌,二小姐呢?” 那下人颤声道:“二小姐,二小姐不见了!” “什么?”唐琦面色大变:“怎么会不见了!” …… 唐宁坐在堂内,端起了茶杯又放下,看向魏间,问道:“魏公公,你说,他们会不会不让我娘出来?” 魏间笑了笑,说道:“状元郎放心吧,陛下的口谕,和圣旨没有什么区别,不尊圣谕就是抗旨不尊,唐大人是聪明人,不会做不理智的事情。”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放心了。” 魏间又喝了杯茶,这才疑惑道:“奇怪了,这都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了,便是再慢,也早该到了……” 他站起身,看到面沉如水的唐琦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着唐琦,问道:“唐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唐琦看着魏间,嘴唇动了动,许久才低声说道:“魏公公,实不相瞒,舍妹,舍妹她不见了。” 魏间闻言,先是一怔,随后脸上就重新露出了笑容,说道:“唐大人,这个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 第两百五十一章 演技很差 唐琦脸色有些发白,说道:“魏公公,唐某并非开玩笑,只是舍妹她,她真的不见了!” 魏间脸上依旧带着和善的笑容,说道:“唐大人可以再找找,过了半个时辰,我再回宫复旨。” 这便是下了最后通牒了,唐琦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大步走出去,沉声道:“找,哪怕是把唐府掘地三寸,也要把二小姐找出来!” 他目光猛地望向一名丫鬟,问道:“你早上可有见到二小姐!” 那丫鬟不由的哆嗦一下,说道:“早,早上我送饭的时候,没有看到二小姐,我,我以为她还没有起床……” 唐琦脸色更加难看,问道:“昨晚呢?” “昨,昨晚,我是亲自看着二小姐睡下的……” 唐琦拳头紧握,唐府护卫众多,戒备森严,一个弱质女流,不可能不声不响的从唐府逃离,他扫视了下方一眼,说道:“把所有人都召集起来,找!” 堂内,魏间看着唐宁,脸色有些尴尬,说道:“状元郎不必着急,兴许是令堂去了什么地方,再等等吧,先喝杯茶……”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怕茶里有毒。” 魏间笑了笑,说道:“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没毒,也可能有口水什么的……” 魏间脸上的笑容僵住,看了看手里的茶杯,将之缓缓放下。 以状元郎和唐家的恩怨纠葛,这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而他刚才可是喝了不少茶水,一念及此,顿觉胃里一阵翻滚。 半个时辰之内,唐府的下人一间一间房间的搜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将整个唐府,搅的一阵鸡飞狗跳。 唐琦从外面走进来,看着魏间,艰难道:“魏公公,我们找遍了唐府,依旧没有找到二妹……” 魏间站起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回宫向陛下复旨了。” 他看着唐宁,笑道:“状元郎,我们走吧。” 唐琦怔怔的站立在原地,看着魏间和唐宁走出唐府,立刻对一名下人说道:“速去礼部,将大老爷请回来!” 虽然二妹的的确确是不见了,但早不见晚不见,偏偏在陛下下旨的时候不见,唐家如何向陛下解释? 便是他自己也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此事若是处理不好,便是欺君之罪,即便是唐家,也承担不起这个罪责。 他此刻心中已经没有了其他的念头,吩咐完一名下人之后,又看向另一名丫鬟,说道:“你去端王府一趟,让端王想办法将消息传到惠妃娘娘哪里!” 唐府之内一片慌乱,唐府之外,闻讯而来的百姓,已经将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刚才我好像看到宫里的内侍了,莫非陛下下了旨,要状元郎将母亲接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陛下就太圣明了。” “都这么久了,也应该出来了吧!” …… 人群望着唐府大门方向,议论纷纷的时候,门口处终于有了动静。 “状元郎出来了!” “咦,怎么没有看到那位唐府小姐?” “不对啊,状元郎的脸色很不好看,难道唐家竟敢抗旨?” “里面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宁对魏间拱了拱手,说道:“魏公公,麻烦您白跑一趟了。” “奉旨办事,不麻烦。”魏间笑了笑,说道:“我还要回宫复旨,就不送状元郎了。” “魏公公慢走。” 送走了魏间,唐宁再次看了一眼唐府的方向,转身离开。 人群中,终于有人壮着胆子,上前问道:“状元郎,见着令堂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大步离开。 消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在人群中传遍。 众人望向唐府的目光,再次发生了变化。 “这,唐家这是胆大包天啊!” “连陛下的话都敢违抗,唐家难道是要造反不成?” “嘶,抗旨不尊,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处理唐家?” …… 啪! 皇宫某殿,陈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说什么,人丢了?” 魏间忙躬身道:“回陛下,唐家是这么说的。” 陈皇面色沉下来,说道:“人在他们唐家十八年,早不丢晚不丢,偏偏这个时候丢,一个大活人,能丢到哪里去?” 他说完便站起来,一只手按在桌上,说道:“朕不过是让他们母子相见一面,魏间,你说唐家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们真的有造反之心?” 魏间低下头,说道:“陛下,此事尚未查明,老奴不敢妄言……” 陈皇平息下来之后,又重新坐下,喃喃道:“唐家没有造反的理由,也没有造反的胆子,朕量他们也不敢抗旨,可这人,到底哪里去了?” 他目光望向殿内某个位置,问道:“凌云,将一个人悄无声息的从唐家带出去有多难?” 凌云上前一步,想了想,说道:“回陛下,以唐家的守卫力量,若只有臣一人,尚且不能保证潜入唐家不被发现,便是宫中供奉,想要悄无声息的带一个大活人出来,也绝无可能。” 陈皇皱起眉头:“如此说来,唐家真的将人藏起来了?” 他话音落下,有一宦官上前,躬身道:“陛下,惠妃娘娘求见。” “就说朕忙着……”陈皇不耐烦的说了一句,又摆了摆手,说道:“算了,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便有一宫装妇人快步走进殿,说道:“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为唐家做主啊……” 陈皇看了她一眼,问道:“做什么主?” 宫装妇人道:“臣妾的妹妹被贼人掳掠出府,不知所踪,陛下一定要派人抓住贼人……” “她到底是被人掳走,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朕会让人严查的。”陈皇看了她一眼,说道:“倒是你们唐家,近些日子做的事情,闹的民怨沸腾,连朕都有些看不下去,唐家好歹也是大族,当真是一点儿脸面都不要了吗?” 宫装妇人脸色一变,急忙道:“陛下,那是唐家遭人造谣诬陷……” “到底是不是造谣,是不是诬陷,百姓心里有数,朕心里也有数。”陈皇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朕会查明的,你在宫里等消息就行。” 片刻后,宫装妇人走出大殿,行至另一处殿门口,压低声音道:“让唐尚书来见我。” …… 唐家门前的百姓们虽然已经散去,但一道道消息,却随之散播到了整个京师。 关系复杂者,更是通过唐家的下人,得到了确切消息。 状元郎四进唐家,不仅没有见到生母,也没有唐家人愿意见他。思母心切的状元郎,进宫求见陛下,好不容易才求来了一道允许母子相见的圣旨,结果到了唐家,却被告知他的母亲不见了…… “唐家这是将人藏起来了吧,这可是欺君啊!” “有胆气,连圣旨都不在乎,老子服了!” “唐家这是药丸啊……” …… 唐宁已经快要走回家了,唐水还跟在他的身后。 唐宁回过头看着她,好奇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唐水双臂环胸看着他,问道:“小姑不见了,你就一点儿都不担心吗?” 唐宁怔了怔,忽然捂着胸口,咬牙说道:“不管他们把她怎么了,这件事情,我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唐水看着他,问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的演技很差?” 第两百五十二章 无法无天 对他演技的批判,唐水不是第一个。 唐夭夭和苏媚都对他的演技做过评价,丝毫不给他面子的用了一个“假”字。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北影上戏毕业的,也没有学过《演员的自我修养》,在表演上大概也没有什么突出天分,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不错了。 唐水松了口气,看着他说道:“我不问你了,总之,你自己小心。” 唐宁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才走进家门。 唐夭夭说他演技不好也就罢了,连苏媚和唐水也这么说,说明他自己在这方面的确存在不小的缺陷。 所谓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演技不好,人生这出戏很容易就会演砸了,在这方面,他还得再磨练磨练,提高提高。 皇宫某殿。 唐淮在两名宫女的带领下,一路目不斜视,踏进殿内。 虽说外臣不能进入后宫,但唐家是皇亲国戚,礼部尚书唐淮乃是唐惠妃的亲哥哥,与惠妃之间,并不需要避嫌。 唐淮刚刚踏进殿内,唐惠妃便快步上前,问道:“怎么样,小妤找到了吗?” 唐淮摇了摇头,说道:“府里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她。” 唐惠妃在殿内踱着步子,问道:“除了家里,她还能去哪里?” 唐淮语气平静的说道:“看来我们还是小瞧了他。” 唐惠妃抬起头,问道:“什么意思?”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我唐家的局。”唐淮语气微叹,说道:“我们还是太大意了,他的每一步,都将唐家算计了进去……” “陛下已经对唐家极为不满了。”唐惠妃皱起眉头,说道:“不管是什么局,一定要把小妤找出来,要不然,陛下那里,难以交代!” 唐淮点了点头。 现在天下人都相信是唐家将她藏了起来,这一条若是落实,唐家便是欺君,唐家在朝廷虽然权势滔天,但也有些罪名是不能犯的。 欺君便是其中一条。 要么将小妤找出来,要么便证明她是真的被人掳走,只是这两条路,都十分艰难。 …… “小姑一定是被那小子带走了!”唐家,唐昭一脸的羞怒,说道:“他这是要置我唐家于死地!” 唐琦看着刚刚从宫中回来的唐淮,说道:“这件事情,必须要给陛下一个交代。” 唐淮点了点头,思考片刻,说道:“你去京兆府衙开具一份公文,然后让儿回来。” 唐淮看着他说了几句,唐琦微微点头,说道:“我马上去办。” 唐昭走上前,说道:“我去就行了,不用叫大哥回来的……” 唐琦挥了挥手,说道:“这件事情至关重要,你就在家里等消息吧。” 唐宁拿着一个铜镜,坐在亭中,做出各种表情。 片刻后,他才叹了口气,说道:“好像是太假了,表情略显浮夸,眼神也很不到位,难怪……” 他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对着镜子才发现他的演技有多差,如果在后世娱乐圈,肯定会被人骂作是只有颜值没有演技的小鲜肉。 他需要逐渐完成从偶像派到实力派,从小鲜肉到老戏骨的转变。 晴儿从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惊慌道:“姑爷,外面来了好多官差!” 唐宁伸手扶住了跨上亭子差点被台阶绊倒的晴儿,说道:“慌什么,我出去看看。” 唐宁走到外院,看到十余名官差从外面走进来。 这些人不可能是县衙的,制服不一样,气势也不一样,县衙的衙役,也不会在这里这么放肆。 一名捕快走上前,问道:“敢问可是唐大人?” 唐宁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是哪个衙门的,来这里干什么?” 那衙役立刻道:“奉府尊大人之命,搜查此地,还望唐大人配合,这是府衙公文。” 唐宁接过那公文,看了看之后,说道:“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你们想搜就搜的?” 那衙役道:“此案乃是陛下亲自授意的,唐大人不会想要违抗圣命吧?”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们的唐家可没有某个唐家那么大胆,连圣命都敢违抗,只是你们想要搜查这里,一封京兆府衙的公文,怕是还不太够。” 一名华服青年从衙役们身后走出,说道:“你还没有正式入职翰林院,便算不得是朝廷官员,京兆府衙的公文,为何不够?”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是?” 青年表情平静道:“唐。” 唐宁想了想,问道:“唐淮是你什么人?” 青年没有回答,那衙差道:“唐大人乃是翰林院侍读,是尚书大人长子,此行乃是……” “唐家的?” 唐宁点了点头,下一刻,便一拳头砸了过去。 “我忍你们唐家很久了!” 唐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便是一黑,身体一个趔趄,鼻血如注。 唐宁并未停止,又一脚踹了过去。 “你们太欺负人了!” “在你们唐家也就算了,这里是老子的地盘!” “搜查,搜你妈个头,你搜一个试试!” “你想找人,老子还想找呢!” …… 一众衙役看着已经倒在地上,被唐宁狂殴的青年,面色一变,正要上前,便有两人飞了出去。 唐夭夭收回腿,问道:“怎么回事?” 唐宁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谁敢上来,你不用客气,留条命就好!” 说完,他便重新回过头,又一拳头砸在那唐的脸上。 “翰林院侍读,侍读了不起啊!” “妈的,你们唐家欺人太甚!” “你还敢躲,你再躲一个试试……” …… 唐夭夭双手环抱,转头看着那些衙役,那些衙役互相看了看,一人说道:“我们人多,不用怕她,先救侍读大人!” 说罢,十余人一拥而上。 砰! 唐夭夭一脚踢在最后一人胸口,那人径直飞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一名衙役能够站起来了。 唐宁站起身,微微有些气喘,看着已经昏过去的唐,又看了看唐夭夭,说道:“报官吧,这些家伙私闯民宅……,私闯官宅,还想打人,简直目无王法,无法无天!” …… 皇宫,御书房内。 凌云走上前,低声道:“陛下,唐家二小姐,确实不在唐家,唐家每日车马往来颇多,出城的亦是有不少,不确定是不是将人送出了府,或是直接送出了京。” 陈皇想了想,问道:“唐宁呢?” “状元郎……”凌云想了想,说道:“状元郎的情绪有些激动,方才唐随同京兆府衙的衙役,想要搜查他的住处,被他殴打至昏迷,到现在还没有醒来,京兆府衙的衙役,也都或多或少的受了伤。” “搜查,他们还有脸去搜查?”陈皇敲了敲桌子,思忖片刻,又道:“派两个女官去那里看看吧。” 凌云又问道:“陛下,那状元郎伤人的案子?” 陈皇想了想,说道:“好歹也是六品官宅,京兆府衙有什么资格搜查,念在唐找人心切的份上,就不治他私闯官宅之罪了。” “是。”凌云点了点头。 陈皇目光又望向另一边,问道:“陈祭酒,你刚才有什么事情要奏?” 国子祭酒立刻道:“回陛下,赵博士身体每况日下,托臣向陛下告老辞官……” “行了,朕准了,赵博士一生为国,辞官之后,朝廷会好生安置。”陈皇思忖片刻,说道:“国子博士一职,不可长久空缺……,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东台舍人唐琦通明经义,倒是适合担任这一职,朝中六位东台舍人,不缺他一个,国子博士的位置,更适合他……” 国子祭酒听的心肝一颤,东台舍人和国子博士虽然都是五品官,但一个可直接参与国家大事,常侍皇帝左右,顾问应对,另一个,不过是一介学官,这看似平调,其实已经是最大的贬谪。 没有了东台舍人唐琦,唐家在朝堂上,便相当于是被砍掉了一条臂膀…… 第两百五十三章 与虎谋皮 唐宁坐在亭中,对着镜子,做出“喜”“怒”“哀”“乐”的表情,唐夭夭坐在对面,托着下巴看着他,问道:“你吃错药了?” 观察了许久,唐宁发现他最能驾驭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 无喜无悲,无嗔无怒,这样别人不太能看出他内心的想法,似乎比刻意做出那些浮夸的表情要好一些。 唐夭夭单手托腮,问道:“你刚才揍了那些人,不会有事吧?” 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只揍了一个,“那些”是你揍的。” 唐夭夭挺起胸膛:“是你让我揍的!”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放心吧,好兄弟讲义气,上面要是怪罪下来,我一个人扛就行了。” 那位来自唐家的翰林院侍读,被京兆府的衙役们抬回去了,殴打朝廷命官怎么判,虽然唐宁通晓陈律,也没有找到一条适用的条款。 翰林院侍读是正六品,翰林院修撰是从六品,也就是说那姓唐的比他还高一级,算是他的顶头上司,殴打顶头上司,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过打都打了,就看皇帝怎么判吧。 晴儿一路小跑过来,说道:“姑爷,外面又有人来了!” 这次来的不是县衙的人,而是宫里的两名女官。 一名女官看着他,说道:“小唐大人,唐家怀疑,是您将唐家二小姐藏了起来,陛下让我们来洗清您的嫌疑,也能让唐家无话可说。” 唐宁看着那名女官,客气道:“麻烦两位了。” 那女官笑了笑,说道:“小唐大人客气了。” 宫里来的女官,要比京兆府的衙役捕快们懂礼貌的多,进房间知道敲门,动作也很轻,将每一间房间都检查了一遍之后,才走出来,说道:“给小唐大人添麻烦了。” “没事。”唐宁笑了笑,说道:“两位慢走。” 那女官看着他,笑道:“陛下说了,让小唐大人随我们一起回宫。” 皇帝召见,自然不能不去。 唐宁随着两名女官进了宫,便由一名宦官领着,再次来到了御书房。 这已经是他今天之内,第二次进宫了。 他走到大殿正中,拱手躬身道:“臣有罪!” 陈皇抬头看了看他,问道:“哦,你有何罪?说来给朕听听。” 唐宁高声道:“臣殴打上官,请陛下治罪!” 陈皇看了看他,问道:“你不想再辩解几句吗?” 唐宁道:“臣对自己的罪行,无话可说,甘愿受罚!” 陈皇沉默片刻,问道:“你可后悔?” “臣不后悔。”唐宁抬起头,说道:“若是再来一次,哪怕是陛下会重罚于臣,臣也还是要动手,绝不后悔!” 陈皇在他身上扫视几眼,说道:“行了,你虽殴打上官,但事出有因,朕不治你的罪。” 唐宁拱手道:“陛下不必为难,臣愿意为自己的作为承担所有后果。” “朕说不治你的罪,就没有人敢治你的罪。”陈皇目中露出欣慰之色,说道:“至于你母亲的事情,朕会一直追查下去,这一次的赏赐,朕答应你的没能做到,你再换一个吧。” 唐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说道:“臣不要什么赏赐了……” “你若是一时想不出来,朕便先帮你记着。”陈皇看了看他,说道:“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些事情,受到太大的影响,尽早去翰林院入职,也能尽快的熟悉朝中的规程,朕对你有着很高的期望,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唐宁躬身道:“臣谨记陛下教诲。” 陈皇看了看他,说道:“天色不早,你先回去吧。” 唐宁拱手:“臣告退。” 唐宁走出御书房,数道人影从后殿走出来。 一名青衣老者躬身道:“回陛下,唐府中不乏高手,防卫不弱,想来深夜的防卫力量,还会更上一层,若非江湖上的顶尖好手,很难潜入唐家,想到悄无声息的带上一人出来,绝无可能。” 另一名老者想了想,说道:“除非此人轻功绝顶,亦或是武功真的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但这样的人,世间屈指可数,也不会轻易受人驱使。” 陈皇从座位上站起来,说道:“那就是说,唐妤真是唐家自己藏起来了?” 青衣老者想了想,说道:“没有十成的可能,也有九成。”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也是,他若是有能力将母亲悄无声息的接出去,怕是早就这么做了,也不会等到现在,弯弯绕绕这么久,唐今日,也不会有此一灾。” 凌云想了想,问道:“陛下,那这件案子……”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交给下面去查吧。” 交给下面去查的意思,便是不会再严查下去了,凌云会意之后,点头道:“遵旨。” 陈皇揉了揉眉心,挥手道:“行了,朕有些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臣告退。” “老奴告退。” 凌云退出大殿,走下台阶的时候,似是无意的问道:“魏公公,你觉得,唐家会为了颜面,做出欺君之事吗?” 魏间打了个哈欠,说道:“陛下累了,咱也有些累了,到底是上了年纪,不比凌统领这些年轻人精力旺盛啊……” 他笑眯眯的看了凌云一眼,说道:“凌统领年轻力盛,要是有多余的精力,不放多操练操练禁军,大比的时候要是输给了别人,陛下的脸上都无光……” 凌云看着魏间缓缓离开,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 唐宁走出宫门,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虽然老乞丐动手,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将皇帝也算计进去,还是无异于与虎谋皮,每一步都走在钢丝绳上,极其危险。 他试探了这么久,包括在唐家的那几天,早已清楚,唐家是打算一条道走到黑,不会妥协的。 当一个世家大族连脸都不要的时候,就只能比他们更不要脸。 只是刚才和陈皇的那一番对话,看似平静无波,其实却凶险至极,皇帝会怀疑唐家,自然也会怀疑他,只是相较而言,唐家的嫌疑要大得多,毕竟唐家将一个人藏起来,要比他将一个大活人从唐家偷出来要容易得多。 刚才进宫的时候,他便从那名小宦官的口中得知,唐琦被从直接参与朝事的东台舍人调到了国子监,即将从拨弄朝局的中枢之臣,变成投身伟大教育事业的园丁,这大概也是陈皇等待许久的一个名正言顺削弱唐家的机会。 虽说大家都是相互利用,但伴君如伴虎,与虎谋皮的事情,能少做还是少做,指不定哪一天老虎发了威,他总不能带着一家老小去投奔澜澜…… …… 唐家近些日子来,无疑是出于京师舆论的风口浪尖。 《白蛇传》和《宝莲灯》都已经完结,书中皆是一家团圆的结局,读者们自然满意,但现实却没有书中那么美满,状元郎四次登门,都未曾见母亲一面,即便是请来了圣旨,也被无情的唐家拒绝,唐家不会明着违抗圣旨,一旦唐家小姐再次出现,唐家便是欺君,这便说明,状元郎永远都不可能见到自己的生母…… 至于那位可怜的唐家小姐,到底是被送走还是被害,除了唐家,无人知道…… 短短数日,京中百姓对于唐家的唾弃和鄙夷,已经无以复加。 第两百五十四章 干姐姐 唾弃和鄙夷,在短期内,对于唐家无法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还有些事情,并不是寻常百姓能够接触到的。 便比如唐琦从直接参与国事的东台舍人调往国子监任国子博士,看似平调,实则贬谪。 唐家三兄弟各自担任朝中要职,唐淮身为礼部尚书,掌科举,掌仪制,东台舍人唐琦有监察百官之责,顾问应对,中书舍人唐靖常随皇帝左右,起草诏书,兼管中书事务,能够直接参与机密的国家要事。 这三人,便是唐家这只巨鼎的三足,如今唐琦被贬,一足已毁,虽然唐家凭借两足依然能够鼎立,但却没有之前那么安稳了。 唐家这些年为了扶持端王,在朝中广植党羽,权势过盛,已是朝臣的共识,陛下借此机会,砍去唐家一足,对唐家是削弱也是敲打,想来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唐家亦或是端王,都要韬光养晦,不会再有什么引人注意的举动。 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起因已经不重要了,唐家二十年前的错对,唐家二小姐到底去了哪里,都比不上结果重要。 而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也不乏有心之人,细细想之,这件事情,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一只无形的推手,一步一步的将唐家推到了绝地,虽然每一步都很微小,但当唐家意识过来的时候,已然无法回头。 正式上任之前,唐宁还有最后一段时日的自由。 他有时候和小意去县衙转转,有时候和小如去三叔的店铺看看,偶尔和萧珏他们去天然居吃饭,更多的时候都在家里待着,教小小读书,顺便帮因为做饭耽搁了功课的方小月写写作业。 这些日子,京兆府衙的人去县衙搜查过,去三叔的店铺搜查过,也去过天然居,甚至将这一条街上所有的人家搜查了个遍,当然是没有什么结果。 京兆府衙。 京兆尹揉了揉脑袋,喃喃道:“一个大活人,到底能去哪里?” 这些日子,无论是朝廷还是唐家,都对这件案子催的很紧,可他们搜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没有将人找出来。 一名面白无须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后,想了想,说道:“大人,此案并不是什么命案要案,府衙尽力就行,连刑部和宫里都找不到的人,我们找不到,也情有可原。” 京兆尹再次揉了揉眉心,说道:“宫里倒也罢了,陛下并没有怎么催,倒是唐家那里,催的有些紧啊……” 白面男子笑了笑,说道:“若是唐家,大人就更加不用着急了。大人不妨想想,能瞒过所有人,将一个人藏得谁都找不到,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办到的……,唐家若是催的不紧,岂不是告诉所有人,事情是他们做的吗?” “言之有理。”京兆尹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让他们都回来吧,府衙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陪他们玩这种藏人找人的把戏……” …… 下午的时候,老乞丐告诉他,这些天在外面盯梢的人都走了,唐宁看到萧珏的时候,说道:“天然居去不去?” 萧珏怔了怔,说道:“我来的时候已经吃过了。”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再吃点,我请客。” 进了天然居,唐宁将他领到一处雅阁,说道:“想吃什么,随便点。” 萧珏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问道:“那你呢?” 唐宁对他笑了笑,“你懂得……” 萧珏愣了一下,恍然道:“还说你们没什么事情!” 他此刻才明白过来,唐宁让他过来,并不是想要请他吃饭,而是要用他当做幌子,私会小情人! 萧珏在桌前坐下,咬牙说道:“我要点最贵的!” 他就算鱼翅燕窝鲍鱼都点一份,都是免单,唐宁一点儿也不心疼,出了主楼,走到湖边的一处小院前,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小桃,唐宁看了看她,问道:“你们家小姐在不在?” “小姐在房间里。”小桃看了看他,随口说了一句,便走到院子里,继续踢她的藤球。 唐宁走到苏媚门前,敲了敲门,走进去,看到苏媚搂着那只布娃娃,在床上滚来滚去。 唐宁问道:“有用吗?” 苏媚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他,说道:“有用是有用,可还是没你有用,你是来陪我的吗?” “这次是有正经事。” 苏媚皱起鼻子,问道:“陪我就不是正经事了?” “额……” 没等唐宁回答,她便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子,说道:“跟我来吧。” 唐宁跟着她绕到后院,后院没有门,只有一道围墙,苏媚轻飘飘的飞过院墙,唐宁没有她那么潇洒,但还是轻松的翻了过去。 苏媚看了看他,说道:“翻墙的动作挺熟练啊。” 唐宁谦虚道:“翻多了就熟练了。” 翻墙这种事情,是唐夭夭教他的,唐财主从来都不给他好脸色,唐宁不想走正门遇到他,近些日子越来越喜欢这种简单快捷还方便的方法。 院墙之外,是另一处院落,这院落没有门,四周都是封闭的,若不是从院墙外面翻进来,一般是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片室外洞天的。 小院里坐着一位妇人,看到唐宁时,脸上露出笑容,起身道:“宁儿,你来了……” 其实按照唐宁原本的打算,在经过《白蛇传》和《宝莲灯》的冲击之后,唐家若是还想要颜面,在舆论的攻势下,或许会做出某处妥协。 但事实与他预料的并不相同。 任百姓如何谩骂鄙夷,唐家都不为所动,将不要脸进行到底,于是唐宁只好比他们更加不要脸。 只是一时冲动的做出某件事情很容易,但善后工作却很难。 若是将她藏在宅子里,很容易就能被人找到,所以他需要找一个能够信得过的,也有能力将她藏起来的人。 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这么算起来,他和苏媚至少是几万年的缘分了。 唐妤握着他的手,说道:“你在外面要小心些,遇事不可冲动,要以安危为重。” 放心吧,唐宁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光明正大的出去。” 唐妤笑了笑,说道:“我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又能时常见到你,已经很满意了,你要好好谢谢媚儿……”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 他在院内坐了一会儿,说了会话,才重新回到苏媚的院子。 苏媚回头看着他,说道:“你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是被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你就不怕我告发你?” “不怕。”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相信你。” 苏媚眼中的神采一闪而逝,眨了眨眼睛,说道:“你都不知道我的底细,还敢说相信我,你难道不知道,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吗?” 唐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漂亮吗?” 苏媚微笑的看着他,将指节捏的直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挺漂亮。”唐宁还是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 苏媚脸上的笑容更盛,问道:“咱娘刚才说了,让你好好谢谢我,你打算怎么谢?” 唐宁纠正道:“什么咱娘,那是我娘。” 苏媚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还不知道啊,我已经认她做干娘了……” 唐宁怔了怔,问道:“什么时候?” “昨天。” 难怪刚才她称呼苏媚为“媚儿”,听的唐宁感觉怪怪的。 他看着苏媚问道:“你要怎么谢?” 苏媚想了想,说道:“这可是天大的恩情,要不你以身相许吧。” “这个不行。”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已经许给别人了。” “那你就经常来这里,陪陪咱娘吧。”苏媚揽着他的肩膀,说道:“最少五天一次,要听话哦,干弟弟……” 第两百五十五章 找他算账! 苏媚走回房间,走到床边,在那大布娃娃的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下。 一名老妪从里间走出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你不该揽下这个麻烦的。” “这算什么麻烦?”苏媚毫不在意的说道:“又没有耽误正经事,我也不是你们的仆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老妪眉头微皱,说道:“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顶嘴的,你这些天和那个小子接触太多,和他学坏了。” “什么和他学顶嘴不顶嘴的,一把年纪,说话不害臊……”苏媚斜瞥了她一眼,说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误了咱们的事。” …… 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位干姐姐,唐宁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还没有这一层关系的时候,苏狐狸在他面前已经快要上天了,现在她又有这一层关系做借口,还不真的上了天? 一个表姐姐,一个干姐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身边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不友好,还好还有小如和小意,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给他带来些许安慰。 他本打算在家里再懒散几天,但萧珏已经进宫去做他的羽林都尉了,顾白和崔琅一个月以前就进了翰林院,他再拖下去,怕是就会有人上门来催了。 更何况,陈皇上次也说了,让他早些入职,如今马上就要到八月,距离最后的期限没剩几天,唐宁便是不情愿,也得老老实实的去报道。 翰林院和六部衙门不同,翰林院的重要职责之一,便是作为皇帝的秘书和顾问,做秘书的,自然得跟在老板身边,有些不需要皇帝亲力亲为的事情,便直接丢给秘书干了。 因此,翰林院的位置,也在皇宫之内。 唐宁的官职是翰林修撰,具体干什么活,还要看安排,他从六品的官职,在翰林院中不高也不低,上面还有正五品的翰林学士一人,从五品的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各两人,正六品侍读侍讲各两人,此外,和他官阶相同的翰林修撰,也还有几人。 在宫门口凭借印信进了宫,之后便由一名小宦官带到了翰林院。 昨日便和顾白约好,唐宁到翰林院门口的时候,顾白正在门口等着他。 “学士大人今天不在,我先带你去报道。”顾白在翰林院已经待了一个多月,自然比他熟悉的多。 翰林院的规模,比他想象的还要大,一排排的值房中,影影绰绰,顾白直接将他领到了最里间的一处房内。 顾白走到里间,对两名官员说道:“康大人,方大人,我带新科状元来报道了。” 其中一人站起身,看着唐宁,说道:“状元郎可总算是来了,陛下这些日子派人问了数次,若是你再不来,本官可要亲自登门了。” 唐宁歉意道:“近些日子家中出了些事,耽搁了些时日,还请康大人见谅。” “无妨,无妨。”康大人摆了摆手,他自是知道这位状元郎口中说的“出了些事”是什么事,他这些日子和唐家相斗,可是惊掉了京师无数人的下巴,虽然结局他还是没有赢,但唐家输的更惨,输名更输人,这是唐家近十几年来,吃的最大的一次亏。 康大人看了看他,说道:“你刚来翰林院,这两日,便先让顾白带你熟悉熟悉这里,至于你以后要做什么,陛下可能会另有安排。” 这位康大人只说了几句,便让顾白带他去翰林院四处转转。 至于那位方大人,自唐宁进来,他便趴在桌上睡觉,连头也没有抬起一次。 顾白和他走出去,说道:“我先带你认识认识翰林院的诸位大人,学士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很少来翰林院,刚才我带你见过的,是康大人和方大人,他们两位都是侍读学士,在这翰林院中,除了学士大人之外,便是他们的权力最大。” 唐宁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那位方大人是怎么回事?” “方大人?”顾白摇了摇头,说道:“他是一个怪人,不管翰林院的事情,你平日里当他不存在就行,也不要去招惹他,学士大人不在的时候,翰林院内的事务,一般都是由康大人做主。” 顾白随后又带他见了两位侍讲学士,侍讲,之后便走进另一座值房,说道:“这位是侍读王大人。” 侍读是正六品,比唐宁高了半级,互相认识之后,唐宁随口问了一句:“只有一位侍读吗?” 那位王侍读摇了摇头,说道:“唐侍读前些日子被人殴打受伤,现在还未痊愈。” “……”唐宁这才想起来一件事情,叹息道:“真是太过分了。” 对那位和他同姓的侍读表示了同情了遗憾,唐宁又在其他值房转了一圈,刷了个脸,在顾白的带领下,来到了自己的值房。 值房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两人,办公区域是分开的,彼此又用珠帘隔开,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唐宁刚来翰林院,并没有给他分配什么任务,写满了翰林院规章制度的书,唐宁一页一页的翻开来看。 翰林院最高的官员才五品,整个翰林院,若是没有特诏,只有一位翰林学士,两位侍读学士,两位侍讲学士有资格上早朝。 这意味着,他不用每天起那么早,大概早上七点左右到衙门点卯,下午三点就能收工回家,五日一休沐,上五天班休息一天,也还算人性化。 当然,即便是这些规矩,也是弹性的,唐宁用最快的速度扫了一遍,觉得也还可以接受。 他在值房中扫着条文,整个翰林院,却因为他的到来,变的有些沸腾。 “这位新科状元,总算是到了,这一个月,可只剩他一个没有入职了。” “他也是连中三元,不知道他和方学士相比,谁更厉害一点?” “这个还真不好比,两个人都是连中三元,据说方大人当年,第一场也是全答全对,策论更是被联名举荐,几乎是横扫了当年的考生……” “方大人虽然厉害,但诗疯子也不是吃素的啊,据说他的策论虽然平平,但眼光实在毒辣,而且他的诗词才叫厉害,往上数几百上千年,怕是也不属于那些文豪……” “我听说啊,唐侍读受伤,这些日子休养在家,就是被他打的……” “我们翰林院,以后可要热闹了……” …… 御书房,陈皇看了几封奏章,魏间才凑上来,说道:“陛下,小唐大人今日入职翰林院了。” “哦?”陈皇放下笔,说道:“他终于舍得来了。” 魏间道:“康学士遣人来问,陛下对他,有没有什么安排?” 陈皇想了想,说道:“既然他来了翰林院,圆儿也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胡闹了,圆儿既然愿意听他的话,就让他除了翰林院的事务之外,再负责圆儿的功课事宜。” 魏间点点头:“老奴这就让人传话。” 后宫,某处宫殿。 一名俏丽的宫女快步走进宫内,说道:“殿下,那个人今天进宫了。” 十五六岁的少女趴在床上,翘起两只小腿,没有规律的晃荡着。 她将一块果脯塞进嘴里,问道:“谁进宫了?” 宫女小声道:“就是伤了唐公子的那个。” “什么!”少女从床上蹦下来,俏脸上满是怒容,说道:“那个恶人,竟敢打伤哥哥,害得我有好一阵子都没有见到他了,你去叫几个人,我们找他算账去!” 第两百五十六章 翰林克星【第三更】 少女领着一群宦官宫女,浩浩荡荡的跑出了殿门。 一名女官追出去,急忙道:“公主,公主,您换身衣服再出去……” 少女摆了摆手,说道:“不换了,万一那恶人跑了,我找谁报仇去!” 一行人在宫内横冲直撞,路上的宫女宦官纷纷闪避。 唐宁坐在自己的值房中,已经干坐了一个多时辰。 上面没有人给他安排活,他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干,只能干坐着等下班。 好在陈国的大部分衙门虽然七点就要上班,但下午三点以后就可以打卡回家,还有大把的时间自由支配。 各部放衙,宫学放学,方小月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下学,昨天她就和唐宁约好了,今天一起回去。 她还说自己琢磨出了一种千层糕的新配方,今天带到宫里让他尝尝。 方小月无论做什么都很执着,在吃上面如此,在美食上也是如此,她曾经和小意学厨艺,但又不限于学到的那些,往往能自己开动脑筋,举一反三,做出多种变化。 从一个只知道吃的方满月,变成现在厨艺高超,宜室宜家的方小月,女大十八变,古话果然是有道理的。 散衙的锣声响起之后,就表明可以回去了。 唐宁站起身,走出门的时候,看到那位方学士摇摇晃晃的走出门,像是没睡醒的样子。 翰林院居然有这样的奇人,上班时间睡觉也没人管,唐宁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顾白拦住了。 唐宁看着他,疑惑道:“还有事情?” 顾白看了看他,说道:“锣声响起之后,要等几位学士都离开,我们才能走,这是翰林院的规矩。” 这个规矩唐宁懂,哪怕是在后世也一样,下班比领导走得早的,一般没有什么好前程。 好不容易等到三位学士都走了,估计方小月已经等急了,唐宁走出翰林院大门,一侧忽然传来一道厉呵。 “站住!你就是唐宁?” 唐宁回过头,看到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女气势汹汹的看着她。 他确认自己不认识她,正要开口,脸上的表情忽然凝住。 前方不远处,方小月摊开手帕,有些献宝似的将手帕里的东西捧着递给一人。 那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手帕掉在地上,她急忙去捡,脚下一崴,不小心摔倒在地。 那人没有看她一眼,径直向前方走去。 “喂,我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唐宁!”少女看着他,双手叉腰,恼怒道:“你聋了是不是……,喂,你去哪里!” 她看着唐宁一声不响的离开,怔了怔之后,脸上怒色更盛,大怒道:“你,你站住,你别跑!” 唐宁走到那道摇摇晃晃的身影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人回过头,看到的是一只迅速在他眼前放大的拳头。 砰! 那人似乎也没有预料到,会有人在背后偷袭,怔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腹已经挨了重重的一脚。 他的身体不稳,直接被踹倒在地。 唐宁并未停止,眼中浮现出血丝,揪着他的衣领,一拳又一拳的砸在他的脸上,声音森寒道:“小孩子也欺负,你还是不是人了!” 这一刻,他不知道被他一拳拳砸在脸上的,是什么侍读学士,他只知道,他刚才欺负了方小月,和他同生共死过,叫他“唐宁哥”的方小月,在他的面前,被这个家伙给欺负了。 那少女本已经追到了唐宁的身边,看到眼前这一幕,尤其是看到唐宁凶悍的样子,小脸刷的一白,颤声道:“你……,你站……” 唐宁心中暴戾未消,转头看着她,凶狠道:“你有事!” “我,我……”少女看着他,嘴唇动了动,看着他略显狰狞的表情,忽然小嘴一瘪,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下来,蹲在地上,抽泣道:“你,你凶我,你竟敢凶我……” 方小月跑过来,惊慌道:“唐宁哥,你……,你别打了,他,他是我爹!” “什么!” 唐宁揪着那方大人的衣领,看着方小月,难以置信道:“他是你爹?” 她松开手,方小月急忙扶着方学士,低声道:“他,他是我爹。” 唐宁拳头紧握,心中的愤怒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加。 方小月极少提到他的父亲,唐宁根本没有将这位方学士和她联系起来,他更没有想到的是,他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居然是如此恶劣,甚至还不如对一个陌生人。 一念及此,他的拳头握的更紧。 看着方小月眼中的泪水,他强忍住了将他再揍一顿的冲动,松开握紧的拳头,不远处,已经有禁军开始飞奔过来。 萧珏小跑过来,看着他,大惊道:“怎么回事?” 此时正值放衙,翰林院门口,正要回家的翰林院诸位官员,各个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翰林修撰还未入职,便已经殴打过翰林侍读,导致对方现在还在家静养。 他入职的第一天,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侍读学士------他难道是翰林院官员的克星,要打遍翰林院吗? 由六品到从五品,按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他下一个动手的,就是学士大人了! 萧珏看着脸色青肿的方学士,又看向唐宁,难以置信道:“你疯了不成!” …… 御书房。 赵圆坐在桌前,给陈皇夹了一颗青菜,说道:“父皇,多吃青菜,对身体好。” 陈皇吃了口青菜,这才看向他,赞叹道:“圆儿的厨艺又有进步了。” 赵圆憨厚的一笑,说道:“什锦锅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我一定要做出最好吃的什锦锅子。” 他其实觉得最好吃的什锦锅子是他第一次吃到的那次,虽然只有几口,但当时那种美味的味道,他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来。 只可惜,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吃到过像第一次那么好吃的什锦锅子了。 陈皇看了看他,笑道:“圆儿啊,你喜欢厨艺,父皇不拦着你,但是功课也不能落下,要多读书,以后才能成为有用的人。” 赵圆拍了拍胸口,说道:“父皇放心吧,先生们布置的课业,我每次都认真完成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些心酸,他其实是不想认真完成的,他也想和表姐一样学做菜,可是表姐有先生帮着做功课,他就只能自己写…… “你的先生已经入翰林院了,平日里课业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就去翰林院问他。”陈皇摸着他的脑袋,说道:“你的先生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你要多向他学习……” 他话音刚落,一名宦官走进来,说道:“陛下,凌统领求见。” 陈皇抬起头,说道:“让他进来。” 片刻后,凌云从殿外走进来,抬起头看了看,欲言又止。 陈皇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凌云张了张嘴,说道:“唐宁,唐宁他刚才在翰林院之外,殴打了侍读学士方哲,众目睽睽,翰林院诸位官员亲眼所见,此刻他已被禁军拿下,等候陛下发落……” 赵圆一脸难色,说道:“父皇,我不会武功,没有先生那么厉害,打不过谁的,这一点我真的学不了……” 吧嗒! 陈皇刚刚夹起的一块豆腐,和筷子一起掉在了地上。 第两百五十七章 刁蛮公主 “他,他又殴打了方哲?”陈皇怔怔的站在原地,难以置信道:“他和方哲有仇?” 凌云摇头道:“臣不知。” 陈皇想了想,问道:“方哲人怎么样?” 凌云道:“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 陈皇皱起眉头,说道:“无缘无故的,他揍方哲干什么,你随朕去看看。”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身影从外面跑进来,将他紧紧的抱住,抽泣道:“父皇,你要替我做主啊……” 陈皇低头看着那少女,问道:“蔓儿,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少女抹了抹眼泪,说道:“就是那个叫唐宁的恶人!” 陈皇大惊:“什么,唐宁欺负你了,他怎么欺负你的?” “他,他竟敢凶我!”少女揉了揉眼睛,说道:“父皇,你要替我报仇啊,嘤嘤嘤……” 陈皇想了想,点头道:“蔓儿放心,父皇一会就替你报仇,父皇让人去砍了他的脑袋。” 少女脸色一慌,抱着他的胳膊,急忙道:“父皇,我,我没让父皇砍他脑袋,你就让人打他几板子就行了……” 陈皇勾起嘴角,问道:“好好的他怎么会凶你呢?” 少女绞着手指头,说道:“他,他打了哥哥,我气不过,找他理论,然后他又打了那个人,还凶我,很凶很凶的,嘤嘤嘤……” 陈皇看着她,笑问道:“他为什么要打人呢?” 少女皱起好看的眉头,气呼呼的说道:“因为那个人推倒了一个小妹妹,他可真坏,连小孩子也欺负,比那个唐宁还要坏一点,不,坏很多!” 陈皇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放心吧,父皇会为你做主的。” 少女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说道:“父皇最少要打他十板子,打的他屁股开花!” …… 宫内某处偏殿,一名太医从里面走出来,说道:“回陛下,回娘娘,方大人的伤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什么大碍,不用敷药,不日便好。” 方淑妃松了口气,眉头又皱了起来,喃喃道:“唐小神医怎么会动手殴打他,他平日里谁也没有得罪过谁……” 秀丽少女在一旁添油加醋道:“他活该,欺负小孩子,这是坏人打坏人……” 方新月轻轻拽了拽淑妃的衣袖,眼里满是泪水,说道:“姑姑,求求你,不要把唐宁哥关进牢里……” 方淑妃怔了怔,便立刻想通了这其中的细节,表情微怒,说道:“这个不像话的混账,唐小神医打得好,陛下,这不关唐小神医的事情,臣妾会让大哥回去好好训戒他的!” 得到消息,匆匆来迟的方鸿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对陈皇行了一礼,这才看着方淑妃,问道:“怎么样了,四弟没事吧?” “没事!”方淑妃牵着方小月的手,说道:“唐小神医打得好,这几拳最好能打醒他,你看看他这些年的样子,成何体统!” “消消气,消消气。”陈皇看着方淑妃生气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既然淑妃都这么说了,朕便不治他的罪了,凌云,放他回去吧。” 唐宁被关在某处偏殿,等待陈皇的处罚结果。 萧珏站在他的身边,一脸哀叹道:“方哲又哪里惹到你了,他这个人平时就很怪,不仅是你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还是方淑妃的弟弟,你把他打成这样,这间事情肯定无法善了,以后你在翰林院,还怎么混下去?” 唐宁刚才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将方小月当妹妹看,有人欺负了他的妹妹,他当然不会忍着。 只是没想到方学士居然是她的父亲,不知道为何,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唐宁反而更想揍他,甚至有些后悔刚才的拳头太轻了。 他想到这里,凌云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唐大人,你可以走了。” 萧珏抬起头,诧异道:“陛下怎么罚他的?” 凌云道:“方淑妃和方鸿大人为他说了请,陛下没有罚他。” “这也行?”萧珏有些意外,又有些遗憾,他平日里也看那方哲不顺眼,刚才应该上去揣上两脚的。 唐宁走出偏殿,只有方鸿一人在外面等着。 方家的情况,他之前便有所了解,方家兄妹四人,方鸿是长兄,接着便是方淑妃,方家老三早年夭亡,方小月的爹是老四,只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方家老四,居然就是那位半死不活的方学士。 方鸿看着他,叹了口气,解释道:“小月的父亲早年因为某些事情,性情大变,这十几年来,一直如此,因此我才让小月和她的母亲待在灵州老家,直到前些日子,才将她们接回来。” 唐宁平静道:“不管他的性情如何变,他始终是一个父亲。”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方鸿看着他,说道:“小月是无辜的,我知道你对她好,她也愿意亲近你,这两天,便先让她住在你家里吧。” 唐宁和方鸿分别,走到某处宫殿旁边时,看到一道小小的身影站在殿前,暗暗抹着眼泪。 她虽然年纪小,但却超乎常人的坚强,唐宁远远的看着她,心中莫名的一疼。 他走过去,对她伸出手,说道:“走吧,我们回去。” 她从怀里掏出手帕,说道:“千层糕还有一块,是干净的。” 唐宁拿过那块千层糕,分开两半,将一半递给她。 方小月牵着他的手,迈出一步,脚下一崴,身体晃了晃。 唐宁看着她蹙起的眉头,蹲下身子,说道:“上来吧。” 宫门口处,夕阳下,背着少女的身影被拉的老长。 方小月趴在唐宁的背上,习惯性的碎碎念。 “我爹很厉害的,以前也考过状元,和唐宁哥一样。” “不知道爹爹和唐宁哥谁更厉害,但是爹爹打不过唐宁哥……” “本来有好几块千层糕,可惜都脏了,要是赵圆刚才在就好了,他不嫌脏,给什么吃什么……” …… 皇宫,秀丽少女摇着陈皇的胳膊,不满道:“父皇,你怎么把那个坏人放走了呢,你明明答应我,要给我出气的……” 陈皇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他揍唐,是因为唐闯入了他的家,他揍方哲,是因为方哲欺负了那个小姑娘……,现在你还觉得他是坏人吗?” 少女想了想,皱眉道:“那他还凶我呢!” 她眼珠一转,说道:“父皇,朝廷里面有这么多官,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要不你让他来我的宫里当宦官吧!” 陈皇连忙道:“这可不行,这别的官少一个不少,他可不能少,我陈国十几年才出了这一个三甲状元,怎么能让他进宫,再说了,他也早有家室,父皇怎么能拆散别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少女可怜兮兮的说道:“连这点儿要求都不答应,父皇都不疼蔓儿了,嘤嘤嘤……” 陈皇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蔓儿,不要胡闹了,父皇还要批阅奏折,你自己出去玩吧。” “哦……”少女应了一声,极不情愿的走了出去。 她走出御书房,脸上露出羞恼之色,握起小拳头,喃喃道:“你这个恶人,敢凶本公主,总有一天,你会落在本公主手上!” 想到那恶人落在她的手里,被她扒掉裤子打板子的情形,少女忍不住笑出声来…… 第两百五十八章 陈年旧事 唐宁和方小月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岳父岳母也在。 “小月,多吃点,看看你现在瘦的……”饭桌之上,陈玉贤看着方小月,心疼道:“眼睛怎么肿了,是不是在宫学里被人欺负了,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先生,让先生惩罚他们。” “没有人欺负我。”方小月又恢复了开朗,吃完了饭,便和小小去院子里玩了。 陈玉贤又看向唐宁,问道:“宁儿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翰林院事情很多吗?” “没有,是有些事情耽搁了。”唐宁摇了摇头,忽然看向钟明礼,问道:“岳父大人听说过方哲吗?” “方哲!” 唐宁注意到,自己的岳父大人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拿着筷子的手明显抖了抖。 陈玉贤诧异道:“是十四年前的那个方哲?” 唐宁没有想到,连岳母大人都听过方哲的名字,而且还在前面加上了“十四年前”,他此刻更加的好奇,方小胖父亲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十四年前,又有什么陈年旧事,能让方哲这个名字,被并不太关注朝事的岳母大人记住。 钟明礼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方哲是陈国开科举以来,第一位三甲状元,他学识渊博,从州试到省试,场场头名,第一场如你一样,皆是全答全对,在当年的诗坛,也是独领风骚,不仅如此,他还精于策论,还未进士及第,便为朝廷献上了许多实策……” “什么,他就是那个禽……”唐宁本想说禽兽的,但转念一想,这样似乎有将自己也骂进去的嫌疑,立刻改口:“他就是另一位三甲状元?” 他能考取三甲状元,一分靠运气,九分靠开挂,能凭借自身实力做到这一点的,禽兽二字已经不能形容,简直是禽兽中的战斗兽。 “方哲和你岳父是同年进士。”陈玉贤又补充一句道。 唐宁恍然大悟,难怪岳父大人听到他名字的时候,表现的如此奇怪。 遇到这样一个全方位碾压的对手,对所有同年考生来说,都是噩梦。 钟明礼点了点头,说道:“那一年科举,众人只知三甲状元方哲,其余考生的光彩,全被他一人遮盖……,可如今,这些人中,有人已经官至三品四品……,方哲现在,应该还在翰林院吧?”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他如今是侍读学士。” 曾经的状元变成侍读学士,这其实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对于历年的状元来说,翰林院只是他们进入朝堂的跳板,他们只会担任翰林修撰,之后少则一年,多则两年,就会进入各部,掌管实职。 在翰林院之内晋升的,都是些没什么前途的人。 三甲状元,居然在翰林院待了十四年,这是极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 唐宁想了想,说道:“方侍郎说,当年因为某件事情,导致他性情大变……” 钟明礼点了点头,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是方哲当年与一位姑娘两情相悦,但方家早已帮他安排好了一门亲事,方哲成亲之后,那女子积郁成疾,不久便郁郁而终,自此方哲性情大变,无心朝事,每日浑浑噩噩……” 唐宁走出房间,看到和小小在院子里一起练武的方小月,心中轻叹口气。 方哲曾经喜欢过的女子郁郁而终,那不必说,方小月的母亲,就是方哲遵从家族安排娶的那位女子,因为这个原因,方哲对她们母女,一直没有什么情谊。 对于这位方学士的遭遇,唐宁深表同情,他是这种封建制度的受害者,但与此同时,无论是对于方小月还是方府的那位四夫人,他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是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责任。 因为心爱的女子自暴自弃十四年,也说明他是一个重情之人,但他重的,却不是对于妻子,对于女儿的爱护之情。 方新月缓缓走到他身边,说道:“唐宁哥,你不要再打爹爹了,爹爹心里也很苦。” 唐宁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再和他动手了。” 第一天入职翰林院,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并非唐宁所愿,他觉得自己近些天来,和唐家斗智斗勇,心里一定积蓄了不少的怨气和怒气,这会使人变得暴戾,需要尽快的发泄出来。 他决定去找唐夭夭练练,要么打她一顿,要么被她打一顿,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能抒发一下心中的郁郁之气。 他翻墙跳到唐夭夭院子的时候,只有秀儿在院子里。 唐宁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问道:“你家小姐呢?” 秀儿对他的从天而降已经习以为常,说道:“小姐出去谈生意了。” 唐宁知道唐夭夭这几天比较忙,她要从唐财主手里,把应该属于他们的生意夺回来,并且还要扩展他们在京师的生意。 她是有着远大志向的,势要超过她爹的产业,成为陈国第一个女首富。 唐宁对她的决定向来支持,每个月只要一定的分红,其他的钱任她折腾。 双唐合璧,天下无敌,唐财主的家产迟早要交在她手里,她的钱超过唐财主是早晚的事情。 “你就不能听一次爹的,唐家的生意交给你打理,不比你自己瞎折腾好吗?” “我没有瞎折腾,爹你别忘了,我已经赚了一百万两银子了。” “那是你赚的吗,那是你赌的!” “哎呀爹,总之你别管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 听到院外传来唐夭夭和唐财主对话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现在翻墙回去已经来不及了,唐宁三步并作两步,闪进屋里。 唐夭夭踏进院子,径直走进房间,唐财主跟进去,坐在桌前,倒了杯凉茶,平息了一会儿,才说道:“爹不希望你能做出什么大事情,只要你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就好,这件事情,你想做就去做吧,遇到了什么问题,记得告诉我。” 唐财主喝完了茶,便叹息着离去。 唐宁从柜子里出来,说道:“你爹其实很疼你的。” 唐夭夭吓了一跳,站起身问道:“你躲在柜子里干什么?” 唐宁解释道:“你爹不太喜欢我,我只好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今天没心思打牌。”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来找你打牌的。” “不是打牌你找我干什么?” “打我。” …… 一刻钟之后,唐宁躺在后院的草地上,和唐夭夭运动了一番之后,虽然全身上下哪里都疼,但心里却十分的畅快和舒服。 心情郁闷的时候,果然是要想办法发泄一番才有用,即使全程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心里的郁郁之气也一扫而空。 唐夭夭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心情果然好多了,要不这样,以后你要是不开心了,还来找我揍你,这样我们两个都会开心。” “不用了。”唐宁连忙说道。 他又不是抖m,不被她凌辱一番就不舒服,可惜他认识的人都比他强,没有一个旗鼓相当的,有来有往,大战三百回合,一定更加畅快。 他将双手枕在脑后,长舒了口气。 翰林院的入职初体验并不愉快,不知道以后,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即便是走了领导,该上班还是要上班,第二天一早,唐宁还是按时的来到了翰林院。 没有人给他安排工作,也没有人提起昨天的事情,他在值房里写了几卷《倩女离魂》,中午又吃了一顿并不算好吃的工作餐,很快就熬到了放衙。 翰林院距离宫门口还有一段距离,今天中午的那一顿工作餐让吃惯了小如和小意手艺的他极不习惯,宫里的御厨对皇家和官员的态度全然不同,他决定还是明天从家里带饭。 砰! 唐宁低头想着事情,冷不防一道身影从旁边撞过来,他打了一个趔趄,那身影则是直接摔在了地上。 唐宁低头看去,发现撞他的正是他昨天见过的那名少女。 少女手里拿着一个线毂,显然是在放风筝,刚才应是没注意,唐宁也不打算和他计较。 “你,你好大的胆子!”少女拿着线毂,刚刚说了一句,抬起头时,忽然一怔,随后脸色就立刻一白,扔下线毂,大呼小叫的跑了。 “殿下,慢点跑……”身后的宦官宫女慌忙的追了上去。 唐宁撇了她逃跑的方向一眼,摇头道:“莫名其妙……” 第两百五十九章 翰林新贵 除了遇到的那位莫名其妙的少女之外,唐宁在翰林院的第二天格外的平静。 翰林学士亦或是侍读学士侍讲学士并没有提昨天的事情,众人似乎将那件事情选择性的遗忘了。 “其实今日早朝的时候,是有几位御史弹劾你的,但是方大人站出来替你说话,说那只是一场误会,陛下也没有追究的意思,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萧珏在金殿当值,消息自然要比他灵通的多,劝慰他道:“你昨天也太冲动了,你知不知道京中有多少人都在等着你出纰漏,尤其是唐家,他们在你手上吃了那么大的亏,上上下下怕是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你,一旦被他们抓住了把柄,就算是陛下也不好护着你。” “知道了。” 唐宁点了点头,他不是真的无畏无惧,也不会傻到凭白暴露出把柄给别人,如今的唐家,虽然在朝的势力已经有所削弱,但在京师,仍然是无人能小觑的庞然大物。 萧珏想起了一件事情,又道:“以后在翰林院,你只要防着点方哲就好,唐今天被调离了翰林院,去户部任主事,应该是唐惠妃在背后使了力,去了户部,他就再也管不到你了。” 户部主事和翰林侍读一样,都是正六品的官职,但从翰林院外调出去,便说明了正式的踏入朝堂,是一种正常的人事调动。 唐调出去了也好,如果在翰林院整天看到他,心里也堵得慌。 萧珏看着唐宁,神色忽然一动,问道:“对了,你是不是得罪了平阳公主?”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平阳公主,我不认识。” 萧珏说道:“就是昨天你揍方哲的时候,在场的那个女孩子。” 唐宁终于想起来,原来昨天对他气势汹汹,今天撞到他的那个女孩子,居然是公主。 算上昨天,他们才一共见了两面,唐宁摇头道:“我没有招惹过她。” 要说招惹,可能是昨天看到方小月受了欺负,在气头上,和她说话的语气冲了点,今天也是她不小心撞上来的,如果这也算是招惹,那这位什么太平公主也太小心眼了。 “也是,你才进宫几次,应该没有得罪她的地方。”萧珏想了想,又道:“平阳公主是宫里唯一一位还没有开府的成年公主,很受陛下喜欢,她平日里和唐惠妃很亲近,你和唐家的关系又……总之,你还是防着她一点。” 一个小丫头片子,唐宁不主动招惹她,也就不用怕她,看她的年纪和晴儿差不多,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陈国其他公主十六七岁已经出嫁了,也就是说她在宫里住不了多久,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再次来翰林院的时候,唐宁并没有见到那位平阳公主,和顾白崔琅打了个招呼,就回了自己的值房。 没有人给他安排活计,他只好用写书来消磨时间。 在这里写,总比被唐夭夭逼着写好。 目前他们的生意,还是以卖书和周边为主,而这些的源头,都在唐宁,他总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沦为了唐夭夭的赚钱工具…… 他提起笔,悠哉悠哉的写着,翰林院另一处,却有人头大如斗。 一人看着一名中年官员,问道:“学士大人觉得,我们给他安排些什么活好?” 中年官员想了想,叹口气道:“我们翰林院,这次又来了一位不得了的人,这活计,还真不好安排……” 翰林院本是一个清贵衙门,是无数文人梦寐以求进入的地方,但实际的权力不大,他一个翰林学士,官职也只有五品。 而翰林院的官员,其中有一部分,并不会在翰林院久留,这里只是他们的暂居之地,一两年后,等到熟悉了朝廷的各项章程,便会一飞冲天,甚至将他这位翰林学士远远的甩在身后。 毫无疑问,每年科举的一甲三人,都是这样的潜龙。 陈国有史以来第二位三甲状元,更不必说,必定是陛下器重的新贵。 翰林学士想了想,说道:“暂且让他看些规制典籍,熟悉朝中规程吧,陛下应该对他还有其他的安排。” 那官员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和方大人的事情……” 翰林学士挥了挥手,说道:“这件事情连方家都没有追究,我们就不掺和了,暂且观望就好。” 那官员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暗叹口气,小方大人在翰林院十多年,不管具体事务,每天按时点卯,按时放衙,而他在衙内的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瞌睡。 而这位新来的唐大人,也不是省油的灯,自翰林院建立以来,还没有过连揍两位上官,第二天还能安安稳稳来点卯的人。 唐宁写完一卷,第二卷只是开了个头,便有人抬了一个箱子进来,说道:“唐大人,这是学士大人让我们拿过来的,您有空了看看这些。” “放下吧。”唐宁点了点头,走过去,打开箱子,看到里面全是厚厚的书籍,正常人全部看完一遍,不知道要用多久。 看书对他来说用不了多长时间,他随意抽出一本,坐在桌前,迅速的翻动起来。 翻了数十页之后,发现抬着箱子进来的那两人还没有走,正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抬头问道:“你们还有事吗?” “没,没有……”两人对视一眼,很快便退了出去。 退到院子里的时候,其中一人叹了口气,说道:“这位修撰大人背景果然深厚,居然如此敷衍学士大人,那是看书吗,那分明是在翻书……” 另一人接口道:“这是自然,他的背景若是不深厚,打了方大人,怎么会一点儿事情都没有?虽然方大人那副样子的确很欠揍,但真的敢动手的,可只有他一个人……” 另一人望了门口一眼,脸色顿变,拼命的对他使着眼色。 “你眼睛怎么了?”那人疑惑的问了一句,又道:“你说方大人会不会报复他,要是我被打的那么惨,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对面的一人看着前方,躬身道:“方大人!” 刚才开口的那人怔了怔,回过头,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人影时,身体一个哆嗦,不由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方,方,方大人……” 方哲额头上缠着一条白布,一只眼睛下方还有些青紫,并没有看他们,径直从他们身旁穿过。 翰林院最里间的一处值房,康学士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抬起头看了一眼,便立刻站起身来,说道:“方大人,您,您没事吧?” 方哲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习惯性的翻开一本书,目光投上去。 康学士看了看他,轻叹口气,不再开口了。 如果他中途不睡觉的话,今天大概会盯着这一页的内容,直到放衙。 那两个人抬进来的一箱子书,又厚又枯燥,唐宁翻完了一本,便感觉有些头晕脑胀,他合上书,一杯茶没有喝完,放衙的锣声就响了。 他收拾好桌面,走出值房,慢悠悠的向宫门口走去。 走出宫门,没走多远,便看到有一道人影晃晃悠悠的走在他的前方。 唐宁看着那道身影,心中便一股无名火起,上前两步,沉声道:“站住!” 第两百六十章 阁中对话 前方的身影脚步一顿,缓缓的转过身,看着唐宁,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波动。 唐宁看着方哲,就像是在看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大活人,只是一个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甚至就连昨天唐宁对他动手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此刻更不会有,只是用淡漠的眼神望着他。 看着他这副样子,唐宁的心情平复下来,说道:“方学士现在方便找个地方,坐下来谈一谈吗?” 方哲目光空洞的望着某个方向,没有应声。 唐宁也没有再看他,径直向前方走去。 片刻后,红袖阁。 楚楚姑娘倒了两杯茶,看着他,说道:“我就在那边,公子如果有什么吩咐,招招手我就过来了。” 唐宁没有喝茶,目光望向对面,说道:“新月和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我把她当妹妹看,只是不知道方大人是她的父亲,一时冲动,请方大人见谅。” 虽然这么说有点儿主动让方哲占便宜的意思,但他总不能说,一直以来是拿方小月当女儿看,也就不计较吃的这一点小亏了。 方哲望着桌上的茶水,终于开口道:“如果我不见谅呢?” 唐宁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就公平公正的打一场,我可以让你一只手。” 方哲目光望向别处,淡淡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唐宁抿了口茶,说道:“你是新月的父亲,任何人欺负她,你都不能欺负她。” 方哲端起茶杯,说道:“你自己尚且自顾不暇,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事情?” 唐宁放下茶杯,问道:“方大人何出此言?” “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天衣无缝的。”方哲目光望着茶水,说道:“你知道陛下为什么对你如此纵容吗?” 唐宁想了想,说道:“因为他不想看到一个独大的唐家。。” “不愧是三甲状元……”方哲抿了口茶,说道:“你没有让陛下失望。” “三甲状元又如何,方大人不也是?”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别人的事我懒得管,也不会去管,但谁让她叫我一声“唐宁哥”呢?” 方哲目光没有什么波动,说道:“让唐家吃亏的,是陛下,不是你,但唐家记恨的是你,不要以为,凭借两本书,几条流言,就能扳倒唐家,你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这件事情不重要,也和方大人没有关系。”唐宁看着他,说道:“我答应过新月,不再和你动手,但我认识很多高手,很高很高的那种,你以后,不要再欺负她了。” 方哲没有直接回应他,放下茶杯,站起身,说道:“告辞。” 唐宁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问道:“不管你因为什么原因变成这样,她又有什么错呢?” 那身影顿了一顿,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再次迈出,消失在红袖阁。 唐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闷。 对方哲这个人,他虽然气愤,但更多的是无奈。 对方是陈国有史以来第一位三甲状元,智商不是萧珏那种二货能比的,这种人一般不容易被他人说服,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方哲这个人软硬不吃,方鸿方大人是多么通情达理的一个人,方淑妃也贤良淑德,老方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他在红袖阁坐了一会儿,和楚楚姑娘说了会话,才走出去。 街道上,一名女童骑在一位壮汉的脖子上,用清脆的声音喊道:“爹爹,我要吃糖葫芦!” 壮汉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看上去却一点儿都不凶恶,回过头,看着那女童,说道:“早上不是已经吃过一个了,怎么还要?糖葫芦吃多了对牙不好,听话,爹爹明天再给你买……” 女童摇了摇头,瘪着嘴,扭动身体道:“不嘛不嘛,我就要!” “好了好了,别晃了,再晃爹就被你晃晕了。”大汉连忙讨饶,说道:“那就再吃一个,不过你回去不能告诉你娘,不然明天就没有糖葫芦吃了……” 女童发出一声欢呼,骑在壮汉的身上,向卖糖葫芦的小贩走去。 街角处,一道身影伫立在那里,直到那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消失,还怔怔的望着那个方向。 …… 方家。 一名妇人看着方鸿,说道:“你就不能说说四弟,这次连娘娘都生气了,新月再怎么说,也是他亲生的,你看他……” 方鸿叹了口气,无奈道:“他若是肯听我的,这十几年来,也不会消沉至此。” 妇人想了想,说道:“要不,让娘说说?” “他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谁的话也不会听的。”方鸿摇了摇头,说道:“若是没有当年那件事情,那该有多好……” 一名下人从外面走进来,说道:“老爷,夫人,四老爷回来了。” “知道了。”方鸿点来点头,看着那妇人,说道:“我会抽时间再和他说说的。” 方家,某处院子。 方哲走进房间,桌前等待的妇人立刻站起身,说道:“回来了,快些吃饭吧。” 她将热好的饭菜端出来,摆在桌上,然后便要退出房间。 方哲沉吟片刻,忽然说道:“留下来一起吃吧。” 妇人的脚步顿住,身体微僵,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方哲抬头看着她,重复道:“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哦……,好……”妇人怔了怔,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这才慢慢的移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娘,我和小如姐姐又学会了一种千层糕的做法!”有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方新月一脸笑容的从外面跑进来,看到方哲也在房间时,脚步立刻顿住,手里的一个纸包也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糕点散落出来。 她两只手绞在一起,低着头,小声道:“爹。” 方哲站起身,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糕点,将掉落出纸包之外的两块糕点单独挑出来,吹了吹,放进嘴里。 “好吃。”他如此说了一句,将另外一块也送进嘴里。 …… 自从入职翰林院之后,唐宁起床的时间便规律起来。 他一般六点起床,穿衣洗漱,再吃个饭,到翰林院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七点了,点完卯,再回到自己的值房,泡一杯茶,开始一天的悠闲生活。 卯时之后,翰林院的其他官员,则是开始日常的忙碌。 康学士同样泡了一杯清茶,端起茶杯,看到从门外走进来的人影,随口道:“方大人,早。” 方哲看着他,微微一笑,“康大人,早。” 康学士手一抖,一杯热茶全都倒在了身上,烫的他一个激灵,心爱的紫砂杯也掉在地上,摔成几瓣。 第两百六十一章 鬼上身 “早,早……” 康学士看着坐回自己位置的方哲,两只眼睛差点从眼眶中凸出来。 他在翰林院二十余年,与方哲共事十四年,每天的问好已成习惯,也习惯对方的没有回应。 这位方大人的古怪性格,不只是他,翰林院的诸多同僚,也早已习惯。 方哲不按常理的一声“早”,让他呆立原地,心中大为惊疑,莫非方大人今日是被鬼上了身? 他心中诸般念头一一闪过,然后才发觉大腿上有些烫,低头看着湿了一片的衣襟,以及地上碎成几瓣的茶杯,嘴角抽了抽,脸上露出极度肉疼之色。 肉疼之余,又有些清醒,紫砂杯虽然碎了,但家中还有几只,幸好紫砂壶还在…… 翰林院今日出了两件怪事。 其中一件是侍读学士康大人疑似尿了裤子,衣襟下摆湿了一片,引得翰林院诸官员四下里小声议论。 第二件则更加匪夷所思,甚至是耸人听闻。 有人在拜见康学士的时候,居然看到方哲方学士笑了,翰林院官员数十名,十几年来,从来没有人见过方学士露过笑脸,见到的永远都是他那一副浑浑噩噩没睡醒的样子,方学士的笑脸,便如同千年铁树开花一般罕见。 值房里另外两名翰林修撰讨论这件事情的时候,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彼时唐宁正在吃饭,饭菜是小如和小意一早为他做好带过来的。 方哲那种死人脸竟然也会笑,唐宁想象不到他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方新月从外面蹦蹦跳跳的进来,说道:“唐宁哥,我做了什锦砂锅,你要不要吃点?” 看着她端出来的还冒着热气的碗,唐宁诧异道:“这是你什么时候做的?” 他早上带的饭,到中午的时候已经凉了,没理由方小月带的饭还冒着腾腾热气。 “我让赵圆带我去御膳房做的。”方新月看着他,笑嘻嘻的说道:“我以后每天中午都来给爹送饭,也顺便给唐宁哥做一份吧。” 唐宁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问道:“给你爹送饭?” 方新月点头道:“嗯,我们中午下课早,反正我也不想吃御膳房的饭菜,就多做一些,给你们送过来。” 御膳房的工作餐唐宁无力吐槽,翰林院里,和他一样带饭的官员不少,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方小月和方哲的关系,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了? 难道他昨天的威胁真的起了作用? 还是方哲浑浑噩噩十四年,被他几拳头就打醒了? 唐宁看着方小月跑出去的欢快背影,心道有些人还真是不打不知道醒悟,不挨揍就不舒服,有时候,光动嘴是没用的,暴力才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方法。 …… 康学士好不容易晾干了衣襟,抱着紫砂壶,心中还在肉疼早上碎掉的那一只紫砂杯。 一名官员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康兄,本官家中出了些急事,此刻要回家一趟,若是学士大人问起,麻烦康兄告知学士大人一番。” 康学士点了点头,说道:“杨大人先回去吧,我到时候告诉学士大人一声就行。” 翰林院的官员平日里还是比较清闲的,无非是给皇子们讲讲经,授授课,在陛下有召见时,侍奉左右,拟旨应策,此外便几乎没有别的事务了。 杨大人离开不久,他便起身收拾一番,准备去为诸位皇子以及王公贵族的子弟授课。 便在这时,一位宦官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陛下有旨,命翰林院出一位学士,去御书房候着。” 天子在批阅奏章之时,身边往往要有官员随时候着,担任拟旨或顾问的职责。 这个人有时候是中书舍人,有时候是东台舍人,有时候则是翰林院侍读试讲。 翰林院有翰林学士一人,侍读学士和侍讲学士各两人,今两位侍讲学士,一人前两日便告病,一人刚刚离开,作为侍读学士的他又立刻要去为皇子授课,学士之下的官员,又没有侍奉陛下左右的资格,康学士心中立刻犯了难。 “我去吧。”一道声音从康学士身旁传来。 康学士转过头,看着方哲,惊讶的嘴巴微张。 翰林院名义上是有两位侍读学士,其实只有他一位。 方哲这十四年来,就是来翰林院睡觉的,从来都不管事,更别说顾问应对。 难道他今天,真的是鬼上身了? 他怔了一瞬之后,就立刻回过神,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说道:“那……,那就有劳方大人了。” 御书房,陈皇翻看着奏章,一名宦官悄无声息的领着一人进来,站在下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魏间随意的瞥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忽然一怔。 他看着站在角落里的那人,拧了自己手腕一下,再看去时,脸上的意外便再也挥散不去了。 “水部此次倒是做了几件大实事,接下来几年,朝廷便不用再花费大量的银子在治理水患之上了。”陈皇满意的合上一封奏章,说道:“只要能解决水患,再拨五万两银子又如何,朕再给他们十万两。” 他重新拿起一封奏章,随口道:“拟旨,命户部再给水部拨款十万两。” “遵旨。” 陈皇翻开新的奏章,看了两行之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一顿。 翰林院三位学士经常侍奉在他的左右,他对这几人的声音自然熟悉,可刚才的声音,绝对不是三人中的任何一位。 他抬起头,望向下方。 刺啦! 他脸上的表情极度意外,手中的奏章,被他撕成两半。 不多时,淑秀宫中,陈皇脸上满是不解之色,喃喃道:“莫非,他真的是被唐宁给打醒了?” 方淑妃的脸上也满是喜色,问道:“陛下,他真的醒悟了?” “朕等了他足足十四年啊……”陈皇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闷,说道:“早知道揍他一顿就能让他醒悟,朕就一天让人揍他八回!” 科举每三年才一次,大多数状元,在十几数十年后,都是朝廷的顶梁柱,更何况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三甲状元。 曾经他对方哲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方哲在翰林院蹉跎十四年,他对其早就死心了。 但没想到的是,十四年后,以前的那个方哲,居然又回来了。 他走出淑秀宫时,问道:“吏部最后举荐的户部侍郎是谁?” 户部侍郎之位空缺已久,早在两月之前,吏部便举荐了不少人上来,但直到今日,也没有最终定下。 魏间想了想,说道:“是工部黄侍郎。” 陈皇摇了摇头,说道:“从工部到户部,跨度未免大了一些,户部侍郎,暂时让方哲兼着吧。” 魏间低头道:“遵旨。” 他心中暗叹,虽说从工部到户部,跨度是大了一些,可从翰林院到户部,跨度难道就不大吗? 更何况,工部侍郎即便是没有户部侍郎重要,但两者好歹也是同级,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学士,到正四品的户部侍郎,这中间,可是差着好多级呢! 陈皇瞥了魏间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魏间想了想,躬身道:“陛下不顾朝臣举荐,破格提拔方大人,朝中的诸位大人,怕是会有意见……” “谁有意见?”陈皇挥了挥手,说道:“他们若是能给朕考一个三甲状元,这户部侍郎的位置,让给他们坐又何妨?” 第两百六十二章 粗大腿 翰林院,康学士靠在椅子上,手持着宝贝紫砂壶,手指轻轻的摩挲着。 紫砂壶有诸多优点,使用此壶泡茶,不会夺茶真香,此壶已在他手中多年,即便是不用茶叶,只在空壶中注入沸水,也仍有氤氲茶香。 他虽爱茶,也更爱壶,只是可惜了这一套紫砂壶,昨日碎了一只杯子,却是不再完整了。 作为侍读学士,他虽不是这翰林院权力最大的官员,但学士大人平日里忙碌在外,很少回来,方哲又是那副样子,翰林院的真正掌权之人,说起来应该是他才对。 他看了一眼对面捧着一本书在看的方哲,自从昨日之后,方哲就一改往日消沉的样子,平日里看惯了他的半死不活,他陡然间正常起来,反倒不太习惯。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有了这样的改变,莫非是真的被那唐修撰打醒了,其实相比起来,他更希望方哲维持以前的样子…… 康学士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有一人大步走进来,康学士抬头看了一眼,紫砂壶都来不及放,立刻站起身,说道:“学士大人。” 翰林学士走进来,对他微微点头,看向方哲的时候,目光有些复杂。 他刚刚上完早朝回来,今日的早朝之上,空悬了许久的户部侍郎之位,终于定了下来。 让所有朝臣意外的是,担任户部侍郎的,并不是朝中呼声最高的那几位大人,而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方哲。 户部侍郎是正四品,侍读学士只是从五品,这等连升数级之事,在当朝极少发生,皇帝凭借个人的喜恶,随意加官,朝臣也不会答应。 但今日的早朝之上,当陛下宣布这件事情的时候,朝堂却是罕见的沉默起来。 就连平日里最喜欢折腾的御史台都罕见的没有多言。 方哲是连中三元的状元,古往今来都少见,能力不在话下,而他在翰林院十四年,早就熬足了资历,也根本不会有人用资历说事。 更重要的是,“方哲”这个名字,本就代表了一个传奇,即便朝臣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却也不会轻易的忘记。 翰林学士看着方哲,曾经的下属一跃成为朝中巨擘,地位和官阶犹在他之上,心中虽然不是滋味,却也只能挤出一丝笑容,拱手道:“方大人,恭喜了,此次升任户部侍郎,我翰林院与有荣焉。” 啪! 值房之内,瓷器碎裂的声音尤为刺耳。 “户部侍郎?” 康学士喃喃了一句,然后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了看,脸色忽然间变的惨白。 他蹲下身子,嘴唇颤抖,缓缓的捧起几块紫砂壶碎片,眼眶已经有些湿润。 许久,他才直起身子,将那碎片揣在怀里,艰难的对方哲拱了拱手,说道:“恭,恭喜方,方侍郎……” 唐宁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得知,方哲即将担任户部侍郎,同时兼任侍读学士的。 从侍读学士到户部侍郎,这可谓是一步登天,但这也是别人羡慕不来的。 毕竟方哲不仅是连中三元的状元,还有着十四年的翰林院工作经验,有学历有资历,厚积薄发,别人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 只是可惜康王了,和端王斗了这么久,在朝堂上各方施力,鸭子已经煮熟了切成片,就差最后一步蘸酱的时候,却被别人连盘子都端走了。 这种事情,搁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康王府,刚刚从宫里回来的康王面沉似水,身边的丫鬟下人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大气也不敢出。 “方哲,方哲……”康王脸色铁青,嘴里念叨着这个名字,阴沉道:“早不出山,晚不出山,偏偏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本王之前所花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他身边一名中年谋士安慰道:“殿下不必动怒,这户部侍郎虽然不是我们的人,但也不是端王和怀王的人,这便不是最坏的结果。” 康王在堂内来回踱着步子,怨气难平,忽然道:“据说,他是被唐宁揍了一顿,因而开了窍?” 中年谋士立刻道:“殿下万万不可因为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怀疑唐大人,那方哲乃是三元及第,虽然沉寂十多年,但陛下对其仍旧十分看重,殿下不要忘记了,唐大人比起那方哲犹有胜之,殿下若是因此迁怒唐大人,便是因小失大……” “这些本王自然知道。”康王语气郁闷,咬牙道:“可是本王不甘心啊,一个户部侍郎,抵得过朝中多少关系,就这么拱手相送,你让本王如何甘心?” 中年谋士继续劝慰道:“殿下,成大事者,怎能处处计较一时的得失,殿下不要忘了,这户部侍郎,原本就属于端王阵营,如今虽然半路杀出来一个方哲,但也没有便宜端王,便宜唐家,谁都没有便宜,算起来,我们并不吃亏……” …… “唐宁哥不吃,便宜你了。” 方小月将为唐宁准备的饭菜递给赵圆,说道:“看你胖的,跑都跑不动,你这样王家妹妹怎么会喜欢你?” “真正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只喜欢他的样貌,再说了,表姐你以前比我还胖,现在都变的这么瘦了,我以后一定也能和你一样瘦。”赵圆一边大口扒饭,一边说道:“对了,小舅舅升官了,什么时候请客吃饭呢?” 唐宁看着方小月和赵圆在一边说话,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方家以前只有方鸿一个吏部侍郎撑着,在权贵林立的京师,一点儿都不起眼。 但自从方哲升为户部侍郎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六部中,虽然以礼部为首,但真正掌实权的,却是户部和吏部,它们一个掌国家钱粮,一个掌官员任免,这都是重中之重,若非如此,康王和端王也不会因为一个户部侍郎争的头破血流。 方家一位户部侍郎,一位吏部侍郎,这在整个京师,也是独一份。 唐淮虽然是礼部尚书,但礼部也就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能起点作用,现在皇帝还慢慢的将礼部掌管科举的权力稀释,礼部逐渐会沦为一个被人们挂在嘴上的部门。 而唐琦,唐琦现在不提也罢,国子监那一亩三分地,够他折腾。 至于那位唐宁没有见过面的唐靖,唐水表姐的父亲,只听说他是中书舍人,中书舍人的地位虽然也不低,但还是远不如吏部和户部二把手。 唐家要不是凭借着多年经营,在朝堂上积攒的影响力,以及端王阵营的支持,现在还真不如方家。 方小月虽然瘦了,但方家,却是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根粗大腿。 可惜这根大腿,他可能永远都抱不上了,想不到皇帝居然这么器重方哲,开局就送户部侍郎,以后还不知道会将他提拔到什么程度。 他将方哲打的那么惨,到现在对方脸上的淤青还没有消,还威胁他以后要是还欺负方小月,就托人见他一次打一次……,不知道这位方大人人品怎么样,心胸开不开阔,宽不宽广…… 方学士升任户部侍郎的事情,短时间内,就传遍了翰林院。 由侍读学士直接升任户部侍郎,让众人震惊的同时,心中也升起了无限的希望。 这就是翰林院,虽然他们品级不高,也不如六部的官员,各个手握实权,但经过一番磨砺,从翰林院走出去的人,都不同凡响。 方大人等了十四年,才一朝登天,他们还急什么呢? 翰林院大小官员,对于方学士升官一事,都显得十分振奋。 唯独康学士除外,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目击者称,方大人升官之后,康学士心中既羡慕又妒忌,气急之下,将自己最心爱的紫砂壶都摔碎了,打扫的人进去的时候,康大人正在摔杯子,一整套紫砂茶杯,全被他摔了个粉碎…… 第两百六十三章 少女的阴谋 比起翰林院来,户部的事务要繁忙的多,户部侍郎兼任翰林院侍读学士还正常,但从五品侍读学士兼任正四品户部侍郎,自本朝创立以来,就没有这样的说法。 怎奈何这是陛下的旨意,而方哲又是一个不好找理由反驳的人,这件事情,很快便正式敲定。 短短的时间之内,翰林院走了一位侍读,一位侍读学士,皆是升任户部,这两件事情,在翰林院小范围内,引起了热烈的讨论。 无论是唐侍读还是方学士,在升官之前,都有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他们都被新官上任的唐修撰揍过。 即便是知道这两件事情不会有什么必然联系,但事情实在是太过巧合,有好事者甚至在暗中打赌,下一个获此殊荣的,到底是哪位学士…… 唐宁在自己的值房之中,听不到外面的风言风语,他思考的是另一件事情。 户部衙门在皇宫外面,方小月的爹刚刚升任户部侍郎,肯定要以户部的事务为主,这说明他应该有一段时间不会看到方哲了。 这样一来,即便方哲还记恨着上次的事情,也管不到他,想给他穿小鞋都不行,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在翰林院混日子。 这种按时上班,按时下班,看看书写写稿的生活,也还算悠闲,他可不希望被其他的事情打扰。 …… 储慧宫。 端王踏进宫殿,微微躬身,说道:“儿臣给母妃请安。” 唐惠妃挥了挥手,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坐吧。” 她坐在榻上,问道:“听说方哲升任户部侍郎了?” 端王点了点头,说道:“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将一个侍读学士连升三级,在户部担任这么重要的位置。” 唐惠妃看了看他,说道:“十几年前,你还太小,没有听过方哲也实属正常,户部侍郎的位置,他是坐得的,况且,陛下提拔方哲,也总比提拔其他人要好。” “那倒是。”端王的心情明显开心了些,说道:“这次赵诚竹篮打水一场空,一定气的不轻,为了这户部侍郎的位置,他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说完他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这户部侍郎,本来就是我们的人,说到底也还是我们的损失,舅舅被调去了国子监,朝中有些人以为唐家失了势,就开始左右摇摆,再这样下去,我还拿什么和赵诚斗,都怪小姨的那个孽种……” 唐惠妃看了看他,秀眉微蹙,说道:“我早就告诫过你,做事要戒骄戒躁,不可急功冒进,唐家之所以如此,便是因为太过急躁,引起了陛下的不满,你真以为,陛下会因为唐家的家事,就调你舅舅去国子监吗?” “父皇的想法,谁能猜的透?”端王猛灌了一口茶水,说道:“这么多年,他既不立后,也不立太子,又把赵诚、赵睿和我都留在京中,也不知……” “住口!”唐惠妃蹙起眉头,猛地一拍桌子,说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端王立刻道:“儿臣一时糊涂,母妃息怒!” 唐惠妃看着他,沉声说道:“你记着,能最终决定皇位传给谁的,只有你的父皇,一切的外物都只能是助力,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你自己,你若是不争气,便是唐家出了两位宰相,也帮不了你!” 端王面色肃然,说道:“儿臣受教。” 唐惠妃一番训斥之后,殿内的气氛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下一刻,这种紧张的气氛,便被从外面传来的一道清脆声音打破。 “惠妃娘娘,我来看你了……”衣着华贵的少女从殿外走进来,惊讶道:“咦,皇兄也在啊。” 唐惠妃看着她,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蔓儿来了,快到我这里来。” 赵蔓在她的跟前坐下,问道:“惠妃娘娘,哥哥的伤养好了吗,怎么还不来宫里呢?” 唐惠妃道:“你哥哥现在被调到户部了,以后不用来宫里。” “啊?”少女怔了怔,问道:“为什么啊,他是不是怕那个恶人欺负他,如果他再欺负哥哥,我会让父皇收拾他的!” 唐惠妃摇了摇头,说道:“他调到户部是好事,是你父皇同意的。” 少女拳头紧攥,说道:“哥哥一定是怕那个恶人了,他那么凶,连我都凶,还喜欢打人……,都怪他,现在宫里都没有人能陪我了!” 她在储慧宫中坐了一会儿,气呼呼的回了自己的寝宫。 一名女官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她的精神一振,立刻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那女官小声道:“回公主,是我让人在翰林院打听到的,应该是真的。” “哼!”少女双手环胸,说道:“吃着国家俸禄,却整天玩忽职守,这样的人,父皇居然对他这么看重!” 她想了想,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们走!” 那女官疑惑道:“去哪里?” “去御书房,我要去找父皇!” …… 御书房,陈皇被少女挽着走出殿门,摇头道:“蔓儿,别胡闹,父皇还有些国事要处理……” 少女挽着他的胳膊,说道:“父皇,奏章有那么多,您是批不完的,太医都说了,您不能久坐,父皇和蔓儿在宫里走走吧,父皇批阅奏章累了乏了,出去走走,透透气,散散步,对身体有好处。” 陈皇随她走下台阶,诧异道:“你今天怎么关心起父皇的身体了?” “人家一直很关心父皇身体的……”少女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以后我要多陪父皇走走,这样父皇的身体才能好,就能长命百岁了……” 陈皇站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深吸口气,果然觉得整个人都清爽多了,刚才的疲累也有所消减,笑了笑,说道:“那父皇就陪蔓儿走一走吧。” 两人由一群宦官宫女跟着,穿过了几道门,少女抬起头,忽然指着前方的一座建筑,说道:“父皇,前面就是翰林院,要不我们去翰林院看看吧。” 陈皇诧异道:“去翰林院做什么?” 少女想了想,说道:“父皇整天都在深宫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去这些衙门里看看,就知道他们是不是在偷懒,就算他们没有偷懒,也能督促督促他们,让他们时刻都严格要求自己,报效朝廷,报效国家。” 陈皇考虑了一瞬,点头道:“好,那便去看看吧。” 翰林院门口的差役见前方有十数道人影走过来,准备上前询问时,见到最前方一人衣衫上绣着的金龙,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脚下一软,立刻道:“参见陛下!” 那差役哆嗦着直起身子,说道:“陛下,我这就去禀告学士大人!” “哎,你站住!”少女急忙叫住他,看着陈皇说道:“父皇,他进去禀告了以后,这里的人就有准备了,我们就这样悄悄的进去,看到的才是他们平日里的样子。”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不用禀告了。” …… 翰林院是个清贵衙门,大部分官员都十分闲散,修书编史之类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平日里过的十分悠闲。 一处值房之中。 两名官员坐在桌前对弈,一人捏着白子,思虑许久都没有落下。 对面一人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催促道:“郑大人,你都想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到底下不下啊?” “急什么?”那官员瞥了他一眼,说道:“让我再想想。” 便在这时,一只手从他的身后伸出来,指着棋盘上的一个位置,说道:“下这里。” 郑大人仔细看了看,顿时大喜,将白子落下,说道:“多谢,多谢!” 对面的官员脸上浮现一丝怒色,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是谁在多嘴!” 第两百六十四章 咄咄逼人 陈皇背着手看着他们二人,说道:“还没到放衙时间,你们两个就在翰林院中下起了棋,倒是有几分闲情逸致。” 方才开口的官员抬起头时,看到站在对面的身影,整个人便如同被雷霆击中。 他双腿不觉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臣,臣不知是陛下,陛下恕罪,恕罪!” 那位持白棋的郑大人也早已心肝发颤,回过头,连看也不敢看,同样噗通一声跪倒,高声道:“陛下恕罪!” “来人,把这两个玩忽职守的家伙带出去,各打二十大板。”想到自己批阅奏章批阅的头疼,这些家伙居然闲到有兴致下棋,陈皇沉着脸,望向其中一人时,又补充道:“观棋不语真君子……,给这位真君子再加十板!” 两名翰林院官员被捂着嘴拖出去了,少女看着陈皇,叹息道:“父皇,翰林院在宫里面,他们都如此的懈怠偷懒,外面的衙门,还不知道松散成什么样子呢!” 陈皇有些生气的走出门,说道:“去下一间!” 他挥退了大多数宦官,只带了两人,每走进一间值房,值房之内便是一阵人仰马翻。 翰林院的值房内,有喝茶的,有下棋的,闲聊的,当然也有真正忙于事务的,后者大都是今年的新晋进士,陈皇命人拖出去几人之后,闹出的动静,便已经使得整个翰林院知晓了。 翰林学士快步走出来,惊恐道:“翰林学士周博参见陛下!” 陈皇看着他,沉声道:“周学士,你让朕很失望!” 周学士心中咯噔一下,立刻道:“臣管教下属无方,请陛下责罚!” 陈皇看了他一眼,说道:“把你们翰林院的官员都召集起来!” 那少女脸上露出遗憾之色,应该早早的打听好那唐宁的值房,一进翰林院便冲进去,此刻让他得了消息,多半是要免了一顿板子。 不多时,翰林院的所有官员就全都被聚集在了院子里。 周学士看了看,问道:“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一名翰林修撰道:“唐修撰好像还在值房。” 周学士怔了怔,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比陛下召见还要重要,立刻问道:“他在值房干什么?” 那官员老实的回答道:“下官,下官出来的时候,唐修撰正在睡觉。” 少女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 唐宁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翰林院的生活居然这么无聊。 除了看书就是抄书,清一色的男人,连个养眼的女孩子都没有,他终于有些理解,方哲为什么在这里一睡就是十四年。 无聊到这种程度,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 写了两卷话本之后,他的眼皮就有些睁不开了,对面那两位下棋的修撰,棋子磕在棋盘上的声音,便像是催眠曲一样,他趴在桌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今天写的是《天仙配》的新卷,做梦居然梦到了七仙女洗澡,更加离奇的是,其中有一个仙女居然和他在宫里见过的那个有点傻的公主长的一模一样,不仅如此,那仙女还是个流氓仙女,上来就要脱他的衣裳。 赵蔓拽着唐宁的衣袖,大声道:“起来,你起来!” 梦里的仙女力气很大,但是作为有夫之妇的他怎么能够屈服,于是唐宁大喊了一声“姑娘请自重”,那仙女似乎被吓到了,终于放开了他。 然后他的梦就醒了,看到一个少女站在他的面前,一脸惊吓,再往前还有几道身影,分别是皇帝和翰林学士,以及翰林院其他几名官员。 皇帝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翰林院,他的梦真的是越来越离奇了,唐宁重新趴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重新闭上眼睛。 少女委屈的抓着陈皇的衣袖,说道:“父皇,你看他!” “咳!”翰林学士终于忍不住,重重的咳了一声。 唐宁睁开眼睛,抬起头看了看,发现陈皇和翰林学士还站在那里。 那猛地站起身,抱拳道:“臣参见陛下!” 陈皇看着他,问道:“刚刚入职便如此懈怠,这翰林院,是你睡觉的地方吗?” 唐宁站出来,躬身道:“臣方才阅览典籍,时间久了,太过劳累,一不小心就睡着了,请陛下责罚!”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既是看书疲累,也便罢了。” 那少女上前几步,指着他桌上的一份纸卷,说道:“父皇,千万不要被他骗了,他看的明明是话本!” “公主这便不懂了。”唐宁解释道:“人之思绪,不能长久的专注于一物,典籍看久了,再看看话本,是为劳逸结合,能够很快的重新打起精神。” “你这是狡辩!”少女拿起他放在桌边的一本厚厚书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问道:“你说你刚才在看典籍?” 唐宁从这少女身上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少女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说说,这本书都讲了什么?” 皇帝都不计较了,她一个公主还揪着不放,唐宁看着咄咄逼人的少女,终于明白,这位公主是来找他的麻烦的。 他看着这少女,问道:“此书有七十卷,不知公主说的是那一卷?” 少女单手叉腰,问道:“你说,这本书第三十卷讲的什么?” 包括翰林学士在内,翰林院诸位官员都微微摇头。 这么厚的书籍,莫说是刚刚入职的翰林修撰,便是他们,也记不清这每一卷都讲了什么,这些书籍,只作为了解之用,公主此举,明显是强人所难了。 唐宁回忆片刻,说道:“此书第三十卷,讲的是地理志。” “你说是地理志就是地理志?”少女耸了耸鼻子,一边翻书,一边说道:“你要是说错了,就是欺君,父皇会打你板子……” 她翻着翻着,脸色就变了,看了唐宁一眼,不服气道:“知道地理志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知道第三十五卷是什么吗?” 唐宁道:“第三十五卷讲的是礼乐。” 少女怔了怔,又翻了几页,不服气道:“第四十卷!” 唐宁淡然道:“第四十卷,讲天文。” 少女生气的双手叉腰,问道:“天文都讲了什么?” 翰林学士面色稍缓,翰林院今天在陛下面前丢脸可是丢大了,辛亏还有唐修撰帮他们挽回脸面,原以为他只是随意翻了翻那些书敷衍自己,如今看来,他居然连这些都记住了。 陈皇看着她,说道:“蔓儿,够了,不要胡闹。” “昔者,尧命羲、和,出纳日月,考星中以正四时。至舜,则曰“在玑玉衡,以齐七政”而已……,至汉以后,表测景晷,以正地中,分列境界,上当星次,皆略依古。”唐宁看着那少女,问道:“天文历法之变制,十分繁琐,公主还要再听下去吗?” “谁要听下去!”少女气愤的看了他一眼,站在陈皇身边。 翰林学士轻笑一声,上前说道:“唐修撰博闻强记,真是令本官佩服,不过,这些书籍,只是涉猎之用,唐修撰不用记得这么详细,也无须太过费神。” 唐宁拱手道:“无论是天文还是地理,多记一些,总是没有坏处。” 翰林学士叹道:“本官现在终于明白,唐修撰为何能够三元及第,厚积当能薄发,学识渊博至此,科举考题于你,便如探囊取物。” 唐宁笑道:“学士大人谬赞……” 陈皇笑看着他,说道:“周学士说得对,人之精力有限,你无需事事费神。” 唐宁拱手道:“臣受教。” 少女站在面带笑容的陈皇身旁,暗啐一口,这次能逃得了板子,算他走运,下次他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不过他桌上的那一卷《天仙配》,她都期盼了好几天了,市面上明明还没有开售,他是从哪里得来的…… 第两百六十五章 你是不是认识凝凝姑娘? 皇帝私访翰林院,打了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 翰林院并不像六部等实权衙门,大多数时候,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时间久了,官员们自然就懈怠下来,上班时间下下棋,喝喝茶,总比没事干打架斗殴要强。 只有那些新晋入翰林院的菜鸟,才会每日辛辛苦苦,兢兢业业的做事,如果这两年里不被调出去,等到三年之后,新的菜鸟入院,他们也就解放了。 两个下棋的侍讲被拖出去打了板子,虽然不重,但脸面却是丢光了,其他人也被训斥了个惨,翰林学士整场脸色都是黑的。 有人被训斥,自然也有人被表扬。 唐宁作为众人的典范,勤奋刻苦,被陈皇和翰林学士相继表扬了一番,并敦促所有人都要像他学习。 唐宁对此表示不好意思,毕竟他只是把别人下棋喝茶的时间用来睡觉而已。 赵蔓站在陈皇身旁,看了唐宁一眼,撇撇嘴道:“书呆子一个,有什么好得意的……” 天子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长时间的逗留在翰林院,和宦官随从离开之后,众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翰林学士的脸色却比刚才更黑,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道:“都给本官在院子里站一个时辰,好好反省反省!” 走到唐宁身边时,他脸上的笑容化开,说道:“唐修撰辛苦了,进屋再歇息歇息吧。” 今日翰林院之脸面,全靠唐宁帮他挽回来,周学士对他的态度自然不一样,更何况,对他好一点,他以后总不至于再和自己动手了吧? 在所有人都站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自已一个人回屋睡觉,其实是很不明智的举动,以后很有可能被群体所孤立。 不过唐宁本来就是独来独往,那两个王八蛋修撰跑出来的时候居然不叫他,这笔账先记下。 他走回值房的时候,看到那平阳公主居然坐在他的位置上,目光放在桌上的《天仙配》稿子上,看的津津有味。 唐宁走过去,将稿子收起来。 小丫头片子刚才咄咄逼人,想要他被皇帝拖出去打板子,故意刁难他那么久,刚才陈皇夸他的时候,她站在旁边,噘着嘴一副不屑的样子,这么对他,还想看他的书,门都没有! 赵蔓站起来,气呼呼的说道:“给我!” 唐宁面无表情道:“不给,这是我的。” 赵蔓双手叉腰道:“我让你给我你就得给我!” 唐宁不为所动:“为什么,你是皇帝吗?” 赵蔓更加生气:“我是公主!” “呵,谁不是呢?” 唐宁扯了扯嘴角,公主怎么了,谁还不是小公主了,从她身上没看出来什么公主,公主病还差不多。 不对,公主病指的是那些自信心过剩总以为自己是公主整个世界都要宠着她地球都要围着她转的普通人,她本来就是公主,所以也不存在什么公主病。 那她就是有病。 赵蔓皱眉道:“你说什么?” 唐宁将那新卷收起来,说道:“我说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抢别人的东西。” 赵蔓挺了挺胸,说道:“我就抢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你敢打我吗?” 唐宁淡淡的说道:“我会上奏弹劾你。” “你!”赵蔓指着他,气的说不出话。 虽然父皇不会因为他的弹劾就惩罚她,但是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所有人都知道平阳公主喜欢抢别人东西,她以后还怎么嫁出去! 她更生气的是,从小到大,父皇和皇兄皇姐们宠着她,宦官宫女们怕她,她认识的大家子弟也都不敢得罪她,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 一个被宠坏了的小丫头片子而已,唐家他都斗过了,还怕斗不过她? “我才不愿意看你的破东西,《天仙配》才出到第三卷,你这是假的!” 她看着唐宁,恨恨的说了一句,就扭着小屁股跑了。 唐宁今天才总算是见到了什么叫刁蛮,这小丫头片子和晴儿差不多大,也就比小如小意小上一两岁的样子,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她的蛮,和唐妖精的蛮并不一样,一个是刁蛮,一个是野蛮,唐宁还是更喜欢野蛮一点儿的。 放衙之后,他将新卷的最后一部分写完,耽搁了一会儿,才走出值房。 顾白等新晋翰林已经回家了,其他官员还在院子里站着,唐宁刚才写的入神,没注意到外面居然下雨了,雨势还不小。 他从一侧的长廊绕到大门口,今天出门忘记带伞,看这雨的样子,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赵蔓由一名宫女撑着伞走过来,看到站在屋檐下的唐宁,高兴道:“哈哈,没带伞吧,淋死你!” 唐宁心中无语,这位公主也真是闲的……那什么,居然特意跑过来看他被雨淋,唐宁没有理会她,打算进去借把伞的时候,一道身影从远处跑来,说道:“唐宁哥,你没带伞吗,我们一起回去吧!” 方小月三两步走到廊下,将自己的伞递给他。 唐宁瞥了那幼稚公主一眼,牵着方小月的手,向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赵蔓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生气的跺了跺脚,“我们回去!” 翰林院五天一休沐,昨天下了一场雨,持续的时间不长,第二天的空气格外清新,道路也并不泥泞。 唐宁趁着休沐的这一天,带着全家出去郊游踏青,晚上则是去了天然居,苏狐狸和他有着五天之约,正好可以放在每次的休沐之日。 苏媚躺在床上,侧过身子看着他,问道:“你要一直把娘藏在这里吗?” 虽然苏狐狸名义上是他的干姐姐,但听她这么说话,还是觉得怪怪的。 唐宁想了想,说道:“可能会麻烦你挺长一段时间。” 在这件事情上,可以釜底抽薪,但说到底,他还是没有正面和唐家抗衡的实力,甚至于整个京师,也没有人能和唐家正面抗衡。 一旦被人发现,不只是唐家,他还无法和皇帝交代。 在没有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之前,只能先这样了。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苏媚掩嘴打了一个哈欠,将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身上,说道:“弟弟乖,姐姐要睡觉了……” …… 长宁宫。 赵蔓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很快又爬起来,问道:“怎么还没回来?” 一名宫女说道:“殿下不要着急,应该快了吧。”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宫女从外面跑进来,说道:“殿下,买回来了!” 赵蔓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笑道:“那个傻子,不知道从哪里买的假货,还当成宝贝一样……” 她的目光望向手里的纸卷时,脸上的笑容逐渐僵住。 翰林院。 经过了上次的事情之后,学士大人对翰林院进行纪律整顿,所有人不得迟到早退,不得随意请假,上衙时间,不得下棋,不得闲聊,不得睡觉,不得做与公务无关之事,一经发现,必将严惩! 他刚坐下不久,翰林学士便走进来,笑道:“唐修撰的时间,可自由安排,陛下对唐修撰寄予厚望,唐修撰亦是有合适的学习之法,本官就不指手画脚了。” 唐宁想了想,这岂不是意味着,他以后可以随意的上班睡觉,上班写稿? 他刚刚将墨磨好,便有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来,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认识凝凝姑娘?” 第两百六十六章 嘤嘤公主 “凝凝姑娘?” “就是写《白蛇传》、《宝莲灯》和《天仙配》的凝凝姑娘。” 唐宁将提起的笔放下,说道:“认识。”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经过了上次一事,京中谁不知道唐人斋是他在掌控,甚至还有一些不实传言,说唐凝凝就是他,民间对此的猜测更是多了去了。 这年头,女子起男子笔名,男子取女子笔名的很多,早就不新鲜了。 “真的!”赵蔓很是惊讶,喃喃道:“唐宁,唐凝凝……,凝凝姑娘是你的姐姐还是妹妹,你介绍给我认识好不好?” “不好。” 不知道这丫头是真傻还是装傻,前两天还想方设法的陷害他,现在就这么直白的求自己帮忙,别人拿她当公主宠着她惯着她,他的公主是小如小意,是小小,可不是这个公主病少女。 赵蔓有些着急,问道:“为什么不好!” 唐宁摇头道:“她怕生,不见外人。” 赵蔓想了想,说道:“那你看完了市面上还没有开售的稿子,能不能也让我看看?” “不能。” 赵蔓更加着急,“为什么!” 唐宁老实的说道:“因为你前两天陷害我,想让陛下打我的板子。” “……” 赵蔓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无言以对。 她想了想,噘着嘴说道:“那,那是因为,因为你欺负唐昭哥哥,唐哥哥……” “那我不管。”唐宁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你陷害我,所以我不给你看。” 她看着唐宁,哭诉道:“你,你欺负我,嘤嘤嘤……” 唐宁不为所动。 “你……,你等着!”少女瞪了他一眼,扭着屁股生气的离开,唐宁重新提起笔,希望她不要再过来烦他了。 御书房,少女挽着陈皇的胳膊,委屈道:“父皇,他欺负了唐昭哥哥,唐哥哥,现在又来欺负我了……” 陈皇放下朱笔,说道:“你叫唐昭哥哥,叫唐哥哥,其实也应该叫他一声哥哥的。” 少女生气道:“我才没有这样的哥哥!” “蔓儿不要再胡闹了。”陈皇看着她,摇了摇头道:“他从小就受了不少欺负,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你可不要再欺负他。” 少女冷哼一声,说道:“哼,我就见他欺负过别人,还有谁能欺负他!” 陈皇看着她,解释道:“你不知道,这二十年前……” 片刻后,少女眼眶红红的,抹了抹眼泪,问道:“那,那后来他娘呢?” 陈皇摇了摇头,说道:“不见了。” 从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少女顿时同情心泛滥,喃喃道:“啊,他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他娘,比蔓儿还可怜……” …… 写了近一个时辰,唐宁出值房透了透气,回来的时候,发现赵蔓居然又坐在他的位置上了。 赵蔓指着他,说道:“你骗我!” 唐宁看着她,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赵蔓指了指纸上刚刚干涸的墨迹,说道:“《天仙配》是你写的,你就是唐凝凝?” “我有说我不是吗?” “你也没有说你是!”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是不是?” …… 赵蔓被他说的有些晕,将桌上的纸卷折起来,说道:“我拿回去看了。”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没有同意,你这就是抢。” 赵蔓不屑道:“我就抢,你怎么着吧?” 见唐宁走过去,她急忙将折好的纸卷塞进胸口,说道:“你敢来拿吗?” 唐宁还真不敢。 这要是被人看到,这小丫头片子再大喊几声非礼,他的清白就全毁了。 清白还是其次,非礼公主,猥亵少女,这其中的任何一条都是大罪。 他和她保持着三步的距离,说道:“你看吧,看完了还给我,我只有这一份。” 赵蔓对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个鬼脸:“不还不还就不还,谁让你欺负我!” 不还就不还,不还他就不要了,不过,他的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希望她以后不要后悔。 …… 自上次陛下突访翰林院之后,整个翰林院的风气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处值房中,再也没有了下棋聊天的官员,众人各司其职,即便是没事,也会找些事情来做,让诸位新晋翰林身上的压力倍减。 有此变化的,不止是翰林院。 包括六部在内,京中各个官衙,都进行了衙门风气的大整顿。 除了狠抓迟到早退,消极怠工之外,也对衙门上下的卫生进行了大清扫。 毕竟,陛下今日来了翰林院,明天就可能去国子监,过两天又可能会突访六部中的某一个衙门,防微杜渐,有备无患。 “蔓儿出的这个主意是真的好。”陈皇看了看魏间递上来的一份奏章,说道:“以后朕每月都会抽时间去两个官衙转转,让那些尸位素餐,消极怠工的家伙都给朕小心了,抓到一个,朕就严惩一个!” 魏间笑了笑,躬身道:“陛下英明。” 陈皇放下奏章,问道:“草原上的事情筹备的怎么样了?” 魏间道:“回陛下,还没有谍报传回来,但前段时间,朝廷派出去的商队,已经和术虎部建立了联系,他们愿意用马匹换取我们的兵器和粮食,按照时间推算,应该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 “草原上的马匹是好东西啊……”陈皇点了点头,又问道:“楚国呢?” 魏间继续说道:“楚国选择扶持夹谷部,他们的速度,应该比我们还快上一些,想来早就筹备完毕了,如此一来,草原之危可解。” 完颜部再强大,也只是草原上的一个部族,对上联合起来的两大部,便已经有些捉襟见肘,如今他们需要面对的,不仅是夹谷和术虎两大部,还有他们背后的陈国和楚国,近乎不可能取胜。 陈皇望着殿外,缓缓道:“草原之危可解,可楚国之危,却是日渐紧迫了。” 楚国日渐强大已是事实,虽说陈楚交好已有多年,但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一旦楚国的国力超过陈国,友邦转眼便可变成敌邦。 魏间想了想,说道:“虽说当代楚皇乃是一代雄主,但近两年,他的身体似乎不太好,楚国太子平庸,以后的事情,可说不准呢,陛下何必担忧……” 陈皇叹了口气,说道:“朕不得不担忧啊,当代楚皇,乃是罕见的中兴之主,楚国在他手中,国力日增,虽然他这两年身体有恙,但他那位同父同母的胞弟,也是雄才大略,摄政两年,楚国越发富强……,再看我陈国,让朕怎么能安心放手?” 魏间笑了笑,说道:“我朝两位状元三元及第,经天纬地,朝中亦是有无数贤臣,乃是立国以来,从未有过的盛况,陛下多虑了啊……” …… 长宁宫。 赵蔓看完了最新的一卷《天仙配》,整个人有些发懵。 以前她在看《天仙配》的时候,代入的自然是七仙女,因她的遭遇,时而揪心,时而欢喜。 毕竟,那七仙女是天帝的女儿,她是皇帝的女儿,她们身份相似,很容易便能代入进去。 可今天她看了《天仙配》的新卷,写到了一位人间的公主,那位公主刁蛮任性,野蛮无理就不说了,总喜欢抢别人的东西,除此之外,还喜欢嘤嘤嘤…… 他,他还给这位公主起了个绰号,就叫“嘤嘤公主”…… 看了这一卷,她便再也无法代入七仙女了。 “气死我了,他是故意的!” 少女将那几页纸撕的粉碎,粉面含煞,满床打滚。 第两百六十七章 好哥哥 “你是故意的!” 唐宁摊开纸,提起笔,赵蔓就像是一只生气的小母鸡,眼睛瞪的圆鼓鼓的,站在对面看着他。 唐宁将椅子向后面挪了挪,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别人看了误会。 赵蔓双手绞在一起,身体左右摇晃,“我不管,我不要做嘤嘤公主。” “谁说你是嘤嘤公主了,嘤嘤公主喜欢抢别人东西,公主殿下也喜欢吗?” “你……” 赵蔓拍了拍小胸脯,笑着说道:“人家当然不喜欢了,那你打算怎么写嘤嘤公主呢?” 唐宁想了想,说道:“这只是一个不重要的小配角,让她去和亲吧,还能为国家做点贡献,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了。” “不要!”赵蔓有些着急,说道:“我不要……,我不要嘤嘤公主去和亲!” “那让她随便嫁给哪个王公贵族的子弟?” “也不行!” “找个理由让她病死?” “不行不行不行!”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唐宁将笔递给她,说道:“笔给你,你来写。” “我写和你写不一样……”赵蔓扭了妞腰肢,说道:“好哥哥,你就把嘤嘤公主写的好一点嘛……” 啪嗒! 啪嗒! 两名看似在办公,其实全部注意力都在这边的翰林修撰手中的笔掉落在桌上,心中更是忐忑惶恐。 唐修撰不仅是学士大人眼中的红人,更是陛下眼中的红人,上次陛下突然来翰林院,他们没有叫醒他,就已经得罪过他一次了。 这几日,他们本想找个机会赔罪,但还没来得急开口,这一次有撞到了一些不应该被他们看到的事情,唐修撰他们得罪不起,公主更是得罪不起。 不行,这个地方,他们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尽快求学士大人帮他们换一个值房,再在此地久留,别说仕途,怕是小命都难保! “停!” 这嘤嘤公主的一声“好哥哥”,让唐宁忍不住一个激灵,急忙道:“公主殿下叫我唐宁就好。” 赵蔓看着他,说道:“我叫唐昭哥哥,也叫唐哥哥,当然也能叫你哥哥了。” 居然拿唐二傻和他比,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唐宁不敢和公主称兄道妹。” “不说这个了。”赵蔓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唐宁喝了口水压惊,问道:“什么交易?” 赵蔓笑嘻嘻的看着他,说道:“我呢,以后不和你作对,也不让父皇打你板子,你呢,就把嘤嘤公主的结局写的好一些,以后如果有新稿子,也先让我看看,怎么样?” 这就是典型的恶人思维,因为我不找你麻烦,所以你要听我的话,要是别的嘤嘤怪对他这么说,唐宁一巴掌就抽过去了。 可谁让这个嘤嘤怪是公主呢,皇家的人都是得罪不起的。 随便给她个结局把她打发了就行,省得她整天来自己这里作妖,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他在宫里勾搭公主,他以后还怎么做人?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成交。” 他扯过来一张纸,说道:“立个字据吧。” 赵蔓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相信你。” 唐宁坚持道:“还是立一个吧。” 他也相信自己,关键是他不愿意相信某人,还是立字据好一点,白纸黑字的,谁都别想抵赖。 赵蔓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才反应过来,看着唐宁,恼怒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送走了嘤嘤公主,唐宁才有时间开始忙碌。 与此同时,某处值房中,翰林学士看着两名翰林修撰,皱眉道:“你们要换值房?” 翰林院中,一般是三人或四人一间值房,品级较低的官员,则是六人或八人,这都是安排好的,岂能说换就换? 一名翰林修撰解释道:“学士大人,我二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唐修撰乃是国之栋梁,我等平日里进进出出,甚是麻烦,怕是会影响到他,虽然唐修撰不介意,但我们心中却是过意不去……” 另一名翰林修撰瞥了他一眼,心中暗叹,他居然能想到这样的理由…… 周学士看着他们,说道:“翰林院中的值房并无多余,你们平日里进出小声一些不就行了?” 那修撰立刻道:“大人,我们不用占用别的值房,和其他同僚挤上一挤就行了……” 周学士拍了拍桌子,说道:“放肆,你们这是在和本官讨价还价吗?” 两名修撰对视一眼,跪伏在地,说道:“求学士大人体谅!” 周学士看着他们,惊诧道:“你们这是……” …… 唐宁吃完午饭,散步回来,刚刚走进值房,又退了出来。 再次确认了一番,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走错。 他重新走进值房,看着两张空空如也的桌案,有些愣神。 这间值房之内,算上他,共有三名翰林修撰,而此时,另外两名修撰的地方,已经被搬空了。 顾白从旁走过来,说道:“学士大人说,要给你一个安静的环境,让吴修撰和胡修撰搬进了其他的值房,以后这里就是你一个人的地方了。” 看着空了许多的房间,唐宁的心情都莫名的好了许多。 一个人的办公室,当然要比和人分着用好,有自己独处的空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关上门来,谁都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后世那些大领导大老板,哪个不是单独的办公室? 周学士对他真的是体贴入微,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给他配一个秘书什么的…… 翰林院的工作,可谓是清闲到了极点,清闲的唐宁都有些闲不住,一个人的值房,不见人影,甚至没有人说话,时间久了也挺无聊的。 无聊的也不止是翰林院,这段日子,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格外的平静,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他原以为唐家在吃了那么一个大亏之后,会立刻施展狂风暴雨般的报复,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没想到的是,这段时间内,唐家竟是彻底的安静下来,就连端王都老实了许多,不在朝堂上和康王处处作对,唐家和端王一系,行事低调至极。 当然,端王低调,康王便高调了起来。 接连的胜利,使得康王在朝中的影响,短时间内超越了端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热打铁,稳固势力。 唐宁没有关注这些,几天前,从灵州寄过来了几瓶样酒,虽然整个酿酒过程还未结束,但这个阶段的酒,品质已经远超市面上所有的美酒了。 这导致老乞丐这几天一直都是醉生梦死的,小小正好可以歇上一歇。 岳母大人之前就说过,让他们不忙的时候,就来县衙吃饭,唐宁每隔几天就会和她们去一次。 近来吃饭的时候,岳父大人露面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做平安县令,要比当初做永安县令忙碌的多,毕竟京师是人口重镇,每天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知道有多少,整个县衙都忙不过来,岳父大人的清闲就显得很奇怪。 不仅清闲,他似乎还有心事,喝酒的频率比往日稍高。 唐宁吃完饭,在县衙里消食的时候,正好碰上彭琛,想了想,问道:“是不是县令大人最近又遇到麻烦了?” 第两百六十八章 没事找事 岳父大人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心情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京师水深且浑,不比灵州,官场上的弯弯绕绕自然也多一些,而平安县令,在满城权贵的京师,位置十分尴尬。 这次的事情起因,是他和赵县丞之间的矛盾。 原本的平安县令被削官之后,按照惯例,县令之职,会由县丞暂代,而大多数情况下,县丞暂代的久了,也就会自然而然的升为一县正印。 赵县丞在这个位置上已经熬足了资历,本以为原县令犯了事被撤,他就能迅速的翻身成为正宫,没想到陛下一道旨意,便空降了一位县令下来,他依旧稳坐他的第二把交椅。 不想做县令的县丞不是好县丞,除了唐宁这种安于现状,每天左拥右抱,教小小读书,和方小月讨论千层糕的做法,无聊了和唐妖精拌拌嘴,再无聊了数数银票就觉得是人生巅峰的咸鱼,但凡一个正常人,都是有梦想有追求的。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位赵县丞在县衙经营多年,要论对于县衙的掌控,自然不是一个空降县令能比的。 衙门里的捕快衙役,对他的话能做到令行禁止,相比与岳父大人而言,更愿意听他这位县丞的话。 岳父大人刚刚到任之后,两人其实就有了小小的摩擦,后来因为查封**一事,他在县衙中树立了一些威严,赵县丞才安宁了些时日。 近些日子,对方则是变本加厉,连同县衙之内的其余官吏,有了将他架空的趋势。 县令虽然是一县正印,但对于县衙之内的事务,也不能全然掌控,县丞架空县令的事情,在地方县衙更是屡见不鲜。 彭琛看着他,说道:“纵使大人有心整顿,但县衙的不少衙役和官吏,都对大人的话阳奉阴违,如此一来,大人做事,自然会束手手脚。” 唐宁想了想,问道:“你们在这县衙里,就没有自己的人吗?” “有。”彭琛点了点头,说道:“若不是大人早就联合了几位官员,现在就不会是两方僵持的局面了。” 僵持的局面,对谁都没好处,总有一方要打破僵局,等着别人打破,不如自己打破,至少还能掌握主动权。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说道:“你这样……” 彭琛听完之后,怔了怔,问道:“主动找事,怎么找?” 唐宁看着他说道:“你是捕头,随便找个理由就行了,这种事情还要我教你吗?” 彭琛想了想,点头道:“我明白了。” “孺子可教。”唐宁点了点头,踱着步子走回后衙。 彭琛走出前衙,看了看院中的一名捕快,挥手道:“魏三,你过来。” 魏三走过来,偏着头看着他,语气不屑道:“彭捕头,有事吗?” 原先县令大人在的时候,他魏三才是这平安县衙的捕头,现在的这位钟县令来了之后,他被降为了一个班头,被彭捕头取而代之,看这姓彭的便处处都不顺眼。 等到县丞大人将这钟县令完全架空之后,他这一个捕头,也就做到头了。 彭琛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帽子呢?” 魏三斜瞥了他一眼,说道:“忘戴了。” “忘戴了?”彭琛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冷声道:“你们的形象就是县衙的形象,谁让你不戴帽子的,你见过县令大人升堂不戴官帽吗?” 魏三怔在原地,半边脸火辣辣的,一个深色的掌印清晰可见。 “姓彭的,你欺人太甚!”魏三反应过来,捂着脸,怒视着他,刚刚说了一句,彭琛又一巴掌扇在他另一边脸上。 “不戴帽子你还有理了!” “你……” “你什么你?” “你给我等着!” …… 魏三怒视着他,捂着脸跑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这姓彭的身手很好,他不是对手,但县丞大人对这姓彭的拥护钟县令早已不满,这一次,县丞大人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撤了他的捕头! 县衙某处偏厅,赵县丞看着魏三,问道:“彭捕头无缘无故打你?” 魏三连连点头,说道:“大人,他因为属下不戴帽子就打了属下两个巴掌,这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说不定,暗中就是那钟县令授意的!” 打狗还要看主人,赵县丞皱起眉头,说道:“钟明礼啊钟明礼,忍了这么久,你这是终于向本官宣战了吗?” 他冷笑一声,说道:“我倒要看看,这件事情,他怎么和本官解释!” 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来,赵芸儿看着他,为难道:“爹,你一定要和钟县令过不去吗?” “你一个女孩子懂什么!”赵县丞看了她一眼,说道:“给我回房待着去,以后不要再去找钟明礼的女儿!” 他冷声说了一句,大步走出房门。 赵芸儿站在原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许久才抹了抹眼睛,缓缓走出房间。 县衙某堂,唐宁看着彭琛,无语道:“我让你随便找个理由,你也找个好一点的理由的啊,比如办事不力,消极怠工什么的,不戴帽子是个什么理由?” 彭琛平静的问道:“这不能算是理由吗?” “你说呢?” 钟明礼在堂内踱了两步,说道:“和赵县丞明明白白的翻脸也好,虽然会导致县衙不合,但也不能再让他继续使绊子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衙役走进来,说道:“大人,赵县丞来了。” 唐宁退至后堂,赵县丞便从门外走进来。 钟明礼对他拱了拱手,说道:“赵县丞找本官,可是有什么要事?” “要事倒是没有。”赵县丞不咸不淡的说道:“可彭捕头无故殴打下属,钟大人不管不问,本官倒是要问个清楚。” 钟明礼淡淡的说道:“这道命令是本官下的,他们每一个人都代表着县衙,衣冠不整者,有损县衙形象,会让外面的百姓怎么看我们,会让其他官衙怎么看我们,县衙是个讲规矩、有礼制的地方,如果任何人都像他这样,我等还如何御下?” 赵县丞目光望向他,质问道:“钟大人是何时下这道命令的,本官怎么不知道?” 钟明礼看着他,沉声道:“本官下什么命令,难道还要经过赵县丞的同意不成!” 赵县丞一时语滞,他也没有想到,钟明礼居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替彭捕头脱罪,看来这件事情,背后便是他在指使了。 “自然不用。”赵县丞看着钟明礼,说道:“只是,县令大人若是有什么命令,也该和诸位同僚商议商议,这才不会落得一个独断的名声。” 钟明礼挥手道:“此等小事,本官能够做主,何须劳烦他人?” 赵县丞深深的看了钟明礼一眼,说道:“下官先告退了。” 打了一个赵县丞的狗腿子,最多只是在心里出出气而已,要想夺了他的权,打散他的盟友,还要让县衙上下都服服帖帖的,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唐宁和彭琛站在廊前,看着他,说道:“你要找事,也不能这么明显,因为别人没戴帽子就揍他,他不服气,其他人也会觉得你仗势欺人……,你可以交给他一件差事,这件事情他要是办不好,你就抽他,他要是办好了,你就再交给他一件差事,总有他办不好的时候,那个时候你再抽他,想怎么抽就怎么抽,有理有据,别人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你听懂了吗?” 彭琛想了想,点头道:“懂了。” 魏三站在院子里,听着廊下两个人的对话,捂着肿胀的脸,身体抖如筛糠。 第两百六十九章 清洗县衙 “这不是魏班头吗,你在这里干什么?”彭琛一转头,看到魏三,撸起袖子说道:“县衙的事情这么忙,你还有时间在这里发愣,是不是消极怠工想偷懒……” 魏三一拍脑袋,说道:“彭捕头,我忽然想起来,张家村还有一桩纠纷,我马上去协调……” 平安县虽地处京师,但其实平日里并没有多少大事。 一来这里是京师天子脚下,要案大案发生的概率很低,即便是真的发生了,上面还有京兆府和刑部,上头没有安排的时候,县衙里平时也就调节调节邻里纠纷,抓抓小偷盗贼而已。 这些事情,衙役捕快们并不上心,又不是什么人命大事,在外东奔西跑,哪有坐在班房里舒坦? 可这两日,事情却发生了些许变化,县衙中某些捕快,宁愿奔波在外,也不愿意坐在班房享福。 至少在外面,不会因为没有戴帽子,坐姿不正,吃饭放屁就被惩罚。 两天时间,原本属于赵县丞一系的班头,全都被换了下去,原因更是五花八门,像什么办事不力,消极怠工,进门先迈左脚,进门先迈右脚,等等等等……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县令大人在对县衙进行清洗,赵县丞联合几位佐官,暗中给钟县令使绊子,没想到钟县令比他们更加干脆,一点面子都不给赵县丞留,他在县衙中的班底,两天的时间之内,就被清洗的差不多了。 对于这些,赵县丞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毕竟钟县令是一县正印,这些衙役的调动,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无非是他愿不愿意和赵县丞彻底撕破脸皮而已。 以前的衙役捕快还敢对钟县令的命令阳奉阴违,这两天有谁敢忤逆,立刻就是一顿板子,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得擦亮眼睛,一不小心,就被钟县令用来杀鸡儆猴了。 魏三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外面进来,看到彭琛时,身体下意识的便是一个哆嗦。 他和彭琛保持一定的距离,说道:“彭,彭捕头,那小贼已经抓到了。” “动作挺快。”彭琛点了点头,说道:“你的帽子……” “我戴了!”魏三脸色一白,急忙摸了摸脑袋,说道:“我戴了的!” “别紧张。”彭琛走过去,帮他整理了一下帽子,说道:“下次记得,别戴歪了。” 魏三连连点头:“是……,是,属下一定记得!” 彭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个差事要交给你,可能要多跑些路,你心里有个准备。” 魏三现在宁愿在外面奔波也不愿意回县衙,心中一喜,问道:“都是为朝廷做事,多跑些路没什么的……” “那就好,其实也没有多少,也就千儿八百里,你记得多备几双鞋。” …… 自魏三魏班头走路不小心摔断了腿,县衙内几个重要部门的班头,就没有一个是赵县丞的人了。 虽说这些衙役捕快在县衙里没有什么地位,只有办事跑腿的时候才能用得到,但仅凭赵县丞一个光杆司令也不行,他所下的命令,总要有人施行,总不能任何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这一次他的心腹全都被换掉,以后在县衙里可谓是两眼一摸黑,举步维艰。 县丞衙。 一名官员看着赵县丞,问道:“赵大人,这次钟县令将你我的人都换掉,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我们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 赵县丞放下茶杯,说道:“郑县尉稍安勿躁,一时的得失算不了什么,钟明礼真以为,这平安县令的位置是这么好坐的,我们先静观其变,他得意不了多久。” 郑县尉想了想,又道:“赵大人,这位钟县令,在京中似乎也有些关系,他那位女婿,更是新科状元,在翰林院供职,我们这么做,会不会……” 赵县丞看了他一眼,说道:“郑县尉现在说这些话,不觉得有些太晚了,你我还有后退的余地吗?” 郑县尉叹了口气,说道:“如此下官便不再多言了,下官告退。” 郑县尉离开之后,赵县丞重新端起茶杯,片刻后又放下。 因这两日县衙里发生的事情,他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阴沉之余,又有些无奈。 他到底只是一个县丞,虽说在县衙已经经营了十几年,但还是低了正印县令一头,强行去抗衡钟县令,还是力有不逮。 和钟县令翻脸并非他的意愿,但人生在世,又有多少事情,能够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 他走出衙房之外,说道:“备轿,本官要出去一趟。” …… 唐宁和小意小如走出县衙,看着她们说道:“你们在家里要是无聊,就和夭夭学着做生意,家里的生意总要操心的,不能总是让人家打理。” 小如点头说道:“夭夭姑娘已经在教我了。” 生意场的事情,小意是不感兴趣的,小如心细,以前也开过绸缎庄,算是有些经验,唐宁不打算将她培养成一个像唐夭夭一样的女强人,但让她平日里找点事情打发时间也好。 三人即将走出县衙的时候,一道身影从前方走过来,看到他们,又低着头匆匆的绕开。 小如疑惑道:“赵姑娘怎么了?” 钟意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伤感,近些日子,县衙中发生的事情,她也听闻了,换做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赵芸儿。 “赵姑娘可能有急事吧。”唐宁笑了笑,牵着她们的手,说道:“我们回去吧,晚上也没有什么事情,不如去天然居走走……” …… 唐宁坐在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值房里面,嘤嘤公主安静的坐在他的对面,看他刚刚写好的新卷。 唐宁没有继续动笔,他在思考一个问题。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认识了小小,小小现在是他的妹妹,过了没多久她认识了方小月,她整天“唐宁哥”“唐宁哥”的叫着,也算是他的半个妹妹。 他刚刚来京的时候,认识了唐水,后来唐水成了他的姐姐,然后他认识了苏媚,再然后苏媚也变成了她的姐姐,认真算起来,嘤嘤公主叫他一声“好哥哥”,好像也对。 好像他身边的女孩子,除了小如和小意之外,最后不是成为了他的姐姐就是成为了他的妹妹------这还真是一件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对了,还要除过唐妖精,要是有她这样一位妹妹,他非得被他折腾的折寿不可。 赵蔓放下了两卷他刚刚写好的《天龙八部》,撇了撇嘴,说道:“你写的是什么啊,为什么有情人最后都变成了兄妹,哪有这样的啊……” 唐宁头也没抬,看书就好好看书,不喜欢不看就是了,免费看书还喜欢瞎bb,懒得搭理她。 赵蔓靠在椅子上,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说,人为什么会有烦恼呢,要是每天都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该有多好?” 唐宁随口道:“人的很多烦恼都是庸人自扰,不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不要和愚蠢的人争辩,无论他们说什么,你只要说“好的,你说得对”就可以了。” “你这是哪来的歪理……”赵蔓瞥了他一眼,说道:“只要是人就会有烦恼,就连父皇都有烦恼,说的好听,你难道就没有烦恼吗?” 唐宁提起笔,一边继续写稿,一边说道:“恩,你说得对,你说的都对。” 第两百七十章 姐帮你 “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为何每个妹妹都嫁给眼泪……” 唐宁写着稿,哼着歌,赵蔓看了一会儿,某一个时刻,忽然看向他,问道:“你刚才是不是在拐着弯儿骂我蠢?” 唐宁摇头道:“别瞎说,我没有。” 赵蔓蹙着鼻子:“你发誓!” “我发四,没有。” 一个人的值房有很多好处,可以脱鞋,可以睡觉,虽然值房的门是开着的,但是一天到晚,除了嘤嘤公主之外,没有人会进来。 当然,一个人久了,还是有些无聊和寂寞,赵蔓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烦是烦了点,解闷的作用还是有的。 赵蔓看完了最新的内容,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唐宁问道:“明天你是不是要休沐了?” 唐宁点了点头。 赵蔓好奇的问道:“休沐的时候,你一般都干什么?” “天气好的时候,出去游玩野炊,天气不好的时候,在家里打牌。” “游玩野炊……”赵蔓脸上露出意动之色,想了想,又问道:“打牌是什么?” “就是一种游戏。” 唐宁不打算和她详细解释,对于一个平日无聊到极致的人来说,打牌是一项很有诱惑的游戏,苏媚就是这样,打了几次,她就不满足于单纯的打牌了,游戏的地点,也从桌上变成床上。 他来翰林院是工作的,不是打牌的,谁知道这是不是嘤嘤公主的陷阱,想要钓鱼执法让皇帝打他的板子。 “游戏……”赵蔓眨了眨眼睛,说道:“那你和我玩玩吧。”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翰林院可不是玩耍的地方,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会打我板子的。” 赵蔓急忙道:“不会,你不说,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 “不行。” “哎呀,你就陪我玩玩嘛……,我去把门关上,他们就看不到了。” 在值房内待得久了闷得慌,两名翰林修撰走出值房,站在廊下,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吱呀。 在他们对面的另一处值房房门关上。 翰林院是官衙,不是什么人的私人地盘,值房的门在上衙的时候,是不允许关闭的。 一人怔了怔,问道:“刚才关门的是公主?” 另一人面色一变:“我刚才什么也没有看到。” 两人对视一眼,不敢再站在门外,飞快的溜回了自己的值房。 下衙之前,唐宁还是没有完成今天要写的新卷,他来翰林院自然不会随身带着麻将,但是赵蔓并没有因为他没有麻将就放过他,硬是坐在他旁边和他聊天,一直耗到放衙才走。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他发现她虽然烦人了一点,也有些被惯出来的公主病,却也不会让人讨厌。 唐宁对她,也不像之前那么针锋相对。 长宁宫,赵蔓蹦蹦跳跳的走进去,一名女官走上前,问道:“殿下又去翰林院了吗?” “是啊,父皇那么忙,我帮父皇看看他们有没有偷懒。”赵蔓嘴角噙着笑,说道:“你不知道,翰林院那帮家伙,最喜欢偷懒了!” 那女官看了看她,一时语滞,只能退了出去。 一名小宫女悄悄走上来,说道:“公主,您又去找唐翰林的麻烦了吗?” “我找他麻烦干什么?”赵蔓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个人可真好玩,他说的好多东西我都没听过没玩过,可惜父皇不让我出宫,下次让他带进宫里来……” …… 县令到底是一县之长,若是在偏远的州县,县丞联合县内乡绅官员,还可以和县令抗衡,但在平安县这种地方,若是县令强硬一些,县丞是讨不得任何好处的。 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坏处,倘若县衙上下没有一条心,许多事情就会遇到意想不到的阻碍,自从在和岳父大人的交锋中落败,赵县丞便彻底放手手中事务,称病在家,不见外客。 县衙之中,设立县丞的目的,便是帮县令分担政务,像平安县这种京县县衙,每日里纷繁琐碎的事情不知有多少,若是只靠县令一人,怕是会累死。 赵县丞称病在家的同时,刑部下了公文,勒令平安县衙尽快将去年的几件陈年积案结案。 追捕缉盗这类事情,往日里都是县丞衙和县尉衙督办的,赵县丞和郑县尉同穿一条裤子,被夺了权之后,干脆不管事了,一大堆案情卷宗堆叠在一起,没有他们的协助,根本无法入手。 此二人的算盘打的很好,刑部虽然无法插手县衙的内部事务,但却可以通过这些积案,对县衙施加压力,县令每年的政绩考核中,治安状况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环,考评连续三年不过,轻则处罚,重则贬官。 刑部的公文来的很巧,赵县丞区区一个县丞,还无法影响到刑部,唐宁原以为那些人已经消停了,没想到他们只是用了一种更委婉,更迂回的方式,让任何人都找不出他们的把柄。 便如同岳父大人和赵县丞之间的交锋一样,官场之上,暗箭虽然也能伤人,但这种明刀明枪,光明正大的方法,才更让人无奈。 唐家。 刑部主事站在堂中,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大人,都按照您的吩咐办好了。” 唐琦点了点头,说道:“辛苦徐主事了。” 徐主事连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唐琦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便有一名下人手持托盘走上来,说道:“这是一份薄礼,请徐主事收下。” 徐主事抬头看了看,并未拒绝,小心的接过,说道:“多谢唐大人。” 徐主事离开之后,才有一道身影从后堂走出来,问道:“二叔,为了这件小事,我们如此的弯弯绕绕,甚至动用刑部的力量,也未必能起多大的作用,这么做值得吗?”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做事又岂能一蹴而就?”唐琦看着他,问道:“你知道唐家上次为什么会输吗?” 唐目光望向窗外,说道:“因为我们小瞧了他,若是自他进京之后,便下定决定除掉他,就不会变成今天的结果。” “不错。”唐琦点了点头,说道:“只可惜,我们明白这个道理太晚了,以前能用的很多手段,现在都不能用,外面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唐家,你的这位表弟,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厉害。” 唐目光微敛,说道:“再厉害又如何,凭他一人之力,难道还能颠覆整个唐家,颠覆惠妃娘娘,颠覆端王殿下?” 唐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半年之前,我和你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代价便是唐家断了一臂,百年声誉,毁于一旦,你将来是要继承唐家的,我们犯过的错误,你不可再犯。” 唐怔了怔,躬身道:“侄儿受教。” 天然居。 唐宁从苏媚的后院出来,走向门口的时候,苏媚酥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这就要走了?” 唐宁回过头,说道:“有点急事,下次再……睡。” 苏媚看着他,问道:“什么急事?” 唐宁简单的将那几件积案和她提了一下。 “原来是这几件案子……”苏媚脸上露出微笑,上前几步,伸手抬起他的下巴,说道:“叫声姐,姐帮你。” 第两百七十一章 下不为例 “姐。” 唐宁看着苏媚,毫不犹豫的说道。 能用一声“姐”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辛辛苦苦累死累活的查卷宗找线索,一年前都没有破的案子,指望他们在短时间里破掉,是不可能的事情。 “等着。” 苏媚风情款款的看了他一眼,走出房间。 唐宁坐在桌前,倒了杯茶,左右看了看,发现苏媚的房间比他之前见到的干净整洁多了。 看来小桃这个懒丫鬟,终于明白做丫鬟的职责,不是整天在院子里踢藤球。 上次送她的布娃娃还躺在她的床上,作为自己的替代品,唐宁看到那个布娃娃,总是有些奇怪的感觉。 他抿了口茶,耐心的等待。 苏媚走进后院的一处房间,轻轻转动搁置在书柜上的一只花瓶,正前方的一堵墙壁也缓缓的转动起来。 她走到墙壁之后,转动另一只花瓶,墙壁又迅速的合拢。 墙壁之后,是一处极为宽阔的房间,房间里面摆满了书架,书架上尽是书籍卷宗,数名女子在房间之内穿梭忙碌,见她进来,立刻躬身道:“见过姑娘。” 苏媚看着其中一人,说道:“帮我找几份卷宗。” 不多时,房间之内的女子,便在书架之上寻找起来。 一名老妪从前方走来,问道:“你找这几件案子的卷宗做什么?” 苏媚说道:“我有用处。” 老妪眉头皱起:“又是为了那个小子?” 苏媚撇了撇嘴,说道:“他可是我弟弟,做姐姐的,帮弟弟点小忙怎么了?” “这是小忙吗,你难道不知道,为了搜集这些东西,我们耗费了多少力气,就被你这么白白的送给他?”老妪眉头拧起来,怒道:“你少拿弟弟当幌子,有帮弟弟的忙帮到床上去的吗?” 苏媚看着她,说道:“你个为老不尊的,说什么呢?” 老妪沉声道:“你应该知道,那些人留着,以后对我们有用,你这次做了人情,折损的是我们的力量。” 苏媚道:“这些还不是我辛辛苦苦,呕心沥血才查到,整理出来的,我们也不缺这一桩两桩的……” 老妪看了她许久,才转过身,沉声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苏媚吐了吐舌头:“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老妪回头道:“你说什么?” 苏媚立刻道:“我说……谢谢师父!” 唐宁已经喝了两杯茶,过程中发现苏媚的床头摆着一本精装版的《天仙配》。 连她这样的奇女子都不能免俗,看来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对私定终身的戏码十分喜欢,对爱情怀有自由美好的憧憬,正是应了那句古话。 苏媚从外面走进来,将一个信封递给他,说道:“都在这里了。” 唐宁接过信封,打开看了看,然后将信封放下,走到床前,将那只布娃娃扔到床脚,脱了鞋子爬上床,说道:“来吧。”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从苏媚房里出来,没有看到老乞丐等在院外,走进天然居主楼的时候,发现他还在雅阁里大吃大喝。 自从灵州的酒运过来之后,老乞丐就再也不喝其他的酒了,也不满足于一边喝酒一边抠脚丫子,有酒必须有菜,最不济也得有一盘猪头肉。 走出主楼,老乞丐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说道:“还是那杀猪的切得猪头肉好吃,别人都没有他的那一份刀工……” 唐宁走出十几步远,忽然有一道人影从前方撞过来,他急忙将摔倒在地的老妪扶起来,问道:“老人家,你没事吧?” “没事。”那老妪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径直离开。 唐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不由的在心中暗叹,这个时代,人们大抵还是知廉耻的,这老人家虽然态度不太好,但也没有趁机讹他,走在路上,遇到摔倒老人,几乎都是可以放心扶的。 “别动。” 他刚刚讨迈开步子,耳边忽然传来了老乞丐的声音。 他的脚步立刻停住。 老乞丐走上前,伸手在他后颈上摸了摸,唐宁注意到他手上多了一个小虫子。 这虫子体型不大,像是什么甲虫,大概只有两个米粒大小,唐宁从来没有见过,惊讶道:“这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一个小虫子而已。”老乞丐摇了摇头,手指轻轻一捻,结束了那虫子的虫生,然后灌了口酒,回头看了一眼,喃喃道:“奇怪,奇怪啊……” 两人向天然居门口的方向走去时,刚才撞上唐宁的那名老妪,站在湖边的一棵柳树下,随手取了一片柳叶,放在嘴边吹奏了起来。 几乎是在这乐声响起的下一个瞬间,便有一道身影匆匆忙忙的从小院里冲出来。 苏媚飞快的跑到树下,看着老妪,恼怒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老妪面无表情的说道:“没什么,让他吃点苦头而已,也让他知道,天然居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你……”苏媚恨恨的瞪了她一眼,飞快的向外面跑去。 此时天然居主楼之外的人影虽然不多,但也还有几位,见到苏媚苏姑娘连鞋子都没有穿,不顾仪态的在路上狂奔,皆是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唐宁快要走出天然居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 他回过头,看着苏媚光着脚跑过来,惊讶道:“你怎么了?” 苏媚没有回答他,走到他的面前,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将他转了个圈,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看了一遍,才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舒服?” “没有啊……”唐宁有些奇怪的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出来连鞋子都不穿?” 苏媚再次打量了他一番,问道:“真没事?” 唐宁无奈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小桃从远处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说道:“小姐,鞋子!” 苏媚用小桃带来的毛巾擦了擦脚,这才穿上鞋子。 唐宁注意到,苏媚的脚小巧纤细,也没有像京中其他女子一样,习惯涂蔻丹,也没有将指甲染成红色,有一种纯天然的美感。 虽然他们同床异枕了许多次,但她和他同睡一张床的时候,都是穿着足衣的,这还是唐宁第一次看到她的脚。 苏媚见他真的没事,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看什么?” 唐宁收回视线,说道:“以后哪怕再紧急的事情,也记得穿上鞋子,女孩子的脚,外人看不得的。” 苏媚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我们家乡没有这样的规矩,被人看到了脚就要死要活的,多愚蠢……” 唐宁纠正道:“也不一定要死要活,还可能嫁给那个人。” “嫁给你?”苏媚看着他,提醒道:“想不到你居然有这样的想法,我可是你姐,这是乱*!” 果然他是调戏不过狐狸姐姐的,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你回去再睡会吧,我走了。” 他和老乞丐走到街上,忽然问道:“前辈刚才捏死的那只虫子,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老乞丐灌了口酒,咂了咂嘴,说道:“想不到,现在居然还有人懂养蛊之术,只可惜道行不够,老夫年轻时候认识的那几位蛊道高手,有哪一位不是下蛊于无形……” “蛊术?” 唐宁闻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他虽未见过这种带有传奇色彩的东西,但在影视剧和小说中却屡见不鲜,人们将之传的神乎其神,闻之色变,想不到有一天居然被他给遇到了。 那个老妇人,竟然如此恶毒,自己不过是撞了她一下,还是她主动撞上来的,就对他下这样的狠手,苏媚好像也知道一些东西,下次要找她好好问问清楚。 不过,蛊术这东西,听起来就很厉害,要是能学会,岂不是可以以弱胜强,不用武功高过唐夭夭,就能把她按在地上摩擦? 唐宁眼中光彩大放,目光望向老乞丐。 老乞丐摆了摆手,说道:“别看我,我不会。” 第两百七十二章 微服私访 老乞丐见多识广,武功秘籍当大白菜一样卖,这世上肯定有他不会的武功,但从他刚才轻描淡写的表情来看,蛊术他应该是会的。 可老乞丐不愿意教他,他也不可能逼迫他教。 就目前而言,他手中拿着的这封信封中装着的东西,也要比学蛊术更加紧迫。 信封里面的内容他已经看过了,县衙近一年内的几件积案,每件案子的来龙去脉,凶手何人,现在何处,甚至连杀人动机都剖析的十分详细。 难怪苏媚说自己不知道她的底细,她能随意的查出这些东西,在京中的能量不可想象。 唐宁不能将这些东西直接交给岳父大人,找不到一个完美的理由,总不能说是苏媚给他的,出卖队友的事情不能做。 不管苏媚是什么身份,都不影响他们单纯的睡友关系。 几件案子的卷宗加起来,装满了整整一个箱子,唐宁让彭琛派了两名衙役,将所有的卷宗都搬了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赵县丞有意为之,这些卷宗被打乱了顺序,仅仅是将之重新挑拣出来分类,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唐宁让他们搬过来之前,先让他们将同一案件的资料卷宗全都归结在一起。 接下来的事情,对他来说就简单多了。 毕竟,已经知道了结果,再去将之和过程联系起来,要比根据过程去推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结果简单容易的多。 唐宁花了两个时辰,将所有的案子都梳理出了一个让人信服的脉络,顺着这些看似毫无关系的线索推下去,就会得到出人意料的结果。 小小敲了敲门,走进来,说道:“哥哥,吃饭了。” 唐宁看着她,想了想,说道:“小小,你过来一下,哥哥和你说件事……” 吃过饭,唐宁会在院子里走一走消食,小小走到老乞丐身边,说道:“师父,我想学蛊术。” “蛊术啊……”老乞丐想了想,说道:“女孩子整天和那些毒虫打交道,不好,不过……,蛊术这东西,学一学还是没有坏处的,梁国都亡了这么多年了,万蛊教居然还有弟子到了这里,不得不防。” 他自言自语了几句,点头道:“师父明天就教你。” 唐宁将所有的卷宗都重新装进箱子,老乞丐走进来,说道:“再给老夫一坛酒。” 唐宁头也没抬的说道:“没了。” “没了!”老乞丐顿时大惊:“不是还有好几十坛吗?”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你都可以不会蛊术,我的酒为什么就不能没了?” 虽然老乞丐的武功很高,但有件事情他需要明白。 他视为命根子的美酒是自己的,他唯一的宝贝徒弟也是自己的,吃他的饭,喝他的酒,拐他的妹妹,结果每次有事情找他的时候,他不是装傻就是拒绝,做人不能这样。 老乞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不就是蛊术吗,好商量,好商量,你先把酒拿出来……” …… 平安县衙,钟明礼看着唐宁,惊讶道:“这么快?” 唐宁点头道:“连夜看完了那些卷宗,找出了一些疑点,顺着这些疑点查下去,可能会有些发现。” 钟明礼仔细的看了看唐宁递过来的一张纸,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只是你的猜测,当不得证据,非要串起来的话,就太过生硬了,而且有些不可思议。” 唐宁笑了笑,说道:“当我们排除掉所有的可能,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他是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的,毕竟案情的所有脉络他都清楚,也明白凶手是谁,只不过,这些话,他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岳父大人,只能让他自己去查。 这几桩案子中,有两桩都是灭门惨案,其中一桩,更是涉及二十余条性命,曾经在京师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如果能将这些案子都破了,可是实打实的政绩。 钟明礼点了点头,说道:“我会让彭琛去暗查的。” 唐宁想了想,又道:“还有一件东西,岳父可以看看。” 他将一张纸放在桌上,缓缓走出去。 钟明礼拿起那张纸,看了看之后,微微有些发怔。 这张纸上写着的,是赵县丞收受贿赂,徇私枉法的证据,虽然只是片面之词,但循着纸上的线索,却不难确认。 只是,赵县丞既然敢收,那便说明他做的隐秘,这张纸,又是唐宁从何处得来的? 对于发生在唐宁身上的事情,他已经不再想着去找原因。 他想了想,走到堂外,说道:“去县丞衙。” 县丞衙,后衙。 赵县丞和郑县尉悠闲的下着棋,郑县尉笑了笑,说道:“大人这一招真的是高,那几件案子,钟县令一件也别想办下来,到时候刑部的折子上就有东西可写,钟县令任职第一年的考核就不过,到时候,看他在这县衙里还怎么抬起头?” 赵县丞不紧不慢的下着棋,说道:“钟明礼想要权,本官就给他权,他自己没本事把不住,可就怪不了本官了。” 他捏了一颗棋子,刚刚落下,就有衙差来报,钟县令来了,在前衙等着他。 “现在知道找本官了?”赵县丞头也没抬,说道:“就说本官身体不适,不见。” 不多时,那衙役走到前衙,躬身道:“县令大人,赵县丞他说身体不适……” 钟明礼看了后衙方向一眼,说道:“既然如此,就让赵大人好好歇息歇息吧。” 赵县丞贪污的证据,是苏媚随手放在信封里的,算是那几桩案子的饶头,这一张纸,就足够把他从县丞的位置上拉下来了。 这几桩案子的弯弯绕绕很多,为了保险起见,唐宁向翰林院请了三天假,彭琛随时会向他汇报案情的进度。 翰林院,赵蔓又一次从某处值房走出来,随便抓了一人问道:“唐宁呢?” 那人立刻小心的说道:“回公主,唐修撰他病了,休养在家,这几天都不会来院里的。” “他病了啊……”赵蔓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走出翰林院,漫无目的走在宫里,不多时,便走到了一处宫殿前面。 看到陈皇从殿内走出来,她怔了怔,问道:“父皇今天又要出宫吗?” 陈皇点了点头,自从上次去过一次翰林院之后,他就对京中的各个官衙产生了兴趣,亲眼去看一看,总会发现一些他在宫里无法看到的事情。 赵蔓看着他,央求道:“父皇,这次带上我一起去好不好,我都好久好久没有出过宫了。” 陈皇看着她,说道:“父皇不是去出宫游玩,蔓儿乖乖待在宫里,不要胡闹。” “人家没有胡闹……” 陈皇摇头道:“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公主,随随便便的出宫,不成体统,要是让御史看到……” “对对对,父皇说的都对!” 赵蔓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可是我不让他们看到不就行了,而且,父皇出宫,也不能总是穿这件衣服啊,那些人远远的看到,早就有准备了,父皇应该换一套寻常衣服,这才叫微服出宫……” 陈皇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看着她,说道:“朕只答应你这一次,以后就不许胡闹了。” “嘤嘤嘤,父皇最好了!” …… 繁华的京师街头,年轻公子手持一把折扇,东张西望,灵动的眼中满是光彩。 一位体态微胖的男子看着一名中年男子,恭敬问道:“老爷,我们去哪里?” 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先去平安县衙吧。” 第两百七十三章 放肆! 平安县衙。 唐宁一个人在后衙,让彭琛安排衙役们一件件的取证,有个能干的姐姐就是好,以后要对苏狐狸再好一点,抱紧她的大腿,说不得日后还有求到她的地方。 前衙,几件案子的卷宗堆叠在一起,钟明礼一桩一桩的整理,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衙役们也没有闲着,堂里堂外,跑前跑后。 县丞衙,赵县丞看着一名捕快,问道:“你说钟明礼查出头绪了,哪件案子有头绪了?” 那捕快道:“是去年徐书吏的案子。” “徐书吏的案子?”赵县丞想了想,说道:“那就让他去查吧,刑部都查不出来的案子,他还真当他是青天大老爷了。” 去年八月,京师出了一件命案,死者是平安县衙的一名小吏,被烧死在家中,当时受到连累的,还有十几间屋舍,又死了几个平民,在京师的影响不小。 刑部对于徐书吏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谋杀还没有定论,他钟明礼仅仅凭借一些卷宗,就能将此案查一个水落石出? 他用这县丞的官帽担保,这一次,钟明礼只会成为整个县衙的笑话。 他看了郑县尉一眼,说道:“郑大人,该你下了。” 郑县尉落子的同时,几道人影走到了县衙门口。 若是有心人留意之下,可以看到县衙之前的街道上,行人比平时多了许多,对县衙大门形成合围之势。 一名青年走上前,对县衙门口的衙役说了几句,那衙役的身体晃了晃,随后便立刻站直,任由那几人走进去。 最前方的中年男子站在衙门的院子里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意外。 像平安县衙这种的小官衙,差役下人们的给人的感觉出乎预料的好。 且不说他们的衣装要比他去过的大部分官衙干净周整,精气神也要好上一些,走起路来,昂首挺胸的,看起来亦是没有偷懒,衙前衙后里外忙碌。 一名衙役发现了他们,走过来,问道:“你们是……” 凌云亮出一块腰牌,说道:“你们忙你们的,我们在县衙随便看看。” “这是什么东西?”那衙役瞥了一眼他的腰牌,说道:“你们当县衙是什么地方,想看就看啊……” 凌云:“……” 那年轻衙差正要再问,冷不防被人一脚揣在屁股上。一名年长的衙役走上前,陪笑道:“新来的不懂事,还请大人不要怪罪,我这就去通报县令大人……” “不用了。”凌云对他摆了摆手,说道:“我们在县衙里随便看看,你就跟在我们身边。” 前衙,钟明礼伏案查看卷宗,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是何人?” …… 唐宁从后面走出来,看到站在堂内的几道人影,怔了怔,正要开口,钟明礼看着他,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刑部的赵大人。” 唐宁看着穿着一身便装的陈皇,以及站在陈皇身后对他挤眉弄眼,男装打扮的赵蔓,不知道他们这唱的是哪一出…… 魏间对他使了个眼色,唐宁立刻回过神,拱手道:“赵大人。” 钟明礼看着他,说道:“我这里还有些卷宗要整理,你先带赵大人去偏房坐坐。” 唐宁伸出手,说道:“赵大人,请。” 他刚刚走出衙门,赵蔓就看着他,问道:“你不是说你病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咳,咳!”唐宁重重的咳了几声,对陈皇拱了拱手,说道:“回陛下,臣虽然病了,但在家里实在是闲不住,适逢县衙近日繁忙,陛下也知道,钟县令是臣的岳父,臣便想着来县衙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能出些力。” 陈皇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既然病了,就该在家好好休养,县衙的事情,自有地方官员操心。” 赵蔓走到他身前,仔细打量了一下,说道:“我看你脸色很好啊,你不会是装病的吧?” “咳,咳!”唐宁对着她的脸,又重重的咳了两声,虚弱道:“大夫说我的病是会传染的,公主殿下还是离我远一些。” “你口水都喷到我脸上了!”赵蔓瞪了他一眼,立刻躲的远远的。 陈皇看着院内来来去去的差役捕快,问道:“县衙最近很忙?” 唐宁点头道:“刑部下了公文,命县衙将去年的几件积案尽快结案,近几天县衙上上下下都在为此事忙碌,臣在家里闲不住,于是就来看看。”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你既然在这里,就带朕四处看看,这平安县衙,朕倒是第一次来。” 唐宁想了想,说道:“那臣先带陛下去县丞衙看看。” 县衙之内,除了县令的官衙之外,还有县丞衙,主簿衙,县尉衙,分别是其他官员办公的地方。 县丞衙,郑县尉喝了口茶,说道:“此次钟明礼将你我的人全都替换掉,若是查不出个什么名堂,我二人可联名弹劾他身为县令,独断专行,排除异己,到时候,大人再让上面的人施施力,说不定他这县令的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要挪个地方了。” 赵县尉表情平静,淡淡的说道:“一个外州县令,虽然不知道他走了什么运,能连升数级,坐到这平安县令的位置,但这个位置可不是这么好坐的,连背景深厚的常县令都栽了,他在京中无甚背景,靠什么站住脚,难道就靠他那个在翰林院的女婿?” 唐宁走进县丞衙,看到赵县丞和郑县尉正在悠闲的下着棋,和那衙役报告的一般无二。 他走到堂中,看着二人,意外的说道:“县衙如此忙碌,两位大人居然还有心思下棋?” 赵县丞是认识他的,站起身,不慌不忙的说道:“唐翰林不在翰林院,来我们县衙做什么?” 虽说唐宁是状元,但在这县丞衙,他才是主官,翰林院的手,还伸不到这么远。 唐宁看着他,问道:“赵大人的意思是,本官在多管闲事了?” 赵县丞摇了摇头,说道:“唐翰林要这么想,本官也没有办法。” 陈皇的心情原本不错,平安县衙上到县令,下到差役,皆是没有偷懒懈怠的,但没想到前衙和这县丞衙居然相差如此之大,做县令的亲力亲为,连一点儿时间都抽不出来,这做县丞的,居然还有心思下棋喝茶? 他走上前,沉声问道:“你们吃的朝廷俸禄,难道就是来县衙喝茶下棋的?” 郑县尉站起身,指着他,质问道:“你是何人,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魏间上前一步,怒道:“放肆!” 郑县尉站起身,说道:“放肆个屁,说话男不男女不女的,这里是县丞衙,谁让你们进来的!” 唐宁静静的退到一边,他原本还想着怎么将赵县丞收受贿赂,徇私舞弊的事情不漏痕迹的透露出去,现在看来,连这一步都省了。 陈皇看着二人,面色逐渐沉下来。 各大县衙,偷懒的官吏不少,他心情好的时候,最轻只是口头上训斥几句。 而这平安县衙,县令忙碌的毫无闲暇,县丞不仅有心思下棋,居然还如此的嚣张跋扈,他作为皇帝,又岂能不知这其中的猫腻? 他回头看了看凌云,说道:“将他们两个全都拿下!” 第两百七十四章 皇帝之怒 其实在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出现时,赵县丞脸色就有些变了。 自陛下上次突访翰林院之后,京师各大官衙,就都提起了十二分小心。 果不其然,在接下来的时间之内,陛下数次出宫,事先没有任何通知,据说工部和京兆府衙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有不少官员都被罚了俸禄。 难道说,今日陛下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来平安县衙了? 没有想到,他还没来得急确认,郑县尉便先开了腔。 再看到从外面涌进来的人影,他的脸色立刻就变的惨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高声道:“臣,臣平安县丞,参见陛下!” “陛,陛下……” 郑县尉怔了怔,看着赵县丞的样子,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拖下去,每人先打二十大板。” 向来只有县丞和县尉下令打别人板子,什么时候见过他们被人打过,赵县丞和郑县尉被衙役们按在院子里,打的嗷嗷直叫,再忙的衙役捕快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出来看热闹。 钟明礼匆匆的出来,大惊道:“这是……” “这是陛下。”唐宁无奈的介绍道,岳父大人只是一个五品官,没有上朝的资格,自然也没有见过皇帝。 刑部赵大人忽然变成了陛下,钟明礼怔了一瞬,随后便立刻躬身行礼:“臣平安县令钟明礼,见过陛下!” “免礼。”陈皇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皇帝亲临平安县衙,衙内大小官吏本应立刻觐见,但陈皇不让宣扬,众捕快衙役只猜测是赵县丞和郑县尉这两日的作为惹恼了钟县令,导致钟县令彻底和他们撕破了脸皮。 只是县丞和县尉品级不比县令低多少,钟大人一时冲动,过后怕是不好收场。 县衙前堂,陈皇看着钟明礼,问道:“县衙如此忙碌,身为县丞和县尉,竟然还有时间在衙内下棋,你这个县令是如何御下的?” 钟明礼立刻躬身道:“臣有罪。” 陈皇挥了挥手,又问道:“京县到底和州县不同,你在京中这些日子,处理县衙事务上,可遇到什么难处?” 钟明礼刚要张嘴,唐宁重重的咳了两声。 他看了唐宁一眼,然后才道:“回陛下,平安县丞在衙内结党营私,不遵命令,将衙门搞得乌烟瘴气,不过臣已查明其收受贿赂,徇私枉法的证据,只待最后的确认,便会递交吏部。” “此事朕也看在眼里。”陈皇看了看凌云,说道:“命吏部尽快督办此事,京县衙内,不允许出现一只蛀虫。” 凌云拱手道:“遵旨。” “大人,大人……”一道人影迅速从外面跑进来,钟明礼看了陈皇一眼,这才看向那衙役,问道:“何事?” 那衙役的脸上有些青肿,说道:“属下奉大人之命去寿安伯府问案,被,被寿安伯府的下人打了出来……” “寿安伯?”陈皇看着钟明礼,问道:“寿安伯牵扯何案?” 钟明礼道:“回陛下,去年八月,平安县衙的户房书吏,死于家中,臣前些日子查到,这件案子和寿安伯有些牵扯,便命捕快前去,请寿安伯来县衙问询。” “朕对此案有些印象。”此案是去年京师有数的重案之一,陈皇想了想,说道:“刑部说此案乃是失火案,怎么会和寿安伯有所牵连?” 唐宁走上前,说道:“回陛下,若是失火,死者在死前一定会有挣扎,口鼻中会吸入烟灰,而若是在纵火之前人就已经死了,口鼻中是不会有烟灰的,案情的卷宗中有仵作的验尸报告,虽然被烧死的那些平民口鼻中都有烟灰,但徐书吏口鼻干净,说明在失火之前,他就已经被人害死了,凶手放火,只是在掩饰杀害徐书吏的真相而已。” 苏媚给他的信封里写明了案件的来龙去脉,他在翻阅卷宗的时候,又无意中翻到了这一条验尸报告,正好可以将关键处的线索串了起来。 这条法医常识,是唐宁以前在一部网络小说中看到的,他还记得那部小说的名字好像是叫什么《带着诊所去穿越》…… 陈皇看着他,问道:“仅凭死者口鼻中的烟灰,你就能推断到这些?”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活人能够说谎,但死人是永远都不会说谎的,他们比活人更可信。” 陈皇还是有些疑惑:“就算是被人谋杀,又是如何牵扯上寿安伯的?” 唐宁解释道:“但凭此案,或许无法和寿宁伯联系上,但案发一个月前,徐书吏的妻子,曾在街上被一名纨绔调戏,案子闹到县衙,最后不了了之,一个月后,徐书吏和妻子双双殒命家中……,调戏徐书吏妻子的那名纨绔,就是寿安伯之子。” 他看着陈皇,说道:“仅凭这一条,或许还无法确定此案便是寿安伯府授意的,但人命关天,请他们来县衙询问一番,是很有必要的。” 陈皇问道:“难道去年县衙没有传召寿安伯之子?” 唐宁解释道:“回陛下,如今已查明,是赵县丞收了寿安伯府的贿赂,将寿安伯之子从此案中择了出去。”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凌云,你去寿安伯府,将寿安伯之子带来。” “陛下且慢。”唐宁上前一步,说道:“臣有一计,可先用来试探一番。” 陈皇看了看他,说道:“说来听听。” …… 寿安伯府,一名妇人看着中年男子,问道:“老爷,他们传林儿去县衙做什么?” “那姓赵的,搞什么名堂?”中年男子皱起眉头,喃喃一句,才说道:“不用担心,只是问几句话而已,很快就回来。” 平安县衙。 一名年轻人在几名捕快的带领下,走进县衙,问道:“赵县丞在哪里,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 一名捕快将他领进县丞衙,说道:“赵大人说了,这一次,刑部下了死命令,要彻查那件案子,不过公子不用担心,只要一万两银子,他就能帮寿安伯府彻底的摆平这件事情。” “一万两!”年轻人顿时大惊,说道:“姓赵的疯了不成,去年不是已经给了他一千两,他还要这一万两干什么,买棺材吗?” 那捕快立刻道:“这也不能怪赵大人,谁让你们当时不小心,把案子做的那么大,那可是八条人命,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压下来?” 年轻人眉头拧起来,说道:“姓赵的在哪里,让他来见我!” 那捕快笑了笑,说道:“刑部的人现在就在前衙,赵大人正陪着他们,县衙已经查到了很多证据,要是赵大人将之交出去,就算是寿案伯也保不住公子的。” 年轻人咬着牙,沉声道:“一万两太多了,姓赵的狮子大开口,也要有个限度!” 那捕快看着他,说道:“一万两买八条人命,公子可以算算,这波不亏……” 年轻公子冷哼一声,说道:“八条贱命而已,不值这么多银子,你去告诉姓赵的,五千两,多一两都没有!” 哗啦! 县丞衙后堂,传来一阵桌椅倒翻的声音。 陈皇大步从后堂走出,一脚揣在那年轻人的身上,将他踹倒在地,怒道:“朝廷怎么净养了你们这些混账东西!” 第两百七十五章 归心 去年的纵火案审起来其实并不容易,寿安伯是权贵,平安县衙办不了这样的案子,也不可能像审理寻常案件一样,可以十八般刑具齐上,不过,他刚才被套出来的那些话,陈皇全都听在耳朵里,想翻供都翻不了。 根本不用再找什么证据,气急之下的陈皇,当下便让两名衙役拖着他下去,先打二十板子。 这是实打实的二十板,刚刚十板子出头,寿安伯之子就已经哀嚎不出来了,二十板打完,更是干脆的晕了过去。 闻讯而来的寿安伯满面怒气的踏进县衙大堂,指着钟明礼的鼻子,大怒道:“姓钟的,你把我儿子怎么了?” 钟明礼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令公子教唆他人,谋害徐书吏一家,又恶意纵火,累及无辜,本官已依照当朝律法,将他暂行收押。” “谋害个屁!”寿安伯大怒道:“我儿子怎么会做这种事情,一定是你屈打成招,我警告你钟明礼,不要以为当上平安县令就了不起了,我儿子要是有事,你这个县令也当不了多久!” “寿安伯好大的威风!” 陈皇沉着脸走出来,冷声道:“平安县令吃的是朝廷俸禄,为国做事,他当不当平安县令,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寿安伯面色大变,一个激灵之后,立刻跪倒在地,颤声道:“陛,陛下……” 陈皇看着他,问道:“你告诉朕,朕要任命一位平安县令,是不是还要经过你寿安伯的允许?”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寿安伯额头冷汗直冒,立刻解释道:“臣一时激动,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只是臣的儿子,绝对不可能行此恶事,一定是这平安县令屈打成招,还请陛下明鉴!” “朕亲耳听到的,难道有错!”陈皇大步走上前,一脚踹在他的肩头,寿安伯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那是八条人命!”陈皇看着他,怒道:“百姓如果知道他们的赋税就养了你们这么一群畜生,他们会怎么骂朕?” 唐宁还是第一次见陈皇这么生气,他稍稍向后退了两步,发现衣服下襟一紧,低头看了看,看到赵蔓拽着他的衣角,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害怕,看来是陈皇现在的样子将她吓到了。 唐宁将衣角从她手里拽出来,男女授受不亲,她也不知道避嫌,总是往自己身边凑什么凑…… 赵蔓瞪了他一眼,再次抓起他的衣角,攥的更加用力了。 陈皇走到最上方的桌案之后,猛地一拍惊堂木,沉声道:“此案,朕要亲审!” 寿安伯身体一颤,软倒在地。 皇帝审案,根本不用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只要坐在堂上,亮明身份,晕倒之后被强行叫醒的寿安伯之子就什么都招了。 他早就看上徐书吏的妻子,那天晚上,趁着徐书吏不在家,潜入徐家,想要用强,徐书吏的妻子誓死不从,他便失手掐死了她。 恰逢徐书吏回到家,他便一不做二不休,命手下打死了徐书吏,毁尸灭迹,一把火烧了徐家,伪装成失火的假象。 听他招供完毕,寿安伯早已满面苍白,瘫在地上,犹如烂泥。 “好大的狗胆,真是好大的狗胆!”陈皇平日里接触都是国家大事,诸如此类的民间案件自是不会上奏于他,此刻气的身体颤抖,魏间急忙上前一步,立刻道:“陛下息怒,龙体重要,龙体重要。” 他向唐宁使了一个眼色,唐宁会意之下,立刻让彭琛将寿安伯之子带了下去。 陈皇逐渐的平静下来,说道:“即日起,除去寿安伯爵位,贬为庶民,其子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立刻移交刑部,依律处置!” 寿安伯浑身抖如筛糠,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饶命?”陈皇看着他,冷声道:“你让朕饶他的命,那谁来饶徐书吏一家的命,谁来饶那六名无辜百姓的命!” “平安县令钟明礼!”陈皇忽然开口说了一句。 钟明礼立刻走上前,躬身道:“臣在!” “这件案子,你办的很好。”他看着钟明礼,说道:“京师不比灵州,朕知道你平日里办案会遇到诸多阻碍,朕赐你玉牌一枚,见此牌如见朕,若有人敢阻挠,以抗旨处置!” 魏间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笑着说道:“钟大人,还不谢过陛下。” 钟明礼立刻回过神,伸手接过,躬身道:“谢陛下!” “不必谢朕。”陈皇看着他,说道:“平安县是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丢的是朕的脸面,望你以后能尽职尽责,不要让朕失望。” 钟明礼躬身说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陈皇站起身,又道:“平安县丞徇私枉法,罔顾人命,立刻革职查办,一同交予刑部处理,平安县丞乃是你之佐官,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推荐?” 钟明礼道:“臣全听陛下和朝廷安排。” 陈皇摆了摆手,说道:“县丞与你共治县衙,朕可不想再派一个捣乱的麻烦进来,你心中若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尽可直言。” 钟明礼想了想,拱手道:“臣,臣心中倒是有一位人选……” …… 陈皇离开之后,县衙中的衙差捕快们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陛下亲临县衙,赵县丞和郑县尉被当场革职查办,去年徐书吏的案子水落石出,寿安伯之子被依律惩处,寿安伯也被削了爵位,贬为平民。 最让他们震惊和不可思议的是,当今天子,居然微服私访平安县衙! 皇帝在他们眼中,自然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只存在于那座高高的宫墙之内,普通人一辈子也难以见到,谁能想到,他们作为一个小小的衙差,有朝一日,竟然能看到活的皇帝。仅这件事情,便足够他们吹嘘好久好久了。 钟明礼走出前堂的时候,看到县衙的一众官吏都整齐的站在院子里。 “谢大人!” “谢大人!” …… 见他走出来,众人纷纷躬身行礼,整齐划一。 钟明礼看着众人,疑惑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一人走上前,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徐书吏是我等同僚,大人为他昭雪冤屈,当受我等一拜。” 钟明礼摇头道:“这是本官的职责,你们不必如此。” 那官吏拱手道:“常县令、赵县丞和寿安伯府勾搭成奸,令徐书吏蒙冤而死,我等有心无力,大人与常县令和赵县丞不同,您刚直不阿,不畏强权……,我等日后,愿为大人驱使!” “愿为大人驱使!” “愿为大人驱使!” …… 县衙一众官吏纷纷低头躬身,唐宁靠在门上,长舒了口气。 这一次赵县丞算是彻底栽了,岳父大人凭借此事,在县衙一举树立了威信,这些人对他心服口服,以后做任何事情,都会顺利许多。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皇帝赏赐的玉牌,见牌如见君,和尚方宝剑一个效用,虽然不能上打昏君,下诛佞臣,但以后像什么寿安伯武安侯之类的小角色,见到这牌子,只能站好了乖乖挨打,不敢再猖狂。 他揉了揉发涨的脑袋,好不容易休个假,还有操心着操心那的,他就是个劳碌命啊…… 一双纤细的手掌从身后探出,代替了他的手,帮他轻轻揉按着。 钟意站在他的身后,轻声道:“相公辛苦了。” “谁让他是我家娘子的爹呢……”唐宁揽着她的腰肢,说道:“不过这两天可真累坏了,我们快点回家放松放松……” 第两百七十六章 青天县令 皇帝亲自叮嘱过的事情,刑部的动作很快。 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纵火案,最终的证据全都指向寿安伯府,寿安伯的爵位被直接削掉,寿安伯之子也被打入天牢,刑部从审案到复核,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 八条人命,又引起了极大的舆论,根本平息不掉。 按照时间来推算,今年的秋后处决名单,那位寿安伯之子是赶得上的。 这自然是一件震动京师的大事。 去年的那件案子,加上县衙的小吏,死了有八人之多,哪怕是在京师,这也是重大的案件,引得了无数人的关注。 但此案虽然备受关注,最后却是不了了之,刑部不确定是失火还是纵火,案情便一直搁置了下来。 百姓们再次听到此案的时候,案情已然告破。 据知情者透露,此案乃是刚刚上任不久的平安县令,不畏寿安伯府的强权,以雷霆手段,镇压了县衙内和寿安伯勾搭成奸的县丞,力破此案,还徐书吏了一个清白。 百姓对此无不拍手称快,而那位钟县令,经此一事之后,在百姓口中,便成了公正严明,不畏强权,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两日内,前往县衙报案的百姓都多了起来。 唐宁原本担心这几件案子无法查下去,没想到陈皇居然随手就送出了那么一块牌子。 寿安伯的案子不是这几件案子中最复杂的,但却是背景最深厚的,如今连他都被一撸到底,其他人自然不足为惧。 有了这块牌子,便如同是有了一道保障,可以不用当一个憋屈县令,京师的诸多权贵豪族,县令的面子可以不给,却不能不给皇帝面子。 唐府,唐淮站在桌前,提起笔,将“寿安伯”三个字划掉。 唐琦叹了口气,说道:“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有预料到,陛下会去平安县衙,此次平安县丞入狱,寿安伯被削,刑部那边的安排也没有了作用,平安县衙铁桶一片,却是不好再渗透。” 唐家自今年伊始,便一直流年不利,几乎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连向来不信运势之说的他,心中都有几分怀疑,他们唐家,莫非真是霉运当头? 唐淮抬起头,说道:“陛下已经关注到他,暂且先不要去找平安县令的麻烦。” 唐琦有些自嘲的笑笑,说道:“我一个国子学士,出了国子监,便什么都不是了,能找何人的麻烦?” 天然居中,白发老妪将一叠卷宗烧掉,看了苏媚一眼,淡淡道:“下次再想送人情,你自己去想办法。” “小气……”苏媚瞥了她一眼,走回自己的房间,看到坐在桌前的唐宁时,揉了揉眼睛,惊喜道:“你今天没有去宫里?” “我请了几天假。”唐宁看着她,说道:“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了。” “我才不听谢谢,嘴上的谢谢有什么用,还不如身体上的谢谢。”苏媚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真想谢我,就陪我打几圈牌,再陪我睡一觉,就算是谢过我了。” 苏媚是个现实主义者,所以唐宁今天来的时候,就做好了献身的准备。 他一边摸牌,一边还得防着小桃偷看他的牌给苏媚通风报信,这小丫头片子一会儿过来偷瞄一眼,一会过来偷瞄一眼,难怪苏媚总是不点炮。 唐宁打了一张东风,问道:“你们这里,有没有掌握唐家的什么罪证……” 苏媚看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有,看你要什么程度的罪证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能把他们一举扳倒的。” 苏媚看着他,问道:“扳倒唐家可不容易,你觉得你能付出什么代价?” 唐宁想了想,扳倒一个有着几十上百年的底蕴,在京师如日中天的家族,并不是一件容易事,怕是被她睡一辈子都无法偿还…… “别做梦了。”苏媚瞥了瞥他,说道:“唐家要是能扳倒,也不会等到现在,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最好不要打这样的主意。” 连她都这么说了,看来时机的确未到,唐宁打了几圈麻将,说道:“我先去看娘,一会儿回来陪你。” 小桃一边收拾床,一边说道:“小姐啊,你说唐公子他是不是也修行了什么媚术啊……” 苏媚将那大布娃娃放在柜子里,说道:“胡说,男人怎么能修行媚术?” “他没有修行媚术,怎么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的,不过小姐啊,你也总不能这么偷偷摸摸的一辈子,以后唐夫人要是离开这里了,唐公子也不来了,你可怎么办?” “……” 苏媚深吸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小桃,你过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唐宁这次来天然居,并没有碰到那名老妪。 老乞丐已经和他解释了蛊术到底是怎么回事,揭开了那一层神秘的面纱之后,唐宁对此就不怎么害怕了。 说是蛊术,其实就是他们养的毒虫,比起直接下毒,这种方法更加灵活隐蔽,不易察觉。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些门道,唐宁暂时没有摸清,但老乞丐告诉他,那老婆子还没有到下蛊于无形的地步,只要不被她碰到,就不会有什么大事。 修习这蛊术,有一些特殊的条件,唐宁暂时无法满足,也就只好将此事搁置了下来。 他从天然居出来,没有回唐府,而是先去县衙接小意。 赵县丞和郑县尉双双下狱,新的县丞和县尉还没有上任,衙门里一下子冷清了许多。 唐宁和钟意走出衙门的时候,看到赵芸儿和一名妇人背着包袱从县衙里走出来。 那妇人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大步离开。 赵芸儿低下头,微微躬了躬身,走出大门。 钟意上前一步,问道:“赵姐姐,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赵芸儿看着她,苦笑道:“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姐姐……” 钟意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赵芸儿深吸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和娘打算回老家,以后不知道还没有机会再见面……,钟妹妹,唐公子,祝你们永远幸福。” 她对两人挥了挥手,然后便转身离开,再不回头。 赵县丞虽然倒台了,但他所犯罪行,祸不及家人,赵芸儿并没有受到什么牵连,只是她们在这京师,以后却是不好待下去了。 钟意有些失落,唐宁能够理解。 赵芸儿是她来京师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在赵县丞翻脸之前,她们的关系十分亲密,事情变成今日这样,并不是她们希望看到的。 钟意握着他的手,喃喃道:“他们为什么要斗来斗去呢?”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朝堂是一个江湖,县衙也是一个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争斗。 唐宁握紧了她的手,身处京师这个漩涡之中,他不能避免与人争斗,只能尽自己所能,让她们远离这些纷争……,那些阴谋诡计,肮脏的黑暗的所有的一切,他一个人抗下就好。 “不想这些了。”唐宁牵着她的手,走出县衙,说道:“刚才忽然想到了一首诗,娘子回去帮我润色润色……,还有啊,我们下午吃什么,什锦砂锅怎么样,要多做一些,夭夭今天可能会过来蹭饭……” 第两百七十七章 陈皇之忧 寿安伯到底是京中勋贵,爵位说削便削,在百姓看来,无非是平安县令不畏强权,为民做主,当今天子英明神武,明察秋毫。 但在其余勋贵看来,此事则无异于一场地震。 勋贵之所以是勋贵,除了一个叫出来能唬得住人的名字之外,还有着常人无法享有的特权。 拿萧珏来说,即便他不参加科举,也能随随便便的在宫里补一个实缺,刘俊黄昱龙等人若是愿意,也能轻松的踏入仕途。 这一切的特权,都是源自于他们勋贵的身份。 只要不犯什么大罪,这个身份便是安稳的,这里的大罪,指的是结党谋逆,兴兵造反之类,几条百姓的性命,于他们而言,还远远称不上是重罪。 可寿安伯便因为这个罪名,被直接一削到底,直接剔除出权贵的行列,京中其他权贵,心中立刻打起了十二分小心,谁也不愿意去做第二个寿安伯。 圣心难测,谁都不敢去试探皇帝陛下的底线,只能约束自家门人,这段时间,低调行事,千万别在紧要时刻触了霉头。 唐宁只是一个六品翰林,和权贵扯不上一点儿关系,寿安伯倒了,对他没有一点儿好处……,严格说来,还是有一点儿的。 他又收到了来自康王的礼物。 他也是收到礼物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寿安伯是端王的铁杆支持者,这一次无形中又送了康王一份不小的礼。 康王近几个月来,运势堪称逆天,端王接连受挫,在朝中的表现越发低调,与之相反,康王一系终于吐气扬眉,稳压端王系一头。 让唐宁遗憾的是,康王送的礼,一次比一次轻,按照这个趋势下去,他再送十次八次,也抵不上之前的一次。 靠收礼发家致富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了,还是要走正道,和唐妖精埋头苦干,靠自己的努力发家致富。 唐妖精最近很努力,唐宁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她,自从唐财主来京师之后,她就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心只想着拓展生意,彻底的觉醒了女强人属性。 一笔写不出两个唐,她的身价涨了,唐宁的身家也会水涨船高,唐宁没有时间和精力打理生意,小意对此既不懂也不太感兴趣,小如开一家小店铺还可以,让她打理这么大的生意,一定会手忙脚乱,好在还有唐夭夭,可以让唐宁安心的做一个甩手掌柜。 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他们两家现在在商业上的联系已经十分紧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时间再久一些,怕是就真的分不开了。 不过以她和小意的关系,这辈子应该也都不会分开,倒是不用太过在意。 他请了三天病假,陪了小如和小意两天之后,又重回翰林院。 翰林学士走进值房,看着他,问道:“唐修撰的身体好些了吗?” 唐宁站起身,笑道:“多谢学士大人关心,下官的身体好多了。” 周学士道:“唐修撰是国之栋梁,要以身体为重,若是身体未好,本官可再准你几天假……” 虽说他也不想每天都无聊的坐在这里,但同样的理由不能连着用两次,唐宁还是婉拒了周学士的提议。 他打开一本书来看,没看几页,身边忽然飘来了一阵香风。 这个味道的香料,只有嘤嘤公主喜欢。 赵蔓蹦蹦跳跳的进来,问道:“你的病好了啊!” 唐宁抬头道:“劳烦公主关心,我的病已经好了。” “我没有关心你啊……”赵蔓坐在他的对面,说道:“你的病好了,能陪我打牌了吧,上次你说的“麻将”带来了没有?”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他上次根本就没有答应她。 “那你下次记得带上。”赵蔓想了想,说道:“不如你陪我下围棋吧,围棋这翰林院里面就有。” 唐宁合上书,无奈道:“公主殿下,我很忙的,你就不能找别人和你下吗?” “他们不敢。”赵蔓看着他,理所当然的说道:“以前还有唐哥哥陪我下,现在你把他赶走了,没人敢陪我下了,你要赔我。” 刚刚踏进值房的周学士脚步一顿,又飞快的撤了回去。 公主指名要唐修撰陪着,他自然不好凑这个热闹。 只不过,公主殿下虽然还未出阁,但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唐修撰却是已经婚配,这------这皇家的事情,他还是少掺和为妙。 “我不会下围棋。”唐宁老实的说道。 小意当初教过他下围棋,但他也就学了个半吊子,稍微学过围棋的人都能吊打他,他可不想自己找虐。 “你骗人!”赵蔓看着他,一脸不信的说道:“他们都说你是百年不遇的才子,博学多才,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怎么可能不会下围棋?” “博学多才,才华横溢……”唐宁看着她,怔了怔之后,问道:“他们还说什么了?” 赵蔓想了想,说道:“还说你英俊倜傥,风流潇洒……,我怎么没有看出来你哪里风流,哪里英俊了?”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唐宁将那本书扔到一边,问道:“还有呢?” 赵蔓不假思索的说道:“还说你是个花心大萝卜,家里有两位美娇妻还不够,还用花言巧语骗了京师第一美人,不仅如此,还和红袖阁的姑娘们不清不楚的……” 传言不可信,嫉妒心作祟的男人,什么谣言从他们嘴里都能说出来。 赵蔓看着他,喋喋不休的说道:“哎,你真的把京师第一美人骗到了手了吗,京师第一美人长什么样子,漂亮吗,有我漂亮吗……” 不知道这小丫头片子哪里来的自信,一个小嘤嘤怪能和苏媚那种千年狐狸精相比吗,她升起和苏狐狸比较的念头时,就已经败的体无完肤了。 唐宁不想听她像蜜蜂一样嗡嗡嗡的说下去,看着她,想了想说道:“公主殿下,我们玩一个游戏好不好?” 赵蔓立刻来了兴趣:“什么游戏?” 唐宁看着她,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谁先说话就算谁输,输了的人要在下衙的时候,当着翰林院所有人的面,学三声狗叫,你觉得怎么样?” “赌就赌,怕你啊!”赵蔓不服气的说了一句,随后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世界终于安静了,唐宁松了口气,继续捧起他刚才看的那本书…… 御书房,陈皇放下一封密信,亦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小家伙,当真是一个奇才。”他脸上露出笑容,望着翰林院的方向,说道:“夹谷部和术虎部有了盐铁,有了粮食,很容易便牵制住了完颜部,我们亦是有了一批上好的战马,假以时日,就能训练出一批勇猛的骑兵出来,到时候,就算是与他们的骑兵正面对上,也不会逊色……” 魏间笑了笑,说道:“老奴恭喜陛下……” 陈皇将那密信重新拿起来,看了看之后,说道:“可楚国,从中获益更多啊,朕也不知这一步棋,到底是对是错……” 楚国,皇宫。 “咳,咳!”病榻之上,一名中年男子重重的咳了几声,许久才拖着沙哑的声音说道:“草原局势已定,只要能够把握平衡,短时间内,草原将再无威胁。” 一名华服男子站在他的床前,说道:“完颜部已被牵制,皇兄以后,不必再为此劳心了。” “朕不担心草原。”中年男子咳了两声,说道:“朕担心的是,我们那个猜疑心甚重的邻居。” 华服男子蹲下身,帮他掖好被子,轻声道:“皇兄放心,今时不同往日,我楚国早已不是以前的弱楚,也不是任人揉捏的。” “若是两国能长久互为友邦,不动刀兵,自是最好。”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说道:“坐吧,我有件事情,要与你商量商量……” 第两百七十八章 澜澜 “和亲?” 华服男子皱起眉头,说道:“自古以来,和亲都是强国安抚弱邦的手段,我楚国如今并不比陈国弱,为何要自降身份,让太子迎娶陈国公主?” “也并不算是和亲。”楚皇轻咳几声,说道:“陈楚两国交好多年,以往互嫁公主之事也不少,此番迎娶陈国公主,旨在再次增进两邦友谊,打消陈皇的猜忌,共抗外敌,也非自降身份。” 华服男子叹了口气,说道:“皇兄知道,国家大事,不是一桩婚姻就能决定大局的。” 楚皇沉吟片刻,说道:“朕的时间不多了,太子的能力与秉性,你我都很清楚,有了这一桩婚事,多少可以保证,陈楚两国短时间内,不会起什么大的冲突。” 华服男子思忖片刻,点头道:“皇兄放心,这件事情我会安排的。” 楚皇躺在榻上,闭上眼睛,缓缓道:“朕如今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帮朕多看着点太子,多看着点这天下……” 东宫之内。 一名青年只穿着内衬,赤着脚,眼睛上蒙着一条白布,在殿内东奔西跑。 “你们别跑啊,谁让本宫抓到,本宫重重有赏!” 几名女子身披轻纱,在殿内匆忙躲避,欢笑声惊呼声传出很远。 “好,你们不听本宫的话,要是让本宫抓住了,本宫会好好的惩罚你们的……”青年笑着说了几句,猛地抱住了一道人影。 殿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嘿,让本宫抓到了吧!”青年一只手搂着那人影,一只手解开蒙在眼睛上的白布。 很快的,他脸上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表情变的惊恐。 他猛地放开那身影,脸上浮现出一丝惧意,颤声道:“皇,皇叔!” 殿内的宦官宫女,以及那些薄衫女子,也都跪伏在地,胆颤心惊,高声道:“见过信王!” 华服男子面色平静,说道:“都出去。” 殿内众人急忙起身,飞快的退了出去。 “太子殿下,您留下。”那青年也要走出大殿的时候,华服男子再次开口。 青年身体一颤,低着头,问道:“皇,皇叔还有何事?” 华服男子看着他,沉声说道:“殿下是一国储君,将来要继承大统,应自律自省,不该沉迷玩闹。” 青年点头道:“本,本宫知道了,皇叔还有事吗?” 华服男子看着他,问道:“陛下有意让太子殿下迎娶陈国公主,稳固两邦关系,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青年立刻点头道:“全凭父皇和皇叔做主。” 华服男子看了看他,微微摇头,走出大殿。 青年面沉如水,拿起桌上的酒杯,猛地扬起,动作又微微一顿,问道:“信王走了吗?” 一名宦官从门外跑进来,说道:“回殿下,信王已经离开了。” 啪! 青年将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怒骂道:“意下如何,问我意下如何,你们还知道要问我!” “狗屁的信王,狗屁的摄政王,老子是太子还是你是太子,凭什么所有人都听你的!” “你那么有本事,当什么摄政王,来当太子啊,老子的太子让给你给做!” …… 青年在殿内暴跳如雷,门外的宦官宫女们瑟瑟发抖。 直至殿内没有了声息,才有一道身影,悄然的溜出东宫。 信王府。 华服男子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一张纸笺揉成团,扔进火盆中,燃成灰烬。 他走出房门,信步走在王府中,行至某处花园时,脚步一顿。 花园深处,一道身影坐在亭中,目光怔怔的望着某个方向。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缓步走过去,轻咳一声。 白衣女子终于回过神,看着他,说道:“父王。” 华服男子看着她,问道:“从陈国回来之后,就总是见你神不守舍的,怎么了,这陈国有什么好东西,将我女儿的魂儿都给勾去了?” “没什么。”李天澜摇了摇头,平静的问道:“皇伯伯的病怎么样了?” 华服男子在她对面坐下,说道:“还是没有什么起色,不过御医说只要病情没有继续恶化,便是好事。” 李天澜看了看他,问道:“可是朝中又有什么大事?” “倒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澜澜。”华服男子笑了笑,说道:“陛下有意让太子迎娶陈国公主,朝廷不日便要派遣使臣前往陈国求亲。” “迎娶陈国公主?”李天澜怔了怔之后,俏脸上浮现出一丝讶色,问道:“为何?” “这是陛下的决定,你就不必再问了。”华服男子看着她,问道:“你刚刚从陈国回来,对皇室想必也有了解,陈国如今还有几位公主?” 李天澜想了想,说道:“陈国公主不少,但适嫁之年的公主,只有一位,平阳公主赵蔓,年芳十六,还尚未婚配。” “如此便好。”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若是没有适婚的公主,此事怕是有些麻烦,既然如此,未免夜长梦多,迟则生变,过几日便派遣使臣启程……” 李天澜想了想,说道:“父王,我对陈国还算熟悉,不如,这次便让我一同前去……” 华服男子摇头道:“不行,你才刚刚从陈国回来,再出去几个月,你母妃那里,我可没办法交代,更何况,朝中有些事情,也离不开你……” “我知道了。”李天澜点了点头,说道:“我先去看看母妃。” 华服男子在花园中稍坐片刻,站起身,行至园外,开口问道:“上次郡主随队出使陈国,谁是领队?” 他身旁的老者想了想,说道:“是礼部周侍郎。” “请他来王府一趟。” …… 长宁宫,赵蔓一脸得意,说道:“那个唐宁,还想和本公主赌,我才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学狗叫呢……” 一名小宫女好奇的问道:“殿下,您和唐翰林赌什么了?” 赵蔓道:“我们赌谁先说话就算输,输了的人要当着翰林院众人的面学三声狗叫,虽然我昨天没有赢,但是也没有输,今天我也不会输的……” 小宫女想了想,问道:“唐翰林为什么要赌这个,好奇怪啊。” 赵蔓瞥了瞥嘴,说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奇奇怪怪的。” 小宫女沉默片刻,试探问道:“会不会是……唐翰林不想和公主说话,才故意骗公主和他赌?” 赵蔓想了想,脸上忽然露出怒色,气冲冲的跑出了宫殿。 啪! 唐宁刚到翰林院,回到自己的值房,屁股还没坐热,赵蔓就气冲冲的冲进来,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唐宁看着她,说道:“公主先说话了,你输了。” “你少和我装蒜!”赵蔓气的胸口起伏,指着他,怒道:“你就是不想说话才故意和我赌的,你这个坏人!” “这怎么可能!”唐宁看着她,一脸无辜道:“公主殿下这么漂亮,这么可爱,我怎么会不想和殿下说话?” 赵蔓怔怔的看着他,脸色忽然一红,捏着衣角,小声道:“真的吗?” 唐宁举起四根手指,说道:“我对天发四,是真的。” “既然我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赵蔓看着他,眨了眨眼睛,问道:“那我能不能做你下本书的女主角?” 第两百七十九章 乌鸦嘴 唐宁有些为难。 他下本书的题材已经定好了,实在是加不进去一个嘤嘤公主,而且从古到今,也没有像她这样的,凭一张嘴就想要演女主角,怎么都得送点礼,潜个规则什么的。 当然了,唐宁可不是那些道德低下的无良导演和无良作者,不会潜规则女演员或者女粉丝,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敢潜。 “怎么了?”赵蔓见他为难的样子,问道:“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而是下本书的题材已经确定,加不进去公主了。” 赵蔓也不逼他,问道:“那就下下本书吧,下下本总行了吧?” “可以。”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那写什么呢……,有了,古有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入藏,要不然,就写个嘤嘤公主和亲草原吧!” “我不要!”赵蔓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说道:“我才不要和亲呢!” 唐宁看着她,安慰说道:“公主放心,我们陈国没有公主和亲的先例,不会让你嫁去草原的。” 赵蔓这才放下了心,说道:“在书里也不要。” “好,那就不写和亲草原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不过,我们和楚国可是有联姻的先例,互嫁公主也是常事,要不然,就写一个嘤嘤公主远嫁楚国,为了两国的邦交,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被后人所铭记和称赞……” 赵蔓连忙摇头:“我也不想嫁到楚国!” 唐宁无奈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其实陈楚两国,已经有许多年没有联姻过了,这一次陈楚联盟共抗草原,肯定会想办法稳固邦交,嫁个公主还是很有可能的嘛……” “呸呸呸,你个乌鸦嘴!”赵蔓双手叉腰,怒视着他,说道:“居然敢咒本公主,要是被你这个乌鸦嘴说中了,你就给我等着吧!” 唐宁的这一番分析,成功让嘤嘤公主不想和他说话了,在他值房里呸了几声,气呼呼的跑了出去。 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也不是胡说八道,陈楚两国虽然结盟了,但是暗地里肯定还是互相防着,这个时候,当然需要一点外交手段来加强两国的联系,和个亲连个姻,完全是有可能的…… 长宁宫。 “这个坏家伙,居然敢咒我!” “要联姻他去联姻,我才不会去呢!” “坏人,臭家伙,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 …… 赵蔓趴在床上滚来滚去,粉面含煞,滚了一会儿,又猛地坐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喃喃道:“不行,万一父皇也这么想怎么办,我要去找父皇!” 御书房,陈皇看着下方的翰林学士,问道:“这一届的新晋翰林,表现如何?” 周学士笑着说道:“回陛下,这一届的新晋翰林,都十分勤勉,没有疲懒懈怠者,其中又以唐修撰为最,他博闻强记,天赋惊人,已经熟练了翰林院中各项流程,臣以为,唐修撰再留在翰林院,则是有些蹉跎,应该在朝中各部得到更好的锻炼……” 翰林院的作用在于培养人才,让新科进士尽快熟悉朝中的规程,两三年后,就可进入朝中各部任实职,若是对此已经熟悉,则是没有再留在翰林院的必要了。 “你说的有道理,唐宁之聪慧,还要胜过当初的方哲,当世罕见,不过他年纪尚轻,身上棱角未平,现在让他直接入朝,未必是一件好事。”陈皇想了想,说道:“从下个月起,便让他先进六部熟悉熟悉,每部学习三个月,翰林修撰之职,也先兼着吧。” 周学士闻言,心中一阵发颤。 进入翰林院的新晋进士,往往在翰林院中待够两三年,如无意外,都会进入六部或者朝中其他实权部门。 便如同唐一般,从翰林侍读直接调任户部主事,这大概是新进士所能获得的最高待遇。 而听陛下的意思,是让唐修撰将六部全都走一遍,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在培养相才…… 他早就知道陛下对唐宁寄予厚望,却也没有预料到,陛下居然将他当做宰相培养。 还好在翰林院中,他并未与他交恶,反而处处方便,说不得十年之后,他还要仰仗对方的鼻息。 他内心忐忑的退出御书房时,身后有一道身影小跑过来。 他立刻躬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赵蔓没有看他,径直跑了进去。 周学士松了口气,唐修撰离开翰林院也好,公主殿下天天去他的值房,他这个翰林学士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内心每天都在煎熬,他一走,平阳公主也便放过翰林院了。 御书房内,陈皇本来已经拿起了一封奏章,看着赵蔓问道:“怎么了,蔓儿又有什么事情吗?” 赵蔓眼珠转了转,看着他说道:“父皇,我听说我们和楚国联盟之后,草原上的敌人已经被牵制住了,是不是真的啊?” 陈皇看着她,笑问道:“蔓儿什么时候也关心国事了?” “人家一直有关心国事的……”赵蔓跑过来,笑嘻嘻的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和草原和亲了吧?” “和亲?”陈皇诧异的看着她,说道:“我们怎么会和草原和亲,肃慎人暴戾好战,可不是嫁一位公主就能换取和平的。” 赵蔓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也不用和楚国联姻了?” 陈皇更加诧异:“我们为什么要和楚国联姻?” “我就知道!”赵蔓高兴的跳起来,说道:“父皇这么好,那家伙居然敢吓我,我去找他算账!” 陈皇看着她一阵风似的跑出去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重新拿起刚才的奏章。 他翻开奏章时,手上的动作忽然一顿。 “联姻?” 他喃喃一句,忽然陷入了沉默。 与草原和亲是不可能的,但是和楚国联姻,却是陈楚两国的惯例,陈国已故的太皇太后,便是当年的楚国长公主。 陈楚两国互为友邦,已有很久的历史,这期间曾经不止一次的联姻,以稳固邦交,这种方式,对于两国的确有用,至少可以保证两国在十数年内没有纷争,友好互通。 如今楚国日渐强大,两国友好关系远不如旧,这个时候联姻,无疑能够极大程度的缓和两国关系,再加上两国还有结盟一事,关系会更加稳固。 他原本没有想到这方面,经赵蔓提醒之后,才终于意识到,困扰他多日的问题,其实是有解决之法的。 他看着魏间,问道:“楚国还有几位待嫁的公主?” 陈国若是主动迎娶楚国公主,无疑是对楚国释放出的最大的善意,只是,到底由哪位皇子迎娶,还有待商榷,端王和康王都无正妃,楚国公主也只能嫁予他们二人,但问题是,让谁迎娶楚国公主,又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这不仅仅是简单的联姻,还直接关乎陈国的东宫之位,楚国公主嫁给谁,便等同于向全天下宣告,东宫之位已定……,可这,与他如今的计划并不相符。 魏间想了想,说道:“回陛下,楚皇除张皇后之外,并无其他妃子,张皇后只育有一子,便是楚国的东宫太子……” 陈皇怔了怔,若是如此,此事便行不通了,楚国没有公主,总不能让他们的太子嫁过来…… 他摇了摇头,重新拿起奏章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再次一顿。 他抬起头,望向殿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第两百八十章 送上门来 喝茶,写稿,等放衙。 这是唐宁如今在翰林院的日常。倒也不是他偷懒,其实翰林学士给他安排的任务也并不轻松,各种书籍都是整箱整箱的往他房间里搬。 他往往会用几天的时间,将那些书中的内容都记住,周学士起初还检查了几次,后来就再也没有过来了。 当然,为了不被别人当成是怪物,是变态,他并没有看完一箱就去搬来新的一箱,往往会隔上数天,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很多的闲暇时间。 说闲暇也不是真的闲暇,因为每天都要和闲着没事干的嘤嘤公主斗智斗勇,想到他还要在翰林院至少待两年才能脱离苦海,唐宁就感觉前方一片黑暗。 赵蔓从小在宫里娇生惯养的,刁纵任性,还不如小小和小月懂事,上次居然问他愿不愿意来宫里当宦官…… 唐宁心心念念着她赶快开府搬出宫去,却等来了另一个消息。 他看着周学士,惊诧道:“户部?” “不只是户部。”周学士看着他,笑道:“依照陛下的意思,是要唐修撰用两年的时间,在六部中各走一遭,熟悉各部事务,户部只是个开始,三个月后,唐修撰就要前往六部中的另一部。” 这不是折腾人吗,他才来这翰林院多久,刚刚适应这里的生活,屁股底下的位置还没有坐热,又让他去户部,开什么玩笑,这朝廷中,还有比翰林院更加清闲的工作吗? 唐宁看着他问道:“那这翰林院修撰……” 周学士笑道:“陛下的意思是,这翰林院修撰的位置,你还得兼着,去六部,也只是观摩学习,为以后的仕途做铺垫。” 唐宁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这整个朝堂都是皇帝的,皇帝说去哪他就得去哪,离开了翰林院,不被嘤嘤公主缠着,也不是一件坏事。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就收拾东西。” 周学士道:“陛下说的是从下个月开始。” “这样啊……”唐宁摸了摸下巴,现在才月中,意味着他还要在这里待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不短,可不好熬啊。 周学士看着他,想了想,问道:“要不要本官再批唐修撰半个月的病假?” 唐宁怔了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道:“我也觉得这两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正好在家休养一些时日,养好身体,再去户部。” 难怪翰林学士是周学士不是其他人,单就说这份体贴,其他人拍马难及…… 赵蔓从外面走进来,得意道:“瞎说吧你,父皇说了,我们不会和草原和亲,也不会和楚国联姻……” 和亲还是联姻,唐宁并不在乎,反正也不是他去,马上就要离开翰林院了,还真有些舍不得他这一间独立的大办公室,到了户部,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对了,户部好像是方哲的地盘,这次去了,岂不是正好落在他手里? 要不要和陈皇商量商量,先去别的什么部……,但仔细想想,六部他迟早都要全走一遭,早晚都躲不过去,还不如早点给个痛快。 赵蔓看着他,问道:“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唐宁一边整理稿件,一边说道:“回殿下,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在翰林院了。” “啊?”赵蔓大吃一惊,问道:“父皇要贬你的官?” 唐宁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贬官,是从翰林院调往户部。” 赵蔓急忙问道:“那你以后不来宫里了?” 唐宁点了点头,户部衙门又不在宫里,他当然不用再进宫了,算起来,户部衙门距离家里更近,他每天早上还可以多睡一刻钟。 赵蔓看着他,不满道:“你还没教我怎么玩麻将呢!” 哗啦! 唐宁将一副麻将从柜子里取出来,倒在桌上,其实他今天来的时候就带了麻将,原本想着无聊的时候陪她玩玩,没想到今天以后,他便不用再来翰林院了。 翰林院的诸位官员已经得知了唐修撰即将调往户部的事情,心中无不惊叹。 刚来一个多月便被外调,翰林院可从未出过这样的先例。 更何况,他不是普通的外调,从户部开始,将六部完整的走一圈,便是用脚指头想,也能想清楚这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们心中震惊之余,剩下的,便只有满满的羡慕了。 不仅羡慕他的圣眷,还羡慕当所有人都在忙于手头事务的时候,他和平阳公主在值房之中不知道干什么,公主不时尖叫就不说了,还时而传来啪啪啪的清脆响声…… 离开翰林院之前,唐宁将那一副麻将送给了赵蔓。 这一副是二人的,她以后无聊了,随便在宫里抓一个人都可以陪她解闷,临走之前帮她找了一个消磨时间的好方法,也不枉相识一场。 走出宫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萧珏快步上前两步,看着他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唐宁向赵蔓借了块布,将要收拾的东西整理成包袱背在背上,见萧珏盯着他的包袱看,解释道:“陛下让我下个月去户部,我收拾收拾东西。” 萧珏震惊道:“这么快?” 唐宁道:“只是暂时任职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还要去新的地方。” 萧珏诧异道:“什么意思?”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陛下只是让我把六部都走一遍。” 萧珏怔了怔,然后目光便直勾勾的看着他,问道:“我怎么就看不出来,你到底哪里好,陛下居然如此看重你,你知不知道,你两年走完的路,别人要走十几年,几十年?” 这话说的唐宁就不喜欢听了,什么叫看不出来他哪里好,他比某些人好的地方,再也明显不过了。 萧珏摆了摆手,说道:“我还要去巡逻,改天找你喝酒。” 唐宁继续向宫外走去,从方哲和他身上都能看出来,陈皇对于三元及第很重视,不过,萧珏这些人,对此根本没有什么羡慕的,他乃是羽林都尉,天子近卫之一,这个位置,只有最受天子信任的人才能胜任,一般都是由京中对皇室最为忠心耿耿的勋贵子弟担任,寻常人无法代替。 …… 刚刚任职翰林院不到两个月的新科进士被调任户部,绝对算是一件稀罕事,仅一天的时间,就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讨论。 三元及第的待遇就是和别人不同,方哲如此,唐宁亦是如此,陛下对他们的偏爱,满殿朝臣有目共睹,却也说不出什么反对意见。 这种人自科举制度创立以来,也没有出现过几个,出现一个,便已是朝堂上的香饽饽,更何况在同一朝出现两位,对于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陛下来说,对他们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方哲蹉跎十四年,一出山便是户部侍郎,唐宁新晋进士,特许行走六部,这种殊荣,简直闻所未闻。 唐家。 唐昭一脸不信的看着对面一人,问道:“大哥,这消息是真的?” 唐点了点头,说道:“翰林院传出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调的好啊,他当初将方哲得罪的那么深,到了户部,方哲会给他好果子吃?”唐昭脸上露出幸灾乐祸之色,“这六部之中,哪一部没有我们的人,这一次,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第两百八十一章 康王送礼【第三更】 “送上门来?” 唐目光望向唐昭,问道:“你知道陛下调他进户部,让他在六部游走一遍,是为了什么吗?” 唐昭怔了怔,问道:“为什么?” “这是在培养宰相。”唐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甘,以及妒意,喃喃道:“陛下对他,当真如此看重吗?” “宰相?” 唐昭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道:“就凭他?” 他生在豪门大族,又岂能不知宰相这两个字的重量? 能成为宰相者,无一不是帝王最器重、最信任的人,便是连他们唐家,都没有爬上这个位置,他唐宁何德何能? 他拳头紧握,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却也只能握紧拳头了。 得罪一个唐宁不可怕,要是再让陛下不满,对唐家来说,得不偿失。 唐缓缓的坐下来,低声道:“官场上虽然掣肘颇多,但也有好处,至少有时候,做事可以光明正大,不必偷偷摸摸……” 康王府。 康王面露兴奋之色,说道:“父皇这么快就调他去户部了,说明父皇对他的器重,还在本王的预料之上。” 他身旁的一名中年男子提醒道:“殿下误会了,不止是调他去户部,而是让他在两年之内,将六部都走一遭,这是为相者的必经之路,虽说他在每部只有短短的三个月,但也足以说明,陛下对他的器重……,殿下,我们这次没有看错人。” “本王当然知道没有看错人!”康王开怀大笑,说道:“这唐宁,简直就是本王的福星,自从他来了京师,本王和赵铭相斗就没有输过,只是没想到,父皇对他的器重,居然到了如此地步。” 他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说,这百官都知道唐宁是本王的人,父皇还这么器重他,是不是说明……,好像父皇一直在打压唐家,扶持唐宁,莫非父皇他有意……” “咳!”中年男子轻咳一声,打断了康王的臆想,说道:“陛下的心思,没有人能够猜到,但我们相比于端王,确实已经领先了一大步,殿下应当趁热打铁,进一步笼络唐大人。” 康王怔了怔,问道:“怎么笼络?” 中年男子笑着说道:“唐大人受陛下器重,乃是喜事,殿下应当送他一份重礼……” “什么!”康王闻言一愣,大惊道:“又送!” 中年男子看着他,劝慰道:“殿下,付出的越多,收获的才越多。” 康王一脸肉疼:“可,可本王付出的也太多了……” 中年男子道:“殿下不妨想想,我们每次送礼的时候,是不是唐大人先送了我们一份大礼?而且唐大人送的,都是用银钱买不到的大礼。” 话虽这么说,但唐宁送他的礼物,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可他送过去的,可都是真金白银,这送多了,即便是他也吃不消…… 他脸上肉疼之色更甚,某一刻,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总是送银子多俗啊,这次我们送点别的!” …… 唐宁承认自己就是一个俗人,什么玉带啊,玉牌啊,送什么都没有送银子实在。 一般来说,每当他帮了康王什么忙,或是家里有好事的时候,康王第二天就会送来礼物,虽然他送的礼物越来越薄,但也聊胜于无。 他想了想,看着萧珏问道:“你说康王这次会送过来什么礼物,金银珠宝,还是古玩字画?” 萧珏瞥了他一眼,不屑的问道:“你就这么喜欢银子?” 唐宁看着他,反问道:“你不喜欢?” 萧珏道:“我还是更喜欢美女。” “身无分文的十六岁少女,和身家千万的六十老妪,你要哪一个?” 唐宁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就发现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十六少女和六十老妪,对萧珏来说,区别不大。 萧珏想了想,很干脆的说道:“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我喜欢成熟一点的……” 国库一年的税收也没有一千万两白银,一千万两,每天晚上上青楼睡十个姑娘,也够他睡一辈子了。 他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下,身体忍不住颤了颤,问道:“就不能是身家千万的十六岁少女吗?” 唐宁看着她,摇头道:“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又年轻又漂亮又有钱的女子哪里找?” “鱼?”刚刚练完功,和唐夭夭一起走过来的方新月看着他,问道:“唐宁哥,家里买鱼了吗,清蒸还是红烧,一会儿我来做……” “没有,你要是想吃鱼的话,我一会儿让人去买。”唐宁随口回了一句,目光从唐夭夭身上扫过的时候,忽然怔住。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看我干嘛?” 唐宁发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句话,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成立,这世上,还真有又年轻又漂亮又有钱的女子…… 没有等来康王的礼物,索性就不等了,好不容易才有这么半个月的假,陪家人都不够,怎么能浪费在这里。 平日里陪她们的时间不多,今天他打算舍命陪娘子,和小意小如去街上逛逛,丫鬟下人一律不带。 走出房门的时候,小意顺便叫上了唐夭夭和方小月,方小月又叫上了小小,小意出门晴儿一定会跟着,这便从三个人变成了七个人,和六女一起走出府门,唐宁便开始有些后悔刚才的决定。 迈出府门,正好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庞。 每当看到康王府管家这张脸的时候,唐宁就知道有人要送钱来了。 康王府管家看着他,笑道:“得知唐大人调任户部,为表祝贺,康王殿下特命小人备上一份小小的薄礼,还望唐大人不要推辞。” 收康王的礼物,已经不需要再推辞了,唐宁笑了笑,说道:“替我谢过康王殿下,让人直接抬进去吧。” 康王府管家笑了笑,说道:“这次的礼物不用抬。” 他拍了拍手,便有几道身影从旁走了过来。 唐宁这才发现,跟着康王府管家过来的,不是王府下人,而是八名面容姣好,身段妖娆的女子。 这八名女子样貌都十分出众,更难得的是,她们都近乎一般高,身材也极为相似,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唐宁怔了怔,问道:“这是……” 康王府管家笑了笑,说道:“这便是康王殿下的薄礼,这八名女子皆是处子,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唐大人只需赏她们一口饭吃,平日里端茶递水,铺床暖被之事,她们也都做得。” 这八名美人站在一起,给人的冲击还是蛮大的,毕竟自家除了晴儿那个傻丫鬟之外,其他的丫鬟都是真正的小丫头片子,唐宁还没有见过这种阵势。 他回过神,看着康王府管家,笑道:“康王殿下的礼物太重了,这多不好意……” 三道利刃一般的目光从后方望过来,唐宁一个激灵,连忙道:“这多不好,康王殿下的礼物,唐某心领了,这几位姑娘,还请管家带回去吧。” 管家一脸为难,说道:“这……,小人回去,怕是没办法和殿下交差。” 几名女子更是身体一颤,脸上露出慌乱之色。 这种时候要态度坚定,唐宁看着那管家,说道:“让这几位姑娘回去吧,这礼我不能收。” 管家苦着脸道:“唐大人您这不是为难小人吗?” 钟意看了看了那几名女子,走上前,看着唐宁,微笑道:“既然是康王殿下送的礼物,相公就收下吧。” 岳父大人教给他一个道理,作为男人,要时刻存有强烈的求生欲。 这种简单的套路他要是还能上当,那也太蠢了,唐宁看了看她,抿了抿嘴唇,说道:“不行,这礼我们不能收。” 钟意摇了摇头,说道:“若是不收,岂不是辜负了康王殿下的好意?” 唐宁看了看她,一时间有些捉摸不定,和她目光对视片刻,试探问道:“那就……收下?” 第两百八十二章 剔除卧底 “唐大人,小人这就回王府复命了。”唐宁没有再拒绝,康王府管家拱手赔笑了一句,上了马车。 这八名美貌女子,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 在这个家里,大事听他的,小事听小意的,作为唐家大妇,收几个丫鬟这种小事情,她自己做主就行。 八名女子款款行礼,柔声道:“见过大人,见过夫人……” 唐宁想了想,说道:“这会儿正好要出去,你们一起跟着吧。” 跟着小意她们出去,逛上一两个时辰,他不得累死,正好找几个拎包拿东西的。 方小月和小小叽叽喳喳的说着不停,小如和唐夭夭聊着铺子的事情,唐宁和钟意走在前面,小声问道:“怎么把她们都留下了?” “康王送的礼物,相公当面拒绝,便是不给康王面子,就算是他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介意。”钟意看着他,小声说道:“更何况,如果不留下她们,她们回去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老婆大人大发善心,唐宁只好勉为其难的留下她们。 那管家刚才说什么来着,这八名女子皆是能歌善舞,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再加上她们的姿色和身段,这等级别的丫鬟婢女,即便是在京师,也算的上是极品中的极品了。 想想以后下衙回家,让她们弹上一区,唱上一段,低眉信手续续弹,轻拢慢捻抹复挑…… 钟意看着他,疑惑道:“相公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没。”唐宁立刻回过神,说道:“前面有间珠宝铺子,我们去看看吧……” 一行人走在街上,穿街而过,原本喧闹的大街,似乎都变的安静起来。 走在街上带十四名女子,抛开那两个小的不说,各个都姿色上佳,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那八名看上去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侍女,她们甚至连迈步的动作都整齐划一,让无数人看直了眼睛。 一名挑着担子的小贩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道:“这是仙女下凡吗,还一次下来这么多?” “那人是谁啊,竟有此等艳福……,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一、二、三、……十四,这腰受得了吗?” “明明是十二个,你是不是把那两个小的也算进去了,你这个禽兽,畜生!不要脸!” …… 一行人不仅吸引住了男人的视线,就连街上的女子,也都纷纷驻足。 一名年轻女子看了一眼前方,暗啐一口,说道:“有了一个还不够,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永远都不知道满足!” 她身边的另一名女子惊叹道:“刚才的那位公子,好像是状元郎……” 年轻女子怔了怔,惊讶道:“状元郎他怎么,怎么这么------这么博爱,哎,男人都是一个样……” 那女子想了想,说道:“试想一下,如果全京师的男子都喜欢你,而且你可以随便挑,想挑几个挑几个,你会怎么选?” 年轻女子思忖片刻,激动的说道:“我第一个要状元郎,我要让他天天给我写诗;然后是顾白顾公子,我就喜欢听他说话的声音;还有崔琅崔公子,沈建沈公子,唐家的唐长得也还算可以,还有萧珏……,萧珏算了,只中看不中用,不,萧珏也留下,不能用每天看着也行,养眼……” 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天下女子,也都一个样。” 年轻女子瞥了瞥她,“那你呢?” “我,我想想啊,姐妹一场,要不你把状元郎让给我……” “休想!” …… 走在街上,唐宁才发现他犯了一个错误。 虽然是有人帮着拎包了,但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了这么一群莺莺燕燕的,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的招摇。 于是唐宁只好让他们稍微保持一定的距离,但看起来很不好看,所以他只好自己保持距离。 一辆马车从街头驶过,一位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掀开车帘,向街上望了一眼,诧异道:“这是谁家的子侄,居然如此高调,几年没回京,这京中的变化还真大……” 车内的一名女子探头望了一眼,怔了一瞬之后,说道:“这不是京中谁家的子侄,这是今年的新科状元。” “哦?”中年男子诧异道:“便是那位连中三元,在翰林院中待了两个月,就被陛下特批六部行走的那位传奇状元?” 安阳郡主点了点头,说道:“就是那位。” 中年男子再次向车外望了一眼,望着那些女子的身影,喃喃道:“真羡慕这些年轻人啊……” 安阳郡主脸色一红,重咳一声:“咳!” “哎,说错了说错了。”富态的中年男子立刻道:“现在这些年轻人啊,真不像话……” …… 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唐宁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目光的洗礼,揉了揉肚子,对于别人投来的目光已经习以为常。 唐夭夭撇了他一眼,看着钟意说道:“小意,我肚子饿了,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 钟意想了想,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些饿了,今天逛的差不多了,我们去吃饭吧。” 唐宁如蒙大赦,带着走在街上回头率百分百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奔赴天然居。 天然居主楼门前,唐宁看着钟意,说道:“你们先上去,我一会儿就来。” 他目光又望向那八名女子,说道:“你们跟我来。” 他领着那八名侍女,走到苏媚的院门前,敲了敲门。 院门很快打开,小桃看了看他,面无表情的走回去,大声道:“小姐,你的安神药来了!” 苏媚从房间里走出来,诧异道:“你不是去户部了吗?” “下个月才去,今天来是有件事要请你帮……”唐宁看着她,笑道:“今天来是想看看你,顺便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就知道你没事是不会来这里的。”苏媚慵懒了看了他一眼,说道:“什么事情,说吧。” 他对苏媚附耳说了几句,然后才走到门外,看着那八名侍女道:“你们进来吧。” 走进院内,唐宁伸手对她们介绍道:“这是苏媚苏姑娘。” 几人纷纷欠身行礼:“见过苏姑娘。” 数人的视线都停留在苏媚身上,又迅速的低下头,脸上浮现出一丝自惭形愧之色。 “进来吧。”苏媚看了看她们,嫣然一笑,说道。 唐宁跟着她们,刚刚走进屋子,耳边便传来了一阵清雅的萧声。 唐宁听过一次苏媚吹箫,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她的萧声,便和她的人一样,魅惑十足,萧声入耳,让人忍不住的沉迷进去。 萧声不知响起了多久,苏媚走到一名女子面前,微笑问道:“我美吗?” “美。”唐宁下意识的回道。 苏媚视线从那女子身上移开,转头看着他。 “对不起。”唐宁老脸一红,快步走出房门。 走出房门之后,房间之内的萧声,便对他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了。 小桃在院子里踢藤球,她的藤球踢的很好,肯定也是蹴鞠好手,唐宁敢肯定,唐夭夭的球踢的也没有她好。 好一会儿苏媚才走出来,脸上有着一丝疲惫之色,说道:“两个有问题,其他六人可以放心。” 康王果然在这几人里安插了卧底,唐宁看着她脸上的疲色,说道:“辛苦你了,快点回去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这算什么辛苦,比这辛苦的事情多了……”苏媚毫不在意的说道:“那两人我留下了,剩下的六个你带走。” 不多时,唐宁和那六名侍女走出院子,问道:“你们刚才在房间里做什么了?” 一名女子红着脸说道:“苏姑娘让我们听了曲子。” “然后呢?” “然后就让我们出来了。” 唐宁看着她红着脸的羞涩样子,心道苏狐狸的媚功实在了得,居然男女通吃,普通人根本无法抵抗。 他看着众女,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一名女子说道:“我们已经是大人的人了,大人取什么名字,我们就叫什么名字。” 唐宁本来是想给她们取一个琴棋书画、梅兰竹菊的,只可惜现在现在少了两个人,梅兰竹菊凑不齐了,他想了想,说道:“你们四个,就分别叫琴棋书画……” 他看了看其余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就叫萝卜白菜吧,喜欢哪个挑哪个,不要客气。” 说完又想到一件事情,看着琴棋书画以及呆愣在原地生无可恋的萝卜白菜,认真的叮嘱道:“对了,以后千万别说你们是我的,尤其是当着夫人和那位唐姑娘的面……” 第两百八十三章 入职户部 康王想要在这里安插卧底的心思唐宁能够理解,但是他可不喜欢在自己的家里做任何事情都被人盯着,送礼就好好送礼,歪心思动不得。 一行人向主楼走去的时候,他见萝卜白菜两名侍女抬起头,数次想要说话,却始终没有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要说的吗?” 一名女子鼓起勇气,说道:“大人,我,我们能不能不叫萝卜白菜……” 其实唐宁也在琢磨,琴棋书画就算是不对诗酒花茶,对个梅兰竹菊也工整,琴棋书画,萝卜白菜……,这画风好像不对,别人要是问起来,倒显得他没文化。 他想了想,问道:“那你们想叫什么?” 两名侍女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立刻开口。 “奴婢以前叫清清。” “奴婢以前叫凝凝。” “……”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们问道:“你们真的不再考虑一下萝卜白菜了吗?” 看着两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唐宁仔细想了想,挥手道:“算了,萝卜白菜西蓝花还是留到日后才说……”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唐宁看着她们,说道:“诗酒就是你们两个了。” 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此乃人生八雅,凑不齐的话总是感觉不舒服,虽然八人中出了花茶两个内奸,但把她们交给苏媚调教调教,日后还是能改邪归正,弃暗投明的。 走的时候有八个人,回来的时候只有六个,未免她们误会他将那两名侍女怎么了,自然要和小意他们好好解释。 吃完饭,回到府中的时候,钟意看了看几人,说道:“相公应当把那两人也留下来,平日里防着她们一些便是了,这样一来,康王也没有什么话说。” 唐宁并不在乎康王有什么话说,他可不想连晚上在小如和小意谁的房间睡这种事情都让外人知道,也没有在自己家里留卧底的习惯。 把人交给苏媚他是放心的,那小狐狸手段多着呢,没两天就能让她们乖乖听话。 “小琴,小棋,书儿,你们三个以后就跟在大夫人身边。”唐宁看了看她们,说道:“画儿,诗诗,酒儿,你们三个,以后跟着二夫人。” “是。”众女纷纷点头。 他刚刚回到房间,小如便走到他身边,说道:“小宁哥,我身边不习惯有人伺候着……” 唐宁握着她的手,将她揽入怀中,说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家里不缺丫鬟,你平日里就让她们陪着说说话,解解闷,手上的事情,也可以分给她们去做,除此之外,我对她们,还有一些别的安排。” 苏如想了想,点头道:“那我听小宁哥的。” 小意虽然是大妇,但其实她并不喜欢管事,实际上是小如在管家,她平日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多一些,身边也该有几个助手。 唐宁在房间里陪她说了会话,走到院子里,看到老乞丐在墙角捣鼓一些东西。 唐宁走过去,好奇道:“前辈,你在干什么?” 老乞丐将一个罐子搬出来,说道:“你不是想学蛊术吗,想学蛊术,便先要学会养蛊,这些小玩意儿,就先给你练练手。” 唐宁看了看罐子里,只见罐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各种毒虫,蝎子,蜈蚣,蜘蛛…… 只是看上一眼,他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东西他自己咬咬牙,还是能够接受的,但要是让小如和小意知道他整天和这些东西在一起,以后他怕是就得一个人睡书房了。 这可比学蛊术要重要的多。 唐宁想了想,问道:“那个,前辈,你不是说,除了蛊术之外,还要学毒术吗,要不我们先学毒术?” 老乞丐点了点头,说道:“这话倒是没错,蛊术高手都是用毒高手,江湖险恶,就算不去害别人,也要防着被人害,你倒是提醒了老夫,要尽快把这些教给我的宝贝徒儿。” 唐宁看了看亭中的几道身影,说道:“还有件事,需要麻烦麻烦前辈。” 他让琴棋书画她们留在小如和小意身边,也不全是为她们解闷,如果她们都能会点武功,三人再学会一套合击之术,足以应付大多数意外了。 老乞丐看了看他,不满道:“又麻烦,老夫每天很忙的……” “这个月的新酒已经到了,味道更加醇香……” “不怕告诉你,老夫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有什么事情,说吧。” …… 康王府,康王在殿内踱着步子,问道:“你说唐府里面,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了?” 一名下人说道:“这几天都没有她们的消息。” 康王坐下来,说道:“都好几天了,本王就不信,她们一点儿机会都找不到?” 那下人道:“殿下,会不会是,她们已经被发现了?” 见康王的眉头皱起,他身旁一名中年人上前说道:“殿下,属下当初便觉得此事不妥,唐大人是不可能倒向端王的,除了您,他别无选择,您应该给他充分的信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您对他生疑,他心中必然会有芥蒂……” 康王想了想,说道:“虽说他不会倒向赵铭,但也未必……” “殿下难道担心他倒向怀王?”中年男子看着他,问道:“还是殿下担心润王?” “本王也不是怀疑他,只是以防万一……”康王挥了挥手,说道:“算了,只要他忠于本王,本王也不会亏待他。” 他目光望向殿外,说道:“唐也在户部,希望他这次入职户部,又能生出什么事情来,再折腾折腾唐家,唐淮兄弟几人,实在是太过碍眼,要不是有他们唐家,赵铭拿什么和我斗?”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唐家在六部中虽然根基深厚,但殿下不要忘了,这次唐大人行走六部,是陛下特许的,别人安敢生出什么事端?” …… 休假半个月,唐宁都忘记了坐班是什么感觉。 他这半个月的日子,可谓是惬意到了极点。 琴棋书画几人,当真是多才多艺,能歌善舞,想听曲子了,她们能弹琴吹箫,想看表演了,她们又能跳各种舞蹈,唐宁以前都不知道,京中那些权贵家族的日常生活居然是这样的。 过于安逸的生活容易使人丧失斗志,那种露肚皮扭屁股的舞蹈他打算下次再看,毕竟今天就是去户部报道的日子,再推迟,皇帝怕是要有意见了。 户部。 户部衙门的诸位官员,从几天前,就开始关注着一件事情。 天子特命新科状元,翰林修撰唐宁将六部熟悉一遍,这第一个来的,就是他们户部。 他们对于这位唐修撰的关注,不止是因为他逆天的科举之路,还因为他的战绩。 唐唐主事,曾经被他殴打至昏迷,方哲方侍郎,也被他痛揍过,不知道他来户部之后,会不会和他们碰撞出什么火花出来。 而户部郎中以上的官员,也是人人自危,毕竟这位唐大人可是有丰富的殴打上官经验,他们可不想步唐主事和方侍郎的后尘。 户部,最里面的衙房。 一名官员走进来,说道:“尚书大人,唐修撰到了,如今各部职位都没有空缺,应该如何安排他?” 户部尚书钱硕捋了捋下巴的短须,笑道:“既然陛下的本意是磨炼他,便让他去度支房吧。” 第两百八十四章 玩忽职守? 唐宁第一天来户部,接待他的是一位姓韩的侍郎。 户部有左右两位侍郎,左侍郎方哲,右侍郎,便是他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 户部右侍郎韩明看着他,说道:“尚书大人公务繁忙,唐修撰在户部的一切,都由本官来安排。” 唐宁拱手道:“那就麻烦韩侍郎了。” 韩明笑了笑,说道:“不用客气,这是本官的分内之事。” 唐宁看着他,问道:“不知下官在户部,所任何职?” 韩明笑道:“我户部衙门所属有四,一曰户部,掌户口、土田,赋役;二曰度支,掌天下租赋,总领会计;三曰金部,掌库藏出纳,权衡度量;四曰仓部,掌天下军储,禄粮仓廪。尚书大人有言,先令你任主事之职,去往度支衙。” 户部所属四部,每一部都有主事,如度支主事,仓部主事,不过九品不入流之官,唐宁是从六品的翰林修撰,尚书大人所言的主事,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独立于这四部之外,还有两名户部主事,官职正六品,唐宁记得,唐家那位唐,离了翰林院,担任的好像就是户部主事。 韩侍郎看着他,说道:“唐主事,我带你去度支衙,请。” 唐宁伸手道:“韩侍郎请。” 户部衙门很大,韩侍郎领着他进了一处衙房,径直走进最里间的大堂。 当下便有数人站起身,拱手道:“见过韩侍郎。” 韩明指了指唐宁,介绍道:“这位是唐主事,想必你们早有耳闻,尚书大人让他先留在你们度支衙,你等不可慢待。” 说罢,他又指着两名官员,介绍道:“这位是陈郎中,这位是王员外郎。” 两人纷纷拱手行礼:“唐主事……” 唐宁回过礼后,韩明才道:“陈郎中,本官还有要事在身,唐主事就交给你了。” 陈郎中立刻道:“韩大人放心,下官会安排好唐大人的。” 度支衙中,从五品的度支郎中是唯一的主官,接着便是从六品的度支员外郎,唐宁名义上是六品官,但却是户部尚书临时委任的,在这度支衙门,还是以度支郎中为首。 从翰林院来到户部,能一个人独享一间办公室的特权是没有了,唐宁和陈郎中以及王员外郎共用一间。 收拾好了自己的桌子,他才走过去,看着陈郎中,问道:“陈大人,不知道我在这里,需要做些什么?” 陈郎中想了想,说道:“上季的账簿还未曾整理出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这里还有一簿分账,唐大人若是无事,不妨帮忙算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好。” 陈郎中从桌上取出一本账册,递给他,又道:“桌上有算盘,麻烦唐大人了。” 户部官吏众多,仅一个度支衙门,令史、计史加起来就有数十人,清算账目这种事情,自然轮不到上官来做,但有些比较重要的分账和总账,还是要郎中亲自核算,以免出错。 唐宁拿着那账簿,坐回桌前,顺手拿起桌上的算盘,有些发愣。 在他读小学的时候,计算器就已经普及了,算盘这东西,是只在老院长房间箱子底下见过的老物件,生平只见过一次,更别提使用了。 他平日里需要计算的东西不多,几个竖式就能解决的事情,自然也不会用算盘。 所以这玩意到底怎么用,他还真不知道。 他随便拨弄了两下,便找了一张纸,用算盘当做尺子,在纸上打了一个表格。 然后就将算盘扔在一边,开始整理账目。 户部的账本用的还是单式记账法,这种流水账虽然简单方便,但出入不分,一项一项加起来,在没有计算器的情况下,工作量不小,而且还容易算错。 他将账簿的数字按照出入誊录到纸上,出入相等的,便直接划掉,相近的,取余之后再放在一边,相比起拨动算盘还要快上一些。 另一边,王员外郎向陈郎中身边靠了靠,问道:“唐主事在干什么?” “不知道。”陈郎中摇了摇头。 说他是在算账吧,他连算盘都不用,说他不是在算账,他又确实的在一页一页的翻动着账本,他刚才装作不经意的过去倒水,发现他在纸上鬼画符着一些东西,才终于确定,他不是在算账。 王员外郎看了一会儿,诧异道:“他不会是不懂得怎么用算盘吧?” 陈郎中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可能,科举是要考算科的,他可是和方大人一样的全科人才,一定也精于算术,怎么可能不懂使用算盘?” 王员外郎问道:“那他现在在干什么?” “管他呢。”陈郎中摇了摇头,说道:“只要他不惹事就好了。” 他目光望向那处桌上,喃喃道:“唐主事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像是性情暴戾的人……” 王员外郎道:“人不可貌相,陈大人还是要小心,这度支衙中,可只有您比唐主事官阶高。” 陈郎中想了想,脸上的表情有些跃跃欲试,说道:“方大人之前官阶与我一般无二,被他揍了一顿便成了侍郎,你说他要是揍我一顿,我明年能不能升侍郎?” …… 其实在这里待的越久,唐宁就越能体会到科技给人类带来的进步。 一个小小的计算器,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就能得到他写写划划一天的成果。 没有手机电脑,平日里的生活也很无聊,漫漫长夜,只能抱着小如讲讲故事,揽着小意聊聊诗词…… 算到手腕酸疼,看着最终的一个数字,他才放下笔,揉了揉手腕,喝口水润润喉咙。 一道人影从门外走进来,看着陈郎中,说道:“陈大人,方大人那边催得紧,你这里的账目算完了没有?” 陈郎中放下算盘,说道:“郑主事急什么,就完了,明日便能给方大人送去。” 郑主事摇头道:“明日不行,这些账目今日便要结束,从明日起,便要核算上一季的总账目,十日之内交给陛下,这件事情可耽搁不得。” 陈郎中闻言,心中一阵后悔,那账簿没有一天时间无法结束,他应该早些安排人去做,这下耽搁了事情,责任可得他来担。 他站起身,走到唐宁的桌前,说道:“唐主事,这账簿……” “已经算完了。”唐宁揉了揉手腕,将那账簿递给他。 陈郎中看着他,张了张嘴道:“完,完了?” 唐宁将一张纸递给他,说道:“这是最终的结果。” 陈郎中扫了一眼满纸的鬼画符,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个数字上,却不敢将之递给郑主事。 延误了时间,顶多是受到一顿斥责,要是算错了账目,问题可就严重了。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身旁的郑主事瞥了那纸张一眼,说道:“陈郎中,你们度支衙的人,就是这么玩忽职守吗?” 陈郎中急忙解释道:“郑主事,这位是……” 郑主事挥手道:“我不管他是谁,今日将这账目全都核算完毕,才能回去!” 唐宁站起身,看着那郑主事,解释道:“这本账簿已经计算完毕了。” 郑主事看着他,说道:“别以为随便编造一个数字就能蒙混过去,将你的算簿拿过来,本官看看。” 唐宁自是没有算簿的,纸上这些数字符号的,解释起来更加麻烦,他摇了摇头,说道:“都是些简单的账目,心算足以,不需算簿,你若是不信,让人再算一遍即可。” “心算?”郑主事看着他,不怒反笑,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这账目少说也有数百条,你说你能心算出来,好,本官也不难为你,你若是在盏茶的时间内能算出从一到百加起来是多少,本官今日便不治你玩忽职守之罪!” “五千又五十。” 郑主事刚刚端起茶杯,还未来得及放下,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 第两百八十五章 算盘精 郑主事慌忙的擦拭衣襟上的茶水,问道:“什么?” 他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自己都不知道刚才那问题的答案,也知道那些数字加起来拨算盘都有一会,根本不相信这位度支衙的小吏能一口报出。 唐宁看着他,说道:“从一到百,逐个相加,答案是五千又五十。” “还想蒙混!”郑主事看了看他,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一人,说道:“你来算!” 那人拿起算盘,立刻噼里啪啦的算起来。 唐宁坐回自己的位置,端起茶杯,悠哉悠哉的喝着茶。 那户部小吏算盘打的飞快,唐宁看得有些眼花缭乱,如果比速度,他还真比不过这些把玩了一辈子算盘的老手,但算术算术,除了算之外,还有术,虽然他算盘打得好,但他懂等差数列吗? 他也是读过书科考过的人,陈国的数学水平如何,他心里很有逼数。 一杯茶喝完,那人才放下算盘,额头冒汗,手指颤抖,看着郑主事,说道:“大人,算出来了,结果是五千又五十。” “嘶……”郑主事倒吸口气,有些难以置信,却也不想在手下面前丢脸,看着唐宁,说道:“从一到一千,你若是还能算出来……” “五十万又五百。” 郑主事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目光望向那小吏时,小吏身体哆嗦一下,说道:“大人,我盏茶功夫算不出来。” “本官还就不信了。”郑主事看着他,说道:“三十六,二十四,七十八,九十五……,一百三十六,这些数加起来是多少?” “三千六百七十一。” 唐宁看了他说了一句,放衙的锣声响起。 他站起身,看着陈郎中,说道:“陈大人,明天见。” 郑主事看着那小吏,怒道:“还愣着干什么,算啊!” 小吏拿起算盘,说道:“大人,您在说一遍。” “三十六,二十四,七十……”郑主事想了想,说道:“我刚才说七十几来着?” 唐宁走出度支衙的时候,发现门外居然围了不少人。 那些官吏见他出来,纷纷让开一条通道,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 方小月从旁边跳出来,高兴道:“唐宁哥,我刚才在外面都听到了,你好厉害!那个人说的数字我都没记住,你一下子就算出来了!” 其实郑主事刚才说的那一串数字,唐宁连听都没听清,但他觉得郑主事自己都记不住,于是就随便报了一个数字。 唐宁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你在这里等你爹?” “我爹今天要很晚才回去。”方小月挽着他的胳膊,说道:“我和你一起回去,昨天就和小小约好了,今天去花园里捉蝴蝶……”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出度支衙,围在门口的众多官吏才开始哗然。 “这,他算数都不用想的吗?” “是啊,他也太快了!” “度支衙什么时候来了这样一位人物!” “这哪里是人,我看倒像是算盘成了精!” …… 众人震惊议论间,郑主事沉着脸,说道:“上官还未走,下官便先行离衙,陈郎中,你们度支衙的这位新人架子不小啊。” 陈郎中摇了摇头,说道:“郑主事误会了,唐主事的上官可不是我,你要是有意见,可以找两位侍郎或是尚书大人……” 郑主事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陈郎中看着他,说道:“他就是新来的唐主事。” 郑主事大惊道:“什么,他就是唐宁!” …… 唐宁在户部的第一天,其实也还算平静。 只不过要是让他算两天的帐还可以,让他算三个月的帐,唐宁觉得他会崩溃。 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说,他得先找唐夭夭学会打算盘。 今天虽然蒙混过去了,但以后应该还是会遇到用算盘的情况,要是被人发现他连这种基本的技能都不会,面子上抹不开。 他曾经见过唐夭夭打算盘,虽然她没什么文化,但算盘打得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快到唐宁都看不清她手上的动作。 正在房间里面看账本的唐夭夭抬头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连算盘都不会?” “……” 唐宁想了想,说道:“其实我本来是会的,但是后来被你砸了那么一下之后就忘了,这件事情,你得负责。” 唐女侠义薄云天,敢作敢当,干脆利落的将她的白玉小算盘拿出来。 “我先教你指法,一般是三指拨珠,三指是拇指食指和中指……,你那不是拨珠手法,那是鸡爪子……,小指自然弯曲,拇指拨下珠靠梁,食指拨下珠离梁……” 算盘看似简单,但唐宁第一次上手,手指的活动还是有些不协调,唐夭夭皱起眉头,抓着他的手,说道:“说了多少次了,这才是正确姿势……” 虽然整天舞刀弄枪拨算盘,但唐妖精的手指还是格外的光滑细腻,不仅如此,还凉丝丝的。 “嗯哼!”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唐财主重重的咳了一声,说道:“夭夭,你出来一下,关于酒肆的事情,我想和你谈谈。” 唐宁一个人在房间里拨弄了一会儿算盘,唐夭夭再次走进来,说道:“你有时间吗,一起去酒肆看看。” “好啊。”唐宁站起身,和她走出唐府的时候,看着院子里的唐财主,说道:“唐伯父要是喉咙不舒服,可以吃点儿雪梨,能润肺消痰,降火清热……” 唐财主瞪了他一眼,大声道:“老夫又没有上火,降什么降!” 唐宁瞥了他一眼,说话像是吃了火药一样,还说没火,雪梨至少得吃两颗…… 和唐夭夭看了看即将开门的酒肆,她留在铺子里,唐宁一个人回来,路过天然居的时候,脚步顿了顿,想了想之后才走进去。 他走到苏媚的院门前,敲了敲门,小桃的脑袋从里面透出来,面无表情,回过头道:“小姐,你的药又来了!” 上次是没有时间搭理她,这次就不能让她再乱说了,唐宁走进院子,看着她,说道:“小桃,你站住。” 小桃回过头,淡然的看着他。 唐宁看着她,认真道:“我是人,不是药。” 小桃摆了摆手,说道:“都一样,你喜欢叫什么就是什么了……” “站住。”唐宁走上前,看着她,说道:“你这样很不尊重人,也很没有礼貌。” 小桃看着他,理所当然道:“可是,有你在身边,小姐才睡的好,你不是她的药是什么?” 唐宁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脸,说道:“小桃姑娘,你要是再这么没礼貌,我就要惩罚你了。” 小桃看着他,说道:“小青,有人欺负我。” 唐宁左右看了看,问道:“什么小青?” “嘶……”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音,唐宁低下头,看到一条青蛇从她的袖中爬出来,沿着她的手臂爬到她的肩膀上,对他吐着蛇信。 唐宁松开捏着她脸颊的手,一边向苏媚的房间走去,一边笑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人生在世,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 苏媚坐在桌前,见他进来,问道:“你刚才和小桃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教了她一些做人的道理。”唐宁走过来,在桌前坐下,问道:“她一个女孩子,随身居然带着一条蛇,多危险,你也不管管,万一咬着人了多不好……” “你说她的小青?”苏媚站起身,说道:“小青是翠青蛇,没毒的,不咬人。” 唐宁怔了怔,说道:“就算是不咬人,吓到人也不好……”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看着苏媚,警惕的退后两步,说道:“你身上不会也有蛇啊蝎子什么毒虫吧?” 他可是知道,苏媚懂得不止是媚术,她的蛊术一样厉害。 苏媚白了他一眼,问道:“我身上有没有这些东西,你还不知道吗?” 第两百八十六章 艰难任务 苏媚这句话说的也对,如果她也和小桃一样,随身带着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早就和她分床而睡了。 苏媚瞥了他一眼,问道:“那两个侍女先留在我这里调教一些时日,过些日子,再让她们留在娘的身边,你有意见吗?” “没有。”唐宁很干脆的摇了摇头,一个人住在后院,时间久了难免会无聊,有两个人陪着说说话也好。 只不过,“娘”这个字,从苏媚的嘴里说出来,他到现在还不习惯。 苏媚将发钗拿下来,披散着头发,问道:“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唐宁怔了怔,摇头道:“没有了。” 苏媚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了还愣着干什么,上床!” …… 每年的四月,七月,十月,以及腊月,是户部最为繁忙的时候。 无论是军饷俸禄,还是官员赏赐,或是天灾拨银,走的都是户部的账目,若是全都积攒到年底清算,则费时费力,因此,户部的账目都是每季一小算,年底时只需汇总即可。 此时正是十月初,负责账目清算的度支衙还没有等来上一季的账目,显得有些清闲。 “你们昨天有没有看到,太厉害了!” “是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唐主事更快的人。” “不愧是三元及第,这算起账来,居然连算盘都不用……” “何止是不用算盘,郑主事明显是刻意刁难,可他连想都不想,立刻就能报出答案,据说郑主事昨日便让人核验过了,那账簿没有一点儿问题……” …… 无事可做的度支衙小吏,在各自的值房之中,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谈论着。 昨日在度支衙内的那一幕,有不少人亲眼见到。 那位唐主事计算的速度之快,结果之准,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衙内的众官吏一致认为,唐主事乃是户部有史以来最快的男人,快出了新境界,快出了新高度,快的不可思议。 唐宁第二次来户部,便明显的发现,户部和翰林院的风气,果然不太一样。 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他压着点卯的时间进衙,还会有人比他更晚。 今日他提前一刻钟来了户部,发现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唐主事早!” “见过唐主事。” …… 走进度支衙,衙内的官吏纷纷对他行礼。 在这度支衙门,除了陈郎中之外,就是他最大了,陈郎中还没到,唐宁坐回自己的位置,将桌上的算盘拿过来,随手拨弄着。 昨天唐妖精手把手的教给了他拨算盘的指法,他回家之后,又找了几本书看了看,已经学的七七八八了。 这东西只要掌握了口诀,其实并不难,差的只是熟练程度。 陈郎中赶在点卯之前,终于进了值房,对唐宁拱了拱手,“唐大人早。” 唐宁拱手回礼:“陈大人早。” 互相问好之后,唐宁便继续练习算盘,户部的木头算盘远没有唐妖精的白玉算盘手感好,更没有唐妖精的手感好。 随便找了一簿账本练习了一会儿,发现他在计算上已经不会出错,只是速度还提不起来,唐宁便将之放下,算账这种事情,有唐妖精在,他也不用亲自动手,没必要练的像她一样熟练。 放下算盘没多久,便有一道身影从门外走了进来。 郑主事走到唐宁身边,抱了抱拳,歉意道:“唐主事,真是对不住,昨天不知道是你,多有得罪,还望唐大人海涵……” 唐宁挥了挥手,并不在意,说道:“无妨,郑主事也是公事公办,没什么得罪的。” 郑主事抱拳道:“唐主事心胸开阔,惭愧惭愧……” 他对唐宁表示歉意之后,才走到陈郎中身旁,说道:“陈大人,有件事情,怕是需要你亲自出去一趟。” 陈郎中诧异的看着他,问道:“哦,何事?” 郑主事道:“今年户部已经接到了数封弹劾奏章,商州数位地方官员弹劾商州刺史私吞税款,上面刚刚下了折子,命户部协同监察御史前往商州核查,清查商州近几年来的账目,即日启程,这是你们度支部的差事,韩侍郎命我过来通知你一声,让你在今日之内,召集十名计史,明日随同监察御史前往商州。” “前往商州?”陈郎中怔了怔,问道:“商州虽然距离京师不远,但这一来一回,清查账目,至少也要半月的功夫,我若是带走了十名计史,户部上一季的账目,在初九之前肯定算不完,到时候,如何向朝廷交代?” 郑主事摇了摇头,为难道:“你这边的难处,侍郎大人也懂,但商州的事情同样紧急,总不能让监察御史一个人前去,这样一来,同样无法和朝廷交代。” 陈郎中脸上露出纠结之色,“这……” …… 唐宁无聊的翻动着桌上的账目,陈郎中匆匆走过来,说道:“唐主事,有件事情,怕是要麻烦你了。” 唐宁抬起头,看着他,说道:“陈大人有话直说。” “商州的税收出了些问题,上面命我带人前去核查,此次前往商州,至少也要半月才能回来,这段时间,度支衙的一切,就交给唐主事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陈郎中放心的去吧。” 陈郎中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我知道这几日要核算上季账目,衙中计史稀缺,但此次前往商州,最少也需要八名计史,接下来的日子,唐主事在衙中,可是要多多辛苦了。” 唐宁看着他,笑道:“分内之事,陈大人客气。” 户部某衙,郑主事恭敬的站立一旁,看着唐说道:“公子,度支衙此次走了十名计史,计史只剩一半,是断然不可能在初九之前算完账目的。” 同为户部主事,他在唐面前,却处处都陪着小心。 郑主事见他不说话,忙道:“若是公子觉得不稳妥,要不要我再想些办法……” “不用。”唐挥了挥手,说道:“陈郎中此次前往商州,是朝廷的命令,与我们无关,不要再画蛇添足了。” 郑主事立刻躬身,恭敬道:“还是公子考虑的周全……” …… 陈郎中说走就走,下午的时候,就早早的离衙了。 唐宁在值房内等着下衙,忽有一名书吏跑进来,说道:“唐主事,上季的账目送到了。” 唐宁走出值房,走到院子里,看到院中放着四个大箱子。 那名书吏看着他,一脸苦色,说道:“大人,往日衙中计史都在的时候,才能堪堪赶在初九之前算完,这次陈大人带走了一半计史,根本不可能在期限前完成……” 唐宁看着他,问道:“不能从外面请几个账房帮忙吗?” 那书吏摇了摇头,说道:“回大人,户部账簿,事关重大,自然不能让外人随意翻看,若是出了岔子,谁都担待不起,除了我们度支房的计史,便是连其他三房的人都不能借用。” 唐宁摸了摸下巴:“这样啊……” 那书吏看着他,问道:“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唐宁想了想,说道:“先把这些箱子抬进去吧。” 那书吏立刻道:“然后呢?” 唐宁看着他,奇怪的说道:“然后回家吃饭啊,马上就放衙了,你们不饿啊?” 第两百八十七章 传授 “回家了?” 户部右侍郎韩明从位置上站起来,难以置信道:“你说唐主事回家了?” 在他面前的那名户部小吏点头道:“是的,放衙锣声一响,唐主事就回家了。” 韩明怔了怔,又道:“那些账簿呢?” “让人搬到房里锁起来了。”小吏无奈道:“度支衙的计史也都回家了。” 韩明看着一旁的方哲,张了张嘴,“方大人,这……” “韩大人不提醒,我倒是险些忘记,原来已经放衙了……”方哲合上书,站起身,笑道:“韩大人,明天见。” “明,明天见……” 韩明看着方哲走出去,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心道这三元及第的人,到底和他们常人的思维不同,方哲如此,那唐宁更是如此。 户房小吏道:“韩大人,那账簿的事情?” 韩明目光闪动片刻,挥了挥手,说道:“既然尚书大人将度支房交给了他,便随他去吧。” 皇宫,某处殿内。 “度支部核算上季账簿之时,度支郎中带了一半计史去了商州。”陈皇笑了笑,说道:“事情赶的倒是巧。” 户部尚书钱硕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按照往年的情形来看,度支衙只余一半的计史,是无法在期限内核算完毕的,要不,再从其他方调给他一些计史,或是将期限再延长几天?” “不用。”陈皇挥了挥手,说道:“若是连这件事情都办不好,朕让他行走六部,又有何意义?” 户部尚书钱硕躬身道:“臣遵旨。” …… 唐宁回到家里,只有小如在等着他。 苏如从房间里走出来,说道:“伯母让我们今天过去吃饭,姐姐先过去了,我等小宁哥回来一起过去。” 唐宁疑惑道:“昨天不是就去过了,难道是今天有什么事情?” 苏如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不过伯父好像很高兴,我们去了就知道了。” 唐宁和她一同出了府,走到县衙,便看到衙门口停了一队车马。 有仆人正站在车前,将车上大包小包的东西拆卸下来,向衙门里搬。 这阵势看起来不像是卸货,倒像是搬家。 唐宁走进后衙,看到两人站在院子里,一人是他的岳父,另一人也不陌生,前义安县令赵知节,现在已经晋升平安县丞。 虽说从县令到县丞,看似降职,但从义安县到平安县,赵知节也是连跳三级,在已经有一套成熟晋升之路的陈国,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赵知节负手立于院中,看了看钟明礼,说道:“不愧是京县县令,半年不见,你身上的官威越来越大了。” 钟明礼瞥了他一眼,说道:“什么你你你的,叫大人!” 赵知节冷哼一声:“姓钟的,别以为你官大一级就了不起!” 钟明礼看着他,笑道:“对不起,官大一级,就是了不起,赵县丞,你应该叫钟大人……” 赵知节看了他许久,一挥衣袖,声音僵硬的说道:“钟大人!” 唐宁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道难怪今天要过来吃饭,这位赵县丞可是岳父岳母的老朋友了,他抵达京师,理应设宴欢迎。 至于他们年轻时候的恩怨纠葛,为何总是和岳父大人相爱相杀,虽然唐宁也很好奇,但这就不是他一个晚辈能打听的了。 一个县衙里面,县令为一把手,县丞和主簿分别为佐官,再下一级,便是县尉。 以前的县丞和县尉还在牢里待着,平安主簿从一开始便站在岳父大人这一边,如今又来了一位和他穿同一条裤子的赵县丞,如此一来,平安县衙内部铁桶一片,他在县衙内的地位稳的不能再稳,也无须唐宁担心了。 他只需要管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陈郎中带着八名计史去了商州,给他留下的人不足十人,若是按照以往的情形来看,他进入户部的第一件差事,非得办砸不可。 这件事情来的很巧,偏偏在度支衙最忙的时候,主官被调走,看来唐家在朝堂上的能量,还要超过唐宁的预料。 阴谋诡异可以用阴谋诡计去应对,但这种光明正大,有理有据的找麻烦,也只能用正经的手段破除。 第二天一早,他吃过早饭,再次来到户部的时候,度支衙的九名计史,已经在院子里站成一排等待了。 见他进来,一名书吏走上前,松了口气,说道:“大人,您可算来了!” 唐宁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不干活,都杵在这里干什么?” 那书吏立刻道:“大人,只有您下了命令,我们才敢开箱。” 唐宁点了点头,问道:“你们以前是怎么算账的,说说吧。” 那书吏跟着他走进值房,说道:“回大人,每季的账目核算,需要将所有的账目都核算数遍,若有三次核算的数目相同,且其余几次的数目相差不大,才能上禀朝廷……” 唐宁大概明白,这些账目只算一次是不够的,户部没有计算器,更没有计算机,做不了excel表格,只能一条一条的用算盘计算,这么多账目,总会有算错的时候,可能每一遍算出来的结果都不一样,这和他以前做数学题倒是差不多…… 书吏解释完之后,立刻道:“大人,时间紧急,属下现在就敦促他们开始……” “不着急。”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先把他们全都叫过来。” 不多时,度支衙的九名计史,就全都站在了唐宁的面前。 唐宁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想不想学本官的心算之术?” 一名计史怔了怔,问道:“大人愿意教我们?” 唐大人的心算速度极快,堪称是户部最快的男人,虽然他们注定达不到唐大人那么快,但作为户部计史,谁不想更快一点?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有什么愿不愿意的,知识属于全人类,你们想学,我教给你们又何妨?” 他提起笔,说道:“不过,在这之前,你们需要先学习一点儿基础知识。” 唐宁提笔在纸上书写:“首先,你们需要记住这些符号……” 繁体的数字,例如零、壹、贰、叁、肆……等,书写起来十分麻烦,唐宁不打算对所有人普及阿拉伯数字,但这些计史是一定要教的,学会了将汉字数字转换成阿拉伯数字,书写的时候,能节省很多的时间。 磨刀不误砍柴工,幸好这些计史一辈子和数字打交道,对某些概念十分敏感,虽然不能说是一点就通,但一个上午的功夫,经过唐宁的逐一指点之后,已经能够熟练的运用阿拉伯数字了。 一名计史目露奇光,喃喃道:“这等代替之法,简直闻所未闻,但简洁方便,用之计数,再也合适不过……” “我敢保证,使用这等方法,至少可以节省三成时间!” “虽然看起来有些别扭,但的确省时省力……” …… 唐宁看了看他们,说道:“好了,你们先练习练习,下午我还有些东西要教给你们……” 众人纷纷躬身:“谢唐大人!” 唐宁点了点头,要想在规定的时间内算完账,只教给他们阿拉伯数字是不够的,户部的流水账算起来虽然没有难度,但却十分繁琐,得教他们如何分门别类,将收支分开,这样后面再反复核查的时候,会方便太多太多。 午膳的时间快到了,户部的午膳比翰林院还不忍直视,他左右看了看,对一名书吏招了招手,说道:“你过来……” 第两百八十八章 暗幕 “度支衙这次惨了,每次的核账本来就时间紧任务重,陈郎中带走了一半计史,这一次,他们怕是得住在衙门里才能算完。” “听说他们到现在也还没有开始清算,不知道唐主事心里怎么想的?” “这些人可真可怜,幸亏我们不在度支衙……” “管他怎么想的,午膳时间到了,希望今天不要再吃萝卜白菜了,那东西吃多了总是放屁……” …… 户部衙门之内,也不是整日忙碌,半个时辰的午膳时间,众人聚集在膳堂中,谈天说地,也算难得的休憩。 户部的饭菜实在是一言难尽,因此,不少官员都是早上从家中带饭。 事实上,各大官衙的午膳味道都不怎么样,众官员想不通,朝廷雇几个厨艺稍微好些的厨子又不会死人,每日都是清汤寡水,没点荤腥,各大官衙都上奏反映过此事,但最终却都不了了之。 上面只是说,身为朝中官员,要以身作则,勤俭节约,不仅不帮他们改善伙食,反而下了命令,各衙官吏,不可浪费粮食,一经发现,轻则训诫,重则罚俸…… 一名官员坐在桌前,左右望了望,筷子伸向身旁官员的食盒,笑道:“老张,分我一根鸡腿,明天我分你半条鱼怎么样……” “滚滚滚,算起来你都欠我八条鱼了,吃你的白菜去吧!” “哎,我们两人的关系,难道还抵不过一只鸡腿?” “滚!” …… 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不常在膳堂吃饭,众官吏也放的开一些,有人望向角落的两张桌子,问道:“度支衙的人今天怎么没来?” 有人啃了一口馒头,说道:“他们啊,估计现在正焦头烂额呢,这笔账算不完,谁吃得下饭?” 一人摇了摇头,说道:“他们要是再不来,可就连馒头都没得啃了……” 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十数道人影从外面走进来。 “咦,他们来了!” 众人看到当先走进来的身影,立刻起身道:“见过唐主事。” 主事之上,一般不会来这里,平日里膳堂都是他们这些低级官吏,见状心中微微诧异,这度支衙的唐主事,竟是愿意和这些普通官吏一起挤膳堂…… 只是他们来的太晚,锅里只剩一点儿残羹,连白菜豆腐都快没有了。 唐宁挥了挥手,便坐在了最里面的一处桌旁。 度支衙的计史们近乎人手一个食盒,将里面的饭菜摆出来。 这几天度支衙的所有人都会很辛苦,自然不能让他们整日里吃白菜萝卜,唐宁特意让人去天然居订了一桌酒菜,先犒劳犒劳众人。 看着度支衙众人摆在桌上的菜肴,膳堂内一阵筷子落地的声音。 “葫芦鸡……,那不是天然居的招牌菜吗!” “这酱肘子……,也是天然居的招牌!” “竟然还有桂花鸭,红烧鱼……,一,二,三,四……,八菜一汤……” 看着度支衙的官吏大快朵颐,一名仓部小吏面露羡慕之色,猛吸一口香气,然后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 众官吏闻着香味,目光时不时的瞥向角落,面露羡慕和妒忌,只觉得手里的馒头吃起来似乎更香了…… …… “尚书大人,这,这太不像话了!”郑主事站在户部尚书下方,一脸为难道:“所有人都粗茶淡饭,唯独度支衙大鱼大肉,竟然把外面酒楼的饭菜带到了户部,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户部尚书钱硕看了看他,问道:“户部或是朝廷可有不允许外带饭菜的规定?” 郑主事怔了怔,摇头道:“没有。” 钱硕又问道:“那唐主事可有挪用公款吃喝?” 郑主事嘴唇张了张,说道:“也没有……” 钱硕头也没抬,问道:“那你管他做什么?” 郑主事想了想,说道:“可,可这会给户部其他官员带来不好的影响!” “有何不好的影响?”钱硕抿了口茶,说道:“衙门的饭菜,的确有些简陋的过头了,他们愿意带饭菜进来,那是他们的事情,只要不耽搁事情就好。” 郑主事道:“可这都一天过去了,他们竟然还没有开始清账,度支衙的人手本就不够……” 钱硕放下茶杯,说道:“郑主事也知道度支衙的人手不够,要不,从你们仓部调一些人过去?” 郑主事立刻拱手躬身:“大人,仓部还有些事情,属下告退!” 唐宁站在度支衙门口,看着郑主事从户部尚书的衙房中走出来,偏过头,问一名书吏道:“这郑主事,你们熟悉吗?” 两位唐主事的恩怨,户部上下人人皆知,那书吏自然知道他想问什么,立刻说道:“回大人,郑主事以前是魏侍郎身边的红人,魏侍郎呢,是京师唐家的人,后来魏侍郎被调走了,现在郑主事跟着的,是唐唐主事。” “原来是唐家的人。”唐宁看了看他,问道:“唐家在户部还有什么人吗?” 那书吏想了想,说道:“属下只知道唐唐主事和郑主事。” 郎中以上,才算是在户部有点儿能量,唐家以前在户部是有一位侍郎来着,后来被皇帝给端了,现在只剩唐和郑主事,再往下,那些计史掌固之类的,都是不入流的小吏,上不了台面。 想想也是可怜,户部这种地方,油水充足,可谓是夺嫡必争之地,可怜唐家没傍上尚书也就罢了,现在连个侍郎都没有,还争什么争? 他摇了摇头,看向那书吏,说道:“你去里面盯着点儿,吃饱喝足了,别让他们偷懒。” 那书吏点了点头,说道:“大人放心,事情办不好,他们的饭碗都保不住,您就算不说,他们也会打起十二分小心的。” 唐家。 晚宴之上,唐昭吃到一半,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抬头看着唐,问道:“大哥,听说那唐宁在户部遇到了一桩难事,现在怎么样了?” 唐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说道:“也算不上是什么难事,他本就不会长留户部,差事办砸了,无非是丢脸而已。” “能看到他丢脸也好啊。”唐昭扯了扯嘴角,说道:“总不能让他一直都这么得意下去,要是不好好挫一挫他的锐气,以后他还不知道会得意成什么样子。” 唐重新拿起筷子,说道:“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得意不起来的。” 唐家家主唐淮始终未发一言,晚宴结束时,并未就寝,而是走回了书房。 房内,有一道人影已经在等待。 唐琦关上房门,走到桌前,问道:“户部没有问题吧?” 那人笑了笑,说道:“这么多年都万无一失,这一次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不一样啊……”唐淮轻叹口气,说道:“那方哲,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方哲是聪明,但他又不是神仙,户部的账目,从账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方家的手,也伸不到地方州府,你担心什么?” 唐淮坐在椅子上,说道:“饶是如此,也不可不防。”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方哲那边,我会盯着的。” 他顿了顿之后,又开口道:“你们唐家的那位麻烦,近些日子,似乎也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要不要我帮他添把柴加把火,让这把火烧得更旺一些?” 唐淮问道:“能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吗?” “那倒不能。”那人摇了摇头,说道:“但可以给他的履历上添上一个大大的污点,一辈子都抹不掉。” “那便算了。”唐淮摆了摆手,说道:“这局棋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当步步小心,若是为了一个小卒子满盘皆输,太不划算。”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便不管了。” 唐淮端起茶杯,说道:“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人通知你,你在暗不在明,这唐府,还是少来为好……” 第两百八十九章 公主探班【第二更】 户部。 度支衙近两日一直牵动着户部众人的视线,不仅仅是因为度支衙遇到了棘手的差事,还因为每天中午,他们啃着馒头,就着白菜,而就在一桌之隔的地方,度支衙官吏却是大鱼大肉,八菜一汤,这种差别,让人感觉到心酸。 度支衙,一名书吏满脸轻松的走过来,看着唐宁说道:“大人,已经核算完小半箱了,只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按照这个速度,我们两天就能核算完一遍,第二遍半天便能核算完,若是无误,比往年还能提前几天。” 一天之前,他心中还充满了绝望,但自从度支衙的书吏们都学会了那种新的计数之法,核算的速度就大大提高,更何况唐主事教他们对账目分门别类之后,核算便更加的方便快捷,若无意外,此次定然能够赶在期限之前完成差事。 唐宁随手拿过来一份账目数据,每一页都井井有条,这些计史学到倒是挺快,让他省了不少心。 他翻了翻这些数据,来回翻了几页之后,像是发现了什么,看向那书吏,说道:“给我拿几张纸过来。” “是,大人。”那书吏应了一声,很快便为他拿来了一沓纸。 度支衙书吏看着唐宁将那些账目数据都整齐的誊录在纸上,然后将每一条数据的首位数字用朱笔圈起来,又在另一张纸上打了奇怪的表格,挠了挠脑袋,一头雾水。 小半个时辰之后,唐宁才放下笔,将一张纸拿起来,看着表格中中的数据,脸上露出古怪之色,喃喃道:“有意思……” 那书吏疑惑道:“大人说什么?” 唐宁将那张纸放进抽屉,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你去忙吧……” 户部某房。 韩明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将几本尘封的账簿递给方哲,问道:“方大人要往年的账簿做什么,这些都是核查过多次的,没什么用处了……” 方哲笑了笑,说道:“随便看看,麻烦韩大人了。” “不麻烦。”韩明打了盆水洗手,说道:“就是这上面积了些灰,方大人找块干布擦一擦吧,免得弄脏了衣服。” 方哲点了点头,说道:“谢韩大人提醒。” 韩明挥了挥手,坐回自己的位置。 方哲平静的翻动着账簿,不多时,便将之合上,韩明抬起头看着他,诧异道:“方大人看完了?” “随便翻翻,都是些枯燥的数字,看着没意思。”方哲摇了摇头,说道:“还不如市面上的话本好看,韩大人有没有看过前两天新出那部?” “方大人说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 “原来韩大人也看过。” “我女儿很喜欢那唐凝凝,我也就跟着看了两眼,这位才女文风多变,当世罕见啊……” …… 御书房。 陈皇罕见的没有批阅奏章,而是望着桌上一幅地图,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在地图扫视而过,最终停留在“楚”字上。 他坐回椅子,喃喃问道:“魏间啊,你说这一山能容得下二虎吗?” 不等魏间回答,他便又自言自语道:“虎性本凶,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或是两败俱伤……” 魏间想了想,说道:“老奴觉得,这一山未必不能容二虎,若是两只老虎一公一母,不仅能容得下,还能生虎儿子,这可就是一山能容三虎,甚至多虎了……” 陈皇怔了怔,随后便笑道:“你这老东西,什么时候学会逗乐子了?” “父皇,父皇……”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人未到,声先至。 赵蔓从外面跑进来,陈皇看着她,问道:“又有什么事情要求父皇了?” 赵蔓站在原地,委屈道:“人家只是想来看看父皇……”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说吧,有什么事情?” 赵蔓捏着衣角,说道:“我想出宫玩。”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去吧,记得多带几个侍卫。” “啊?”赵蔓怔了怔,大惊道:“父皇同意了?” 未出阁的公主是不能离京的,其实连她自己都觉得刚才的要求有些过分,父皇肯定不同意,然后她就嘤嘤嘤几声,回宫打麻将,没想到父皇这么容易就答应她了…… 这还是她的亲父皇吗? “去吧去吧。”陈皇看着她,说道:“朕知道你在宫里待的闷,出去透透气也好,魏间,你安排两名供奉跟着公主。” 赵蔓眼睛睁大,又弯成月牙儿,高兴道:“我就知道父皇对我最好了!” 看着她蹬蹬蹬的跑出去,陈皇的目光再次望向桌上的地图,目光在陈楚两国的疆域之间来回扫视。 宫门口,一名女官看着赵蔓,问道:“公主,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户部。”赵蔓得意洋洋的说道:“父皇说那个家伙遇到了点麻烦,我们去看看热闹。” 户部衙门。 “参见公主殿下!”门口的衙役恭敬的对赵蔓行了一礼,说道:“小人这就前去禀告尚书大人。” “不用了。”赵蔓摆了摆手,说道:“我进去随便看看。” 看着她走进去,门口一名衙役飞快的向后衙跑去。 户房,唐从衙内走出来,看到院内的一道身影,怔了怔之后,略有惊喜的问道:“公主是来找我的吗?” “咦,唐哥哥你也在啊。”赵蔓看着他,问道:“我是来找唐宁的,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唐怔在原地,“唐,唐宁?” “对啊,唐哥哥你不知道他在哪里吗,那我再去找一个人问问。”赵蔓走到院内一名衙役的身旁,问道:“你知道唐宁在哪里吗?” 唐主事之名,户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衙役立刻指了指度支衙,说道:“唐主事的值房在那里面。” “唐哥哥再见!”赵蔓对唐挥了挥手,蹦蹦跳跳的进了度支衙。 唐站在原地,双拳紧握,面色铁青。 …… 唐宁坐在自己的值房之内,陈郎中走了,王员外郎也跟去了,这值房现在就只属于他一个人。 相邻值房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一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些聒噪,听久了觉得居然还挺好听的。 不仅好听,还助眠。 他趴在桌上,迷迷糊糊的,只觉得睡得不太舒服,要是有张床就更好了。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陡然传到他的耳中,唐宁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赵蔓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看着他,得意道:“好啊,你居然敢偷懒,我回去就告诉父皇!” 唐宁睡得迷迷糊糊的,被她这一巴掌吓得一颗心砰砰直跳,揉了揉眼睛,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替父皇看看,这户部的官员有没有偷懒。”赵蔓双手环胸,看着他,说道:“没想到一进来就抓住一个,我要告诉父皇!” 不等唐宁回答,她又道:“不过,你要是带我出去玩,我就可以考虑考虑,不告诉父皇这件事情。” 小丫头片子威胁谁啊,唐宁不为所动,说道:“公主别闹,我这里忙着呢。” 赵蔓有些急了,说道:“谁和你闹了,你不带我玩,我就告诉父皇!” 虽然她从小长在京师,但深居宫中,对京城并不熟悉,跑出宫来也不知去哪里逛,只会来抓一个壮丁陪她。 没有一个人比最会玩的唐宁更适合这项差事了。 户部尚书钱硕得到通报,快步从门外走进来,拱手道:“户部尚书钱硕,参见公主。” “你是户部尚书啊……”赵蔓看着他,眼珠转了转,说道:“本公主呢,这次是替父皇巡视六部,没想到刚刚进来,就看到他在偷懒,现在本公主要罚他陪我巡视其他部,你有意见吗?” 钱硕看了看唐宁,对他使了一个眼色。 唐宁站起身,拱手道:“大人,度支衙今日公务繁忙……” 钱硕道:“度支衙还有这些计史书吏在,既然公主殿下开口了,你就和公主去吧。” 唐宁为难道:“大人,这不好吧?” 钱硕挥了挥手:“有什么不好的,这假本官帮你批了。” 皇帝让他来户部是学习的,不是让他做礼仪小姐的,可遇到这么一个欺软怕硬的上官,唐宁又有什么办法…… 他目光无神的看着赵蔓,说道:“公主殿下,走吧。” 赵蔓伸手扯了扯他的脸,说道:“醒醒,看看你这没睡醒的样子,走在路上小心被马车撞……” 砰! 门外,唐看着这一幕,一拳狠狠的砸在门框上。 第两百九十章 嘤嘤遇险【第三更】 遇到这么一位上司,唐宁表示很无奈。 赵嘤嘤哪里是惩罚他陪同巡检六部,分明就是惩罚他陪她出去玩,虽然不知道陈皇是一时脑热还是忘记吃药,怎么就放她出来了,但户部尚书的命令,他不能不听。 陪苏狐狸睡,陪赵嘤嘤玩,一个是干姐姐,一个是真公主,这两件事都不能拒绝,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啊…… 一行人出了户部,韩明站在户部院中,看着钱尚书,问道:“大人,度支衙正忙,您怎么还给唐主事批假?” “我有什么办法?”钱硕耸了耸肩,说道:“让公主糟蹋唐主事一个,总比糟蹋我们户部要好。” 韩明怔了怔:“糟蹋?” “口误,口误。”钱硕摆了摆手,说道:“公主好不容易出宫一次,就让唐主事好好陪她转转……” 出了户部衙门之后,赵蔓就再也没有提巡检六部的事情。 倒是问了唐宁,这京师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带着一大群侍卫招摇过市,像是一夜暴富的乡巴佬进了城,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一支糖人,将糖人递给唐宁,说道:“你帮我拿一会。” 唐宁随手就将那老师傅在桌上画出来的糖人递给了身后的侍卫,上次陪小意她们逛街的时候,手上拿了几支糖人,结果引来了一群蜜蜂,两根手指都被蛰肿了,从那以后,他就不再碰这东西。 “哇,这伞上面画的是白蛇和许仙断桥相遇啊!”赵蔓手上拿着一把伞,心花怒放,挥手道:“买了!” “哇,这是白蛇和青蛇的白乙剑和青虹剑,我也都要了!” “咦,这是三圣母的宝莲灯,我也要!” …… 唐宁看着那侍卫要付钱,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这些东西你们拿走就是了,不用付钱。” 赵蔓看着他,疑惑道:“为什么?” 唐宁很大方的说道:“这店铺是我家开的,公主看上什么就拿吧,就当是我送你的。” 都是些小物件,不值什么钱,当个顺手人情送给赵嘤嘤,说不定她下次还想折腾他的时候,想到这些礼物,心里会生出些许的愧疚感。 “原来这是你家开的啊!”赵蔓很惊讶,说道:“那,那我就再拿几件吧。” 她伸手指了指,说道:“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唐宁拿起了一个镯子,一个玉钗,一个香包,问道:“这三件吗?” 赵蔓挥了挥手,说道:“这三件不要,其他全要了。” …… 唐宁沉着脸走在赵蔓后面,刚才就不该多那一句嘴,她要是将整个店铺的东西都带走了,今天回去唐夭夭肯定会拆了他,这些店铺都是他们的共有财产,大事上唐宁一个人做不了主。 虽说最后也只是让她占了十件东西的便宜,但唐夭夭要是问起来,他还是得找一个使人信服的理由。 赵蔓用小巧的舌头舔着糖人,伸手指了指前面,大声道:“前面在干什么,过去看看!” 唐宁看了看前方街头的一个杂耍班子,抬脚跟了上去。 看完了杂耍,便有一位小童捧着铜锣,从人群前方走过,赵蔓扔了一锭银子过来,将那小童手里的铜锣砸的脱了手,那小童也顾不得捡起散落在地的铜钱,捡起银子,纳头便拜:“谢谢夫人,谢谢夫人,夫人慈悲心善,祝夫人和老爷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赵蔓回头看了看,诧异道:“夫人在哪里?” …… 不一会儿,赵蔓红着脸从人群中走出来,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唐宁,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怒道:“你怎么不解释?” 唐宁躲开她的夺命一踩,说道:“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反正也不是真的,何需解释?” 赵蔓还是有些生气,问道:“本公主看起来像是嫁人的年纪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家娘子和公主一般年纪的时候,已经嫁给我了。” “你!”赵蔓看着他,咬牙道:“你以为本公主嫁不出去是吧,我告诉你,想娶本公主的人,能从城门口排到宫门口!” 唐宁不想拆穿她,这年头,稍微有点本事的人,谁想娶公主,虽说陈国的驸马没有那么窝囊,娶了公主也不等于断了仕途,但受前朝影响,京中的大家族对此还是有所抵触的。 更何况,娶公主可不等于娶老婆,那是迎回去了一个祖宗,一个整天在耳边嘤嘤嘤的公主------唐宁拍了拍胸口,有家室的人就不用担心这个了。 他看了赵蔓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公主现在想去哪里?” 赵蔓想了想,揉了揉肚子,说道:“我有点饿了,去吃饭!” 唐宁看了看,说道:“前面就有一座酒楼……” 赵蔓摇了摇头,说道:“听说京师天然居的饭菜最好吃,我还没吃过呢,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们去天然居吧!” 吃个饭而已,哪来那么多的要求,去天然居的话,说不得又会多出什么麻烦,唐宁想了想,说道:“天然居的饭菜不过如此,我知道有一家酒楼的饭菜也不错,要不我们……” 赵蔓看着他,微笑道:“你说不去,我偏要去。”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觉得,还是去天然居好。” 赵蔓笑了笑,说道:“那就听你的。” 唐宁发现他还是小瞧了赵嘤嘤的套路,她傻的时候傻的冒泡,精明的时候各种套路一套又一套,带她去了天然居,定了最好的雅阁,赵嘤嘤身份尊贵,没有人能和她同桌吃饭,不过唐宁也不想像其他的侍卫一样傻傻的等在外面,在她吃饭的时候,去了苏媚的小院。 苏媚看着他,诧异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苏媚的房中不止她一个,还有唐宁上次见过的那位老妪,唐宁一只脚已经踏入门内,又退了回来,说道:“我去后面,你们继续……” 他绕到后院,踩在墙角的一块石头上,借力飞过院墙。 “见过公子!”院内的两名女子见到他,立刻躬身行礼。 苏狐狸调教人的本事数一数二,她们二人,如今已经很听话了。 唐妤从房内走出来,看到他时,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天气渐渐冷了,媚儿送了些紫貂皮,我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赶在下雪之前,正好给你们做几件裘衣出来。” 刚才在外面被赵嘤嘤烦的心浮气躁,到了这院子之后,心情便平静下来,唐宁走上前,说道:“谢谢娘。” “一家人说什么谢谢。”唐妤笑了笑,说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会,我早上做了些糕点,拿给你尝尝。” 唐宁吃着糕点,唐妤坐在他的对面,喃喃道:“许久没有见到水儿了,也不知道她近些日子过得怎么样。” 唐宁喝了口水,说道:“我过几天就带她来见您。” 唐妤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 唐宁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想了想,说道:“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他又坐了一刻多钟的功夫,一名侍女走上前,说道:“公子,苏姑娘让您出去一趟。” 唐宁翻过院墙,看到苏媚在院子里等着他。 他看着苏媚问道:“怎么了?” 苏媚瞥了他一眼,问道:“外面的人是你带来的?” “什么外面的……”唐宁刚刚开口,反应过来之后,便快步向前院走去。 小院之内,赵蔓站在院中,一条青蛇盘在她的肩头,正对她悠悠的吐着蛇信。 “走,走开……”她脸色煞白,声音里面带着哭腔。 院内,数名侍卫剑拔弩张。 另一边,一名灰衣老者和那老妪对峙在一起,气氛极为紧张。 唐宁快步上前,将那青蛇捏住,扔给了站在一旁看热闹的小桃,赵蔓如蒙大赦,几乎是在瞬间跳起来,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颤声道:“蛇,有蛇!” 第两百九十一章 你可真秀 “蛇已经跑了,你先下来再说。” 赵蔓以一种很羞耻的姿势挂在他的身上,唐宁不能乱动,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 赵蔓指着小桃,说道:“没有,还在她的手里呢!” 小桃摸了摸那青蛇的脑袋,用不满的眼神看着唐宁,似乎在责怪他刚才的暴力举动。 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小桃,你先带小青进去。” 小桃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走进了里间。 唐宁再次拍了拍赵蔓的肩膀,说道:“现在可以下来了吗?” 赵蔓这才从他身上跳下来,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唐宁看着她,问道:“她为什么要用蛇吓你?” 赵蔓委屈道:“我想要玩她的藤球,她不让我玩……” 她一开口,唐宁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嘤嘤是什么人,娇生惯养的小公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有什么,可小桃那丫头死犟死犟的,也是驴脾气一个,或许是赵蔓的态度不好,两个人因此发生了冲突,小桃不知道她公主的身份,然后她就吃亏了。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她的小青没毒,他也斗不过她。 唐宁看了看那些侍卫,对赵蔓道:“一场误会而已,让他们先出去吧。” 想到刚才唐宁徒手捉蛇的一幕,赵蔓拍了拍胸口,说道:“那你要保护我,别让她放蛇咬我。” 唐宁点头道:“放心吧,她的蛇不咬人的。” 赵蔓挥退了那些侍卫,唯独那位灰衣老者留了下来,安静的站在她的身后。 唐宁知道这应该是宫中的高手,不会离开她身边半步。 苏媚从前方走过来,问道:“这是……你妹妹?” 或许是女人天生对于同类的一种应激反应,当苏媚走过来的时候,赵蔓先是挺起了胸,苏媚走进之后,人类的自知之明又让她低下了头。 唐宁看着赵蔓,对苏媚介绍道:“这是平阳公主。” 苏媚眉头微微挑起:“平阳公主?” 唐宁解释道:“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平阳。” 赵蔓瞪了他一样,咬牙道:“你才是狗!” 苏媚诧异了一瞬,便看着赵蔓,微微行礼道:“见过平阳公主。” 唐宁又看着她,对赵蔓介绍道:“这位是苏媚苏姑娘。” “苏媚?”赵蔓吃了一惊,脱口道:“你就是京师第一美人?” 苏媚微微一笑,说道:“都是外面的人谬赞,当不得真。” 赵蔓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苏媚脸上的笑容凝住。 唐宁揉了揉眉心,一边向房间走去,一边道:“小桃,把你的小青借我玩玩……” 苏媚的笑容停了一瞬,又很快恢复,笑道:“久闻平阳公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赵蔓好奇道:“外面都传我什么了?” 苏媚微微一笑,说道:“外面说平阳公主花容月貌,聪明伶俐,为国为民,愿意以自身幸福换取两国安宁,值得敬佩……” 听到花容月貌,聪明伶俐的时候,赵蔓脸上露出了笑容,但听到后半句,她怔了怔,问道:“什么以自身幸福换取两国安宁?” “不是说,公主殿下为了草原和陈国的安宁,要去草原和亲吗?”苏媚看着她,诧异道:“难道不是的?” 赵蔓有些着急:“谁说我要去草原和亲了!” 苏媚疑惑道:“大家都这么说,公主殿下不知道吗,据说朝中已经有数位御史和大臣,准备联名上奏,正要向陛下奏请此事呢……” 赵蔓的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白。 唐宁从苏媚房间出来的时候,赵蔓已经不见了。 他看着苏媚,诧异道:“公主呢?” 苏媚瞥了瞥门口的方向,说道:“回宫去了。” 小桃从房间里面溜出来,拍了拍胸口,一脸后怕:“她走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唐宁大概也能猜出来。 大精小怪,一只只有十几年道行的嘤嘤怪,怎么敌得过修炼千年的狐狸精,苏媚的嘴上功夫,他早就领教过多次了。 从天然居出来,时间已经快要临近下衙,唐宁便干脆直接回了家。 有好些日子没有见过唐水了,贸然的将她约到天然居,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万一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便要重新转移阵地。 但也不能从天然居直接将人带出来,一旦被人认出,麻烦则会更大。 关于这件事情,他还没有想到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法,暂且先放下,他走到院墙下,熟练的翻过去。 今天用两个人的共同财产送了赵蔓一个顺水人情,还是需要和唐妖精解释解释,他主动解释是一回事,等到唐妖精问起,又是另一回事了。 唐宁走到唐妖精的房门口,敲了敲门,走进去。 唐夭夭的梳妆台前坐了一道身影,但看身形不像她,她的腿要更长一点,腰更细一点。 唐宁走进房间,问道:“秀儿,你在做什么?” 那身影回过头,唐宁脚步顿住,惊讶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那女子看着他,疑惑道:“我是秀儿啊,唐公子你不认识我了吗?” “你少骗我……”唐宁走过去,警惕道:“你把秀儿怎么了?” “我真是秀儿。”那身影站起来,说道:“只是换了一个装扮而已,你等一下。” 她走到铜盆旁,洗了洗脸,又擦了擦,才露出一个让唐宁熟悉的面孔。 唐宁感叹道:“你的化妆术可真高超。” 秀儿有些得意道:“那当然了,当初我帮你扮成女子的时候,不也没有人发现?” “这件事情就不用提了……”唐宁挥了挥手,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秀儿,你能不能把一个人化成另一个人,让所有人都认不出来?” 秀儿看着他,问道:“你刚才不就看到了?” 唐宁怔了怔,然后才再次看向她,说道:“秀儿,你可真秀……” …… 户部。 已经下衙了一刻钟,度支房中,却还没有一名官吏离开。 各处值房,拨动算盘引起的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虽然经过唐主事的培训,他们清算的速度和效率都有了很大的提升,但以防万一,还是没有一个人敢松懈。 一名书吏在各处值房巡视了一圈,走到院子里,看到一道人影,立刻小跑过去,躬身道:“见过方侍郎。” 方哲看着他,问道:“账目核算的怎么样了?” 那书吏立刻道:“回大人,一切进展顺利。” 方哲在各处值房转了一圈,来到最后一座空无一人的值房内时,问道:“唐主事回去了?” 那小吏道:“正午的时候,公主殿下来巡视户部,尚书大人命唐主事陪着公主去巡视各部了。” 方哲目光在桌上不经意的扫过,顺手拿起一张纸,纸上有着奇怪的表格。 方哲又拿起几张纸,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红圈,问道:“这是何物?” 那小吏解释道:“这是唐主事的位置,下官并不知这是何物。” 方哲点了点头,看了几眼之后,将那些纸张放下,信步走出去。 那小吏走出门外,躬身道:“方大人慢走。” 方哲走出度支衙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微微摇头。 这位方大人虽然声名显赫,但来户部却太晚了,魏侍郎一走,除尚书大人外,户部大权都掌握在韩侍郎手中,方大人虽然是户部左侍郎,但来户部的时间毕竟太短,论影响,还远不能和韩侍郎相比。 他走回值房继续监督那些计史的时候,京中某处酒楼,唐仰头灌了一口闷酒,将酒杯重重的摔在桌上。 桌旁一名青年诧异道:“唐兄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你年纪轻轻就任了户部主事,京中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还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唐没有回答,另一名年轻人道:“咦,唐兄,你和平阳公主怎么样了,户部主事只是一个开始,若是能和平阳公主结为连理,必将更加受到陛下的器重,到时候,这朝堂之上,唐兄便是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了。” 另一人摇头道:“凭借唐家的人脉,端王的人脉,便是没有平阳公主,唐兄也是前途无量,娶了平阳公主固然有好处,但这平白无故的供一位祖宗在家里,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砰! 唐将酒杯重重的落在桌上,沉声道:“都别说了!” “好,好,我们不说了。”一人摇了摇头,说道:“唐兄别只顾着喝酒,多吃点青菜……” 第两百九十二章 核算完毕 度支衙的清账进度飞速,计史们的积极也超过了唐宁的预料,主动加班到深夜,照这样的速度,最迟明天下衙之前,第一遍的核算就会结束。 少了最为繁琐的整理分类工作,以后的每一遍都会更快。 这样一来,账目的事情,唐宁便不用太过操心,下衙之后,唐夭夭和秀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三人向天然居走去的时候,唐夭夭小声问道:“你觉得这个办法可以?” “应该可以。”唐宁点头道:“秀儿的本事你还不知道?” 秀儿拍了拍胸脯,保证道:“放心吧小姐,一定不会露馅的。” 唐夭夭想了想,然后问道:“那以后岂不是可以将伯母接出来?”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只能偶尔出来一次。” 若是唐府经常出入一位陌生人,哪怕是易容换面,也必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天然居,秀儿被送去后院,唐夭夭坐在苏媚的房间里,看着她床上的大布娃娃,问道:“这个娃娃怎么有些眼熟?” 唐宁抿了口茶,走出院子,说道:“小桃,你的小青再借我玩玩……” 院子里面不只有小桃,那名老妪也坐在石凳上。 唐宁走在院子里,老妪看了他一眼,问道:“小子,听说你在户部遇到了些麻烦?” 唐宁停下脚步,说道:“小麻烦,不碍事。” “小麻烦?”老妪瞥了他一眼,说道:“羊入虎口,也算是小麻烦?” 唐宁目光望向她,问道:“什么意思?” 老妪不屑道:“端王的人遍布户部,稍不小心,就有倾覆之灾,你居然以为是小麻烦?” 唐宁想了想,说道:“老人家的消息未免有些过时,魏侍郎已经被调离,唐家最多不过是有两名主事,有什么倾覆之灾?” 老妪冷笑一声,说道:“老婆子刚才说唐家了吗?” 唐宁怔了怔,看着那老妪,问道:“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 房间之内,苏媚抱着那娃娃,躺在床上,唐夭夭坐在桌前,看了她一眼,撇嘴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像个孩子……” 苏媚笑了笑,说道:“你的年纪也不小了,不也像个孩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唐夭夭的胸口扫过,唐夭夭怔了怔,忽的站起来,羞怒道:“你什么意思!” “小姐,你来看看……”这时,秀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中满是得意。 唐夭夭走出房门,看着秀儿身旁的一个陌生妇人,有些难以置信道:“伯母,真的是你?” 苏媚从房间里走出,神色也是一动,说道:“太神奇了,如果不是衣服,我差点就认不出娘了。” 唐夭夭怔在原地,不确定道:“娘?” 苏媚微笑的看着她,说道:“唐姑娘,你应该叫伯母的。” …… 事实证明,秀儿是真的秀,唐宁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虽然没有像小说中的易容术一样化腐朽为神奇,但经过她的双手,唐宁自己连亲妈都认不出来,更何况别人。 就连唐夭夭都被秀儿震惊了,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没有说话。 回到家中的时候,唐夭夭忽然看着他问道:“苏媚怎么会称呼伯母为娘的?”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我娘认她做了女儿,她现在是我的干姐姐。”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语气复杂:“你怎么这么多干姐姐?”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也有干妹妹啊,小小就是,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叫我一声哥哥……” “呸,谁要当你的干妹妹!” 唐夭夭暗啐一口,脚尖一跺,轻飘飘的飞过了院墙。 唐宁撇了撇嘴,她不想叫,他还不稀罕呢,谁要当她的干哥哥,非得被她折腾死不成…… 天然居,苏媚走出房间,看着院子里的老妪道:“你刚才和他说什么了?” “你担心什么?”老妪瞥了瞥她,说道:“我只不过是提醒他一句,户部还有一只猛虎,免得他大意了,折在户部。” 苏媚皱起眉头,问道:“你是想提醒他还是想利用他?” “提醒也好,利用也罢……”老妪看着她,说道:“他占了我们这么大的便宜,也该补偿补偿,这世上哪有只借不还的道理?” 苏媚不满道:“户部那只老狐狸,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出马脚,他在户部才几天,怎么可能……” “你那位干弟弟有多大的本事,你难道不知道吗?”老妪瞥了她一眼,刻意将干弟弟这三个字咬的很重。 …… 唐宁坐在自己的值房中,此次要计算的上季账目,昨日已经有了结果,今天早上已经核算完了第二次,结果和第一次有些小小的差距,在第三次核算的时候,已经找到了原因,是一位计史算错了一个数据,纠正过来之后,又核算了一遍,准确无误。 他对一名书吏挥了挥手,那书吏立刻走过来,唐宁将核算的册子递给他,说道:“拿去给两位侍郎吧。” 那书吏点头称是,捧着账簿走出了值房。 他走到另一座值房,看着一脸倦色的度支房计史,说道:“大家这几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唐主事才辛苦!” “这次能这么早的算完,都是唐主事的功劳……” …… 众计史立刻起身行礼,脸上满是崇敬和佩服。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这都是你们大家的功劳,今日我请客,下衙之后,请大家去天然居吃酒。” “谢大人!” “想不到我老陈这辈子,也能去天然居吃顿饭……” “这一次,咱也总算能见识到这天然居是什么样子了……” 度支房计史门欢呼雀跃之时,另一处房中,户部右侍郎韩明惊讶的站起身,问道:“这么快就算完了?” 往年同样的账目,度支房近二十名的计史,不分日夜的核算,要近十日才能完成差事,今次度支房的人手少了一半,时间不仅没有延长,反而缩短了一半,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他挥了挥手,说道:“拿过来我看看。” 那书吏立刻捧上了账册。 在正式上交之前,唐宁已经让他们将最后交付的册子又转成了陈国通用的汉字数字,韩明翻了翻,见这账册井井有条,喃喃道:“不可思议,当真是不可思议,唐主事也太快了……” 他将账册递给方哲,问道:“方大人要看看吗?” 方哲摆了摆手,说道:“韩大人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好,我就不看了。” 韩明道:“应是不会有什么大的差别,税收和去年相差不多,出项有所减少,应是和水部拨银的缩减有关,说起来,这也是因为唐主事,朝廷才能省下这几十万两银子。” 他看着方哲,说道:“若是方大人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本官便将此簿呈交给尚书大人了。” 方哲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与此同时,户部其他值房,也已经沸腾起来。 “度支部居然已经算完了,这才几天?” “这不是真的吧,陈郎中带走了一半计史,他们还能将时间缩短一半,这怎么可能?” “呵,你们忘记了,度支部可是有唐主事,你们以为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都和我们一样是吃干饭的?” “唐主事威武,果然不愧为户部最快的男人……” …… 在整个户部都变的骚乱的同时,度支衙中,唐宁一边等下衙,一边想着事情。 核算账目一事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唐宁心中却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放下。 那老妪到底没有告诉他户部那只老虎是谁,方哲不可能,韩侍郎看起来不像,钱尚书……,好像可能性也不大。 按照那老妪所说的,端王居然如此的深藏不露,曾经的户部,一位尚书,两位侍郎,他至少三占其二,如此一来,这户部便如同他的后花园……,这么说来,他发现的那些东西,也就不怎么奇怪了。 户部这潭水可深得很,关乎国家钱粮,一般人是不好趟的,没有深厚的背景便轻举妄动,可能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唐宁不觉得他的背景有多深,小家小户的,也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大佬,兹事体大,在确定目标之前,他打算先按兵不动。 估摸着下衙的时间快到了,他收拾好东西,在下衙的锣声响起之后,起身准备回去。 便在这时,一名书吏匆忙走进来,说道:“唐主事,方侍郎让你过去一趟。” 第两百九十三章 妖孽【第三更】 “方侍郎?” 唐宁正要走出去的脚步一顿,清算完毕的账册已经交了,方哲找他有什么事情? 即便他来户部这几天,一直都相安无事的,但他心里可没有放松警惕。 方哲是户部左侍郎,稳坐户部第二把交椅,虽说实际上坐第二把交椅的是韩侍郎,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权的侍郎,也不是他一个主事能碰的过的。 换一个角度想想,如果他是方哲,曾经殴打过他的人正好是他的下属,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如果他是方哲,得罪他的主事早就凉了。 换了无数种角度,唐宁觉得,这一趟不能去。 “你去告诉方侍郎,就说我已经下衙回家了。”唐宁挥了挥手,快步走出度支衙,踏出大门的那一刻,看到方哲背着手站在前方,回过头看着他。 “这么巧,我正要去见方侍郎……”唐宁脚步顿住,看着他问道:“不知道方侍郎找我有什么事情?” 方哲看了看他,淡淡道:“进来说吧。” 唐宁一脸晦气的跟着他走进一间值房,韩侍郎不在,应该是已经走了,值房中只有唐宁和方哲两人。 方哲等他走进来了之后,就随手关上了门,唐宁对此并不在意。 方哲要是想在这值房里动手,无非是自取其辱,他也不担心方哲在这小小的值房里埋伏了人,放眼望去,就算是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藏满了人,他也无所畏惧。 他打不过唐夭夭是事实,但对他来说,整个户部没有一个能打的,也是事实。 “度支衙清算的账目,已经交给钱尚书了。”方哲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说道:“计算账目的过程中,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吧?”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度支衙只负责算账,不负责查账,没有来龙去脉的数字,能遇到什么问题?” 方哲看着他,淡然道:“你或许不知道,韩侍郎是端王在户部的暗子。” 唐宁吃了一惊,户部右侍郎韩明对他还不错,虽说他知道户部还有一个端王的暗子,但却并不确定是钱尚书还是韩侍郎,而无论是朝中还是民间,对此甚至没有一点点的传言,方哲在翰林院睡了十四年,怎么可能比苏媚的消息还要灵通? 即便苏媚从来没有和他明说,但自上次一事之后,他猜也能猜到,天然居在京中,一定有一个庞大的不可思议的情报网。 他看着方哲,问道:“方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只要是这世上发生过的事情,就一定会有一些蛛丝马迹。”方哲目光望着前方,说道:“看的仔细些,总能发现一些东西。” 谁知道方哲是不是在诓他,韩明既然是端王的人,端王恨他入骨,他在户部的这些日子,又怎么可能平安无事? 似乎是知道唐宁不信,方哲随手递过来一个册子,说道:“这是兴元二十年到二十三年,度支部计算的各州府赋税账簿,你看看。” 唐宁接过账簿,这上面记载的,是这四年陈国各州府的税收情况,既然方哲让他看看,就说明这账簿有问题,但唐宁的脑子又不是电脑,没办法看上一眼就分析出这账簿是不是有问题,而且这只是部分数据,在数据的不足的情况下,他懂得的方法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连他都看不出来,如果方哲能从这一堆数据中找出问题,唐宁就承认,他真是个禽兽。 方哲抿了口茶水,继续说道:“你看看博州,相州,卫州这三州近年的赋税数字。” 唐宁目光在纸上扫了扫,说道:“博州,相州,卫州怎么了,这几年税收平稳,有升有降,但幅度不大,再也正常不过,有什么问题?” 方哲放下茶杯,说道:“《陈书》,博州志,卷五十三,第十节。” 《陈书》是翰林院修撰的一部史书,详细记载了陈国的制度与风俗,包括各州府每年发生的大事小事,都会记录在内,崔琅在翰林院就是干这个的,这一套书,唐宁在翰林院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最新修撰的地方。 “博州志,卷五十三,第十节……”唐宁在脑海中回忆片刻,喃喃道:“兴元二十一年,六月,河北道轻旱,博州、相州、卫州尤甚,民流亡……” 方哲看着他,面色微异:“周学士说你有过目不忘之能,看来他所言不虚。” 虚不虚的暂且不谈,唐宁发现他完全跟不上方哲的节奏,他说话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他到现在还没有明白,他说了这么多,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他目光扫过手中的册子时,看着纸上的数字,终于发现了什么,表情微怔。 “兴元二十一年,六月,河北道轻旱,博州、相州、卫州尤甚,民流亡……”,《陈书》上是这么写的,但问题是,兴元二十一年,这三州的税收,居然是近四年里最高的。 百姓都跑了,这三州的官府找谁收税? 通常情况下,这种可能是不会发生的,除非是有人在赋税数字上动了手脚,却忽略了这三州的实际情况。 兴元二十一的税收数字高于临近三年,说明这三年的赋税都被动过,直接在税收上动手脚,这是胆大包天啊! 博州、相州、卫州只是河北道的三州,所有的州府加起来,怕是也比不上江南富庶之地的一个州,平日里不被重视也正常,户部在清账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这些,毕竟这几年的赋税相差无几,谁闲的没事干,会查一查这几州是不是发生了旱情…… 事实证明,还是有人闲着没事干的。 能从陈书中犄角旮旯的只言片语,推断出有人在博州、相州、卫州三州的赋税上动了手脚,这种人太可怕了,以后必须要和他保持距离。 唐宁还有一事不解,看着他,继续问道:“河北道的赋税是韩侍郎负责,此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但即便如此,方大人又怎么推断出,韩侍郎是端王的人?” “端王与背靠满京权贵的康王不同,端王的背后是唐家以及朝中属于唐家一系的文官,文官的特点就是穷,所以端王的财力,理应远逊康王,但事实却正好相反,端王之财力,乃是诸王之最。” 方哲重新抿了一口茶水,继续道:“韩侍郎所犯下的罪行,是夷族的大罪,他一个清贫侍郎,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没有足够的理由行此险事,更何况,他若是真为自己,这些年贪墨的巨额财富,都去了哪里?” 唐宁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润润喉咙,韩侍郎胆大包天,直接对朝廷的赋税伸手,已经不能让他震惊。 貌似忠厚老实的韩侍郎,居然是端王在户部的暗子,也不能让他的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澜。 让他感觉有些头皮发麻的是,方小胖的爹,仅凭《陈书》上的一句,“兴元二十一年,六月,河北道轻旱,博州、相州、卫州尤甚,民流亡……”,就推断出户部右侍郎韩明是端王的暗子,并且贪墨了朝廷大量的税银,包括税银的去处…… 他抬起头,看着浓眉大眼,风度翩翩的方哲,忽然间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这他娘的才是妖孽! 真正的妖孽! 第两百九十四章 户部假账 韩侍郎动了国家的赋税,有可能不止博州等三州,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但唐宁想不到的是,方哲既然已经看出了这些,只需上奏朝廷,派遣御史查一查博州三州的账目,事情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就算是韩侍郎早已和几州串通好,但赋税是层层向上的,他们不可能安排的面面俱到,一层层查下去,总有查到的那一天。 无论如何,他都没有必要和自己说这件事情。 方哲将那账簿合上,随口道:“你在想,既然我已经知道了韩侍郎侵吞税款一事,为何不直接上报朝廷,而是要告诉你?” “……” 和方哲这个人交流其实很不舒服,他总是站在上帝视角,而这个位置,一般是唐宁自己站的。 方哲没有等他回答,便再次开口道:“户部的流水账是查不出什么的,要想彻查此事,就必须遣人前往博州三州,这需要很长的时间,其中充满了变数,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 唐宁看着他,问道:“可方侍郎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你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我?” 方哲道:“我需要一个不会打草惊蛇,不动声色的方法,查出户部的账目问题。” 唐宁问道:“比如?” 方哲道:“户部的账目是假的,有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户部的账目是流水账,只有数字,没有来龙去脉,度支部做的是计算工作,若是要查账,看看有没有官员克扣税款,行贪污之事,仅凭户部的账目是看不出来的,需要追本溯源,查到每一笔款项的来源,这是一项极为庞大的工作,费时费力,或许在朝廷还没有部署的情况下,对方就已经有了准备,杀人灭口,销毁证据…… 除非不经过查账,仅从户部的账簿便能看出来有人动了手脚,而博州三州的赋税数字,说服力并没有那么强。 幸亏方哲没有看出来,要不然,唐宁就要怀疑他是不也是从未来哪个时代穿越过来的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有些账目,确实是做的假账。” 虽然他掌握着户部有人做假账的证据,但这件事情牵扯太广,大佬和大佬的博弈,在他成为大佬之前,还是站在一边看热闹的好。 方哲看着他,颇有兴趣的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方大人觉得,在所有的账目数据中,首位是一的数字占总数据的几成?” “所有的数字,首位无非是从一到九,场照常理来说,首位是一的,应占一成有余。”方哲思忖片刻,看着他,说道:“事实怕是并不能按照常理吧?” 唐宁道:“方大人若是信得过自家账房,可以用此法将方家账簿统计一番,取账目数据在千条以上,便知结果。” “无须如此。”方哲摇了摇头,说道:“京畿道天子脚下,每年征税都有御史随行,账目不会有什么问题,用京畿道的账簿一试便知。” 方哲随手将手中的账簿翻开,此账簿每页二十条,他翻了几页之后,便将之合上,喃喃道:“取百条账目,首位为一的,竟占了三成有余,是常理推测的三倍之多,为何会如此?” 本福特定律的深层原因唐宁也不清楚,他只知道,在一堆从实际生活得出的数据中,以一为首位数字的数的出现概率约为总数的三成,接近期望值九分之一的三倍,这也被称为第一数字定律。 这一数字定律,在后世也经常被用在经济学领域,通过此定律,可以甄别数字造假,后世曾有不少上市公司的虚假财报,就是栽在这一定律上面。 这条定律虽然看起来反直觉反人类,但它确实是真实存在的,是在大数据下被验证过的,科学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不讲直觉,便比如在陈国还有谁能想到,同一高度下扔下来的大石头和小石头,落地速度其实一样快…… “直觉有时候并不一定正确,那些做假账的人,就是因为太相信直觉,才会出现这样的漏洞。”唐宁看着他,说道:“方大人可以再多验证验证。” 方哲点了点头,目中异色闪动,说道:“心细如此,能察常人之不能察,你果然是个妖孽。” 唐宁在心中暗呸一口,方哲有什么脸说别人是妖孽,他自己只不过是仗着后世的经验和知识,方哲自己才是妖孽中的妖孽,禽兽中的禽兽。 这种人要是阴起人来,对方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方小月这么纯洁无瑕的小姑娘,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爹,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方哲要留在户部验算数字第一定律的正确与否,唐宁却是没有时间陪他继续待下去。 下衙好一会儿了,要是再不回去,她们该等急了。 户部还有一些官吏没有回去,远远的看着唐宁打开房门走出来,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刚才见方侍郎将唐主事召进去,他们刻意的在户部多留一会儿,就是想看看热闹,毕竟,他们两人的恩怨,户部人尽皆知,这一场热闹,众人已经等了好久了。 可想象中的殴斗并没有发生,唐主事在房间里停留了片刻之后就走了出来,身上看起来也没有什么伤痕,难道是方侍郎又被打了? 直至方哲完好无损的走出值房,众人才逐渐散去,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两人没有动手,那刚才在值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情,暂时成为了户部众人心中的未解之谜。 …… 皇宫,早朝刚下,陈皇走回御书房的时候,看到一道身影站在门口。 赵蔓看着他,泫然欲泣:“父皇……” 陈皇看着她,无奈道:“父皇答应你,不让你去草原和亲,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赵蔓摇头道:“我不信,除非父皇立下字据……” “胡闹!”陈皇看了她一眼,说道:“越来越没规矩了,罚你在寝宫面壁三日,没有朕的允许,不许出来……” 说罢,便大袖一挥,走进御书房。 赵蔓闻言,脸色一白,立刻道:“父皇……” 魏间拦住了想要追上去的赵蔓,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小声道:“公主先回宫去吧,千万不要惹怒了陛下……” 赵蔓闷闷不乐的走回宫去,魏间这才缓步走到殿内,说道:“陛下,户部钱大人刚刚递上了折子,说是上季的账目已经核算出来了,请陛下过目。” “这么快?”陈皇诧异的说了一句,又道:“拿来给朕看看。” 户部每次的账目核算,不到最后一天是不会出结果的,可这次人数少了一半,时间反而提前了几天,让他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这么快就算出来了,果然没有让朕失望。”他翻了翻,说道:“税收没有多大变化,支出却是少了许多,他这次可替朕省了不少银子。” 魏间走上前,又道:“陛下,这里还有一封折子,是方侍郎直接递上来的。” “方哲?”陈皇挑了挑眉,问道:“直接递上来的,没有走尚书省?” 魏间躬身道:“回陛下,没有。” 陈皇接过折子,疑惑的看了看,随后便诧异道:“这件事情听起来倒是稀奇,如果是真的,以后朝廷查账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他看着魏间,说道:“让人将内侍省的账簿拿几本过来,再从翰林院找几个人,让他们到这里来。” 内侍省是负责宫廷事务的部门,包括皇室的财政,都是内侍省在打理,虽然不知陛下用意,魏间还是立刻照办。 几名翰林在将账目整理归类的时候,陈皇放下那奏章,问道:“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朕怎么都想不明白……” 魏间笑道:“老奴也想不明白,但既然是唐修撰提出,方侍郎验证过的,想来应是不会有假。”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二人都是百年不遇的妖孽,不会无的放矢。” 半个时辰之后,魏间捧着一张纸走上前,说道:“陛下,几位翰林已经按照您说的,将那几本账目归类了。” 陈皇正在批阅奏章,随口问道:“怎么,哪个数字最多?” 魏间低头看了看,说道:“回陛下,是五。” 陈皇手上的动作一顿,将手上的折子扔在桌上,重新拿起方哲的那封,目光投上去。 奏折的最后,清清楚楚的写着一句。 “凡伪造账目者,首位多以五、六为甚……” 陈皇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让内侍监给朕滚过来!” 第两百九十五章 尚书相召 向来冷清寂寥的皇宫之中,今日却非同寻常的热闹。 一声声哀嚎惨叫不绝于耳,宫中宦官宫女远远的看到一名内侍监和两名少监被侍卫从御书房拖出来当众杖刑,心中皆是惶恐至极。 不知这三位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侍卫打了五十杖了还没有停下,看来陛下此次怒气不小,负责御书房值守的宦官更是早就提起了心,战战兢兢…… 赵圆抱着一个精致的盒子,走到御书房门前的时候,看到被杖刑的三人,眼珠转了转,又原路返了回去。 他抱着盒子走到宫学之内,立刻便有一群女孩子围了过来。 他从盒中捏了一个丸子扔进嘴里,将那盒子打开,说道:“一人只能拿一个。” “谢谢圆哥哥。” 一群小姑娘争先恐后的从盒中取了丸子,一个娇滴滴的女孩才犹豫的走过来,缓缓伸出手。 赵圆看到她,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她们只能吃一个,你可以全都吃了。” 小姑娘只捏了两个,红着脸说道:“谢谢圆哥哥。” “不用谢。”赵圆擦了擦手,说道:“一会儿下学了,我再带你去御膳房吃好吃的……” 方小月走过来,看着他问道:“我一会儿要去唐宁哥家里,你要去吗?” 赵圆遗憾的说道:“父皇最近不让我随便离宫,我还是和王家妹妹去玩吧……” …… 度支房的账目算完了,正好遇到休沐,唐宁将有关账目上的一切证据,全都交给了方哲。 韩侍郎是端王的人,唐宁自然不希望他好过,但更不希望他好的人,却是方小胖的爹。 韩侍郎在户部经营多年,除钱尚书外,大权独揽,很容易便将初来乍到的方哲架空,唐宁之前还在怀疑,以方哲的本事,应该不至于会被韩侍郎排挤成这样,现在才明白,他是不动则已,一动便是毁天灭地,让对方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陈皇对于贪污一事,深恶痛绝,据说昨日险些杖毙了内侍省的两名宦官,敢动国家税银的,自然没有好下场。 今日无事,小意和晴儿回了县衙,唐宁和小如去街上的店铺。 唐人斋负责源头的书籍,实际上赚钱的却是各种周边,他让小如闲着无聊了打理一间店铺,免得平日无聊。 她们到店铺的时候,苏媚已经到了,小如走到另一道身影的身边,低下头,红着脸叫了一声娘。 前面是店铺,后面是带着院子的住宅,她们两人去了后宅,苏媚留在店铺里,走到他身边,小声道:“端王在户部的暗子是户部右侍郎韩明,你在户部小心一些。” 有一个胳膊肘超外拐的干姐姐就是好,当初他问那老妪的时候,对方居然不告诉他……,唐宁深深的觉得,那几声干姐姐没有白叫。 “我知道。”唐宁在桌旁坐下,说道:“韩明利用职务之便,在几个州的赋税上动了手脚,是端王的钱袋子,隐藏在户部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人发现。” “你说的是真的?”苏媚显然不知道这件事情,惊讶道:“我们虽然猜测韩明和端王之间有关系,但是也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竟敢直接在赋税上动手脚。” 唐宁摇头道:“你是我姐,我敢骗你吗?” 苏媚看着他,认真道:“这件事情牵扯太广,一旦披露,必定会引起端王强烈的反扑,你不要轻举妄动。” 唐宁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韩明一去,一半的户部就姓方了,方哲显然不想再像之前那样咸鱼下去,也不会容忍户部有韩明这样的对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唐宁已经做完了自己该做的,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交给他了。 门口传来脚步声,显然是又有客人来了。 一名女子站在街头,对一对中年夫妇挥了挥手,说道:“爹,娘,你们先逛逛,我去这里面看看。” 唐水走进店铺,目光望向唐宁,看到他身边的苏媚时,又闭上了嘴巴。 “别担心,自己人。”唐宁看了看她,说道:“娘和小如在里面,你自己进去。” 唐水看了看苏媚,快步走进去。 唐宁看向苏媚,想了想,忍不住问道:“有件事情,我一直很好奇,你和那个老婆婆到底是什么人,你们天然居想要做什么?”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苏媚看着他,说道:“但是我可以保证,我绝对不会害你。” 这点唐宁倒是不怀疑,苏狐狸已经食髓知味,要是断了药,以后都别想睡好,她总不会牺牲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 不过他还是好奇,想了想,问道:“你们不会是想要造反吧?” “不是……”苏媚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就别问了,以后有机会我会告诉你的。” 既然不是造反,为什么要等以后,唐宁没办法再问下去,因为苏媚已经起身走去了后宅。 唐水在店里的时间太久会被人怀疑,一刻钟之后,她们便走了出来。 唐水回头看了一眼,走出店铺。 中年夫妇从另一间店铺出来,那妇人问道:“水儿买了什么东西?” 唐水将手中之物晃了晃,说道:“一个钗子。” 妇人摇头道:“这钗子长的怎么和蛇一样,歪歪扭扭的……” 唐水忍不住笑道:“娘你不知道,这是这个月最流行的白蛇钗,我还买了一支青蛇款,我们一人一个……” 那位中年男子没有说话,目光停留在从店铺内走出来的一位妇人身上,直到一行人的身影消失,都没有收回视线。 “她长得漂亮吗?”身边陡然传来一道声音。 中年男子回过头,笑道:“看了那么久,也没有找到她身上有什么地方比你好……” “咦……”唐水忍不住抱紧双臂,说道:“爹,娘,你们逛吧,我一个人去前面转转……” …… 唐家,唐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什么,那家伙这么快就算完了!” 唐琦看了他一眼,说道:“吃饭就好好吃饭,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真是走了狗屎运!”唐昭冷哼一声,大口扒饭。 坐在他身旁的唐,拿起筷子,看了一眼唐昭,再看着桌上的饭菜,无法下筷。 晚宴过后,书房之中,唐琦看着唐淮,说道:“如今方哲在户部,当提醒韩明,让他做事加倍小心,他若出事,对端王的影响太大了。” “放心,韩明心中有数。”唐淮站起身,走到窗边,说道:“即便方哲再有本事,在户部也只是一只没有牙的老虎,韩明在户部经营多年,早已根深蒂固,没那么容易被撼动。” 户部某房。 方哲合上手中的一本书,看着韩明说道:“韩大人,若是本官没有记错,河北道的赋税,好像应是左侍郎负责,早前魏大人远调,韩大人总揽诸道,怕是累的不轻吧,本官来户部也有些日子,韩大人肩上的担子,是时候放一放了。” 韩明眼皮一跳,随后便笑道:“方大人有所不知,这河北道的赋税,一直都是本官在负责,本官对此早已熟稔,若是方大人贸然接手,怕是免不了一阵手忙脚乱,误了大事,方大人才刚刚来户部不久,还是先熟悉熟悉户部日常为好……” 方哲笑了笑,说道:“多谢韩大人体谅。” 韩明点头道:“应该的。” …… 唐宁这两天都在关注方哲的动静,但他似乎一直都表现的很淡然,似乎一点儿都不着急的样子。 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他最看不透的人有两个,一个是苏媚,一个就是方哲,后者虽然看起来春风和煦,但总是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猜不出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件事情,他只打算站在一旁看热闹。 他无聊的拨弄着算盘,忽有一道身影走进来。 他抬起头,看到多日不见的陈郎中快步走进值房,问道:“唐主事,账目核查的怎么样了,处理完那边的事情之后,我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希望还来得急……” “陈郎中先喝杯茶。”唐宁等他坐下之后,才道:“陈大人放心,账目前两日就已经核算完毕了。” 噗! 唐宁一个灵敏的腾跃,躲开了从前方喷过来的茶水。 陈郎中顾不得擦拭口水,震惊道:“什么,已经核算完了,这么快?”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前两日便完了。” 不等陈郎中开口,忽有一人从门外走进来,看着唐宁,说道:“唐主事,尚书大人让您过去一趟。” 第两百九十六章 即将变天【第三更】 唐宁这就奇了怪了,他来户部这么久,也没见过钱尚书和方哲几次,度支衙清账压力山大的时候,亦是没有见他们关心过,现在账目好不容易清算完毕了,他们一个叫完了另一个又叫,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他走到钱尚书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户部尚书钱硕抬头看了看,说道:“唐主事请进。” 唐宁走进房门,钱硕又道:“麻烦唐主事将门关上。” 唐宁满心疑惑的关上房门,心中疑惑着钱尚书找他到底有什么事情,转头看到方哲坐在角落里,心中立刻了然。 三元及第的禽兽果然信不过,这家伙肯定是一转头就把自己卖了。 钱硕望着他,问道:“唐主事应该知道,本官找你来,所为何事吧?” “不知。” 唐宁摇了摇头,斗韩明,斗唐家,斗端王,方家和钱尚书上阵就行了,他这小门小户的,根本损失不起。 “……”钱硕想要说的话又被堵了回去,喝了口茶,才说道:“听方侍郎说,唐主事发现了一种方法,可以查出账目是否作假,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唐宁道:“钱大人若是不信,只需找一些没有被做过手脚的账目,一试便知。” 钱硕问道:“可本官又如何知道,哪些账目是真,哪些账目是假?” 唐宁想了想,说道:“大人可以找一些信得过的账房。” 钱硕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言不可轻信,就算本官信得过,也不一定代表他们值得信任。” 唐宁思忖片刻,说道:“大人若是还不信,可以查一查户房记录在册的,近十年京中每一月的人口出生数字,依然符合这个结果。” 钱尚书想了想,说道:“即便是人口出生数字符合,又如何保证此法对账目数字也通用?” 唐宁在心中暗啐一口,这他娘的哪里是户部尚书,这分明就是一条杠精,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其实此法只是下官的玩笑之作,当不得真,钱尚书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下官先回去了。” “唐主事留步。”钱硕站起身,说道:“唐主事不要怪本官嗦,实再是此事兹事体大,不可马虎大意,须得小心对待。” 他看着唐宁,说道:“明日,请唐主事和方侍郎随本官一起,进宫面圣。” 这件事看来是躲不过了,唐宁生无可恋的点了点头,说道:“听从尚书大人决定。” 他和方哲一同走出房间,迎面看到韩侍郎走过来。 “唐主事,方侍郎。”韩明看了看他们,正要开口。 唐宁仰头望着天空,说道:“今天天气不错。” “是不错,晴空……”方哲应了一声,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说道:“看样子一会要下雨,唐主事出门别忘了带伞。” 两人走下台阶,各自离去,韩明看了看他们,挥手道:“莫名其妙……” …… 自离开翰林院,转任户部主事之后,唐宁这还是第一次进宫。 两人在偏殿中等了一会儿,便有宦官上前来报,陛下召见。 唐宁和方哲走进大殿,还未参见,陈皇便面沉似水的看着他们,问道:“钱尚书所言,可是真的?” 钱硕看向方哲,方哲看向唐宁。 唐宁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拱手道:“回陛下,臣此次奉命核算户部账簿,的确发现,某些账目存在问题,疑是有人在账目数字上动了手脚,而这些账目,分别来自博州、相州、卫州三地。” 钱硕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此事非同小可,臣以为,还是验证过唐主事所提之法以后,再行商议。” “朕已经验证过了。”陈皇面色阴沉,说道:“内侍省少监贪墨白银千余两,前日已经招供,将贪墨之银补全之后,账目情形和方侍郎呈上来的折子相差无几,朕又命人查了内侍省前些年的账簿,发现变化也不大,此法虽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却是不争的事实。” 钱硕目露喜色,说道:“陛下,若是此法可行,那以后朝廷核账,则会变的简之又简,必定会对贪腐官员形成极大的震慑,此乃廉政之法……” 陈皇点了点头,面色稍缓,目光望向唐宁,说道:“此次你有大功于朝廷,理应重赏,但朕此次命你六部行走,朝中已有异议,若是再赏,怕是会惹人非议,这样吧,朕便封你家中的两位夫人,一位六品敕命,一位七品敕命,你以为如何?” 在陈国,皇帝会对朝中有重大功绩的臣子家人进行封赏,夫人从夫品级,一至五品称诰,六品以下称敕,对于官员来说,这是极大的殊荣。 一般而言,诰命和敕命只会封赏家中大妇,很少一次封赏两位。 虽说这次没有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为小意和小如争取一个敕命夫人,也是倍有面子的事情。 唐宁心念一动,躬身道:“臣谢陛下恩典。” 陈皇点了点头,看着魏间,说道:“命翰林院即刻拟旨。” 钱硕又道:“陛下,既然朝廷要借此法查账,则此法万万不可外传。” 唐宁拱手道:“陛下放心,此法臣只告诉了方侍郎一人。” 钱硕道:“陛下,户部右侍郎韩明,应该如何处置?” 陈皇转过身,说道:“侵吞税银一事,仅凭韩明一人,无法办到,博州,相州,卫州三州的税务,朕会命人暗中前去调查,此外,韩明负责的其他州府,也要一一彻查,在此之前,先不要走露风声。” 唐宁还以为陈皇会以雷霆之势,一举拿下韩明,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安排。 此举的意思是,这一次,只抓一个户部侍郎还不够,怕是朝中的部分官员,以及某些地方官员也要遭殃。 他记得明初的一件特大贪腐案,也是户部侍郎如这般直接对国家税银伸手,最后的结果是六部侍郎以下的数百官员都被砍了脑袋,案件株连人数达到数万……,看来无论哪个皇帝,都不能容忍此等贪腐之事。 走出御书房,钱尚书缓缓的吐了口气,喃喃道:“这天,怕是要变了。” 他目光望向唐宁,说道:“唐主事近些日子要多加小心。” 唐宁本不想趟这趟浑水,没想到还是被这两只老狐狸拉了进来,万一有些人恼羞成怒,老乞丐不在身边,他心里还真不踏实。 他望向钱尚书,说道:“钱大人,下官突觉身体不适……” 钱硕挥了挥手,说道:“放你一个月假,唐主事在家好好养身体,一个月养不好,再放你一个月。” 这样一来就踏实多了,唐宁和他们两人一同向宫外走去的时候,行至某处,目光望向前方,面色忽然一变,说道:“钱大人,方大人,你们先走,我稍候再回去。” 不等钱硕和方哲回答,他便闪到了某处殿墙之后。 有好几天没见赵嘤嘤了,今天的她看起来心情不怎么好,还是躲着点她为好。 他在殿墙后面躲了一会儿,估摸着她应该已经走过去了,这才走到墙角,探过头张望。 一张熟悉的脸在他眼前迅速变大,赵蔓看着他,微笑问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唐宁脸上的表情凝固,干笑道:“公主殿下,巧啊……” 第两百九十七章 少女赵蔓之烦恼 “不巧。” 赵蔓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说道:“看到你我才过来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这里啊……”唐宁左右四顾,看着四周青色的宫墙,说道:“我在这里看风景,这里风景还不错。” 好在赵蔓没有再拆穿他,问道:“你的麻烦怎么样了,解决了吗?” 唐宁点头道:“多谢公主关心,已经解决了。” 他目光望着宫门口的方向,刚才陈皇封了小意一个六品敕命,小如一个七品敕命,他正打算回去和她们分享分享,没想到路上居然遇到了嘤嘤公主。 赵蔓看着他,问道:“你有急事要回去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些急事。” 赵蔓想了想,说道:“那我送你出去吧。” 唐宁急忙道:“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能……” 赵蔓挥了挥手,说道:“反正我也想走走。” 这里距宫门还有一段距离,唐宁和她走在路上,今天的赵蔓有些奇怪,也不嘤嘤嘤了,也不说话,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低着头踢踏着步子。 哪个少女没有一点儿心事,或许是遇到了每个月不方便的那几天,过几天就好了。 “唐凝凝。”赵蔓走着走着,忽然转头看着他。 “嗯?”唐宁心中正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把小如和小意从敕命变成诰命,随口应了一声。 赵蔓有些发怔的问道:“你爹对你好吗?” “我没爹。”唐宁看着她,说道:“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爹。” 赵蔓这才想起来他的身世,急忙道歉:“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唐宁挥了挥手,表示并不在意。 比起上学时那些同龄人充满讥讽和嘲笑的眼神,或是故意取笑的话语,赵嘤嘤看上去发自内心的真诚道歉,某一瞬间,让唐宁觉得她刁蛮之余,其实还挺可爱的。 “我很小的时候,母妃也去世了。”想起来唐宁和她有着相同的身世,赵蔓看向他的眼神就充满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唐宁耸耸肩,说道:“公主还有陛下,陛下对你多好。” 凭心而论,他也觉得陈皇对赵嘤嘤挺溺爱的,连出宫都带着她,皇室的所有公主中,有这个待遇的,只有她一人。 “我那天不小心听到父皇和丞相议事。”赵蔓小声道:“父皇要把我嫁到楚国。” 想到那天她躲在柱子后面听到的那些话,赵蔓的眼眶有些发红。 本来是想给父皇一个惊喜,结果她一个人靠在柱子上,发呆到深夜。 “啊?”唐宁看着她,惊讶道:“竟有此事?” 陈楚两国以前处在蜜月期的时候,互嫁公主不是稀罕事,楚国还弱小之时,陈国公主嫁过去,便是一国之母,楚国公主嫁过来,地位也不低,如今的两国皇室,血脉其实已经互相融合,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陈皇的血液中,也有一部分楚国皇室的血脉。 唐宁当初吓唬赵蔓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说,她有嫁到楚国的可能,没想到这一口毒奶居然真的发作了。 原来赵嘤嘤是因为这件事情闷闷不乐,唐宁看着她,安慰道:“其实公主也不用担心,你知道你嫁到楚国,是要嫁给谁吗?” 赵蔓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唐宁解释道:“我们陈国公主要是嫁到楚国,一定是嫁给楚国皇子,而当今的楚皇,只有一位皇子,就是楚国太子。” 赵蔓瞥了瞥嘴,说道:“我才不想嫁给楚国太子。” “公主先别急。”唐宁仔细的为她解释道:“陛下是不会让你当侧妃的,可是,楚国太子的正妃以后会是楚国皇后,母仪天下,现在的楚国已经不比陈国弱小,公主觉得,楚国皇室会允许一个异国公主做他们的皇后吗?” 赵蔓想了想,眼前一亮,问道:“你是说,就是父皇想让我嫁过去,楚国也不会同意,这样一来,我还是不用嫁了!” 唐宁点了点头,除非楚国皇室脑子抽了,在国家综合实力蒸蒸日上,马上就要从小弟翻身当大哥的时候,自甘屈居人下,让异国公主做皇后,自古以来,这是只有弱国才会采取的做法。 “哈哈,我不用嫁了!”赵蔓情绪瞬间便高涨起来,说道:“姓唐的,我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回去吧,我要回宫打麻将!” 唐宁看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女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刚才诉说委屈的时候叫他唐凝凝,一转眼就变成“姓唐的”,翻脸无情,穿上衣服不认人,枉他刚才为了开导她做了那么久的知心姐姐…… 在路上和赵蔓耽搁了一会儿,回到家时,府上已经炸锅了。 圣旨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封赏小意和小如的圣旨在唐宁之前就到了府上,连岳父岳母都受到了惊动,匆匆赶来。 无论是封官还是还是封爵,都是要有俸禄的,这些年国库空虚,朝廷对于封赏很是吝啬,非大功者不授,对于诰命和敕命的封赏,自十余年前皇后亡故之后,就更加稀少了。 琴棋书画看着她们身上穿着的敕命制服,一脸羡慕,府上的丫鬟下人们更是喜气洋洋,与有荣焉。 “相公,你回来了……” 小如和小意走到他的身边,还有些手足无措,唐宁轻轻拍了拍她们的手背,说道:“这些都是相公替你们挣下的,放心受着吧。” 看着女儿身上的敕命服,陈玉贤很隐晦的看了钟明礼一眼,钟明礼低下头,小声道:“以后会有的,以后会有的……” 从今天起,小如和小意才算是真正迈进了命妇行列,唐宁升官之时,她们的品级也会相应提升。 唐夭夭抱着剑站在一旁看热闹,某一刻,走到唐宁身边,小声道:“她们的这件衣服挺漂亮的,什么时候也送我一套?” 唐宁费了一番口舌,才和唐夭夭说清楚,这两件衣服不是想送就送的。 只有朝廷封赏的命妇才能穿戴,其他人穿了就是逾制,要抓去坐牢的。 除非她能像小如和小意一样嫁得好,不过这个可能性很小,毕竟这年头,像这样的好人家不多了。 钱尚书放了他长假,但他今天还得去户部一趟,收拾东西之余,也要办一下请假手续。 方哲不在,只有韩侍郎在值房中。 韩明看了看手中的纸笺,诧异道:“唐主事要请这么久的病假?” 唐宁点头道:“身体不适,回家休养一些时日。” “唐主事是国之栋梁,身体要紧。”韩明在纸笺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说道:“还未恭喜唐主事,两位夫人获封敕命,自娘娘亡故之后,陛下就很少再封命妇了,足见陛下对于唐主事的恩宠……” 唐宁看着韩明桌上的餐盒,盒中是馒头和咸菜。 他看了看韩侍郎,诧异道:“韩大人中午就吃这个?” 韩明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想不到韩大人身为户部侍郎,身居高位,平日里居然如此俭朴,实在是我辈楷模。” 韩明笑了笑,说道:“为官者,要从自己做起,官员们省下一些,百姓那里就会多出一些。” “韩大人勤俭,下官佩服。”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偶尔奢侈奢侈,也无伤大雅,韩大人这些天还是多吃点好的吧……” 第两百九十八章 那我试试 唐宁的病假申请,在韩侍郎和钱尚书签名存档之后,就正式生效了。 回到度支衙和陈郎中打了一个招呼,他便离开了户部。 陈侍郎对此自是喜闻乐见,唐宁在度支衙名义上是他的下属,但这个下属,他这个上官可得罪不起。 况且他离开京师这段日子,度支衙在对方的带领之下,不可思议的完成了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衙中官吏敬他服他,他这个郎中反倒是多余的。 度支衙的小吏,纷纷走出衙门送别。 唐主事在度支衙的时间虽然不长,却用他的学识和胸怀,折服了衙内所有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走以后,他们又要从山珍海味,跌落回白菜馒头…… 唐宁的离去,使得户部郎中之上的官员都松了口气。 只要他在户部一日,所有比他官职高的人,就得提着一颗心,说不得哪一天,就会在他的战绩上,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唐宁本就是户部一位多余的主事,他的离去,只在户部掀起了一些风浪,整个京师,依旧平静如初。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离去,一如众人不会注意到,在某天深夜,京师紧闭的城门忽然打开,十余骑由皇宫奔出,隐秘的出了京师。 自正式入职翰林院以来,唐宁还是第一次这么清闲。 当然,虽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做,但他却没有让自己闲下来。 早就想和老乞丐学识毒下毒之法,不一定用来害人,但起码可以保证自己不会中招。 此时距离他休假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京师依旧没有什么动静,但朝廷快马派出去的密谍,想必早已抵达博州等地,若是行程顺利,现在怕是已经启程回京了。 京师的百姓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百官上朝下朝,没有人知道,这看似平静的背后,已经酝酿了一场腥风血雨。 不用上班,每天除了练功学习之外,过着没羞没臊的日子,悠闲中透着惬意。 大半年的功夫,刘老二已经将京师的乞丐都整合到了一起,乞丐们从松散一团,变的有组织有纪律,当然,有组织的乞丐还是乞丐,他们暂时派不上什么大用,唐宁也没有用到他们的地方,就暂且让刘老二自由发展。 老乞丐带着小小出去了,说是要带她历练三日,学习一些野外生存技能。 老乞丐早前就教给了琴棋书画以及诗酒一项合击之术,无论是两人三人,还是五人六人,都有不同的阵法招式。 几女虽然没有武功底子,但舞蹈底子不俗,竟也学的飞快,她们六个人联起手来,唐宁应付起来都有些吃力。 以此来看,假以时日,当她们小有所成之时,保护小如和小意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他坐在亭中看着老乞丐随手扔给他的一本毒经,萧珏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他的身边,神神秘秘的说道:“我昨天晚上梦遗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有些发红,不过不是害羞,明显是激动。 梦遗是男生青春期之时的正常表现,可对萧珏来说,却是铁树开花头一次。 折腾了近一年,他才终于有了一点儿男人的样子,无论多么激动和高兴都不足为奇。 唐宁拱手道:“恭喜恭喜。” 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会恭喜别人梦遗,这种感觉还真是奇怪。 萧珏激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晚上天然居酒宴,你等我一会儿,我过来找你,我们一起过去。” 唐宁没想到萧珏一个人激动还不够,居然要摆酒庆祝,摆酒庆祝这种事情的,整个京师,不,整个陈国,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别人了。 萧珏分享完这个消息,离开之后,晴儿才从外面蹦蹦跳跳的进来,将一封请柬递给唐宁,说道:“姑爷,这是那个经常给我们送礼的那个人送来的。” 唐宁打开请柬,才明白今天晚上是康王的饭局。 近几个月,康王可谓是春风得意,活动颇为频繁,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舆论导向都偏向他。 晚上反正没有什么事情,去天然居吃顿饭也好,吃完饭正好再去苏媚那里坐坐…… 天然居。 唐宁和萧珏进来的时候,康王亲自起身相迎,“唐大人,萧都尉,你们来了,快坐……” 康王身边最近的两个位置,是留给唐宁和萧珏的。 席间的其他人,唐宁大部分都见过,但也只限于知道他们的名字,具体并不知他们是哪家哪户的。 不过,康王的主要支持者便是京中的权贵,想来这些人的父辈家族也都不会简单。 席间推杯换盏,康王作为主人,自是被敬了不少酒,酒过三巡之后,康王放下酒杯,有些郁郁的叹了口气。 有人诧异的开口道:“殿下如今风头正盛,赢得了不少朝臣的支持,稳压端王一头,殿下又因何叹气?” 康王再次将杯中斟满酒,说道:“本王虽暂时取得了一些优势,但端王也没有伤筋动骨,有唐家做支柱,他们在朝中的党羽众多,几乎遍布六部,本王远远比不上他。” 有人开口说道:“殿下无须烦恼,唐家的党羽,还不是这么多年慢慢拉拢而来,殿下如今在朝中的声望一时无二,唐家和端王却是节节败退,朝臣都是聪明人,只要殿下付出足够的诚意,他们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康王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 那人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端王能收买他们,我们也能收买,如今端王低迷,正是殿下招揽人心的好时机,殿下何不许之以重利,从六部中争取几个人过来,为我们所用?” “重利?”康王闻言,嘴角抽了抽,目光隐晦的看了唐宁一眼,面露犹豫之色。 那人急忙道:“殿下,这世上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若是选得好,我们前期投入的,都能再回来……” 康王想了想,似乎是有所意动,说道:“那依你之见,六部之中,我们应该拉拢谁?” 那人仔细想了想,说道:“礼部是唐家的后花园,我们插不进去,况且,拉拢礼部的人也没有什么用,兵部都是将门,拉拢不来,我们也不敢拉拢,工部和刑部没有拉拢的必要,要拉拢,还是要拉拢吏部和户部,只要殿下能拉拢一位侍郎,以后做事,便会方便许多。” 康王自是知道,若是吏部和户部能有人站在他这里,无疑是天大的喜事,但这两部的侍郎,实权还在其他各部尚书之上,又其实那么容易拉拢的? 他看着那人一眼,问道:“户部和吏部,还有谁能拉拢?” “殿下,户部和吏部四位侍郎,方家便便占了两位,但方家向来不涉党争,不好说话,但户部侍郎韩明,却是一个极好的拉拢对象,韩家在京师没有什么深厚的背景,也不是端王一系,若是殿下能够争取到他,对殿下以后的大事大有裨益……” “此人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康王忽然看向唐宁,问道:“唐大人如今就在户部,不知和这位韩侍郎能不能搭上话……” 唐宁一口饭菜还没有咽下去,康王便立刻道:“户部地位非凡,本王不能亲自出手,还需麻烦唐大人,本王明日便准备一份厚礼,唐大人可先试探着帮本王拉拢韩侍郎……” 唐宁终于将饭菜咽下去,开口道:“殿下,这……” 为康王出主意的那人说道:“只是传个话而已,唐大人不会也要拒绝吧?” 唐宁左右四顾,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望着他,康王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期许,他此刻要是拒绝,没有一个能够服人的理由,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这件事情,暂时还是机密中的机密,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他喝了口水润润喉,看着康王等人,点了点头,说道:“那我试试……” 第两百九十九章 收网 康王显然是对在六部中无人可用而烦心已久,第二天一早,就命人送来了大批的礼物。 从掌握的实权来看,一个户部侍郎的重量,还要超过另外的几部尚书,户部经常和钱粮打交道,只要稍动手脚,现在送去的礼物,来日还会加倍的赚回来。 但康王这次的算盘,终究是要落空的。 且不说户部右侍郎韩明,本就是端王的暗子,不可能为康王所用,就算不是,一个即将被双规的户部侍郎,也没有拉拢的必要。 现在的韩明,其实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不碰还好,谁碰谁倒霉,可惜康王不懂这个道理,在这颗炸弹爆炸之前,唐宁也不可能对康王透露出分毫。 苏如看了看院中的几个大箱子,问道:“小宁哥,这些东西怎么办?” 唐宁想了想,说道:“全都抬到库房里去。” 萧珏一大早就跑过来,分享他成为男人之后的第一次cb,成功的摘掉了早上起不来的帽子。 他看着下人们将箱子搬去账房,诧异道:“康王的东西你也敢私吞?” 唐宁打开几个箱子看了看,摇头道:“康王还是有好东西的,这几次送的礼物还一次比一次轻,太吝啬的人,难成大事啊。” 萧珏看了看他,思考片刻,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唐宁看着他,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 清晨,有京师百姓推门而出,刚刚迈出一步,忽有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从前方传来,一队骑士从他身前的街道上狂奔而过,他虽来得急闪避,却还是吃了一嘴灰尘。 京师街头,纵马狂奔,最低也要杖刑二十,那人连“呸”了几声,抬起头看了看,怒道:“他奶奶的,赶着去投胎啊!” 不多时,皇宫之中,陈皇手中拿着一份奏报,脸色阴沉至极。 一名密谍单膝跪地,高声道:“回陛下,臣等已经查明,博州、相州,卫州三州赋税账目造假,已有数年之久,户部右侍郎韩明,勾结三州刺史,侵吞三州赋税钱粮,全都折算成白银,达两百三十余万两……” 陈皇一巴掌拍在桌上,沉声道:“好一个户部侍郎,朕让他做户部侍郎,不是让他把国库里的银子放进自己腰包的!” “凌云!”他低声说了一句。 凌云出列,躬身道:“臣在。” “立刻捉拿户部右侍郎韩明,着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一定要将此案,查一个水落石出!”陈皇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朕要将躲在背后的那些人,一个一个全都揪出来!” “遵命!” …… 户部。 唐宁离开已有十数日,户部依旧如往日般忙碌,自陛下养成了时不时的微服私访习惯之后,京师的各大官衙,就少有偷懒懈怠的事情发生了。 户部右侍郎韩明走进值房,目光望向另一张桌旁的时候,表情一怔,左侍郎方哲向来勤快,如今上衙已经有好一会儿了,他居然还没有来,实在是奇怪。 他在自己的桌旁坐下,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方哲才姗姗来迟。 他手中拎着一个纸包,打开之后,立刻便散发出一阵诱人的香气。 他指了指纸包中的糕点,对韩明示意了一下,问道:“我女儿做的糕点,韩大人要不要吃点?” 韩明闻了闻香气,捏了一块糕点,尝了尝之后,赞叹道:“方大人爱女小小年纪,便有此等手艺,实在是让人惊讶,小女年方十八,至今未曾下过厨房。” 他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赞叹道:“天然居闻名京师的那几样糕点,本官也都尝过,令女的手艺,在我看来,还在天然居那些名厨之上……” 方哲微微一笑,说道:“我有些吃不下了,韩大人喜欢吃就多吃点,不然怕是会浪费。” 韩明笑了笑,说道:“浪费粮食不好。既然这样,本官就不客气了。” 他捏起最后一块糕点,遗憾道:“如此美味,若是以后不能时常吃到,该有多可惜……” 他话音刚落,便有数道人影从门外大步走进来。 凌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奉陛下之命,捉拿户部右侍郎韩明归案,韩侍郎,跟我们走吧。” 韩明见此,面色一变,急声道:“凌统领,敢问本官所犯何罪,你这是什么意思?” “博州、相州、卫州……”凌云说了一句,看着他,问道:“韩侍郎,还要我再继续说下去吗?” 韩明身体剧震,瞬间面无血色,手中的最后一块糕点掉在了地上。 凌云挥了挥手:“带走。” 身后的侍卫一拥而上。 “慢着。”韩明抬起头,仿佛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声音更是沙哑无比。 到底是户部右侍郎,多年身居高位,身上自然有着某种气质,见他开口,几名侍卫的脚步顿住。 “还剩一块糕点,不要浪费。”他从地上捡起最后一块糕点,放在嘴边吹了吹,缓缓将之放进嘴里。 他看了看站在那里,平静看着他的方哲,转过头,说道:“本官自己走。” 几名侍卫看着凌云,凌云扬了扬手,跟在韩明的身后。 户部,自宫中禁卫来到户部衙门的时候,便有不少人本能的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 又见韩侍郎面如死灰的从值房内走出来,众禁卫跟在他的身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极度震惊之色。 韩明便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之下,缓缓走出了户部。 半个早上的时间,户部右侍郎韩明被禁卫从户部带走的事情,虽然没有传的满京皆知,但各大官衙、高门府邸,却在第一时间都得到了消息。 韩明被带走的原因暂时还无人知道,但所有人都清楚,一旦陛下出动了禁卫,事情便非同小可,韩侍郎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礼部。 礼部尚书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房内传话的官员从未见过尚书大人如此失态,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你先出去吧。”不知过了多久,唐淮才缓缓开口。 “是,大人。”那官员如蒙大赦,立刻推了出去,顺便将房门关上。 房内,唐淮双手紧紧的握着衣襟下摆,手臂控制不住的颤抖。 他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的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隐藏很深的惧意。 “真他娘见鬼了!”定国公府,休息在家的萧珏得知这个消息,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低声骂了一句。 萧福看着他**着的上身,问道:“小公爷,还按吗?” “按个屁!”萧珏匆匆穿上衣服,说道:“去找唐宁!” 康王府。 “户部侍郎韩明被抓了?”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康王,亦是愣在原地,久久的没有说出话来。 一道人影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还未走近,便大声说道:“殿下不好了,不好了殿下!” 那人三步并作两步,奔跑上前,焦急道:“殿下,御史台传来消息,说是户部侍郎韩明在任期间,贪墨国家税银数百万两,陛下已经命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审,严查此事,韩明完了!” 康王身体颤了颤,险些摔倒。 韩明贪墨国家税银数百万两,一定是牵扯甚广的大案,而昨天早上,他才让唐宁转赠了韩明丰厚的礼物…… 此事一旦被查出,朝臣会怎么想,父皇会怎么想? 康王脸色几乎是瞬间苍白,高声道:“快,备车,去唐府!” 第三百章 宣诏 萧珏瞪大眼睛看着唐宁,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韩明的事情?” 户部侍郎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六部之中,也只有吏部的实权能和户部比肩,户部侍郎被抓,对于整个朝堂来说,都是天大的事情。 “我不知道啊。”唐宁摇了摇头,他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自然不会承认。 萧珏不信道:“那你为何还不将礼物送去?” 唐宁有些无奈道:“我请假了啊,本来打算过几天去户部问问,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这个时候还要给韩明送礼,除非康王傻了。 不知道得知这个消息的康王心中是怎么想的,韩明贪污国库数百万两银子,别人避之不及,他却非要贴上去…… 晴儿从门外跳进来,说道:“姑爷,外面有一个姓康的找你。” 唐宁疑惑道:“姓康的?” 晴儿想了想,说道:“他说他叫康什么王……” 想不到康王居然这么沉不住气,亲自前来,让唐宁有些诧异,仔细想想,又觉得正常。 不管康王最近多么得意,一旦和这件案子扯上关系,哪怕他是亲王,不死也要脱层皮。 若是陈皇铁了心严惩,削了他的亲王头衔,将他赶出京去,朝臣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至于康王身后的那些权贵官员,下场必定更惨。 他迎出去的时候,康王正在前堂踱着步子,满面焦色,见到唐宁进来,急忙道:“本王命你送给韩明的重礼,你送了吗?” “还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最近身体有些不适,请假在家,还没有来得急送去。”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康王长舒了口气,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 “耽搁了殿下的事情,实在是抱歉。”唐宁歉意的看着他,说道:“殿下若是着急,我马上让人送去……” “别!”康王从椅子上弹起来,说道:“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他好不容易才躲过一劫,这礼要是送出去,连他都想象不到,要承担怎样的后果。 松了口气之后,他看向唐宁时,脸上不由的露出笑容,说道:“唐大人,你可真是本王的福星……” “殿下谬赞了。”唐宁客气的说了一句,想了想,继续道:“既然这礼不用送了,那礼物殿下就拿回去吧。” 康王挥了挥手,说道:“不必了,唐大人身体不适,这些礼物便算是本王的慰问,唐大人一定要早些养好身体……” 唐宁为难道:“如此贵重的礼物,这不好吧……” 康王摆了摆手,说道:“哎,本王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去之礼,唐大人就不要推辞了。” 虽然他心疼银钱,但也知道,要不是唐宁的病,现在的他,怕是已经被宗正寺拿去了,进了宗正寺,哪怕他是亲王,也要吃很多苦头。 康王盛情难却,唐宁推辞不过,只好点头道:“那便谢过殿下了。” “不用谢。”康王站起身,挥了挥手,说道:“唐大人好好养病,本王走了……” “殿下慢走……” 康王是一个讲究人,礼数做的很周到,这份礼唐宁收的可谓是心安理得,毕竟就连康王自己都不知道,韩侍郎倒台了,对于端王将是多大的打击,一份重礼还一个户部侍郎,这波他绝对不亏。 康王送的东西,很多都是唐宁自己用不到的,他走进内宅,招了招手,说道:“琴棋书画,小诗,酒儿,还有晴儿,别傻站着了,过来给你们挑礼物……” …… 皇宫。 由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共同负责,对户部侍郎韩明的审问已经结束,期间并未动用什么刑罚,韩明对于贪污税银一事供认不讳,案情进展的十分顺利,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经审问结束。 一名宦官走上前,对御史大夫小声说了一句,御史大夫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有旨,将罪臣韩明,押至崇明殿。” 他看了身穿白色囚衣,披头散发的韩明一眼,目光复杂,长叹口气。 刑部尚书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曾经那个不畏强权,宁死不屈的韩御史,怎得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刑部尚书亦是叹了口气,遗憾道:“本官至今都不相信,韩明会行贪污之事,一代良臣,可惜了,可惜了……” 御书房中,陈皇站在大殿正中,面色有些颓然。 凌云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躬身道:“陛下,臣已经率人,将除户部右侍郎韩明之外,韩家主仆六人,全都打入刑部大牢。并且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押韩明去了崇明殿。” 陈皇看着他,问道:“韩明官拜户部侍郎,家中便只有主仆六人?” 凌云点了点头,说道:“韩明一妻一女,一位老仆,一名厨娘,外加两名家丁,只有六人。” 陈皇看着他,问道:“在韩家搜出赃银了吗?” 凌云道:“回陛下,在韩家共搜出银子六十三两七钱,除了早年陛下赐过的一条玉带之外,再无长物。” 陈皇眉头皱起,问道:“韩明数年间,贪污税银两百三十余万两,每年的俸禄,折算成银两,也有数百两之多,缘何家中只有这么点儿银子,那两百多万两都去了哪里!” 凌云躬身道:“微臣已经将韩家整个翻了一遍,都没有找到藏银的地方,韩明与北区的贫民居住在一起,据他的邻居所言,韩家平日里生活简朴,还经常拿出银两粥饭,施舍乞丐……” 陈皇沉默了片刻,沉声说道:“去崇明殿。” 崇明殿内,韩明跪在地上,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抬头看了一眼,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说道:“罪臣韩明,叩见陛下。” 陈皇站在他的身前,看着他,缓缓问道:“还记得你是怎么当上户部侍郎的吗?” 韩明低着头,鲜血从额头流下,却默然无语。 “你不记得,朕记得。” 陈皇看着他,平静的说道:“十一年前,你还只是一位监察御史,当年奸相蔡成权倾朝野,蒙蔽天听,做下了许多天怒人怨的恶事,朝中百官摄于他的权势威严,敢怒不敢言,只有你韩明,不畏权势,不顾生死,直言进谏,罗列蔡成罪状二十八桩,在金殿上以头碰壁,以死直谏……” “六次当街刺杀,你不皱眉头。” “韩家唯一的嫡子死在蔡贼的报复之下,你没有退缩。” “他们绑了你年迈的母亲,逼你就范,你的母亲以死明志,不做你的拖累……” …… “你以一己之力,扳倒奸相一系,朕升你为户部侍郎,盼望你能为国效力……”陈皇看着他,一脸痛心,沉声道:“韩爱卿,朕的韩爱卿,你告诉朕,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 “罪臣对不起陛下,对不起朝廷!” 韩明声音沙哑,再次俯身,将脑袋狠狠的磕在地上。 一下。 两下。 三下。 …… 他的额头早已血肉模糊,却依旧磕个不停。 “十一年前,朕欠你们韩家两条命。”陈皇长舒口气,看着他说道:“今日,朕还你六条。” 陈皇注视着他,缓缓说道:“可朕也必须给百姓,给朝廷一个交代。” 韩明拜倒在地,高声道:“谢陛下。” 一名宦官,走上前,从玉盘中取出一个酒杯,递给韩明。 韩明双手接过,最后看了陈皇一眼,笑道:“若有来世,韩明还愿做陛下的臣子。” 他放下酒杯,跪直身体,对陈皇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头低下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片刻之后,刑部尚书看着崇明殿中的一块白布,抬起头,说道:“陛下,韩侍郎就这么死了,他背后之人……”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韩明既已认罪,此案便到此为止,所有涉事官员,严惩不贷。” 刑部尚书躬身道:“臣遵旨。” 刑部尚书退出大殿之后,陈皇深吸口气,说道:“宣端王进宫。” 第三百零一章 扫把星 宫门口。 刚刚被紧急宣召进宫的端王停下脚步,想了想,看着一名宦官问道:“你可知陛下召本王入宫,到底所为何事?” 那宦官摇了摇头,说道:“回殿下,陛下没有说。” 端王在原地驻足片刻,最终还是重新迈开了步子。 他刚刚得知户部侍郎韩明被抓的消息,正心急如焚,百爪挠心,与府中谋士想着如何搭救的时候,便受到了进宫的宣召。 韩明是他手中最为重要的一颗暗棋,是他的财源所在,韩明若是出事,将会对他造成极大的打击。 他暂时还不知道韩明被抓的原因,但不到最后一刻,他怎么都不愿意放弃一个能在户部呼风唤雨的摇钱树。 好在京中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与韩明的关系,此刻先在父皇那里探探风声,再做打算。 那宦官领他走到某处,说道:“殿下,陛下就在崇明殿,您进去吧。” 端王有些诧异,父皇召见他的地点居然不在御书房,崇明殿是父皇平日里静思之地,很少在这里召见官员。 他推门而入,陈皇站在殿中,背对着他,缓缓道:“把门关上。” 端王有些忐忑的关上房门,上前两步,问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有何吩咐?” 陈皇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跪下。” 端王怔了怔,张了张嘴:“父皇……” 陈皇冷声说了一句:“跪下!” 端王不敢再问,屈膝跪地。 陈皇指了指殿内的一块白布,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端王目光望过去,茫然道:“儿臣不知。” 陈皇冷声道:“这是户部右侍郎韩明。” 端王先是一怔,随后便面色发白,身体微微颤抖,强行使自己恢复镇定。 陈皇看着他,问道:“韩明身为户部右侍郎,这几年间,贪污了国家数百万两税银,此事你怎么看?” “儿臣,儿臣……”端王额头上渗出细汗,小声道:“儿臣以为,韩明行此大罪,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砰! 陈皇一脚踹在端王街头,用力之重,使得他在地上直接横移尺许。 “死有余辜?”陈皇眼中浮现出血丝,压低声音道:“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早已笼络了韩明;你以为朕不知道,他贪污的银子,最后全都进了你的口袋;你以为朕不知道,此案的罪魁祸首是谁吗!” 陈皇喘着气说了几句,使得端王面色大变,跪伏在地,高声道:“父皇明鉴,此案与儿臣无关,此案与儿臣无关啊!” 陈皇深吸了口气,说道:“韩明是何等的良臣,国库是什么地方,你让良臣变奸臣,你敢向国库伸手……,你好大的胆子啊!” 端王面色瞬间苍白无血,惊慌道:“父皇,父皇,不是儿臣,这不是儿臣……” 陈皇转头看着魏间,说道:“拿刑杖来。” …… 户部侍郎韩明,贪污国库巨额白银,畏罪自杀,关于此案的消息一经传出,便如同一颗巨石,使得本就不太平静的京师湖面,再次掀起了滔天波澜。 这是近几年来,朝中最大的贪腐案,震惊朝野民间,在短短一日之内,就传遍了整个京师。 韩明畏罪自杀,此案却并未结束。 朝廷彻查之下,此案涉及的同党也都无所遁形,户部一名主事,两位郎中,包括博州三州地方官员,全都落网。 敢向国库伸手,他们的结果比韩明好不了多少,只是让无数人诧异的是,韩明畏罪自杀之后,端王莫名其妙的被陛下禁足了三个月,据小道消息传言,端王被陛下在崇明殿中殴打至昏迷,当日是被宦官们抬出去的。 小道消息还称,户部侍郎韩明之所以会被查出贪污,正是因为当时任户部主事的唐宁,在清查户部账目的时候,提出了一种查账之法,可以轻易的辨别账目是否作假,而户部左侍郎方哲,利用此法,查出了右侍郎韩明贪污税银的事实,才有了这件轰动京师的大案。 唐宁入户部不过一月,就亲手拉下来一位户部右侍郎,使得京师各大官衙人心惶惶,在他的履历之上,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韩明的落网,虽然京中人人拍手称快,但翰林院修撰,兼任户部主事的唐宁,也有了一个扫把星的称号。 官场复杂,朝中的诸多官员,有谁敢说自己屁股底下干干净净,又有谁经得起严查? 现在是户部主事的唐宁,没几个月,就会变成刑部主事,吏部主事,到那时候,就不知道倒霉的是刑部侍郎,还是吏部尚书了。 “扫把星?” 唐宁舒服的坐在院子里,小小将从南方走水路运过来的葡萄送到他的嘴里。听到这个消息,他睁开眼睛,面露不满。 户部侍郎的事情,是韩侍郎罪有应得,凭什么说自己是扫把星,就算没有他,方哲也不会留韩明继续在户部,他只不过是在这其中做了一点儿微小的工作而已。 萧珏从外面走进来,吃了一颗葡萄,唐宁见他一身甲胄的样子,问道:“你怎么这身打扮?” 萧珏将葡萄连皮咽下去,说道:“奉陛下之命,送韩明的妻女家人出京。” 这件案子的处罚结果,其实有些出乎唐宁的预料。 韩明所犯的罪,是夷族的大罪,但他畏罪自杀之后,陈皇却赦免了他的家人,这已经算的上是法外开恩了。 “真是想不到,韩明居然会贪污税银。”萧珏一脸的惋惜,说道:“我小时候,我爹就经常给我讲韩明的事迹,他铁面无私,不畏强权,不惧生死,是当朝第一谏官,以一己之力,斗垮了奸相集团,是朝廷的脊梁……,可谁能想到,朝廷的脊梁,也有弯下去的时候。” 人都是会变的,各种原因都会导致这种改变,沧海都会变桑田,就连萧珏都能变成真男人,良臣自然也有可能变成奸臣。 想起那位馒头咸菜的韩侍郎,唐宁心中还是会有些哀叹,韩明被抄家之时,只在他家中发现了银钱六十余两,一介清流为了端王沦落至此,可悲可叹…… 唐家。 唐琦和唐还在谈论户部侍郎韩明畏罪自杀一事,即便是唐,都对此事表示出了足够的震惊。 而在唐府某座书房之中,气氛却极为沉闷。 “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怒,端王至少要休养数月,才能完全康复。”唐琦声音低沉,说道:“这件事情,怕是没有瞒过陛下,失去了韩明不要紧,怕就怕经此一事,陛下对端王彻底失望……” 唐淮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再这样下去,康王便会彻底的压过端王了。” 唐琦眉梢一挑,问道:“如此一来,我们多年的筹谋,不就全都打了水漂?” “陛下正当壮年,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唐淮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端王会犯错,康王也会犯错,康王此刻能压端王一头,不代表永远能压端王一头……” 唐琦想了想,问道:“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怎么做?” “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唐淮眼睛微眯,说道:“我们什么都不做,等着他们犯错就好。” “若是他们不犯错呢?” “那就给他们创造机会犯错……” 第三百零二章 互相推诿 户部侍郎的案子爆发的突然,收尾的也很快,种种迹象表明,陛下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着手调查韩明了。 有细心之人,从时间上推算,从京师派遣密谍前往博州三州调查,再日夜兼程赶回来的日子,正好是户部清算完账目的那几天。 如此一来,小道消息便不能再称为小道消息,刚到户部没多久的新任主事唐宁,的确是清查此次贪腐案的源头。 此案涉及之广,近年少见,明面上的牵扯便已经使得朝堂稍有动荡,一些没有浮于明面上的消息,更是细思极恐。 在韩明案发的同时,陛下莫名其妙的训斥了端王,说是训斥,程度却犹在训斥之上。 据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惩罚端王,打断了一根刑杖,而后端王受到的,也不仅仅是禁足三个月的惩罚。 据说,端王府的府库,被禁军搬空了大半,这些钱财的流向暂且不明,但联系到韩明案,以及陛下所下的重手,这其中的内情,怕是已经很明显了。 近些时日以来,端王在朝堂上的表现本就略逊与康王,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再想逆转局势,可就千难万难,甚至有不少人心中已然认定,康王端王双王之争,大局已定。 端王府大门紧闭,三个月内,正门不开,府内冷落凄清,康王府,却是一片歌舞升平。 康王看着殿内舞女的舞蹈,长松口气,说道:“原来那韩明竟然是赵铭的人,好险,好险啊!” 身边有人恭维道:“殿下得老天眷顾,遇事自然逢凶化吉。” “这一次靠的倒不是老天。”康王饮了杯酒,说道:“幸亏唐宁没有将那礼物送去,要不然,本王怕是也比赵铭好不了多少。” 那人想了想,说道:“殿下,既然那唐宁早就知道韩明有问题,他为何不早些告诉殿下?” 端王身旁的一名中年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此乃朝中机要,若是他能够随便向殿下透露,陛下会怎么想?”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道:“是属下失言,属下失言……” “有道理。”康王细想一番,点头道:“此事牵扯太广,若是稍有泄露,父皇一定会严查,到时候本王也不好交代,况且,这次是赵铭自己作死,本王知与不知,对本王都是一件大好事……” 他略一思忖,然后看向身旁的中年男子,问道:“徐先生,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中年男子说道:“经次一事,端王已在朝堂上彻底失势,殿下只要不出错,端王就没有机会,更何况,我们不做,也有人会替我们做,唐大人如今在六部行走,他的本事殿下再也清楚不过,以他和唐家的仇怨,会放过唐家和端王在六部那些人?” 康王想了想,一拍大腿,笑道:“先生言之有理……” …… 时间已经进入冬月,虽然还没有落雪,但天气已经有些森寒。 天然居的小院中,光秃秃的树上偶有几片残叶随风摇摆,气氛显得有些萧索。 苏媚坐在院内的秋千上,随着秋千上上下摆动,时而露出一小段光洁的足踝,周身荡起的微风,略带香气,冲淡了院内萧瑟的冬意。 她荡着秋千,目光望向唐宁,问道:“你打定主意要助康王夺嫡了?” 连作为枕边人的苏媚都这么觉得,唐宁觉得很冤枉。 他和康王的关系,类似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关系。 以前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其实并没有帮上康王多么大的忙。 而这一次的事情,是方哲挑起来的,最后得利的也是他,韩明身死,户部除了尚书之外,便是他最大,唐宁敢肯定,在新的户部侍郎到任之前,整个户部,都会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 康王也是得利者,他什么都没做,获利却最大,端王这一次触及了陈皇的底线,多半是废了,康王人在家中坐,皇位天上来,总是遇到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而唐宁自己,经过了这件事情,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扫把星的称号倒是得到了一个。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觉得康王如何?” 苏媚的秋千越荡越低,说道:“你先帮我推一下秋千。” 唐宁走到她身后,让她重新荡起来,苏媚晃动着小腿,说道:“康王此人,没有什么大才,十分平庸,但他的运气很好,你和唐家作对,和端王作对,最终得益的都是他……” 苏媚对康王的评价,唐宁同意的不能再同意,康王不仅平庸,还吝啬,平庸倒也罢了,身边有能臣辅佐,也不会出什么大错,而吝啬的人,格局不够,一般成不了什么大事。 韩明倒了,端王差不多也废了,康王一只脚已经踏进了东宫,可他到现在也没有表示出哪怕是一丢丢的谢意,由此可见一斑。 唐宁看着她,忽然问道:“你说韩明为什么会倒向端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苏媚瞥了他一眼,说道:“当年韩明一人面对整个奸相集团的时候,唐家和唐惠妃在暗中出了不少力,要不然,就凭他一个监察御史,早就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唐宁诧异道:“还有此事?” 苏媚从秋千上跳下来,说道:“唐家靠着那次机会,一举成为朝中霸主,这十余年来,又苦心经营,才有了今天的唐家,韩家明面上是奸相倒台的罪魁祸首,奸相虽然倒台了,但残余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你以为,韩家这些年来,凭什么能安安稳稳的在京师生活?” 唐宁想了想,又问道:“他连死都不怕,会因为这个屈从端王?” “人总是会变的。”苏媚看着他,说道:“尤其是你们男人,朝三暮四,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还少了……,你现在愿意陪我睡,你能保证十年后还能陪我睡吗?” 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也能被她跑偏到这里,唐宁想了想,十年后,端王可能已经彻底倒台了,唐家也已经彻底倒台了,他们一家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他也不用每次都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到了那个时候,好像也没有经常来这里的理由了…… 唐宁看着她,老实的说道:“不能保证。” “好你个没良心的……”苏媚伸手拽着他的耳朵,怒道:“老娘这辈子就赖上你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赖着你……” …… 御书房。 陛下这两日心情不佳,殿内侍奉的宦官宫女都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出,走路更是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便是殿内被召集而来的朝臣,也都屏息凝神,不敢反驳任何一句。 钱硕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如今户部右侍郎之位空缺……”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朕暂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右侍郎之位,暂且空着吧。” 钱硕点头称是。 陈皇的目光再次望向下方,说道:“唐宁在户部已有一个多月,他接下来去各部的顺序,你们商量商量。” 下方的不少人闻言,眉头皆是一跳。 礼部尚书唐淮低头垂手,不发一言。 刑部尚书左右四顾,看向吏部尚书,笑道:“我们刑部暂时不缺人,不如便让他先去吏部……” 吏部尚书眼皮跳了跳,立刻道:“我们吏部暂时也不缺人,不如让他去工部。” 他身旁的老者捋了捋胡须,拍着耳朵,问道:“什么,周大人刚才说什么?我们工部怎么了?” 陈皇看着下方乱成一团,脸色黑了下来。 第三百零三章 神憎鬼厌 翰林修撰唐宁只在户部待了一个多月,便将户部搞成了现在的样子,连侍郎都被他拉下去一位,再想想他以前的做派,几部尚书心中哪能不清楚,这根本就是一个大麻烦,无论他到哪个部,都会将其搅的鸡犬不宁。 这么一个麻烦,谁都不愿放在身边。 陈皇目光望向下方的几名尚书,说道:“有谁愿意接纳唐宁的,上前一步。” 刑部尚书宋义低着头,心道这种麻烦,还是离刑部越远越好,刑部不是六部中最有钱的,也不是最有权的,但却是麻烦最多的,一旦京师发生什么大案要案,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勒令刑部破案,他们刑部平日里已经够乱,还是不要再添乱了。 “很好,既然宋爱卿主动要求,那么便让唐宁从户部出来之后,下一个去往刑部。” 宋义心中坚定了这个念头,陈皇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他心头一颤,猛地抬起头,左右四顾时,才发现刚才站在他身边的几部尚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这样一来,倒像是他主动站出来一样。 他怔了怔,急忙道:“陛下……” 陈皇看着他,问道:“怎么,宋爱卿还有问题?” 宋义抬起头,咬牙道:“没,没有。” 陈皇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安排了。” 众人从御书房退出去,吏部尚书看着宋义,说道:“陛下给你们刑部安排了这么一位能人,宋大人应该高兴才是,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哼,你也不要太得意!”宋义看着他,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吏部早晚都逃不过去,我刑部不过就是些案子而已,不像你们吏部位高权重的,周大人还是多担心担心你们吏部吧……” 他说完之后,便干脆的挥袖离去。 众人各自散去,刑部接下了这个麻烦,他们就能多过几个月的清闲日子…… 刑部衙门。 “宋大人。” “大人好。” “见过大人。” 宋义回了刑部,一路之上,刑部官吏纷纷问好。 他走进某处值房,一名官员立刻起身道:“大人回来了。” 宋义看着他,说道:“许侍郎啊,你去将各部郎中都找来。” 那官员站起身,说道:“下官这就去。” 刑部官衙之内,又分为四衙,分别是刑部衙,都官衙,比部衙,司门衙,不多时,刑部侍郎许程便将四衙郎中全都找了来。 四人走进来之后,纷纷躬身行礼:“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宋义挥了挥手,说道:“这次找你们来,是要告知你们一件事情,陛下命翰林院修撰唐宁行走六部,下一个来的就是我们刑部。” 此言一出,四衙郎中同时色变。 扫把星唐宁的名字如雷贯耳,刚到户部便克死了上官,这么快就要来他们刑部了? 宋义看着他们,说道:“你们觉得,让他待在那一部比较好?” 这里是刑部,四部中,也以主部刑部为首,都官郎中,比部郎中,司门郎中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刑部!” 刑部郎中嘴唇发白,正要开口,都官郎中上前一步,拱手道:“尚书大人,陛下命唐修撰行走六部,为的是对他进行一番磨练,依下官看来,自然是刑部更适合他。” 比部郎中赞同道:“我三衙平日里并无要事,让唐大人来这里,岂不是颠覆了陛下本意。” 司门郎中附和道:“两位大人言之有理……” 宋义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杨郎中,便让唐宁去往你部吧。” 几位郎**同走出房间,都官郎中看着他,叹息口气,说道:“杨大人,保重!” 比部郎中对他拱了拱手,说道:“一切小心。” 司门郎中想了想,看着他道:“杨大人这两天吃点好的,别吝啬钱财……” “你们,你们……”刑部郎中指着他们,脸色涨红,但几人却已经径直离去。 刑部郎中站在台阶上,脑海一片空白。 这位新科状元的战绩他当然知道,自他入职户部以后,殴打上官便已经不算是他的巅峰,他最厉害的,是克死上官…… 连户部侍郎都无法幸免,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刑部郎中? 他想了想,一咬牙,深吸口气,走下台阶时脚下一崴,整个人摔倒在地,抱着脚踝,痛苦的呻吟着。 三部郎中同时回过头,看着坐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的刑部郎中,一人难以置信的张开嘴,喃喃道:“杨大人,你至于对自己这么狠吗?” 一刻钟之后,刑部某座值房,一名老者在刑部郎中的脚踝上摸了摸,忽然猛地用力,只听得刑部郎中惨叫了一嗓子,怒视着他,“你轻点!” 老者笑了笑,问道:“这位大人,现在还疼吗?” 杨郎中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面色发怔的看着那老者。 比部郎中笑道:“这位大夫,可是京中有名的正骨名医,手段自然高明。” “想不到这位大夫的医术如此神奇……”杨郎中点了点头,在原地跳了跳,众人耳边只听到“咯吱”一声响,杨郎中再次摔倒在地,抱着脚踝,面色极为痛苦。 片刻后,杨郎中额头冷汗直冒,那老者从他的脚踝上收回了手,说道:“刚才那一下,怕是伤到了筋骨,至少需要休养半月才可见好。” “这么久?”杨郎中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绝对不行,刑部事务繁忙,我怎能休养……” 宋尚书看着他,说道:“本官准你半个月的假,杨郎中便在家好好养伤吧。” 众人走出值房的时候,杨郎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喃喃道:“半个月啊……” 宋义来到自己的衙房,目露思索之色。 刑部不像户部,牵扯不到那么大的案子,仔细想想,他好像没有什么能捣乱的地方……,可在这之前,谁有能想到他在户部算个账,就能把一部侍郎给算没了,又有谁能保证他来刑部之后,不会惹出其他的乱子。 他要是惹出乱子,最后岂不是还是要他这位刑部尚书帮他收场?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忽有一人从外面走进来,慌张道:“尚书大人,不好了,杨郎中打翻了热水壶,烫伤脚了!” …… 唐宁站在院子里,手上拿着一张纸。 这张纸是从宫里传出来的,上面写着一道手谕,手谕的内容是让他在十一月月中之前往刑部报道,而按照他的计划,他在户部还有两个月要待,请两个月的假,正好过年,过年各大官衙都会放半个月的假,这样在元宵之前,他都是自由的。 这一道旨意,却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年前都不能安生,他本来应该在户部待到年底,一定是钱尚书又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他都放假回家了,这家伙还想着办法赶自己走,他有这么不受待见吗? 萧珏从门外踱进来,说道:“恭喜你啊,马上就要成为刑部主事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也知道了?” “今天御书房轮到我值守。”萧珏看着他,说道:“几部尚书为了你差点打起来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 “差点打起来?” 萧珏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让他们讨论你下一个去哪部,那几部尚书为了此事险些打起来了。” 唐宁看着他,诧异道:“都抢着要我,最后刑部尚书打赢了?” 萧珏看着他,摇头道:“不,他输了。” 从萧珏的口中,唐宁才了解到了当时的情况,以及现在的他,在六部中时如何的神憎鬼厌。 “岂有此理!” 他一巴掌拍在石桌上,这个混账方哲,利用他扳倒了韩明不说,自己独吞了好处,扫把星的名头让他背,这笔账先记在心里,以后定要让他加倍偿还…… 第三百零四章 刑部首案 陈皇一开始说的是让他在六部各待三个月,但实际上他只在户部待了一个多月,就要转去刑部。 看来光明正大的请假,在皇帝那里是过不去的,刑部相比于户部吏部,工作要少多了,不知道刑部会给他安排一个什么职,最好是一个闲职,安安稳稳的待够了时间,拍拍屁股走人,扫把星专克上司的帽子自然就会摘掉了。 皇帝说的是十一月中旬之前,唐宁自然不会违抗圣旨,十一月初九就早早的来刑部报道了。 接待他的是刑部一名叫做许程的侍郎,刑部和户部不同,只有一位侍郎,许程将他带到刑部衙之后,就匆匆的离去,似乎是有什么着急的事情。 他所在的刑部衙,虽然是刑部四衙中事务最多的一个,但比起户部可要清闲多了,负责断案的刑部并不是每天都要审案,因为下面还有平安县衙和京兆府衙,除非是人命要案,或是陛下特意安排的案子,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刑部是不接的。 一名官员对他躬身行了一礼,恭敬道:“下官刑部员外郎,见过唐主事。” 唐宁见过了刑部员外郎,又在刑部那些令史和掌固面前刷了脸,左右看了看,问道:“郎中大人呢?” 刑部员外郎道:“郎中大人前几日受了伤,回家休养去了。” 在刑部衙,除了刑部郎中之外,就属他最大,如今刑部郎中回家养伤,他便成了这刑部衙的一把手。 虽然这样一来,刑部的大事小事都要经他之手,有些麻烦,但刑部郎中都不在衙门了,总不会再有人说他是扫把星克上官吧? 刑部的官吏各自散去,一间值房之中,有人小声嘀咕道:“外面说唐主事克上官的传言果然不虚,他要来刑部,杨侍郎在同一天内就崴了两次脚,还被热水烫到了,听说最少要休养三个月……” 有人立刻附和道:“太危险了,我们也要小心点……” …… 唐宁所在的刑部衙掌刑法和刑狱,平日没有什么大案,日常事务他都交给员外郎打理,一连几日都没有什么事情,也就是在值房里写写稿、看看书而已。 “看闲书?”刑部尚书宋义头都没抬,说道:“看闲书总比找闲事要好,许侍郎希望他找闲事吗?” 刑部侍郎许程眼皮一跳,他上次找闲事,已经让户部折了一名侍郎,他可不想走户部侍郎的老路。 虽然身在刑部,但京官难当,很多时候都要综合考量,他也不敢说自己处理的每一件事情都占着大义,以防万一,还是不要主动去招惹那人才好。 许程刚刚走进值房,便有刑部吏员匆匆走上前,躬身道:“许大人,有人报案。” 许程眉头一皱,问道:“何人报案,所为何事?” 刑部是陈国掌管刑罚的最高部门,全国的重大案件都要汇总刑部,由刑部复核,但刑部平日里却不常审案。 京师有县衙,有府衙,这两个衙门,便已经能处理九成以上的案件,剩下的那一成,是最为棘手的,这两个衙门处理不了的,按照例,才会交由刑部。 不过,不常审案却不代表不会审案,只是平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案子,都被掌固挡在外面,一旦进来通报的,必定是重案命案,但总的来说,这些重案命案,也要比县衙和府衙交上来的要容易一些。 那户部小吏道:“城西一富商今早发现妻子自缢于家中,特来刑部报案。” “自缢?”比起凶杀案,自杀案要简单的多,往往只需在刑部备案,不用去过多的探查。 许程想了想,说道:“让刑部衙的人去处理吧。” 唐宁来刑部没两天,就接到了第一件案子。 刑部员外郎看着他,说道:“唐主事,此案简单,大抵是刑部的人过去勘察勘察,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将此案定性之后,就可以移交给县衙府衙了。” 唐宁想了想,才点头说道:“那就走吧。” 他虽然见过死人,但那个时候,正是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管不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但其实在心里对于尸体还是有一些恐惧的。 死者是城西的一个富商,昨夜在外喝了一夜的花酒,早上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妻子在房中自缢,唐宁简单的询问了一下案情,走出刑部衙门,正好看到一行人走进来。 赵蔓远远的对他挥了挥手,问道:“哎,你要去哪里?” 不仅赵蔓在,就连陈皇也换了一身寻常衣服,微服私访只有零次和无数次,陈皇最近越来越喜欢玩这个调调了。 唐宁走上前,配合的拱了拱手,说道:“大人,城西有一桩案子,我们正打算去探查。” 陈皇看着他,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说道:“我们也一起跟去看看。” 办案不是看热闹,但唐宁也不能只说他们这次出去是有正事,让他们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只能和他们一起过去。 走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尸体已被从白绫上解了下来,但先行而去的刑部差役也还有几分办案的素养,并没有再让闲杂人等进入房间。 赵蔓躲在陈皇身后,只敢偷偷的看上一眼。 一名小吏正详细的询问案情,唐宁走进房间,在四周看了看,目光最终望向白绫处。 他纵身一跃,身体便腾空而起,单手攀住上方的一根横梁,片刻后才跳下来。 翻墙或是上房这种事情,对如今的他来说,已是小事一桩。 赵蔓向屋内瞥了一眼,见到这一幕,立刻便睁大了眼睛。 唐宁走出房间,蹲下身子,掀开地上的白布,赵蔓眼睛又立刻闭上。 此时,那小吏已经询问完毕,说道:“大人,死者是此胡姓富商的妻子,今天早上被发现死在家中,死亡时间应是昨天半夜,昨天晚上,姓胡的在外喝酒,彻夜未归……,仵作已经检验完毕,确定是自缢而死。” 一名身体富态的男子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恸哭道:“娘子啊,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不是自缢。”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她是先被人勒死,再做出自缢而死的假象。” 陈皇上前一步,看着他,问道:“你如何断定她不是自缢,而是被害?”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下官说的,是死者自己说的。” “啊,死,死人也会说话吗!”赵蔓惊叫一声,立刻跑的远远的。 陈皇看着他,目露疑色,问道:“死人焉能说话?” “死人不仅能说话,而且往往比活人说的话更可信。”唐宁看着他,说道:“但凡自缢者,在死前会有剧烈的挣扎,会使得白绫在梁上滚动,致使梁上多处尘土有变,若只乱了一道尘土,说明被害人是在死后被转移到这里的。” “仅仅凭借这个,就能断定她不是自缢?”陈皇看着他,疑惑道:“若是她一心求死,没有挣扎呢?” “自缢时挣扎是人的本能。”唐宁摇了摇头,又指着那尸体,说道:“况且,真自缢者,也有许多外在表现,如眼合、唇开、手握、齿露,勒痕深紫,缢在喉上则舌抵齿,喉下则舌多出,胸前有涎滴沫,臀后有粪出;若被人打勒杀假作自缢,则口、眼开,手散,喉下血脉不行,痕迹浅淡,舌不出,亦不抵齿……” 他没有停顿,继续道:“此尸体颈间痕迹虽深,但口眼开,手散,舌不出,不抵齿,应是被人勒死后,假做自缢,所以,这应是一起谋杀案,而不是自杀案。” 那仵作闻言,仔细想了想之后,恍然道:“这位大人说的有道理,老朽验尸多年,见过不少自缢而死的人,好像真如这位大人所说,和这尸体有些不同……” 第三百零五章 洗冤集录 陈皇仔细琢磨了一番,亦是觉得唐宁说的也有些道理,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连这些也懂?” 如果连这些都不懂的话,他那些遍《少年包青天》和《大宋提刑官》就白看了,他以前还买过一本《洗冤集录》,虽然只是翻了几页,但还是记住了一些内容。 唐宁看着陈皇,笑道:“大人忘了,下官也是一名大夫。” “你不说朕……,我倒还真忘了……”陈皇目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实在是因为他的身份太多,新科状元,诗疯子,翰林修撰,户部主事,刑部主事…… 这么多身份也就罢了,他还干一行专一行,科考连中三元,写诗无人超越,在翰林院时是最博学的翰林,在户部时能提出治贪新法,在刑部又对查案这么精通……,这种情况下,谁还能想起来他除了这些身份之外,还是太医丞的师叔…… 听了这些话,那胡姓富商早已涕泗横流,瘫倒在地,恸哭道:“大人,您要替小民做主,替小民的娘子做主啊!” 唐宁毕竟不是神探,询问了胡府丫鬟下人的情况之后,也没有得到什么太有用的信息,只能命刑部先备案查访。 从胡府出来的时候,陈皇随口说道:“你在户部教给计史的那些妙法,方侍郎已经向朕提出推行的申请了,朕觉得此法对朝廷大有益处,已经准奏,若是方侍郎找你,你要协助他将此法推行下去。” 唐宁在心里暗骂方哲这个无耻之徒,在户部时利用了自己不说,现在他已经离开户部了,居然还给他找事…… 他心里骂着方哲,脸上却还得露出笑容,点头道:“臣遵旨。” 陈皇没有再回户部,半路上就回了宫,赵嘤嘤也跟着他回去了,回去的时候,唐宁见她脸色有些发白,这小妞胆子这么小,估计这次是几天都吃不下饭了。 唐宁走回自己的值房,一名小吏走到许侍郎的值房门口,敲了敲门,走进去。 许侍郎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案子结了?” “没结……”那小吏看了他一眼,说道:“唐主事断定那不是自杀案,而是他杀案,命刑部衙的人去调查了。” “他杀案?”许侍郎重新抬起头,问道:“他怎么断定的?” 那小吏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再次叙述了一遍。 许侍郎怔了怔,随后便挥手道:“算了,那就让刑部衙的人去查吧。” 一般来说,自杀案和他杀案的处理方法全然不同,前者只需要在刑部备案之后,就可以留档不管了,后者则要麻烦的多,这种案件十件中难破一件,刑部积压了太多太多,再多一件也无妨…… 他想到一件事情,说道:“上个月各地需要复核的案子,都送来了吗?” 那小吏点了点头,说道:“都送来了,只是刑部衙还没有审核。” 许侍郎看着他,说道:“那就先拿去刑部衙复核吧。” 唐宁坐在值房之中,本来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但早上才见过尸体,他虽然没有像赵嘤嘤一样被吓的脸色发白,却还是有些吃不下饭。 一名小吏将一大叠卷宗抱进来,说道:“大人,这是各地送来的案件卷宗,侍郎大人请您尽快审核。” “放下吧。”反正也没有什么食欲,唐宁干脆翻开一份卷宗看了起来。 朝廷对于人命还是很看重的,哪怕是犯了死刑的人犯,也要经过刑部审核,再由皇帝亲自审核之后,才会下最终的判决。 而在刑部,这些卷宗至少也要经过刑部衙和刑部侍郎两道关卡,只要任何一人觉得案件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便会打回重审。 这些卷宗里面包括证人的证词,仵作的验尸报告,以及地方县衙的记录文书等。 十一份卷宗他一一看完,只留了两份,将其他九份堆叠在一起,叫来了那名小吏,说道:“这几份打下去重审。” 那小吏看着他,诧异道:“这些……全都打下去重审?”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全都打下去。” 这些卷宗除了这两份之外,其余几份,要么是证据不足,要么是尸检报告有问题,若是其他的案件也罢,但这都是人命大案,他的手指动一动,就有一人活不过明年秋天,容不得有丝毫疏忽。 或许刑部的人不觉得,但作为六部之中,唯一一个直接掌握百姓生杀大权的部门,更是要谨慎的行使手中的权力。 那小吏看了看唐宁,点头道:“属下遵命。” 唐宁对于县衙的审案流程其实已经十分熟悉了,深知如今各地官衙在查案上的缺陷在哪里。 《洗冤集录》上有这么一句话,“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唐宁对这句话记忆比较深。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所有案件中,没有比人命案子更重要的,命案探查时也没有比查清初始案情更重要的事情,要查清初始案情,检验又是最重要的一环。 陈国可没有《洗冤集录》,仵作验尸也处在一个很初级的阶段,类似于今天早上的案情,放在任何一个地方县衙,怕都会简单的判定为自缢,这样对于官府来说是足够省事了,但民间却多了大量的冤案,甚至会有不少无辜的人因此而死。 他虽然咸鱼了一点儿,属于需要被人推着走的那种,但在这件事情上,他还是打算主动做点儿什么。 《洗冤集录》他当时没有看完,主要是内容太过劲爆,看多了吃不下饭,现在虽然有些后悔,但也为时已晚,他只能先将自己看过的内容写出来。 限于当时条件和思想认识的局限,《洗冤集录》中,也有一些不科学的地方,但不可否认的是,那些小小的瑕疵,掩盖不了此书的价值。 唐宁对于法医的认识,仅限于在电视剧上看到的那些,可要著一本系统的法医著作,这还远远不够。 写完了他看过的《洗冤集录》内容,又零零散散的记了一些电视剧中看过的,他放下笔,招来一名小吏,吩咐道:“将京畿道各衙的仵作名单,给我抄录一份。” 那小吏虽然不知唐宁要仵作名单干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属下马上去办。” 要论验尸经验,他自然是不能和这些仵作相比的,他们都是世代相传,每个人可能都有些独门秘技,将这些综合汇总,再加以甄别筛选,要比他一个人起到的作用大多了。 这是一件造福天下的大事,唐宁罕见的没有偷懒,将看过的各种探案剧再回忆了一遍,这是很耗费心神的事情,需要补充大量的能量,但他这两天实在是没有什么食欲,只能强迫自己吃下去许多东西。 《施公奇案》看到一半,他去后厨偷了两个馒头,准备回去补完后一半,走进值房就看到赵蔓坐在他的位置上,见他进来,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最近又写了什么故事,居然不告诉我……” 她手中拿了一本薄册,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唐宁有些诧异,赵嘤嘤还是有几分胆气的,那种重口味的内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他咬了一口馒头,赵蔓抬头看着他,脸色发白,看到他手中的馒头时,面色更白,捂着胸口,“呕……” 唐宁近些天吃东西本就勉强,听到她的声音,顿觉胃中一阵翻滚,“呕……” 第三百零六章 赵蔓捂着嘴,声音含糊的说道:“你,你怎么能写这么恶心的东西!” 这一本《洗冤集录》的现实意义,要远在那些小说本子之上,赵嘤嘤不了解,唐宁不和她计较,将她手中的册子拿过来,他近几天的心血可都在这上面了。 “有了这一本书,天下的捕快就知道应该怎么查案,仵作就知道应该怎么验尸,天底下不知道会减少多少的冤案……”唐宁看着她,问道:“那天被人杀害,做出自缢假象的妇人,公主还记得吧?” 赵蔓脸色发白的点了点头。 唐宁继续说道:“若是那天换做一个不懂得查案的捕快,一个学艺不精的仵作,这京师岂不是又会多一条冤魂,几十年来,京师的天上,不知道漂浮着多少冤魂,可能公主的长宁宫里也有,他们每天都飘在宫殿上方,不管什么时候都看着你……” “你别说了!”赵蔓惊恐的捂着他的嘴,慌张道:“我的长宁宫才没有鬼呢!” 唐宁拿开她的手,说道:“我就是说说而已,公主不用当真。” “那,那你快写吧。”赵蔓脸色有些发白,看着他说道:“等你写好了,世上的冤案就少了,冤魂也就少了……” 唐宁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可是我现在遇到难处了……” 赵蔓立刻问道:“什么难处?” 唐宁遇到的难处自然是他自己懂得的知识有限,但他一个户部主事,官阶微末,想要召集全京畿地区的仵作进京,让他们把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看家本事都献出来,难度还是有些大。 “这有什么难的。”赵蔓看着他,说道:“我求父皇下一道圣旨,他们谁不来就打谁的板子,把他们屁股打肿,看他们来不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唐宁作为刑部主事,是没有权力直接向皇帝上奏的,层层递上去又麻烦,远没有赵嘤嘤一句话来的方便快捷。 他对赵蔓拱了拱手,说道:“那就多谢公主了。” 赵蔓挥了挥手,说道:“不用谢我,我帮的是天下的百姓,又不是你……” …… 御书房,陈皇听赵蔓说完了之后,略一思忖,便点头道:“有道理,若是官衙的人探案也都能像他一样,细致入微,这天下就会减少不少冤案。魏间,命翰林院拟旨,快马送到京畿道各地官衙,让各地官衙的仵作在半个月内前往京师,不得有误。”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道:“户部的新算法已经推行,以后的账目核算便会快捷许多,先是户部,又是刑部,看来朕当初让他行走六部,还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赵蔓闻言,撇了撇嘴,说道:“那个家伙,有那么厉害吗?” “他虽然不谙官场之道,但却总能提出治国的实策。”陈皇有些遗憾,说道:“他若是没有婚配,朕便可招他为驸马,这样不仅他与我皇室的联系会更加紧密,蔓儿你也能有一个好归宿,朕看你也挺喜欢他的……” “谁,谁喜欢他了!”赵蔓闻言,顿时红了脸,说道:“他那么好色,身边的女人一大堆,我才不愿意让他当驸马,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他!” 陈皇看着她问道:“不喜欢他还这么帮他?” “我,我这是为了百姓少受些冤屈。”赵蔓攥着衣角,说道:“而且,他都有两位娘子了,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回宫去了!” 她一路小跑回宫,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不知是累的还是羞的。 她趴在床上,将头埋在被子里,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虽然她很喜欢和那家伙一起玩一起说话,但要说到嫁给她……,她还没有仔细考虑过嫁人的事情,就算是真要嫁,也不可能嫁给有妇之夫的。 她摇了摇头,将那道身影从脑海中挥去,然后便有些脸红的想着,她以后要嫁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 他最好文武双全,长得俊俏,还要会写好看的故事,会陪她玩,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会挺身而出来保护她…… …… 赵嘤嘤办事还是挺靠谱的,自唐宁将那件事情托付给她之后,就陆续的有仵作来刑部报道,因为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他们都十分的尽职尽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尤其是在知道他们可以在这部著作里面署名之后,积极性便更高了。 这些人世代都是仵作,子承父业,代代相传,即便是还没有法医学的概念,但他们每一家千百年积累下来的经验,都是极具借鉴意义的宝贵财富。 到刑部任职的一整个月,唐宁都在忙着编纂《洗冤集录》,和那些仵作讨论探究具体案例,这期间赵嘤嘤来了一次,听了一会儿他们聊的内容,然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这件事赵嘤嘤帮了他不少忙,唐宁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下次她在要求他陪她逛街陪她说话,他便不会拒绝了,也不让小桃再用蛇吓唬她…… 这一个月里,户部的大小官员,对那位新来唐主事的印象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都说他好惹事,尤其是喜欢和上司过不去,但从过去的这一个月来看,他都安安静静的待在值房里,需要他处理的公务,也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和外界的传言极为不符合。 唐宁将所有的资料整理完毕之后,已是十二月中,这本书朝廷会出钱雕版印刷,也将会在各地官衙中推广,尤其是仵作,更是被要求必须学习。 与之相对应,刑部的律法条陈中也要多增加几条条款,加重检验在审案过程中的权重,同时要建立完善的追责机制,等到这些完毕,应该就是年后的事情了。 需要唐宁做的事情已经不多,他干脆向刑部尚书请了个假,理由是为编书寻找素材,刑部尚书批了他半个月,再加上初一到十五的法定假日,他便拥有了一整个月的假期。 正好临近年关,小如和小意已经着手操办过年的诸多示意,唐宁忙碌了一个多月,终于有空闲好好休息休息。 天然居,苏媚的住处。 唐宁躺在后院的草坪上,苏媚坐在亭中,手中的洞箫声音清远,听之心旷神怡。 她的乐声可以**,被人称为“魔音”,但也可以舒缓心情,陶冶情操,让人暂时忘掉所有的烦恼,仿佛灵魂脱体,跟着她的乐声满世界的飘荡。 一曲毕,唐宁睁开眼睛,问道:“除夕的时候,我想把娘接过去,你要一起过去吗?” 苏媚放下手中的洞箫,说道:“除夕是你们一家团聚,我去做什么。” 唐宁双手枕在脑后,说道:“干姐姐也是姐姐啊,别拿自己当外人。” “不是外人是什么?”苏媚瞥了他一眼,问道:“内人?” 第三百零七章 求亲 “内人?”唐宁从草地上坐起来,说道:“不要这么调皮。” “怎么?”苏媚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前,与他目光对视,问道:“你觉得我配不上你?” “这世上还有京师第一美人配不上的男人吗?”唐宁稍稍退后一步,说道:“可是你不要忘了,我们是姐弟啊……” “干的。” 苏媚转过身,走出院子的时候,回头说道:“既然你这么盛情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去吧……” 女人其实很多都是这样好面子,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嘴上总要推诿一番,再邀请,再推诿,这么推诿两三次之后,才勉强做出一副我答应你是给你面子的样子,唐妖精就从来都是这样。 出了天然居,唐宁走在街上,远远的便看到有一行车马驶来,马车上的图案看起来有些熟悉,下一刻他便想起来这图案到底是出自哪里。 这是楚国使臣的车队。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拦住车队,车队之中,立刻有护卫警惕的拔出兵器,大声道:“前方何人,为何挡道?” “本官翰林院修撰。”唐宁看了一眼骑在马上的一名楚国官员,说道:“你们可是楚国使臣?” 听说挡路的人是陈国官员,那人的面色立刻好了许多,说道:“这位大人拦路,不知有何要事?” 唐宁看着马上的一人,说道:“若非紧急军情,入城需下马,你们虽是使臣,也应遵守陈国规矩。” 马上的使臣闻言,立刻翻身下来,拱手道:“多谢这位大人提醒,我等第一次入京,不懂规矩,实在是抱歉,抱歉。” “无妨,下次注意就是了。”唐宁随意的挥了挥手,问道:“本官和你们楚国的小李大人有些交情,不知这次出使,他有没有来?” 那官员想了想,摇头道:“此次出使,并没有姓李的同僚。” 即便心里知道以李天澜的身份,应该是不会接连两次出使的,但听到楚国使臣亲口确认,心中还是有些惆怅。 和楚国使臣告辞之后,他便直接回了家。 年前他不打算再些忙什么,书坊的书这两天已经卖不动了,倒是酒卖的很好。 他们酿出来的酒,已经打入了京师的市场,并且占据了极大的市场份额,一直都是供不应求的状态。 这期间,康王好几次送来了请柬邀他赴宴,唐宁去了一次,之后就都婉拒了。 康王天天开宴会也并不稀奇,如今的康王,无疑是处在他的王生巅峰,端王经过了户部一事,已然凉了一半,怀王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再加上陛下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赏赐了他两次,包括康王自己在内,朝中的不少人都认为,康王的半只脚已经迈入东宫。 朝中无数人开始对康王示好,以前墙头草两边摇的也逐渐开始倒向他,京中原本就和康王绑在一起的家族更是挺直了腰板,甚至有些得意忘形,导致的结果就是半个月内,平安县衙便处理了三场京中权贵子弟的斗殴事件。 好在岳父大人有皇帝钦赐的令牌傍身,不怕那些家族的压力,倒是因为临近年节,京中人流剧增,每日维持治安的压力不小。 不过,他就算再忙,除夕之时,也还是早早的便过来了。 家里今天格外的热闹,他们一家人就不说了,岳父岳母,三叔三婶,以及每年除夕都惯例一起过的唐妖精和唐财神,今年还要多一个勉强过来的苏媚。 当然,还有仗着小小师父身份就能免费蹭吃蹭喝的老乞丐。 今夜府上的丫鬟全都被唐宁放了假,可以自己出去随便逛,内宅里面,全都是自家人。 小意她们忙着准备晚上的饭菜,唐宁和晴儿坐在亭子里包饺子,跟着苏媚一起过来的小桃本来也想参与,被唐宁毫不犹豫的赶走了。 她整天玩蛇捏蛇的,她包的饺子,唐宁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咽下去。 小桃对此愤愤不平,双手叉腰站在他们身后,不一会儿,苏媚便洗了手走过来,说道:“我也来帮你们包。” 看着她包了一个饺子,唐宁将面前的馅碗拿过来,说道:“你要不还是站在一边看着吧。” 苏媚看着小桃,问道:“小桃,我包的很难看吗?” 小桃默然不语,低头玩她的小青。 遭受到接连的打击之后,苏媚就不愿意包了,自己摸到唐宁的书坊睡觉,今天是她唯一可以在这里睡觉的日子。 她这一觉,直接睡到吃年夜饭的时候唐宁叫她起床。 两世为人,这大概也是唐宁吃过的最热闹的一顿年夜饭,不知道明年会不会比今年更加热闹。 吃饭的时候,苏媚主动找唐夭夭拼酒,唐夭夭的酒量虽然不及苏媚,但她给苏媚的是酿造出来的最烈的酒,自己喝的度数要低上许多,结果便是两人双双醉的不省人事…… 唐宁牵着小小的手,站在院子里,当皇宫的方向亮起烟花的时候,时间已经正式的从陈国兴元二十四年,迈入定元初年。 早在几个月前,陈皇就和大臣商议,定下了修改年号的事情。 这是自陈皇登基以来第一次修改年号,君臣普遍认为,如今的陈国,国力已经上了一个台阶,如今草原局势已定,陈国国内也是一片生机,欣欣向荣,此时修改年号,意味着今日的陈国,已经正式迈进了新纪元。 唐宁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要前往参加每年第一天举行的朝会。 改元的第一年,朝会尤其重要,京官六品以上,都要参与,唐宁虽然平日里不必上朝,今日却是不能缺席。 陈国的官员何其之多,朝会之时,各地官员都会赶到京师,这么多人,宫中没有一座宫殿站的下,六品以下的,基本上只能站在外面吹冷风。 好在翰林院这种清贵地方,官职虽然不怎么高,也没有什么实权,但地位却不低,唐宁从六品的翰林修撰,上朝的时候可以站在五品官的前面。 大朝会参与人数众多,耗时极长,两个时辰过后,仍然没有结束,唐宁很明显的注意到,他身边的几名官员,已经站的有些脸色发白了。 而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站的两条腿都没有知觉,也得坚持到朝会结束,随意乱动被御史看到,说不得辛苦挣来的官帽子就要丢了。 “宣楚国使臣觐见!” 经过了唐妖精长久的摧残,站两个时辰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就是站的有些困,隐隐约约的听到楚国使臣进了大殿,在高声的说着什么。 “平阳公主淑慎性成,柔嘉居质,婉有仪,我等奉天子之命,代太子殿下,求娶平阳公主……,愿两国永结秦晋之好。” 唐宁的眼睛在某一瞬忽然睁开,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望向大殿正中的楚国使臣。 楚国使臣这次来京,居然是为了求亲的…… 直到朝会结束,众官员陆续退走的时候,唐宁还没有反应过来。 他发誓他当时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绝对不是有意毒奶,这下好了,赵嘤嘤是没有嫁到草原和亲,可对她来说,远嫁草原和远嫁楚国,似乎区别并不大。 他心中想着这件事情,路过某处宫殿的时候,忽然被人抓住手腕,将他拉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赵蔓笑嘻嘻的看着他,捏着裙角转了个圈,得意的问道:“你看我的新衣服好看吗?” 第三百零八章 帝王无情 唐宁见过不少陈国皇室的皇子,包括端王,康王,怀王,且不说他们的人品和能力,以普通人的审美来看,他们的长相也都算是出类拔萃。 就连心宽体胖的润王,模样长得也算清秀,没瘦下来的时候已经撩遍宫学,一旦瘦下来,想必又是京师的一大祸害。 能被纳入后宫的妃子,也都是从各大家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美人,这么一代代下来,皇室想要出几个歪怪裂枣,也不容易。 赵嘤嘤虽然公主脾气了些,但样貌却无从诟病,长得是娇小可人的类型,虽然她实际上一点儿都不娇小可人。 新年的第一天,她脸上施了淡妆,穿着一件百褶如意月裙,梳着凌虚髻,发间晶光闪耀,也不知道她的发簪上到底穿了多少颗珠子,整个人看起来都多了一种buling buling的感觉。 赵蔓今天一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本就存着炫耀的心思,特意跑过来堵唐宁,没想到他居然无动于衷。 她心头微恼,不满道:“喂,我和你说话呢!” 不得不说,不考虑她的公主脾气,赵嘤嘤也算得上是一个小美人,唐宁回过神,点头道:“好看。” 若是在平时,他可能还会打击她几句,今天却是没有了那个心思。 刚才楚国使臣当场求亲,陈皇虽然没有立刻给出答复,但唐宁又不是初入朝堂的初哥,要是陈皇不同意,一定会当场拒绝,“留后再议”这四个字,即便不代表他同意,也说明此事还大有商量的余地。 她现在这么高兴,等到听到这个消息时,怕是只有哭的份儿了。 “算你有眼光。”赵蔓终于满意了,又捏着裙角转了转,说道:“这可是江南出的布料,是宫里手艺最好的宫女做的。” 炫耀过了她的新衣服,也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赵蔓很大方的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早上站了那么久,一定很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不累。”唐宁摇了摇头,他虽然和赵嘤嘤一开始有些过节,但现在也算是朋友,这个时候丢下她,似乎有些不太仗义。 他看着赵蔓,问道:“公主,我们算不算是朋友?” 赵蔓瞥了他一眼,说道:“勉强算是吧,能成为本公主的朋友,便宜你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既然是朋友,那我能不能问公主一个问题?” 赵蔓随口说道:“问吧。” 唐宁想了想,问道:“公主以后想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赵蔓脸色一红,“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好奇而已,公主觉得不方便说就算了。” “算了,这有什么什么不方便说的。”赵蔓想了想,就大方的说道:“我要嫁的人呢,要比你长得好看,比你文采好,比你武功高,最重要的是不会像你一样总是气我……” 唐宁总算明白她为什么到现在还嫁不出去了,她喜欢的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不稍稍降低降低标准,只能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你怎么忽然问我这个?”赵蔓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事已至此,旁敲侧击已经没用了,唐宁只能实话实说。 他看着赵蔓,说道:“刚才朝会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消息。” 赵蔓心中咯噔一下,立刻问道:“什么消息?” “楚国使臣前些日子来京……”唐宁语气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他们是来向陛下求亲的。” 赵蔓先是一怔,随后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皇室适龄还未出嫁的公主,只有她一个,他们求亲求的还能是谁? 他看着唐宁,抬手打了他一下,说道:“你别吓我,你要是吓我,我,我就让父皇打你板子……” 她说着威胁的话,声音却越来越低。 唐宁轻叹口气,说道:“刚才在朝会上,楚国使臣已经正式求亲了,陛下暂时还没有同意。” 赵蔓站在原地,呆呆的站立了片刻,便飞快的向御书房的方向跑去。 唐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再叹一声,转身走了两步,脚步又顿住,站在原地。 御书房门口,一名宦官拦住赵蔓,急忙道:“公主殿下稍等,我去通传陛下……” 赵蔓推开他,用力的推开殿门,大步走进去。 陈皇坐在桌旁,抬头看着她,问道:“蔓儿,你找朕有什么事情?” 赵蔓抬起头,颤声道:“父皇要把我嫁到楚国吗?” 陈皇看着他,说道:“此事朕和朝臣自会好好商议,你在宫里等消息吧。” 赵蔓身体一颤,顿觉浑身冰凉。 商议的意思,她又岂能不懂,他们商议的,不是她嫁与不嫁,而是她嫁过去,朝廷能从中获取什么好处,拿到什么筹码…… 她跪在地上,凄声道:“父皇,我不想嫁到楚国……” “国家大事,岂容儿戏?”陈皇看着她,说道:“你不仅是朕的女儿,也是陈国公主,两国联姻,于国大有益处,岂能因你一人,弃整个国家于不顾?” 赵蔓抬起头,看着大殿上方的男子,再也看不到分毫往日父皇的影子。 “你嫁到楚国,以后便是一国皇后,他们也不会慢待你。”陈皇走到她身边,沉声说了一句,便大步的走出御书房。 魏间走到殿中,脚步顿了顿,轻叹口气,跟着走出大殿。 …… 唐宁在原地等了许久,才看到赵蔓失魂落魄的走出来,摇摇晃晃,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帝王无情,天家之内,杀兄弑父的事情尚且经常发生,人间亲情更是少有。 陈楚两国联姻,关乎的是两个国家近几年来的关系,牺牲一位公主的婚姻幸福,在皇帝看来,这根本不算是选择。 看着赵蔓恍惚的走过来,唐宁叹了口气,轻声道:“公主,事情没有定下来,或许还有转机,你也不必太难过……” 赵蔓抬起头,才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一腔委屈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哇”的一声哭出来。 “父皇真的要把我嫁到楚国……” “父皇不喜欢我了,呜呜呜……” “我不想嫁到楚国,你个乌鸦嘴,乌鸦嘴,呜呜呜……” …… 赵蔓真的很伤心,“嘤嘤嘤”变成了“呜呜呜”,一边哭,还一边用小拳头捶唐宁的胸口。 幸好这里比较偏僻,朝臣都已经散去,也没有什么宦官宫女经过,否则还以为他把她怎么了…… 公主也有公主的无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可当国家需要的时候,一纸诏书,就要跨越千山万水,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来。 唐宁胸前的位置,没一会儿就被她的泪水打湿了,他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赵蔓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说道:“你这么聪明,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不用嫁过去吗?” 赵蔓罕见的夸他聪明,可这件事情,唐宁还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 两国都乐于促成这件事情,几乎没有什么不可抗力,除非楚国太子暴毙,陈皇暴毙,楚皇暴毙,两国开战,赵嘤嘤怀孕…… 这些事情,任何一件都是近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看着她充满期待的眼神,唐宁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三百零九章 城外庙会 从皇宫走出来的时候,唐宁的肩膀已经湿了一片,充分证明了女人真的是水做的。 赵嘤嘤虽然刁蛮傲娇,但心地不坏,又帮过唐宁的忙,有可能的话,唐宁当然也是愿意帮她的,可这件事情,他真的是无能为力。 陈皇没有当场拒绝楚国使臣,说明他自己也在等这样的机会,楚国此次姿态放的很低,对一个国力蒸蒸日上的大国来说,这很难得,楚国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接下来便是陈国表示诚意的时候。 用一位公主的婚姻,使得两国在短期之内建立亲密的联系,这笔账,无论是对于皇帝还是朝臣,都十分划算。 不愿意这门婚事的,只有赵嘤嘤一人而已。 她的婚事,如今已经被上升到“国策”的高度,很难再动摇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无非就是朝廷和楚国谈条件,初一到元宵这些天,万事皆休,皇帝不上朝,官府不开衙,正式和谈,最少还要再推迟半个月,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什么变故。 皇宫某处后殿,唐惠妃看着泪眼婆娑的赵蔓,安慰道:“你身为公主,也理应担着这些,婚姻小事,又如何能和国家大事相比?” 赵蔓低头不语,眼神没有焦距。 唐慧妃摇了摇头,继续道:“更何况,你要嫁的是楚国太子,以后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不比嫁给京师哪家的纨绔要好得多?” 赵蔓低着头,小声道:“我嫁过去,真的对朝廷,对父皇有这么多好处吗?” 唐慧妃点了点头,说道:“那是自然,这些年陈楚两国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你若是嫁过去,便是史书上都会记载……” 赵蔓有些恍惚的离开之后,唐惠妃重新坐下,脸上露出思忖之色。 片刻后,她才开口问道:“楚皇可还有待嫁的公主?” 一名女官躬下身,小声道:“奴婢不知。” 唐慧妃目光望向她,淡淡道:“查!” 崇明殿,陈皇平日里静思之所。 陈皇并没有回唐慧妃或是方淑妃的住所,也没有去任何一位妃子的地方休息,挥退了左右侍卫,站在崇明殿中,只有魏间站在他的身边。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问道:“朕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魏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于国于民,陛下没有错。” 陈皇叹了口气,说道:“可作为父亲,朕错了啊……” 淑秀宫。 淑妃握着赵蔓的手,叹息道:“无论是皇家还是京师这些大族,身在其中,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进宫之前,我也没有见过陛下,如今也未曾觉得有何遗憾……” 赵蔓低着头,两眼早已红肿,泪水还是不停的滚落。 淑妃看着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莫非蔓儿你有心上人了?” …… 唐宁一路走回家,发现京师的街道要比往日热闹许多。 年初这几天会很忙,京师各地的庙会都开了,妇人女子们很多都喜欢去各处庙里烧香祈福,听说京外某座庙里的送子观音特别灵验,岳母大人一大早就带着小意和小如上庙里求子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唐宁根本就没有打算在这两年要孩子。 小意今年不过十七岁,小如比他还小上一些,十七岁成婚在这个时代略微偏晚,但再往后几百年,坐拥两位十七岁的娇妻,就是禽兽中的禽兽。 女子最佳的生育年龄在二十三到三十岁之间,越早或者越晚对身体的损害越大,唐宁自然不能让她们在这个时候生孩子,至少……,至少也要像苏媚那么大的时候。 家里有些冷清,小如小意小小包括所有的丫鬟都出去了,唐宁懒得下厨,在厨房里找了两个冷馒头随便啃啃。 唐夭夭从墙外飞过来,看着他,问道:“你就吃这个?” 唐宁诧异道:“你怎么没去庙里?”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又不求什么,不想去。” 她虽然不求子,但求个姻缘求个财运什么的也好啊,她的财运就是唐宁的财运,唐宁还等着她带自己一起飞呢。 唐夭夭看了看他手里的馒头,走到厨房,好一会儿才出来,将一盘还冒着热气的饺子递给他,说道:“只有这些了,凑合吃吧。” 唐宁接过筷子,说道:“这有什么凑合的,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这已经很不错了。”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好吃吗?” “好吃。”唐宁咬了一口,昧着良心回了一句,又道:“要是有醋就更好了。” 虽然她煮的饺子很多都破皮了,没有破皮的也是一夹就散,但唐宁向来懂得知足,他都吃到唐夭夭亲手下的饺子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要是让唐财主知道,又要瞪他好几天了。 唐夭夭又回厨房拿了醋,看着他肩膀上的湿痕,问道:“你肩膀怎么了?” “不小心弄湿了。”唐宁好不容易夹起一块饺子皮,转移话题道:“以后别傻乎乎和苏姑娘拼酒,你拼不过她的。” 苏媚比唐夭夭长得可不仅仅是年纪,酒量和手段都不是她能比的,小妖精斗不过大妖精,作弊都不行。 唐夭夭瞥了瞥嘴,说道:“她不就是能喝酒吗,还有什么厉害的?” 苏媚厉害地方多了,除了能喝酒,长得漂亮,还会吹箫,会弹琴,武功好,背景神秘,手中还握有一股不可小觑的神秘力量…… 对比下唐妖精,样貌没有明显优势,武功明显劣势,酒量不好,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才艺,连饺子都煮不好…… 当然,她腿长,有钱,纵然有百般不好,也都能遮掩过去了。 方小月从门外跑进来,说道:“唐宁哥,夭夭姐,你们都在家啊,今天外面好热闹,我们出去玩吧!” 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唐宁几口吃完了饺子,和她们走出家门。 方小月挽着唐夭夭的胳膊,说道:“城外今天有庙会,听说那里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我们也去吧!” 唐宁没什么主意,本来也就是跟着她们瞎逛,初一街道上的确比平日里热闹了许多,但更热闹的在半个月之后的上元。 去年上元之时,他刚到京师,那天晚上是和李天澜一起在外面逛,后来又在天然居认识了苏媚,听她吹了一曲,如今一年过去,李天澜回了楚国,苏姑娘变成了苏姐姐,他也在翰林院、户部和刑部各走了一遭…… 庙会之上,有各种杂耍,也有各种吃食,前来上香的香客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唐夭夭和方小月也排在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排到。 唐妖精对上香本来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方小月看着新奇,拉着她一块排,唐妖精好歹能求姻缘求财运,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有什么要求的…… 庙里上香的,大都是女子,没有看到小如她们,京外的寺庙不止一间,她们应该是去了别的地方。 唐宁走到庙外偏僻处,等她们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队伍起了一阵骚乱,唐宁起初并未在意,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娇斥时,表情一怔,快步走过去。 前方的队伍早已散开,几道人影躺在地上痛苦的哼叫,唐夭夭将方小月和一名陌生女子护在身后,对面十余名护卫模样的男子兵器出鞘,与她遥遥对峙,剑拔弩张。 第三百一十章 求问姻缘 兴安寺在京师郊外,平日里香火鼎盛,是京畿最大的寺庙之一。 庙内供奉着不少神佛,常年香火不断,百姓们进庙祈福求运,问病消灾,不知从何时起,民间有传言道,兴安寺求姻缘十分灵验,女子若是诚心的奉上香火,一年之内,必定觅得如意郎君。 也正因此,往来兴安寺的香客中,以未婚的妙龄女子居多,就连皇室的公主,以及京中权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会来此求签问姻缘。 每年的正月初一,是兴安寺的庙会之日,也是香客最多的日子,若是来的晚了,少不得要排一个时辰的长队。 此刻,庙门前整齐的队伍却忽然散开,众人围成一圈,对里面的几道人影指指点点。 几位明显身份不凡的年轻人倒在地上,身前站着十余位护卫模样的男子,他们的对面,乃是一名女子,女子不曾带着兵器,却让对面的十余人如临大敌。 刚才所有人都看的清楚,这几名年轻人对从庙里出来的一名女子拉拉扯扯的时候,这位女侠路见不平,几脚就将他们踢翻在地,这才有了现在的僵持情况。 一名年轻公子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拍掉身上的尘土,指着那身材高挑的女子,踹了身前的护卫一脚,怒道:“还愣着干什么,把她们给我拿下!” “佛门清净之地,这成何体统……” “他们这么胆大妄为,就不怕佛祖降罪!” “嘘,小声点,这些人我们可都得罪不起!” …… 众人小声议论间,那些护卫已经逼上前来,唐夭夭回头看了方小月和那陌生女子一眼,说道:“你们站在后面。” 年轻公子见那些护卫抽出兵器缓缓逼近,立刻道:“都把兵器收起来,伤了美人,我唯你们是问!” 让拔刀的是他,让收起兵器的也是他,众护卫心中暗骂一句,但还是老实的将兵器归鞘。 一名护卫飞快的冲过去,又以更快的速度飞回来。 唐宁一脚将那名护卫踹飞之后,站在唐夭夭和方小月的身前。 唐夭夭双手环抱,走到他的身前,小声道:“你行不行?” 一对十真刀真枪的打,唐宁自然是打不过的,但真要放开了打,再来十个唐宁也不怕,老乞丐教他的毒术,可不止能让萧珏拉肚子。 他看了唐夭夭一眼,说道:“你站到后面去。” “你们住手!”那些护卫还没有来得及再动,身后便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那年轻人走上前,看着唐宁,问道:“唐大人认识这位姑娘?” 唐宁皱眉看着他,问道:“你是?” 年轻人拱手道:“家父延平侯。” 唐宁摇了摇头:“不认识。” 年轻人脸上浮现出尴尬之色,说道:“上次在康王殿下的宴会上,我与唐大人有过一面之缘。” 他看了唐夭夭一眼,又望向唐宁,说道:“一场误会,既然是唐大人的朋友,此事就这么算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几人灰溜溜的从人群中走出去,唐夭夭看着唐宁,问道:“你朋友?” “不熟。”唐宁摇了摇头,康王的宴会上,他倒是认识了不少人,但的确不认识这几个,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唐夭夭身后的素衣女子看着她,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姑娘和公子相救。” 唐夭夭挥了挥手,说道:“那几个家伙说不定还没走,你要不在这里等一会儿,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队伍又恢复了正常,唐宁本来想在外面等她们,但唐夭夭非要拉着他一起排队,他一个已婚人士,还求什么姻缘,但考虑到唐妖精的性子,万一他走了以后,她再惹出什么麻烦来,唐宁还是站在他的前面。 周围的人群,还在议论刚才的事情。 “刚才那个,好像是延平侯的小儿子。” “长兴侯和永川伯的小儿子也在……” “这些权贵人家,真是无法无天,佛门圣地,众目睽睽之下,调戏民女,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哎,你不知道,如今这朝堂,都以康王为尊,他们家里拥护的也都是康王,还哪里用管什么王法……” 唐宁排在队伍中,自然也听到了这些纷杂的声音。 这段日子,随着康王在朝中地位的水涨船高,康王一系的权贵官员,也终于扬眉吐气了一回,做事少了诸多顾忌,哪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朝中官员也都会给康王一个面子,不多做计较。 反观拥护端王,拥护唐家那些人,则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一旦被人捉住把柄,痛打落水狗的人也就会接踵而至。 这个世道,便是谁得志谁猖狂,端王和康王,从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庙外某处,一名年轻男子吐了口气,愤愤的说道:“吃了这么大的亏,就这么算了吗?” 刚才开口的年轻公子挥了挥手,说道:“还能怎么样,康王殿下对那姓唐的十分器重,得罪了他没什么,要是惹得康王殿下不满,回家有你们受的。” 那年轻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可惜了,那小娘子长得挺标致,青楼里可找不到这种类型的。” 年轻公子脸上露出笑容,看着不远处排队的人群,说道:“你不就是喜欢清纯的吗,这里不还有这么多,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说的你不喜欢似的,青楼里的姑娘玩腻了,你难道就不想换换口味……” …… “到了到了,你先去抽支签。”前方排队的人很多,好不容易排到,唐夭夭便飞快簇拥他进去。 不知道唐妖精为什么对求签这么感兴趣,踏入殿内,立刻便安静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熏香的味道,一名小和尚站在前面,笑问道:“请问施主是问前程,还是求姻缘?” 唐夭夭抢在唐宁之前回道:“求姻缘。” 小和尚伸手指了指左边,说道:“求姻缘请到这边来。” 几人走到一个签筒签,一名老和尚看着他,说道:“请施主从筒中抽一根签出来。” 唐宁自是不用求姻缘的,给唐夭夭让开位置,说道:“你来吧。” 唐夭夭摆了摆手,说道:“你先抽一个。” 唐宁本就无所谓,随手抽了一支,目光望上去。 “佳偶耶?神仙美眷也。夫复何求?”他看了看签上的数字,望向那老和尚,问道:“此签何解?” 老和尚怔了怔,随后便双手合十,说道:“施主真是福缘深厚,此签乃是签中之王,抽中此签者,对对佳偶,神仙美眷,百年偕老,无须再觅良缘。” 唐宁现在生活美满,婚姻幸福,这签应在他身上倒是挺准的。 他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一旁的功德箱中。 “我也要抽!”方小月有些期待的跑上前,从签筒中抽出一根,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唐宁哥,这签是什么意思?” “想不到小施主也是福缘深厚之人。”老和尚脸上露出错愕之色,很快便恢复正常,说道:“此乃第一签,是上上大吉签,春木宿鸟,正好追求,男婚女嫁,月老牵成,问缘分,则是难得之良缘。问婚姻,则白头偕老。” 唐夭夭迫不及待的抽出一根签,看了看之后,问道:“便如凤去秦楼,云敛巫山……” 老和尚看了看她,说道:“凤去秦楼,伊人去矣,巫山之云亦敛,姑娘的意中人即将远行,婚姻一事,还需看后缘。” “什么意思?”唐夭夭看着他,问道:“这是什么签?” 老和尚合十道:“此乃下签。” 唐夭夭皱起眉头,说道:“我再抽一根!” 老和尚摇了摇头,说道:“女施主有所不知,求签之事,以首签为准,再抽就没有意义了。” 从庙里出来的时候,唐夭夭的情绪有些不太高,设身处地的想想,换做唐宁自己,可能也不太高兴。 签筒中的下签不过十分之一,她一次就抽中下签,运势非常人所及。 看着她一脸颓然的样子,唐宁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那老和尚说的话不用全信,他要是真懂姻缘,也不会在庙里做和尚了……” 第三百一十一章 命数 “感情这种事情,是要靠自己去努力,去争取的,一根破签子能代表什么,那都是骗钱的,我们以后盖一间寺庙,请几个和尚,签筒里全写上签上上签,一定比他们收的香火钱还要多……” 这其实是一个很赚钱的营生,唐宁连生财之道都想好了,人人求到的都是好签,心情愉快,香火钱自然也多了,再卖一些高僧开过光的小物件什么的,投入小回报高,比开什么店都划算。 唐宁如此安慰着唐夭夭,一回头就看到几个和尚看着他们,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走了走了,回去再说……” 他还是决定回去的路上再安慰唐夭夭,一会儿要是和寺里的和尚打起来,不知道唐夭夭一个人能不能抵挡得住罗汉阵或是金刚伏魔阵。 几人刚刚走出寺门,便看到前方有一行人走过来。 陈玉贤看着他,诧异道:“宁儿,你怎么在这里?” 唐宁道:“家里没人,我就和小月夭夭出来转转。” 岳母大人带着小如小意他们已经去了两个寺庙,既然遇到了,唐宁便等她们结束了之后再一起回去。 再次走进寺门的时候,陈玉贤看着唐夭夭,说道:“听说这里求姻缘特别灵验,夭夭,你应该在这里求支签的……” 唐宁揉了揉眉心,唐妖精求到了下下签正心烦,岳母大人这一句,便让他刚才的一番口舌全都白费了。 等到她们拜完菩萨求完签,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唐宁被一名小和尚带到后院某处厢房,这里有为香客提供的斋饭,也是暂时的休息之所。 说是为香客提供的,但其实只有少部分人能够有此优待,而这一少部分人,并不稀罕寺里的斋饭。 所以禅房之中只有唐宁一人,他对于饭菜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也有过不短时间的苦日子,青菜白粥吃起来,颇有一种亲切感。 况且他大半天就吃了一小碗唐妖精煮烂的饺子,此刻正有些饥饿,再不好吃的斋饭,还能难吃过唐妖精的饺子吗? 唐宁在禅房中,青菜就着白粥吃的津津有味,兴安寺外,一辆极为豪华的马车缓缓停下。 两道人影从马车上下来,年长一些的女子看着身旁神色恍惚的少女,说道:“好不容易才能出宫一次,开心些,还没有决定的事情,就不要去烦恼了。” 她指了指身旁的寺庙,说道:“听说这寺里求签很灵,我带你去看看,问问吉凶。” 她挽着那少女的手,走进寺庙,没多久,便有和尚迎出来,恭敬的将她们请到了一间静室。 女子握着那少女的手,安慰道:“我问过父王了,此事朝中还并未开始议论,到上元之前,都在休朝期间,还有半月的时间,或许会发生什么变故呢?” 少女明显心事重重,情绪不佳,一直低头不语。 “阿弥陀佛……”不多时,便有一老僧走进来,说道:“贫僧见过平阳公主,见过安阳郡主。” “大师不必多礼。”安阳郡主看着他,笑道:“我此次带公主过来,是想要求一支签,只是庙前人多,我等身份特殊,不好露面,不知大师可否行个方便?” “阿弥陀佛。”老和尚点了点头,看向身后的一名小和尚,说道:“明心,去取签筒来。” 小和尚跑出禅房,很快就取了一个签筒出来。 老和尚看着她,说道:“殿下,还请从中抽出一支签来。” 安阳郡主看向赵蔓,小声道:“抽一支吧。” 赵蔓低头看着签筒,犹豫了片刻,才伸手抽出一支签来。 安阳郡主凑过头去,念道:“否去泰来咫尺间,暂交君子出于山,若逢虎兔佳音信,立志忙中事即闲……” “此乃上上之签。”老和尚道:“公主殿下,果然是福缘深厚之人。” “听到没有,大师说是上上之签呢。”安阳郡主拍了拍赵蔓的手,目光望向老和尚,问道:“大师,此签何解?”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此卦乃祸中有福之象,凡事先凶后吉也。解曰:换麻得丝,击人双足,要见分明,因灾得福。不知公主要问什么?” 安阳郡主看着神色依旧恍惚的赵蔓,回头问道:“若是问姻缘呢?” 老和尚想了想,说道:“卦象中言,公主的姻缘在虎兔年月,便是今年的前两月了。” 安阳郡主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诧之色,看了看赵蔓,又问道:“大师可否说的再具体一些?” 老和尚点头道:“此乃上签亥宫,寅卯东方木,已午南方火,申酉西方金,亥子北方水,亥位在北……,根据签上所说,公主的姻缘,在北方,并且就在这两月间。” 安阳郡主双手合十,说道:“多谢大师解惑。” “阿弥陀佛。”老和尚念了一声佛号,说道:“公主若是无事,老衲便先退下了。” 安阳郡主起身道:“大师慢走。” 老和尚和小和尚离去之后,安阳郡主才一脸惊诧的看着赵蔓,说道:“这签上说今年的前两月,你的姻缘在北,楚国不就在北……,这一切都是命数,小蔓你还烦心什么,说不定那楚国太子,真是你的如意郎君呢……” 赵蔓脸上并未露出高兴欣喜之色,站起身,说道:“安阳姐姐,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安阳郡主道:“我让两名护卫跟着你。” 赵蔓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不会走远的。” 她走出房间之后,安阳郡主看着身后的两名护卫,说道:“不要让公主出现在你们的十丈之外。” “是!”两名护卫应了一声,立刻走了出去。 “这里求姻缘的签可真灵验,我表姑家的二闺女,去年年初求了一支,说是姻缘就在今年,结果年末就嫁出去了。” “可不是嘛,我去年替我家闺女求了一支,大师说她的姻缘在南,后来那媒婆上门,说的果然是南边的人家……” “好的准,坏的也准,我们村头的王寡妇,求到一支下下签,说是姻缘不顺,第二天就发现丈夫在外面养了狐狸精……” “不是王寡妇嘛,哪里来的丈夫?” “这不发现了之后就成寡妇了嘛……” …… 兴安寺前殿,香客络绎不觉,殿后却冷清异常,只有贵客方可进入。 一道身影神色恍惚,漫无目的的走在寺中,今日乃是庙会,寺内女香客众多,能进入后院的也都身份不凡,倒是没有人上前阻拦。 那身影行至后院某处,抬头看了看,只见上方的牌匾上写着“北厢房”三个大字。 阵阵粥香,从厢房之内飘出来。 一阵奇怪的声音响起,她揉了揉肚子,这才想起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什么东西。 闻到这淡淡的粥香,只觉得腹中饥饿异常。 她站在厢房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抬脚踏进去。 唐宁刚刚喝完了一碗粥,盛好了第二碗的时候,门外有人走进来,他抬起头随意的瞥了一眼,低头准备继续吃饭,下一刻,便像是想到了什么,再次抬起头,目光望了过去。 他看到赵嘤嘤站在门口,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碗里的粥。 他想了想,将手中的碗递过去,问道:“要来一碗吗?” 第三百一十二章 出宫开府 “我还要一碗……” “你帮我盛。” “你别吃菜了,我的青菜豆腐都被你吃完了。” …… 唐宁看着对着一碗白粥狼吞虎咽的赵蔓,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公主。 一碗白粥,居然被她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 他吃干净了擦擦嘴,看着赵蔓,问道:“公主以前没有喝过白粥吗?” “没有。”赵蔓回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那御膳房平时做什么?” “燕窝羹,鱼翅羹,还有那些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粥……” 唐宁还以为公主都娇生惯养,没想到赵嘤嘤居然这么好养活,一碗白粥一碟青菜豆腐就能打发了,简直是王公贵女中的一股清流。 “我吃饱了。”赵蔓放下碗,揉了揉微微鼓起的肚子,舒服的靠在椅子上。 唐宁指了指她的嘴角。 赵蔓看着他,问道:“什么?” 唐宁说道:“有饭粒。” 赵蔓伸手去摘,却总是找不到位置,唐宁站起身,走到她身旁,伸出手。 赵蔓立刻警惕的向后躲了躲:“干什么?” 唐宁摆了摆手:“那你自己摘吧。” 赵蔓怔了怔,又重新坐好:“你,你帮我吧……” 唐宁再次伸出手,发现她挺起胸脯,坐的端端正正的,像是在做什么很有仪式感的事情。 他伸手帮她摘掉嘴角的饭粒,赵蔓看着他,睫毛动了动,然后便飞快的低下头。 唐宁收回手,将手上的饭粒弹开,赵蔓才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唐宁将两个人的碗筷收拾好放在一边,说道:“陪家人过来求签。” 赵蔓小声道:“听说这庙里的签很灵。” “她们都说很灵。”唐宁看着她,好奇的问道:“公主来这里做什么,莫非也是求签,结果怎么样?” 赵蔓道:“那位大师说是上上签。” 唐宁想了想,问道:“公主在这座寺里捐了多少香火钱?” 赵蔓道:“一千两,怎么了?” 给他一千两,别说上上签,就算是宇宙超级无敌幸运签唐宁都能让她抽出来,可暗箱,可定制,抽三次送一次…… “那就恭喜公主了。”她正因为联姻的事情烦心,唐宁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拆她的台让她难过,站起身,说道:“我要走了,公主再见。” 赵蔓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走出去,瞥了瞥嘴,说道:“人家这么伤心,也不知道陪陪人家,算什么朋友……” 刚才和唐宁一起抢饭吃的时候,那些烦心的事情,不由的便丢到了九霄云外……,这个坏人虽然喜欢惹她生气,和她斤斤计较,但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什么烦恼都会忘掉,这是她从来都没有过的感受。 她心情有些复杂,在房中坐了一会儿,便走出厢房,走到院中。 “北方,连菩萨也这么认为吗……”她站在院中,小声喃喃了一句,回头看了一眼,抬起头,恰好看到头顶牌匾上的三个大字。 北厢房。 …… 从寺里回来,已是下午时分。 早上一动不动站了两个时辰,回来也没有闲着,又是上山又是拜庙,唐宁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疲惫不堪了。 小如从外面走进来,晃了晃手里的东西,问道:“小宁哥,你看着个好看吗?” 她手里拿着的是一双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鞋子,鞋子最前方是一个虎头,卡通感十足。 小如将虎头鞋拿过来,笑着说道:“小怜姑娘家里是做虎头鞋的,她刚才送了我们两双。” 小怜姑娘就是唐夭夭今天出手相助的被那几名纨绔轻薄的女子,今天回来的时候,顺路将她送到了城外的家中。 唐宁接过虎头鞋,仔细的看了看,说道:“收好了,以后可以给孩子穿。” 苏如脸色微红,将那鞋子收好,说道:“小宁哥今天一定累坏了,先休息一会儿吧,等到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唐宁其实已经很累了,躺在床上,小如的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的按摩着,很快便睡着了。 皇宫之中。 陈皇从榻上起来,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魏间走过来,说道:“回陛下,酉时刚过。” 陈皇接过魏间递过来的一块湿布,擦了擦脸,问道:“蔓儿回来了吗?” 魏间道:“公主已经在殿外等了半个时辰了,担心扰了陛下睡觉,便没有让人通报。” 陈皇从床上下来,说道:“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赵蔓从门外走进来,躬身道:“蔓儿见过父皇。” 以前她都是不管不顾的闯进来,亦是不会对他这么生疏,陈皇心中略有复杂,问道:“蔓儿今天出宫玩的怎么样?” 赵蔓将一个小物件双手递过来,说道:“安阳姐姐带我去了兴安寺,父皇平日里操劳国事,劳心劳神,蔓儿替父皇求了一个平安符,希望父皇能长寿平安。” 陈皇接过平安符,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蔓儿有心了。” 赵蔓微微一笑,说道:“蔓儿有一件事想要请求父皇。” 陈皇想了想,说道:“说吧。” 赵蔓道:“蔓儿想要出宫开府,请父皇恩准。” 陈皇怔了怔,她忽然变得这么懂事,他以为是要求他不要让她远嫁楚国,此事事关两国关系,他只能忍心拒绝,却是没想到,她提出的居然是开府的请求。 皇室公主在年满十六岁之后,都可以出宫开府,出嫁以后,公主府也会保留。 只是她不久便要前往楚国,这个时候开府,要选址,建造,却是来不及的。 赵蔓看着他,继续道:“蔓儿只想在宫外有一个住处,不用再另行建造公主府,多看看外面的世界,以后在他乡,不至于连京师都想象不出。” 陈皇想了想,点头道:“魏间,你带公主去内府看看,京师还没有没有空置的园子,让她从中选一个吧。” 魏间点了点头,说道:“公主,跟老奴来吧。” 内侍省负责皇室的日常用度,管理皇室的产业,魏间和赵蔓走进去之后,内侍省的宦官立刻行礼,“见过公主,见过魏公公。” 魏间吩咐了一句,立刻便有宦官将一张京师地图拿出来,地图上面详细的标注着京师属于皇家的宅子,园林,这些宅子和园子,平日里时常会被赐给有大功的重臣。 魏间走上前,说道:“还请公主看看,喜欢哪一座。” 赵蔓走到地图之前,仔细看了看,伸手指着其上的一个位置,说道:“就这个吧。” 内侍省一名宦官走上前,看着靠近平安县衙的一处宅子,怔了怔之后,说道:“殿下,这一处不是皇家的宅子,皇家的宅子上都有红圈标记……” 魏间看了他一眼,说道:“既然公主喜欢,多出些银子买下就是了。” “这……”那宦官面露为难之色,立刻便有另一名宦官走上前,笑道:“魏公公放心,三日之内,公主就可以搬进去了。” …… 唐宁近几天遇到了一件烦心事。 前几天洗头束发的时候,发现他居然已经长发及腰了,头发太长了就有些烦乱,结发髻的时候也很不太方便。 虽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说,但其实现在的人也不是一辈子都不剪头发,就是剪发要麻烦一些,需要找一个黄道吉日,并且把剪下来的头发收藏起来或者焚毁,以示对祖宗和父母的尊敬。 他就没有那么多的忌讳了,自己找来了剪发用的剪刀,只是刚刚坐到镜子前面,钟意便走进来,看着他,诧异道:“相公,你要做什么?” 唐宁坐在铜镜前,回头道:“头发太长了,我剪一剪。” “不行不行……”钟意急忙走上前,说道:“现在不能剪头发的,不吉利。” 唐宁诧异道:“为什么?” “相公忘记了现在是正月吗?”钟意看着他,说道:“常言道,正月剪头会,会死舅舅……” 咔嚓! 唐宁毫不犹豫,手起发落。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新邻居 事实证明,没有金刚钻,还是别揽瓷器活,好好的头发被他自己剪的狗啃一样,最后还是得请秀儿过来收拾残局。 头发长了很难收拾,秀儿帮他剪短了一些之后,长上几个月又得及腰,唐宁总算深刻的体会到了女同胞的麻烦。 将减掉的头发全都收起来,找了一个火盆烧掉,顺便用木棍在地上画了两个圈圈。 唐家。 即便这一年来,唐家遭受的波折不少,但过年时的气氛,依旧热闹。 自正月初三之后,朝中官员便拜访不断,唐家和端王的暂时失势,使得朝中的风向有所倾倒,不少人都倒向了康王阵营,但原本就属于端王一系的,却更要团结在一起,也更加凝聚起来。 此刻,唐家的某处厅中,人影攒动不已。 “尚书大人,此次楚国来使,求娶平阳公主,陛下虽然暂时搁置了,但等到上元之后,一定会正式开议,此事已是大势所趋,不容改变。”一名官员看着唐淮,开口道:“这可是一个难逢的时机,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趁热打铁,将如今的局势扭转过来。” 一名官员接口道:“是啊,唐大人,楚国太子能娶平阳公主,端王也能娶楚国公主,若是端王能与楚国公主联姻,与我们大有益处。” 唐淮没有开口,唐琦站起身,看了看众人,解释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楚国皇帝,除了楚国太子外,再无子嗣,此事自是不可行的。” 一名官员想了想,摇头道:“可我们总不能白白放过这次机会,陛下答应楚国的求亲之后,礼部必会有官员随行,我们便快了康王一步,若是对此机会不管不顾,未免有些可惜。” “楚国既然主动要求联姻,说明他们也希望与陈国稳定邦交,必然不会拒绝求亲……” “依我看,楚国也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没有公主,退而求其次,找一个郡主封为公主,不是一样可行?” “唐大人,此事值得考虑……” …… 众人围着炭炉,七嘴八舌的开口,唐淮伸出手,往下压了压,说道:“此事,我会和惠妃娘娘商议的。” 他话音刚落,便有下人上前来报,宴席已经准备好了。 唐淮对众人伸了伸手,说道:“诸位大人请。” 众人立刻伸手:“唐大人请。” 唐淮站起身时,脚下不小心碰到炭炉,只听得“哐当”一声,炭炉倾覆,炭火四散,几块烧红的炭火,直接落到了他的脚上。 众人四散开来,唐淮下意识的跺脚后退,却又不小心碰倒了椅子,木桌亦是晃了晃,桌上的茶盏掉在地上,摔成碎片,唐淮身体不稳,同样摔倒在地,手掌压在茶盏碎片上,登时便被鲜血染红。 厅内众人顿时大惊,乱作一团。 “唐大人没事吧!” “快扶唐大人起来!” “郎中,赶快请郎中过来!” …… 正值新年,礼部尚书唐淮在自家烫伤了脚,划伤了手,众人手忙脚乱了一阵,唐淮被扶回房休息,唐家亦是没有心思准备宴会,众官员停留片刻,便都拱手告辞。 唐琦将众人送出府外,拱手道:“几位大人慢走。” 一人拱了拱手,说道:“下雪路滑,唐大人就送到这里吧。” “无妨。”唐琦笑了笑,上前两步,拱手说道:“今日事发突然,来日再补上今日之宴……” 他话未说完,脚下便猛地一滑,整个人从台阶上滚下去,一头撞上了唐府门口的石狮子,头上血流如注…… …… “这天气可真冷啊……” 萧珏搓了搓手,将手放在暖炉上烤着,坐在院子里的亭中,看着庭外的雪花飘落。 唐宁坐在暖炉前,用筷子插了一只馒头放在火上烤,前两天就开始飘雪,但或许是身体素质有所提升的原因,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多么冷,房间里面围的厚实,感受不到一点儿的寒冷,但也太闷,他干脆将暖炉拎到亭中。 绿蚁培新酒,红泥小火炉,古人下雪之时,一边喝酒,一边赏雪,听上去就别有一番意境,在这种环境下,一边用火炉烤馒头,一边和整天嗑药的萧珏闲聊,意境就没有那么足了。 尤其是隔壁院子传来的乒乒乓乓的声音,更是让人的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唐宁想到一件事情,看着他问道:“你拉肚子好点了吗?” 萧珏说道:“昨天就好了。” 唐宁将烤好的馒头递给他,说道:“烤馒头还不错,要不要来一个?” “不要了。”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在你们家吃东西总是拉肚子……” 听萧珏说起拉肚子,唐宁也不想吃了,将之放在一边,老乞丐饿了就会用这东西下酒。 萧珏想起了一件事情,忽然看着他,说道:“唐淮和唐琦都受伤了,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唐宁怔了怔,问道:“听谁说的,严不严重,要不要命?” “倒是不怎么严重。”萧珏摇了摇头,说道:“据说唐淮在家里被炭炉烫到了,唐琦走路摔倒,摔断了两根肋骨……” 唐宁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现在正月还没有过去,问题是秀儿已经帮他剪短了头发,再剪就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和萧珏站在一起,别人也会认为萧珏更帅一点…… 仔细思忖了片刻,他还是打消了心中的念头。 “你和平阳公主是不是挺熟的?”萧珏看着他,问道:“她要嫁到楚国去了?” “也不太熟吧……”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联姻对陈楚两国都有好处,她应该是躲不掉了。” 想到好几天没有见到赵嘤嘤了,唐宁心里还真有些担心,一个心性还未完全成熟的小姑娘,被当做政治联姻的筹码,嫁到遥远的邻国,终其一生可能都不会再回来,想想其实也挺可怜的。 对她来说,也很残忍。 可惜作为朋友,他却帮不了她什么,大势所趋,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 “不止是平阳公主。”萧珏看着他,说道:“我听说,端王也想和楚国联姻,如果此事能够促成,端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便会立刻重要起来。” 唐宁倒是不担心此事,端王聪明,康王也不是傻子,会眼睁睁的看着端王得到一个强大的外部盟友? 康王虽然吝啬了一点,但身边不缺有眼见的谋士,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康王比你我更着急。” 萧珏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唐惠妃若是向陛下争取此事,想来张贤妃也不会示弱,陛下对于康王和端王,向来不会偏帮,到时候,就看他们各自的本事了。” 他正要继续开口,忽然皱起眉头,目光望向一个方向,问道:“隔壁院子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吵?” “不知道。”唐宁摇了摇头,院子的一边隔壁住的唐夭夭,另一边宅子的主人他不怎么熟悉,从昨天开始,那边就一直乒乒乓乓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踩着一块石头,探过头去。 隔壁院中,少女披着一件氅子,指挥着院内的侍卫。 “把这两块大石头搬到墙角……” “那边的假山不要了。” “这个亭子……,算了,先留下吧。” …… 她目光在院内扫视了一圈,望着从院墙上探出的脑袋,俯下身子,抓了一把雪,揉成雪球,砸了过去。 “让你偷看!” 第三百一十四章 改变【第三更】 砰! 赵蔓扔过来的雪球偏离唐宁的脑袋半丈远,精准的砸在了跟着他爬墙偷看的萧珏脑袋上。 “谁这么不长眼……”萧珏抹了一把眉毛上的雪,看到院内的人影,脸上的怒容在一瞬间如冰雪般消融,赞叹道:“公主砸的可真准……” 唐宁从墙头翻过去,看着在院内忙碌的侍卫,诧异道:“公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蔓看着他,理所当然道:“这里是我家啊,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唐宁怔了怔,不确信道:“这是……是你家?” 赵蔓看着他,问道:“我以后不用住在宫里了,这是我买的宅子,不行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行。” 陈皇会允许她出宫开府,有点出乎人的意料,但也不排除他对赵嘤嘤心存愧疚,想要在最后这段时间弥补弥补。 唐宁很早以前就发现,陈国的这位皇帝,其实算不上是一位果断的皇帝,他做不了冷血无情的帝王,却也做不好一个爱护子女的父亲,抛开皇帝的身份,他和普通人并无两样。 不过,公主开府就开府吧,只要她不住在唐府,住哪里都行。 “公主继续忙吧,我回去了。”他转头四下看了看,又翻回自己的院子。 赵蔓站在院中,轻轻拂了拂发梢的雪花,看着一墙之隔的地方,眼中露出些许惆怅。 萧珏站在院子里,看着唐宁,惊诧道:“平阳公主怎么会在这里?” 唐宁解释道:“陛下允许她出府,她就把那座宅子买下了。” 萧珏想了想,问道:“京师这么多宅子,她为什么偏偏买下这一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宅子原本是有主人的吧?皇家有那么多的府宅园林她不住,为什么偏偏住在你家隔壁?”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真好奇,自己去问公主啊?” 赵蔓会搬来这里他也好奇,或许是因为这里风水好,也或许是她正好喜欢这里,姓萧的快二十岁的人了,不关系自己娶老婆的事情,整天关心这些闲事,活该单身! 萧珏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许久,问道:“是朋友你就告诉我,你和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公主是公主,我是我,我们能有什么关系?”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个龌龊的脑子里一天都想什么呢?” 萧珏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公主是要去楚国和亲的,你可别惹出什么乱子来。” 萧珏龌龊的脑子里想的什么,唐宁再也清楚不过了,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觉得,如果真像你想的那样,我还会和你坐在亭子里烤馒头?” 萧珏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头道:“也是,如果真是那样,楚国使臣早就被你弄死了,说不定连楚国太子都会被你弄死……,他们现在都活得好好的,所以应该不是。” 一般来说,龌龊的人心里想着的,都是他龌龊内心的真实写照,唐宁很怀疑,萧珏这十几年来,是不是因为生理上的缺陷,导致心理也发生了某种程度的扭曲,总是会用不纯洁的想法去揣度别人。 不过说实话,赵蔓想要在离开之前搬出牢笼一般的皇宫,过一段无忧无虑的自由时光,他是能够理解的,可她为什么要搬来他家隔壁------难道是想要蹭饭? 赵蔓的事情先不管,如今距离上元还有十天时间,也是他假期的最后十天,昨天就和小如小意以及唐夭夭说好了,今天进山去玩。 京师的雪看起来不大,但是京外的山中应该积了厚厚一层,这种程度的积雪,抓兔子打野鸡最好,待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去透透气。 萧珏前几天还喜欢在家里蹭饭,这几天一到饭点就自己回去了,小如一边收拾明天出去要准备的东西,一边说道:“小怜姑娘家就在山脚下,我们明天可以暂时在她家里落脚……” 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女,问道:“姑娘,你找谁?” 唐宁回过头,看到把自己裹的像是熊一样的赵蔓站在门口。 “你就是唐夫人吧。”赵蔓走上前,说道:“我是你们新搬来的邻居……” 小如和小意对于这位忽然造访的邻居很意外,隔壁宅子的上一任主人,可是和她们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尤其是在听说了她的公主身份之后,意外就变成惊吓了。 两人站起身,立刻对她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赵蔓笑着说道:“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这里又没有别人,不用多礼,我和你们家唐宁是朋友,以后我们也就是朋友了。” 莫名其妙的多了一个公主朋友,小如和小意都有些拘束,公主这位段位的客人,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姑爷,小姐,吃饭了……”晴儿从外面跑进来,打断了略显沉闷的气氛。 钟意看了看赵蔓,小声问道:“公主若是不嫌弃,不妨在这里用过膳再走?” “不嫌弃。”赵蔓笑了笑,说道:“我吃饭不挑的。” 唐宁猜的没错,她果然是来蹭饭的,几天不见,现在的赵蔓,和他认识的赵嘤嘤简直判若两人。 之前的她刁纵任性,还有些缺心眼,现在的她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成长了许多,虽然用雪球砸人的行为还是有些幼稚,但却不是之前那种缺心眼的幼稚。 “我还要再这里住一些日子,以后我就叫你们钟姐姐苏姐姐吧……” “初次见面,这是一点小小的礼物,希望你们收下。” “两位姐姐真漂亮,他能娶到你们,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 一顿饭之后,赵蔓已经成功的和她们打成一片,小如小意没有那么拘束了,甚至还邀请她参加明天的活动,赵蔓自然是高兴的应允,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叫的极为顺口。 她送的礼物也都不普通,那一盒珍珠,最小的也有鸽子蛋那么大,那一对钗子,一看就是出自宫里的大师级工匠之手。 唐宁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偶尔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赵蔓,很难想象,一个人会在几天之内有这么大的改变。 几天前的她像一个孩子,活泼如欢快的溪水,心思都写在脸上,而如今,溪水汇成深潭,唐宁根本看不出来她想要干什么。 对于明天的活动多一个人,小如小意都没有什么意见,他自然也不会有。 身为公主,赵蔓是幸运的,从小便锦衣玉食,大富大贵,但作为女子,她却是不幸的,这段时间,还是多让着她一点…… 第三百一十五章 出游 除夕到上元之间,是官员们难得的假期,就连百姓们也会停下忙碌,走出家门,拜访亲友,街道上车马络绎不绝,拥堵至极。 这种时候在城内逛街显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唐宁在京师也没有什么亲友,干脆举家出城游玩。 城外和城内恍如两个世界,山脚下远离喧嚣之地,入眼尽是白茫茫一片,若不是山间不乏青葱翠柏,怕是连眼睛都难以睁开。 “兔子,有兔子!” 赵蔓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看到雪地上的灰影,便大呼小叫的跑过去。 草地上全是积雪,短腿的野兔跑起来远没有平时迅捷,但也不是赵蔓能抓到的,很快就跑进树林里没影了。 她垂头丧气的回来,还未开口,便又看到雪地中有东西在动,这次倒是学乖了,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不过最终还是以兔子的逃脱而告终。 小树林中的兔子自然没有这么多,为了不让她们失望,唐宁早上就让人过来偷偷放了几十只,赵嘤嘤才有这么幸运。 公主府的护卫清扫出一片空地,一会儿的功夫就扎起了帐篷,但除了唐宁和赵圆,没有人愿意进来。 赵蔓还是第一次遇到大雪天在野外捉兔子这么有趣的事情,自然不会待在帐篷里,小小和方新月找了一个地方堆雪人,唐夭夭一个人出去打猎了,今天要是没有她,他们这些人只能喝西北风去。 出行计划本来是没有赵圆的,奈何方小月从家里出发的时候,正好遇到他,于是他便死皮赖脸的跟过来,同行的还有一个王姓小姑娘,是方小月在京师的朋友。 唐宁在帐篷内准备食材,赵圆看着那小姑娘,说道:“王妹妹,我们出去比赛捉兔子怎么样?” 小姑娘眼睛眨了眨,问道:“怎么比?” 赵圆想了想,说道:“要是我先捉到,我就亲你一下,要是你先捉到,你就亲我一下……” 唐宁有时候在想,陈皇是皇帝,虽然优柔寡断,但做事也算光明磊落,方淑妃也是通情达理之人,赵圆从小的这种无耻,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现在他才明白,老方家如同方哲一般无耻的基因,应该是隔代传给赵圆了。 赵圆和小姑娘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才看向唐宁,问道:“先生,你不出去捉兔子吗?” 为了不影响他泡妞,唐宁走出帐篷,正好看到小如和小意从山脚下的屋舍旁走过来。 唐家下人将干柴放在空地上,这些柴禾是那位怜儿姑娘送过来的,一同送过来的,还有些干蘑菇之类的山货,他一会儿打算做一个野鸡炖蘑菇,正好能够用得上。 唐宁原本是想支付怜儿姑娘一些酬劳的,但她坚持不要,只说是报答他们那日的相救之恩,唐宁也就不再坚持,等到上元之时,暗中让人将她卖的虎头鞋全买了就是。 他站在小小身边看她堆雪人,身后传来一阵风声,唐宁来不及躲避,被赵蔓偷袭的雪球砸在头上。 “打中了!”他回过头,看到赵蔓站在远处,高兴的又蹦又跳。 唐宁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把雪,揉成团扔过去,正中她的脑袋。 赵蔓躲在一棵树后面,一边躲避一边还击,起初是两个人的战斗,但赵蔓中了几个雪球,一个也没打到自己的时候,就将公主府的护卫叫了进来,唐宁双拳难敌八手,很快就败下阵来。 两个瑟瑟发抖的人躲在火堆旁烤手,唐夭夭拎着三只山鸡,两只野兔从远处走过来,扔在地上。 赵蔓从地上跳起来,惊讶道:“唐姐姐,你好厉害,我刚才一只兔子都没有捉到!” 唐宁其实很难想象,以赵蔓和唐夭夭的性格,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互称姐妹成为朋友。 原因在于昨天苏媚来家里的时候,两人碰巧的发现,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两个女人深厚的革命友谊就这么容易的建立了。 唐宁遣了两名护卫去溪边处理山鸡和兔子,赵蔓看着唐宁,说道:“要是刚才唐姐姐在,你早就输了。” 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只会躲在树后面的胆小鬼,有本事不要请帮手……” “谁说我是胆小鬼了!”赵蔓双手叉腰,说道:“要不我们比比胆子怎么样?” 怕蛇怕死人的赵嘤嘤想要和她比胆量,这才是真正的有胆量,唐宁笑了笑,看着她,问道:“怎么比?” 赵蔓揽着唐夭夭的腰,抱着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示威的看着唐宁,问道:“你敢吗?” …… 唐宁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和小小她们堆雪人去,他承认,在某些方面,赵嘤嘤确实比他的胆子大得多。 今天不过就是一场普通的野营,赵蔓全程开心的像个孩子,蘑菇鸡汤喝了几大碗,肚子撑得滚圆。 吃饱喝足,她走出帐篷,舒服的靠在一棵树上,望着远处的林海,喃喃道:“真好。” 一碗白粥,一碗野味汤就能满足成这样的公主,确实颠覆了他对于公主的想象。 “谢谢你啊,今天玩得很开心。”赵蔓对他摆了摆手,明明喝的是汤,却像是喝了酒一样,眼神迷离。 赵蔓虽然白天玩得很尽兴,但晚上回去便发烧了。 唐宁过来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一名宫女站在床前,小声说道:“太医说公主殿下受了风寒,已经服过药了,唐大人明日再来吧。” 唐宁有些后悔,早知道她会感冒,今天便不陪她疯玩了。 “好好照顾公主。”他对那宫女说了一句,走出房间时,听到床边传来声音。 “坏人,砸死你……” “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 “真好吃,我还要……” …… 唐宁回头看了看,才摇了摇头,走出公主府。 卧室之内,钟意已经铺好了床铺等他。 她坐在床边,看着唐宁,问道:“相公,外面都说,公主即将要嫁往楚国,是不是真的?”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有九成的可能吧。” 钟意叹了口气,说道:“妾身看的出来,她虽然看上去很开心,但那只是表象而已。” 要论心思之细腻,无论是小如还是唐夭夭都比不过她,唐宁揽着她的腰肢,说道:“身在皇家,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公主也未必比寻常女子快乐。” 唐宁没有办法从根源上消除她的烦恼,但却可以让她暂时忘掉这些,年节到上元的这些日子,是京师一年中最繁华的时候,有太多她没有见过也没有玩过的稀奇玩意儿。 不过,无论怎样的繁华,上元之后,也将归于平静。 正月十六,唐宁到达刑部的时候,定元初年的第二次朝会,已经开始了半个时辰。 此次朝会最重要的议题,便是楚国太子求亲平阳公主一事。 第三百一十六章 命案 唐宁坐在值房中,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书册。 《洗冤集录》已经整理出来且刊印完毕,他手中的便是第一版,以后还会陆续对一些实际案例进行编纂出版,出版费用由朝廷直接买断。 他检查了一遍有无疏漏,然后便坐在位置上发呆。 今天是休朝之后的第一次早朝,刑部尚书还未回来,说明早朝未散。 朝廷半个月没有怎么运转,应该会积攒很多事情,便如同刑部一般,半个月没有开张,今日刚刚开衙,各地县衙就将积累的案件卷宗全都送了过来。 刑部衙的郎中脚伤未愈,至今未回衙门,整个刑房的大小事务,依然由唐宁一人决定。 上元前后是京师最为繁华,最为喧闹的时候,同样也是容易发生治安案件的时候,这几天京师地区聚集的人太多,人多则乱,唐宁桌上摆着的一叠卷宗中,就有数件是人命案子。 这些案子,当然不需要刑部去一一侦破,唐宁将这些卷宗逐一翻开,找出其中有问题的,打下去重审,其他的则是递交上去,等待刑部侍郎再次审核。 与刑部相同,上元之后,京师的各大官衙都极为忙碌。 平安县衙,钟明礼看着手中的一件案情卷宗,眉头皱起。 赵知节审完了几卷卷宗,抬头见到他脸上的表情,问道:“怎么了,遇到麻烦案子了?” “这件案子的状词中,涉及延平侯,长兴侯,永川伯,会宁伯……”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查起来怕是不太容易。” 赵知节看了看他,说道:“你有陛下的令牌在手,还有什么不敢查的?” “也是。”钟明礼点了点头,说道:“彭琛,让人去延平侯,长兴侯,永川伯,会宁伯府上,将这几人召来县衙问案。” 彭琛拱了拱手,便快步走出去。 …… 延平侯府。 京师乃是权贵聚集之地,延平侯在诸多公候中,底蕴颇深,家中长子在宫中当差,算的上是权贵子弟中的佼佼者,如无意外,还能延续侯府一代的辉煌。 再加上侯府早年便投靠了康王,如今康王在朝中势力如日中天,再往前一小步,便能踏足东宫,到时候,延平侯府也算是有从龙之功,说不定也可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延平侯坐在书房中,小呷一口,一杯茶只喝了少半,便有身影走进来,略带紧张的叫了一声“爹”。 延平侯瞥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问道:“你小子又在外面闯什么祸了?” 他的长子在权贵子弟中,算是出类拔萃,但这次子,却是从小顽劣,闯下的祸事不断。 不过他对此也并未放在心上,无非就是年轻气盛,在外争风吃醋,争强斗狠而已,这在权贵家中乃是常事,只要不闹出人命,各家都会放任自流,至于其他的祸事,凭借家族势力,也能轻松摆平。 “也不算什么大祸。”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支支吾吾的说道:“昨天李平他们也在,我们不小心放了把火,烧了城外的一间民房……” “烧了一间民房,你会紧张成这样?”延平侯重重的放下茶杯,怒道:“你们搞出人命了?” 年轻人哆嗦了一下,颤声道:“不……,不知道。” 延平侯的脸色沉下来,若是普通的祸事,用钱或是用权都能摆平,一旦闹出人命,在京师范围内,想要压下去,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他刚刚从椅子上站起身,有一名老者敲了敲书房的门走进来,看了那年轻人一眼,目光望向延平侯,说道:“老爷,平安县衙来人,让小公子前往县衙问案。” 年轻人脸上浮现出惧色,问道:“爹,怎么办……” 延平侯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先说你们几个干什么了!” 年轻人小声道:“我,我们本来不过是想花钱玩玩那女子,但她老子不让,还点了火把吓唬我们,我们就让人夺了他的火把,烧了她们的房子……” “你个混账东西!”延平侯忍不住在他腿上踹了一脚,怒道:“青楼那么多女子你不玩,非要去找那些清白女子,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东西!” 年轻人低着头,不发一言。往日便是用强,但凭借他们的身份,最多花点银子就能摆平,昨天是真的被那老头激出了真火,一时冲动,此刻心中后悔不已。 那管家老者急忙走上前,说道:“老爷,现在不是责怪公子的时候,平安县衙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呢。” 若是在半年之前,平安县衙哪有胆子到延平侯府来要人,可自从那位新任县令到任之后,竟是不知怎么的,得到了陛下的青睐,要是进了平安县衙,可就不好出来了。 延平侯看向年轻人,问道:“昨天除了你还有谁?” 年轻人立刻道:“还有李平,崔江,孙安。” 延平侯看了看那管家,说道:“你先带他去平安县衙,探探虚实,然后立刻回来禀告。” 老者点头道:“是,老爷。” 延平侯招了招手,又道:“另外,派人将长兴侯、永川伯,会宁伯请来。” 老者躬身道:“我马上让人去请。” 老者和年轻人走出去没多久,便有几辆马车在延平侯府停下,有人影匆匆从马车上下来。 府内,延平侯看着几人,诧异道:“我才刚刚派人去请你们,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一人看着延平侯,问道:“想必平安县衙也已经派人来过这里了吧?” 延平侯看着他们,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来这里,想必也是为了此事,怎么,事情很严重?” 刚才开口的那人道:“出了一条人命,你也知道,这个平安县令很难缠,他背后有陛下撑腰,我们不好插手。” 延平侯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平安县令我知道,寿安伯就是栽在他的手里,这件案子他要是不放手,事情的确有些难办。” 他想了想,说道:“我倒是有一计……” …… 唐宁在刑部看了一整天的卷宗,放衙出门的时候,已经有些头晕脑胀。 刑部的事务比起户部还要繁忙一些,好在再过半个月,他肩上的担子就可以放下去,不知道下一部要去哪里,只要不是吏部,应该都能清闲一阵子。 萧珏站在刑部门口等他,这是昨天就和他说好的事情。 唐宁揉了揉眉心,问道:“早朝之上的情况怎么样?” 萧珏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这么关心公主的事情干什么?” “朋友之间的关心不可以吗?”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快说,朝廷和楚国使臣谈拢了吗?” “还没有结果。”萧珏摇了摇头,说道:“总不能楚国使臣提出什么要求我们就答应什么,总得拒绝几次,才显得有大国风范。”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萧珏忽然说道:“朝堂之上,康王和端王同时求娶楚国长宁郡主,你猜陛下最终选了谁?” 唐宁摇了摇头:“不知道。” 长宁郡主爱嫁给谁嫁给谁,反正不会嫁给他,唐宁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不怎么感兴趣。 “康王。”萧珏语气有些惊诧,说道:“长宁郡主是楚国摄政王独女,地位非同一般,我本以为,陛下会选端王,让他们的势力再度平衡,没想到陛下居然会选择康王,看来这段时间,康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已经远远高于端王了……” 唐宁和萧珏猜测的差不多,陈皇的这一个举动,会加剧康王和端王的势力差距,或许在他心中,太子的天平,已经有所倾斜了。 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萧珏又看向唐宁,说道:“还有件事情很奇怪,楚国的这位长宁郡主,居然也叫李天澜,和李姑娘叫了同一个名字,你说巧不巧……” 他说了一大堆,看向唐宁,诧异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话啊……” 第三百一十七章 狗官! 说了一大堆都没有得到回应,萧珏看着唐宁,诧异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唐宁回头看着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楚国的长宁郡主叫什么名字?” “李天澜啊。”萧珏看着他,说道:“要不是她是楚国摄政王独女,我还以为她就是你的李姑娘呢……” 萧珏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诧异的问道:“好像自从你大婚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李姑娘了,她去哪里了,离开京师了吗?” 唐宁舒展舒展了手臂,将指节捏的嘎吱作响,问道:“康王和端王为什么要娶楚国的长宁郡主?” “这你都想不明白?”萧珏瞥了他一眼,说道:“他们本来是想娶一位楚国公主的,可惜楚国没有公主,只好退而求其次,这位摄政王虽然只是一位亲王,但楚皇病重这几年,国事皆是由他打理,由此可见其在楚国的地位……” “若是康王或端王有人能迎娶到长宁郡主,就有极大可能获得楚国的外部支持,端王想要扳回一局,康王想要扩大优势,联姻是最好的办法。” 唐宁继续问道:“楚国使臣同意了?” “这倒没有。”萧珏摇了摇头,说道:“这种事情,他们自然做不了主,应该是此次护送平阳公主到楚国的时候,当着楚皇的面求亲。” 萧珏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康王得利总比端王得利要好,一旦康王上位,端王和唐家必倒,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夺嫡一事,即便要考虑朝堂上两方势力,但最终起决定作用的,还是陈皇的心思。 端王在之前的争夺中,已经败下阵来,陈皇没有选择扶持端王,而是继续偏向康王,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 萧珏有些惊叹,说道:“你当初站在康王这一边,实在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唐宁看着他,问道:“谁说我站在康王一边了?” …… 心中想着某件事情,唐宁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钟意拽了拽他的袖子,他才抬起头,疑惑道:“怎么了?” 钟意小声道:“爹刚才问你话呢。” “啊?”唐宁的目光望向钟明礼,歉意道:“抱歉岳父大人,刚才有些走神……” “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钟明礼挥了挥手,说道:“开衙第一天,刑部便将各县衙的重案要案全都提了过去,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你也无需着急,一件一件处理即可。” 唐宁微微一怔:“竟有此事?” 刑部对于各地官衙的疑难案件,向来避之不及,能躲则躲,怎么会主动过问? 钟明礼也有些疑惑:“你不知道?” 唐宁想了想,说道:“或许是还没有来得急呈交刑部衙。” 钟明礼点点头,说道:“听说刑部在编纂一本书,上面记载了各种案件的审查和检验之法,编纂完毕之后,各大县衙都要以次为凭,规范审案……” 唐宁点头道:“此书已经编纂完毕,只等陛下阅过之后,就会下发到各大衙门。” 《洗冤集录》此书,将会作为官方的法医指导书,不能出什么纰漏,唐宁最后检查了一遍,才将一名书吏叫过来,说道:“将此书交给许侍郎吧。” 那书吏接过书之后,唐宁又道:“今天没有新的卷宗送过来吗?” “回大人,没有。”那书吏躬身回道。 唐宁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随后便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刑部某房,刑部侍郎许程接过那本《洗冤集录》,随意翻看了两页,就将之放在一边,说道:“唐主事负责的事情,一般不会出什么疏漏,等到尚书大人回来,直接送到尚书大人那里吧。” 那书吏离开之后,又有一人飞快的走进来,对许程耳语了几句。 许程挥了挥手,说道:“刑部能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们应该能处理好的。” 那人点了点头,又问道:“大人,昨日从县衙提上来的那些案子……” 许程想了想,说道:“先放着吧,等到杨郎中来衙门了,再转过去。” 按照刑部规定,所有呈交刑部的案件,都要先经过刑部衙初审,如今刑部郎中养病在家,主事之人是唐宁,虽说这唐宁似乎也是康王的人,但却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以防万一,还是小心为妙。 那人低声应了一声,走出去。 在刑部的日子只有不到半个月,唐宁长舒了口气,整天对着这世间最阴暗最残酷的事情,便是连心情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放衙时间刚到,他便踱着步子,走出了刑部衙门。 与往日不同,今日的衙门口处,显得有些骚乱。 一名衙役站在门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怒道:“走走走,刑部衙门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再敢扰乱衙门秩序,棍棒伺候!” 一名老妇跪在衙门口,扯着他的裤管,颤声道:“大人,我们有冤情啊……” “还不走!”刑部衙役脸上怒色更甚,猛地退后一步,那老妪摔倒在地,身旁的女子立刻去搀扶。 那刑部衙役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大声道:“来人,把她们赶远一点!” “慢着。”唐宁从衙门里走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衙役回过头,立刻躬身道:“大人,这两个刁民在衙门口闹事,属下这就赶她们走。” 唐宁目光望向那妇人和女子,视线在后者脸上扫过时,诧异道:“怜儿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 延平侯府。 “你们几个混账,这里是京师,别以为家里有点权势就能为所欲为!”延平侯看着跪在堂中的四名年轻人,沉声道:“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我们,你们闯祸事小,若是连累了家族,你们死不足惜!” 一人走上前,说道:“陈兄消消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多多约束自家小辈就好,犯不着动这么大的气。” 另一人想了想,问道:“陈兄,李兄,此事真的万无一失吗?” 延平侯脸色稍缓,说道:“以殿下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刑部侍郎许程还是知道进退的,此案到了刑部,总比在平安县衙要好,不过,要想万无一失,还要做的再彻底一些。” 一人想了想,点头道:“交给我了。” …… 唐府。 唐宁看着那布衣女子,递过去一杯水,说道:“怜儿姑娘,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你怎么会去刑部衙门,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布衣荆裙的女子抽泣了两声,哽咽道:“那日他们闯入我家,想要轻薄于我,我抵死不从,父亲大人与他们周旋,他们就将父亲大人毒打一顿,还放火烧了我们的房子,父亲,父亲被他们活活烧死……” 听她说完,连钟意和苏如脸上都露出了怒色,唐夭夭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杀人偿命,你们没有报官抓他们吗?” 女子低下头,抹了抹眼泪,说道:“官府抓了他们,后来又放了,说我们是不小心失火……” “狗官,一定是他们官官相护,草菅人命!”唐夭夭气的咬牙切齿,问道:“哪个官府?” 那女子低声道:“刑部。” 唐夭夭猛地转过头,目光望向唐宁。 作为一个临时工,唐宁感觉很无辜。 第三百一十八章 弄错了 “此案我在刑部没有见过。” 唐宁还是当着她们的面解释了一句,洗脱自己“狗官”的嫌疑,看来这件案子,就包含在刑部从县衙提走的那些案件中间。 唐夭夭看向钟意,问道:“能不能让钟伯伯把他们抓回县衙?” 坐在她身旁的赵蔓摇了摇头,解释道:“刑部可以将案子从县衙提走,却不能反过来,除非刑部将案件重新打回,可刑部既然有人动了手脚,就不可能再打回来了。” 唐夭夭目光望向唐宁,说道:“那就让刑部再查一遍……” 赵蔓看着她,又看向唐宁,说道:“他是刑部主事,在他之上,还有侍郎和尚书,既然这案子他根本没有见过,又怎么去查呢?” 她再次看向唐夭夭,说道:“怜儿姑娘刚才说,放火的是延平侯和长兴侯他们几家,这些人都是忠于康王兄的,刑部侍郎看在康王兄的面子上,一定不会公正审案,他只是刑部主事,斗得过刑部侍郎?斗得过延平侯长兴侯他们吗?斗得过康王吗?” 赵蔓说的没错,唐宁在刑部只是一个临时工,可刑部侍郎不同,他在刑部经营多年,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只要他在刑部,自己做任何事情,都会受制于他。 更何况,此案看似只是一件寻常案子,但牵扯到京师的几位权贵,牵扯到康王,稍有不慎,就会为自家惹来大敌,唐宁便是再同情怜儿姑娘,也不可能不管不顾的将全家都赌上去。 但要是真的对此视若不见,他自己的良心却过不去,就算他自己良心过得去,小如小意会怎么看他,晴儿会怎么看他,唐妖精会怎么看他,苏狐狸和小桃会怎么看他,小桃养的小青会怎么看他? 恐怕长久以来他在她们心中的伟岸形象就会轰然崩塌,这自然也是唐宁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他想了想,看着怜儿姑娘,说道:“放心吧,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钟意看了看她,说道:“怜儿姑娘,你就先住在这里吧。” “不行。”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她们不能住在这里。” 怜儿姑娘和她的母亲被安排进了唐夭夭家的客栈,唐宁坐在院外的亭中,用筷子串了一只馒头,在火上烤的焦黄。 赵蔓从外面走进来,坐在他的对面,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问道:“你想好了吗,要和延平侯他们作对,和康王兄作对,你好不容易才和他们站在一起……” 唐宁将馒头翻了个面,说道:“我没有和他们站在一起。” 赵蔓怔了怔,问道:“你不是和康王兄……” 唐宁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康王。” “为什么?” “不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 人和人之间相互吸引,有时候靠的就是感觉,感觉是不需要理由的,康王的平庸,吝啬,猜疑,想要娶李姑娘,都不是唐宁不喜欢他的理由,唐宁不喜欢他,主要是对他的感觉不好。 赵蔓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已经和唐家,和端王兄水火不容了,要是在站在康王兄的对面,不管最后他们谁能当上太子,京师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唐宁想了想,问道:“要是他们谁都当不上呢?” “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赵蔓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可是你为了怜儿姑娘,让全家都置于险境,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了正义。”唐宁看着她,表情同样认真。 “你……”赵蔓看着他,表情又气又急。 “放心吧,我可没有那么傻。”唐宁放下馒头,扯了扯她的脸,说道:“高兴点儿,都好久没有看到你笑了。” 赵蔓打开他的手,不满道:“你好大的胆子……” 公主脸也没有比别人的脸手感更好,唐宁拿起他烤好的馒头,问道:“我一会去钓鱼你去不去?” “去,我还从来没有钓过鱼呢!” …… 康王府。 近几个月来,用春风得意已经不能来形容康王的近况。 端王被在府中禁足三个月,朝堂上再也没有和他作对的势力,暗中投靠的官员,更是每日剧增,陛下表现出来的种种态度,无不彰显出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已经超过了端王。 康王府中,载歌载舞,康王坐在上方,几杯酒下肚,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一道人影走上前,递上一个信封,说道:“殿下,这里有一封信,是刑部侍郎许大人送来的。” 康王躺在软榻上,问道:“信上写的什么?” 那人拆开信封看了看,说道:“信上说,延平侯、长兴侯、永川伯、会宁伯四人家中的子嗣,触犯律法,闹出了人命案子,刑部已经将此案从县衙提了过去,许侍郎写信来问问殿下,此案该如何处理?” 那人拿着信,笑着说道:“殿下,许大人送这封信来,说明他很在乎殿下的意见,以前我们也招揽过他几次,都被他拒绝了,没想到他此次居然会主动和我们打招呼……” 康王身旁站着的一人笑了笑,说道:“他不过是一个刑部侍郎,以殿下如今的威望,他若是还像以前一样,也未免有些太不知好歹了。” 那人将信收起来,问道:“殿下,许侍郎那里,我们应该如何回应?” 康王瞥了他一眼,说道:“让他看着办吧。” 许府。 许程在书房中抿了口茶,一名老者从外面走进来,说道:“老爷,康王那里回话了。” 许程放下茶杯,问道:“康王怎么说?” 老者犹豫片刻,说道:“康王说让大人看着办。” 他想了想,才问道:“延平侯托大人的事已经办妥,大人为何还要请示康王?” 许程看了他一眼,说道:“延平侯算什么,若是康王不知,本官不就白冒这个险了?” “大人英明。”老者拱了拱手,又道:“难道大人已经料定,康王最终能入主东宫,登上太子之位吗?” “只有陛下才能决定的事情,谁有把握?”许程重新端起茶杯,说道:“不过,近些日子,陛下对康王赞赏有加,似乎并不像以往那样,经常平衡康王和端王的实力,由此来看,还是康王的可能更大一些……” …… 唐家,晚宴之上。 唐家的晚宴上时常会谈论一些家族大事,气氛较为严肃,近些日子,严肃之余,更是多了几分沉重。 端王逐渐失势,虽说在朝堂上的势力损失不大,但却一直都有减无增。 反观康王,近些日子圣眷渐浓,朝中的不少观望派,也逐渐的倒向了康王阵营,此消彼长,使得端王和他的差距在不断的拉大。 今次陈楚两国联姻,本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但没料到的是,陛下居然直接将这个机会送给了康王,这无疑是更加助长了康王的气焰,也使得端王在朝中的声望,降至冰点。 这也使得今日的晚宴气氛压抑至极,唐家几位小辈更是屏着呼吸,连吃饭都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某一刻,才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一名唐家下人跑进来,惊慌道:“老爷,平安县衙来人,请二公子去县衙问案……” 吧嗒! 唐昭手上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一脸愕然。 唐琦看着他,猛地将筷子拍在桌上,怒道:“你又闯什么祸事了!” 唐昭一脸疑惑,说道:“没有啊,我这两天都没有出家门……” “还不承认!”唐琦站起身,大声道:“你若是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只传你不传别人!” “我……” “我什么我!”唐琦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说!” 唐昭一脸委屈:“我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最前方的唐淮目光望向他,说道:“既然什么都没有做,便去一趟平安县衙,看看他们到底所为何事。” 唐昭一脸愕然的离开之后,唐琦才看向唐淮,说道:“这段时间,不能再出什么纰漏,我会将他禁足几个月,免得他总是在外面惹事……” 一顿饭没有吃完,唐昭便又一脸晦气的从外面走进来。 唐琦看了他一眼,问道:“到底什么事?” “我就说不是我了……”唐昭满脸晦气,说道:“那些捕快搞错了,平安县衙找的是陈钊,是延平侯的儿子,陈和唐,这么容易搞错吗?” 唐琦眉梢一挑,问道:“延平侯的儿子怎么了?” 唐昭在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下,说道:“好像是陈钊犯了什么人命案子,陈钊是陈钊,我是我,这都能搞错,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当差的……” 第三百一十九章 密谋 唐昭重新拿起筷子,看着桌上的残羹剩菜,心中将延平侯府及平安县衙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他这些日子已经十分窝囊,每天都被自己的亲爹叮嘱不要惹事,三令五申就算了,还总有一种他想要干脆将自己关在家里禁足的错觉。 以前的唐家是何等的辉煌,现在连县衙的一个小捕快都能欺到他们头上,落差之大,让他至今都难以接受。 他夹了一口剩菜,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便察觉到了席间的气氛有些不对。 父亲看着他就算了,连大伯的视线都在他身上。 他夹菜的手不由的一抖,最后一口剩菜掉在桌上。 唐琦看着唐昭,问道:“你刚才说,延平侯的儿子怎么了?” “好,好像是放火杀人了。”父亲和大伯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唐昭放下筷子,忐忑的说道:“真的不关我事,延平侯、长兴侯、永川伯、会宁伯都是康王的人,我平时和他们家的小辈没有来往,不是我干的……” 唐琦眉头动了动,问道:“又关长兴侯他们什么事情?” 唐昭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听,听那些捕快说,陈钊和李平他们强抢民女,遇到反抗就放火杀人……,我那天在青楼,老鸨和香香姑娘都能作证,爹,大伯,你们相信我……” “没说是你。”唐琦和唐淮对视一眼,说道:“你继续吃饭吧。” 唐昭低下头,看着桌上所剩无多的残羹,夹起一根还有一丝肉的骨头,咔嚓一声咬碎。 书房之中。 唐淮站在书桌前,忽而问道:“你怎么看?” “平安县衙怎么可能出这种疏漏,他们是故意的。”唐琦眉头拧起来,说道:“但我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理由,那小狐狸诡计多端,屡次相助康王,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康王,端王今日的结果,也是他一人造成的,他今日的举动,我有些看不清。” 唐淮道:“他是想借刀。” “借我唐家的刀,削弱康王?”唐琦脸上的疑色更甚:“他屡次借康王的刀,将端王逼到今日的境地,此次又想借我们的刀对付康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莫非,他真正扶持的是……怀王?” 唐淮似是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这把刀,我们是借还是不借?” 唐琦低下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如今康王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已经登峰造极,他若再往前一步,便是东宫之位,届时留给端王,留给唐家的,就只有万丈深渊。 党争之事,行差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康王若上位,端王必定难逃一死,唐家自然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同样的,端王若上位,康王必死无疑,他身后的那些权贵,也将遭到清算。 他们没有选择,也根本不可能选择,这不是借刀,这是将刀递到了他们手上,唐家能做的,只有握着刀,一往无前的刺出去。 唐琦沉吟了片刻,低头道:“延平侯的事情,我立刻让人去查。” …… 上元之后,便算是入春了,但倒春寒的这几日,气温不仅没有回暖,反倒比前几日更冷一些。 “上钩了上钩了!” 溪边冷风阵阵,吹的赵蔓小脸通红,她却丝毫不顾,猛地提起鱼竿,便有一条巴掌大小的小鱼被她钓出来。 这个时节其实不适合钓鱼,放衙之后的时间段也不是垂钓的好时机,但一小会的功夫,赵蔓已经钓上来三条,虽然都是巴掌大小的小鱼,但也足以让她高兴的手舞足蹈。 美少女的运气固然占据了一小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唐宁在下衙之前就安排好了刘老二,将小潭周围用石头围起来,在潭中放了数十尾饿了许久的小鱼。 她将小鱼放在一个盛着水的小陶罐里,看着唐宁,得意道:“我厉害吧?” 唐宁配合她道:“殿下第一次钓鱼就能钓这么多,厉害厉害……” 赵蔓重新握起鱼竿,坐回小板凳上,喃喃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我应该早点搬出宫来的……” 在她眼中,连钓鱼都是有意思的事情,那么在这世上,对她而言有意思的事情就太多太多了。 不过她总算不像之前那么沉闷,便让唐宁觉得这么冷的天陪她出来吹冷风是值得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公主,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赵蔓看了看他,握紧了鱼竿,说道:“再等一会儿,我再钓一条就回家。” 可能是之前已经耗尽了运气,小半个时辰之后,她也没有再钓上来一条鱼。 她将陶罐里面的小鱼全都倒进了溪水里,说道:“快回家吧,以后不要那么贪吃了。” 唐宁接过她的鱼竿,帮她收线的时候才发现,她的鱼钩上,没有饵。 唐宁看了她一眼,赵蔓的目光有些躲闪,他将鱼竿收好,说道:“走吧。” 马车从城外驶进城内,还需要一段时间,赵蔓坐在马车里,唐宁坐在外面,靠着车厢,望着满天星斗。 车厢里传来动静,赵蔓从车厢钻出来,靠在另一边,学着他的样子仰望夜空,说道:“娘小时候告诉过我,天上的每一颗星辰,都代表一个人的生命,每一个生命走到尽头,就有一颗星辰坠落……” 满天的繁星代表着世间众生,相生相伴,人死星落……,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唐宁不忍心告诉她,这漫天的繁星,不过是来自亿万年前的光,她以为的星辰,可能早已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中。 “我的星星是哪一颗呢?”她抱膝望着夜空,喃喃了一句,唐宁偏过头望了一眼,月色皎洁,在她的侧脸上渡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 赵蔓忽然转头看着他,说道:“我如果早认识你该有多好。” 唐宁收回思绪,问道:“什么?” 她的脸上露出和以往不同的笑容,挥了挥手,轻声道:“没什么……” …… 唐家。 夜已深,但唐淮的书房中,还亮着光。 “我让人问过徐主事了,刑部侍郎许程昨日莫名其妙的将平安县衙的所有重案卷宗全都提了过去,之后便没了后续。” 唐琦在书房中踱着步子,说道:“这些案子,并没有走刑部衙,而是被许程暂时扣下了,延平侯府的那件案子,也在其中。许程的目的应该只有这一桩案子,为了掩人耳目,才如此兴师动众。” “许程……”唐淮食指敲击桌面,说道:“此人半年之前,还向端王示好,如今是倒向康王了吗?” 唐琦点了点头,说道:“便是没有彻底倒向,应该也差不多了。” 类似许程这样的官员,在朝中有不少,他们没有坚定的阵营,风往哪吹往哪倒,他们行事极有分寸,只卖好处,又不过分的得罪另一方,以后不管何人得势,纵使他们不会得到重用,也不会落得凄惨下场。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仅凭此案还不够,延平侯几人,不过是棋子而已,即便是拿掉了,对我们也没有太大的好处,我们的目标,是那下棋的人……” 唐淮想了想,说道:“动一颗两颗棋子没有用,但若是一次动十颗八颗,那下棋的人,还能坐得住?” 第三百二十章 舍不得他 皇宫。 满殿朝臣皆知当今陛下勤于政事,每日至少会有六个时辰在御书房度过,不过今日,陈皇罕见的没有在御书房批阅奏章,而是行走在略显萧瑟的御花园中,身边只有贴身宦官魏间陪着。 “朕听说,楚国那位长宁郡主,以男儿身参加科举,十七岁之龄,三元及第,又文武兼修,虽是女儿身,但世间男子罕有及也。”他的目光望向远处,说道:“她的风采,甚至还要超过其父当年,楚国皇室,当真是人才辈出。” 魏间笑着说道:“陛下忘了,我朝三元及第的状元就有两个,方大人和唐大人,都是少年成名,比起那长宁郡主,也不差在哪里。” “朕说的是皇室。”陈皇收回视线,说道:“端王和康王,只知争权夺利,能力平平又毫无担当,叫朕以后如何将江山交到他们的手里?” 魏间呵呵一笑,说道:“陛下龙体康健,这江山至少还能在陛下手中延续数十年,两位皇子现在还年轻,终会有所改变……” “皇位坐的久了,谁都累啊……”陈皇叹息口气,问道:“朕的本意是让他们互相较量,互相成长,不曾想他们只着眼于眼前的权势,更有甚者,竟然将手伸到了国库之上……” 陈皇咬着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他若是堂堂正正的承认也就罢了,为枭雄者,当有此魄力,可他连承认都不敢,朕对他失望之至……” 魏间跟在陈皇身边,低头不语。 “一人毫无魄力,一人一朝得势,便得意忘形,大结朋党,这些日子,御史台弹劾京中权贵的折子还少吗?”陈皇说着说着,呼吸便粗重起来,一巴掌拍在亭中石桌之上,怒道:“朕还没死呢,他们一个个的都在争什么!” 魏间急忙上前,说道:“陛下息怒,息怒……” 片刻后,陈皇的呼吸才恢复平静,问道:“蔓儿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魏间道:“公主殿下这些日子由安阳郡主陪着,走遍了京师的许多地方……” 平阳公主府。 赵蔓看着安阳郡主,炫耀的说道:“安阳姐姐,你钓过鱼吗,我昨天去钓鱼了,钓了好多好多呢……” “没有……”安阳郡主摇了摇头,京中贵女自有她们的娱乐方式,垂钓这种事情,显然不在其列。 她看了看赵蔓,忽然问道:“平阳妹妹和谁一起去的?” “和唐宁啊。”想到昨天的事情,赵蔓的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说道:“他笨死了,昨天我们比赛钓鱼,他一条都没有钓到……” 安阳郡主看着她,目光微异,想了想,说道:“唐大人乃是三元及第,是天下一等一的聪明人,计谋无双,妹妹你不想嫁到楚国,为何不让他帮你,或许他有办法让你不用嫁呢?” 赵蔓笑了笑,说道:“关乎两国邦交,父皇和朝臣都同意的事情,他能有什么办法……” 安阳郡主看着她,说道:“这可说不定。” 赵蔓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关乎两国邦交的大事,他若反对,陛下不会容他,朝廷也不会容他……” 她看着安阳郡主,说道:“其实这些天我已经想明白了,我是公主,生在皇家是我的命,嫁到楚国也是我的命……” 安阳郡主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那个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她再也熟悉不过的平阳妹妹,似乎早已不是以前那个生在深宫,心性如一张白纸的小姑娘了。 她目光望向别处,说道:“其实陛下也很疼你,只是两国邦交事大,陛下也必须以国事为重。” 赵蔓点了点头,说道:“我不怪父皇。” 两姐妹又在府中说了一会儿话,安阳郡主才起身告辞。 赵蔓送她到门口,安阳郡主忽然看着她,问道:“马上就要去楚国了,一定很舍不得他吧?” 赵蔓摇了摇头,说道:“习惯了,就好了。” “我还没说那人是谁呢。”安阳郡主看着她,问道:“妹妹说的,又是谁呢?” 赵蔓怔在原地,嘴唇紧咬,双手绞在一起。 …… “咦,这是谁来了?”天然居,苏媚坐在一堆案牍之后,望着从门外走进来的唐宁,说道:“好久不见,你好像长高了……” 唐宁还未走近,一股幽怨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他这些日子是没怎么过来天然居,主要是下衙之后,除了陪小如小意,其余的时间都在想办法让赵蔓开心,最后的一段日子,作为朋友,他希望留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我来过两次,可你都不在……” 苏媚瞥了他一眼:“你来这里是看娘的还是看我的?” “有区别吗?” “没有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唐宁瞪不过她那一双足以魅惑众生的眼睛,移开视线,说道:“今天是来看你的。” 片刻后,苏媚躺在床上,唐宁坐在床边,似是随意问道:“楚国太子求娶平阳公主,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吧?” 苏媚撇了撇嘴,说道:“这件事情京师人尽皆知,你也太小瞧我们了。” 唐宁随口问道:“楚国太子的秉性如何,你知道吗?” 苏媚睁开眼睛,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宁解释道:“好奇,随口一问。” 苏媚想了想,说道:“骄奢淫逸,荒唐无道,比起康王和端王也远远不如,他在楚国朝堂毫无影响力,楚国甚至有许多百姓和官员都认为,楚皇应该废掉太子,传位给胞弟信王------你现在知道他的秉性如何了吧?” 唐宁怔了怔,楚国的事情,他并不清楚,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才知道李天澜的郡主身份,更是不知道,楚国太子的秉性,居然比康王和端王都差。 那可真是差到极点了。 如果真是这样,赵嘤嘤嫁过去,不就是跳进了火坑? 苏媚从床上坐起来,看着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唐宁回过神,急忙道:“没什么。” 苏媚看着他,说道:“你在想其他的女人。” “……”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直觉,更不要在一个女人面前想另外的女人,要不然就会像唐宁一样,被点了睡穴,卷上被子,滚到床角,老老实实的做一个没有思想的药人。 …… 康王府。 康王坐在主位上,喃喃道:“谁知道这长宁郡主是高是矮,是美是丑,若是娶了她,本王的正妃便不能是别人了……” 他身旁一名中年男子急忙说道:“殿下,如今陈楚两国正是重新建立紧密邦交的时候,不管这长宁郡主是高是矮,是美是丑,娶了她,都对您大有好处……” 康王点了点头,正要再开口的时候,有人从门外快步走进来。 “殿下,刑部许侍郎让人送了一封信过来。” 康王接过信,看了看之后,说道:“靖边侯府占了百姓的地,平安伯之子玷污良家……,这都是什么?” 那下人立刻道:“许侍郎让请示殿下,这些案子,应该怎么办……” “说了让他看着办!”康王拍了拍桌子,说道:“他们刑部吃饱了撑的,最近怎么这么多杂事……” 刑部,刑部侍郎许程看着桌上的一叠卷宗,诧异道:“奇怪了,最近康王那边,怎么这么多案子……” 一名刑部主事看着他,问道:“大人,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许程摆了摆手,说道:“全都压下去吧。” 他将那些卷宗推到一边,站起身,喃喃道:“康王那边的权贵,也该约束约束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万事俱备 唐宁将《洗冤集录》递上去之后,过了三天,宫里才传来消息,命唐人斋先印发一千册,印好之后,朝廷会派人发放到各地官衙。 区区一千册,没有什么利润,但作为京师第一家官方授权的书坊,这种意义是银子所不能取代的。 作为首印书坊,日后《洗冤集录》的修正和陆续编撰,以及与之配套的《案中案》,《案情调研》,《五年县令三年破案》,都会由唐人斋负责编撰印刷。 自此以后,唐人斋便有了官方背景,以后想做一些其他的事情,阻力也会小上许多。 此外,借着这股春风,唐人斋还会陆续推出《我做刑部尚书那些年》,《一个刑部侍郎的自我修养》与《神捕是怎么炼成的》此类公案小说。 其中,《我做刑部尚书那些年》前两卷已经售出,讲的是一位名叫宋慈的刑部尚书,在任期间,为民做主,屡破奇案,与朝中各种黑恶势力做斗争的故事,满满的主流正能量,符合当今朝廷一直以来所宣扬的核心价值观。 此前市面上并没有此类公案小说,唐宁还担心这种类型的书籍没有销量,没想到百姓对于这种新形式的公案小说抱有极大的热情,甚至彻底扭转了唐人斋自建立以来,女性读者一直都占据半边天的局面。 明日便是休沐日,放衙锣声响起,唐宁走出刑部衙,正好看到刑部侍郎从里面走出来。 唐宁主动和他打了一个招呼:“许侍郎。” “《洗冤集录》的编纂,辛苦唐主事了。”许侍郎看着他,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说道:“唐主事这些天好好休息,刑部的那些案件,可暂时放一放。” 唐宁拱了拱手:“多谢许侍郎关心。” 事实上上面这几天并没有给他派发什么案子,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但越不平静,就说明事情越不简单。 唐家和端王已经风雨飘摇了,稍不留神,就会成为康王成功路上的踏脚石,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在等,不击则已,一击必中,算一算时间,他们这么久都没有什么大动作,看来康王这一次,怕是也得脱一层皮下来。 “许侍郎再见。” “唐主事再见。” 和唐宁告别,许程脸上的笑容消失,脸上露出忧心之色。 决心和康王拉近距离之后,这几日,他压下了不少案子,可他最初以为,只会牵扯到延平侯的那一件案子,没有料到那居然只是一个开始,如此一来,风险也要比之前大了许多。 但他如今俨然已经无法回头,若是对此不管不顾,那么之前的努力便都白费,为今之计,只能跟着康王,一条路走到底。 …… 休沐总是让人开心,或许是上辈子每天重复的生活让他感觉到厌烦,唐宁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每天上班打卡的日子。 能每天陪着家人,到处走走,钓钓鱼做做菜,哪怕是看唐夭夭拎着剑跳上跳下,也要比整天算计来算计去要好得多。 唐妖精今天似乎有心事,练剑的时候心不在焉的,连唐宁都看出了几处破绽。 没一会儿,她就收起剑走过来,欲言又止。 唐宁还在脑海中推演,以她的刚才状态,自己用什么招式能打赢她,看到她走过来,抬起头,问道:“有事?” “怜儿姑娘……” 唐宁看着她说道:“你别急,这件事情,很快就有结果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我听公主说,那些人的背景深厚,你和他们作对,会不会有事……” 唐宁瞥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担心他了,前几天还义愤填膺的骂刑部的狗官…… 这件事情,不管是发生在她们的朋友还是普通人身上,身为刑部主事的他不管不顾,良心上便过不去,只不过他不会像唐妖精那样做事仅凭冲动,不会用自己,用家人作为赌注。 他看了看唐夭夭,说道:“大不了不做官了呗,反正也饿不死。” 唐夭夭面色一变,“有这么严重?” “延平侯,长兴侯,永川伯,会宁伯……,这些人里面,哪一个不比我们家有权有势,更何况他们背后还有康王,现在的朝堂上,还有谁的权势能大过康王?” 唐夭夭脸色有些发白,问道:“那,那怎么办?” “不知道……”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康王以后是要当皇帝的,就算这次我们赢了,以后他也会报复回来,削官罢职是轻的,还有可能抄家流放……” 看着唐夭夭发白的脸色,唐宁瞥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怕了吧?” 唐夭夭嘴唇颤了颤,说道:“对不起,我,我……” “骗你的!”唐宁忍不住笑出来,看着她,说道:“我怎么会用小意她们去赌,那些人很快就要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你们就等着看吧。” 唐夭夭表情怔住,深吸口气,看着他,问道:“很好笑吗?” 看着她将手指骨节捏的咯吱作响,唐宁脸色肃然,说道:“不好笑。” 唐夭夭揽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到我房间里来,我有话要对你说。” 唐宁抓住石桌一角,问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 唐夭夭掰开他的手,说道:“在这里,让别人看到了不好……” “看到?” “听到!” …… 休沐的这天,唐宁哪里也没有去,昨天不小心扭到了腰,行动不便,只能待在家里。 好在赵蔓今天也没有来找他,想想她昨天也没有来,不知道她在府里干什么,未免她会做出什么想不开的事情,唐宁吃过饭后便去找她。 “你,你怎么来了?” 唐宁走进房间的时候,她的神色明显有些慌乱,不知道刚才在干什么,眼神若有若无的看向一旁,如果唐宁没有猜错,那里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她不想让自己看到。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们晚上要去听戏,公主要不要一起去?” 赵蔓摇了摇头,说道:“我有些累了,想要早些休息,你们去吧。” 唐宁目光望向她,最终摇了摇头,说道:“那我走了。” 他离开之后,赵蔓才松了口气,将藏在被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一名侍女走上前,小声道:“公主,还是让我来吧,您要是不小心伤着了可怎么办……” “不用了。”赵蔓摇了摇头,说道:“反正也就只做这一次,我想亲自动手,亲手送给他……” …… 唐家。 夜色已深,唐琦走到某间书房门前,敲了敲门,推门而入,看到唐淮坐在里面,沉默片刻,开口问道:“差不多了吧?” 唐淮想了想,说道:“万事俱备,只差康王。” 唐琦道:“那我便通知儿了,御史弹劾的折子递上去,康王便不得不出面了。” 唐淮点了点头。 唐琦想了想,又道:“周青的级别太低,便是弹劾,折子也要走尚书省,左司郎中郑栋负责六部事务,他本就是康王一系,折子到了他那里,可能过不去。” “他那里当然过不去。”唐淮丝毫不以为意,说道:“周青不够资格,但他可还有一个侍御史的岳父……” 第三百二十二章 朝堂发难 京师,望月楼。 望月楼是京师一家颇有名气的酒楼,虽无法和名气远扬的天然居相比,但也是京中权贵人家常聚的酒楼之一。 天色渐暗,一行人从望月楼中走出来,迎面而来的便是一阵酒气。 “我没醉,今天不醉不归!” “我还能喝,再给我一壶酒!” “陈兄,方雄,魏兄喝醉了,你们两个送他回去。” …… 几名年轻人在望月楼门口散开,唐这才长舒了口气,看着身旁一名年轻人,说道:“周兄,你我同路,一起回去吧。” 那年轻人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唐与他走在街上,闲聊了两句,随口问道:“听说周兄在御史台当差还不错?” 名为周青的年轻人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和唐兄比不了,这么快就升任户部主事,我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便算不了什么了……” 唐摇了摇头,说道:“你我二人只是身处的位置不同而已,同朝为官,都是为陛下效力,哪有什么高下之分?” 周青虽然附和着点头,心中却不免唏嘘。 两人乃是同年进士,如今唐已经高升户部主事,而他当年排在乙榜之末,连一个七品县令都没有补上,要不是在朝中还有着一些关系,怕是连御史台这个差事也等不到。 唐家高高在上,他们这些人,终究是比不了的。 两人行至某处,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唐抬头看了看,诧异道:“这里是刑部门前,何人敢在这里捣乱,周兄,我们不妨前去看看?” 周青其实对前方的骚乱并不感兴趣,但唐开口,只好随着他一同走过去。 走至近处,才发现一位老丈跪在地上,身前的破布上似有字迹,唐凑近去看,片刻后,摇头说道:“靖边侯也太不像话了,侵占民田不说,还纵容下人殴打百姓,这老人家被靖边侯府占了田地,打死了儿子,无处申冤,这才跪在刑部门口,请求公道。” “竟有此事?”周青本就是御史,虽然他这个御史品级不够,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但对京中权贵官员,也具有监察之责。 唐看了看他,摇头说道:“虽说周兄是御史,但靖边侯也不是等闲之辈,这种事情,周兄还是躲着一些。” 周青皱起眉头,说道:“身为御史,若是畏惧权贵,如何能对得起头顶的官帽?” 他在监察御史的位置上已经已经坐的够久了,若是一直都表现平平,再往前一步,还不知道要熬多久,不愿意得罪人的御史,是无法得到升迁的。 他看了那老者一眼,说道:“我明日便递上折子,弹劾靖边侯!” 唐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周兄大义,唐某佩服。” 两人离开之后,那老者将身前的破布收起来,行至一处巷子,四下里看了看,小声问道:“大人,小老儿接下来该做什么?” 前方有声音道:“你什么都不用做,老实的待在家中便可,时机到了,朝廷自会还你一个公道。” 老者跪在地上,以头触地,高声道:“谢谢大人!” …… 尚书省。 尚书省主管文书省阅奏章,是三省中最为机要的部门,无论是从地方还是京中各个官衙递上来的折子,大部分都要先经过尚书省,整理归类后,交由两位宰相审阅,其中一部分机要的,才会呈递天子。 即便是当今天子已经异常勤勉,但亲手批阅的奏章,也只占据所有奏章的极少一部分。 而两位宰相经手的奏章,在审阅之前,也还要经过左右司郎中的筛选,将其中无关紧要内容筛选出来。 尚书省,左司郎中郑栋除负责吏部,户部,礼部的各种事宜,还要充当宰相的副手,处理那些不太重要的折子。 这项差事其实并不多么重要,因为六部中的重大事宜,一般都会由各部尚书和侍郎直接承报天子,其他部门亦如是,即便是错筛漏筛,也不会耽搁大事。 这些折子中,大都是官员的功考、任命,调动,弹劾等等…… 此刻他手上拿着的,便是监察御史周青弹劾靖边侯侵占民田的案子,御史有风闻奏事之职权,不用为说出去的话负责,折子递到尚书省,有的会派人下去查验真假,有的则弃之不顾,郑栋扫了一眼折子的内容,便将其扔到了一边。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靖边侯忠于康王,他自然不能将之推出去,倒是需要提醒提醒他,他已经被御史盯上,需要将某些事情的首尾处理干净。 京中某处府邸。 周青低头吃饭,他前两天递上去的折子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心中记挂,有些心不在焉。 对面的一名老者看了看他,问道:“怎么,莫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周青闻言,立刻放下筷子,拱了拱手,说道:“回岳父大人,小婿前两日得知,靖边侯做出侵占民宅,纵容下人杖杀百姓之事,便立刻递上了弹劾的折子,只不过这折子进了尚书省,便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声息了。” 老者低头喝了一口粥,说道:“靖边侯是康王的人,尚书省左司郎中也是康王的人,你递上去的折子,又怎么会有声息?” 周青怔了怔,问道:“难道如此便要纵容靖边侯为恶吗?” 老者看了看他,问道:“靖边侯侵占民宅,伤及人命,此事是真的吗?” 周青连忙道:“小婿已经查过了,千真万确,靖边侯府所盖的新宅子,前几日已经动工了。” “我知道了。”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明日在朝堂之上,老夫会亲自向陛下奏明此事。” 周青立刻拱手,说道:“多谢岳父大人。” …… 早朝并不是每日都有,算起来,差不多是三日一次,若有意外,会另行通知,这些年来,百官早已习惯了这个规律。 今日之早朝,和往日并无多大的区别。 平阳公主与楚国联姻一事,近些日子近乎已经敲定,只需要陛下挑选一个日子宣布就好,不必再另行讨论。 倒是康王求亲楚国长宁郡主一事,楚国使臣一直给不出什么回应,怕是朝廷也要如他们一般,派遣使臣前往楚国了。 今日之早朝大概只持续了一刻钟的功夫,便再无人上奏。 魏间看了看下方,上前两步,问道:“诸位大人可还有事要奏,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臣有本奏。”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在殿内响起。 百官看着走出来的侍御史申正,心中暗自猜测,能让侍御史站出来,这一次,怕是又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那老者走上前,躬身道:“臣弹劾靖边侯侵占民田,纵容手下,杖杀百姓……” 人群中,左司郎中郑栋闻听此言,一颗心立刻提了起来。 康王站立在最前方,面色稍微有些难堪。 然而这却并不是开始。 侍御史申正话音刚落,又有人从队列中走出来,抱着笏板,高声道:“臣弹劾延平侯,纵子行凶,其子陈钊强抢民女,放火杀人……” 人群一阵骚动,更多的人走出来。 “臣弹劾长兴侯……” “臣弹劾永川伯……” “臣弹劾会宁伯……” …… “臣弹劾刑部侍郎许程,以权谋私,草菅人命……” 众人像是约好了一般,自侍御史站出来之后,从靖边侯,一直弹劾到刑部侍郎,他们吐字清晰,条理分明,一条条罪状井然有序,不到一刻钟时间,便有十余名权贵官员都遭到弹劾。 百官已经有一大半都愣在了原地。 若是单独一人被弹劾,他们根本不会这么惊讶,但一连十数人被弹劾,条条罪状都是杀人放火的大罪,对于朝中权贵来说,这些事情,私下里还存在调停的可能,但一旦被拿到朝堂上,便注定无法善了。 而这些人,或多或少的,都和康王有着某种联系。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针对康王的弹劾。 人群最前方,康王的脸色已经由阴沉,变的有些发白。 …… “也该差不多了吧?”因为腰伤请了几天假,不用去刑部,唐宁躺在院子里的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喃喃说道。 唐夭夭从墙上跳下来,问道:“什么差不多了?” 唐宁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腰,自从上次被她从后面骑在身上,挣扎的时候扭到腰之后,每次看到她,他都会感觉后腰的位置隐隐作痛…… 第三百二十三章 烫手山芋 朝堂之上。 散朝之前,大殿上再次陷入了僵局。 由侍御史申正牵头,十余命举足轻重的官员站出来,展开了对京中诸多权贵的弹劾,明面上是弹劾权贵的目无王法,暗中却将矛头直指康王。 最先站出来的侍御史也怔在原地,丝毫没有预料到会是现在的情形。 他回头看了看,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望向不远处的礼部尚书唐淮,目中异色闪动。 没有人再站出来弹劾的时候,百官也已经大致捋清了此事的因果。 这些弹劾,其实大致可以归类为三件事情。 第一件,便是京中的某些权贵,在康王得势之后,的确太过嚣张,目无法纪,鱼肉百姓,犯下众怒,引得御史和朝臣争相弹劾。 第二件,则是刑部侍郎许程,对这些人的包庇,使得百姓无处申冤,无处诉苦。 最后一件,是因为某些弹劾的折子,递到尚书省之后,便石沉大海,杳无音信,这件事的矛头指向了尚书省某些官员。 这三件事联系起来,便是不得了的大事,连刑部和尚书省都被渗透,这不仅是鱼肉百姓,更是为祸朝堂。 陈皇坐在上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望向刑部侍郎许程,问道:“可有此事?” 许程的面色有些发白,自然不可能在此时承认,强自镇定道:“臣绝没有袒护包庇,请陛下明鉴!” 陈皇想了想,说道:“既然有这么多人弹劾,刑部侍郎暂且停职,刑部尚书宋义,自查刑部,御史台为辅,若是有人目无法纪,鱼肉百姓,或行袒护包庇之事,绝不姑息!” “遵旨!” 刑部尚书和御史大夫同声说道。 早朝散去,百官从殿内走出,神色各异。 谁也没有预料到,今日早朝之上,会有这么大的震动。 端王颓靡之后,康王在朝堂上可谓是风生水起,而刚才那一幕,无疑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靖边侯延平侯等人,哪一位不是他的附庸,这一次,众人弹劾之事若是落实,哪怕不涉及到康王,对他也是一次极为沉重的打击。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次端王与康王的间接较量,只不过,向来处于劣势的端王,此次终于走了一步好棋。 此次如若弹劾成功,康王所遭受的损失,无法估量,朝堂之上,或许又要回到两王势力均衡的局面。 御史台。 御史中丞看着侍御史申正,面露震惊,问道:“申大人,如此大事,你为何不和我等商议?” 方才在朝堂之上,由侍御史牵头,众人对康王一系群起而攻之,申正起的作用不可谓不大,不知情者,或许会认为此事是御史台对康王的打击。 御史大夫走进来,说道:“怕是在背后促成此事的那些人,也没有和申大人商议。” 申正对御史大夫躬了躬身,说道:“老夫愚钝,给御史台添麻烦了。” “也不算麻烦。”御史大夫摆了摆手,说道:“若是御史台没有人站出来,怕是过几日一个失察之罪是少不了的,陛下也会对御史台失望,你不站出来,也得有其他人站出来。” 御史中丞上前一步,说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将康王得罪狠了?” “监察百官权贵,奏别人不敢奏之事,本就是御史台的职责,又何来得罪之说?”御史大夫表情淡然,说道:“得罪了康王不可怕,若是陛下觉得御史台与朝中寻常官员已无区别,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他看向御史中丞,说道:“不要急着站队,要知道,我们头顶不是端王,也不是康王,而是陛下……” 康王府。 “御史台,御史台想干什么!”刚刚回府的康王一脸暴怒,无论是谋士还是下人都不敢靠近。 有一人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说道:“殿下,靖边侯和延平侯在后门等着,求见殿下……” “不见!”康王猛地挥了挥手,说道:“他们自己惹下的祸事,自己收拾,若是因为他们误了本王,本王饶不了他们!” 一名谋士硬着头皮走上前,说道:“殿下,不能不见,靖边侯和延平侯他们,怎么说都是忠于殿下的,殿下若是此时对他们不管不顾,怕是会失了人心,况且,若是他们出事,我们也会损失不小的助力……” 康王猛地转身:“你的意思是让本王插手?” 那人点头道:“以殿下如今的地位,只需稍稍走动走动,虽然不能将此事消弭与无形,但却能降低影响……” “万万不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有一名中年人站了出来。 中年人看着康王,肃然说道:“殿下,此事绝不是偶然,必定是有人在背后谋划,依我看,他们一定还有后招,若是殿下亲自出手,便会泥潭深陷,再也无法全身而退了。” “徐先生说得对。”康王仔细思忖,点了点头,说道:“本王好不容易才爬上今天的位置,绝不能以身犯险……,来人,告诉靖边侯和延平侯他们,他们自己惹下的事情,自己解决!” 进有风险,退失人心,想不到他竟然会陷入进退两难之地,康王的脸上露出怨恨之色,咬牙道:“唐家,一定是唐家!” 唐家。 唐琦长舒了口气,喃喃道:“局已经设好,就看康王是退还是进了,我倒希望他会进,可依照康王的性子,一定会选择保全自己……” 唐淮端起茶杯又放下,说道:“他是退是进,陛下心中都有数,我担心的是,我们给康王设局,又何尝不是钻进了别人的局,那设局之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 唐宁在调配一种药,据老乞丐说,人服食了这种药之后,会进入一种假死状态,他最近学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配方,有机会可以找萧珏探讨探讨。 “今天在朝堂上,延平侯他们和刑部侍郎都被弹劾了,父皇下令刑部和御史台严查……”赵蔓从外面走进来,问道:“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吧?” 唐宁回头看着她,说道:“算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关系……。” “你虽然聪明,但是朝堂之上,到处都是阴谋诡计,只要算错一次,就有可能满盘皆输……”赵蔓看着他,说道:“以后还是要小心,不要什么事情都想着揽到自己身上。” “我知道了,谢谢公主提醒。”唐宁对她善意的叮嘱表示感谢,再看向她时,表情微微一怔,问道:“公主的手怎么了?” 她的左手食指上裹了一圈白纱,手上明显有浅浅的伤痕,她不用做饭,不会刺绣,也不干什么粗活,手上有伤口便显得很奇怪。 “没什么,不小心伤到了。”赵蔓将手缩回衣袖,说道:“我回去了。” 唐宁看着她走出院子,摇了摇头,回头继续配药。 刑部。 刑部尚书看着桌案上堆积的卷宗,揉了揉眉心,面露无奈。 许程扣押的案子就堆积在这里,但要一件件查起来,却并不容易,因为涉及到的权贵太多,怕是其中也会遇到想象不到的阻力。 哪怕他是刑部尚书,也觉得这是一个烫手山芋。 他翻开一份卷宗,有小吏敲门进来,说道:“大人,唐主事回衙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接手 唐宁在家中休养了几日,等到腰伤好了一些,才重新回到刑部。 虽说刑部的三月之期已经快要结束了,只剩下十日不到,但他还是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走进刑部衙值房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位陌生的官员。 唐宁看了看他坐着的位置,想了想,开口问道:“这位大人,莫非就是杨郎中?” 那官员站起身,拱手说道:“唐主事,久仰久仰。” 唐宁记得他还没有来刑部的时候,这位杨郎中似乎是由于脚伤请了病假,这一请就是两个月接近三个月,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刑部看到他。 他对其拱了拱手,问道:“杨郎中脚伤好些了吗?” 杨郎中笑了笑,说道:“劳烦唐主事关心,本官的伤已经痊愈了。” 唐宁和杨郎中寒暄了几句,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位杨郎中来了便好了,他才是这刑部衙的一把手,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可以清闲下来。 杨郎中坐在桌前,抬起头,目光有意无意的望向唐宁所在的方向。 这近三个月的时间,他虽然不在刑部,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刑部的消息。 在唐宁来刑部之前,就有传言说,此人乃是专克上司的扫把星,他为了避祸,才自残离衙,可谁想到,对方在这刑部的三个月,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做,还主持编纂了《洗冤集录》,详细记载了检验和破案之法,被陛下赞誉,推行全国,功劳甚大。 这让杨郎中几乎悔断了肠子,若是他也在衙中,这功劳,怎么都会有一部分落在他的肩上,而他的举动,无异于将之主动推了出去。 近三个月的平安无事,也让他彻底放下了心,壮着胆子回衙,或许还能沾上那么一点半点的功劳。 杨郎中坐回自己熟悉的位置,泡了壶茶,刚刚端起茶杯,便有小吏抱着一堆卷宗,从门外走进来。 他站在门口,正要向唐宁所在的桌旁走去,看到房内的杨郎中时,忽然怔住,想了想,调转方向,走到他的桌前,将卷宗放在桌上,说道:“杨大人,尚书大人有令,命刑部衙尽快审查核验这些卷宗。” “知道了,放下吧。”杨郎中点了点头,随意的翻开一份卷宗。 这份卷宗上的案子很简单,靖边侯为了建造私宅,侵占民田,还纵容手下闹出了人命,如果犯案的是寻常人,他只需签下名字,案犯就算不被砍头,也要落得一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可这是靖边侯,是京中权贵,背靠康王,他一个小小的刑部郎中,哪里招惹得起? 他拿着卷宗的手一哆嗦,眼皮直跳,将之放下,又重新拿起一份。 “延平侯之子放火杀人案。” “永川伯之子奸污女子案。” “会阳伯纵子行凶案。” …… 看完数份案情卷宗之后,杨郎中身体微微颤抖,额头冷汗直冒。这些案子中的任何一件,都足够他这个刑部郎中头疼,让他一个小小的郎中去管这些案件,这是让他去死啊! 他站起身,望向衙房内一名小吏,说道:“许侍郎在不在,我要去找他……” 那小吏道:“回大人,许侍郎因为包庇案,被停职了。” “停职……”杨郎中站在原地,喃喃道:“怎么说停就停了……” 他整个人跌落回椅子,拿起最后一份卷宗,哆嗦着打开。 “刑部侍郎许程包庇案……” 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唐宁已经听萧珏说过了。 在唐家的暗中授意和支持之下,包括一位侍御史在内,十余位朝中官员对靖边侯延平侯等人集体发难,陛下命刑部和御史台彻查这些案子,一旦落实,这些权贵不死也得脱层皮。 陈国的律法虽然对权贵也有部分优待,但这份优待是有限的,权贵要是真的拿百姓的命不当人命看,下场也会很惨,寿安伯就是一个例子。 这些事情,他们暗中偷偷摸摸的做是一回事,不管下面的官员如何包庇隐瞒,一旦被在金殿之上,当着百官的面提出来,多半是无法善了的。 幸亏杨郎中及时赶回来,要不然,在刑部这最后的一段日子,他就有的忙了。 唐宁悠闲的喝着茶,写着最新一部公案小说的新卷,某一时刻,抬头瞥了一眼,看到杨郎中站起身,失魂落魄的走出去。 他重新落笔,没写几个字,门外就传来了小吏的惊呼声。 “不好了,不好了,杨郎中掉井里了!” “快来人啊!” …… 刑部衙,一名老者看着躺在床上的杨郎中,摇了摇头,说道:“杨郎中旧伤刚愈,又添新伤,这一次,至少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休养。” 唐宁对杨郎中的不幸表示同情,归衙的第一天,就掉到了刑部废弃不用的那口枯井里。 那口井的位置很偏僻,周围也有围栏,刑部的官吏们想不通杨郎中为什么会掉进那口井里摔成重伤,但杨郎中被救上来的第一时刻,尚书大人便下令将那口枯井的井口封了起来。 刑部衙,刑部尚书宋义看着唐宁,说道:“杨郎中伤重需要休养,这些日子,刑部衙的事情,就交给唐主事了。” 说罢,不等唐宁回答,他就指了指杨郎中桌上的卷宗,说道:“这些案子,陛下特别叮嘱过,御史台那边也会来人盯着,唐主事要尽快处理……” 虽然唐宁也不想背锅或者招惹麻烦事,但他没有杨郎中那么狠,狠下心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刑部衙唯一的那口井已经被封住了,他总不能爬到屋顶再跳下来,此外,翻墙上房对他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整个刑部也没有他跳下来会摔伤的楼层。 想不到兜兜转转饶了一圈,又是借刀杀人又是曲线救国的,最终这一刀,还是得自己砍下去。 他将那些卷宗搬到自己的桌上,看着一名小吏,说道:“去把许侍郎值房中的卷宗都拿过来。” 刑部侍郎许程的包庇案最简单,他所拦下来的卷宗,全都堆在值房之中,只需将实情禀上去,陈皇自有他的判断。 怜儿姑娘家中的案子,人证物证俱在,也可以马上结案。 至于其他的案子,唐宁相信,唐家早已在背后准备好了一切,这些案子不管是谁查,都不会费太大的功夫。 即便如此,对于刑部尚书甩锅给他的行为,唐宁还是有些不爽,正好《我做刑部尚书那些年》中,宋慈宋大人最后大义灭亲的不孝子还没有名字,宋毅这个名字就挺合适的…… 不急不缓的写完了新章,唐宁才拿起一份卷宗,看向一名书吏,说道:“升堂!”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与众不同 在刑部查案比唐宁想象的还要顺利的多,案情并不复杂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无论是证人的传唤,还是证据的搜集都十分的顺利,几乎没有出什么差错,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就像是有人将这一切都安排好了,每一次都在他需要的时候,递到他手里。 如果京师这样的好人再多一些,刑部的破案效率,还能再上好几个台阶。 人证物证俱在,犯人认不认罪,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作为刑部主事的唐宁,只需要将调查结果如实的奏上,就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十几件案子,唐宁只用了两天多的时间,就全部结案。 虽然不知道陈皇会怎么处置那些权贵,但身为刑部侍郎,不为百姓申冤做主,反倒包庇罪犯,肯定不是罚俸那么简单。 唐宁有些唏嘘,本以为能在刑部安稳的待完这最后的十天,到头来,却还是摆脱不了扫把星克上司的帽子。 上面对于这些人的处置,比他预想的还要快一点。 刑部侍郎许程,利用职务之便,包庇人犯,即刻除去刑部侍郎一职,等候查办。 左司郎中韩栋,包庇的程度虽然比许程轻上一些,却也被除去左司郎中之位,虽然不至于无官可做,但降职是免不了的…… 靖边侯被削去爵位,贬为庶民,成为这一年来,第二位被直接削去爵位的权贵。 延平侯永川伯等人,教子无方,即便没有被削去爵位,却也被罚了一笔重金,补偿受害百姓,除此之外,延平侯等人之子,也被判处充军流放,此生不能进京。 权贵到底是权贵,除非是谋逆造反,或是犯下了某种超出朝廷容忍界限的大罪,不然是不会丢掉性命的。 但对于这些从小锦衣玉食的纨绔而言,抛弃优渥的生活,充军流放,从某种程度上说,比死还难受。 涉案的诸多权贵,遭受到的损失和影响,还要远远超过表面上看到的这些,原本有望延续辉煌的家族,经此一事,有可能在近几年内,便迅速的衰落下去。 康王府。 陛下惩处的是京中权贵,康王并未受到什么直接的影响,但此刻的康王府中,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这些官员权贵,无一不和康王有着紧密的联系,仅目前为止,他们就损失了一位左司郎中,一位刚刚投靠过来的刑部侍郎,更别说还有那些惨遭削弱的权贵…… 这还只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康王在朝堂上的声望,在权贵中的人心,经此一事,都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这一年来,在和端王的斗争中所建立的优势,一朝尽失。 议事厅内,自从得到宫内的消息之后,康王已经沉默了小半个时辰,他身边之人,也都一言不发,生怕惊扰了一夕之间从峰顶掉到谷底的康王,无辜受到迁怒。 “殿下,朝堂如战场,胜败常有之,切不可一蹶不振啊。”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一位中年人。 有人接口道:“是啊,殿下,比之端王,我们如今还有一些优势,殿下不能颓靡。” 康王单手握拳,重重的砸在桌上,咬牙道:“本王不甘心啊!” 拳头砸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众人的心头也是一紧。 何止康王不甘心,就连他们也不甘心。 好不容易在夺嫡之路上将端王远远的甩开,距离东宫之位只有半步之遥,又眼睁睁的看着己方退回和端王同等的位置,如何能够甘心? 自此康王在朝堂上的声望大降,也失去了不少权贵的人心,陛下虽然没有直接针对康王,但这每一项重罚,几乎都是在削减他的羽翼。 有人想了想,开口道:“陛下让刑部负责此案,唐大人竟是一点儿都不留情面,也不遣人来告知殿下一声……” 徐姓中年人摇了摇头,说道:“此案乃是陛下亲自下旨,御史台监督,唐大人也只能秉公办事,若是连他都包庇,不仅自身难保,说不定会让殿下也陷进去,此事,唐大人做的对。” 那人争辩道:“就算他不能包庇,难道就不能手下稍稍留情,此人到底和我们是不是一条心,还未可知……” 康王虽然没有说话,但眉头却轻微的蹙了起来。 徐姓中年人看了看康王,心中暗叹口气,却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皇宫,陈皇放下刑部的奏章,背着手走到殿中,说道:“一位户部侍郎,一位刑部侍郎,朕和朝臣们在忙着治理天下,他们两个却在忙着蛀空朝廷,魏间啊,你说说,他们两个要是当了皇帝,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陈皇说完许久,殿内都没有传来回应,他回过头,看到靠在柱子上打盹的魏间,轻咳一声。 “啊……”魏间立刻睁开眼睛,说道:“先是户部侍郎,现在又是刑部侍郎,依老奴看,唐大人这扫把星克上司的帽子,怕是摘不掉了……” “扫把星?”陈皇目光望着窗外,开口道:“人人都说他是克上司的扫把星,但又有谁曾想过,他所做的,都是分内之事,克的都是贪官污吏,若是这朝中都是像他一样的扫把星,朕可以省下多少心力?” 魏间微微躬身,说道:“唐大人,的确与众不同。” “朕原本以为,他与方哲是同一类人,现在才明白,他与任何人都不同……”陈皇重新坐桌前,说道:“朕希望,他能一直这么不同下去。” …… “大人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尽,此生无以为报,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大人的大恩!” 客栈之中,一对母女面对唐宁,双膝跪下,颤声开口。 唐宁急忙将怜儿姑娘母女扶起来,说道:“你们不必如此,这是本官的分内之事。” 怜儿姑娘身旁的老妪语气坚定的说道:“不,若不是大人,那些恶人还会一直逍遥法外,我们母女一辈子都记得大人的恩情!” 唐宁还是不太善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安慰了她们几句,便走出客栈。 阶级自古以来就存在,并且永不消亡。权贵便是权贵,有着普通百姓所不具备的特权,在如今这样的时代,更是如此。 若不是唐家在背后推波助澜,将事态扩大,并且在朝堂上引爆,这些受害的百姓,大抵是讨不到一个公道的。 而唐家的本意,亦不是帮这些百姓讨回公道,他们只是将这当成是一个工具,一个打击康王的工具。 刑部的实习,马上就要到头了,唐宁暂时还不知道下家是哪里,不过想来在户部和刑部之后,怕是其他几部也都将他加入了黑名单,下一次祸害哪个部,就看皇帝的心情了。 他走回家的时候,看到赵蔓坐在院内的亭中。 这两天唐宁都没有怎么见到她,不知道她在府中忙些什么,走到亭中,赵蔓回过头看着他,说道:“康王兄心胸狭隘,虽然你是奉命行事,但那些权贵们也都是你亲自审的,我担心他会记恨你。” 唐宁对此不以为意,却还是点头道:“多谢公主提醒,我知道了。” “以后一定要小心。”赵蔓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递给他,说道:“这个送你。” 第三百二十六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唐宁看着手中之物,喃喃道:“这……” “就当是临别礼物吧。”赵蔓抬头看了看他,目光停留了一会儿,才道:“我今天就要搬回宫去了。” 唐宁诧异道:“这么快?” “父皇已经同意楚国的求亲了。”赵蔓看着他,说道:“一个月之后,我就要启程去楚国,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 唐宁看着她,嘴唇张了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认识你很开心。”赵蔓脸上忽然露出笑容,说道:“这半个多月来,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日子,谢谢你们。” “替我向钟姐姐和苏姐姐告别。”她挥了挥手,回头走了两步,脚步又顿住。 她在原地停留片刻,才缓缓转过身,抬头看着唐宁。 她的视线停留在唐宁脸上,说道:“有句话想对你说。”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公主请说。” “我……”赵蔓嘴唇动了动,最终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还有机会见面,我再告诉你。” 说完,她便转身向外面走去,再未回头。 …… 赵蔓只在公主府住了不到一个月,便又重新搬回了宫里。 这是因为陈楚两国的联姻已经正式敲定,在此之前,皇室还要做许多礼仪上的准备,这期间,她便只能待在宫中,不能再见外人了。 唐宁坐在墙头,看着已经人去宅空的公主府,将她的临行礼物收进怀里,从墙头跳回院子。 他走到亭中坐下,目光望向前方,略微有些失神。 “小宁哥。” 苏如从外面走进来,将还冒着热气的碗递给他,说道:“你刚才没怎么吃东西,喝点儿粥吧。” 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少,唐宁不怎么有食欲,却还是接过碗,小口小口的喝着。 苏如看了看隔壁院子,问道:“公主搬走了吗?” 赵蔓住在隔壁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和小如小意姐妹相称,早已熟悉。 唐宁放下碗,说道:“朝廷马上要准备联姻一事,她不能再住在外面了。” 苏如取出手帕,帮他擦了擦嘴,说道:“公主殿下心地善良,不知道楚国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希望她嫁到楚国以后能够幸福。” 小如不知道楚国太子是什么样的人,唐宁却一清二楚,那是比康王和端王还要不堪入目的败类,赵蔓这次去楚国,便是跳进火坑了。 喝了碗粥,他便走出府门,随便走走,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天然居中。 “怎么,不开心?”苏媚在院子里荡秋千,看到他走进来,问道:“刑部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康王只要有一点点脑子,就不会因此记恨你,还有什么事情烦恼的?” “没事。”唐宁摆了摆手,说道:“闲着无聊,玩两把?” 苏媚将白玉麻将拿出来,在盒子里找了找,说道:“骰子不见了,懒得去找,你先抓牌吧。” 为了表示公平,他们一般会用骰子的奇偶点数来决定谁先抓牌,唐宁从怀里掏出一颗骰子,说道:“不用,我有。” 他将那骰子扔在桌上,看了看,说道:“六,双数,你先抓。” 苏媚伸出手,却并不是抓牌,而是将那骰子拿了起来。 她仔细看了看那骰子,然后看着唐宁,问道:“这骰子哪里来的?” “别人送的。”唐宁看着苏媚手里的骰子,他也不知道赵蔓为什么会送他这个,不知道是不是祝他早日发大财的意思。 苏媚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问道:“谁送的?” 唐宁看着她,意识到应该有什么地方不对,问道:“怎么了?” 苏媚眨了眨眼睛,问道:“是哪个女子送的吧?” 唐宁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苏媚看了看手中那小巧精致的骰子,看着他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骰子。” “我当然知道这是骰子。”苏媚白了他一眼,将那骰子递给他,说道:“你仔细看看,这骰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不就是一个骰子……”唐宁仔细看了看,诧异道:“骰子里面的红红的东西是什么?” “红豆。”苏媚看着他,解释道:“王维有诗云: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所以红豆也叫做相思豆,红豆入骰,便是相思入骨,所以你老实告诉姐姐,这是哪个女子送你的定情信物?”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唐宁怔在原地,脑海中立刻回想出温庭筠的一句诗来。 自古以来,红豆骰子都多见女子送给男子的定情信物,经苏媚提醒过之后,他立刻就想起来了,但…… 他手中的骰子掉在桌上,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从天然居走回去的时候,唐宁心中还是有些不信,他走到唐府门口,有一道人影走过来,说道:“唐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唐宁看着那少女:“你家主人?” 少女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说道:“我家主人就在那里。” 这里便是唐府门前,唐宁也不担心是刺客什么的,走到那马车前面,一道人影从马车上下来。 唐宁看着那人影,诧异道:“安阳郡主……” 安阳郡主看着他,笑了笑,说道:“唐大人,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红袖阁。 唐宁坐下之后,抬头问道:“不知郡主找我,可是有何要事?” 安阳郡主看着他,说道:“我是为平阳公主而来。” “公主,公主怎么了?” “公主喜欢你,你知道吗?” “咳,咳!”唐宁被一口茶水呛到,捂着嘴,剧烈的咳嗽。 安阳郡主望向他,问道:“没事吧?” 唐宁咳嗽了一阵,拍了拍胸口,说道:“抱歉,在郡主面前失态了。” 安阳郡主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她看着唐宁,继续说道:“其实我和唐大人一样,一开始也不相信,平阳从小性子单纯,贪玩任性,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 唐宁擦了擦嘴角,摇头道:“公主还是个孩子,没有经历过什么,可能会将某些感情,误认为是喜欢。”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安阳郡主看着他,说道:“可小孩子总会长大的,我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但我知道,她宁愿自己嫁到楚国,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也不愿意连累你,甚至不愿意告诉你这些,她把你看的比自己还要重要,唐大人认为这是什么感情呢?” 唐宁抿了口茶,没有回答。 安阳郡主站起身,说道:“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希望你为她做些什么,只是觉得,这些事情,你应该知道。” …… 唐宁觉得,他今天得到的信息量,要比翰林院整整一箱子书还要多。 赵嘤嘤喜欢他,开什么玩笑,她……她怎么可能喜欢他? “小丫头片子……” 他坐在院子里,看着手中的玲珑骰子,哭笑不得。 一道身影从院外走进来,看着他,说道:“唐大人,陛下召见。” 今天还真是让人一刻都不得清闲,唐宁刚刚回家没一会儿,就又坐上了进宫的马车。 陈皇召见他的地点在御书房,除了他之外,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也在,礼部尚书唐淮同样在列,不用猜,其余三位,应该就是另外三部的尚书了。 唐宁走进去的时候,陈皇正在训斥刑部尚书宋义。 “身为刑部尚书,手下的人这么明目张胆的袒护包庇,你看不到吗,刑部是为百姓伸冤的地方,不是让百姓蒙冤的地方……”陈皇训斥了一通,语气才逐渐缓和下来,说道:“刑部侍郎一职,尽快推举出一位补上。” 刑部尚书宋义连忙道:“臣遵旨。” 陈皇点了点头,又看向唐淮,说道:“公主出嫁一事,礼部要尽快开始准备,事关我陈国颜面,各项礼仪都不能出任何差错,一个月内,必须筹备完毕,另外,送婚使的人选,也从你们礼部选吧……” 唐淮抱拳躬身,说道:“臣遵旨。” 陈皇又和六部尚书商讨了几件事,目光才望向在一旁等待已久的唐宁,问道:“六部之中,你已走完了户部和刑部,下一部你想去哪里?” 陈皇此话一出,六部尚书中,除户部尚书和刑部尚书之外,其余四人皆是面露异色。 唐宁的视线在几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一人身上。 “唐大人,接下来,怕是要给礼部添麻烦了。” 他对唐淮拱了拱手,手心攥着一颗玲珑骰子。 第三百二十七章 礼部冷遇 “礼部?” 陈皇看着唐宁,面露诧异。 因为他刚才说的是“唐大人”并非“周大人”,所以陈皇确定他想要去的是“礼部”而不是“吏部”。 唐宁与唐家的恩怨,他心中再也清楚不过,那是不可挽回的生死大仇。 因此,在决定让唐宁行走六部之前,他甚至已经想到,轮到礼部的时候,他或许会抗拒,到时候,便是跳过礼部也无妨,可他怎么都没有想过,他居然会主动提出进入礼部的要求。 只是惊诧了一瞬,他的脸上就再次恢复了平静,点头道:“既然如此,唐尚书,便将他安排在你们礼部吧。” 唐淮脸上表情平静,淡然道:“臣遵旨。” 其余几部尚书看了看唐宁,又看了看唐淮,心中既疑又惊。 直至众人退出大殿之后,稍稍落后的刑部尚书才看向一旁的吏部尚书,难以置信道:“他居然选了礼部,我刚才还以为听错了……” 吏部尚书松了口气,说道:“我也险些听成了吏部,我们吏部,可经不起他这么折腾。” 刑部尚书宋义感同身受,叹了口气,说道:“他这一走,本官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不知道现在唐淮心中是什么滋味,亲外甥成了大敌,唐家当年,可真是走了一步臭棋……,不过,礼部可是清贵衙门,他即便去了,也很难搅动起风浪,唐淮的把柄,岂是这么容易抓住的?” 吏部尚书摇了摇头,说道:“我倒是觉得,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事情,他既然选择了礼部,就一定有所图。” 宋义想了想,诧异道:“他还能图什么?” 吏部尚书挥了挥手,说道:“不知道,不过本官相信,他必有什么目的,等着看热闹吧……” 礼部。 唐淮刚回礼部不久,尚书房中,礼部侍郎,四司郎中,面上皆露出惊诧之色。 “尚书大人,那人下一个真的选了我们礼部?”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可不防!” “他来我们礼部,一定有什么目的,大家要加倍小心!” …… 礼部侍郎刘风看了看四部郎中,皱眉道:“慌什么,礼部不是户部,也不是刑部,他来我们礼部,能闹出什么风浪?” 四部郎中细想之后,才安静下来。 礼部不掌国家钱粮,也不管官吏任免,不审案子,不事建造,更不领兵,礼部掌的是礼仪、祭享、贡举之政,十足的清水衙门,连御史都不愿意来这里,更何况,整个礼部铁桶一片,一个外人,能在这里翻出什么风浪? 刘风看了看众人,目光再次望向唐淮,问道:“虽说我礼部不怕一个外人,但也不能任他乱来,如今公主即将出嫁,主客司负责承办,不能出丝毫差错,膳部容易被人动手脚,礼部司干系重大,祠部清闲,不如便让他去祠部吧。” 唐淮对此没有提出什么异议,目光望向主客郎中,说道:“陛下有意在礼部选一名送婚使,公主的婚事既然由你们主客司承办,此次的送婚使,也就由你担任吧。” 主客郎中拱手躬身,“下官遵命。” …… “礼部?” 宫内某处,萧珏看着唐宁,诧异道:“你疯了,礼部是唐家的礼部,唐淮任礼部尚书多年,早已将礼部牢牢的掌控在手里,整个礼部铁桶一片,你去礼部干什么?” 唐宁目光望向宫内某处,说道:“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扫把星吧?”萧珏看着他,说道:“户部侍郎和刑部侍郎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礼部又没有钱又没有权的,你去那里也没用啊,更何况,唐淮要是想在礼部对你动什么手脚,简直易如反掌……,依我看,你走完另外五部就可以了,这礼部,还是不去的好。” 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他虽然不是扫把星,但他要是想当扫把星,一个礼部尚书还拦不住。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你继续忙吧,我回去了。” 他走到某处宫墙处,停下脚步。 这堵墙的另一面,便是后宫,后宫中居住的是皇帝的妃子以及未出阁的公主,未经允许,外人不得进入。 他抬起头,望向宫墙另一面的天空,目光微动。 一墙之隔的地方,少女停下脚步,抬起头,望着墙外的天空,轻轻的叹了口气。 …… 距离刑部的三月之期还有几天的时间,唐宁就离开了刑部,第二日便到礼部走马上任。 刑部尚书高兴的表达出了对他的强烈不舍,然后就以最快的速度帮他办好了所有的手续。 唐宁来礼部的第一天,没有见到唐淮,见到了礼部侍郎刘风。 六部之中,户部,吏部,兵部都有两位侍郎,刑部,工部,礼部,因为平日里的公务不是多么繁忙,侍郎只有一位。 “根据尚书大人安排,唐主事便在祠部任职吧。”刘风说了一句,便看向身后一人,说道:“刘郎中,带唐主事去祠部。” 礼部对他的态度,远不如当初的户部,甚至连刑部都不如,不过唐宁并不在意,他来礼部本来就是来搞……,来学习的,不会被这些外界因素干扰。 同其他几部一样,礼部之下,所属有四,一曰礼部,二曰祠部,三曰膳部,四曰主客。 礼部司是礼部的主部,主要掌礼乐,贡举等,膳部司掌各种典礼上的酒膳,主客司主要是招待外宾的,这一次的楚国使团,就是他们在招待,同时也负责公主出嫁的各项事宜。 唐宁所在的祠部,掌祠祀、享祭、天文、庙讳、僧尼等,平日里没什么活干,是闲的不能再闲的部门。 其实他本来是想到主客司或者礼部司的,但从这个安排来看,礼部诸人应该都在防着他,安排了一个最清闲的衙门给他,要是安安稳稳的待在这里,可能三个月都没有什么活干。 祠部郎中姓刘,在值房中为他安排了一个位置之后,就没有再理他了。 祠部的小吏进进出出,也都远远的绕开他的位置,似乎在躲避瘟神一样。 唐宁在这里坐了好几个时辰,居然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看来他是被选择性的忽视了。 他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聊的用毛笔在纸上画着圈圈,忽有一人走进来,看着刘郎中,说道:“刘郎中,我记得你们祠部有几个对《陈典》比较熟悉的人,暂时先借我用用。” 刘郎中看着他,诧异道:“你借这些人干什么?” “多找几个人,有备无患,此次联姻,事关的可是我陈国的颜面,要是哪里出了差错,本官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他看了刘郎中一眼,说道:“你快点让他们过来,主客司那边急着呢。” 那人说完之后就转过头,冷不防见到身后多了一道人影,吓了一跳。 唐宁看着祠部郎中,问道:“刘郎中,这位大人是?” 刘郎中虽然不想主动和唐宁搭话,但他开口了,他也不能不理,站起身,笑道:“这位是主客郎中王大人,也是此次公主出嫁的送婚使。” “送婚使啊……”唐宁看着王郎中,拱了拱手,笑道:“幸会,幸会……” 主客郎中此时已经猜出了这位陌生人的身份,随意的拱了拱手,抬头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时,却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从心底涌出一阵凉意。 第三百二十八章 换使 礼部入职了一位新主事,在不到半天的时间便人尽皆知。 户部和刑部的事情,早就使他威名远扬,只是礼部官员没有想到的是,在离开刑部之后,他居然主动选择了礼部。 礼部官吏对他之所以如此熟悉,不仅仅是因为他扫把星之名已经满京皆知,还因为这位唐主事和礼部唐尚书所在唐家的恩怨,在京师已经有数十个版本流传。 礼部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而言,就是龙潭虎穴。 不知道他这次的举动,到底算是自投罗网,还是羊入虎口,总之,在他还未正式入职之前,礼部各衙的官吏就已经受到了指示,各衙官吏对他视而不见即可,尤其是祠部司,更是受到了重点警示。 祠部值房。 一直在纸上画圈圈也会烦,唐宁放下笔,重新站起身,走到祠部郎中身前,问道:“刘郎中,不知我在在这祠部,需要做些什么?” 刘郎中看着他,笑道:“我祠部平日里没什么公务,唐主事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祠部的公文,先熟悉熟悉公务。” 祠部管的事情很杂,祠祀享祭,天文漏刻,国忌庙讳,卜筮医药,道佛之事……,这些通通都在祠部的职权范围之内。 但近来并没有什么大的祭祀活动,其他的小事,自有小吏安排,唐宁能做的,只有一边等公文,一边等下衙。 主客司。 主客司在礼部是一个很特殊的部门,只负责接待别国使臣,掌管与他国的外交事宜,但很多时候,一年中也没有他国使臣进京,主客司便沦为闲散衙门。 不过,从今日起,礼部最闲散的衙门,便成为了礼部最繁忙的衙门。 公主外嫁的各种礼节,都需要主客司一一安排,并且多次核实,不能出任何差错,主客郎中,更是被任命为送婚使,责任重大,此次随同公主出使楚国,若是一切顺利,回来以后,在数年内,必定会得到升迁。 主客司,一间衙房之中,众官吏正在查阅典籍,制定礼仪规程。 间歇之时,一名主客主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小声问道:“你们说,那人这次选我们礼部,到底是想干什么?” 另一人道:“一定是想找唐尚书的麻烦,不过他这次注定要失望了。” “他还以为这里是刑部和户部,可以任他折腾,不知道唐尚书会怎么对他,他和唐家,可是有着大仇啊……” “咳!”主客员外郎重重的咳了一声,看了众人一眼,冷声道:“唐尚书的事情,是你们能够议论的吗?” 被上官训斥,几人立刻闭嘴。 一人左右看了看,立刻转移话题道:“这次王大人被指定为送婚使,必定前途无量,到时候,王大人一旦升迁,张大人也就离升职不久了……” 主客员外郎脸上露出笑容,王郎中受尚书大人赏识,若是办好了送亲之事,回来肯定是会升迁的,到时候,这主客司没了郎中,最有希望顶上去的,便是他主客员外郎了。 他看着众人一眼,说道:“好好干活,若是能办好此事,也都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从这处值房离开,他便径直去了主客郎中的房间。 作为送婚使,主客郎中比所有人都忙,桌上的典籍书册堆的极高,看到张员外郎进来,急忙道:“张大人,你帮我找找前些年那几位公主联姻楚国的卷宗,我记得那时候也是我们主客司承办的……” 张员外郎正要开口,忽然捂着鼻子,皱眉道:“什么味道?” 他循着这味道的方向,目光最终定格在王郎中身上。 “咕噜噜……” 一阵奇怪的声响过后,王郎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下,鼻间闻到一股恶臭,怔了怔之后,面色大变。 …… 礼部衙门本来就不大,主客郎中拉在裤子上的事情,只经过了半个时辰便不胫而走。 虽说人有三急,但作为成年人,身上发生这种事情,还是丢人至极。 王郎中已经洗完了澡,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回到主客司的时候,面色赤红。 主客司的诸位官吏脸上自然不敢露出什么别的表情,得罪了一把手,以后可没有他们的好果子吃,连看都不敢看他,只顾埋头翻阅典籍。 张员外郎怀里抱着一堆卷宗,敲了敲门,走进房间,说道:“王大人,您要的卷宗,我全都找来了。” “放……” 王郎中刚刚说了一句话,腹中便又传来了一阵“咕噜噜”的响声,他面色一变,立刻跑出值房,向茅房的方向跑去。 一个时辰之后,接连上了五次茅房的王郎中,已经需要小吏搀扶着走路了。 “王郎中病了?”尚书房中,唐淮放下笔,看着一名礼部小吏问道。 那小吏点了点头,说道:“回尚书大人,王郎中现在身体很虚弱,走路都需要别人搀扶。” 主客郎中的身体什么时候都能出问题,唯独现在不行,耽搁了两国的联姻大事,不仅是他,就连礼部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望向礼部侍郎刘风,说道:“我写一封折子,你派人送到宫中,请陛下派御医来帮王郎中看看。” 刘风拱了拱手,说道:“我马上去。” 在礼部闲坐了一天,放衙的锣声响起,唐宁便自顾自的离衙。 他走了时候,礼部还没有人动,虽说放衙时间是固定的,但具体什么时候能走,各部的要求都不一样,还要看尚书的意思。 不过,作为临时工的他,却没有这一层限制。 走在街上,远远的便看到前方有一辆马车行过来。 因为之前帮助太医院编纂过医书,来去坐的都是太医院的马车,对此再也熟悉不过。 他挥了挥手,那马车便停了下来,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看到唐宁时,先是一怔,随后便恭敬道:“凌一鸿见过师叔……” …… 礼部。 刘风看着凌一鸿,小心的问道:“凌太医,王郎中患的是什么病,严重吗?” “王郎中患的是胃肠之疾。”凌一鸿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说道:“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若是放任不管,也会有性命之忧。” 刘风拱了拱手,急忙道:“那就拜托凌太医了。” 凌一鸿提笔写下一个药方,说道:“胃肠之疾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却极难医治,这服药王大人需要连服一个月才能痊愈。” 刘风怔了怔,问道:“一个月?” 凌一鸿点了点头,说道:“这一个月内,他都需要卧床静养,多喝盐水,切记不能太过劳累,否则性命危矣。” 刘风看了看卧床的王郎中,才对凌一鸿拱了拱手,说道:“辛苦凌太医了……” 片刻后,尚书房中,刘风看着唐淮,说道:“一个月太久了,联姻之事本就紧急,一月之后,公主便要启程,一天都耽搁不起。” 唐淮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此次送亲使的人选,便重新选一个吧。” 刘风看着他,问道:“可陛下那里,我们应该怎么交代?” “如实禀明即可。”唐淮站起身,问道:“你觉得,除了王郎中之外,还有谁能胜任这个差事?” 刘风想了想,说道:“礼部郎中陈正,也熟悉礼制。” 不多时,尚书房内,礼部郎中陈正对唐淮拱了拱手,说道:“大人放心,下官必不负大人所托。” 片刻后,陈正走出尚书房。 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冷风,让他打了一个哆嗦,不由的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第三百二十九章 旧案【求月票】 “你说这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 “太可惜了,王郎中若是没病,这次担任送婚使,也是大功一件。” “病来如山倒,这种事情,谁能预料到,只能说王郎中的运气不好……” …… 在户部和刑部衙门的时候,唐宁每次都是自己带饭,但还是会在指定的膳堂就餐。 他一人占了一张桌子,膳堂位置不够,礼部的官吏哪怕是蹲在地上,也不和他共用一桌。 听着众人小声的议论,唐宁吃干净了擦擦嘴,走出膳堂。 王郎中腹泻的原因自然是中毒,用的量比萧珏的药重上许多,可能会拉三天的肚子,身体某个部位的痛苦会多一些,但并不致命。 三天之后,药效就会消失,注意补充能量补充盐水,在床上躺两天就能恢复元气,但如果他选择吃凌一鸿给他开的药,大概要虚弱到停药的时候。 礼部的动作也非常的快,唐宁第二天上衙的时候,新的送婚使就已经指定好了,是礼部郎中陈正。 礼部四司郎中虽然品级相同,但无论是实际的地位还是手中的实权,都以礼部司郎中为首。 主客司郎中因为腹泻不止,不能担任送婚使,礼部郎中就不能用同样的方法了,要不然,傻子都会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在礼部的第二天,居然没有人和他说一句话,好在他最不怕的就是寂寞,无聊了再温习一遍《大明王朝》、《琅琊榜》,看几集就可以下衙回家了。 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赵嘤嘤跳进火坑,也不能把自己牵连进去,或是破坏两国的邦交,这件事情想起来就挺难,做起来更难,但不管采取什么手段,他都得争取到送婚使的位置。 只有这样,日后的行动才好展开。 主客司郎中这一个月是别想下床了,礼部郎中陈正的把柄,他用陪睡三次也换来了。 除了陈正之外,礼部还剩下两位郎中,一位侍郎,一位尚书,正六品之下的官员,没有资格做婚使。 唐淮身为礼部尚书,是不可能作为送婚使去楚国的,所以他的竞争对手只剩下三人,礼部侍郎刘风,膳部郎中,祠部郎中,算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他坐在房中想事情的时候,钟意和苏如从外面走进来,双双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钟意看着他,问道:“相公这两天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唐宁看了看她们,问道:“如果有一位很好的朋友即将要跳入火坑,作为朋友,袖手旁观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钟意看着他,说道:“如果是朋友,当然要救了。” 唐宁又问道:“那如果救她有很大的风险呢?” 苏如看向他,说道:“小宁哥这么聪明,如果真的有躲避不掉的风险,是不会冲动的。” 钟意握着他的手,问道:“相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本就不需要对她们隐瞒,唐宁将楚国太子的事情告诉了她们。 “公主是我们的朋友,我们都不希望她跳进火坑……”钟意看向他,又问道:“可是,要把公主从火坑里救出来,相公有多少把握呢?” “事在人为。”唐宁看着她们,想了想,说道:“不敢说十成,但**成还是有的,只是,如果决定了,便要跑一趟楚国了……” 钟意的眼中虽然有些不舍,还是开口道:“关系到公主一辈子的幸福,即便是跑一趟楚国也值了。” “这么说,你们同意了?” “公主也是我们的朋友。”钟意和苏如对视一眼,说道:“况且,她叫了我们这么多声姐姐,明知道相公有办法,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跳进火坑,也太愧对她了……” 一家人都是这么通情达理又充满善心,唐宁的心中顿时充满了自豪感…… 钟意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看向唐宁,说道:“公主对相公,好像不仅仅是朋友,小如,你觉得呢?” 苏如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公主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相公,她看相公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瞎说!”唐宁瞪了她们一眼,说道:“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可能喜欢我,而且她才十七岁,十七岁的小姑娘懂什么是喜欢,小丫头片子一个……” 苏如低头看着他,说道:“小宁哥,我也十七岁。” 钟意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和相公成亲的时候,妾身才十六……” 唐宁看了看左右,某一瞬,忽然觉得他是一个禽兽。 尤其是他站起身,将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更像是禽兽中的禽兽。 …… 康王府。 “他去礼部做什么?”康王站在殿中,一脸的疑色:“他不可能不知道礼部是唐家的地盘,到底是明知有虎,偏向虎山,还是她和唐家之间,有什么猫腻?” 他身旁的一人道:“殿下,上次刑部的事情之后,他好像也未曾向殿下解释过一句……” 康王看向身后的一名中年人,问道:“徐先生,你怎么看?” 中年人沉默片刻,说道:“虽然不知道唐大人为何选了礼部,但他向来不会做徒劳之事,一定有什么目的,只是我不知道罢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从殿外跑进来,高声道:“殿下,有一封信,是唐大人派人送来的。” 康王接过信之后,拆开扫视了一眼,脸上露出感兴趣之色,喃喃道:“礼部郎中陈正……,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但礼部都是唐家的人,能除一个,便是一个!” 片刻后,殿内的气氛便立刻活跃起来。 “原来是我们错怪唐大人了。” “他去礼部,是想要对唐家在礼部的人动手。” “礼部铁桶一片,这一次,便能在这铁桶上,开一个口子出来!” 众人议论间,徐姓中年人走出大殿,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一名年轻人跟着他走进房中,刚为他倒了杯茶,便听到他轻轻叹了口气。 他看着中年人,疑惑道:“先生为何叹气?” 中年男子望向窗外,喃喃道:“用人不疑,那是何等人物,若是以诚相待,或许还能成为一大助力,否则,便只是相互利用而已,可惜了……” …… 御书房,陈皇看着某位御史递上来的折子,将之重重的拍在桌上,怒道:“礼部郎中陈正,好大的胆子!” 陈正身为礼部郎中,科举之事也在他的职权之列,这弹劾奏折上说,四年前的科举之时,某位考生请人代考,科举审查极严,代考之事,在验身之时便会被发现,但礼部郎中陈正利用职务之便,上下打点,使得他的这位子侄辈考生代考成功,至今未曾被揭发。 科举是国家选仕最重要的途径,必须要保证公平公正,任何舞弊行为,都会受到严惩,对于舞弊罪的判罚,不亚于杀人放火之重罪。 他看向魏间,问道:“查明了吗?” 魏间道:“当年代考之人已经找到,他对当年之事供认不讳,礼部郎中的那位子侄,一年前外放做了县令,已经让人去拿了。” “陈正?”陈皇重复了一句这个名字,问道:“朕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他?” 魏间拱手道:“回陛下,礼部郎中陈正,便是唐尚书第二次选定的送婚使。” 陈皇将那奏章扔到一边,说道:“宣唐淮进宫。” 【ps:大晚上的,嗦几句话,小郎君的均定已经很高了,目前已经超过了小书生连载期间的最高纪录,这意味读者也有很多,众口难调,同样的剧情和人物,同时有大量的读者喜欢,也有大量的读者不喜欢,我只能按照自己的习惯和喜好,写书图个乐,看书也图个乐,不必太过认真……】 第三百三十章 不战而胜 礼部官吏一早来衙门点卯,刚刚回到自己的值房,就听到了一个惊掉下巴的消息。 礼部郎中陈正,因为牵扯到数年之前的一桩科举舞弊案,已经被革职查办,打入大理寺天牢。 礼部还有几名涉案的小吏,先行枷号三个月,杖一百,然后发烟瘴之地充军,这一去,怕是就再也回不来了。 礼部和六部其余诸部相比,风险要小得多,无非就是弄乱了礼仪流程,被罚俸或者降职而已。 但身在礼部,有一件事情,是万万不能碰的。 那便是科举舞弊,科举是朝廷选官的重要途径,历来由礼部负责,舞弊之罪,尤甚于杀人放火,历来参与舞弊之人,下场都极其凄惨。 陈郎中因为舞弊之罪被打入大理寺天牢,这辈子就算是完了,礼部众官吏震惊唏嘘之余,心中也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尚书房中,刘风看着唐淮,沉声道:“此次陈郎中被查,走的是康王的关系,不知康王是怎么抓到刘郎中把柄的,偏偏在这个时候发难,分明是要大人难堪。” 陈正是礼部指定的送婚使,现在人在大理寺天牢,自然是当不了送婚使了,送婚使的人选已经换了两次,这一次如果再出什么差错,必定会招致陛下更大的不满,到时候,怕是整个礼部都要被降罪。 刘风看着唐淮,想了想,说道:“唐大人,康王此次,一定是奔着送婚使来的,怕就怕我们再指定一人,又会折在康王手里,到时候,陛下那里,根本无法交代。” 唐淮面色平静,用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说道:“如今礼部能担任送婚使的,只有你和膳部郎中,祠部郎中了。” “膳部……”刘风想了想,说道:“大人,膳部怕是不行,康王连陈正四年前的把柄都能挖出来,万一查到了膳部的问题,再换一次,陛下定会降罪礼部。” “送婚使可以不做,也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风险。”唐淮想了想,说道:“如此一来,便只有祠部刘郎中了。” 刘风想了想,点头道:“刘郎中没有什么问题,若是康王强行阻挠,陛下那里,应该也会察觉到什么。” 唐淮目光望向礼部侍郎刘风,说道:“先和他知会一声,以防万一,暂时不要奏报上去。” 刘风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去。” …… 下衙之后,祠部郎中刘进从礼部衙门走出来,脸上的表情还有些茫然。 送婚使的差事转了一圈,居然落到了他的头上,怎么想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本是一件大功,这种功劳落在他头上,应该高兴才是。 可不知为何,他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先是主客郎中突发疾病,再然后礼部郎中舞弊被抓,这送亲使落在谁头上谁倒霉,他内心还有些担心,并且莫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但想来想去,也没有察觉到到底哪里不对,只能摇了摇头,喃喃道:“应该只是巧合……” 他回到家中的时候,有丫鬟上前禀报,刑部杨郎中来访。 他与刑部杨郎中是同年进士,又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平日里走动颇多,闻言心中的阴霾稍稍挥散,推门走进书房。 书房之中,他珍藏的美酒早就被人打开,一人坐在他的位置上,小口的酌着。 刘进看了看那人,说道:“你受伤才几天,能喝酒吗?” 那人挥了挥手,说道:“小酌几口,没关系。” 刘进坐在那人的对面,问道:“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在家养了三个月,重伤才愈,这刚到刑部的第一天,又掉进了井里,要不要找个算命先生帮你算算,是不是命犯太岁?” “命犯太岁倒不至于,命犯扫把星倒是真的。”刑部杨郎中挥了挥手,说道:“脚是我故意烫的,井也是我自己跳的,我要不这么做,现在就没有机会坐在这里和你一起喝酒了。” 刘进一脸不屑的摆了摆手,说道:“那唐宁真那么厉害,走到哪里祸害到哪里?” 杨郎中抿了口酒,说道:“他不是进了你们礼部吗,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刘进不以为意,说道:“我们礼部可不像你们刑部,就算是扫把星进了我们礼部,也得乖乖的……” 一句话没有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的表情忽然一怔,喃喃道:“扫把星!” 杨郎中看出来他表情的异样,问道:“怎么了?” 刘进嘴唇动了动,说道:“他在礼部虽然什么也没有做,但他到礼部的这两天,主客郎中突发疾病,礼部郎中因舞弊案被抓……,这,这应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吧?” “这可未必。”杨郎中看着他,说道:“礼部四位郎中,这么多年都没出什么事情,怎么他一来,两天就折了一半,我告诉你,你可得小心点,唐主事和你们尚书大人可是有着深仇大恨,他这次到你们礼部,可能就是为了报仇的。” “不会吧……”刘进喃喃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却已经有些惊惧。 那人主动选择去礼部,便已经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但礼部上下一心,集体冷落与他,他这两天,也并没有做什么…… 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要是有第三次,他便是再不信,也得加倍小心了。 可问题是,两次出事的都是送婚使,要是真有第三次,倒霉的不就是他? 他强自镇定下来,摇了摇头,说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没道理……” 杨郎中看着他,问道:“你觉得他和户部侍郎以及刑部侍郎讲道理了吗?还是你觉得你比他们更加聪明?” 刘进抿了抿嘴唇,望向杨郎中,说道:“老杨,你在刑部待的久,见多识广,你帮我分析分析,如果真的是他,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将近两日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和刑部郎中讲述了一遍。 杨郎中想了想,说道:“这么说,你们礼部谁当送婚使,谁便会倒霉,你想想,礼部要是搞砸了公主的婚事仪程,谁最倒霉?” 刘进想了想,恍然道:“尚书大人!” “这不就清楚了!”杨郎中一拍大腿,说道:“他早不去礼部,晚不去礼部,偏偏在这个时候去,不就是给你们礼部捣乱的,先是连换两个送婚使,让唐尚书在陛下那里三番两次的出丑,恐怕就算你当了送婚使,他也会从中捣乱,这次联姻至关重要,一旦有什么地方搞砸了,你就等着卷铺盖回家吧,到时候,连你们尚书大人都难辞其咎……” 刘进面色有些发白,问道:“可尚书大人已经决定让我当送婚使了,我也已经答应了,这可怎么办?” “答应了又怎么样?”杨郎中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京师水深,我等为官之人,想要在这里立足,就该对自己狠一点!” …… 病了一个主客郎中,抓了一个礼部郎中,又来了一个祠部郎中,虽然有些没完没了,但相比起其他人,祠部郎中就坐在他的对面,更加方便下手。 唐宁刚刚坐到自己的位置,还没决定用哪种方法,就听到了祠部郎中刘进早上在来礼部的路上被一辆飞驰的马车撞成重伤,肇事马车撞人逃逸的消息,惊的手里的包子都掉在了地上。 第三百三十一章 委任,升官 礼部的风水看来真的有问题,唐宁可以对天发誓,撞伤祠部郎中肇事逃逸的马车,绝对不是他雇佣的。 他还没来得急那么做。 他将地上的包子捡起来,走出门,一脸可惜的将之扔掉。 虽然包子的馅有点咸,但好歹是小小第一次学着做的,就这么扔掉,他还有些舍不得。 走回去的时候,路过某处值房,行至窗口处,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 “都听说了没有,刘郎中今早出门被马车撞了!” “早听说了,这才三天,四司郎中就有三位都出了事,真他娘的邪门!” “你们有没有发现,三位大人都是当了送婚使以后才出事的,这差事,落谁头上谁倒霉,哪里是送婚使,简直是送命使!” “你们别总是盯着送婚使啊,你们想想,唐主事来礼部三天,每天都有一位郎中出事,看来外面的那些传言,一点儿都不假。” “户部和刑部折的都是侍郎,刘侍郎没事,怕不是三位郎中为他挡了灾……” …… “咳!”唐宁在窗外重重的咳了一声,里面立刻就没有声息了。 背黑锅这种事情,谁都不愿意,他可以摸着良心发誓,祠部郎中的车祸,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谁下的黑手,撞了人还逃逸,简直是败坏社会风气。 不过,那人也算是帮了他的忙,如今四司郎中已经去了三个,只剩下一个膳部,唐淮还没有具体安排,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把他们全都干掉之后,怎么才能保证唐淮会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还真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膳部司。 “你说什么,刘郎中早上出门被马车撞了?”膳部郎中得知这个消息,整个人愣在原地。 一名小吏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真的,侍郎大人已经前往刘郎中家中探望了。” 膳部郎中有些失神的坐回原位,主客司,礼部司,祠部司郎中在三天内接连出事,要说这是巧合,打死他都不信,礼部四司中,可就只剩他一位郎中了,虽然现在他还好好的坐在衙门里,心里却一阵阵的发虚。 他左右看了看,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你,把那水壶拿远点。” “那张柜子有些晃,去把它垫好。” “谁让你们把剪刀放在这里的,拿走拿走!” …… 尚书房,礼部侍郎刘风从外面回来,敲了敲门,走进来。 唐淮抬起头,问道:“刘郎中怎么了?” “被马车撞到了腰,大夫说至少要在家中躺上百日才好。”刘风有些庆幸的说道:“幸亏我们还没有将他的名字报上去,否则事情就麻烦了。” 唐淮沉吟片刻,问道:“撞他的马车找到了吗?” 刘风摇了摇头,说道:“已经让人去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 他语气顿了顿,说道:“主客司、礼部司、祠部司郎中接连出事,这绝非偶然,怕是康王不想让我们好过,撞伤刘郎中之人,有九成的可能,是康王指使的。” 唐淮道:“若是如此,无论是换成膳部郎中还是你,都会步那几人的后尘。” “除非能抓到康王的把柄。”刘风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说道:“否则仅凭猜测,陛下也不会相信。” 唐淮目光望向门外,说道:“公主大婚的礼仪筹备,不可再拖,送婚使的人选,也必须尽快指定。” “可送婚使至少也要有正六品官职,除了膳部郎中和下官之外,这礼部,便没有合适的人选了……” 唐淮看着他,问道:“谁说没有?” 刘风怔了怔,脑海中忽然划过一道亮光,拱手躬身,敬佩道:“大人英明!” …… 礼部郎中进了大牢,主客郎中和祠部郎中一个病一个伤,在朝廷没有正式任命之前,礼部的人手显然有些不太够用。 唐宁在祠部衙转了一圈,又去巡视了一遍主客司。 仅存的膳部司郎中同时执掌礼部司,半个时辰之前,礼部侍郎刘风亲自过来,让他暂时接手祠部司和主客司。 主客司最近的责任重大,不容松懈,没了郎中,司内的事务还是井井有条,唐宁坐在主客郎中的位置上,翻了翻桌上的典籍,已经三天了,这位尚书大人终于想起来,他们礼部,还有一个可以被推出去当送亲使的主事。 唐淮要是早有这个觉悟,他就不用浪费那些药,也不用出卖**和尊严去换取情报了。 与此同时,宫中。 “唐宁?”陈皇手中拿着一封折子,望向下方,问道:“这是礼部的决定?” 礼部侍郎躬身道:“回陛下,礼部四司中,主客郎中重病,礼部郎中被查,祠部郎中今早出门被马车撞伤,只有唐主事能够胜任送婚使的重任。” 陈皇皱起眉头,他虽然想让唐宁去礼部历练,却没有想过让他当送婚使出使楚国,问道:“你们礼部便没有其他人了吗?” 礼部侍郎继续道:“陛下,唐主事博学多才,通晓经典,送婚使之职关乎我陈国颜面,非六品以上官员不可担任,有资格担任此职,又具有此等能力的,礼部之中,无人比唐主事更适合了。” 陈皇脸上露出思忖之色,唐宁能够担任送婚使的重任,他是一点儿都不怀疑的,但礼部的目的,应该是想要将唐宁驱离礼部,甚至驱离京师,这虽违背了他的本意,但对初入官场的年轻人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出使楚国,要远比在六部中历练要艰难的多,却也是不可多得的一个机会。 他想了想,说道:“宣唐宁进宫。” 唐宁原本以为那件事情至少要等到早朝之后,没想到礼部的动作倒是挺快,他收拾东西准备下衙的时候,便得到了皇帝召见的命令。 御书房内,陈皇看着他,问道:“礼部推举你为送婚使,你可愿意?” 他站在殿中,拱了拱手,说道:“臣愿意。” 陈皇看着他,问道:“此次作为送婚使,跟着公主出使楚国,最少也要半年才能回来,你可考虑清楚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一些都听陛下和朝廷安排。” 礼部侍郎刘风看着这一幕,站在原地,有些发懵。 他对于尚书大人的决定,其实是很敬佩的,尚书大人这一手,一举除去了礼部的眼中钉,若是康王还想动手,正好可以借助康王之手除去他,若是康王偃旗息鼓,他便要作为送婚使前往楚国,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不吃亏。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遭到唐宁强烈反对的准备,到时候,他便会在陛下面前,劝说他以国家为重,以大义为重,若是他再反对,便是不识大体,可能会招致陛下的厌恶…… 但谁想到,他居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 这让刘风将已经吐到喉咙的话又咽了回去,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难受至极。 “既然如此,礼部的提议,朕便准了。”陈皇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道:“从现在起,你便担任公主的送婚使,负责婚事筹备事宜。” 他说完之后,又想了想,继续道:“一个六品的礼部主事,担任送婚使,还是有些不够,说不定楚国会因此怀疑我们的诚意……” 他沉吟片刻,说道:“魏间,命翰林院拟旨,擢翰林修撰唐宁为礼部郎中,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暂任平阳公主送婚使,筹备联姻一应事宜……” 第三百三十二章 进宫相见 “……礼部郎中兼翰林院侍读学士……” 空荡荡的大殿中,陈皇的声音还在回荡,礼部侍郎刘风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表情难以置信。 翰林修撰乃是从六品虚职,礼部郎中和翰林院侍读学士,都是从五品的官职,虽说封他为礼部郎中,是为了让他做送婚使而破例提拔,但这也意味着,等到他从楚国回来,无论去哪一部,官职都不会低于从五品。 从考中进士到现在,不过一年时间,便能由从六品虚职升为从五品的实职,若是细算起来,从他入职翰林院到如今,不过半年而已。 要知道,新科进士是需要熬资历的,升职尤为艰难,昔年一甲第二名进士的他,一步步爬到礼部郎中的位置,用了整整十年…… 十年比之一年,想想还真是让人心酸。 不过,他的礼部郎中,也只是暂代之职,这几个月里,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他目前只要遵照尚书大人的吩咐,将此人送走即可。 …… 长宁宫。 一名宫女哀求的看着面前的女官,说道:“崔尚仪,您就让公主歇息歇息吧,公主已经练习了一天了……” 中年女官看了看她,冷声道:“公主若是不学好宫中礼仪,到了楚国,定会被人耻笑,到时候皇室颜面何存?” 她目光望向前方咬着下唇,艰难挪着步子的少女,说道:“殿下,时间紧急,明日礼部便会来人,到时候要学的更多,劳烦您再多练习几遍吧……” 少女的足踝已经被磨破,却浑然不顾,只是目光有些迷茫,只有抬头望向宫外那一平湛蓝的天空时,才偶尔会有光彩闪耀。 …… 唐淮最终会想到让他当送婚使,这在唐宁的预料之中,至于陈皇会将他提升两个官阶,直接让他坐上礼部郎中的位置,是唐宁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按照常理,等到他从楚国回来,再重回朝堂的时候,便是一个新的起点。 他对于官阶的提升,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倒是小如的品级,现在也能从六品敕命提升到五品诰命,算是又一个收获。 吃饭的时候,陈玉贤有些担忧的看着他,问道:“陛下好好的,怎么会想到让你当送婚使呢,楚国那么远,这一来一回,怕是最少也要半年时间,若是再耽搁一些时日,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回来……” 钟明礼放下筷子,说道:“这也是陛下对他的一种历练,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作为送婚使出使楚国,回来之后,见识会更加广博,以送婚使的身份,连跃两级,朝中官员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如若不然,他由从六品到从五品,至少也要需要五年以上的时间。” 陈玉贤想到一件事情,忽然说道:“这么说,宁儿现在是从五品,只比你低了半级?” 钟明礼尴尬的咳了一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他从一个外州县令,熬了近二十年才熬到现在的位置,但唐宁的升迁,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随便,身为岳父,他不由有些脸热。 让他更脸热的是,他能坐上平安县令的位置,也是沾了女婿的光…… 无论是被指定为送婚使,还是连升两级,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家宴过后,唐宁回到院子的时候,看到唐夭夭坐在墙头。 时间刚刚进入二月,午后的微风已经不那么冷冽,带着一点春风应有的和煦。 唐夭夭坐在墙头发呆,即将落山的夕阳就在她的背后,她的发丝被微风缭乱,又被从身后透过来的光染上了一层金色。 “喂!” 唐宁走到院子里,对着她喊了一声。 唐夭夭身体晃了晃,明显被他吓了一跳,从墙头跳下来,怒道:“要死啊你!” 唐宁看了看她,问道:“你发什么呆呢?” 春天到了,外面的猫叫的更欢了,连唐夭夭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唐夭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问道:“你要去楚国了?” 唐宁解释道:“这是朝廷的安排,我也没办法。” “小意都告诉我了。”唐夭夭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为了公主才去的。” “朋友有难,义不容辞。”唐宁看着她,说道:“上次你被逼婚,我不也帮你想办法了,以后要是你爹再逼你,你还找我,我保证整个陈国都没有人敢娶你。”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唐宁觉得自己有些败人品,净做这些毁人婚姻的事情,这次除了送婚使之外,按照朝廷安排,还要帮康王提亲,李姑娘是什么人,惊才绝艳,文武双全,康王他一个草包,配得上吗? 这件事情,等他到了楚国,再亲自和她谈谈。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就为了公主吗,不想见见李天澜?” “说心里话,还是想见见的……”毕竟有大半年没见过她了,唐宁从心的说了一句,看着唐夭夭,又道:“当然,这次去楚国,我也会想你们的……” “谁稀罕!” 唐夭夭撇了他一眼,踩着石桌飞回自己的院子。 唐宁低头看了看,发现石桌边缘,已经多了几道裂纹,喃喃道:“跳墙就跳墙,用什么暗劲……” 一墙之隔的地方,唐夭夭站在院子里,从荷包里取出一张叠着的纸张,打开。 纸上写着一句签文。 “便如凤去秦楼,云敛巫山。” 她将那纸张揉成团,狠狠的丢在地上,怒道:“什么破签!” 她有些气愤的走向自己的房间,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将地上的纸团捡起来,弄平褶皱重新叠好,再次放进荷包…… …… 礼部。 礼部官吏早上来到衙门之后,第一时间便得到了两个消息。 公主的送婚使一职,由新来的唐主事担任,陛下为了使他的官职和送婚使的身份相配,将他直接提拔为礼部郎中,一下子就成为了礼部的第三号人物。 礼部之前指定的三位送婚使,一位突发疾病,一位被捉拿下狱,另一位在自家门口被马车撞成重伤,送婚使这三个字,在礼部已经和扫把星等同。 如今扫把星遇到扫把星,不知道又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礼部的不少人都在拭目以待。 唐宁虽然已是礼部郎中,但主客司最近的事务更加繁忙,他刚到礼部,主客员外郎便敲了敲门走进来,躬身道:“唐大人,初步的礼仪规程,主客司已经制定好了,需要您进宫与公主府的女官交接,若是有不妥的地方,再行商议……”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放下吧。” 长宁宫。 小宫女坐在床边,一边掉着眼泪,一边为赵蔓擦药,看着她磨破的足踝,气愤道:“殿下,崔尚仪太坏了,上次她打骂宫女被公主惩罚,她这次就是故意的,我们告诉陛下吧!” 少女因为疼痛眉头微微蹙起,却还是摇头说道:“不用了,反正再过些日子,就见不到她了……” 小宫女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说道:“公主,一会儿我陪您去外面散散步好不好……” “不去了,宫里的路,已经走过好多好多遍了。”少女摇了摇头,似乎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两道人影从外面走进来,一名女官站在帐幔之外,说道:“殿下,礼部的人已经来了,是被陛下选为送婚使的礼部郎中唐大人,来商议礼仪规程的,公主……” “唐大人……”帐幔之内,少女精神微微一振,又很快颓靡下去,喃喃道:“礼部郎中……” 她隔着帐幔,打断了那女官的话,望着那人影,说道:“让他和崔尚仪商量吧,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殿下好好休息,臣告退。” 听到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少女的身体一震,赤足从床上跳下来,唐宁抬起头时,便看到一颗脑袋从帐幔之后探出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我喜欢你! “你怎么来了!” 少女看着唐宁,声音之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意外和惊喜,刚才那种仿佛将整个世界都抗拒在外的漠然,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唐宁看着她,拱了拱手,说道:“礼部郎中唐宁,见过公主。” 赵蔓没有穿鞋袜,赤着脚从幔帐中走出来,呆呆的看着他,问道:“你,你是送婚使?” 一道人影从殿外走进来,看到她时,面色大变,声音尖利道:“公主岂可在男子面前露出脚踝!” 她目光望向两名小宫女,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公主进去!” 赵蔓被两名宫女急忙扶了进去,那中年女官的目光才望向唐宁,问道:“是礼部郎中唐大人吗?” 唐宁点了点头,那女官看着他,淡淡的说道:“我是负责教授公主礼仪的尚仪,有关此次公主大婚的礼仪规程,还请唐大人移步详谈。” 尚仪是公主女官职位,负责教授皇子公主皇家礼节,礼部制定的礼仪规程,还需要经过宫里的审核程序。 唐宁将礼簿交给她,一个人在偏殿内等候。 赵蔓已经穿上了鞋袜,步子却有些怪异,从殿外小心的溜进来。 唐宁看了看她,问道:“公主的脚怎么了?” 她身旁的一名小宫女撅了噘嘴,说道:“都是崔尚仪,公报私仇,一个劲的折磨公主,公主的脚都磨破了!” “不说这些了。”赵蔓挥了挥手,目光望向唐宁,问道:“你什么时候变成礼部郎中的,又怎么会变成送婚使的?” 唐宁纠正她道:“我是先成为送婚使,然后才成为礼部郎中的。” 赵蔓追问道:“可是你不是在刑部吗,怎么会到礼部,送婚使又是怎么回事?”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说来话长,有时间再慢慢解释。” 他话音刚落,赵蔓还想再说些什么,崔尚仪从门外走进来,面无表情的说道:“公主,您该练习礼仪了。” 赵蔓看着她,说道:“今天不练了。” 崔尚仪眉头皱起,说道:“不行,这是……” “我说今天不练了!”赵蔓目光平静的望着她,说道:“出去!” 崔尚仪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嘴唇张了张,还未开口,赵蔓继续道:“没听到我说的话吗?” 崔尚仪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许久才说道:“教公主礼仪,这是陛下交代的事情,我会将今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陛下的。” 扔下这句话之后,她就沉着脸走了出去。 赵蔓身边的小宫女左右看了看,走到门口,殿内便只剩下唐宁和赵蔓了。 唐宁目光望向门外,说道:“这个崔尚仪是怎么回事?” “这个不重要。”赵蔓摇了摇头,看着他,认真的说道:“你去请求父皇,不要让你做送婚使。” 唐宁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 “……”唐宁表情怔住。 赵蔓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在心里发誓,如果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我一定要告诉你,我喜欢你!” “虽然你凶我,烦我,总是惹我生气……,可我就是喜欢你!”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为什么喜欢上一个坏人……” “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你当送婚使,不想你陪我到楚国,我不想你看到我嫁给别人……” …… 她抬头看着唐宁,眼中早已噙满泪水,少女第一次吐露心扉,声音很轻,却又重若万钧。 其实唐宁也是第一次被人像这样的告白,赵蔓和小如小意年纪相仿,但她在唐宁心目中的形象,还一直停留在当初的那个嘤嘤公主,不过是一个刁纵任性的小丫头片子而已,哪里懂什么是喜欢? 但她在还不懂什么是喜欢的年纪,喜欢上一个人,唐宁又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去承受这些她本不该承受的东西。 “正因为这样,我才要当送婚使。”唐宁帮她擦掉脸颊上的泪水,说道:“因为我也不想让你嫁给楚国太子。” 赵蔓怔怔的看着他,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嫁给他的。”唐宁扯了扯她的脸,说道:“脸哭花了就不可爱了,笑一笑,其他的事情,有我。” 赵蔓呆愣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慌忙的说道:“你别做傻事……” “我不会做傻事的。”唐宁摇了摇头,只有这个傻姑娘才会做傻事,本就不是做粗活的手,非要自己刻一个玲珑骰子出来,手上的伤痕,到现在还没好。 赵蔓看着他,说道:“还能再见你一面,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唐宁目光望向她,说道:“公主还小,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欢,你可能只是喜欢我陪你玩,也可能喜欢我写的故事,或许再过几年,等到公主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就不会再喜欢我了。” “那就等到那时候再说吧。”赵蔓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至少这一刻,站在你面前的我是喜欢你的。” 那名小宫女从门口走过来,说道:“公主,不能再说了,要不然别人会怀疑的……” 赵蔓目光再次望向他,摇了摇头:“我不想你为了我冒险。” 唐宁与她目光对视,问道:“公主相信我吗?” 赵蔓看着他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 …… 唐宁走到殿外,险些和正准备进来的崔尚仪撞到。 崔尚仪看了看他,狐疑道:“公主和唐大人说了什么?” 唐宁刚才在里面已经和那小宫女打听了这位崔尚仪的事情,她在宫里虽然地位不低,但到底只是一名女官,之所以对赵蔓如此苛刻,或许是存着嫁出去的公主泼出去的水,在她走之前,报一报往日结下的旧怨。 他笑了笑,说道:“公主问了一些仪程的事情。” 崔尚仪看着他,说道:“公主联姻不同于出嫁,礼部制定的仪程,有些地方还需要修改,都在礼簿上标注出来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再带回去修改修改,明日再来。” 崔尚仪将礼簿交给他,望向殿内的目光,依旧带着一丝疑色。 她忽然皱了皱眉,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脖子上,看着手心,却发现手心处空无一物,她挠了挠脖子,走进大殿,说道:“殿下,若是再不练习,到时候,您也无法和陛下交代。” 赵蔓看着她,说道:“你先出去,我马上就去。” 本以为又要费一番口舌的崔尚仪看着展露笑颜,和刚才判若两人的赵蔓,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有些莫名其妙的走出去。 …… 唐府。 唐夭夭双手托腮,望着桌上的一张纸片发呆。 秀儿从一旁走过来,好奇的看了看,问道:“小姐,这是什么?” 唐夭夭张了张嘴,无精打采的说道:“签文。” “签文?”秀儿顿时来了兴趣,凑过来看了看,问道:“小姐,凤去秦楼,云敛巫山,这是什么意思?” 唐夭夭闭上眼睛,说道:“不知道……” 秀儿盯着那纸片看了看,忽然道:“小姐,我知道了,凤去秦楼,说的是意中人要走了,云敛巫山,巫山,云……,意思是不是说,意中人要走了,要想留住他,就在他走之前,两个人共赴巫山,**一番,把生米煮成熟饭?” 第三百三十四章 训斥 毁婚是个技术活,破坏公主的婚事,更是比拆十座庙要艰难得多。 唐宁不愿意招惹麻烦,但这件事情,他必须得迎难而上,没有选择。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当上送婚使之前,他的心中就已经有了数套备用方案,留一套保底,具体应该如何施行,等到了楚国再见机行事。 此去楚国,路途遥远,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虽说朝廷肯定会派足够的护卫护送,但异国他乡,难保不会有什么突发的危机,老乞丐要留下来教导小小,唐宁只好在临走之前,多向他讨教一些秘术绝招。 这些日子来,他虽然有很多事情要忙,但也从未松懈过武学,有老乞丐指点,还有唐夭夭喂招,即便还算不上一个高手,但在面对武功远胜于他的人时,也未必没有自保之力。 他攀上墙头看了看,见唐财主没有在唐夭夭的院子里,于是熟练的翻过院墙,走到唐夭夭门口,看到秀儿被她按在床上,撩起裙子打屁股。 “巫山**?” “让你乱说!” “越大越没大没小!” “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 唐宁背过身去,重重的咳了一声,房间才没了声音,秀儿捂着屁股从房间里面飞快的跑到院子里,还不忘将院门关上。 唐宁走到房间里面,看了看唐夭夭,疑惑道:“秀儿怎么你了?” “没怎么!”唐夭夭坐在桌旁,脸色还有些发红,唐宁有些诧异秀儿刚才做了什么,居然将她气成这样。 唐宁帮她倒了杯水,递过去,说道:“喝杯水消消气。” 唐夭夭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问道:“找我什么事?” 唐宁道:“我刚才又向老前辈学了几招,想找你练习练习。” 找人切磋或是喂招,要想起到最大的作用,最好找那些武功远胜自己的,比如唐夭夭,比如苏媚,因为她们能够把握住一个限度,又不会伤到自己,真正起到喂招的作用。 其实老乞丐刚才还给了他一种服用以后让人浑身酥软的药,只需要微量就能见效,他没敢下在唐夭夭的杯子里,因为一旦他这么做了,在药效过去之后,她一定会打的他浑身酥软。 除了老乞丐之外,他还想从苏媚那里学一点儿东西,唐宁没怎么见过她和人动手,但她会的那些都很神奇,总是能够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我们门派的功夫,传内不传外。”苏媚一句话便打消了唐宁的想法。 “我算是外人吗?” “你算是内人吗?” 既然是她们门派的规矩,唐宁就不难为她了,摇了摇头,说道:“再过些日子,我要出一趟远门,要半年以上才能回来。” 苏媚看了他一眼,问道:“那颗玲珑骰子是平阳公主送给你的?”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苏媚撇了撇嘴:“你进入礼部,这么大费周章的成为送婚使,还不是为了她?” 聪明的女人总是能一眼看到本质,唐宁不置可否,解释道:“朋友有难,袖手旁观的话,心中这辈子都难安。” “朋友?”苏媚看着他,问道:“摸着你的良心告诉我,你们是朋友吗,还是她那只玲珑骰子只是刻着玩的?” 唐宁没有和她争执,说道:“你也知道,楚国太子是什么样的人,我总不能看着她跳进火坑。” “所以你就陪着她一起跳进去?”苏媚伸出食指,在他的额头上重重点了点,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脑袋进水了吗,诱拐公主,破坏两国联姻,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吗,一旦被人发现,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如果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苏媚怔了怔,问道:“如果被逼嫁人的是我,你也会为我这么做?” “会。” 苏媚脸上露出笑容,不再提及送婚使的事情,抓着他的手腕,说道:“总算没有白疼你,跟我来,出门在外,要注意保护自己,姐姐送你几样东西……” …… 长宁宫。 赵蔓已经穿好了衣服,在殿内踱着步子,数次走到门外,向外面张望片刻,喃喃道:“怎么还不来?” “公主,公主……”一名小宫女从外面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公主,你让我打听的事情,我都打听好了。” 赵蔓看着她,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慢慢说,详细说。” 小宫女拍了拍胸脯,喘了口气,说道:“唐大人是自己要求去礼部的,听说陛下让他自己选去哪一个部,他便选了礼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呢!” 赵蔓又问道:“然后呢,他是怎么成为礼部郎中的,又是怎么当上送婚使的?” 小宫女摇了摇头,说道:“唐大人是先成为送婚使,然后才成为礼部郎中的。” 赵蔓抓着她的手,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点说啊。” 小宫女想了想,说道:“一开始的送婚使,好像是主客郎中来着,但是他当送婚使的第一天就病了,病的很严重,后来礼部又让礼部郎中做送婚使,可第二天礼部郎中就被抓紧了大牢,再然后,她们又选了祠部郎中,然后祠部郎中就被马车撞了……” 小宫女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他们都说送婚使是扫把星,谁做谁倒霉,公主,我们要提醒唐大人,要他千万小心,最好去庙里请几个和尚,驱驱邪……” 赵蔓脸上却丝毫没有担忧之色,反倒露出了一丝笑意,她扑到床上滚来滚去,心中似乎被什么暖暖的东西填满。 小宫女站在殿内,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奇怪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崔尚仪为什么还没有过来……” “公主,公主,太好了!”又一名小宫女从门外跑进来,高兴的说道:“公主,崔尚仪病了,今天不过来了!” “病了?”赵蔓从床上爬起来,问道:“怎么病的?” 小宫女满脸都是笑容,说道:“不知道,反正病的很严重,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上吐下泻,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哼,这都是报应,谁让她平日里那么坏!” 赵蔓坐在床边想了想,眼睛逐渐弯成了月牙儿。 …… 崔尚仪病了,大概十天半月都好不了,陈皇重新派了一名女官,明天才会过来。 唐宁在殿内陪赵蔓下棋,她抬头看了看他,问道:“是你让崔尚仪生病的吧?”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谁让她欺负你……” 她抿着嘴唇,嘴角含笑,问道:“你明天还来吗?” 唐宁看着她,笑道:“我以后每天都来。” 礼部制定的规程,需要和宫里达成一致,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敲定的,最起码,也要调整十天半个月才能最终决定…… 第三百三十五章 求亲之议 主客司各官吏翻遍典籍制定出来有关公主大婚的礼仪规程,第一次送进宫里就被打了回来。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皇室的礼仪十分繁复,往往要修改数次才能定下。 主客司官吏依旧没日没夜的忙碌,顺便等着某件事情的发生。 此次公主大婚的送婚使一职,无异于一个可怕的诅咒,礼部任何一个与之沾上关系的官员,都没有落得好结果。 可距离唐宁被委任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在他身上,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扫把星与诅咒的碰撞,似乎已经分出了胜负,无疑是扫把星更胜一筹。 礼部的不少官员都开始为侍郎大人担心,扫把星恐怖如斯,连克三位郎中的送婚使一职都被他压制了,若是等到他恢复元气,刘侍郎或许就要步上户部侍郎和刑部侍郎的后尘。 尚书房。 刘风思忖了片刻,才抬头说道:“主客司,礼部司,祠部司三司郎中担任送婚使之后便接连出事,唐宁接任,却一直相安无事,很明显,这一定是康王使的手段。” 膳部郎中暗暗吞咽了一口口水,他早上还在想,唐宁这几天相安无事,送婚使的诅咒是不是外面的讹传,是自己想多了,若是轮到他的身上,或许还是一桩功劳。 现在看来,幸亏他当时没有主动请缨,否则,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 他抿了抿嘴唇,说道:“尚书大人,依下官来看,康王这次阻挠我礼部指定的送婚使,应该不全是为了捣乱,可能还有什么其他的企图。” 刘风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若是只为捣乱,于我礼部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对他也没有什么益处,康王身边谋士甚多,怎么会做这种没有好处的事情,除了送婚使之外,他必定还有一些我们不知道的目的。” 唐淮站起身,说道:“那是因为,此次远去楚国,送婚使的任务,不仅仅是送婚,还有求亲。” “大人的意思是说……楚国那位长宁郡主!”刘风恍然大悟,说道:“关于求亲一事,陛下虽然一直偏向康王,但自从延平侯等人事发,刑部侍郎被革,左司郎中停职之后,陛下便再也没有提及过此事,显然是对康王心生不满,若是此时惠妃娘娘再为端王求求情,事情或许会发生转机,但若是连送婚使都是康王的人,端王殿下的机会就很渺茫了。” 他看着唐淮,郑重的说道:“大人,这个机会,我们可不能让给康王。” …… 虽然已经被任命为送婚使,但大部分事情都有主客司的官吏去做,唐宁自己反倒很清闲。 这几日,他以在翰林院查阅典籍为由,干脆连礼部都不去了。 萧珏坐在他对面,咂了咂嘴,问道:“几天不见,你怎么就变成送婚使了?” 唐宁淡淡的说道:“这是礼部的提议,陛下批准的,有问题吗?” “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猫腻。”萧珏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说道:“你不愿意,陛下也不会逼着你去,我觉得当这个送婚使,你挺乐意的。” “你该回去喝药了。” 唐宁不再理会萧珏,回到书房里开始写稿,这一去就是半年以上,唐人斋的稿子自然需要存上一些。如今的唐人斋,已经不是靠他一个人撑着,也招揽了一些畅销作者,他也不必像以前那么累。 小小坐在他身边写字,这几天她没有怎么练功,经常像这样静静的待在他的身边。 除了练功之外,小意也会教她读书识字,无论是武功还是读书,她都学的很快,尤其是武学进境,在老乞丐的教导之下,可谓是一日千里,这几个月,她的体质也被慢慢的提升上来,唐宁担心,等到他从楚国回来,或许都不是小小的对手了。 她写了一会儿,放下笔,看着唐宁,说道:“哥哥。” 唐宁目光望向她。 她看着唐宁,小声说道:“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虽说唐宁也很舍不得她,但此去楚国,并非一帆风顺,能护住他和公主周全,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让她也冒这个险。 唐宁放下笔,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哥哥这次出去,是有事要做,小小乖乖待在家里,陪着小如姐姐和小意姐姐,等我回来。” 小小乖巧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好好和师父学武功,保护小如姐姐和小意姐姐的。” 小小很听话,也很懂礼节,唐宁有时候会猜测,她是不是从哪个大户人家走出来的,但她的家人都已经亡故,他也不好追问,只是想着等到她再长大一些,若是有机会,再仔细问问她家里的事情。 小小和方新月约好了去水边捉蜻蜓,唐宁本来想陪着去的,但还未走出门,就遇到了宫里来的传旨宦官。 陈皇宣召他,应该是为了联姻筹备的事情,唐宁跟随那宦官走进大殿的时候,发现康王和端王都在,他们身旁还站着一人,是他在琼林宴上见过一次的怀王。 殿内还有一道身影,站在三王的对面,这是一位中年男子,体态微胖,看上去颇为和善。 从他身上穿着的朝服来看,竟也是一位王爷。 陈皇眼神示意他先等在一旁,目光望向那中年男子,问道:“福王,你觉得铭儿和诚儿,谁更适合迎娶楚国长宁郡主?” 唐宁知道,这位福王是陈皇一母同胞的弟弟,分封在外的一个闲散王爷,唐宁之所以听过他,是因为他是安阳郡主的父亲。 陈皇话音落下,端王和康王的目光同时望向福王。 福王抬起头,笑了笑,说道:“皇兄,端王与康王都是我陈国皇子,而这长宁郡主,却是楚国信王之女,论身份,似乎并不合适。” “信王在楚国,几乎已经执掌朝政,他的女儿虽是郡主,但郡主变成公主,也只需楚皇的一道圣旨,况且……”陈皇语气顿了顿,说道:“或许连那一道圣旨也不需要。” 他思考了片刻,目光又望向怀王。 怀王抬头看着他,怔了怔,说道:“父王,儿臣已经有王妃了……” “朕又没说让你娶,朕是让你说……”陈皇看着他,最终摆了摆手,说道:“算了,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 “楚皇没有公主,这位长宁郡主便是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嫁到我们陈国,只是她到底要嫁给谁……” 他目光望向殿内的角落,说道:“唐宁……” 唐宁愣了一下,立刻开口道:“陛下,臣也已经成亲了,就算臣同意,臣的两位娘子也不会同意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 遇旧 陈皇的思想很危险,莫名其妙的让他娶李姑娘,别说小如和小意不会同意,就连唐夭夭都不会同意。 更何况,他们的感情也还没有到那一个地步。 不过,他是皇帝,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不讲道理,如果他真的逼迫他这么做,他也抗拒不了,到时候他应该怎么办------这还真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 陈皇看着他,将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们几个……”他伸手指了指怀王福王和唐宁,又挥了挥手,说道:“朕若是指定一人,倒显得朕偏袒不公,不如就让长宁郡主自己选择吧。” 古来只有皇帝随便选择一位公主嫁出去的,却极少有让公主自己选择夫婿的,但陈楚两国本就是用以交换的政治联姻,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陈皇这次召他进宫,便是吩咐这件事情的。 此次出使楚国,他这位送婚使,除了护送公主之外,还要担负起提亲的重任,肩上的担子不可谓不重。 联姻一事,康王和端王谁也没有争过谁,不欢而散。 唐宁和怀王一同走出大殿,怀王转头看了看他,笑道:“此去楚国,路途遥远,唐大人肩负重任,可要多多保重。”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多谢怀王殿下关心。” 他和怀王并不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寒暄了一句,他便自顾自的走下台阶,径直离去。 福王从殿内走出来,站在怀王身边,看着唐宁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位状元郎,竟也是难得的聪明人。” “皇叔说的是哪里话。”怀王两只手掺在袖子里,耸了耸肩,说道:“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古来才有几个,可并不是死读书就可以的。” 福王看着他,脸上笑容和煦,问道:“据说那长宁郡主生的倾国倾城,能文善武,又是摄政王之女,地位尊崇,不打算争一争吗?” “饶了我吧……”怀王坚决的摇了摇头,说道:“且不说两位皇兄那里过不过的去,我家王妃那里我也无法解释,王叔你这不是害死我吗?” 福王哈哈一笑,说道:“身为皇室子弟,居然惧内成这样,府中除了王妃,一位侧妃都没有,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怀王看着他,摇了摇头道:“人常说五十步笑百步,王叔怎么百步笑起五十步来,您不怕人笑话,可敢将刚才的话当着王妃的面再说一遍?” 福王闻言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没大没小的,礼仪都学到哪里去了……” …… 唐宁走出宫的时候,心中不由暗叹,当朝皇帝遇到大事,还是一如既往的优柔寡断。 不过他这次的优柔寡断,倒是正合唐宁的意,送婚与求亲的大权全在他的手中,不知道回去以后,康王又要暗中送多重的礼。 他原以为陈皇向楚国求亲,只是为了使得两国的联系更加紧密,但今日在大殿上陈皇说的几句寓意不清的话,却让他明白了陈皇的真正用意。 楚国皇室的情形,要远比陈国复杂的多。 楚皇命不久矣,太子无能且无德,偏偏朝堂上又有一位德才兼备,能力突出,万众归心的摄政王,楚皇驾崩之后,这皇位还不一定落在谁手里。 楚国太子上位自然好,如果上位的是信王,那么这次联姻就没有了意义,甚至还会让赵蔓陷入危险的境地。 但若是两次联姻都成功的话,无论是楚国太子上位,还是信王上位,对于陈国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无论楚国未来如何,陈国怎么都不亏,这才是陈皇打的如意算盘。 为了国家的利益,可以牺牲掉亲生女儿的幸福乃至于性命,这怕才是帝王的本性。 唐宁不打算将这些告诉赵蔓,她只需要当一个嘤嘤嘤的傻白甜就好。 他将这些思绪暂时压下,路过翰林院,看到有人从院内走出来。 此时早已过了下衙时间,想不到翰林院居然还有人加班到现在,仔细一看,发现走出来的人居然是方哲。 方哲既是户部侍郎,又兼着侍读学士,所以他平日里有两个衙门可以选择,作为户部郎中兼侍读学士的唐宁也是一样。 “方大人留步。”想到一件事情,唐宁开口叫住他。 方哲回过头,唐宁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包递过去,说道:“这是小月忘在我家的,方大人帮她带回去。” 小小和方新月本来是要去捉蜻蜓的,担心上蹿下跳的将香包丢了,就让唐宁先收着,既然遇到了方哲,正好让他捎回去。 方哲接过香包,随口问了一句:“陛下召见?” 唐宁点了点头。 方哲将香包收起来,问道:“刚才看到康王端王和怀王都过去了,说的应该是求亲楚国长宁郡主一事吧,陛下将这差事交给你了?” 唐宁其实不太想和方哲说话,虽然他很喜欢方小月,但却不喜欢她这个阴谋腹黑的爹。 “陛下对你倒是信任。”方哲一边走,一边说道:“不过,你主动要求进入礼部,费尽心思当上送婚使,千里迢迢的从京师到楚国,应该不止是想要送公主出嫁吧?” 唐宁脚步顿住,问道:“方大人想要说什么?” 方哲站在宫门口,说道:“年轻人,还是要知道天高地厚,什么事情可为,什么事情不可为的,以卵击石,蚍蜉撼树,只会自取灭亡。” 他说完便缓步的向着宫外走去。 唐宁沉默片刻,开口道:“看来,方大人当年,正是因为知道天高地厚,知道何事可为,才会在翰林院中蹉跎十四年,厚积薄发,一朝顿悟,便能入主户部,叱咤朝堂……” 方哲的脚步停下,不知想起了什么,缩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握住。 唐宁从他身旁走过时,脚步再次顿住,开口问道:“如果再给方大人一次机会,你当年是选择不知天高地厚,还是选择知利害,知进退,十四年后成为户部侍郎?” 他没有等方哲回答,便直接离去,消失在街道拥挤的人流中。 方哲站在原地许久,袖中紧握的拳头才缓缓的松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唐宁走在街上,一颗心却没有前两天那么放松。 他听的出来,方哲是在提醒他,牵扯到两国的利益,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虽然他信心充足,但在临走之前,也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心中想着某些事情,路过街边某处时,忽然听到身旁的店铺之内传来一声巨响。 他转头望去,见到有几名伙计从街边药铺内惊慌的跑出来。 一名壮汉从药铺内大步走出,一只手抱着一名女童,另一只手拎着一把杀猪刀,大怒道:“庸医,拿命来!” 看着那壮汉,唐宁站在街上,表情错愕。 第三百三十七章 称心护卫 大汉三十岁左右的年纪,怀里的女童面无血色,手中的杀猪刀泛着寒光。 “光天化日,京师街头,竟敢行凶!” 有药铺伙计领着一群衙役跑过来,一捕快腰刀出鞘,遥遥指着他,大声道:“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大汉面色平静,将手中的杀猪刀拎起来。 “还敢拒捕!”那捕快神色一变,挥手道:“把他拿下!” “慢着!” 唐宁快步从人群中走出来,就岳父大人县衙里的那些班底,根本不够郑屠夫几刀砍的。 那捕快回头看着他,惊诧道:“大人,这……” “都把兵器收起来。”唐宁走上前,看着郑屠夫怀里的女童,问道:“囡囡怎么了?” …… 唐府。 太医丞凌一鸿和陈太医令都被唐宁叫来了,陈太医将手指从床上女童的手腕上收回来,捋了捋胡须,说道:“若是再晚上几天,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唐宁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说道:“我这里还有一颗大还丹,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陈太医接过盒子看了看,赞叹道:“早听说孙氏的大还丹乃是夺天地造化的灵药,只是孙神医行踪缥缈,难得一见,想不到唐大人这里居然会有一颗。” 说完他便将之重新递给唐宁,说道:“虚不受补,这颗大还丹对她有害无益,唐大人还是收起来吧,我会为这小姑娘开一些温和些的药,让她慢慢调养……” 凌一鸿和陈太医令走后,方新月和唐夭夭就围了过来,在灵州,郑屠夫忙的时候,名叫囡囡的小姑娘就经常围在她们的屁股后面转悠。 唐宁看着郑屠夫,问道:“前辈怎么来这里了?” “半个月前,囡囡生病了,灵州的大夫治不了,我想着京师神医多,就关了铺子,带她来京师看看。” “你也别叫我前辈,叫我老郑就好。”郑屠夫将背上的一个大包袱丢在地上,唐宁只听得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包袱散开,露出了一面一堆金银珠宝。 唐宁看着地上的东西,诧异道:“这是……” 郑屠夫挥了挥手道:“来的路上,顺手端了几个山贼窝,凑凑药钱。” 从灵州到京师路上的山贼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到这么一个不讲道理的。 如今的唐宁,对于这个世界武者的实力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也更加清楚,郑屠夫当时的那一刀,有着怎样的威力。 如果以他目前还攀越不了的那三座高山来比喻,唐夭夭和郑屠夫的差距,还差好几个苏媚和李天澜。 郑屠夫看着他,说道:“这次多亏你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举手之劳,况且囡囡也叫过我几声哥哥,我当然不能丢下她不管。” 武功再高,遇到生老病死这些事情,也都无能为力,相比而言,老乞丐就是一个很好的榜样,不仅武功高强,还懂算命,懂蛊术毒术,从他给小小调配药膳药浴来看,他怕是在医术上也有不浅的造诣,当真是技多不压身,可谓是行走的百科全书。 “哟,杀猪的你什么时候来的?”说老乞丐老乞丐到,唐宁话音刚落,他便从门外探出头,看着郑屠夫,惊喜道:“过来陪老夫喝酒……” 唐夭夭和小如她们在房间里陪着囡囡,老乞丐和郑屠夫蹲在院子里喝酒吃肉,唐宁坐在亭中,继续思考刚才的事情。 方小胖的爹给他提了个醒,对于这件风险不小的事情,无论做多少周全的准备都是不为过的。 如今距离出发的日子最多只有一月,他也应该早早的做些准备了。 小小站在院子里,看着沉思的唐宁,想了想,走到角落里,看着老乞丐,小声道:“师父。” 老乞丐看着她,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指着她,对郑屠夫介绍道:“这是老夫新收的徒儿,怎么样?” 郑屠夫看了看她,点头道:“不错。” “什么叫不错?”老乞丐皱起眉头,说道:“老夫的徒儿,根骨奇佳,百年不遇,最多十年,就能超过你,再有二十年,超越老夫也不是问题……” 小小看着他,小声说道:“师父,我有话想对你说。” 老乞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郑屠夫,一脚将他踹远,说道:“没听到我徒儿说有话要对我说吗,你离远点……” 说完他才眯起眼睛看着小小,说道:“乖徒儿,什么事情,说吧。” 小小攥着袖子,说道:“哥哥这次出门,要走很远很远,好久才回来,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我想让师父保护哥哥。” “那小子机灵的鬼一样,哪里会让自己遇到危险……”老乞丐皱了皱眉,说道:“老夫还想着接下来好好教你武功呢……” 小小握着拳头,说道:“可是哥哥要走那么久,万一遇到坏人可怎么办,我,我想和哥哥一起去。” “好好好……”老乞丐连忙道:“你在家好好待着,师父去就是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那小子有什么好的,我的乖徒儿怎么就对他那么好……” 亭内,唐宁看着老乞丐,诧异道:“你要和我一起去?” “你以为老夫想啊?”老乞丐瞥了瞥他,说道:“老夫要是不去,万一我的乖徒儿不想做我徒儿了怎么办,我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苗子去?” “不行。”唐宁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 虽然老乞丐要是和他一起去,可以免去很多的后顾之忧,安全上也有保障,但家里怎么办? 京师有唐家和端王虎视眈眈,唐宁这一去至少就是半年,他怎么放心让小如和小意没有任何保障的生活在京师? 有老乞丐在家里镇守后方,他才能安心离开,除了他之外,换做是任何人他都不会放心,所以一开始唐宁就没有想着让他一起跟去。 “要是老夫不去,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要是在外面出了事情,老夫怎么和我的乖徒儿交代?”老乞丐眉头拧起来,说道:“这一时半会的,老夫上哪里去给你找一个称心的护卫来,你们陈国倒是有几个厉害的大派掌门,武功还算可以,抓过来也能凑合,可距离又太远了……” 他目光不经意的一撇,看到郑屠夫将他的酒葫芦抱起来,咕咚咕咚的大口灌着。 眼看着葫芦中的酒就快没了,他面色一变,身形一闪,人已经出现在院中,大声道:“住口!” 老乞丐从郑屠夫手中抢过葫芦,葫芦口向下,只有最后一滴清澈的酒液落在地上。 他深吸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杀猪的啊,你有没有听过衔环结草的故事?” 郑屠夫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老乞丐怔了怔,问道:“投桃报李呢?” “没有。” “千金一饭听过没有?” “也没有。” 老乞丐看着他,大怒道:“你到底读过书没有?” 郑屠夫摇了摇头:“没有。” 老乞丐深吸口气,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总该听过吧?” “听过。”郑屠夫终于点了点头。 老乞丐松了口气,说道:“你看啊,咱们江湖中人,行走江湖,就单凭一个义字,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哪怕是滴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 郑屠夫看着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看,要不是唐小子,你的宝贝女儿可就没了,这算得上是活命之恩吧,这恩情你的还。”老乞丐咂咂嘴,说道:“羊羔跪乳,乌鹊反哺,连畜生都知道报恩,现在唐小子遇到困难了,你说你要是不帮,岂不是连畜生都不如?” 郑屠夫看着他,说道:“羊羔跪的是母,乌雀反哺的也是母,你这典故用的不对。” 老乞丐怒道:“我是在和你讨论典故用的对不对吗?” “可你的典故就是用的不对。” “你不是没读过书吗!” “我没读过书你也不能骗我。” 啪! 老乞丐将酒葫芦扔在地上,看向郑屠夫,恶狠狠的说道:“你刚才喝光了我的酒,你说说,这笔账该怎么算吧?” 第三百三十八章 这两位姑娘不错 唐宁看着郑屠夫,诧异道:“你要和我一起去楚国?” 他最愁的事情之一,就是此去楚国,身边没有像样的高手保护,虽说联姻事关重大,随行的护卫不会少,但遇到特殊情况,身边还是要有一个靠得住的保镖。 郑屠夫没有老乞丐那么厉害,但凭借腰间的一把杀猪刀,绝对能够胜任这个职位。 可问题在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因为他救了囡囡? 这个理由虽然也可以说得通,但显然不能让唐宁信服。 郑屠夫解释道:“这次去楚国,是有些事情要办,正好与你同路,这段时间,囡囡就拜托你们照顾了。” 虽然不知道他去楚国有什么事情要办,但能有这样一位高手同行,唐宁便免去了大部分的后顾之忧,自然不会拒绝。 小姑娘久病未愈,身体虚弱,唐宁先安排他们在府上住下来,距离启程还有近一月的时间,到时候囡囡应该也休养的差不多了,郑屠夫可以放心离开。 在这段时间里,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 宫里规定了时间,五日之内,礼部必须定下所有的规程,虽然和唐宁预想的有些出入,但长宁宫新来的女官很好说话,他身为送婚使,这段时间进出长宁宫,哪怕没有合适的理由,也不会受到什么阻拦。 长宁宫内,赵蔓有些期待的看着他,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以前的她因为联姻的事情,明显闷闷不乐,整个人险些抑郁,自从唐宁担任送婚使之后,她居然对此事期待起来。 唐宁看了看她,问道:“宫里不好吗,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到时候一路车马劳顿,可没有现在这么轻松。” 赵蔓双手托着下巴,说道:“出发以后,我就可以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了啊,如果能在路上走一辈子就好了……” 小姑娘想问题就是这么天真,唐宁可不想在路上耽搁一辈子,他这辈子,还有很多事情没干呢。 在长宁宫陪了她一会儿,唐宁才走出宫,并没有回家,而是在郑屠夫的陪同下,来到了京师北区。 北区居住的大都是贫民,是京师最穷最乱的地方,唐宁用很便宜的价格,就在这里买下了一大片土地,建造了许多屋舍。 这里便是丐帮京师总舵的所在地,京师附近,不敢说十成,但近九成的乞丐都被刘老二收编,除了乞讨之外,也做些店铺帮工,收集消息的活。 唐宁走进院子,便有人上前禀报,刘老二快步从屋内走出来,急忙道:“帮主驾临,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这里的丐帮,可不像传说中的丐帮那样,天下第一大派,实力强横,无人敢惹,但好在他们人多,职业特殊,不引人注目,往往可以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唐宁需要刘老二安排一些人盯着唐家以及经他之手处理过的那些权贵,防止他们一时脑热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刘老二点了点头,说道:“帮主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办妥的!” 他想了想,又看着唐宁,说道:“帮主此去路途遥远,要不要带上一些帮里的兄弟,也好有个照应。” 唐宁点了点头,作为送婚使,他是可以带二十名随从的,这一路上,也需要有一些自己的人。 刘老二看向一旁,吩咐一名弟子道:“挑二十名核心弟子出来,一路之上,听候帮主差遣。” 丐帮的核心弟子会的可不止是讨饭,老乞丐教了他们一些阵法和基础武功,一年多过去,这些弟子也都有些身手,单打独斗或许不行,但要是十个二十个聚在一起,一般的武林高手很难脱身。 安排好了丐帮的事务,唐宁又去了天然居。 他推开苏媚的院门,看到唐水坐在院内的石桌旁。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通过赵蔓约到了安阳郡主,又通过安阳郡主才迂回曲折的约到了她。 唐宁最担心的就是他走了以后,唐家会搞什么小动作,有刘老二派人盯着还不够,如果能够攻陷或是搞定唐水,就等于有了双重保险。 唐宁走到她身边,说道:“我这次要担任送婚使,随公主前往楚国。” 唐水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这次出去,可能要很久才回来。”唐宁看着她,说道:“如果我走之后,唐家有什么动作,你……,表姐能不能来这里告诉苏姑娘一声?” 他不会为难她去对付唐家,仅仅给苏媚传递传递消息,也足以让她提前做些准备了。 “好。”唐水很干脆的回答道。 “谢谢表姐了。” “不用谢,京师有我,你不用担心,你在外面,才要小心谨慎。” 苏媚从房间走出来,唐水看了她一眼,对唐宁道:“我去和小姑说说话。” 因为要常来这里的关系,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和苏媚针锋相对,但两人也算不上是什么朋友,或许是女人的某种天性,无论是唐水唐夭夭还是赵蔓,对于身材颜值气质各方面都属于女子顶尖的苏媚,有一种天生的抗拒。 苏媚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长叹了口气,说道:“又要有至少半年,不能睡一个好觉了。” 她的睡眠其实比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抱着布娃娃也能睡着,无非是很难进入深层次的睡眠而已。 唐宁看着她,提议道:“我最近配了一种药,吃了可以让人昏睡好几个时辰,就是可能会有些头晕恶心的副作用,你要不要试试?” “还是算了……” 苏媚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他是那种药一样,唐宁只好打消了那种想法。 苏媚悠悠的叹了口气,才开口道:“我给你的东西,你收好了,关键的时候用来自保,你们这一次前往楚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这一路上不计其数的绿林匪类尚且不说,到了楚国以后,或许也会遇到不小的阻力……,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记着,保命重要。” 刚开始来到这里的时候,唐宁还拼命想着回到原先的世界,到如今,这种念头已经在逐渐消减。 与其在另一个世界做一个没有亲人朋友的独行者,他更喜欢有家人,有朋友的这里。 唐水也好,苏媚也好,这种被人真切关心着的感觉,是他在另一个世界所体会不到的。 “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苏媚看着他,认真的叮嘱道:“你要是出事了,我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药……” 唐宁好不容易升起的感动被她生生打断了,担心老郑在外面等久了,唐水从后院出来的时候,他和她一起出去。 苏媚送他们走出院门,三人走出去的时候,靠在湖边一棵树上的郑屠夫拍了拍手,向这边走过来。 某一刻,唐水和苏媚忽然面色一变,表情变的极为紧张。 “你先走。” 见前方之人大步走来,苏媚和唐水一左一右的出现在了他的前方,异口同声的说道。 郑屠夫继续向这边走来,感受到从前方传来的压迫,苏媚的手在腰间轻轻一抹,手中便多了一把软剑。 “带他走。”苏媚看了唐水一眼,随后便神情专注的看着走过来的郑屠夫。 “你自己小心。”唐水看了苏媚一眼,抓着唐宁的手腕,低声道:“走!” “干什么?”唐宁诧异的看着她们,说道:“别紧张,自己人……” 郑屠夫走过来,看了看苏媚,又看了看唐水,目光最后望向唐宁,说道:“这两位姑娘不错。” 第三百三十九章 密谋 这两位姑娘当然不错,一位是他的干表姐,一位是他的干姐姐,虽然都不是亲的,但关键时刻都能靠得住。 误会一场,唐宁解释清楚之后,苏媚将他拉到一边,问道:“你从哪里招揽到这样的高手的?” 唐宁看着她问道:“很高吗?” 苏媚郑重的说道:“很高。” “有多高?” “我和唐水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苏媚看了看一旁的郑屠夫,说道:“他身上的煞气很重,掩饰也掩饰不住,这样的人,手上必定沾染了无数条性命,我以为他要对你不利。” 老郑杀了一辈子的猪,身上没有煞气是不可能的,手上也有无数条性命,不过不是人命,而是猪命。 唐宁看了看苏媚,问道:“打不过他你还让我走?” 苏媚白了他一眼:“废话,你是我弟弟,我不救你救谁?” 杨贵妃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苏狐狸的一个白眼同样媚态横生,让人心神激荡。 唐宁看向郑屠夫,解释道:“老郑是我们以前在灵州的邻居,杀猪的,这次要和我一起去楚国。” 苏媚明显松了口气,说道:“有他在你身边,足以应付大部分的意外了,不过,你确定他不会对你不利?” “他以前也救过我的命。”唐宁笑了笑,说道:“要是想动手的话,早就动手了。” “这我就放心了。”苏媚看了看他,说道:“你走吧,我会照顾好娘的。” “要到下个月初才出发,这句话到时候再说。”唐宁看了看她,说道:“走之前这段时间,我会多过来陪陪你们的。” 苏媚看了他一眼,满意道:“算你有良心。” 唐宁在天然居门口和唐水告别,然后和老郑一起回去。 小院之中,苏媚放下手中的软剑,手心已满是汗水。 一名老妪从后院走过来,看着她放在桌上的软剑,惊道:“怎么了,遇到强敌了?” “一场误会。”苏媚摇了摇头,喃喃道:“一个杀猪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重的煞气?” 老妪皱眉道:“什么杀猪的?” 片刻之后,听完她的描述,那老妪眉头皱起来,说道:“他便是杀一辈子猪,也不会让你看一眼就汗毛耸立,此人绝对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人屠,要不然,如他一般的高手,早就能够气息内敛,岂会这么容易的被你们察觉?” 她看着苏媚,说道:“世界很大,你现在站着的位置,距离顶峰还远,不要小瞧了天下人……” …… 苏媚说郑屠夫身上的煞气很重,唐宁却没有察觉到什么,反倒觉得他还挺和善,只是因为身材魁梧的原因,站在那里,无形中也会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 回到家,晴儿才告诉他,萧珏已经在厅内等了很久了。 唐宁迈步进去,发现厅中放置了几个大箱子,他随手打开一个,只见里面各种金银珠宝堆砌在一起,看着萧珏,惊讶道:“什么意思?” 萧珏道:“送你的礼物。”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求我,有话你直说就行了,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些吗,太见外了你……”唐宁看着他,挥了挥说手道:“晴儿,快点让人把这些东西抬到库房里面去。” “这是康王送你的。”萧珏道:“我只是替他送过来而已。” 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无缘无故的,康王送我这些干什么?” 萧珏耸了耸肩:“这就要问你了。” 康王那个吝啬鬼,这次送的东西可比之前贵重多了,当然不可能是提前十个月给他送年礼,此次前往楚国,他除了送婚之外,还担负着求亲的重任,康王在大殿上和端王关于此事争的面红耳赤,说明对此志在必得。 直接让人过来送礼摆明了是贿赂收买,康王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迂回曲折的通过萧珏给他送礼也不稀奇。 作为送婚使兼求亲使,此行一切事宜都是由他负责,也是由他和楚国官方交涉,暗箱操作的空间很大。 但无论是康王还是端王,都没什么戏,李姑娘和他们两个,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不过这些礼物还是得收下,搬来搬去的也不容易。 “陛下居然让陆腾那小子担任送婚副使。”萧珏仰头灌了口茶,愤愤不平道:“那家伙死心眼,直肠子,能担任起如此重任吗?” 这一次前往楚国,除了唐宁这位送婚使之外,还有两位副使,其中一位便是兵部尚书之子,和唐宁有过一点小过节的陆腾。 说的准确一点,是唐宁和他有一点小过节,去年他被唐水痛殴,又被唐夭夭一脚踹飞,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是京师的笑柄。 陆腾是武职,这次担任送婚副使,统领八百禁卫,负责此行的安全。 还有一位副使,好像是鸿胪寺的官员,唐宁不太熟悉。 除此之外,还有随行的使团,大概有不到十人的样子。 萧珏说话的语气有些酸,唐宁看着他问道:“你想去?” “整天在宫里巡守有什么意思?”萧珏有些遗憾的说道:“好不容易有出京的机会,还被陆腾那小子抢先了……” 唐宁倒是对陈皇如此安排很满意,将这么多人的安全交给萧珏负责,他心里还真没底。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你就不一样了。”萧珏忽然看向他,说道:“此次两位副使,一位是和你有仇的陆腾,另一位是鸿胪寺丞,此人是端王的人,你这一路上都得多加小心。” 唐宁虽然和陆腾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但直肠子一根筋的人反倒不记仇,上次他被唐夭夭踹飞的时候,他其实是来道歉的,唐宁并不担心他会在路上做什么手脚。 倒是那位鸿胪寺丞,唐宁不怎么熟悉,既然他是端王的人,想来路上应该不会少给他添堵,如果到时候他真的太碍眼,就让老郑给他安排了,一路上危险这么多,副使因为拉肚子,摔断腿,中毒昏迷等原因被遣送回去也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阿嚏!阿嚏!阿嚏!” 京中某处酒楼的包厢之中,一名中年人捂嘴连打了几个喷嚏。 刘风放下酒杯,看着他,问道:“何大人,身体不适?” 中年人揉了揉鼻子,说道:“没事,可能是因为今天穿的太过单薄了。” 刘风看了看他,诧异道:“近来天气还好,何大人穿的也不算单薄啊。” 中年人身旁有人道:“此去楚国,路途遥远,这一路上车马劳顿的,何大人肩负重任,可要保重身体,千万不要还未出发就病倒了。” 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本官回去就多添一件衣服,诸位大人放心,一定不会耽搁端王殿下的大事。” 刘风点了点头,又道:“此次随行的使团中,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但你们仍要防范送婚使唐宁,如果本官所料不错,在求亲一事上,他一定会偏向康王,何大人,这一路之上,你要尝试着拉拢陆副使,至于那唐宁,如果有可能……” 他目光看向中年人,没有再开口,只是轻轻做了一个手势。 中年人看着他,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刘大人放心,此行危险重重,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第三百四十章 临行 从二月初担任送婚使到现在,除待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之外,唐宁每天都去天然居中坐坐,隔两天也会去宫中一次,但自从几天前礼部确认最终的礼仪规程之后,他便没有理由再进宫看赵蔓了。 虽然作为送婚使,他比别人要更容易的见到赵蔓,但有事没事天天去长宁宫,难保别人不会怀疑他是不是对公主有什么别的想法和企图。 启程的日子已经定好了,三月初三,据说是钦天监算好的吉日,如今已经快到二月下旬,距离启程只剩不到半个月。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赵蔓,下一次再见,应该就是出发的那天了。 为了安慰她暂时的分别是为了日后更好的相见,他可没少费口舌。 淑秀宫。 淑妃放下手中的书卷,问道:“杜鹃,如果本宫没有记错,今天已经是十八了吧?” 她身旁侍奉的一名宫女立刻道:“回娘娘,昨天就已经十八了,今天十九。” “这么快。”淑妃站起身来,说道:“距离三月初三,只剩不到半个月了。” 杜鹃点了点头,说道:“还有十四天,公主就要出嫁了。” “说起来也有好些天没见到蔓儿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她披起一件外衣,说道:“去长宁宫。” 走出淑秀宫,名为杜鹃的宫女说道:“听说这些日子,宫中的尚仪在教公主礼仪。” 淑妃摇了摇头,说道:“她的母妃去的早,又一直被陛下宠着,现在才学宫礼,一定不容易。” 杜鹃跟在淑妃身后,说道:“奴婢上次在宫里遇到公主,她比平日里憔悴了许多呢。” “生在皇家,这些事情,是她不得不承受的。”淑妃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本宫才想过去安慰安慰她,万一这孩子想不开……” 两人说着话,便已经走到了长宁宫。 穿过殿门,来到殿前带着花园的院子里,耳边忽而听到一阵歌声。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歌声明显出自年轻少女之口,悦耳动听,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喜悦,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淑妃向前两步,女孩子的声音才戛然而止,惊喜道:“娘娘怎么来了……” 淑妃怔了怔,看着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喜悦的少女,原先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在这一刻全都没了用处。 女孩子不仅没有如她想象的一般憔悴,反而精神焕发,之前明明对这一桩婚事千般万般不满,今日却唱起了颂扬男女情爱的《关雎》。 长宁宫内的情形,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赵蔓走过来,亲切的挽着她的手,淑妃才回过神来,问道:“蔓儿的礼仪学的怎么样了?” “都学会了。”赵蔓的表情有些小得意,说道:“徐尚仪还夸我学得快呢……” “那就好。”方淑妃点了点头,说道:“还有半个月就要启程了,你做好准备了吗?” “还有半个月啊……”赵蔓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道:“我早就准备好了,真希望这半个月快点过去。” 小半个时辰之后,方淑妃从长宁宫走出来,脸上的表情还有些茫然。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喃喃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离开长宁宫,她亲自熬了一碗羹汤送到御书房,回宫路过翰林院之时,恰好与从院中出来的方哲遇上。 方哲停下脚步,看着她,开口道:“二姐。” 方淑妃点了点头,看着他问道:“新月那丫头最近怎么样,好久没有来过淑秀宫了。” 方哲道:“她挺好的,就是贪玩了些。” “她年纪还小,贪玩些也没什么,等到她长到蔓儿那么大的时候,自然就懂事了。”想到刚才的事情,她又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懂事了也未必便比小时候好,一会哭一会儿笑的,本宫真是老了,看不透她们这些年轻人心里在想什么。” 方哲目光望着前方,缓缓说道:“年轻人就该趁着年轻,做一些年轻人该做的事情,哪怕是因为冲动犯了些错,也总比以后后悔要好……” …… 整个二月,最受京师百姓瞩目的,自然是平阳公主出嫁的消息。 皇室嫁公主不稀奇,近些年来,几乎每隔几年就会嫁出去一个,但之前的公主,全都是嫁给了京中的勋贵子弟或是重臣之子,此次平阳公主联姻楚国,无论是规模还是影响,都不是前几位公主能比的。 楚国和陈国数十年来都互为友好邻邦,又有着共同的敌人,这些年来关系日渐疏离,此次联姻,便是陈楚两国邦交重新凝聚的直接表现,是陈国百姓所喜闻乐见的。 当然,联姻这么大的事情,关乎国与国之间的利益,造福两国百姓,是没有人在乎公主愿不愿意嫁,嫁过去会过什么样的日子的。 别人不关心,不在乎的事情,总要有人在乎。 唐宁这些天除了陪家人之外,也没有闲着,自己调配了不少药,毕竟,目前他的武功还不怎么能拿得出手,只能靠出奇制胜。 在作死心的驱使下,唐宁用唐夭夭试了一下药,在一刻钟的时间之内,她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醒来之后也没有发现是他动的手脚。 得找个机会提醒提醒武功不俗的唐女侠,她虽然武功高,但防范意识太差,幸亏这次下药的人是他,要是换做别人,后果不堪设想。 有老郑在,他准备的这些东西,也只是以防万一,不一定能用到。 大半个多月过去,囡囡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能跑能跳,整天跟在方新月的身后做小跟屁虫,老郑也能放心离开。 事到如今,唐宁该准备的,已经准备完毕了,万事俱备,只等启程。 苏如在房间里忙碌了一阵子,说道:“小宁哥,这个包袱你记得带上。” 唐宁看着床上一个巨大的包袱,问道:“这是什么?” 苏如道:“这次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四季的衣服我都为你准备了几套,以防万一。” 唐宁刚刚将包袱放进箱子里,钟意又递过来一个小包袱,说道:“这些相公也带着,路上用得着。” 唐宁打开包袱看了看,里面厚厚的一摞全是银票。 “这些就不用了吧。”这些银票在陈国是通用的,但到了楚国,兑换起来就有些麻烦,况且这一次他们可是公费出国,一应花销都有国家报销,根本不用自己再贴银子。 钟意将包袱重新包好,说道:“相公还是带着吧,万一用得上呢?” 就算要带点银子,也不用带这么多银票啊,虽然面值并不是很大,但加起来也有十几万两的样子。 半年的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却是和她们分开最久的一段日子,即便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还是觉得时间不够。 许久,唐宁才从房内走出来,站在院中,悠悠的叹了口气。 吃饱了撑着的楚国太子,真够折腾的,没事求什么亲呢? 他走出家门,看到唐财主从隔壁走出来。 唐宁拱了拱手:“唐伯父好。” 唐夭夭的老爹向来不怎么待见他,但这次居然给了他一个笑容,才上了马车离开。 唐宁有些意外,随后才想到,唐财主走了,他岂不是可以走正门去找唐妖精? 翻墙进入唐妖精的小院他已经轻车熟路,却很少走正门进来,他踏进唐夭夭的院子,看到她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发呆。 【ps:今天可能就一更,剧情转折期,这一段有点卡,学校又有点事情,很麻烦,尽快调整好,欠下的会算在欠更里。】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启程 春天到了,唐夭夭发呆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尤其是上次去寺里求过签之后,整个人都变的呆头呆脑的。 看着单手托着下巴坐在那里的唐夭夭,唐宁走过去,问道:“怎么了,你爹又逼你成亲了?” 唐夭夭没有回答,看着他,问道:“你信命吗?” “我不信。”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命运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不要总是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之上,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想要的东西就去拿,喜欢的人就去追,就算失败了以后也不后悔。” 唐夭夭重复着他的话:“想做的事情就去做,想要的东西就去拿,喜欢的人就去追……” 唐宁和她并排坐在一起,说道:“说说吧,你有什么烦恼,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可是他做了一件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应该怎么办?” 唐宁撇了撇嘴,说道:“这有什么好烦恼的,谁敢做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揍他,揍的他娘都认不出来,看他下次还敢不敢!”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唐夭夭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道:“说说吧,你上次给我下药的事情应该怎么算?” 唐宁吓了一跳,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这是不打自招,但既然唐夭夭这么问了,他再狡辩也没有什么用。 唐夭夭道:“我看着你下的。” 唐宁震惊道:“那你还喝!” “我想看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唐夭夭看着他,说道:“可惜你什么都没有干。” 唐宁疑惑道:“可惜?” 唐夭夭纠正道:“可是。”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刚才明明听的是可惜。” 唐夭夭恼羞成怒道:“我说可是就可是!” “就当是可是吧……”唐宁不敢也不屑于和她争辩,因为争不过她的时候她就会采取另一种措施,他看着唐夭夭,说道:“我只是试试,没想到你那么容易就中招了,我正要提醒你,一个女孩子家,要提高防范意识,外人递过来的水不要喝,外人递过来的东西也不要吃……” “你又不是外人。”唐夭夭瞥了瞥他,说道:“我信任你。”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好,不过就算她被迷晕了人事不知,唐宁也没有对她做什么,对得起她的信任。 “好了不说这件事情了……”唐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她说道:“我走以后,小如和小意就拜托你照顾了。” 琴棋书画虽然身手一般,但从老乞丐那里学来的奇门歪道可不少,她们再加上唐夭夭,小如和小意的安全就不用担心了。 “你自己也保重。”唐夭夭看着他,说道:“不要以为远在楚国就可以沾花惹草,要是被我……,要是被小意知道,看你回来怎么交代!” 当初从灵州到京师赶考的时候,唐夭夭也是如此叮嘱他的,唐宁看了看她,问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 “了解。”唐夭夭点了点头,说道:“你就是有贼心,也没有贼胆。” 唐宁抄近路翻墙回去,唐夭夭站在院子里,秀儿从房间里跑出来,说道:“小姐,我查到了,我查到那句签文的意思了,凤去秦楼,云敛巫山,说的不是把生米煮成熟饭,而是两人不宜结合,应该另觅佳偶……” 唐夭夭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什么破签,一点儿都不准,喜欢的东西就去拿,喜欢的人就去追,自己的幸福,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 定元初年,三月初三。 宜嫁娶,宜出行。 今日便是平阳公主出嫁的日子,送亲的队伍将从京师出发,一路往北,最终的目的地是楚国都城。 街道之上,前来观看的百姓早已围满了街道两边,车队还未从宫门口启程,街道已被清理一空,两边都有各大官衙的衙役和宫中禁军维持秩序。 宫门口处,更是人山人海,今日早朝取消,但百官还是要在规定的时间之内集合观礼。 宫中的礼官按照皇室的礼仪规程,从早上开始,一条一条,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至今已有一个多时辰。 广场的一边,某处帘幕房之中。 方淑妃牵着赵蔓的手,说道:“蔓儿以后在楚国,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么任性妄为了。” 赵蔓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娘娘。” 她脸上带着笑意,目光时不时的望向广场的另一个方向。 安阳郡主站在她的身边,目光望向同一个方向,在另一边的广场上,此行的一位送婚使,两位副使以及陈楚两国的使团,八百护卫,再加上一些杂役和仆从,近千人的队伍,已经集结完毕。 “巧合吗?”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望向赵蔓时,缓缓开口道:“唐大人……” 赵蔓的目光立刻看向她。 安阳郡主笑了笑,指着外面,说道:“礼部唐尚书上去了……” 赵蔓的目光立刻从她身边移开,探头向外面望了望,喃喃道:“怎么还不走……” 安阳郡主目光望向外面,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 …… 唐宁作为送婚使,站在一行近千人队伍的最前面。 郑屠夫和丐帮的那二十名弟子,都被他编入了自己的护卫之中,便是此去楚国,他能动用和依靠的核心力量。 站在他左侧的站的像是标杆一样的年轻人,是兵部尚书之子陆腾,统领八百禁卫,负责此行的安全。 另一侧是鸿胪寺丞,作为副使,他的权力虽然没有唐宁大,但对唐宁也有监督和牵制的作用。 根据唐宁的观察,此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和随行使团中的几人眉来眼去的,应该都是他的同党,唐宁将那些人的面孔一一记下。 公主离京,皇室的亲族自然要来相送,赵圆刚才悄悄的跑过来送了他一盒点心,告诉他有一种胭脂很出名,只在楚国都城有卖,让他回来的时候帮他捎上十盒八盒。 赵圆跑开之后,康王便微笑着从前方走过来。 康王背着手站在他的身前,笑道:“唐大人此行又是送婚又是求亲的,辛苦了……” 唐宁知道康王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了求亲一事,刚才端王过来的时候,也对鸿胪寺丞小声叮嘱了一番。 端王这次虽然只占了一位副使,但随行的使团中可有不少他的人,康王心中不踏实也情有可原。 前来送行的官员有不少,顾白崔琅等人都来和他打了招呼,萧珏走过来叮嘱了他两句,目光才望向陆腾,说道:“姓陆的,这一路上你可当心着点,公主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也不用回来了……” 陆腾抬眼看了看他,说道:“闭上你的乌鸦嘴。” 唐宁饶有兴趣的看着萧珏和陆腾吵架,一道人影缓缓的从前方走来。 方哲走到他的面前,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很想看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方哲说了一句话就径直离开,唐宁看着手中多出来的一个信封,不动声色的将之收进袖中。 前方,已经有宦官尖细响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吉时已到,即刻启程!” 第三百四十二章 他想得美! 临行前的典礼持续了近两个时辰,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宫门口出发,一路走过去,耳边尽是百姓的欢呼声。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此行有负责护卫的宫中禁卫八百人,公主的随从,运送嫁妆的杂役,两国使团,加起来近千人穿街过市,车马成行,锣鼓齐鸣,也是难得一见的场面。 唐宁骑在马上,走在最前面,倒是有一点打马御街的感觉,也像是娶亲时的阵仗,如果胸前再戴朵大红花,穿上一身喜袍,就更像了。 行至城门口处的时候,他看到小如小意和唐夭夭站在某处,小小和方新月拼命的向他挥手,也看到了相隔不远的苏媚和母亲,以及独自一人站在远处,目送他离开的唐水。 唐宁也只能骑在马上,向她们的方向挥挥手,每一次都能迎来人群更加热烈的欢呼。 公主出嫁是举国欢庆的大事,但热闹也总有消减的时候,当一行人马出了城门,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时候,围观的百姓逐渐散去,只留下零零散散的人影。 唐琦站在城门外,望着远处的一道烟尘,淡淡道:“太子之争,等到他们回来的时候,就差不多见分晓了。” 唐昭冷哼一声,说道:“那家伙去了楚国,最好就别再回来了!” 唐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说道:“虽然我们还有何大人以及随行的使团,人数上占着优势,但说到底,唐宁才是求亲使……,希望此行一切顺利。” 唐靖目光望着前方,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唐水从远处走过来,说道:“爹,都走了,我们回去吧。” 唐靖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回城的时候,目光望向不远处的一道身影,忽然一怔。 与此同时,唐琦也像是发现了什么,面色一变,大步的向某个方向走去。 城门口处,苏媚挽着身旁的妇人,说道:“娘,我们回去吧。” “宁儿走了,你睡的就不安生了。”那妇人看了看她,说道:“他走之前,留了些安神的香料,据说是宫里的好东西,我回去之后缝在香包里,你随身带着。” 苏媚脸上绽放出笑容,说道:“谢谢娘。” “小妤?”她们走进城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妇人的身体一颤,脚步微顿,下一瞬,便面色不变的向前走去。 唐琦快步走到两人身前,目光望过去时,不由的一怔。 苏媚看着唐琦,笑道:“原来是唐大人。” “苏姑娘。”唐琦去过不少次天然居,自然认识这位京师第一美人,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看着那妇人,问道:“这位是?” “我娘。”苏媚看了看他,问道:“唐大人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唐琦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苏姑娘的母亲,和本官的一位亲人很像。” “天下之大,样貌相似的人多了,不足为奇。”苏媚挽着妇人的手,说道:“唐大人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就先走了。” 唐靖缓步走过来,看着前方的人影,说道:“那不是天然居的苏姑娘吗?” 唐琦目光望向前方的两道身影,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她身边的那位女子,和小妤很像?” “没觉得。”唐靖摇了摇头,说道:“虽然身材是有些相似,但样貌却并不像,这京师和小妤身材相似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苏姑娘的娘,怎么可能是小妤?” “是我想多了。”唐琦点了点头,说道:“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小妤在哪里,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唐琦上了马车,唐靖对他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去给水儿的娘买些蜜饯,自己走回去。” 唐水从后方走过来,问道:“爹,你每次都给娘买同样的蜜饯,她都吃了这么多年了,不腻吗?” 唐靖屈指在她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有些事情,是一辈子都不会腻的。” 唐水吐了吐舌头,说道:“你先回去哄娘吧,我晚些时候再回去。” “又去天然居?”唐靖望着前方,随口问了一句。 唐水惊讶道:“爹你怎么知道?” 唐靖看了看她,问道:“天然居的饭菜那么好吃,值得你天天去?还是你和苏媚姑娘很熟,比和安阳郡主都熟?” 唐水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爹……” 唐靖目光望向别处,说道:“要是真为你小姑好,就收敛一些。” “爹,你……”唐水跟在他的身后,唐靖挥了挥手,说道:“放心,他们还不知道。” 唐水舒了口气,低下头,许久才道:“爹,康王和端王表兄,谁能当皇帝?” 唐靖看着她,问道:“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唐水低声道:“如果是端王表兄当了皇帝,小姑和他们一家就无法在京师立足,如果是康王当了皇帝,小姑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可唐家……” “唐家就会遭到灭顶之灾。”唐靖补充了一句,随后又笑道:“谁说当皇帝的就一定是端王和康王了,或许是其他的什么王呢,事情没有最终定下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唐水抬起头,问道:“可他们都说,这一次谁能迎娶长宁郡主,便会稳坐太子之位。” “谁说的?”唐靖摇了摇头,说道:“嫁公主也好,娶郡主也罢,祸福难料……” 唐水拽着他的胳膊,问道:“什么祸福难料的,爹,你就不能说清楚吗?” “陛下在赌。”唐靖舒了口气,说道:“他既赌楚国太子赢,又赌楚国摄政王赢,若是楚国太子胜了,娶了长宁郡主的皇子就无缘太子之位,若是楚国摄政王胜了,娶了长宁郡主的皇子便一步踏入了东宫,但是相应的,嫁过去的平阳公主,却会为之牺牲……” “陛下赌了两边,他们都只赌了一边,所以即便是求亲成功,对于他们来说,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唐水怔了怔,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么说,支持楚国摄政王的人,便不会支持楚国太子迎娶平阳公主,他们这一路上有危险?” “远不止这些。”唐靖摇了摇头,说道:“还有人比他们更不希望看到陈楚两国联姻,他们这一路上,注定不会平静……” 唐水愣在原地,缩在袖中的拳头紧握,指甲深深的陷进肉里。 …… 楚国。 信王府。 一名青年从门外大步走进来,走到堂中,拱手躬身,说道:“王爷,陈国来的急报,陈国已同意求亲,平阳公主启程的日子是三月初三。” “三月初三?”身穿青衣的中年人放下茶杯,说道:“这么说,他们已经启程好几天了?” 青年点了点头,说道:“算算日子,他们在五天前就已经启程了。” 中年人重新端起茶杯,说道:“如此说来,这边也要马上开始准备。” 青年抬起头,又道:“王爷,还有一件事情。” 中年人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那青年道:“据使者说,陈国皇帝有意让一位皇子迎娶长宁郡主,此次也派了使团前来求亲。” “想娶澜澜?”中年人重重的放下茶杯,冷声道:“他想得美!” 第三百四十三章 废物太子 楚国的都城之内,只有一座王府,便是信王府。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与陈国不同,楚国历代皇帝,都会早早的立下太子,其他的亲王,在成年之后,就要前往各自的封地,没有调令,不得回京,也不得在京中建府。 但信王不同,作为当今陛下的胞弟,一国摄政王,早在陛下登基之时,便将信王从封地调回都城,并且委以重任,成为楚国数十年来唯一的特例。 而信王也没有让陛下失望,这些年来,与陛下合力,攘内安外,使得楚国的国力蒸蒸日上,自陛下身体抱恙,远离朝堂之后,更是将朝堂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人人心悦诚服。 正因如此,信王也在楚国积攒下了无比的威望,比之太子还要远远超出,今太子昏庸,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有让信王“取而代之”的声音。 不过,除了帮助陛下打理朝政之外,信王并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反而时常教导太子,将朝政放权给他,如此一来,百姓和朝臣皆对信王更加敬佩,让他取代太子的呼声反而更高了…… 信王府内,当今楚国权势最高的男人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不屑道:“陈国的皇子,一个比一个废物,还想娶本王的女儿?” 站在下方的青年脸上露出苦笑,说道:“王爷,此次陈国派出使臣前来求亲,怕是不好应付,且陈国已经将平阳公主嫁了过来,以两国的邦交,此事,便是陛下也不好拒绝。” 信王冷哼一声,说道:“将平阳公主嫁过来,想要将本王的女儿娶回去,赵政这个老狐狸,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表面上假仁假义的,用自己的亲女儿做筹码时,手下可一点儿都不留情!” 他走到门外,问道:“郡主呢?” 那青年道:“在后花园。” 因为王妃喜欢花草,所以信王府的后花园很大,此时正值三月中旬,花园中花开正艳,空气中弥漫着一阵甜香。 白衣女子单手持剑,手中长剑如灵蛇飞舞,片刻后,她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看着站在亭中的中年男子,问道:“父王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了?” 中年男子道:“朝中无事,过来赏赏花,顺便告诉你两个消息。” 李天澜将长剑归鞘,看着他,问道:“什么消息?” “陈国皇帝同意了我们的求亲,已经派人护送平阳公主出行,快则两月,慢则三月便会抵达京都。” 李天澜看了看他,又问道:“还有一个呢?” 中年男子道:“陈皇同时也派出了使团,想要向陛下求亲,让你嫁到陈国。” “不嫁。”李天澜干脆的说道。 “当然不嫁。”信王摇了摇头,说道:“我女儿三元及第,文武双全,他们整个陈国,有谁配得上你?”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听说陈国去年倒是出了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倒也算是个人才,科考的时候你正好在京师,和那人熟不熟?” 李天澜面色微动,说道:“一般熟。” “哪怕他也是三元及第,身份上也配不上你。”他望着李天澜,又道:“不过澜澜,这世上比你聪明,武功还比你好的男人不知道有没有,你真的不打算降低降低要求吗?” “再说吧。”李天澜挥了挥手,走出花园。 中年男子望向身后,问那名青年道:“你刚才说,此次陈国派来的送婚使是谁?” 那青年拱手道:“礼部郎中兼翰林院侍读学士,唐宁。” …… 太子府。 殿内歌舞升平,一位青年躺在软塌之上,身边衣衫轻薄的女子将切好的蔬果一块块的放进他的口中。 一道人影从殿外匆匆进来,说道:“殿下,有急报。” 榻上的青年招了招手,便有一名女子端起酒杯凑上来,他接过酒杯漱了漱口,才道:“说。” 那人道:“回殿下,陈国同意了联姻,平阳公主已经启程,六月前应该就到了。” “知道了。”青年望着殿中几名女子的美妙舞姿,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那人又道:“殿下,还有一事,您听了一定会高兴的。” 青年看了看他,问道:“哦,何事?” 那人笑着说道:“殿下,陈国使团此行不止是送亲的,他们还想求娶长宁郡主。” 青年顿时来了精神,问道:“有此事?” “确有此事。”那人点头说道:“为了两国的邦交更加紧密,陈皇想要让长宁郡主嫁给陈国一位皇子,已经派遣求亲使过来了。” 青年脸上露出笑容,对于他的这位堂妹,他心中不满已久了。 姑娘家的不学女红刺绣,偏偏去科考,京中人人都知道长宁郡主文才武略,乃是当世一等一的奇女子,楚国无一男子能够及得上她,除此之外,后面其实还有一句,长宁郡主虽是女儿身,但却比那个废物太子强多了。 而他就是那个废物太子。 那些人说他不如信王也就算了,居然说他不如一个女人,有没有考虑到他这位太子的感受? 青年身后有一人走上前,说道:“殿下,长宁郡主乃是信王的独女,怕是信王不会同意。” “不同意?”青年摇了摇头,说道:“信王王叔这么识大体,怎么会不同意,关乎两国邦交,两国百姓的大事,他怎么可能不同意?” 他脸上露出冷笑,说道:“他要是真不同意,那可真是太好了。” …… 陈国,北部某州,官道之上。 数十辆马车缓缓前行,出京已经一个月,所有人都一身风尘,气氛却并不沉闷。 这一路上,赶路并不着急,每日行进六个时辰,遇上城池,还会休憩上一日半日,大部分人的精神都很饱满。 按照如今的行进速度,大概在半月之后,就会抵达封州,封州是陈国最北边的城市,出了封州再往前,就是楚国地界了。 唐宁坐在一辆华贵的马车上,车帘底下,一只纤细的小手偷偷的伸出来,唐宁接过她递出来的蜜饯,放进嘴里。 出京骑了三天的马,他的屁股就疼得受不了,之后便都坐在赵蔓的马车外面。 她本来是想让唐宁进去休息的,但出京在外,这辆马车就是公主的香闺,他一个外臣自然不能进去。 鸿胪寺丞何瑞就在后面的马车里盯着,巴不得他出什么事情,被人整天这么盯着也不舒服,唐宁本来想找个机会将他安排了,但何端此人行事谨慎,平时根本不出来见他,让他一时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这一路上,陆腾倒是尽忠职守,防卫工作做的很好,但仔细想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防的,近千人的队伍,八百人都是全副武装的禁军,别说小毛贼,无论哪个山贼大势力见了都得躲的远远的。 在陈国境内,有八百禁卫在,不用担心任何安全问题,倒是何端和那些端王安排的使臣,时不时的在他眼前晃,看得人心烦。 一道身影从前方走过来,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唐大人。” 这次的队伍里除了杂役和护卫之外,还有两名御医,唐宁看着他,随口问道:“王御医,这是干什么去?” 王御医道:“崔大人身体不适,下官去看看。” 唐宁想了想,说道:“崔大人病了啊……,如果严重的话,就让他在这里养病吧,少一个人也没关系,身体要紧……” 第三百四十四章 意外频生 “应该不严重。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王御医怔了怔,说道:“崔大人他们都是文官,这一路上车马颠簸,身体不适很正常,晚上好好歇息一夜,明日应该就好了。” 唐宁跳下马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王御医啊,你刚进太医院不久吧?” 唐宁的动作让王御医受宠若惊,连忙道:“下官刚刚进入太医院两年。” 太医院虽然和朝廷各部不是一个体系,但眼前之人不仅是天子近臣,还是太医丞凌大人的师叔,又是陈太医令的座上宾,他们整个太医院都受过他的恩惠,王御医对这位比他年轻的多的官员,颇为尊敬。 唐宁看着他,郑重的说道:“这车马劳顿看起来不严重,其实非常严重,你想想,同样一路走过来,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就连千金之躯的公主殿下都相安无事,为何偏偏崔大人就病了?” 王御医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崔大人的身体虚。”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身体虚的人,和我们可不一样,此行还有近两个月的路程,万一崔大人病死在路上,可是朝廷的损失,王御医和本官都难辞其咎。” “病死……,应该不至于吧。”王御医看了看他,怔了怔,脸上忽然露出恍然之色,点头道:“大人放心,下官懂了。” 片刻后,车队之中,一辆马车里面,鸿胪寺丞何瑞望着王御医,急忙道:“王御医,崔大人他怎么样了?” “崔大人的身体,不容乐观。”王御医摇了摇头,说道:“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有性命之忧。” 何瑞面色一变,问道:“什么,这么严重吗?” 坐在马车里的一名官员身体颤了颤,难以置信道:“王御医,你不会是把错脉了吧,本官,本官只是有些头晕恶心而已……” 王御医摇了摇头,说道:“大病之始,也无非都是些小患,崔大人不妨想想,一路同行,为何何大人没有头晕恶心,郑大人没有头晕恶心,唯独崔大人你身体不适?” 崔姓官员闻言,脸色登时便白了几分。 王御医继续道:“如今最好的办法,便是遇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崔大人能停下来,休养几天,避免劳顿,否则,以崔大人的身体,连一个月都撑不过。” 何瑞看着王御医,皱眉道:“何大人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马车颠簸,头晕恶心乃是人之常情,本官昨日身体也不舒服,休养了一天便好……” “怎么了?”唐宁从前方走过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御医道:“崔大人身体有些不适,下官建议他停下休养,否则便会有性命之忧。” 何瑞道:“王御医说的太过严重了,此行责任重大,又怎么能因为这些头疼脑热的小事耽搁?”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何大人说的对,轻伤不下战场,这是在外面,不是在京师,哪能想歇就歇……,崔大人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这责任本官担着。” 何瑞闻言一怔,没想到唐宁居然会顺着他说,难道他不是视他们这些人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一个个的除掉吗? 唐宁望着崔姓官员,问道:“崔大人怕是也不愿意耽搁送亲大事吧,放心吧,崔大人要是真的出了意外,朝廷一定会善待你的家眷的。” 崔姓官员面色一白,送亲重要,但再怎么重要,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送婚使唐宁将他们几人当成是眼中钉,连王御医都说了,他需要好好休息,他还硬要让自己赶路,这不是想要害死他吗? 到时候,只需要扣上一个车马劳顿、水土不服的帽子,朝廷又会拿他们怎么样? 崔姓官员心念急转,下一刻,便捂着胸口,眉头拧起,说道:“唐大人,何大人,下官,下官忽然觉得心口疼得厉害,这头也更晕了……,还是让下官在下一个城镇停下吧,以免拖累了送亲队伍……” 唐宁皱起眉头,说道:“崔大人的病真的这么严重吗,不如再挺一挺,要是真的出了事情,本官和何大人一定会为崔府家眷多争取一些抚恤银……” “咳,咳!”崔姓官员已经确定这唐宁是想要他的命,重重的咳了几声,喘息道:“两位,两位大人,崔某性命事小,若是让同行的几位大人也染上了病,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唐宁看着他,想了想,目光望向何瑞,说道:“何大人觉得呢?” 虽然他才是一把手,但遇到事情,问一问二把手的意见,也是对对方的尊重。 何瑞想了想,才咬牙道:“既然如此,到了下一城的时候,崔大人便先好好养病吧……” 虽然他心里也是一百个不愿意,但这个时候若还是坚持,崔大人心中或许会对他有什么别的想法。 崔姓官员心中松了口气,拱手道:“多谢唐大人,多谢何大人。” 唐宁回到马车上,从马车角落里取出一个小本本,在某崔姓官员的名字上划了一个“x”。 这次陈国随行的使团,都是为了求亲的,在路上弄走一个就少一个------唐宁自己也没有搞明白,他为什么要弄走求亲的使者。 或许是因为坏人婚姻这种事情做多了上瘾的缘故。 一颗脑袋从马车里探出来,赵蔓看着他,好奇道:“你在干什么?” 唐宁将那本子合上,又将她的脑袋推了回去,说道:“你是公主,鬼鬼祟祟的成何体统?” 马车里面有人影动了动,然后唐宁就发现赵蔓隔着帘子靠在他的身上,蹭了两下,才说道:“整天呆在马车里好无聊啊,我们能不能出去玩玩啊?” 这一路上虽然多有停留,但她除了在驿站休息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马车上,可能也快憋坏了,唐宁想了想,说道:“等下次进了城,就带你出去。” “一言为定!”马车里面,赵蔓立刻来了精神,不一会儿,就有一小碟切好的水果被递了出来,她扯了扯唐宁的衣服,说道:“要不,我们歇两天再走?” …… 他们每天行进的时间并不长,遇到有驿站的地方便居住在驿站,没有驿站的地方就在天黑之前原地扎营,到达稍大一点的某州州城时,已是两天之后了。 这两天里,当真是意外频生,除了生病的崔姓官员之外,还有一位使臣拉肚子拉到虚脱,唐宁无奈之下,只能也将他留在了中途的某个城镇,拜托两人看着。 今天又有一位使臣高烧不退,估计是不能和他们继续前行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唐宁也打算让他在这里养病。 驿站之内。 何瑞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虚弱至极的官员,阴沉道:“才走了一个月,就有三人被留在了路上,还怎么完成殿下交代的大事?”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人从门外快步走进来,焦急道:“何大人,您快出去看看吧,张大人不知道被什么毒虫咬了,手臂肿的有大腿粗呢!” “什么?” 何瑞身体晃了晃,险些晕倒。 唐宁在房间里喝着茶,有人上前来报,何瑞何副使求见。 唐宁放下茶杯,望着从门外走进来的何瑞,问道:“何大人,怎么了,难道又有哪位大人病了?” 何瑞看着他,硬着头皮道:“陈大人染了风寒,张大人被毒虫咬伤,使团的人数本就不够,我想在这里休息几日,待他们养好了伤再走……” 唐宁看着他,皱眉道:“何大人,这怕是有些不符合规定啊。” 何瑞咬着牙道:“下官觉得,我们出京也有一月有余,再往前便是北边边境,将士们也需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应对接下来的路程……”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唐宁看着他,点了点头道:“那就休息三天吧。” 第三百四十五章 怪人 这一路上虽然赶路并不怎么着急,但行进了一个月,短暂的休息几天,也能让一路精神都高度紧张的将士们稍微放松放松。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何况还有两位使者的身体出了些状况,更需要休息,唐宁若是拒绝何瑞的请求,未免显得他这位上官不近人情,不利于整个团队的凝聚。 最重要的是,他可是答应过赵嘤嘤要带她出去玩的…… “那便谢过唐大人了。”何瑞抬头拱了拱手,转身退了出去。 何瑞出门没多久,陆腾便大步走了进来。 一进门,他便看着唐宁,开门见山的说道:“唐大人,我们为何要在云州停留三日,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如此耽搁行程,只需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可启程……” 唐宁看着他,解释道:“将士们赶了这么久的路,也都辛苦了,在这里停留三天,能让他们轮换着好好休息,更何况,使团中两位使者身体有恙,也需要静养,一路上已经有两位使者出事了,要是再加上两位,到了楚国耽误了大事,朝廷可是会怪罪的。” 陆腾虽然是个直肠子,但却并不是死脑筋,想了想之后,便同意了这个安排,出门布防去了。 这一路上,他的话不多,但对于自己的职务,却从来没有懈怠。 唐宁坐下休息片刻,便有一名小宫女走进来,说道:“唐大人,公主请您过去。” 答应了赵蔓到达下一个州城的时候,就带她出去逛逛,这才刚到,她便等不及了。 赵蔓在房间里面踱着步子,看到他进来,立刻问道:“我们怎么出去啊?” 这一路上,她不止一次的想要出去逛逛,却都被陆腾拦下了。 虽然她是公主,但陆腾负责此行的安全,这些事情,还是要听他的。 陆腾在护卫一事上可谓是尽职尽责,这处驿站,尤其是赵蔓的院子,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想要将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出去,近乎不可能。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先去和陆腾说说。” “不行!”院落之外,唐宁刚刚开口,陆腾想都没想的便拒绝了,断然道:“公主千金之躯,怎么能冒险外出,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唐宁道:“陆统领可以多派些护卫跟着。” 陆腾坚决的摇头道:“不行,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就算了。” 唐宁摆了摆手,一路走来,他对陆腾的性格也有所了解,对方决定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他就不用在这里浪费口舌了。 他重新走回房间,赵蔓看着他,问道:“怎么样,他同意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 “那就算了……”赵蔓虽然有些失望,还是看着他,说道:“要是偷跑出去被发现了,回去父皇会惩罚你的。”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说道:“你等一下。”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她在皇宫时,就是被关在笼中的金丝雀,如今已经出了京,也该从笼子里飞出来了。 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这是唐宁一直坚信的真理。 因此他和老乞丐学毒,和苏媚学蛊,和唐夭夭学翻墙,和秀儿学化妆…… 秀儿天赋异禀,可以通过化妆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足以以假乱真,唐宁没有她那么优秀,但也学到了她的六七分手艺,足以应付大多数情况。 赵蔓看着唐宁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胭脂水粉一类的东西,好奇道:“这是要干什么?” 唐宁洗了手,擦干之后,才看着她说道:“坐好。” 赵蔓端端正正的坐好,问道:“你要给我化妆吗?” 唐宁先将一层底粉均匀的涂抹在她的脸上,赵蔓忍不住咯咯直笑,说道:“痒……” 女子化妆的底粉有米粉,铅粉,水银粉等,唐宁用的粉是珍珠粉,浅浅的涂上一层,接下来便是涂抹腮红,相较而言,唐宁还是更喜欢淡妆,所以也只是涂了一浅层。 第三步的画眉是最重要的一步,唐宁已经给小如小意画过很多次了,但想要骗过别人,赵蔓这里,还是要花些功夫。 “闭上眼睛。”他想了想,提醒了她一句,才缓慢的落笔。 赵蔓安静的坐在那里,忽然睁开了眼睛,眨着眼睛看着他。 唐宁一边仔细的瞄着眉,一边说道:“先闭上眼睛,不然画出来就不好看了。” “我想就这样看着你。”赵蔓看着他,眼睛里面闪动着光彩,说道:“如果能看一辈子就好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好了知道了,快点闭上眼睛吧。” 少女的喜欢是盲目的,唐宁不会戳破她美好的幻想,等到她再长大一些,或许就能明白一些事情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唐宁揉了揉酸涩的手腕,说道:“好了。” 赵蔓站起身,望着铜镜中的女子,惊讶的张大嘴巴,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小宫女。 那小宫女看着对面那张和她有些五六分相似的脸,结结巴巴的说道:“公,公主……” …… 唐宁走出小院的时候,看到陆腾挎着刀站在院外。 “公主已经睡下了。”唐宁看了看他,又望着身后低着头的小宫女,说道:“公主要买的东西别忘了。” 小宫女低声道:“是。” 陆腾目光在那小宫女的身上一扫而过,看着从身旁走过的一队兵士,大声道:“都打起精神……” 赵蔓打扮成的小宫女走在街上,舔着一支糖葫芦,走路三步一跳,心情明显愉悦至极。 唐宁走在她的身边,再一次体会到,多一项技能是多么有用的事情。 她忽然停下脚步,吸了吸鼻子,说道:“什么味道,好香啊。” 唐宁也闻到了一阵香味,循着香味望过去,发现路边的一个卖豆腐脑的小摊。 除了在三叔的铺子里之外,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外面有卖豆腐脑的,只不过,小摊前面的牌子上写的是豆腐花。 赵蔓举着糖葫芦,说道:“我想吃那个。” “老板娘,来三碗豆腐花。”唐宁走过去,擦了擦凳子,和赵蔓坐下。 卖豆腐花的是一位年轻女子,看上去比赵蔓大上几岁,穿着一身布衣,头发用布包住,模样生的颇为标致,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小摊上的客人并不少,大都是些男子。 坐在唐宁和赵蔓旁边的,是两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人,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衣装古怪,四月天身上居然穿的某种带皮毛的衣服。 那男子坐在位置上,要高出唐宁两个头,身高最少也有两米,女子个子应该和赵蔓差不多高,发型很奇怪,一根根的梳成小辫,紧贴在脑袋上,似乎是注意到了唐宁的目光,回头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道:“看什么看?” 她说话的语气很古怪,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唐宁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她们好能吃啊……”赵蔓看着两人面前堆叠如山的碗,扯了扯唐宁的袖子,小声说道。 虽然豆腐脑量不多,但一次吃十几碗,也够骇人的人。 老板娘将三碗豆腐花放在桌上,说道:“客官,您的豆腐花。” 老郑尝了一口,点头说道:“比苏老三家的好吃,比苏老三的老婆好看。” 赵蔓也尝了一口,烫的直捂嘴,还不忘对唐宁说道:“好次……” 唐宁尝了尝味道,发现果然比三叔家的好吃,应该是这老板娘有什么秘方,难怪生意这么好。 唐宁身旁的女子重重的放下碗,拍了拍桌子,用蹩脚的口音道:“再来三碗!” 那老板娘看了看她们面前堆叠如山的碗,脸上也露出震惊之色,还是点点头,说道:“客官稍等,马上就来。” 她转身忙碌时,街上有声音传了过来。 “豆腐花一碗多少钱?” 她回过头,说道:“回客官,两文钱一碗。” 街道上的年轻公子将手里的折扇收起来,说道:“这么便宜,这样吧,我给你二十两银子,你陪我三晚如何?” 老板娘这才听出来他话语里的轻薄之意,有些慌张的说道:“客官,客官请自重……” 年轻人将折扇摊开,摇头道:“这可是你说的两文钱一晚,大家都听到了,你难道想反悔不成?” 他忍不住伸手摸向老板娘的脸,笑道:“这小脸嫩的,和豆腐一样,二十两值了……” 啪! 一道破风之声过后,年轻公子伸出去的手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 他捂着手背,脸色狰狞,额头青筋直跳,大怒道:“谁!” 唐宁身旁的女子收回手里的鞭子,看着那老板娘,用极不标准的汉话说道:“豆腐花,还上不上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解围 “是谁干的!” 年轻公子的右手手背已经皮开肉绽,疼得脸色抽动,看着摊位上的众人,像是一头暴怒的野兽。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摊位上的食客面色惶恐,距离远一些的,已经悄悄溜走。 面容清秀的老板娘,更是吓得花容失色,满面苍白。 年轻公子最终还是找到了他的目标,那位打扮古怪的女子,腰间便悬着一根红色的皮鞭。 他捂着右手手背,咬牙道:“哪里来的蛮子,给我捉住她,先带回去!” 年轻公子身后的两名随从立刻大步走了过来。 那女子自顾自的吃着豆腐花,她身边那巨汉却是站了起来。 此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体型却格外庞大,足足比年轻公子的随从高了一个头还多,两人愣在原地的功夫,就被那巨汉一巴掌一个,扇倒在地。 大汉望向年轻公子时,怔在原地的他立刻便一个激灵,飞快的跑到街上,大怒道:“你们给我等着,有本事别走!” 大汉重新坐下,看着那女子,用同样蹩脚的汉话说道:“不让惹事的……” “闭嘴!”女子凶狠的瞪了他一眼,才看向老板娘,说道:“再来三碗。” 老板娘慌忙道:“我不收你们的钱了,你们快走吧,他是县令大人的公子,等到他带人过来,你们就走不了了!” 那女子不为所动,老板娘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最终还是咬咬牙,给她重新打了三碗豆腐花。 唐宁忍不住再次瞥了身旁的方向一眼,这一男一女的装扮看起来就已经很奇怪了,一个壮硕,一个娇小的组合更为奇怪。 尤其是这女子,看起来娇小玲珑的,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大的胃口,活像是没吃过豆腐花的土包子…… 那女子回过头,皱眉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睛挖下来!” “你看我吧,我不凶你。”赵蔓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她也没我好看。” 以正常人来的审美来看,无论是长相还是衣着打扮,坐在唐宁另一边的女子和赵嘤嘤简直是云泥之别,这位普通话不标准的姑娘,像是从哪里的山林中跑出来的一样,虽说野性十足,但却一点儿女人味都没有。 喜欢玩鞭子的女子,正常男人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唐宁多看她两眼只是惊诧于她的胃口,既然让对方不喜欢了,不看她就是,看赵嘤嘤不比她养眼多了。 “你们汉人,懂什么!”那汉子重重的哼了一声,说道:“小姐,我们家乡,第一美人!” 这汉子说话虽然不连贯,但也不难猜出他的意思,无非是说这姑娘在他们家乡是什么第一美人…… 唐宁懒得和他争辩,对方可能是某个躲在山林里的族群,至于什么第一美人的,就让她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吧,唐家随便一个丫鬟拉出来,都比她美十倍百倍。 当然,不排除他们族群有着不一样的审美,毕竟,狂野美也是一种美…… 唐宁专心的吃他的豆腐脑,这豆腐脑的味道还真不错,卤水中应该有什么独门配料。 赵蔓刚才在路上已经吃了不少东西,吃完一碗之后,便揉了揉肚子,满足的说道:“好好吃,如果一路上都能吃到就好了……” 唐宁和老郑早就吃完了,擦了擦嘴,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哈哈,你们还真的没走!”刚才逃跑的那位年轻公子,手上已经缠了一圈白布,领着十几名衙役跑过来,指着那一男一女,大声道:“还敢用鞭子抽我,你再抽一下试试?” 啪! 他话音刚落,眼前鞭影一闪,下一刻,脸上便出现了一道血痕。 那古怪女子已经吃完了三碗豆腐花,站起身来,手中拿着那根红色的长鞭,昂首看着对面的衙役。 年轻公子抹了抹火辣辣的脸,五官都拧在一起,大怒道:“你们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把她给我拿下,今天老子要用鞭子抽死她!” 一名捕快走上前,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当街伤人,还不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啪! 他话未说完,脸上便挨了一鞭子。 他整个人愣在原地,捂着脸,下一刻便猛地后退,挥手道:“拿下!” 身后的衙役们手握兵器,一拥而上。 啪! 啪!啪! 啪!啪!啪! 唐宁和赵蔓站在原地,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那红色的长鞭在那女子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挥出去一次,就有一名衙役倒地。 一般而言,江湖中的高手很少用软鞭当做武器,一是相比于刀枪剑戟,软鞭的杀伤力略小,而若是遇到了同等级的对手,用鞭便会处于天然劣势,一旦被近身,武器的优势便不复存在了。 但鞭子也有好处,打击距离远,打击面广,遇到这种低级对手,便如同抽打牲畜一样,对方根本无法近身。 赵蔓看得眼中异彩直冒,喃喃道:“好厉害……” 唐宁如今对武学好歹有些认识,这小妞的实力其实不怎么样,对付这些人,其实是占着武器的便宜,如果有唐夭夭和李天澜或是苏媚的实力,这一鞭子下去,这些衙役哪还有命在? 鞭伤虽然不致命,但疼痛却够人受的,没多久,在场的衙役就不敢上前,有一半以上都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那女子看了看他们,冷哼一声,正要离开,脚下的土地忽然一阵震动,一队整齐的披甲兵士忽然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最前方的一排弓箭手已经搭弓瞄准,那一对男女的面色首次大变。 一名将领走上前,看了看一名捕快,问道:“怎么回事?” 平阳公主今日已到云州城,刺史府下了死命令,这几天千万不能出什么乱子,命守城的将士日夜巡逻,听闻这边有人闹事,他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那捕快捂着脸上的两道血痕,指着前方,说道:“有,有两名暴徒……” 那将领目光望过去,视线在那一对男女身上扫过,望向唐宁时,忽然一怔,快步走上前,拱手道:“末将参见大人!” 送亲的队伍每到一地,当地的地方官都会亲自出城相迎,唐宁今天早上才和云州的地方官见过面,对这位将领有一些印象。 那将领看着他,问道:“大人,没事吧?” “没事。”唐宁挥了挥手,目光在那两人的身上扫过,说道:“这两人也不是什么暴徒,倒是那位县令公子,光天化日,调戏民女,你们可要好好管管。” “是!”那将领立刻躬身,说道:“此事末将会向刺史大人禀告的。” 那将领又和唐宁说了几句,转身指了指那年轻公子,吩咐道:“把他带走!” 这一群兵士离开之后,那女子才看着唐宁,惊异道:“你是官?” “小官。”唐宁随口说了一句,便和赵蔓离开了这处小摊。 女子身旁的壮汉看着她,说道:“回去,晚了,要受罚。” “走吧。”那女子收起鞭子,走到街上的时候,又买了一个糖葫芦,一口咬掉一个,说道:“这里的人不怎么样,东西真好吃!” 巨汉脸上露出笑容,拍了拍腰间的一个皮囊,说道:“酒,好喝!” 第三百四十七章 建宁与嘤嘤 “这是什么,没见过,买回去尝尝。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个看起来很好吃。” “这些,还有这个,都买了……” …… 衣着打扮都很奇特的女子和壮汉行在街上,自是引来了无数人的注目。 她对此丝毫不顾,将街边摊位上的小吃买了个遍,最后才走进了某间偏僻的客栈。 客栈看起来很破败,大门半掩着,她推门而入,屋内的几道人影立刻站起身,两只手叠放在胸前,微微躬身,叽哩哇啦的说了几句,似乎是什么不知名的语言。 女子用同样的语言问了一句,其中一人立刻指了指楼上。 跟着她走进来的巨汉将腰间的皮囊打开,和屋内的几人炫耀之时,女子已经上了楼梯,走到某处房门前时,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一名中年女子坐在桌前,她走过去的时候,中年女子开口问道:“打听到了吗?” 那女子站在原地,怔了怔,问道:“打听,什么?” 中年女子看着她手里还剩下的一颗糖葫芦,问道:“让你们打听陈国使团的事情,是不是又只顾着买东西吃了?” “忘记了,不过汉人的东西真的好吃……”那女子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有些不舍的递过去,说道:“你吃吗?” “陈国护送平阳公主前往楚国联姻的车队已经到云州了。”中年女子看着她,说道:“一旦陈国和楚国完成联姻,就会亲如一家,到时候两国举兵攻入草原,你们的牛羊就会被他们抢去,战马被他们抢去,女人和孩子都会被抢去!” 那女子闻言,脸上露出愤愤之色,咬牙道:“狡猾的汉人,绝对,不能让他们得……,得……,那句汉话怎么说的?” 中年女子看了看她,说道:“去将“得逞”两个字抄一百遍。” 女子的脸色立刻垮下来。 …… 三四月的天气是最舒服的,天气逐渐变暖,微风中又夹杂着一丝凉意,赵蔓脱了鞋袜,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扬起脚,拍打的水花四溅,一会儿又光着脚跑到草地上,因为捉到了一只蝴蝶而高兴不已。 草地上铺了一块干净的白布,上面放着刚才从街上买来的各种小吃。 唐宁双手枕在脑后,躺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白云悠悠飘过。 离京已一月有余,但此行的路程还未过半,大概还有半月,才会进入楚国境内。 再往前行,便是陈国的最北边了,越往北,朝廷对于地方的控制力便越弱,自然也就越乱,如果有人想要阻拦联姻,必定会选择在这一段动手。 虽然这些人和他有着同样的目的,但却不能让他们得逞。 名义上他还是此行的送婚使,责任便是将公主安全的送到楚国都城,这一路上出了任何问题,他都得负主要责任,这是逃不掉的。 不过,等到了楚国,他的任务就完成了,自然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不管是抢人也好,偷人也罢,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而是楚国朝廷的责任了。 他躺在草地上闭目眼神晒太阳,忽而听到空气中传来“咻”“咻”的破风声音。 他坐起来,看到赵蔓不知道从哪里捡到了一根藤条,正挥舞的起劲。 她拎着藤条走过来,说道:“今天遇到的那个小姐姐好厉害,我也想学甩鞭子,等我学会了,那个死桃子要是还用她的蛇吓我,我就用鞭子抽她!” 赵嘤嘤还对小桃用蛇吓她的事情耿耿于怀,似乎是想到了那女子刚才威风凛凛的样子,脸上露出憧憬和期待之色。 唐宁站起身,从她手上夺过鞭子,说道:“女孩子家的,不要玩鞭子……” 她年纪还小,三观还未完全树立,最好不要碰鞭子呀蜡烛啊之类的东西…… 喜好鞭子的女人,多少都有一点女王情节,以后谁要是娶了那鞭法纯熟的女子,下半辈子可就热闹了。 “可是也没什么玩了啊……”赵蔓拍了拍手,躺在唐宁身边,说道:“要不,你给我讲故事吧,好久都没有听故事了。” 只要她不玩鞭子,什么都好,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想听什么?” 赵蔓躺在草地上,侧着脸看着他,说道:“你讲的我都喜欢听。” 唐宁想了想,说道:“那就讲一个《鹿鼎记》吧。” 虽说联姻是国家大事,但事无绝对,还是要让她减掉一些心理压力。 郑屠夫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杀猪刀放在旁边,望着远处,目光深邃。 溪边的草地上,年轻男女双手枕在脑后,并排躺在一起,溪边凉风阵阵,天上白云悠悠,唐宁翻动着记忆,娓娓道来一段传奇故事,赵蔓口中哼着轻盈的曲调,一脸满足。 小说原文一百多万字,唐宁当然不能全部讲完,只是讲清楚了故事脉络,尤其着重讲了建宁公主出嫁的部分,目的便是让赵蔓找回一点信心。 他讲着讲着,忽然觉得身旁没了动静,转过头,看到赵蔓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想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着唐宁,问道:“建宁公主是说我吗?” 唐宁瞥了瞥她,问道:“你觉得你像吗?” “不像。”赵蔓摇了摇头,说道:“我可比她淑女多了……” 她又想了想,忽然问道:“你说,我要是把楚国太子也咔嚓了,不就不能联姻了吗?” “不行。”唐宁无情的击碎了她的幻想。 楚国就只有那么一位太子,要是太子变成了太监,估计楚国会立刻和陈国撕破脸皮,势不两立,这一次前往楚国的使团,也别想再回来了。 “那我听你的。”赵蔓坐起来,又道:“可为什么韦小宝要娶那么多女子,他太色了!” 这就要问作者了,除了韦小宝之外,他知道一个姓李的前辈,也娶了不少,看来喜欢这个调调的作者不在少数。 唐宁没有回答,赵蔓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头,脸色变得红彤彤的。 建宁公主虽然是公主,但最后还是嫁给了小宝,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呢,虽然父皇不会同意,但他们也可以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快乐的在一起…… …… 讲完了故事,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去的时候,赵蔓似乎有什么心事,魂不守舍的,唐宁带着她回去,也没有人发现,如无意外,公主所在的房间,是不会有人进入的。 送她回来之后,他又折返回了街上。 卖豆腐花的姑娘正在收拾摊位,唐宁走过去,那女子看到他,立刻道:“民女见过大人!”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老板娘,你这豆腐花的秘方卖不卖,我想将你的秘方买下来。” 那女子连忙道:“大人要是喜欢,小女子将秘方送您就是了,反正小女子马上就要离开云州,留着这秘方也没有用。” 她说着,就弯腰从桌椅下拖出一个小箱子,打开之后,从最里面取出一张泛黄的纸张,说道:“这秘方是小女子家中祖传的,如果大人不嫌弃的话,还请收下来吧。” 唐宁接过纸张,打开看了看,才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说道:“这些钱是买秘方的,姑娘收好了。” 那姑娘看着桌上的一百两银票,立刻道:“大人,这使不得,使不得……” “这豆腐花的味道我很喜欢,既然你要离开云州,这银票还是收下吧,到了另一个地方还能另谋生计。”唐宁说了一句之后,就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家传秘方是别人谋生的手段,许多人将之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买别人秘方的事情本就有些过分,但奈何赵嘤嘤喜欢,唐宁也只能给她一笔较为丰厚的补偿。 他走在街上,某一刻,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站住!” 他转过头,看到今天见过的那名异族女子快步追过来。 第三百四十八章 别有用心 那女子在唐宁身前停下,唐宁看着她,问道:“姑娘,有事?” 她看着唐宁,指了指来时的方向,问道:“豆腐花,秘方,你买了?” 唐宁点了点头,问道:“你也想买?” 那女子道:“很好吃,我也买。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看着她问道:“为什么不去找那位姑娘买?” 这毕竟是别人的秘方,他虽然买下来了,但没有经过那女子的同意,他也不好给别人。 眼前的女子道:“她说卖给你了,就是你的,让我找你买。” 她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伸出手,说道:“够不够?” 既然那老板娘已经同意了,唐宁自然无所谓,他也不缺这几枚铜钱,将那秘方递给她,说道:“你拿去抄一份吧。” 唐宁找了一处茶楼,给了那伙计两文钱,便从他那里借来了纸笔。 看着那女子一只手握拳,将毛笔攥在手里,一笔一划的对着那秘方誊写,她虽然看起来很用心,但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的,连老郑家三岁女儿写的都不如。 丑就算了,还奇慢,唐宁忍不住了,从她手里夺过笔,飞快的帮她誊好秘方。 那女子拿着那张纸,看了看他,说道:“你的字,好看。” 唐宁将自己的秘方收起来,站起身,说道:“我走了,有缘再见。” “等一等。”那女子叫住他,指着纸上,问道:“这是什么?” 唐宁看了看,说道:“黄豆。” “黄豆?”女子看着她,疑惑道:“是什么?” “你不知道黄豆是什么?” 那女子摇了摇头。 唐宁有些怀疑,这姑娘到底是从哪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连黄豆都不知道是什么,要这豆腐花的秘方又有什么用…… 而且,连黄豆都没有的地方,该是有多偏? 唐宁看着她,问道:“在你们家乡,人们都吃什么?” 女子想了想,说道:“肉,牛肉,羊肉,还有抢来的粮食。” “抢来的粮食?”唐宁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抢?” “不抢别人,别人抢。”女子的眼睛还盯着那秘方,说道:“粮食,别人抢走了,就会饿死。” 姑且不论这姑娘的民族是什么样未开化的民族,她的汉话断句和表达实在是让唐宁听的头疼,他看着她,问道:“姑娘的汉话是和什么人学的?” “师父,是汉人。”那女子指了指纸上另一个词,问道:“这,又是什么?” “八角。” “八角的,是什么?” 唐宁揉了揉眉心,好好的一个姑娘,说话听起来怎么就一股日本鬼子的味道。 他深吸口气,问道:“姑娘的师父有没有教过你,不能这么说话?” 对面的女子看着他,问道:“那,怎么说?” “想要说好汉话,就要先明白一句话的构成,最简单的便是主谓宾……” “就拿“你喜欢豆腐花”这句话来说,主语是你,谓语是喜欢,宾语是豆腐花,中间不用停顿……” “除了主谓宾之外,还有定状补,有句歌诀你记住了就不会错……” …… 一个时辰之后,茶楼门口,那女子对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下次来我家乡,我请你喝马奶酒!” 看着她甩着小辫子离开,唐宁站在茶楼门口,只觉得一阵口干舌燥。 他觉得自己真是闲的,花了一个时辰教她语法,只是因为听不惯她的鬼子式汉语。 果然他骨子里还是一个愤青。 不过,这一个时辰里,她的进步也很显著,起码不像之前那样一个词语一个词语的往外蹦,甚至连省略句都学会了,也让唐宁心中稍感安慰。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也该回驿站去了。 另一处破旧的客栈,女子在房间的踱着步子,小声喃喃道:“主谓宾、定状补,主干枝叶分清楚。定语必居主宾前,谓前为状谓后补……” 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位中年女子走了进来。 她快步走上前,问道:“师父回来了,怎么样,打探到什么消息了吗?” 中年女子摇了摇头,说道:“驿站周围全是守卫,百丈之内都无法靠近,看来只能等到以后再下手了。” 女子攥紧拳头,说道:“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们得逞,一定要破坏陈楚两国的联姻,不能让他们去草原上抢我们的东西!” 中年女子点了点头,随后便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她,诧异道:“嫣儿,你说话怎么……” “我的汉话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我还会说绕口令呢!”女子高兴的说道:“粉红墙上画凤凰,凤凰画在粉红墙。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花凤凰……” 中年女子看着她,问道:“谁教你的?” “我今天遇到了一个好人,是他教我的。”年轻女子道:“原来汉人也有好人,他还教我怎么说汉话,我今天学会了好多呢。” 中年女子皱起眉头,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年轻女子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才道:“他还送了秘方给我,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中年女子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人心叵测,哪怕是朝夕相处,也无法看透人心,他与你初次见面,就如此热情,可能是别有什么用心,你以后与人相处,都要多留一个心眼……” 女子不以为意,喃喃道:“他能有什么别的用心呢,他今天还救我们了……” “救你们?”中年女子皱起眉头,问道:“你们闯什么祸了?” 年轻女子眼珠一转,说道:“师父,我今天还学了个绕口令,您要不听听……,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氏时时适十十十……” …… 说是在云州停留三日,但其实只停留了两日,第三天早上,陆腾和何瑞便过来商议启程的事情了。 这是因为生病的那两位使臣身体虽然有所好转,但仍然十分虚弱,没有十天半月的休养是不能上路的,整个队伍不能等他们十天半月,只能先将他们留在这里。 除了何瑞之外,随行的使团中,有六人都是端王的棋子,到如今,唐宁的小本本上已经划上了四个“x”,算上何瑞,端王还有三人,但路程还未过半,使臣就折损了近一半,要是再折损一位,他作为主官,回去就不好向陈皇交代了。 另外的两人还好,这何瑞一路上实在是碍眼,到了楚国,肯定会想办法给他捣乱,等到了楚国,还是找机会将他安排了才好。 六位使臣去了四位,何瑞心中正郁闷之极,忽然感受到一道视线,抬头望去,只见唐宁正看着他,面露思忖之色,这目光看的他心底发寒,忍不住便打了一个哆嗦。 陆腾铺开一张巨大的地图,指着上面的一条线路,说道:“从这里到楚国的路不止一条,但最终都要经过封州,封州便是陈国最北边的州府了,过了封州,再行一日,只要翻越两条山岭,便是楚国地界。” 他指着其中一条线路,说道:“此路线最为安全,走这一条路,大概半月时间,便能抵达封州,两位大人觉得如何?” 唐宁的视线从何瑞的身上移开,点头道:“陆统领觉得可以,那边选择那一条吧。” 何瑞也没有什么异议,点了点头之后,见唐宁的目光又望过来,忍不住问道:“唐大人,为何一直看着本官?” 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小气……” 第三百四十九章 街头偶遇 封州是陈国最北边的州府,出了封州,再往前两日路程,就能进入楚国。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一行人三月初三从京师出发,抵达封州的时候,已是四月二十。 封州虽地处边境,但却是与楚国接壤,陈楚两国这些年都互为友邦,近两年的联系又更加紧密,因此封州向来都没有重兵把守,朝廷将边境的主要兵力,都安排在了与草原接壤的那几个州府。 远远的望着封州城墙,一种破败的感觉便扑面而来。 陈国的富庶之地在江南,越往北的州府便越是穷困,在封州这种地方为官的官员,要么是科举的成绩不佳,被随便分配到破落之地,要么是身上有些某些污点的犯官,又不到革职查办的程度,便让他们在这种地方蹉跎养老。 陆腾骑着马走上前,说道:“唐大人,封州到了。” 他脸上的表情比以往要严肃的多,出了封州,就远离了陈国,再也得不到官府的援助,此行的后半程,才是最为艰难的时候。 何瑞走上前,和唐宁保持着五步的距离,说道:“唐大人,进城吧。” 自从端王在使团中安排的人手频频出事之后,何瑞就不敢和他靠的太近了。 唐宁骑在马上,目光望着前方,挥了挥手,说道:“进城!” 封州的地方官员早就收到了消息,平阳公主的送亲队伍即将抵达封州,早早的就打开了城门,地方官员排成两列,站在城门口迎接。 送亲队伍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封州刺史便率领封州大小官员走上前,躬身道:“封州刺史董存义,携封州官员恭迎平阳公主大驾,使者大人一路辛苦!” 唐宁骑在马上,望着下方的封州刺史,笑道:“董大人,好久不见啊。” 他对于这位封州刺史,可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两年之前,对方还是灵州刺史,同时也是岳父大人顶头上司的时候,钟家在他手上,可是吃了不小的亏。 后来因为李天澜遇刺一事,灵州官员集体受罚,被打包贬谪到了封州,说起来,他从一个前途无限的上州刺史,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和唐宁也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但转念想想,如果不是他逼迫小意与他的儿子成亲,也就没有后来抛绣球招亲的事情,如果唐夭夭没有砸下来那颗绣球,唐宁已经饿死街头了。 他在董刺史手上其实没有吃什么亏,和他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时隔两年再见的时候,只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触。 耳边的声音有些陌生,但又好像在哪里听过,董存义以为是早年的同僚,抬起头看了看,只见使团最前方的骏马之上,一位年轻人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 “这位大人……”马上之人看年纪,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同僚,董存义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刚刚开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光亮,大惊道:“是你!” 作为曾经的灵州刺史,他对于灵州数十年不遇的天才解元还是印象深刻的,更何况他和此人以及钟家还有些扯不清的恩怨。 自从楚国使臣在灵州遇刺,他被调往封州之后,就再也没有过唐宁的消息,没想到不过两年的功夫,再见的时候,对方居然已经是送亲使了,从他在队伍中的位置来看,地位必定不低。 董存义心中酸涩难言,又有些忐忑,张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时候,唐宁道:“奔波一路,公主有些累了,先进城吧。” 董存义立刻点头道:“驿馆已经准备完毕,使者请入城……” 封州城门虽然破落,但驿馆却收拾的很干净,小小的驿馆房屋不多,为了保证安静,也只有公主和几位使臣入住,随行的其他人就近安排在周围的客栈。 一行人进了驿馆之后,陆腾便安排禁卫将驿馆里里外外团团围住,每天十二个时辰,八百人分为四组,每组两百人,轮流值守巡逻。 唐宁走进赵蔓的小院之前,陆腾拦住他,说道:“唐大人,出了封州,一路上可能就不太平了,我想在封州修整几日,先派人去前方探探路,再行商议路线。”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听陆统领的吧。” 陆腾虽然不知变通,但固执也有固执的好处,最起码他对于此行的安全是格外上心的,这是他的专业领域,不是有明显的不妥,唐宁不会插手。 唐宁走进赵蔓的房间,她正坐在床头,哼着欢快的小曲儿,一点也没有要离开故国的伤感。 看到唐宁进来,她立刻站起身,说道:“听说封州城的夜市很热闹,我们晚上出去看看吧。” 封州既不是政治中心,又不是军事重镇,没有宵禁政策,只要不是闲的没事干子时还在街上晃悠,巡城的卫士根本不会搭理。 一路上对于她的要求,只要不过分,唐宁都是能答应就答应,他点了点头,说道:“等晚上就出去。” 赵蔓乖乖的坐在镜子前,说道:“那你快帮我打扮吧,我喜欢你帮我打扮。” …… 封州地处北边,四月中旬,晚上戊时天便黑了。 陆腾在公主的院门之外搭了个帐篷,亲自镇守,见到唐宁和一名宫女从公主的院子出来,目光停留片刻,又很快移开视线。 只要不是和公主,他愿意和谁一起就和谁一起。 只不过,这位唐大人家中已有两位美娇妻,还和京师第一美人不清不楚,除此之外,还有唐水和那个暴力女,出使楚国,居然还能和公主的侍女眉来眼去的------真是让人羡慕。 他看着暗下来的天色,走出帐篷,说道:“再加几个火把……” …… 封州城内的夜市出乎想象的热闹,单论夜生活,甚至比京师还要丰富。 街边各种叫卖的小玩意便不说了,各大勾栏瓦市都是灯火通明,街边的店铺中人影绰绰,没有宵禁的夜市,甚至要比白天的街道还要热闹。 这让唐宁对于封州最初的印象发生了些许改变,这里或许破了点儿,但应该不会穷,天高皇帝远,如果没有什么出将入相的抱负,在这里做一个闲散刺史,其实也还不错。 赵蔓觉得她一路上吃了睡睡了吃,等到楚国会胖很多,所以晚上倒是没有吃什么,就跟在唐宁身边瞎逛,只要不是待在驿馆里,就算是在外面瞎逛她也很开心。 赵蔓走在他的身旁,背着手一跳一跳的,偏过头看着他,问道:“我们要怎么从楚国回来呢?” 还没有到楚国,事情也未曾明朗,最终采取的措施也不一样。 若是这其中楚国太子出了什么事情,比如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出门被陨石砸死或是被人暗杀,那这婚事自然就作废了,他们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 如果这几件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就得偷偷摸摸的回来,后续的事情还会更加麻烦一些。 “唐宁看着她,问道:“如果从楚国回来以后,你就不能再见外人,包括你的父皇,你愿意吗?” 赵蔓抬头看着他,问道:“可以见你吗?” 唐宁点了点头。 赵蔓无所谓的说道:“我愿意。” 她话音刚落,前方的人群忽然一阵涌动,唐宁护着赵蔓,退后几步,听到前方传来一道破风声音,随后就是男子暴怒的吼声。 “哪里来的蛮子,竟然敢打我!” 虽然光线不亮,但唐宁还是看到了那站在街上,拎着一条小红皮鞭的草原女子。 想不到她居然也来到了封州,看起来似乎又惹上了什么麻烦。 “把这个蛮子……”站在街上的青年捂着脸,张口说了一句,脸上的表情忽然愣住,看着站在人群中的一人,脱口道:“唐宁!” 唐宁牵着赵蔓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那青年,想了想,问道:“你是……,董明俊?” 那青年终于回过神,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玩味起来,说道:“还真是巧啊,没想到再这里还能见到你……” 第三百五十章 你的儿子该好好管管了 唐宁也想不到,一天之内,居然能见到这么多的旧相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董明俊,董刺史的儿子,他曾经算不上情敌的情敌。 他看着对面的青年,点头道:“是挺巧的。” “你在这里做什么?”董明俊看着他,不等他回答,又立刻道:“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是被调到封州做官的吧?” 他目光望向唐宁,脸上露出快意之色,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两年前,对面之人当着他的面,将本该属于他的绣球抢去,从那时起,两人就结下了深仇大恨,在灵州之时,他便想着报仇,但不知道这唐宁走了什么运,科举连中,风头一时无二,离开灵州的时候,他也没有找到报仇的机会。 他心中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以为这辈子都报不了此仇,没想到的是,机会居然这么快就被他等到了! 唐宁能够理解董明俊的激动,但还是摇了摇头,对这位董公子来说应该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因为他并不是来封州做官的,也不受他老子的管辖…… “不是来做官的?”董明俊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旁的赵蔓,怔了怔,大喜道:“难道你没有考中,被钟家扫地出门了?” 他目光望向赵蔓,问道:“这就是你现在找的女人?” 董明俊的语气有些不屑,似乎唐宁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 赵蔓挺了挺胸,有些不服气,但除了不满之外,心中还有些莫名的窃喜,于是便没有开口。 梳着满头小辫的女子看到唐宁,也是一怔,随后走上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董明俊看了看她,再次看向唐宁,问道:“这也是你的女人,这种货色你也看得上?” “货色?”那女子看了看唐宁,疑惑道:“什么是货色?” 唐宁解释道:“他骂你长的丑。” 啪! 一声鞭响过后,董明俊的另一边脸上也多了一道鞭痕,他用两只手捂着脸,大怒道:“把他们全都给我带回去!” 唐宁看着他,问道:“我们又没有犯什么事情,你凭什么抓我们?” “凭什么?”董明俊也不顾脸上的疼痛了,大笑道:“就凭这里是封州,知道封州是什么地方吗,是我们董家的地盘!” 当初在灵州的时候,他的父亲虽然也是刺史,但头上还有不少人盯着,做事不能肆无忌惮。 可这里是封州,陈国的最北边,天高皇帝远,刺史便是皇帝,好不容易才遇到仇人,他岂能这么容易的放过? 唐宁看了看老郑,示意他不用管,目光望向董明俊,说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冤冤相报何时了,董兄又何必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 董明俊看着他,说道:“你以为你还有报复的机会吗?” 夺妻之仇他是不能报了,他对唐宁身边的两名女子也没有什么兴趣,他真正有兴趣的是唐宁。 曾经的仇人只能跪在他面前痛苦的求饶,他的女人站在一旁看着,还有什么是比这更痛快的事情? 那女子手中的鞭子正要挥舞,董明俊从护卫身后抽出一把刀,走到唐宁身前,大声道:“老实点,你要是再轻举妄动,我就先杀了他!” 那女子狠狠的扔下鞭子,瞪着他,咬牙道:“狗官!” 董明俊看了看他们,说道:“老实点儿,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唐宁看着他,说道:“董兄,令尊怕是不希望在刺史府见到我。” 董明俊看着他,冷笑道:“我要让我爹看看,什么灵州数十年不遇的天才,不过如此……” 唐宁很配合的说道:“那就走吧。” 刺史府。 封州刺史董存义在堂内踱着步子,面色忧愁。 早年和钟明礼结下了梁子,没想到他都被贬到了封州,事情还是没有结束。 虽说送婚使不是他的顶头上司,但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送婚使,他的前途无可限量,要是以后想起来封州还有一位仇人,他就连养老的地方都没有了。 趁着他们在封州还要停留几天,他一定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不求能够攀上这条线,只求他不要记仇…… 一名管家从门外走进来,说道:“老爷,公子回来了,说是要让老爷见一个人……” 董存义心中正烦躁,哪里还有心思管家里那位败家子的事情,不耐烦的问道:“什么人?” “不知道。”管家摇了摇头,说道:“公子说,老爷见到了就知道了。” 董存义问道:“他人呢?” 管家道:“在前堂。” 董存义走到前堂,刚刚踏进去,董明俊便上前一步,说道:“爹,你看看这是谁?” 他回过头,看到唐宁坐在椅子上,大怒道:“谁让你坐下的?” 董存义看到坐在前堂的人影时,一颗心就已经凉了半截,此刻再见自己的儿子对他的态度,另外半截也凉了。 他上前两步,颤声道:“唐,唐大人……” 唐宁站起身,看着他,说道:“董刺史,你的这个儿子,该好好管管了。” 啪! 董存义转过身,一巴掌抽在董明俊的脸上,大怒道:“畜生,你是怎么得罪唐大人的,还不快跪下认错!” 董明俊被这突然的一巴掌抽懵了,怔怔道:“爹,你认错人了吧,哪里有什么唐大人?”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董存义又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转头说道:“唐大人,是我管教不严,这个混账东西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令公子在路上说了,到了刺史府,要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知是怎么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法?” 董存义身体一颤,沉声道:“管家,把这不孝子拖下去,打断他两条腿,让他以后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府里!” 董明俊面色瞬间苍白,大叫道:“爹,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不要打断我的腿,不要打断我的腿啊!” 董存义走上前,说道:“唐大人稍坐片刻,我下去亲自处置这逆子,给唐大人赔罪……,管家,还不快把我的好茶拿出来!” 董存义走出去之后,不一会儿,就有人将那女子的小皮鞭恭敬的送进来,她将鞭子收好插在腰间,看着唐宁,问道:“你是大官?” “小官。” “那他怎么这么怕你?” “他怕我以后当了大官。” 那女子看着唐宁,说道:“你们汉人真狡猾,还白长了一双眼睛。” 唐宁诧异道:“白长了一双眼睛?” “刚才那个狗官居然说我丑。”她看着唐宁,问道:“我丑吗?” 唐宁一时语滞,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说丑吧,唐宁担心她反手就是一鞭子抽过来。 说不丑吧,又太昧着良心了。 “还行吧。”他宁愿昧着良心也不愿意挨一鞭子,可能以她们草原人的审美,她也是苏媚那种祸国殃民级别的。 “我觉得你也还行。”那女子看着他,说道:“你长得漂亮,字也漂亮,比我师父懂得还多,就是太弱了,不像个男人,你要是勇士的话,我可以考虑嫁给你。” 想不到他也有被人夸漂亮的一天,唐宁本来还想和她打一架证明他是真男人,听到她后面的话,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蔓皱着眉头,从旁边插进来,站在两人中间,说道:“就算他是勇士,也不会娶你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十里林 对面的异装女子来自草原,这是唐宁那天在茶楼和她聊天的时候就确定的事情。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陈楚两国和草原摩擦颇大,但也有两国商人为了利益,不顾性命的来往两国之间,尤其是在两国靠近草原的边境,见到他们并不稀奇。 相较而言,她不像是商人,更像是游侠一般,上次为了卖豆腐花的老板娘出手相助,这次也是为了一位卖艺的女子路见不平,虽然她没有就抢的价值观有些不对,但也不可否认她身上的侠气。 门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没多久,董存义便缓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管家。 “犬子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唐大人,我已经严惩过他了。”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让那管家将手中的托盘递过来,说道:“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就当是给唐大人赔罪了,还请唐大人务必收下。” 托盘上面盖着的红布卷起了一角,唐宁看到了下面的一叠银票。 唐宁不缺钱,小意给他准备的银票他还没有用过,收下了这些银票,万一姓董的反手一个举报,他岂不是自找麻烦? 更何况,为了区区几百上千两银子,不值得。 他没有看那托盘,目光望向董存义,问道:“本官像是收受贿赂的人吗?” 董存义连忙道:“大人误会了,这只是赔罪,赔罪……” “这银子我是不会收的。”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董大人虽然远在封州,朝廷顾及不到,但平时也要约束自家子弟,万一被监察御史奏报上去,这封州刺史的位置,怕是也坐不安稳。” 董存义拱手道:“唐大人教训的是……” 如果不是担心在街上和董明俊起了冲突,引来城内巡防的守卫,暴露了赵蔓,唐宁根本懒得来刺史府和他说这些。 走出刺史府,唐宁望向那女子,问道:“能在这种地方再遇到,也算是缘分,不知姑娘姓名?” “我叫完……宛嫣。”那女子将小皮鞭收起来,看着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宁。”互相通报姓名之后,名叫宛嫣的女子道:“我是偷跑出来的,现在要回去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也要回去了,那便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那女子离开之后,赵蔓抬起头,问道:“你还想着和她再见啊?”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客气话,说是再见,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我还以为你喜欢像她那样的草原女子呢。”赵蔓看着刚才那女子消失的方向,说道:“出门在外的,我可要帮小如姐姐和小意姐姐看住你……” “好了好了,快回去吧,再晚他们就要起疑了……” 又在街上逛了逛,回去的时候,虽然陆腾多看了他两眼,但明显没有起什么疑心。 唐宁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吩咐门外的守卫道:“去拿一张封州的地图给我。” 刺史府。 某处房间之内,董明俊趴在床上,一名妇人心疼的在他的屁股上上药,听着他惨呼的声音,回头看着董存义,幽怨道:“老爷,你好狠的心啊,这可是我们的亲儿子!” 董存义沉着脸道:“他如果不是我的亲儿子,你以为我今天会留下他的两条腿?” 那妇人道:“不是说那人只是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吗,你一个正四品的刺史,连他也怕?” “说的轻巧,京师和封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一样?”董存义道:“如果他愿意,我倒是想用这正四品的刺史去换他的从五品小官!” 那妇人面色惊色,问道:“他真的这么可怕?” “他才当官多久,就爬到礼部郎中的位置,以后的成就一定不低。”董存义叹了口气,说道:“我这辈子也没有什么奢望了,在封州再待十年,就辞官回乡,我可不想以后在天牢里养老……” “此人早已跃过龙门,不是当年钟家那个傻姑爷。”他一巴掌拍在董明俊的屁股上,怒道:“所以你这个孽障让我省省心,再这样下去,你就给我回老家去吧!” 房间内陡然传来一阵凄惨的哀嚎,让门外的下人全都揪起了心。 …… 封州驿站。 自抵达封州的那一日算起,车队已经在封州休息了三日。 唐宁早上刚刚起床,陆腾便走进来,说道:“唐大人,将士们已经休息好了,粮食也已经补充完毕,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吧。” 在封州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唐宁看着他,问道:“路线定好了吗?” 陆腾道:“出了封州,一路往北,少则两日,多则三日,便到楚国的辽州,到时候,自会有楚国官员接应我们。” 只要进入了楚国,安全问题便是楚国地方官府的责任,便如同楚国使臣在灵州遇刺,灵州刺史被远谪封州一样,陈国使臣在楚国出事,丢的也是楚国的脸面,直接影响的便是地方官府,因此进入楚国之后,对于他们的安全,楚国地方官府要比陆腾还上心,如果有人想要搞什么小动作,那是难上加难。 如果不希望陈楚顺利联姻的是唐宁,他也会选择在使团进入楚国前动手,也就是说,从封州到辽州的这段路程,怕是会凶险异常。 陆腾走到桌前,在地图上用手指划出一条路线,说道:“穿过这一片山林,两日后,便到辽州。” 唐宁想了想,问道:“这片山林里面安全吗?” 陆腾道:“据封州的地方官员说,此林绵延数十里,里面的确有一些匪盗,但都是些流寇,最大的一股势力不过数十人,不成气候,遇到我们,只会远远的躲开。” 唐宁对于禁卫的实力不怀疑,八百禁卫,全副武装,正常情况下,对上两千流寇,也占有优势,但若是真有那么多敌人,就算是胜了也是惨胜,是唐宁所不能接受的损失。 唐宁看着他,说道:“即便如此,也不能掉以轻心。” 陆腾道:“唐大人尽可放心,我已经派人前去探查了,一有异状,会立刻回来禀告。” 唐宁点头道:“那便通知下去,明日一早启程。” …… 出了封州,向北十余里,有一片山林,名为十里林。 虽名为十里林,但山林绵延远不止十里,林中盗匪丛生,极少有人深入,往来陈楚两国的商队,只有结伴而行,才敢从十里林中穿过。 十里林位置特殊,也因此成了藏污纳垢之所,许多在陈楚两国被通缉的盗匪,在这里拉帮结派,组成了一股股势力。 只不过,这里的势力虽多,但都十分分散,彼此之间摩擦不小,为了利益大打出手,刀兵相见之事屡见不鲜。 今日,十里林中大大小小的盗匪头子,却都老实的站在林中某处茅屋之外。 某一刻,茅屋的门打开,数道人影从中走了出来。 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女子,此外,便是几名衣着奇特的人,几人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便有一名年轻女子走出来,看着他们,说道:“你们的人都带来了吗?” 为首的一名疤脸汉子抬起头,颤声说道:“女侠,他们是朝廷的人,我们只有两千人,上去就是送死……” 中年女子走上前,说道:“不是让你们送死,你们只要在外面制造出一些混乱,其他的,不用你们管。” 疤脸汉子面有难色的开口:“这位女侠……” 中年女子看着他,问道:“不想要解药了吗?” 想到那种生不如死的滋味,疤脸汉子身体颤了颤,咬牙道:“好!” 第三百五十二章 林中夜袭 十里林的名字起得并不贴切,从早上到现在,他们走了应该有三十里了,可周围依然是参天的树木,要不是有从封州过来引路的人,还真有可能迷失在林子里。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不等天色暗下来,陆腾便找了一处空地安营扎寨,山中不比外面,光线不足,夜里更是危机四伏,还是小心为妙。 公主的大帐自然在队伍的最中间,接着便是随行的使团,围绕在大帐的周围。 三位送婚使都是有独立帐篷的,紧挨着公主的营帐,但陆腾晚上值守,并不睡觉,一般公主的大帐之外,只有两顶帐篷较为华丽。 何瑞从帐篷里出来,看到站在的门口的唐宁,吓了一跳,立刻后退几步,问道:“唐大人不在帐中,在这里干什么?” 唐宁看着他,说道:“我的帐篷坏了,不知能不能和何大人挤一晚?” 何瑞闻言,几乎不假思索的摇头道:“唐大人有所不知,本官睡觉有夜游之症,担心晚上伤了唐大人,还是请唐大人另寻他处。” 唐宁坚定道:“那我就更要看着何大人了,万一何大人做出了伤害自己的事情,那可怎么办?” “不不不……”何瑞连连摆手,说道:“本官要是一个人睡,梦游症便不会犯的。” 何瑞的心中早已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平日里两人便互相看不过去,这唐宁怎么会忽然关心自己,倘若他答应,怕是他明日也会中毒或是腹泻,只能打道回封州了。 一路之上的四位同僚就是前车之鉴,他怎么会自掘坟墓? 唐宁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既然何大人不愿意,那便算了,我随便找个帐篷挤挤。” 看着唐宁转身离开,何瑞才放下了心,同时也在心中告诫自己,唐宁这个人很诡异,至少要距离他五步以外才安全。 山林中露营不比驿站,耳边尽是一些不知名的虫鸣,再远一些,时不时有野兽的嗥叫传来。 某处帐中,赵蔓抓紧了他的胳膊,紧张的问道:“那是什么声音?” 唐宁侧耳听了听,说道:“可能是狼吧。” 赵蔓抓着他的胳膊又用上了几分力气,说道:“我怕。” 唐宁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吧,我就在外面。” 看着她睡下,唐宁走出营帐,老郑坐在火边烤肉,见他走过去,从羊腿上削了一片肉下来。 唐宁用匕首接过,尝了尝,赞叹道:“味道不错。” 老郑除了刀法过人,烤肉也是一绝,一路上唐宁已经有过领教。 郑屠夫大口啃了一块羊肉,说道:“今天晚上不太安宁。” “就差这一个晚上了。”唐宁自己削了一块羊肉,看着他,说道:“如果有什么事情,护好公主。” 老郑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小心一点。” 已经过了子时,营帐之内一片安静,只有时不时走过巡逻的卫士,身上的甲衣叮当作响。 远处依旧有野兽的嗥叫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唐宁的错觉,他只觉得这声音听的有些渗人,而且从刚才开始,就越来越近。 郑屠夫将羊腿放在一边,说道:“狼叫的不正常。” 陆腾似乎也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从前面大步走过来,拦下一队巡逻的卫士,说道:“你们去前面看看。” “是!” 一队十余人的卫士领命之后,离开了营帐,向前方的密林走去。 陆腾望着密林深处,说道:“今夜怕是不会太平,唐大人自己要小心一些,不要离开营帐。” 唐宁点了点头,虽然他有信心自保,但小心还是要小心一些的。 那一队卫士离开之后,很快便有一人折返回来,惊慌道:“统领,不知道是什么人,将几只狼崽子扒了皮,埋在了我们营帐不远处!” “不好,这样会招来狼群的!”陆腾面色微变,说道:“你带领五十人,带上弓弩,不要让它们靠近营帐十丈之内。” 唐宁望着黑暗处,说道:“来者不善。” “能用这种拙劣的手段,说明他们的实力不如我们。”陆腾说了一句,看着唐宁道:“不过,以防万一,唐大人还是先进营帐吧。” 唐宁走进营帐之时,看了前方一眼,在密林中看到了不少闪烁的荧光,以及阵阵低沉的吼声。 虽然看不出狼群的数目,但一般的狼群只有数头,大一点的不过十几头,聚集起来,对全副武装的禁卫难以构成威胁,需要小心的,是躲在暗处的敌人。 一人举着火把,飞快的跑上前,看着陆腾说道:“统领,狼群有三十头左右,数量还在增加!” 陆腾沉声道:“你再领五十人过去。” 狼群的数量虽然不多,但黑夜的环境对它们产生不了多少的影响,再加上它们行动灵活,即便是有火把,依然给前去的禁卫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唐宁在营帐内安慰赵蔓,某一刻,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喊杀的声音。 他走出帐外,看到后方火光冲天,有沉重的脚步声逼近而来。 “敌袭!” “保护公主!” “其他人,跟我迎敌!” …… 禁卫们早已反应过来,两百人将最中间的大帐团团围住,其余人向着火光和喊声的方向冲了过去。 一道道火光忽的从林中飞过来,落地之后,冒出滚滚的浓烟,大部分的禁卫闻了之后,立刻剧烈的咳嗽起来,接着便倒地不起。 与此同时,十数道黑影从林中冲出,其中数人直奔大帐而去。 另外几人,则是奔向了旁边的一处华丽营帐。 浓烟弥漫的位置,禁卫全都倒地不起,十余人如入无人之境,飞快的闯进大帐,为首的一人沉声道:“带走陈国公主,不要恋战!” 从后方出现敌情,到营帐前的禁卫倒地,被人冲入营帐,只有瞬息而已。 帐内,一人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帐,黑布之下,面色大变,大声道:“不好,中计了,快退!” 几人退出大帐之时,迎接他们的,是一排排弓手。 唐宁从不远处的一座普通营帐走出来,被弓箭手围住的十数人中,有人愤怒的大吼道:“狡猾的汉人!” 与此同时,另一处营帐,却是传来了一道恐惧的声音。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进来的!” “你们快点出去,再不出去我喊人了!” “救命,救命啊!” …… 何瑞被人用刀架在脑袋上,从帐篷里出来,持刀的是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人,黑色的面纱之下,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放下武器,要不然,我就杀了他!” 何瑞看着唐宁,声音里面满是恐惧,大声道:“唐大人,救我,救我啊!” 唐宁走上前,何瑞身后,那女子眼睛瞪大,表情极度难以置信。 短暂的惊诧之后,她便握紧了刀,大声道:“快让他们放下武器!” 何瑞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嘶声道:“唐大人,救我啊!” “你以为杀了何大人就有用吗?”唐宁看着何瑞身后的女子,说道:“杀了一个何大人,还有千千万万个何大人,何大人高风亮节,你以为他会受你的威胁?” 他向前一步,那女子后退一步。 何瑞站在原地,如遭雷击,片刻后,便嘶声吼道:“你这是公报私仇,公报私仇,陆统领,我要见陆统领!” “何大人放心,你要是死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唐宁看着何瑞,说道:“因公殉职,朝廷也一定会善待你的家眷……”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交易 出了封州,前往楚国,这十里林是必经之路,唐宁想到了可能有人忍不住会在这里动手,所以提前安排赵蔓换了帐篷,也联合陆腾做了一些部署。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封州的三千守军,昨夜便已经分批进入了十里林,自使团进入林中之后,就吊在他们后面。 八百禁卫加上三千守军,哪怕是林中的山贼盗匪全都联合起来,也能应付,今夜之情形,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唯一让他意外的是,居然在这里也能遇到那位叫做宛嫣的草原女子。 虽然她蒙着脸,但好歹也做了她一个时辰的汉语老师,对于她独特的口音和语调再也熟悉不过。 仔细想想也不意外,如果她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公主,那么自然会一路跟着,一路之上都能遇到她便一点儿都不意外了。 只是不知道前几次相遇到底是巧合,还是她故意为之…… “今夜是我们输了。”一道人影从宛嫣背后走出来,看着唐宁,说道:“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听声音也是一位女子,如此情形之下,声音依然沉稳。 “不做。” 唐宁摇了摇头,现在的情形对他们一片大好,有什么交易好做的。 只要他挥挥手,弓箭手就能将这些刺客全都射成筛子,这样一来,刺客就地正法,何瑞为国捐躯,岂不是一石二鸟两全其美? 那中年女子沉声道:“就算你杀了我们,也保不住你们这位大官的性命!” 唐宁断然道:“何大人都不受你们威胁,我岂会受你们胁迫?” “我受啊!”何瑞嘶吼了一句,才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好,立刻道:“唐大人不妨先听听他们的条件,看看他们怎么说!” 那中年女子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道:“你放了他们,我也放了此人,如何?” “一个人换十几个人?”唐宁双臂环抱,看着那中年女子,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识数?” 中年女子伸手指了指大帐周围的兵士,说道:“还有那些中毒的人,没有解药,两个时辰之内,他们必死无疑!” 王御医走上前,说道:“大人,将士们全身无力,应该是吸入了刚才的毒烟所致,至于他们具体所中何毒,下官还没有查出来……” 唐宁上前看了看,天下奇毒何其之多,他虽然也懂些毒术,但毕竟学习的时间太短,下毒的水平远甚于解毒,一时间也看不清这毒的路数。 这时,陆腾已经从后方回来,说道:“唐大人,林中的两千匪徒并未做什么抵抗,已经尽数俘虏。” 用两倍的正规军去前后夹击一些乌合之众,对方又没有什么战意,战斗结束的很快。 唐宁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几十名兵士,虽说他可以马上下令将他们射杀,但这些中毒的兵士,则会陷入险境。 万一这毒他们解不了,这数十人便要为这些刺客陪葬。 陆腾罕见的没有开口,他虽然也想要维护自己手下的将士,但这一帮刺客却更为重要,若是向他们妥协,后面或许还会有麻烦。 这件事情,只有唐宁能做决定,哪怕是他做出的是以命换命的决定。 对于唐宁而言,自己人的性命自然要比敌人的重要的多,他看着那隐藏在黑袍下的中年女子,说道:“先把解药拿出来。” 被用刀架在脖子上的何瑞松了口气,看来不管唐宁怎么针对他,也得在乎他这位副使的性命。 那女子看着唐宁,说道:“你先放人。” 唐宁看向陆腾,说道:“陆统领,让他们走吧。” 陆腾松了口气,挥手道:“放人。” 数十名弓箭手收起了箭,十余名蒙面人快步走到中年女子的身后。 中年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隔空扔过来,说道:“这一包可解一半人的毒,一个时辰之后,我会告诉你们另一半放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这解药有没有用,万一只是你的缓兵之计?”唐宁看着她,说道:“若是解毒之后,过两日再毒发怎么办?” 中年女子看着他,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唐宁看着她,说道:“我可以放你们走,但你们要留下一名人质在这里,一个月后,到了楚国都城,要是我的人平安无事,我自会放他离开。” 这样既能保证她不会用假药糊弄自己,也杜绝了她们路上动手的后患。 “万一你反悔呢?”中年女子看着他,断然道:“我不相信你。” “作为交换,我们也可以让你们带走一位人质。”唐宁指着何瑞,说道:“你们现在手上抓着的,是我们的副使,是很大很大的官,你们把他带走,我总不会连他的性命都不顾吧?” 何瑞两腿一软,大声道:“这不行,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年轻女子在他的后颈砍了一记手刀,何瑞就身体一软,再也喊不出来了。 中年女子转过身,叽里咕噜的说了两句,很快便有一人站出来,用不太标注的汉话说道:“我当,人质!” 唐宁摇了摇头,指向最前方的年轻女子,说道:“我要她。” 这一群人里面,虽然以这中年女子为首,但最尊贵的,明显是这位叫做宛嫣的女子。 她们今夜出现在这里,唐宁甚至都能猜出来,宛嫣应该只是她的化名,她的汉名,应该是叫完颜什么…… 最不希望陈楚两国联姻的,就是草原上那个迅速崛起的完颜部落了。 “不行!”中年女子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既然你说不行……”唐宁看着她,笑着说道:“那就必须是她了。” 中年女子语气坚定:“她是不可能给你当人质的。” 唐宁摇了摇头:“那就没得谈了。” 陆腾挥了挥手,数十名弓箭手再次张弓瞄准,十数名黑衣人如临大敌。 “师父。”年轻女子回头看着她,说道:“让我去吧,要不然他们是不会放你们走的,我们还有大计,不能耽误。” 中年女子沉思片刻,看着她,说道:“你要小心。” 她说完之后,目光便再次望向唐宁,说道:“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便砍掉你们的副使一条胳膊!” 唐宁看着她,说道:“放心吧,她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们的副使任你们处置!” 中年女子从怀里又掏出一包药,再次隔空扔过去,说道:“这两包药混合在一起,加水煮成一锅,喂他们喝下就能解毒。” 唐宁望着她,问道:“若是分开煮呢?” 中年女子没有回答。 唐宁心中暗骂一句,他也算略懂毒术,又岂能不知道这其中的门道,混合在一起是解药,分开煮可能就是另外两种毒药。 若是他不留一个心眼,怕是这些将士就会被着阴毒的女人给害死了。 他指了指那年轻女子,说道:“你,过来!” 那女子走到他的身前,一把扯掉脸上的面纱,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唐宁,像是要将他生吞了一样。 她看着唐宁,咬牙道:“你和他们一样狡猾!” 唐宁挥了挥手:“把她绑了。” 被绑起来的时候,她显得很抗拒,看着唐宁,说道:“现在可以放了她们吗?” 唐宁挥了挥手,那些弓箭手重新退开。 唐宁看着那中年女子,说道:“你们可以走了,别忘了你们的人质,一个月后,到了楚国都城,各自放人。” “要是她有什么闪失,你就等着给你们的副使收尸吧。”中年女子深深的看了被绑起来的女子一眼,转身离开。 两名黑衣人狠狠的踹了晕倒在地的何瑞一脚,才将他扛起来抬走。 陆腾目光望向唐宁,问道:“何大人他……” “为了将士们的安全,只能先委屈何大人了。”唐宁叹了口气,说道:“相信何大人也能理解我们的做法……”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想得美 王御医研究了一会儿那中年女子给他们的解药,走过来说道:“唐大人,虽然还不确定此物到底有没有解毒的作用,但也不是什么毒药,就算服用,情况也不会更差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被唐宁留下来当人质的姑娘对那些人来说明显很重要,为了她的安全,那中年女子应该不会在解药上做文章,唐宁想了想,说道:“先按照她说的,两包药熬成一锅,找一个中毒最深的先试试,半个时辰以后,如果有所好转,再让大家服用。” 王御医拱了拱手,说道:“还是唐大人考虑的周到,下官这就去做。” 王御医离开之后,陆腾便看向他,说道:“十里林中的匪首,已经全都被拿下了,应该怎么处置他们?” 唐宁拍了拍手,说道:“先过去看看吧。” 陆腾想了想,又道:“那这女子?”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送到我的帐中,我一会儿有话要问她。” 陆腾点了点头,看向身后一人,说道:“把她送到唐大人的帐中。” 那人看了看那草原女子,又看了看唐宁,脸上浮现出一丝敬仰之色,点头道:“领命!” 其实对于那女子,唐宁也是心情复杂。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一路上和他们颇有缘分的野蛮姑娘,竟然是想要破坏两国联姻的刺客,立场不同,自然就不能再讲什么情分了。 营地之外,另一处空地上,封州守军将千余贼匪团团围住,十余名贼首被五花大绑,团坐在地。 他们的人数其实不少,但被禁卫和守军围住的时候,很快就乱了方寸,其中绝大部分人又无心反抗,因此陆腾这边的一战,只有极少数人负伤,便轻易的取得了胜利。 “这位将军,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那女人给我们下了毒,我们要是不听她的话,就只有一个死字!” “是啊是啊,我们其实也不想的,我们都没有反抗,还请将军放我们一条生路……” “我们身上的毒还没有解,求将军让那女人交出解药……” …… 唐宁走过去的时候,几名贼头还在哭嚎。 “唐大人。” “刘将军。” 唐宁和守军将领打了一个招呼,那将领看着他,说道:“这些人应该怎么处置?” 十里林已经是封州之外,虽说还是属于封州的管辖范围,但只要这些流寇不聚集起来攻打丰州城,守军也懒得剿灭他们,真要把他们全都抓回去,不仅大牢里装不下,封州城里还可能会乱套。 唐宁知道他们的顾虑,看了看那些贼寇,说道:“他们就交给我吧。” 他迈步走过去,便有贼首大声喊道:“这位大人,那女人抓住了吗?” 唐宁看着他们,说道:“走了。” “走,走了?”所有贼首都大惊失色,脱口道:“那我们的毒怎么办?” “完了,明天天亮,我们所有人都要肠穿肚烂,吐血而亡了!” “该死的女人,你害我们害的好惨!” 难怪平日里十里林中各自为营的流寇都聚集起来了,原来是那女子给这些贼首都下了毒,唐宁看着一人,问道:“她给你们下的什么毒?” “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毒。”那人想了想,说道:“只知道毒发之时,五脏六腑都会绞在一起,简直是生不如死……” 唐宁想了想,问道:“她给你们服下的,是不是一种红色的粉末?” 那人怔了怔,问道:“你怎么知道!” “毒发之前,肚子总是胀胀的?” “你,你……” 刚才打开那女子所给的解药时,唐宁就发现了,其中的一些成分有些熟悉,根本就是用蛊虫尸体磨成的粉末,这虽然区别于老乞丐教他的毒术,但却和苏媚教他的毒蛊之术极为相似。 他看着那人,又问道:“那种红色的粉末,闻起来是不是还有一种甜香,但服下之后,口齿间却是一种恶臭?” 那人点头如小鸡啄米:“就是的,那东西闻着香,尝起来却和大粪一样!” “算你们幸运。”唐宁看了看他们,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借着火光找了找之后,挑出了一个蓝色的瓷瓶,扔给他们,说道:“这是解药。” 一人急忙伸手接过,打开之后,从中倒出一颗极小的药丸,看了看唐宁,质疑道:“这真是解药?” “你不吃我吃!”忽有一人一把从那人的手中夺过药丸,扔进嘴里,说道:“左右都是一个死,现在被毒死和明天被毒死,有什么区别?” 他话音未落,面色便猛地一变,扶着地面,剧烈的呕吐起来,从口中呕出了大量的腥臭之物。 众人震惊的看着他,原本跃跃欲试的几人,也立刻收回了手。 片刻之后,那呕吐之人缓缓的坐起来,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惊喜道:“我的肚子不胀了,我的毒解了!” 众人见此,立刻眼冒绿光的哄抢起来。 “给我一颗!” “拿过来,这是我的!” “畜生,给我留一颗!” …… 服下解药之后,众人皆是双手伏地,吐的昏天黑地,原地腥臭一片。 唐宁站远了一些,那女子精于毒术,这一路上,还是要小心些,中毒是一方面,被她用毒控制住的人,也是不小的麻烦。 不多时,那些贼首才走过来,抱拳异口同声道:“多谢大人赐下解药!”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用谢我,那些解药虽然能解你们所中的毒,但是也蕴含另外一种奇毒,只不过这种毒要等到一年后才会毒发,一年之内,要是你们遵纪守法,我到时候自然会让人给你送来解药,要是你们继续为非作歹,依然逃脱不了肠穿肚烂,五脏俱焚的下场。” 噗通! 数人闻言,双腿登时一软,跪倒在地。 好不容易得来了解药,以为小命得保,谁知道这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你,你胡说……”一人指着他,颤声道:“这世上哪有这样的毒药!” “爱信不信。” 唐宁看了看他们,转身径直离开。 众贼首互相看了看,有人咬牙道:“他一定是骗我们的,你们谁听说过这种毒?” “他在唬我们!” “我也没听过!” 有人舔了舔舌头,面色发白,问道:“万一呢?” 唐宁走回去的时候,王御医走上前,说道:“唐大人,那女子给的药应该就是解药,将士们服用了之后,已经逐渐恢复了力气。” “那就好。”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观察观察为好。” 他先去赵蔓的帐篷安慰了她一会儿,等到她睡下,才回到自己的帐篷。 刚才让陆腾将那女子送过来,是有些话想要问她。 包括她的具体身份,她们此行出动了多少人,还有什么计划和手段……,即便她已经成为了人质,这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好。 他走进帐篷,然后便是一怔。 那女子并没有在他的帐篷里,他心下一惊,难道让她跑了? 下一刻,他便发现他的床上有什么东西一动一动的,他走过去,掀开被子,看到那女子躺在床上,嘴上塞着白布,身体一鼓一鼓的在挣扎。 她身上的绳子没有解开,却换了一种绑法,看上去极有艺术感,当然也很羞耻。 唐宁回头看了看,陆腾手下,居然还有这种绳艺人才? 那女子看着他,美目圆睁,因为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哼哼哼的声音。 唐宁去掉她嘴里的白布,她死死的瞪着唐宁,咬牙道:“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对你怎么样?”唐宁看了看她的平板身材,怪异的打扮,以及身上散发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摇了摇头,说道:“你想得美!” 第三百五十五章 羞辱 唐宁两辈子都是汉人,审美自然和她们草原人不一样,他喜欢的是像小如小意那样传统的女子,或温婉贤淑,或知书达理,或如唐夭夭一般豪迈直爽,或如苏媚一般妖媚十足而又体贴入微。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像她这样喜欢小皮鞭的小蛮妞,就是绑了扔在他的床上,他也不会有什么想法。 她是一匹野马,唐宁家里可没有草原。 唐宁看着她,问道:“我应该叫你宛姑娘呢,还是完颜姑娘?” 小蛮妞依旧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并不答话。 “宛嫣,完颜……”唐宁看了看她,问道:“你是完颜部落的,你叫什么名字,难道是完颜嫣?” 她继续瞪着唐宁,咬牙道:“你猜错了,我不是完颜部的,也不叫完颜嫣。” “我觉得也是。”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完颜嫣这个名字太难听了,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床上的女子喘着粗气,愠怒道:“你的名字才难听!” 打听出了她的名字,她的身份自然也不言而喻了,完颜部有着一统草原的决心,却被陈楚两国压制,自然不希望两国在联盟的基础上,再形成联姻。 “我不问你叫什么名字了,也不问你是哪个部落的。”唐宁看着她,又问道:“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还有什么计划?”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说道:“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她的这副拒不配合的态度,让唐宁有些无奈。 她们想破坏陈楚两国的联姻,唐宁也不想赵蔓嫁过去,大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还有着共同的目的,跋山涉水的来到这里,有什么话不能坐在床上好好谈谈呢? 这些人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着急,等到了楚国都城再动手,说不定还能两家联手------刚出了陈国就想抢人,这个锅唐宁就得自己背着,只能让她们无功而返了。 小蛮妞油盐不进,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宁死不屈的那种,但不管她们还有什么后续的举动,只要有她在这里,对方就会有所顾忌。 唐宁暂时不想这些事情,折腾了一个晚上,他也有些累了。 不过她躺着的床是睡不了了,她身上的味道不好闻,头发看起来也脏兮兮的,不知道多久没有洗澡。 唐宁有轻微的洁癖,除了有数的几个人,其他人睡过的床铺,他都不会去睡,更何况是这不讲卫生的草原小蛮妞。 不知道陆腾手下的家伙是怎么办事的,让他把人送到帐篷里,不是让他绑一个龟甲缚把人送到他的床上。 “大人。” 他准备拿一床干净的被子,重新找一顶帐篷睡的时候,帐外忽然传来声音。 唐宁站起身,说道:“进来。” 一人低着头进来,将两根蜡烛放在桌上,说道:“大人,只找到了两根蜡烛,您先用着,不够了我再让人下去找……” 唐宁看了看他,陆腾的手底下都是些什么人,帐篷里有灯笼也有油灯,他送蜡烛干什么,有毛病…… …… 昨天夜里虽然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但也很快就归于平静,一夜无事,唐宁睁开眼睛之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昨天还是没有换帐篷,只是在帐篷里面重新搭了一张床。 昨天晚上还躺在床上的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挪下了床,背靠着桌角,一下一下的磨着背后的绳子。 她从昨夜便开始磨了,此刻已经成功了大半,再给她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能成功,只希望那人不要这么早的醒来…… 她在心中暗自祈祷,某一刻,她的目光在帐内扫了扫,发现唐宁正在看着她的时候,动作一顿,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唐宁从床上下来,她立刻向后躲了躲。 虐待俘虏是不人道的行为,而且她身上绑着的绳子也太羞耻,唐宁走过去,说道:“别挣扎了,我帮你解开。” 见唐宁走过来,她反倒更加警惕,问道:“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绑着多难受,解开了你会轻松些。”唐宁说了一句,径直走到她的背后,帮她解开绳子。 她站在原地,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用余光看了看唐宁,没有再乱动。 只是,绳子松开的那一刻,她便猛地伸出手,抓向唐宁的脖子。 昨天晚上她便已经明白,这一行人中,便是以唐宁为首,只要抓住了他,以他为要挟,她便能够脱身了。 “别闹。” 唐宁身体侧开,顺便屈起两根手指,在她脑袋上狠狠的敲了一下,完颜嫣痛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捂着脑袋,愤怒的看着他。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你是俘虏,我不会虐待你,但你也不要轻举妄动。” 做俘虏就要有做俘虏的觉悟,动不动就想造反,弹一下她的脑袋已经算是很轻的惩罚了。 据他估计,何大人在那些人手上,可不会有她现在的待遇。 完颜嫣咬紧牙关,单手握拳,再次袭向他的胸口,唐宁抓住她的手腕,她便上前一步,屈膝狠狠的顶了上去。 这一下要是被她顶到了,他下辈子的幸福也将毁于一旦。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她们昨天又是引来狼群,又是放毒烟刺杀的,绑走了作为副使的何大人不说,还想破坏他的幸福。 唐宁拧了拧手,她手腕吃痛,不由的背过身去。 唐宁抬起另一只手,狠狠的抽在她的屁股上。 啪。 声音清脆响亮,连唐宁听了都觉得有些疼,他的一只手已经有些发麻。 完颜嫣倒在床上,捂着屁股,脸色通红,一半是痛的,一半是羞的。 “唐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启程……”陆腾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昨日的女子趴在床上,双手捂着敏感部位,立刻低下头道,说道:“对不起,唐大人先忙……” “我要杀了你!” 他走出帐篷,听到里面传来的饱含杀气的声音,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英明睿智的唐大人,也不是什么时候都像他想象的那么斯斯文文。 帐篷之内,屡次进攻,屡次失败的完颜嫣已经清楚的意识到,眼前之人并不是她之前认为的文弱书生,他虽然看起来瘦瘦弱弱的,但却比部落里的大部分勇士都要厉害,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捂着屁股,站在角落里,和他遥遥对峙。 唐宁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问道:“还打吗?” 这小蛮妞还真是野蛮,不知道她的功夫是和谁学的,专攻下半身,对于男人来说,可谓招招夺命,只要中上一次,丧失战斗力不说,可能还会丧失别的什么功能。 这让他很生气,也没有留手。 完颜嫣咬着牙,说道:“不打了。” 她双手捂着的部位火辣辣的疼,觉得自己的屁股现在一定肿了,这个可恶的家伙,居然这样羞辱她,纵然心中的怒气已然滔天,但她也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再打下去,只会受到更大的羞辱。 “不打了我就去吃早饭了。”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你好好在这里待着,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过来。” 说罢,他便甩了甩手,走出帐篷。 完颜嫣看着唐宁走出去的背影,狠狠跺了跺脚,咬牙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绑起来,抽烂你的屁股!”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何瑞之悔 服过解药之后,过了一夜,昨天中毒的那些将士已经重新生龙活虎。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王御医又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认他们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昨天晚上的那些匪盗也都没有走,十几名匪首一排排站在帐篷外面,见唐宁过来,立刻道:“大人,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做人,绝不为非作歹,求求您赐下解药……”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他们的话一个标点符号也不能信,这个时候拍着胸膛保证好好做人,说不定等他走了立刻就开始杀人越货。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现在也没有解药,但只要你们说到做到,一年之后,自有人给你们送解药。” 其实他昨天晚上也就是随口一说,又解毒又下毒的,以他现在的毒术造诣,还远远做不到。 十余人闻言,精神皆有所颓靡,但相比之昨晚,好歹也还有一线希望,最起码延续了一年的寿命,也总比今天就七窍流血五脏俱焚要好得多。 陆腾手里拿着一个包子,走上前,说道:“唐大人,这些人对十里林的路十分熟悉,我们今天午时出发,天黑之前就能出去。” 这些人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如果靠他们自己摸索,午时才出发,怕是要在这里再过一夜。 唐宁吃了早饭,又让人给帐篷里的小蛮妞送去一份,吃完刚刚擦了擦嘴,就有宫女走过来,说是公主召见。 赵嘤嘤一天最少召见他八回,他一路上早就习惯了。 他走进赵蔓的账内,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便开口问道:“你昨天晚上把那个女人留在你的帐篷过夜了?” 赵蔓看着他,生气的说道:“你这么做对得起小如姐姐,对得起小意姐姐吗……” “我什么也没有做啊。”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我只不过是问了她几个问题,打听清楚了她的身份和来历。” 她看了看唐宁:“真没有做什么?” 唐宁点头道:“真没有。” “我就说,她长得不好看,身上还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你肯定不会喜欢她……”赵蔓拍了拍胸口,说道:“她是什么来历?” “她们来自于草原,应该是完颜部的人。” “草原人……”赵蔓抬起头,说道:“要是她们把我抢去了也好,也就不用去楚国了。” 话虽这么说,但她半路被草原人抢去,是不用去楚国,可唐宁也不用回去了,送婚使弄丢了公主,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赵蔓抬头看着他,又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置她呢?” 唐宁想了想,说道:“等到了楚国,再把她放了吧。” 他和这小蛮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况且,出门在外,他手上能动用的资源不多,到时候,或许还要借助她们的力量。 而且,就算他看何瑞再不顺眼,也不能真的让他死在那些人手里,到时候,还要用她将何瑞换回来。 他从赵蔓的帐篷出来,重新回到自己的地方时,看到完颜嫣站在桌前,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 唐宁走过去,问道:“你不吃点东西?放心吧,没毒的。” 她瞪着唐宁,咬牙道:“我就算死也不吃你们的东西。” “你这是何必呢?”唐宁坐下来,看着她说道:“等到了楚国都城,我自然会把你放了,你要是饿死在这里,我拿什么来换我们的副使?” 完颜嫣咽了口口水,赌气不看他。 “你坐啊。”唐宁看着她,问道:“你站着不累吗?” 完颜嫣攥紧拳头,大声道:“我喜欢站着,你管我!” 唐宁瞥了她一眼,喜欢站着就站着吧,凶什么凶,草原上的女人难道都这么野蛮? 她见唐宁并不搭理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我的鞭子呢?” “我替你收起来了。”唐宁道:“等放你走的时候再还给你。” 他目光再次望向完颜嫣,问道:“完颜姑娘,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完颜部为什么要这么急着统一?” “只有大家的力量聚在一起,才能战胜强大的敌人。”完颜嫣咬着牙,说道:“可是你们狡猾的汉人,卖给术虎和夹谷部粮食和武器,让草原上的勇士自相残杀,你们都是坏人。” 唐宁看着她,问道:“可你们抢夺我们的粮食,残杀汉人百姓,难道你们就不是坏人了吗?” 完颜嫣拍了拍桌子,说道:“你们的军队也经常进入大草原,抢夺我们的牛羊,没了牛羊,我们就会饿死!” 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其实很难用对错两个字去形容,弱肉强食罢了,是非曲直,难以论断。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们昨夜,是想要刺杀公主和使臣的吧?” 完颜嫣没有回答。 唐宁目光再次望向她,问道:“可是公主又有什么错呢,她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被剥夺了幸福,远离故乡,终生都不能回去,她又做错了什么,才招致你们的刺杀?” 完颜嫣张了张嘴,一时无言,片刻后才攥起拳头,咬牙道:“就算她们不是坏人,你也是坏人!” 唐宁看着她,问道:“我怎么了?” 完颜嫣气愤道:“你打我屁股!” 看来短时间内,唐宁是不能让她明白,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或是正当防卫,也不要随便攻击一个男人的下三路。 明明是刺杀未遂的施暴者,却总要认为自己才是受害者,想要让她认清这一事实,就要让她多体会体会现实的残酷。 作为一个俘虏,唐宁可以摸着良心,他对她已经很好了,可怜的何大人,现在遭受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折磨。 十里林,某条偏僻的小道。 十余道人影沿着荒僻的小道缓缓前行,气氛有些嘈杂,一人跟在中年女子身后,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 中年女子没有回头,说道:“他们的副使在我们手上,不会对嫣儿不利,一切等到了楚国都城再说。” 那人回过头,又对身后的十余人解释了几句。 嘈杂的声音逐渐消退下去,最后一人使劲拽了拽手里的绳子,回过头,大声道:“狗官,快点!” 何瑞被用绳子绑着双手,踉踉跄跄的走在小道上。 他的发髻凌乱,衣服被林中的树枝割成一条一条,走了一夜山路,两条腿也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迈出一步都极为艰难。 可他必须迈出去,一旦他停下来,面临的就是前方之人的一阵拳打脚踢。 两条腿已经近乎没了知觉,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他心中的懊悔,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想清楚,礼部的那三位郎中为什么在担任送婚使之后,不是病就是伤,一路之上,属于端王的党羽,近乎每到一州,都要留下一个。 曾经的他一心想着如何在路上除掉唐宁,现在他只想活命。 虽然处境艰难,但他心中还有些庆幸。 跟着这些人,即便是苦了一点,但在到达楚国交换人质之前,他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在唐宁身边就不一样了,他可能病死,拉肚子拉死,被虫子咬死,半夜睡觉都会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绑走…… 他此刻最后悔的,便是接下了副使的差事。 双脚已经没了知觉,只是机械的迈着步子,他心中酸楚,忍不住仰天长叹:“我悔啊……” 咻! 一根鞭子从前方抽了过来,一名汉子持鞭指着他,大怒道:“鬼叫什么,快走!” 第三百五十七章 小蛮妞,小美妞 虽然草原小蛮妞嘴上说死也不吃他们的东西,但唐宁收拾东西准备启程的时候,还是发现桌上少了两个包子。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摇了摇头,喃喃道:“奇怪,这帐篷里居然有老鼠……” 完颜嫣剜了他一眼,不露痕迹的抹了抹嘴。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准备一下,我们要启程了。” 凭心而论,作为俘虏,唐宁对她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除了不能离开之外,她的活动都没有什么限制,甚至赶路的时候,还让她单独乘坐一辆马车。 有熟悉十里林地形的山贼们带路,行程明显的顺畅了许多,哪里有近道,哪里有河流,哪里的山谷狭窄,哪里的林道开阔,他们都一清二楚。 午时启程,天还没黑,他们就走出了林子。 陆腾骑在马上,指了指前方,说道:“再往前十余里,就到辽州城了。” 辽州城位于楚国的最南边,也是进入楚国的关口,出了林子,陆腾便派遣了数名使者先行一步,好让辽州的官员有所准备。 唐宁从马车上下来,说道:“原地休息一刻钟,一刻钟之后,即刻启程,务必在今夜之前,赶到辽州城。” 休息一刻钟,是要让所有人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在这林子里还有遮挡,接下来的十余里地,即便是再急也得憋着了。 公主的马车里面五脏俱全,根本就是一个移动的豪宅,倒是不用担心三急问题。 完颜嫣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他的身旁,说道:“我要尿尿。” 草原来的的女子就是粗鲁,在这个时代,汉人女子要是敢这么说,怕是家人一个耳光就抡上去了。 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去,万一她跑了,何大人不是就换不回来了,何大人换不换的回来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些草原人没了忌惮,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出多少幺蛾子。 唐宁跳下马车,说道:“我陪你去。” 他陪着她走到林中一处无人的地方,完颜嫣看着他,说道:“你转过头去。” 唐宁干脆离开她三丈以外,这个距离虽然看不到她,但也不怕她跑掉。 耳边传来一阵水流的声音,唐宁再次站远了一些,片刻后,听到身后没了动静,才问道:“好了吗?” 耳边传来一阵破风之声,唐宁身体侧倾,抬手握着她的手腕,另外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并起,点在她的肩头。 啪! “说了让你别闹。”他一巴掌抽在她的屁股上,将她扛在肩头,大步向林外走去。 “咬死你!”她的脑袋对着唐宁的胸口,张嘴便咬了下去。 “嘶……”唐宁倒吸了一口凉气,将她丢在地上,揉着胸口,怒道:“你属狗的吗!” 完颜嫣只是瞪着他,并不说话。 唐宁揉了揉胸口,再次将她扛起来,只不过这次是屁股向前。 完颜嫣刚刚张开嘴,还没有咬下去,便听到“啪”的一声,随后屁股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唐宁平静的说道:“你再咬我,今天晚上就只能趴着睡了。” 完颜嫣张开的嘴巴最终还是没有咬下去,虽说她们草原女子并不像汉人女子那么看重名节,但也知道女子身体的某些部位是不能让男人碰的。 这个阴险狡诈的无耻之徒,以后要是落在她的手里,她要将这两天受到的侮辱,十倍百倍的奉还! 为了让她安静安静,唐宁将他扔上马车的时候,顺手点了她的睡穴。 从这小蛮妞的身上,他才终于找到了一些身为男人的成就感。 但凡是她认识的会武功的女子,他一个都打不过,这小蛮妞的出现,终于让他重拾自信。 陆腾看着他和完颜嫣走进了树林,又看着他扛着她走出来,一刻钟只过去了一半,微微摇了摇头…… …… 到辽州的时间,要比唐宁预想的长了一点,他们并没有在天黑之前赶到,抵达辽州城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以后。 辽州城内早已宵禁,但城门口处,却依旧有不少人聚集。 车队行进到城墙之下,便有一人走出来,高声说道:“辽州刺史,恭候公主大驾多时……” 唐宁翻身下马,辽州刺史走上前,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送婚使唐大人了吧?”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一路奔波,公主有些累了,我们还是快些进城吧。” 辽州刺史点了点头,说道:“驿站早已让人收拾好了,恭迎公主殿下入城……” 入城之时已是深夜,将随行的使团安顿进驿站之后,辽州官员便纷纷散去。 驿站周围,除了有陆腾的人马之外,还有辽州刺史派来的守卫,即便如此,陆腾也没有松懈。 楚国的情形他们一点儿也不熟悉,唐宁和老郑就住在赵蔓的隔壁,万一有事,可以立刻赶到。 虽然奔波了一路,但到了楚国,唐宁却没有什么睡意。 他坐在院子里,倒了一壶酒,一个人自斟自饮。 平日里他其实很少饮酒,今夜月亮正圆,忽而来了兴致,让随行的厨子做了几道小菜,对月举杯。 出门已有两月有余,不知道小如小意她们怎么样了,小小的武功进境如何,苏媚一个人能不能睡着,唐妖精的思春症有没有好一点…… 距离楚国都城倒是越来越近了,到时候怕是会吓李天澜一跳,虽然很想念小如小意,但也期待着和她的再见会是什么样子。 唐宁仰头闷了一口酒,问道:“屁股又痒了吗?” 一道从他身后鬼鬼祟祟接近的身影顿时泄了气,接下来便大摇大摆的坐在他的对面,抱起酒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又伸出手,从盘中捏了一口菜送进嘴里。 随意的抹了抹嘴,准备再捏第二下的时候,被唐宁一筷子抽在手背上,于是便飞快的收回手,使劲的吹着手背,对唐宁怒目而视。 唐宁提醒她道:“不要忘了你是俘虏。” 她趁着唐宁不注意,又用手抓了一把菜,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碰到这种无赖,唐宁也没办法,给她取了一双筷子,完颜嫣将之攥在手里,看着他,问道:“怎么用?” 唐宁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不仅教她汉语,还要教她用筷子,在语言上颇具天赋的小蛮妞却唯独学不会筷子,愤怒的将之扔在地上,继续用手抓着吃。 唐宁看着她问道:“洗手了吗?” 她一边抓菜,一边看着唐宁,问道:“洗什么手?” 唐宁放下筷子,拎起酒壶的时候,想起她抱着酒壶咕咚咕咚猛灌的样子,将酒壶也放下了。 和这小蛮妞相比,连在唐宁心目中最野蛮的唐夭夭也忽然变成了懂礼貌讲卫生的淑女。 看着她一边吃,一边用袖口抹嘴,油乎乎的爪子还时不时的在身上抹一抹,唐宁顿时食欲全无,闻到身边一股奇怪的味道,问道:“你有多久没洗澡了?” 完颜嫣对唐宁的下酒菜很感兴趣,随口道:“一个月前洗了……” 她看着唐宁点在她肩头的手,身体不能动,只能用目光瞪着他,大怒道:“你想干什么!” 唐宁走到院外,对一名守卫道:“去叫两个宫女过来。” 他能允许小蛮妞和他同桌吃饭,却忍受不了小脏妞整天在他身边跑来跑去,唐宁点了她的穴道,将她身上穿的的衣服全都扔了,再让两名宫女帮她彻彻底底的洗个澡。 房间里面杀猪一般的叫声整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唐宁坐在院子里,有些头疼的堵住了耳朵。 院外,两名守卫站在门口,互相看了一眼,表情惊惧,以及佩服。 “谁说唐大人只有一刻钟不到的?” “这都快半个时辰了吧!” …… 讲卫生是好习惯,不分民族,对自己对别人都好,唐宁决定帮她养成每天洗澡的好习惯,下次再直接用手抓饭,就先饿她一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面杀猪一般的声音没有了,完颜嫣穿着赵蔓的衣服,披头散发,光着脚从房间里面跑出来,死死的瞪着唐宁,大声道:“我要杀了你!” 她的头发没有再扎成一条条的小辫,而是完全的披散开来,身上的毛皮衣服也换成了上等的丝绸裙装,虽然看着唐宁的表情很凶狠,但却一点了没有了先前的邋遢样子。 唐宁在心中暗道,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小蛮妞洗个澡换身衣服之后,居然就华丽的升级成了小美妞…… 第三百五十八章 原来是你! 洗了澡换了一身新衣服的完颜嫣赤着脚站在唐宁对面,就像是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大声道:“我要杀了你!” 不过就是强迫她洗香香了,还是让宫女伺候着的,唐宁不明白她的怨气来自哪里,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现在不动手的话,我就要去睡觉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我要杀了你!”完颜嫣看着唐宁,只说话不动手。 瞪了唐宁一会儿,她才大声问道:“我的衣服呢!” 唐宁道:“烧了。” 她胸口起伏了几下,咬牙道:“我要杀了你!” 唐宁不理会她了,走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一个人饮酒赏月的兴致全被她糟蹋没了,现在有些困。 两名已经全部湿身的宫女站在房门口,忐忑的说道:“大人,这姑娘一直不愿意洗……” 唐宁看了看她们,说道:“行了,辛苦你们了,赶快换身衣服回去休息吧。” 两名宫女离开之后,唐宁回到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洗漱之后,便上床睡下。 他还真不相信会有不爱干净不爱美的女人,浑身臭烘烘的就连自己都受不了,一次不行,两次三次的她就喜欢上了。 空无一人的院中,完颜嫣看着唐宁紧闭的房门,双拳紧握,险些咬碎银牙,最终也只是跺了跺脚,随后便因为被一块石头硌到而疼得龇牙咧嘴,一蹦一跳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重新洗了脚,她坐在床边,抬起双臂闻了闻,闻到的是一阵沁人心脾的花香。 她表情一怔,以前洗澡的时候,也都是随便跳进去泡泡,从来没有在浴桶里放过花瓣,除了花瓣以外,刚才的那两位宫女,好像还放了很多香香的东西,让她现在整个人都变的香香的。 身上穿着的汉人衣服,软软的滑滑的,衣服上也有香味,她以前从来没有穿过这样的衣服,好像真的比她的衣服舒服多了。 她看了看床上的一堆衣服,将之全部抱起来,深深的吸了口气,汉人的地方,果然有很多她们草原上没有的好东西,就是汉人都太奸诈狡猾了,尤其是汉人男人,长得越好看就越狡猾! 不过,这些漂亮衣服看起来还不错,她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一件一件的试起来…… 唐宁躺在床上,已经快要入睡的时候,忽然听到了重重的拍门声。 他以为是有什么紧急情况,猛地从床上翻起来,手中已经握住了一个木盒,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完颜嫣站在门口。 他愣愣的看着她,没好气道:“这么晚了,你干什么!” 完颜嫣将一件衣服塞进唐宁手里,疑惑的问道:“这件衣服怎么穿?” 唐宁看着手中的粉色肚兜,再抬头看了看她,将肚兜还给她,说道:“我明天让人教你。” “不行!”完颜嫣重新将肚兜塞给他,说道:“我现在就要学。” “别忘了你是俘虏。”唐宁提醒了她一句,便要重新关上门。 “昨天明明是我自己要留下的!” 她不仅没有作为一个俘虏的觉悟,还没有作为一个女人的觉悟,有哪个女子会大半夜的真空跑出来,问一个男人肚兜怎么穿? 她堵在门口,唐宁睡不了觉,于是走进屋内,取出纸笔,给她画了一幅肚兜怎么穿的示意图。 完颜嫣站在身旁,看懂了之后,一把抢过来,羞红着脸,大声道:“无耻之徒!” 好在她骂了一句就自己跑了,唐宁打了个哈欠,关上门,终于可以安心的睡觉了。 隔壁的院子,某处房间。 赵蔓看着两名宫女,问道:“那小蛮子长得好看吗?” 一名宫女道:“回公主,她就是脏了点了,邋遢了点,一点儿都不像咱们女子,洗干净了,看着还挺水灵的。” 赵蔓皱了皱眉头,问道:“有我水灵吗?” “自然是没有。”那宫女立刻说道:“奴婢见过的女子中,就属殿下最漂亮了。” “可是他们住在一起啊……”赵蔓单手托着下巴,喃喃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不能让那个小蛮子抢了先……” …… 可能是初到异国,还不太适应,唐宁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全是满天飞舞的粉色肚兜。 这让他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有些不太好,用凉水洗了把脸,才感觉好多了。 取出自制的牙刷,沾了精盐,站在院子里刷牙的时候,完颜嫣走过来,用手指沾了沾他放在盒子里的盐,放在嘴里尝了尝,震惊道:“你在干什么?” 唐宁漱了漱口,看着她问道:“你们不刷牙吗?” 她们应该不可能不刷牙,小蛮妞虽然皮肤黑了点,但牙齿却格外的白。 “我们用树枝。”她看着唐宁,指了指放盐的盒子,说道:“这些上等盐,在我们那里,能换一头羊!” 盐铁向来是国家高度控制的物资,也是草原稀缺的东西,有不少商人,便是靠着偷偷去草原上贩盐发家的,但在陈楚两国,虽然盐铁**,但贫民也是能吃得起的。 唐宁将盒子收起来,说道:“你要是想要,等放你走的时候,送你一些。” 完颜嫣对于唐宁的浪费行为耿耿于怀,回到自己的房间生闷气。 唐宁洗漱完毕,便有人上前来报,辽州刺史、司马求见。 辽州刺史走进房间,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唐大人,真是久仰大名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无名小卒,谈何久仰,刺史大人客气了。” 辽州刺史看着他,笑道:“若是连三元状元都是无名小卒,那我们又算是什么?” 唐宁有些诧异,连封州刺史都不知道他中状元的事情,辽州远在楚国,这位辽州刺史居然听过他? “我可不仅知道唐大人是三元状元,还知道唐大人对促成陈楚两国联盟一事,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暗中扶持术虎和夹谷两部,牵制完颜部的崛起,也是唐大人的主意。”他看着唐宁,说道:“唐大人的名声,可不止在陈国……” “都是外界夸大……” 唐宁虽然话语客气,但辽州刺史居然对他的事情这么清楚,依然让他意外不已。 辽州刺史客套一番之后,才看着他,说道:“我已派人将贵国使臣到来的消息快马送往京都,想必要不了多久,朝廷便会派迎亲使过来,公主殿下一路劳顿,可先在辽州休息几日。” 其实他们一路上也没少休息,要是每到一州便要休息几日,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京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唐宁看着辽州刺史,说道:“还是不用了,我们明日一早便启程,早些完成使命,也能早些回去交差。” “那可真是遗憾。”辽州刺史摇了摇头,随后便笑道:“不过,本官和辽州的同僚为贵国使团准备了洗尘宴,就在今晚,唐大人可一定要赏脸。” 唐宁想了想,便点头道:“麻烦刺史大人了。” 辽州刺史笑道:“不麻烦,这是我们楚国的待客之道,要是怠慢了贵宾,想来朝廷也会怪罪的……” 确定好了洗尘宴的事情,辽州刺史和司马便起身告辞。 唐宁走出房门,看到完颜嫣站在门口,胸口起伏不已,满面怒容,像一只愤怒的小老虎。 她死死的盯着唐宁,一字一顿道:“原-来-是-你!” 第三百五十九章 身不由己 两年多以前,完颜部从草原上崛起,一统周边各部,无人可挡,即便是同为大部的术虎和夹谷两部联合起来,也不是完颜部的对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而在半年之前,草原上的局面忽然发生了改变。 术虎和夹谷两部莫名的崛起,不仅拥有了充足的粮食,还有了足以抵抗完颜部的兵器,他们笼络了其他的中小部族,生生的遏制住了完颜部崛起的势头。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便是因为陈楚两国在背后扶持术虎和夹谷两部,卖给他们平日里不会在草原出售的盐铁兵器,他们的目的,便是引起草原内斗,阻止肃慎一族的统一。 而想出这个计谋,使得他们完颜部从一无可挡变的生存维艰的罪魁祸首,就站在她的面前。 唐宁目光望向对面,对面的女子双拳紧握,银牙紧咬,一副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样子,像是要将他整个吞下去一样。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不是陈国人,但他的家在陈国,家人朋友都在陈国,所以他的立场也在陈国。 完颜嫣是草原上的小野马,生在完颜部,她的立场在草原,在完颜部,这也无可厚非。 两人只是所处的位置不同而已,没有对错。 唐宁看着她,问道:“所以你又要杀了我?” “你是草原人,我是陈国人,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立场。”他走到外面,向侍卫借了一把刀,走进来递给她,说道:“我给你一次机会,我们公平的打一场,生死不论,赢了的人才有资格谈对与错,敢不敢?” 完颜嫣接过刀,唐宁走到院子里,说道:“来吧。” 完颜嫣娇斥一声,整个人便冲了过来。 她挥刀狠狠的向唐宁劈来,用的却是刀背。 唐宁没有拿武器,身体侧开,抬脚踢在她的手腕上,她手上的长刀便飞了出去,唐宁伸指点在她雪白的颈间,说道:“你输了。” “我不是你的对手。”完颜嫣闭上眼睛,说道:“你杀了我吧。” 唐宁收回手指,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这些人啊,整天把打打杀杀挂在嘴上,有什么好的,睁开眼睛多看看,世界其实很美好……” 他缓步走出院门,完颜嫣才睁开眼睛。 她缓缓蹲下,双手环膝,将头埋在膝间。 唐宁一个人在驿站的厨房中忙碌,厨房里有他昨天晚上就泡上的黄豆,现在已经全都泡发了。 留一个敌人在身边,的确不是一件很方便的事情,可她又不是寻常的敌人,不能随随便便的就打杀了。 一来她是人质,还有重要的作用,二来两人的敌对只是因为不同的立场,抛开立场不谈,她不过是一个心思简单的小姑娘。 他不是第一次做豆腐脑,轻车熟路,当赵蔓看着眼前的豆腐花时,吃惊道:“你从哪里买来的?” 唐宁将碗放下,说道:“刚做的,趁热吃吧。” 赵蔓喜滋滋的问道:“你做的?”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从老板娘那里买来的秘方,你尝尝味道一样不一样。” 赵蔓尝了一小口,说道:“比上次的还好吃……” 唐宁端出来的时候,已经尝过了,要说他的手艺比那卖豆腐花的老板娘还好,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也还可以,赵蔓的话,让他觉得这一次没有白费心思。 走回自己院子的时候,看到完颜嫣坐在石桌旁发呆,唐宁将碗放在桌上,进了自己的房间。 完颜嫣低头看了看碗里的豆腐花,许久才拿起勺子,尝了一小口,然后就变成大口大口,似乎这碗里的不是豆腐花,而是某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家伙…… …… 辽州官员为使团准备的洗尘宴在刺史府举行,赵蔓作为公主,身份敏感,不用出席,他们主要招待的是以唐宁为首的陈国使团。 陆腾以保证公主的安全为由,拒绝了宴会的邀请,其他官员则全都出席到场。 落座之后,辽州刺史看了看唐宁,诧异道:“据本官所知,贵国应该还有一位副使,怎么没有见到?” 唐宁遗憾的说道:“何大人在路途中出了一点儿小意外,到时候会直接去京都的。” 辽州刺史并未多问,笑着说道:“动筷吧,唐大人尝尝我楚国的菜肴,合不合你的胃口。” 陈楚两国一南一北,饮食文化是有些差异,但唐宁上辈子便是土生土生的北方人,说起来,反而更加习惯楚国的饮食风俗。 这一点,他从李天澜那里已经得到了确认,他们两个人除了性格契合之外,能吃到同一个锅里也是他们能成为好朋友的重要原因。 席间,辽州刺史忽然看向他,问道:“贵国此次派遣使臣来此,是还想要替贵国皇子求娶长宁郡主吧?” 唐宁夹了口菜,说道:“今日便好好吃饭,不谈公事。” 辽州刺史笑了笑,说道:“唐大人说的是,吃菜,吃菜……” 这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辽州官员对他们的态度,好到了极点,甚至还要超出一路上遇到的陈国官员。 到底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陈楚两国都是礼仪之邦,如今国力相当,无论是哪国使臣出访另一国,都会得到尊重与优待。 晚宴在愉快的气氛中开始,又在愉快的气氛中结束。 辽州刺史和众官员送他们出刺史府,拱手道:“唐大人和诸位大人慢走。” 目送他们离开,辽州刺史的脸上的笑容才逐渐平静下来。 一名官员站在他的身后,小声道:“陈国平阳公主嫁给太子,陈国自然也会倾向太子,这对于王爷大大不利,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将平阳公主安全的护送到京都吗?” 辽州刺史看着他,淡然的说道:“你刚才的话,要是被王爷听到,就只能去前方抵抗草原人了。” 辽州司马看着他,平静道:“就算是王爷在此,此话我也要说,太子无能,若是陛下传位给他,王爷和陛下好不容易治理好的楚国,便会彻底的毁在他的手里,到时候,我等还有容身之处吗?” “跟在王爷身边这么久,你还不明白王爷的心思?”辽州刺史看了看他,问道:“若是王爷真有称帝之心,你我会被发配到这里吗?” 辽州司马笑了笑,说道:“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太子不仅无能,心胸也极其狭隘,他若上位,一定不会放过王爷,就算是王爷没有称帝之心,难道便会任由太子宰割?” 辽州刺史沉吟了片刻,才叹了口气,说道:“听说,陛下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辽州司马看着他,说道:“朝中如你我一样的,还有很多人,很多人都在等,做好准备吧,那一天快要来了……” 第三百六十章 急病 辽州,城门口。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骑在马上,对辽州刺史挥了挥手,说道:“诸位,就送到这里吧。” 在辽州待了一日,也该到了启程的时候。 辽州刺史拱了拱手,说道:“公主殿下一路平安,回程之时,再和唐大人把酒言欢。” 唐宁挥了挥手:“再会。” 楚国地方官府的待客之道值得赞扬,不知道再往前遇到的州府,是不是也是辽州一样。 虽然只在辽州停留了一天,但通过昨日的洗尘宴,唐宁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仅以辽州为例,辽州城内的地方官员凝聚力极强,辽州刺史对其他官员的约束,不仅仅是上级对下级的约束,他们对于辽州刺史表现出来的,是一种信服力,唐宁一路之上路过了不少州府,却没有一州给他这样的感觉。 城门口处,辽州众官员目送车队远去。 直到前方只剩一条黑线,一名官员才上前两步,看着辽州刺史,说道:“大人,两个时辰之后,我们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辽州刺史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来,说道:“管好自己,不要替王爷做决定。” “是。”那名官员应了一声,退后两步,默然不语。 另一边,辽州司马爽朗的笑了两声,说道:“替王爷做决定的,不是我们,而是太子,时势不由人,都等着看吧……” …… 唐宁靠在马车上,看着天上聚集起来的宛如山峰一般的白云,看着白云聚起又散开,这一路上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这么的无聊。 此时距离他们出辽州,已有两日。 从辽州出来,按照他们的速度,大概要四五日才能到下一座州城,借住在那些小些的县城,和原地扎营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两天耳边倒是清净了不少,自从那天早上败给他之后,完颜嫣就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过。 除此之外,她倒也从来没有抗拒过给她送过去的饭菜,就是一个人闷在马车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宁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走到前面,问陆腾道:“距离下一座州城还有多久?” 陆腾骑在马上,看了看前方,说道:“顺利的话,明日正午应该就到了。” 看来今天晚上还要在野外扎营一宿,唐宁看了看天色,说道:“让大家停下来,吃点东西再走。” 他们只有在傍晚扎营之后才会升灶,白天还是以干粮为主,唐宁啃着一只冷掉的包子,一名宫女忽然从后方小跑过来,说道:“唐大人,不好了,那位姑娘病了……” 唐宁两三口将包子吃完,从马车上跳下来,皱眉道:“怎么病的,严重吗?” 那宫女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唐大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唐宁一边向后方走去,一边吩咐道:“去叫王御医过来。” 完颜嫣的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额头烫的厉害,无精打采的躺在马车里,似乎连神智都有些不清。 王御医收回了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说道:“暂时还没有找到这位姑娘的病因,或许是因为路途太过颠簸劳累,让她休息一日,可能会好。” 她不像是感染了风寒,也不像是其他明显的病症,说是颠簸劳累,但像她这样的习武之人,哪怕是武功平平,身体素质也要远超一般人,连赵蔓的宫女都没事,她怎么可能先病倒? 没有找到病因,王御医也不敢乱用药,唐宁以为她休息一晚就会好,特意将安营的时间提前了一个时辰。 可第二天一早,她的病不仅没有好,神智反而彻底的不清了,躺在床上,嘴里叽里呱啦的说着一些唐宁听不懂的话。 唐宁揉了揉眉心,如果她在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事情可就麻烦了。 陆腾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唐大人,我们该启程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再休息半天,赶在天黑之前进城就行。” 陆腾闻言怔了怔,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再休息半天,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 唐宁走到郑屠夫的账内,说道:“老郑,你的酒借我一坛。” 郑屠夫不像老乞丐那么抠门,挥了挥手,说道:“拿去吧。” 唐宁取了一坛酒,水浴加热了片刻,又叫来一名宫女,用布沾了酒,在完颜嫣额头和手心的位置擦了擦,说道:“脱掉她的衣服,像这样擦拭她的身体。” 她现在发烧严重,如果不赶快降温的话,怕是会伤了脑袋,唐宁嘱咐了那名宫女酒精降温的要点之后,便退到了账外。 一刻钟之后,那宫女才从里面走出来,说道:“大人,那位姑娘醒了,要见您。” 唐宁看了里面一眼,问道:“她穿上衣服了吗?” 那宫女道:“穿上了。” 唐宁走进帐篷,看到完颜嫣躺在床上,目光直直的望着帐篷顶部。 不知道是不是体温降下来的原因,她的精神看起来好些了,看着唐宁,说道:“我想通了。” 唐宁站在床边,问道:“想通什么了?” 她看着唐宁,说道:“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 想不到她发了一场烧,不仅没有烧糊涂,思维反而更加清晰了,唐宁目光望向她,说道:“你休息一会儿吧,我去叫御医来,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告诉他。” “我好多了。”她双手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抬头看着唐宁,问道:“他们都说你很聪明,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唐宁看着她,说道:“问吧。” 她抬起头,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看着唐宁,满面疑惑的问道:“如果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那么到底是谁错了呢?” “为什么草原和你们会打仗?” “为什么要死那么多人?” “打打杀杀多不好,大家不能都好好的吗?” ……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或者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唐宁看着她,说道:“这些问题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她还是一个单纯的姑娘,这些问题的答案很残酷,等到她能自己回答自己的时候,也差不多就长大了。 完颜嫣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吸了吸鼻子,目光转向一旁,问道:“这是什么?” 唐宁看着还剩下的大半坛酒,说道:“酒。” “听说你们汉人的酒很好喝,喝了就能忘掉所有烦恼。”她喃喃了一句,拎过酒坛,大口大口的灌了起来。 “咳!咳!” 她捂着嘴,被呛的剧烈的咳嗽,眼泪大颗大颗的流。 她抬起头,看着唐宁,恸哭道:“骗子,一点儿都不好喝,喝了也不能忘记烦恼,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第三百六十一章 交换 完颜嫣莫名其妙的病了,又莫名其妙的好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早上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下午就活蹦乱跳的连吃三碗豆腐脑。 完颜嫣擦了擦嘴,问道:“你们汉人都像你一样聪明吗?” 唐宁想了想,说道:“其实像我这么聪明的汉人,也没多少。” “像你一样脸皮厚的汉人,也没多少。”完颜嫣瞥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长刀,在院子里劈砍起来。 她穿着赵蔓的衣服,头发也不像以前一样梳成小辫,而是梳成流苏髻,头顶还插着一把金步摇,十足的汉人女子打扮。 当然,她出自草原,看上去还是颇具异域风情,穿着汉人的装扮,看上去反倒有些别致。 唐宁站在门口,看了她一会儿,看的并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刀法。 她甩起鞭子来有模有样的,但刀法实在是不堪入目,破绽百出,要么是她没有好好学,要么就是教她的师父根本就是个半吊子。 连唐宁都能看出她刀法中的破绽,足见她的刀法到底有多烂。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他看向一旁的郑屠夫,问道:“老郑,你觉得她的刀法怎么样?” 郑屠夫正在喝酒,闻言头也没抬,说道:“我不懂刀法。” 说起来唐宁好像也没有见过他正儿八经的使过刀,唯一一次见他出手,就是拿着手里的杀猪刀,和平日里杀猪剁肉没有什么区别。 老乞丐说过一句话,越是高手,就越不会追求花俏复杂的招式,唐宁现在还摸不到这一层境界的门槛,他连花俏复杂的招式都不会。 不过,凡事都有个过程,哪怕是老郑现在已经达到了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的境界,但也不会是一蹴而就,他说不懂刀法,唐宁一点儿都不信。 郑屠夫喝了口酒,抬头看了看,说道:“她也不懂刀法。” 完颜嫣的耳朵还挺灵的,闻言走过来,看着郑屠夫,问道:“你说我不懂刀法,你懂吗?” 郑屠夫继续喝酒,并未搭理她。 完颜嫣握紧了手里的刀,问道:“你敢和我比刀吗?” 郑屠夫抬起右手,随意的做了一个挥刀的动作。 这一瞬间,唐宁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额头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哐当。 完颜嫣目露惊恐,手中的长刀掉在地上,就在刚才,她仿佛觉得,对面那人挥的不是手,而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她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湿透,脸色苍白,双腿发软,迈不开步子。 郑屠夫摇了摇头酒坛,转身离开。 噗通。 完颜嫣终于瘫倒在地上。 唐宁将她扶起来,向她的房间走去的时候,语重心长的说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不要遇到谁就想和谁比武,如果遇到一位脾气不好的,你现在已经死了……” 完颜嫣和唐夭夭有一点很像,但不同的是,唐夭夭不会自不量力,她只会找自己能打得过的人欺负,草原上的小蛮妞则有些莽撞,这种性格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不过,老郑的实力,还是超出了他想象,想要仅凭气势就让小蛮妞腿软,不知道他这辈子有没有可能做到。 既然她的身体好些了,也就没有必要再耽搁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使团便再次启程。 大病过一次之后,完颜嫣总算没有整天大喊着要杀他,而这段时间,她身上发生的改变,也不止于此。 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她终于学会了使用筷子,如果仅从外表和行为来看,已经看不出她是草原女子。 使团在进入楚国半个月之后,便由陆路转为水路,但只行了两天,则再次转为陆路。 陈国是有熟悉水性的军队,但禁军们常年都在皇宫,习惯不了水路的颠簸,吐得昏天黑地。 赵蔓和完颜嫣也好不到哪里去,就连唐宁都有些难受,只好下令登岸。 两天尚且如此,若是再多上几天,使团上下,怕是都要被折腾的只剩半条命了。 如此一来,时间上自然就要比预计的迟上几天。 六月初九,自离开陈国已有三个月有余,楚国某州的密林之中,陆腾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唐宁跟前,说道:“唐大人,明天中午,我们就能到楚国京都了。” 唐宁亦是长松了口气,两辈子都没有赶过这么长的路,这一段旅程,终于要结束了。 咻! 他话音刚落,忽有一道破风声传来,一根箭矢从林中射出,钉在了前方的一刻树上。 陆腾面色一变,大声道:“戒备!” 众多禁卫皆是兵器出鞘。 一人将钉在树上的箭矢拔出,说道:“大人,这里有一张布片,布上有字。”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拿过来看看。” 他接过布片,目光投上去。 “姓唐的,北方,三里外,你亲自带人来换你们的副使。” 陆腾看了看,说道:“我带领一百禁卫过去,把何大人换回来。”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指定让我去,一百人太多了,我带五十人就行,万一他们声东击西,调虎离山,这边也好应付。” 他将那布片收起来,走到前方的一辆马车里,敲了敲车厢,完颜嫣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问道:“这么快就吃饭了吗?” “走了。”唐宁看了看她,说道:“你们的人来接你了。” “这么快?”完颜嫣脸上先是露出惊喜之色,然后又有些犹豫,问道:“能不能吃完饭再走?” 唐宁让她吃了三碗豆腐脑,又带了十个包子,这才带上老郑和五十禁卫前往北方三里外。 三里的距离并不长,转瞬即到。 前方林中的空地上,出现了十余道身影。 “师父!”完颜嫣大叫了一声,就飞快的跑了过去。 身后的禁卫正要阻拦,唐宁挥了挥手,几名禁卫便停下脚步,任由她跑过去。 对面的人群中,有数人迎上去,面色激动,叽里呱啦的和她说了着什么,完颜嫣也叽里呱啦的回了几句。 她说的大概是“我没事”“不用担心”之类的,其他的唐宁就听不懂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唐宁偶尔也会教她一些汉语更深层次的用法,她也会教唐宁一些简单的草原话。 一名汉子看着完颜嫣,喃喃道:“公主,你和以前好像不一样了。” 完颜嫣看着他,问道:“哪里不一样?” 那汉子挠了挠头,说道:“好像……,比以前胖了。” 草原话“胖”怎么说唐宁还是懂的,前两天他便无意中发现,在这一个月时间里,小蛮妞似乎比以前胖了不少,这也正常,以她一天吃三顿,一顿吃三碗的饭量,又整天窝在马车里不运动,不胖才怪。 当然,她的身体本来就属于偏瘦的,现在只不过是看起来丰满了一些,严格来说,并不算是胖。 完颜嫣抓着那汉子猛揍,唐宁上前两步,看着那中年女子,问道:“何大人呢?” 中年女子看了看身后,说道:“把人给他。” 两人从他身后走出,将一道人影推出来,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大声道:“过去!” 唐宁看着眼前衣衫褴褛,头发凌乱,满脸污垢,比他见过最邋遢的乞丐穿的还要破烂的人,诧异问道:“你是……何大人?” 何瑞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对面那一身绫罗,头戴珠玉,满面光彩的女子,想到这一路上的遭遇,心中的酸楚再也忍不住,忍不住痛哭出声,涕泗横流…… 第三百六十二章 何瑞归心 “没胖,没胖……” 那汉子被完颜嫣在脑袋上敲了几下,捂着脑袋,说道:“他们,没有亏待公主。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完颜嫣又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这里不能用亏待,应该用虐待。” 那汉子护着脑袋,说道:“公主,衣服,好看。” 中年女子目光望向她,说道:“走吧。” “走吧。”完颜嫣点了点头,走了两步又停下,目光有些留恋,这一个月,虽然她是人质的身份,但却有好东西吃,有漂亮衣服穿,只要遇到城池,就能舒舒服服的洗个澡,甚至让她觉得,做一个汉人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离开之后,那些好吃的就再也没有了。 她紧了紧背上的大包袱,里面有她这一个月来积攒下来的漂亮衣服和闪闪发亮的首饰,虽说都是别人穿过的用过的,但她还是喜欢的要命。 他忽然转过头,看着唐宁,说道:“下次再见,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到时候,小心你的屁股!” 说罢,她便转身跟着中年女子一行人离开,再也不回头。 完颜嫣的威胁唐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她和自己的差距,就像他和唐夭夭的差距一样,这辈子是难再追上了,下次再见,谁的屁股需要小心还不一定。 他看了看身旁的两名护卫,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何大人回去?” 送婚副使何瑞的归来,让整个团队的气氛都高涨起来。 为了将士们的安全,甘愿以身犯险,当做人质被敌人带走,受尽虐待和凌辱,这是何等的大义! 一名官员看着何瑞,气愤道:“那些草原蛮子太丧心病狂了,看看何大人都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何大人,你瘦了。”唐宁看着何瑞,摇了摇头,说道:“要是早知道他们居然会这么对你,我就好好教训教训她们的人质,替你报仇。” 何瑞已经不在乎同为人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事情了,伸出衣袖抹了抹鼻涕,回头说道:“诸位大人可否先出去,本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唐大人禀报。” 众人闻言,以为何瑞掌握了对方的什么机密情报,纷纷退下。 唐宁帮何瑞倒了一杯茶水,说道:“何大人,有什么事情,慢慢说,不着急的。” 何瑞端起茶杯又放下,忽然站直身体,九十度的躬下身,说道:“唐大人,以前是下官不对,一个月之前,其实下官一路之上都想要对唐大人不利,回去向端王邀功……” 他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说道:“是下官鬼迷了心窍,是下官该死,唐大人大人大量,还请原谅下官!” 唐宁看着他一巴掌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诧异道:“何大人这是干什么……” 何瑞抬起头,坚定的说道:“这一路上,下官想了很多,对下官之前的想法深深的感到忏悔,从此以后,下官便唯唐大人马首是瞻,还请唐大人原谅下官之前所犯下的错事……” 唐宁还以为何瑞受尽苦难之后,回来会对他大加指责,将事情闹大,却怎么都想到,他居然来了这么一招,他可一点儿都没有准备。 他看着何瑞,他难道是想要假意投靠自己,实际上是在他这里做卧底,窃取重要情报? “大人,此行端王给下官的任务,便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康王求娶长宁公主,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要在路上除掉您……,好在下官幡然醒悟,愿意归于唐大人麾下。”何瑞看着他,信誓旦旦的说道:“下官向天发誓,若有一句假话,便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这句誓言的确是很严重了,虽然还不能立刻信任他,但也可以留下来考察考察,唐宁看着他,笑道:“何大人言重了,同为使臣,我等应该互助互爱……” 何瑞忽然双膝跪下,说道:“下官已决议归顺唐大人,唐大人指东,下官便绝不往西!” 他抬头看着唐宁,目光灼灼,极具诚意。 这一路上,他惨遭虐待,受尽苦楚,确实想了很多。 只不过,他想明白的是,和唐宁为敌,是不可能有好下场的,这一次他能保住性命,到了楚国都城之后呢,回程呢? 此行的路途还没有一半,他就已经沦落到如此的凄惨的境地,如果被唐宁记在心里,他焉能有命回到京师? 是端王的任务重要,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这是一个根本不用考虑的问题。 连唐家,连端王都斗不过的人,他何瑞当初是如何被鬼迷了心窍,才产生了自己可以和他斗一斗的错觉! 唐宁看着何瑞,缓缓问道:“何大人是认真的吗?” 何瑞拱手道:“句句发自肺腑。” 唐宁将他扶起来,笑道:“何大人这一路辛苦了,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见唐宁扶起他,何瑞心中终于松了口气,忙道:“大人以后若是有什么驱使,何瑞万死不辞。” 心中一颗巨石放下之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下来,觉得一阵口干舌燥,端起刚才的茶杯,正要喝下去。 “何大人,且慢。” 唐宁叫住了他,重新取了一只茶杯,倒满茶,递给他,说道:“刚才那杯已经凉了,何大人还是喝这一杯吧。” 何瑞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手掌微微颤抖。 “还是唐大人想的周到。”他将之放下,接过唐宁重新递过来的茶水,眼中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唐宁走出账外,陆腾走过来,问道:“何大人没什么事吧?” “何大人这一路辛苦了。”唐宁叹了口气,说道:“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吧。” 陆腾看了看他,说道:“何大人被俘,到底是我们的疏忽,等到回了京师,唐大人尽可将一切疏忽都推给我。” 上一次若不是唐宁周密的部署,说不定公主已经被她们劫了去,他的部下也会损失惨重,若是出现了那种最糟的情况,他作为负责安全的副使,定会受到最严重的惩罚。 即便如此,副使被掳走,也是一个推脱不掉的罪责,若是何瑞回京上禀,作为主官的唐宁难辞其咎。 唐宁目光望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何大人深明大义,能够理解我们的。” 他望着前方,说道:“让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明日就要到楚国都城了……” …… 楚国,京都。 太子府。 “明天才到,他们这一路上走的还真是慢啊。”楚国太子放下手中的信笺,问道:“你说,明日本王要不要出城迎接?”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一人走上前,连忙说道:“殿下何等身份,一国储君,自然不可能自降身份,不仅如此,在成亲之前,殿下也不能见陈国的平阳公主,这是祖宗礼制,万万不可废。” 楚国太子皱起眉头,说道:“不去见她,我怎么知道她是美是丑,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那人急忙劝道:“殿下,不可心急啊,朝中可是有不少人都在盯着殿下,若是殿下犯错,岂不是又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楚国太子一巴掌拍在桌上,大怒道:“那些老东西,一个个的都想着让信王替代本王,等父皇死了,本王登位,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他们全都杀光!” 信王府。 中年男子敲了敲门,走进某处房间,问道:“明日陈国使臣和平阳公主便要抵京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了。”李天澜抬起头,说道:“明天我要陪母妃去进香。” “你忘了,他们这次来,除了送亲之外,还想求亲。”中年男子看着她,问道:“真的不去看看?” “不去。” “不去就算了。”中年男子笑了笑,说道:“好好陪陪你母妃,陈国使臣你不用管,到时候父王全替你打发了就是……” 第三百六十三章 闭门羹 唐宁骑在马上,望着前方巍峨的城墙,长舒口气。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三月初三从京师出发,到楚国京都的时候,已是六月初九,历经三个多月的颠簸,这一段旅程,终于可以暂时的告一段落。 主城门大开,已经不许闲杂人等出行,两边皆是围观百姓,无数兵士在道路两边戒严,最前方,十余位身穿官服之人站在那里,看样子等的时间已经不久了。 “恭迎平阳公主大驾!” 一名官员拱手躬身,身后之人纷纷效仿。 此次陈国使臣和公主到来,楚国给出的排场不小,迎接的是以礼部尚书和鸿胪寺卿为首的诸多官员,两边更是站满了百姓,拥堵不堪。 这虽然算不上是最高礼遇,但楚国皇帝病重,太子避嫌,此外皇家便没有什么人了,这个阵营,已经算是极有诚意。 楚国的礼部尚书是一位留着短须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拱了拱手,说道:“公主抵京的消息陛下已经知道了,请公主和使臣先移驾锦绣宫。” 一行人进了城门,便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皇宫之外的一处宫殿。 公主还未正式出嫁,自然不能住在皇宫之中,锦绣宫说是宫殿,其实是一处大型的皇家园林,林中有山有水,大到安置下近千人的使团,也不显得拥挤。 虽说已经到了楚国,但进入院中之后,陆腾还是立刻便安排了人手巡逻,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礼部尚书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公主和使臣一路辛苦了,不妨先在锦绣宫中休息休息,三日之后,朝廷会设迎亲宴,宴请诸位,到时候,本官再派人来接你们。” 礼部尚书临走的时候,还拿走了赵蔓的生辰八字,说是要结合太子的生辰,计算吉日完婚。 一路之上,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狭窄的马车里,赵蔓的精神一直都有些萎靡,如今总算是不用坐马车了,她的情绪却一点儿都没有好转。 唐宁应付完楚国官员,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园中的湖边发呆。 一名小宫女见他走过去,走到湖边,指了指后方,对巡逻的兵士道:“你们去那边巡逻,不要打扰到公主。” 唐宁坐在赵蔓的身边,问道:“想什么呢?” 赵蔓望着湖面,说道:“这里距离京师已经很远很远了,我们还能回去吗?” “放心吧,一定能的。”唐宁握着的她的手,微微用力,说道:“我发誓。” 赵蔓将脑袋靠在他的肩头,说道:“我的心已经给了你,就算是死也不会嫁给别人。” 唐宁轻咳一声,原以为少女一时的冲动,最终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没想到这一路上,她对他的依赖反而更严重了。 现在还不适合去想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但至少要对得起她对自己的信赖。 身边许久都没有了动静,唐宁低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 这一处湖边都是她的地方,唐宁将她横抱起来,也不用担心别人看到,走回寝殿,将她安置在床上之后,回到自己的住处,没多久,便有侍卫进来禀报:“何瑞求见。” 唐宁倒了两杯茶,见何瑞进来,递给他一杯,问道:“何大人,喝茶。” 何瑞已经习惯性的端起了茶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将之放下,说道:“谢唐大人,下官不渴。” 唐宁自己抿了口茶,问道:“何大人找我有什么事情?” 何瑞站起身,拱手道:“唐大人,此次抵达京师的使团之中,还有两位,是端王安插在里面的,目的便是助他求娶长宁郡主,下官已经和他们谈过了,张大人和李大人也愿意弃暗投明,一切听从大人的安排。” 难怪何瑞能坐到鸿胪寺丞的位置,一路之上,端王安插进来的其他使臣,就没有他的这份眼色和能力。 何瑞看着他,说道:“求亲一事,主动权在我们手里,大人到时候只提康王,不提端王,回去只要随便编一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端王也好,康王也罢,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区别,况且他现在对于楚国的形势还不是很了解,暂时不想轻举妄动。 他看着何瑞,说道:“此事我自有打算。” 何瑞也没有多说,站起身,拱了拱手,说道:“那下官就先行告退了。” 他在屋内坐了一会儿,郑屠夫便走进来,说道:“我有些事情要办,要离开一些日子,这些日子你自己多加小心。” 老郑这次本来就是顺路护送他,一路之上虽然也遇到过危险,但也都没有等到他出手唐宁自己便能解决,到了楚国,楚国朝廷比他们自己还要在意他们的安全,也没有必要干什么事情都让他跟在身边。 唐宁想了想,问道:“走多久,回去的时候用不用等你?” “十天半月就够了。” 十天半月的唐宁还走不了,点了点头,说道:“你自己也小心点。” 其实唐宁本来想找他出去的,现在他有事离开,只好一个人出去。 京都某处街头,一位年轻人拦下一名妇人,问道:“大娘,请问信王府怎么走?” 妇人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说道:“从这里往前走,第二个路口右拐,遇到第三个路口再左拐,往前一直走就到了。” “知道了,谢谢大娘。” 小半个时辰之后,唐宁站在城门外,回头望着巍峨的城墙发呆。 他按照那位大娘所指的路线,居然走出了城门,再往前就是荒郊野外,哪里有什么信王府?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没想到楚国天子脚下,民风竟是如此,不知道就不知道,居然乱指路,动动嘴就让他多跑了小半个时辰。 他重新走回城门,拦下一辆拉货的马车,问道:“这位大哥,请问信王府怎么走?” 拉车的汉子挠了挠脑袋,说道:“信王府啊,那可远了,这里是城西,信王府在城东呢。” “你在和谁说话呢?”马车里面传来声音,车帘被掀开,一名中年妇人探出头,斥道:“还不快赶车。” 唐宁看着她,说道:“这位大姐,不好意思,我就是问个路……” “大姐?”那中年妇人摸了摸自己满是皱纹的脸,脸上展露出笑颜,说道:“小兄弟,你要去信王府啊,我们正好顺路,不如载你一程吧……” 唐宁愣了一下,立刻拱手道:“那就谢谢大姐了……” …… 民风这种事情,不能一概而论,这世上还是有助人为乐的好人的,唐宁站在信王府门口,心中感叹了一句,走上前,说道:“请问长宁郡主可在府内?” 守门的兵士看了看他,问道:“你是何人?”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劳烦通报一声,就说陈国故人来访。” “什么故人的……”那兵士看了看他,说道:“每天求见郡主的人十个有八个都是这种理由,你们就不能换个新鲜的?” 唐宁怔了怔,随后才道:“我是陈国送婚使,找郡主有要事,烦请通报一声。” “这个理由倒是没人用过。”那首守卫瞥了瞥他,说道:“不过,你说你是送婚使就是送婚使了?” 唐宁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扔了过去。 那守卫接过之后,先是一愣,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之后,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 他走进府内,很快又走出来,将牌子还给他,拱手道:“原来是送婚使大人,可惜郡主殿下出远门了,你来的不是时候。” “出远门了?”唐宁怔了怔,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就不知道了。”那守卫摇了摇头,说道:“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三个月,多了的话,一年半载也有可能……” “这么久!” 唐宁皱起眉头,这岂不是说,他这次来楚国,见不到她了? 信王府内,中年男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摇头道:“区区一个从五品的陈国小官,也想骗走我的女儿……” 第三百六十四章 假冒太子 这次陈国使团来楚,名义上还有求亲的差事,唐宁作为送婚使兼求亲使,来信王府,于情于理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第一次来,亮明了身份之后,还是在这里吃了一个闭门羹,不仅连一杯茶都没有喝到,甚至连信王府的大门都没有进去。 李天澜外出一年半载的,自然是那守卫的搪塞之语,说明信王府内,有人不希望他见到她。 这个人,极有可能便是在楚国权倾一时的信王。 不过,信王不让他登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极有可能说明,他是不支持李天澜嫁往陈国的,信王在朝堂上的分量极重,他若是不同意,此事定然难成,正合唐宁之意。 唯一遗憾的是,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李天澜了,也不知道她是瘦了还是胖了…… 赵蔓撑着下巴坐在他的对面,问道:“你在想什么?” 唐宁回过神,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男人说“没什么”的时候,就是“有什么”,想到她从书里看到的话,赵蔓眨了眨眼睛,问道:“陆统领说你刚才出去了,你出去干什么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去见一个朋友。” 赵蔓看着他问道:“见着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没有。” “怎么没听你说过在楚国还有朋友的。”赵蔓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是女子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是。” “漂亮吗?” “……” 唐宁没有回答,赵蔓也没有追问,又问道:“你们很熟吗?”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也就一般熟吧……” …… 普救寺。 普救寺位于京都之外,距城内约有十余里,寺内常年香火鼎盛,除了寻常百姓之外,京都的王公贵族,也常去寺里上香祈福。 普救寺,一处僻静的佛堂中。 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跪在蒲团之上,双手合十,静静的跪着。 在她身旁不远处,年轻女子靠在香案之上,拨弄着桌案上的一只签筒,有些心不在焉。 “澜澜,你在做什么?” 直到有声音从旁传来,她才回过神,问道:“要回去了吗?” 那妇人看着她,说道:“在佛堂里走神,是对菩萨的不敬,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走吧。” 妇人看着她,问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李天澜低下头,才发现她刚才走神的时候,随手从签筒中抽出了一根签子。 她正要将之放回去,那妇人却从她手上接过来,看了看,喃喃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这是什么签?” 一名老和尚笑着说道:“回王妃,郡主,签文的意思是,中此签者,可在近日内见到相见之人,或是朝思暮想的朋友,或是心中挂念的恋人……” 李天澜将之扔回去,说道:“若是世上的事情都由签文注定,全放些好签进去,世上岂不是尽是好事?” “菩萨面前,怎么说话呢……”妇人看了她一眼,立刻双手合十,对着殿内的菩萨像喃喃道:“澜澜年轻不懂事,菩萨勿怪,勿怪……” …… 东宫。 楚国太子刚刚踏出宫门,便有人从后方追出来,说道:“太子殿下,不可,万万不可,要是被御史看到,殿下便又要被弹劾了!” “本宫的太子妃,本宫想看就看,谁敢拦我?”楚国太子挥了挥手,说道:“弹劾便让他们弹劾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那人见劝阻不了,一脸苦涩的说道:“殿下,您就算是要见,也换身便服,让侍卫带您偷偷的去看,也能少惹些麻烦。” 青年站在东宫门口,想了想,点头道:“也对,虽然本宫不怕他们,但是被苍蝇缠着,也烦得慌。” 他重新走回去,说道:“叫几个人,一会儿跟我一块去锦绣宫。” 锦绣宫中,湖边,唐宁和赵蔓握着鱼竿,坐在湖边,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还没有鱼上钩。 赵蔓前几天就说想钓鱼了,今天发现这锦绣宫中有湖,唐宁一个时辰前就让人打好了窝,可到现在,都过去两刻钟了,连一条咬钩的鱼都没有。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这湖里没有鱼,我们还是回去吧。” 赵蔓握着鱼竿,摇了摇头,无所谓道:“没有鱼就没有鱼了,我们在这里坐着,说说话也好。” 唐宁将鱼钩抛远了一些,问道:“说什么?” 赵蔓看着他,微笑道:“说说你那个朋友吧。” “……” “她叫什么名字?” 唐宁想了想,说道:“李天澜。” “李天澜……”赵蔓想了想,只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诧异道:“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楚国的长宁郡主?” 唐宁点了点头。 赵蔓握紧的手里的鱼竿,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和李天澜的认识,只是一个巧合,后来在鹿鸣宴上的针锋相对,算是不打不相识,再到后来的街头遇袭,她仗义出手,差点危及生命,两人才成为真正的生死之交。 后来这样渐渐熟悉了之后,才发现在很多事情上,两人的观点都是出奇的一致,连喜欢吃的东西都一样,契合度极高,类似于高山流水,管鲍之交的…… 人生难得一知己,国籍并不是他们不能成为知己的理由。 赵蔓单手托着下巴,一脸的羡慕,喃喃道:“原来你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她还救过你的命……” 她目光又望向唐宁,问道:“她是不是很漂亮?” “是很漂亮。”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大概和你差不多漂亮。” 赵蔓脸上那一瞬的失落之色很快便变为喜悦,便在这时,唐宁猛地回过头,大声道:“谁!” 几道人影从后方走过来。 赵蔓的宫女将护卫打发去了别处,这些人,唐宁一个都不认识。 那几人也没有预料到,湖边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有人,以至于他们刚刚从外面翻进来就暴露了踪迹。 赵蔓的宫女已经在喊侍卫了,那五人中,后方四人的面色一变,最前方的一人看了看唐宁,又看了看赵蔓,说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 没想到对方居然贼喊抓贼,唐宁看着他,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青年背着手,孤傲的看着他,说道:“本……” 他说了一句,话音又一转,“你管我是什么人?” 一名小将带领一队禁卫快步跑过来,挥手道:“把这几名刺客给我拿下!” 禁卫逼近的时候,那青年身后的四人抽出兵器,将他护起来。 “还敢反抗!”那小将挥了挥手,说道:“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大胆!”其中一人走上前,看着那小将,大声道:“这位乃是东宫太子!” “还敢冒充太子!”小将一脚将他踹开,怒道:“太子怎么会来这里,全都拿下!” 那青年勃然大怒,高声道:“放肆,本宫乃是太子,还不快放下武器!” “好大的胆子,潜入公主寝宫,还敢冒充太子!”那小将一脚踹过去,挥手道:“给我打!” 四人虽然身手不俗,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擒住。 唯有那青年一边抱着脑袋,一边承受着拳打脚踢,还一边大喊着:“本宫真是太子,大胆,你们好大的胆子!” “还敢说你是太子!”那小将一脚又踹过去,问道:“说,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太子!” 那小将飞起一脚:“还说!” 青年抱头道:“我真是太子!” “冥顽不灵!”小将冷哼一声,又是一脚,“你到底是何人!” “我是太子!” “我是太子!” …… 在挨了无数脚之后,青年终于放开了手,有气无力道:“我不是太子……” “不是太子?”小将看了看他,挥手道:“居然敢假冒太子,给我打!”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京都笑柄 听闻锦绣宫中潜入了刺客,陆腾匆匆赶来,问道:“公主没事吧?” 唐宁看了看已经被打昏过去的刺客,说道:“没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那名小将走过来,问道:“唐大人,陆统领,这几名刺客怎么处置?” 唐宁想了想,说道:“这里毕竟是楚国,还是把他们交给楚国官府吧。” “把他们送到官府!”那小将回过头,挥了挥手,喃喃道:“胆子真够大的,意图行刺公主不说,居然还敢冒充太子……” 五名刺客全都被绑起来扭送官府,陆腾转头看着唐宁,问道:“唐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宁摇了摇头,他只不过是和赵蔓在这里钓钓鱼说说话,这些人忽然就出现了,还自称是太子,被打了一顿之后,果然老实多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楚国官府处理吧。 京兆衙门。 使臣之事无小事,在听到平阳公主在锦绣宫中遇刺的消息之后,京兆尹立刻便放下了手中的事务,匆忙走到前衙。 这可是陈国使团抵达京都的第一天,甚至一天都没有过去,就闹出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让作为陈国的友邦怎么看他们? 若是因此影响到两国关系,事情可就严重了。 他快步走进堂内,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一名衙役道:“大人,这几人闯入锦绣宫,陈国平阳公主居住的地方,还假冒太子,被拿下之后,送了过来。” “假冒太子,行刺公主?” 这两条罪名,任何一条都是死罪,京兆尹问道:“刺客在哪里?” 那衙役道:“已经关进大牢了。” “带我去看看。” 京兆府,大牢之内。 楚国太子已经醒转过来,气的浑身颤抖,语气森寒的说道:“本宫要杀了他们,我要他们死!” 身为太子,也是楚国唯一的皇子,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对待过。 此仇不报,内心难安。 他身旁一人立刻上前道:“殿下,万万不可冲动,我们私自潜入锦绣宫,就已经犯下大错了,要是被朝廷知道,肯定不会罢休,事到如今,只能先将此事瞒过去,再行商议……” 楚国太子咬牙道:“让本宫算了,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殿下三思,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殿下就会颜面无存。”立刻有人解释道:“况且,也不是就此算了,这里是楚国,等我们回去以后,再想办法帮殿下报仇!” 楚国太子还未回答,前方便传来脚步声。 “刺杀公主,假冒太子,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京兆尹人未到,声先至。 “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楚国太子猛地走过来,问道:“瞧瞧本宫是在假冒自己吗?” 他身后之人也立刻走出来,说道:“还不快放太子殿下出来!” 京兆尹看着鼻青脸肿的楚国太子,眼皮一跳,立刻道:“打开牢门!” 牢门打开,一人走出来,看着京兆尹,说道:“今日之事,不要告诉任何一个人。” 大婚之前,太子潜入他国公主的住处,本就是挑战礼法的事情,一旦传出去,立刻便会成为朝中大臣们攻击的靶子。 若是潜入成功也便算了,潜入失败,被人当做刺客抓起来,暴打一顿之后扭送官府------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一定会成为京都今年内最大的笑话。 虽然太子在京都已经是一个笑话了,但这一个笑料加进去,怕是会有更加多的人认为,这样的太子,是没办法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的…… 京兆尹拱手道:“殿下放心,这件事情,下官必定会守口如瓶的。” 几人离开之后,他才转过身,看着身后的一名捕快,说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大人放心。”那捕快点了点头,说道:“属下懂的。” …… 半日之内,太子带着四名侍卫闯入锦绣宫,被陈国平阳公主的侍卫当成是刺客抓起来,殴打一顿之后,送入京兆府衙的消息就已经人尽皆知。 平阳公主是太子还未迎娶的太子妃,在此之前,两人是不能见面的,这是礼制。 太子惘顾礼制,已经成为了满朝御史弹劾上奏的目标,身为太子,被人当成刺客狂殴,也使得太子又一次的成为了京都的笑柄。 信王府,一名御史看着信王,说道:“想必陈国使臣也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这一次,太子可谓是丢尽了我楚国的颜面。” 他语气顿了顿,又道:“如今,朝中有不少大人都觉得,应该让陈国使团将殴打太子的人交出来,严惩不贷,方能挽回颜面。” 信王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还嫌丢人丢的不够,此事就此作罢,不要再议论了。” 年轻御史想了想,问道:“那太子违背礼制一事……” 信王站起身,说道:“也算了吧。” 那御史抬头看了看,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拱手道:“下官告退。” 片刻后,御史台,御史大夫看着年轻御史,问道:王爷怎么说?” 年轻御史低头道:“信王殿下的意思是,在此事上,不要为难太子。” 御史大夫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我们最大的阻碍不在太子,而是在王爷,王爷不愿,便是朝堂上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可能强迫到他。” 年轻御史抬起头,问道:“那这件事情……” 御史大夫叹了口气,无奈道:“听王爷的话吧。” …… 锦绣宫中。 唐宁吃完晚饭,听陆腾说完,才诧异道:“那真是楚国太子?” “外面已经传开了。”陆腾点了点头,说道:“应该是楚国太子不假。” 站在陆腾背后的小将扶着桌子,双腿发软,脸色苍白一片。 “放轻松。”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件事情越是闹得人尽皆知,就越没有你什么事情,楚国朝廷也要脸面,不会治你的罪的。” 刚才还暴揍楚国太子的小将打着摆子,看着唐宁,问道:“唐大人,真的?” “你就自己偷着乐吧。”唐宁看了看他,说道:“殴打太子,你这辈子都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那小将吃了定心丸,离开之后,唐宁又看向陆腾,问道:“楚国朝廷是怎么说的?” 陆腾想了想,说道:“有一部分人主张让我们交出来殴打太子之人,严惩不贷,但也有一部分人,认为这是太子有违礼制在先,我们虽然不该殴打太子,但出于保护公主的目的,也无可厚非……” 唐宁摇了摇头,喃喃道:“看来这位太子,在朝堂不怎么讨喜欢啊……” 东宫。 楚国太子摔碎了几只杯盏,大怒道:“什么,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此事还是被人捅了出去,便说明他不仅挨了一顿打,还丢尽了面子,如今朝廷居然不打算追究此事,让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平阳公主没有见到,还让人发现了……”他将怒气转向身后的护卫,大声道:“本宫养你们,就是养了一群废物吗?” 那侍卫立刻道:“殿下,其实,我们已经见到了平阳公主。” 楚国太子眉梢一挑:“什么?” 那侍卫道:“我们在湖边见到的女子,就是平阳公主。” 楚国太子怔了怔,想起湖边那个让他感到惊艳的女子,问道:“她就是平阳公主?” 那名护卫点了点头,立刻道:“正是。” 楚国太子想了想,又问道:“那她身边的人是谁?” 身边的侍卫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 楚国太子沉着脸,说道:“一个时辰之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 第三百六十六章 河边遇袭 楚国朝廷并没有对昨日太子被殴的事情有所表示,第二天一早,有侍卫来报,东宫来人。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东宫是太子的势力所在,唐宁来到某处厅堂的时候,陆腾已经在里面了。 陆腾指了指那太子府的官员,介绍道:“这位是太子詹事,王大人。” 唐宁对其拱了拱手,说道:“不知王詹事到此,所为何事?” 太子詹事看着他道:“昨日太子殿下在锦绣宫遭到恶徒殴打,太子府希望两位大人能够将那为首的恶徒交出来,让太子府处置。” 站在陆腾身后的那名小将身体颤了颤。 唐宁看着太子詹事,问道:“这是贵国朝廷的意思,还是东宫的意思?” 太子詹事挑了挑眉,问道:“这有区别吗?” 唐宁看着他,忽然笑了笑,说道:“真不巧,在知道昨日的刺客竟然就是太子之后,我们就已经严惩了他,让他收拾东西回去了,王詹事晚来了一步。” 太子詹事看着他,眯起眼睛说道:“殴打太子可是重罪,希望贵使能够明白。” 唐宁道:“所以我们严惩了他,让他回去了。” 太子詹事眼睛眯的更细,从狭小的缝隙中透露出凶光。 唐宁看着他,诧异道:“王詹事这是困了吗,要是困了的话,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 太子詹事伸出手指了指他,最终只是挥了挥袖子,便大步离去。 太子府和朝廷自然是没法比的,若是这些陈国使臣不愿意交人,他们也不好用什么强硬手段,即便是对方用来搪塞的理由实在太过随便,他也只能暂时压下火气。 太子詹事离开之后,陆腾身后的小将立刻站出来,躬身道:“属下陈舟,谢过唐大人!” “不客气,你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关乎陈国脸面,自然不能将你交出去。”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时间了,教教我上次的绳子怎么绑……” 陆腾的这位手下,虽然名字不怎么吉利,但确实是有几分手艺的。 “我去看看公主。”他和陆腾说了一句,走出堂内。 昨天答应了赵蔓钓鱼,可惜这锦绣宫的湖里没有鱼,正好今天没事,可以带她出去透透气。 她帮赵蔓画好了妆,她换好了宫女的衣服,便大摇大摆的从寝宫走出来。 门口处,名叫陈舟的小将抬起头看了一眼,眼睛立刻睁大,飞快的站起身,躬身道:“公……” 陆腾的目光望过来,陈舟看了看唐宁,又看了看赵蔓,大声道:“公……,恭送唐大人……” 走出锦绣宫,赵蔓才拍了拍胸口,说道:“我觉得他刚才好像认出我了。” 唐宁看了看她,今天时间匆忙,她的妆容确实改变不大,不过一般没有人会看她的正脸,反正已经出来了,也没有必要再回去。 不过,这里是楚国,锦绣宫周围难保不会有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盯着,老郑走了,以防万一,唐宁还是带了几位丐帮的精英弟子。 昨天被那位大娘骗的跑遍了大半个京都,唐宁倒也知道哪里有河,和赵蔓带了鱼竿,找到了一处适合垂钓的位置。 在这里钓鱼的不止他们一个,最好的位置被人占了,那是一个中年人,穿着儒衫,手握钓竿,看上去气定神闲。 唐宁和赵蔓从他身旁经过,看到他身侧的一个罐子里,已经有几尾小鱼了。 这说明这里有鱼可钓,唐宁在这里打了窝甩下钩,便和赵蔓坐在石头上等待有鱼咬钩。 可惜,今天他们的运气不太好,自他们坐下之后,那中年人已经连钓三条了,他和赵蔓两个人连一条都没有钓上来。 中年人又钓上来一条之后,目光才望过来,说道:“年轻人,那个地方是没有鱼的,你们还是到这里来吧。” “多谢。” 这位中年人对这一片水域似乎很熟,应该是经常在这里垂钓,唐宁和赵蔓挪到他所在的位置,很快她便钓上来第一尾巴掌大的小鱼。 赵蔓高兴道:“我比你先钓到!” “你厉害,你厉害……”唐宁帮她将鱼从鱼钩上取下来,说道:“小声点,别吵到人家钓鱼了。” “无妨,我也要回去了。”中年人将罐子里的鱼全都倒进河里,收起鱼竿,缓缓的缠线,随口道:“在这里垂钓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们这样有闲情逸致的年轻人。” 唐宁摇了摇头,问道:“年轻人为何就不能有闲情逸致了?” 中年人道:“年轻人当以读书报国为己任,以圣贤之书为娱,以诗词文章为乐,怎能将时光浪费在这些消遣事情上?” 唐宁提起鱼竿,将钩上的一条小鱼取下来,说道:“年轻人也未必都喜欢读书,并不是所有人都钟爱诗词文章,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若是连以何为乐都不能自己选择,便是做皇帝也没有什么好的。” 中年人收好鱼竿,站起身,问道:“年轻人,你知道做皇帝有多好吗,万万人之上,有什么事情不能自己选择?” 唐宁抛下鱼钩,问道:“皇帝想钓鱼的时候,能坐在这里钓鱼吗?” 中年人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点头道:“不错,皇帝可以做很多事情,却不可能坐在这里像你们一样钓鱼。” 不知道是不是中年人刚刚放掉了不少鱼的原因,唐宁刚刚甩下鱼钩,钓竿便一阵抖动。 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注意钓竿,而是站起来,转过身,看向岸边。 距离他们十几步远的地方,出现了几名全身笼罩在斗篷中的人影。 几人手持兵器,正向河边飞奔而来。 唐宁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有人想要刺杀赵蔓,这楚国的水果然深,太子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被打也没人出头,使团到的第二天,就有人敢当街刺杀公主…… 他挥了挥手,站在不远处的十名丐帮弟子,就挡在了这些人的前面。 瞬息之间,他们便结成阵法,将那几人围了起来。 这些弟子都是精锐中的精锐,是老乞丐亲手调教过的,结起阵来,十分不凡,对方只有五人,虽然身手还不错,但被困在阵中,也只有挨打的份。 不一会儿,五人就被那些弟子手中的棒子敲晕了过去。 不远处,已经有官差飞奔过来。 赵蔓是偷跑出来的,被他们发现了会有麻烦,唐宁扔下鱼竿,抓着她的手,说道:“快走!” 十名丐帮弟子也很快离开,十数名官差跑过来,将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五人拿下。 一人从人群中跑出,跑到那中年男子身前,责问道:“您怎么又一个人出来了?” 中年人将鱼竿递给他,说道:“有你们在,鱼都被吓跑了,我钓什么?” 那人皱起眉头,说道:“可这也太危险了!” “这不没什么事情吗。”中年人拍了拍手,望着那唐宁和赵蔓两人消失的方向,说道:“回去吧,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郡主和王妃。” 那人看着另一个方向,说道:“郡主已经知道了。” 白衣女子从人群中走过来,看着中年男子,说道:“下次想钓鱼的话,不要一个人出来了,我陪着你。” “好好好,澜澜说什么就是什么……”中年人摆了摆手,说道:“这次你来晚了,刚才我还遇到一个和你一样喜欢钓鱼的年轻人……” 第三百六十七章 草原来使 唐宁拉着赵蔓一路小跑,跑到某处街角,回头看了看,发现并没有官差追上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鱼竿丢了,钓上来的鱼还在那里,唐宁叹了口气,说道:“今天钓鱼又泡汤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发觉刚才的事情好像有些不太对劲,楚国没有人认识他,更没有人认识人赵蔓,更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会将公主偷偷摸摸的带出来,没理由会有刺客找上来。 不过,不管那些刺客的目标是谁,打都打了,再想这些也没用,钓鱼被搅,只能打道回府。 赵蔓被他牵着,两只手十指紧扣,脸色红扑扑的说道:“没关系,改日也可以。” 改日还是不要出来钓鱼了,这楚国京都的治安差到了极点,居然会出现当街刺杀的事情,倒不如买些鱼放到锦绣宫的湖里来的方便。 钓鱼泡了汤,他和赵蔓走在街上,准备逛一逛就回去。 路过一家书坊的时候,唐宁看到书坊门口竖了一个牌子,牌子上面有近期的新书目录,唐宁只是随意的瞥了一眼,就发现了《天仙配》,《白蛇传》等几个熟悉的字眼。 赵蔓惊讶道:“这里怎么也有卖的?” 唐宁站在门口看了看,说道:“进去看看。” 某一个瞬间,他还在猜测,是不是他并不是从那扇门里面走出来的唯一,还有人和他来自同样的地方,但走到书坊之后,发现这两本书的作者也是唐凝凝。 除了《白蛇传》和《天仙配》之外,《牡丹亭》、《西厢记》等书也摆放在十分显眼的位置。 他拿起一本看了看,书中的内容和唐人斋中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排版和封面都原模原样的照抄了过来。 可惜这不是在陈国,也没有版权法,要不然仅凭这几本书,就能让这些无良的盗版书商赔的倾家荡产。 “客官要买什么书?”一名书坊伙计走过来,说道:“客官真是好眼力,您手里的这几本,都是本店近些日子卖的最火的,据说是陈国一位三元状元所作,就连郡主殿下都十分喜欢,您要是再来晚半天,就全都卖完了……” 唐宁眉梢一挑:“郡主?” 那伙计道:“客官还不知道,店里每出售一批他的新书,郡主都会亲自来买,除了郡主之外,城里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小姐,也很喜欢这些呢。” 唐宁对那些王公小姐不感兴趣,问道:“哪个郡主?” 那伙计看着他,挠了挠脑袋道:“客官,在这京都,还有哪位郡主,小人说的自然是长宁郡主了,昨天郡主殿下还来这里询问有没有新卷……” 唐宁皱了皱眉,问道:“长宁郡主不是出远门了吗?” “客官说笑了。”那伙计笑了笑,说道:“小人刚才还见郡主从这边过去,不知道客官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 看来信王府果然有人不想让他见到李天澜,所以随便编了一个理由来糊弄他。 这下事情可有些难办了,如果幕后的人是信王,在这楚国,还没有对方做不到的事情,他根本连信王府都进不去。 除非他就在信王府门口守着,但他又没有这么闲,好在已经知道了她就在京都,不愁没有机会见到。 他将手中的几本书放下,看了看赵蔓,说道:“回去吧。” 这件事情不急,他们在楚国还要停留不短的日子,来日方长。 回到锦绣宫,还没有走到赵蔓的寝宫门口,便看到几位使臣在他的房门前徘徊着,一脸的焦急。 见他回来,何瑞立刻走过来,说道:“唐大人,你可回来了,出大事了!” “你先回去。”唐宁对赵蔓说了一句,然后才看着何瑞,问道:“何大人,出什么事情了?” 何瑞道:“完颜部派遣使者进京了,一个时辰前刚到,楚国已经派人接待他们了。” “完颜部?”唐宁闻言一怔,草原和陈楚两国向来都是水火不容,从未建交,他们派使者来干什么? 他看向何瑞,问道:“知道他们的目的吗?” “暂时还不知道。”何瑞摇了摇头,说道:“但是我们昨天刚到,他们今日就进城了,一定来者不善啊……” 陈楚两国的结盟之策,直接遏制住了完颜部的扩张,如今又欲互相联姻,目的不言而喻,看来,即便是强横如完颜部,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有些坐不住了。 暂时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自然也谈不上对策,唐宁想了想,说道:“暂且静观其变。” 信王府。 书房之内,一人看着信王,说道:“王爷,您千万要以自身安危为重,不可再胡闹了,今日险些……” 信王挥了挥手,说道:“好了,本王下次若要出去,会通知你们的。” 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翻开一封折子,目光忽然望向房内另一处,问道:“后天晚上,朝廷要为陈国公主和使臣举办迎亲宴,你要一起去吗?”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了。” 信王摇了摇头,说道:“奇怪了,你平日里不是最关注陈国的消息吗?” 不等李天澜回答,他便摆了摆手,说道:“不去便不去吧,反正也没什么意思,若不是京中皇室无人,我也懒得去……” 李天澜走出房间,很快便有一人匆匆进来,抱拳道:“王爷,草原,草原来使者了。” “哦?”信王放下折子,身上的闲散气质一变,用食指敲击着桌面,说道:“完颜部也终于坐不住了了吗?” 太子府。 楚国太子面色难看,问道:“他们当真不交?” 太子詹事点头道:“殿下,据那陈国送婚使所说,那位殴打太子的人,已经被遣送回去,这一定只是他们敷衍我们的借口,此人根本就是没有将殿下放在眼里!” 啪! 楚国太子一巴掌拍在桌上,阴沉道:“他们还以为这是他们陈国!” 太子詹事抬起头,问道:“殿下,他们毕竟是使臣,东宫若是有什么动作,朝廷那一关怕是过不去。” “使臣怎么了?”楚国太子握起拳头,怒道:“本宫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那些老东西,有谁当本宫是太子、是储君了,本宫在他们眼里,还没有陈国使臣重要!”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上前来报:“完颜部使者求见。” 楚国太子眉头一皱,问道:“完颜部?” 一人上前道:“殿下,草原人派出了使者造访,今日已经到京师了。” 楚国太子目光望向外面,问道:“他们来太子府干什么?” 太子詹事上前一步,说道:“殿下,不妨让他们进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片刻后,数道人影走进殿内,最前方的一名中年女子拱了拱手,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楚国太子瞥了她一眼,说道:“草原上当真是没人了,居然派一个女人出来……” 中年女子抬头看着他,说道:“草原贫瘠,没有楚国地大物博,人才辈出,除了仁德的天子之外,还有英明神武的信王,威名赫赫,即便是在草原上最偏僻的角落,也能时常听到他的名字……” 楚国太子像是被触及到了逆鳞,脸上露出狂怒之色,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女子,一字一顿道:“你说什么?” 第三百六十八章 相会 楚国太子目光死死的盯着中年女子,表情怒不可遏。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信王”这两个字,对于他来说,是从小伴随到大的阴影。 虽然他是一国太子,但在他之上,还有权势更大的摄政王,信王民心所向,在朝中威望如山,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在梦中惊醒,只是因为梦到了那个男人。 他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但想要迈出这一小步,还要跨过这座山脉。 “我们知道太子殿下在担心什么。”中年女子抬头看着他,说道:“或许,我们能够帮上太子一点忙。” 楚国太子平复心情,看着她,问道:“你们能帮上本宫什么忙?” 中年女子道:“如果京都没有了信王,想必太子殿下会很开心吧?” 楚国太子眯起眼睛,看着她,问道:“你们想让本宫做什么?” 中年女子目光望着他,说道:“很简单,只要殿下帮我们一个小忙就可以……” …… 草原来使楚国,动机值得怀疑,然而他们的目的并未让人们猜测多久,在不到半天的时间内就已经明晰。 众多草原使者还未等到安顿下来,便大张旗鼓的拜访楚国高官,其中便包括信王府,太子府,宰相府,六部尚书府也挨个去了个遍。 这种大开大合,不按规矩办事的行为,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但近些年来,草原和楚国摩擦不断,两国都未曾派遣过使臣,草原初次来使,对于楚国来说,同样意义非凡。 若是两国能够议和,建立邦交,显然要比爆发战争好的多,朝廷对于这些草原使者,也格外重视。 也正是因此,他们所拜访的府门,大多数都没有将他们拒之门外。 锦绣宫中,何瑞匆匆的走进来,说道:“唐大人,我们已经搞清楚那些蛮子想要干什么了,他们想要和楚国联姻,求娶的也是长宁郡主,这帮蛮子,居然抢了我们的先!” 唐宁看着他,问道:“他们给出的条件应该很丰厚吧?” 何瑞抬起头,诧异道:“大人怎么知道?” 陈国和楚国是友邦,和草原是敌人,陈国想要求娶长宁公主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草原人想要横插一脚,怎么会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唐宁看着他问道:“他们打算付出什么代价?” 何瑞道:“每年送给楚国战马千匹,与楚国十年内不生战事。” 草原人善骑射,战马更是一绝,骑兵过处,无人能阻,这也是陈楚两国极为羡慕的地方,若是他们每年赠送楚国训练有素的战马千匹,要不了几年,楚国就能训练出一批勇猛的骑兵出来。 至于十年内不生战事,这个条件,对楚国朝臣同样诱惑十足。 楚国和陈国不同,陈楚两国虽然如今国力相当,但陈国维持当前的国力已有许久,并且还在逐年降低,而楚国,正处于向上的发展期,要是有了休养生息的十年,还不知道会强盛成什么样子。 当然,这也不排除是他们使出的离间之计,想要破坏陈楚两国的结盟关系,楚国朝廷没有那么傻,但不管怎么样,来自草原的那些人,已经成功的将这潭水搅混了。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道理,女人要想不愁嫁,还是要提高自己。 武功高强,学识渊博,长得漂亮,身材又好,就有这么多人抢着要…… 唐宁看着何瑞,问道:“信王府让完颜部的使者进去了吗?” 何瑞摇了摇头,说道:“据说信王不在,他们没有进去。” 唐宁怔了怔,问道:“信王不在?” 何瑞点头道:“据说是去了皇宫。” 唐宁走到门外,说道:“公主要是找我,就说我有事出去了。” 皇宫。 安神殿。 信王背着手走到门外,问道:“陛下醒了吗?” 一名宦官躬身道:“刚醒一会儿。” 信王点了点头,走进殿内,楚皇靠在床头,说道:“你来了,听说今日又遇刺了?” 信王挥了挥手,说道:“几个小蟊贼,已经让人拿下了。” 楚皇摇了摇头,说道:“他太不像话……” “没事。”信王走到窗前坐下,问道:“皇兄今日觉得身体如何了?” 楚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停顿了片刻,才再次开口问道:“陈国使臣到了,让人好生招待……,听他们说,陈国想要娶长宁过去,你是什么意思?” 信王摇了摇头,说道:“赵政还算是有点本事,他的那两个儿子,草包窝囊废而已。” 楚皇看着他,问道:“比之直儿如何?” 信王想了想,说道:“比他还是要强一些。” 楚皇低着头,再次停顿了一会儿,才道:“草原来人了?” “居心叵测,来者不善。”信王帮他掖好被子,说道:“完颜部野心极大,术虎和夹谷两部阻得了一时,阻不了一世,早晚有仗要打。不过,这次让他们搅一搅,倒是可以让朝堂上那些目光短浅的误国之辈跳出来。” “有野心的,不止是草原啊。”楚皇目光望向空处,缓缓道:“前后虎狼窥伺,你我打下的天下,交在直儿手上,朕就算死了,也不敢瞑目……” “朕走之后,你要帮他盯着这朝堂,若是扶的起,便好好扶持他,若是他扶不起,就,就……”他一句话未说完,便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信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说道:“皇兄好好休息,不要再思虑这些伤神的事情了……” …… 信王府,门口的守卫看着唐宁,说道:“使者大人,我家王爷不在,您改日再来吧。”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那便告辞了。” 府内,某处精致的院落。 一名侍女端着托盘走进院子里,说道:“郡主,这是王妃亲手为您熬的羹汤。” 李天澜坐在桌旁,说道:“先放着吧。” 那侍女退到一边,又提醒道:“王妃叮嘱过,郡主一定要趁热喝。” 李天澜拿起勺子,尝了一口,便放下勺子。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根签子,签上有八字签文,为“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她看了看之后,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将之扔在一边。 自嘲是嘲笑向来不信神佛的她,竟有一日也会被这些虚无的事情乱了心绪,若是这签文是真,那么现在就应该有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重新拿起勺子,目光忽而闪动,抬头望向前方。 一道轻飘飘的人影从墙外飞进来,稳稳落地。 唐宁拍了拍手,这信王府的守卫果然森严,王府两个门都有守卫巡逻,连换班的时间都没有间隔的。 他绕着王府转了一圈,居然只发现了这一处防卫薄弱的地方。 他看了看四周,打算随便找一个下人问清楚郡主住在哪里,抬起头时,却忽然一怔。 从墙外翻进来,是一处小院,有一名女子坐在小院的石桌旁。 下一刻,那女子的身影就在唐宁的眼前消失。 与此同时,他只觉得前方一阵微风拂过。 唐宁面色微变,几乎是瞬间便向左侧横移出一尺有余,但下一刻,便觉得颈间发凉,一把冰冷的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剑锋之利,唐宁一把扯掉脸上的黑布,问道:“你干什么?” 哐当。 女子手中的长剑掉在了地上。 第三百六十九章 异样 信王府的别致小院,唐宁坐在院内的桌旁,问道:“这是什么羹,味道还不错。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李天澜坐在他的对面,用一方洁白的手帕擦拭着染了尘土的长剑,说道:“百合燕窝羹。” 长剑归鞘,她才抬头看着唐宁,问道:“你怎么来楚国了?” 唐宁喝完了百合燕窝羹,说道:“我说了有机会就来看你啊,正好这次护送公主出使,我就过来了。” 李天澜看了看院墙,问道:“为什么不走正门?” 唐宁解释道:“我昨天就过来了,可你们王府的人说你出了远门,我只好爬墙进来看看。” 李天澜挑了挑眉,问道:“我一直在府里,什么时候出远门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要问门口的守卫。” 李天澜想了想,没有再追问这件事情,说道:“出去走走吧。” 虽然说许久未见,但面对面的坐着,单纯的聊天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哪里奇怪,一边散步一边说话倒还好点。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出去等你。” 他放下碗,用李天澜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然后将之揣在怀里,再次飞过院墙。 一道人影从院外走进来,问道:“澜澜,你在和谁说话呢?” 李天澜道:“没有谁,就我自己。” “奇怪了,我刚才明明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信王妃诧异了一句,看了看桌上的空碗,又问道:“今天的百合燕窝羹还可以吧?” 李天澜点了点头,说道:“还不错。” 她看了看信王妃,说道:“母妃,我要出去一下。” “去吧。”信王妃点点头,说道:“我和你一起出去。” “母妃先去,我,我还要换件衣服。”她有些犹豫的说了一句,然后便走进房间。 片刻后,信王妃看着换了一身长裙的她从房内走出来,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因为习武的关系,她平日里穿的最多的,是束身的劲装,女儿家的衣服反倒穿的少一些。 李天澜走出院门的时候,又回头道:“母妃下次去普救寺的时候,记得帮我捐一千两的香火钱。” 她说完便快步离开,信王妃怔在原地,她向来不信神佛,这是捐的什么香火钱? 许久,信王妃才转过身,望着身后的一名丫鬟,问道:“郡主最近有没有见什么人,或是遇到什么事?” 那丫鬟摇了摇头,茫然道:“奴婢不知……” 唐宁站在信王府的某处院墙外,等着她从墙里面飞出来,等了好一会儿,正诧异她干什么要这么久时,一道声音才从身后传来。 “走了。” 李天澜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说道:“带你去个地方。” 唐宁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稍久,看惯了她中性的打扮,冷不防的穿上女装,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夜色已经开始弥漫,两人走在街道上,身前身后皆是灯火通明。 李天澜抬起头,望着夜幕下稀稀落落的人群,忽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唐宁道:“这有什么好猜的,李天澜或许可以有许多个,但文武双全的长宁郡主只有一位,郡主就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之前还藏着掖着的……”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见了。”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唐宁左右看了看,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 “到了。” 李天澜走进街边的一处小店,唐宁跟着她走进去,发现这里是一处面馆,虽然地方狭小,只有几张桌椅,但却收拾的整齐干净,此刻小店里并没有客人。 李天澜在一处桌旁坐下,说道:“婆婆,来两碗面。” “郡主来了呀。”小店被分隔成两部分,里面是厨房,外面是店面,一位老妪从里面走出来,用诧异的眼神看了唐宁一眼,才道:“郡主先坐一会儿,面马上就好。” 李天澜道:“婆婆的面馆开了二十年了,我小时候就常在这里吃面。” 她看着唐宁,解释道:“婆婆的面是这京都一绝,只是知道的人不多,你尝尝就知道了。” 一年不见,再见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居然请他吃面,难道这在楚国,有什么特殊的寓意? 不一会儿,那名老婆婆就端了两碗热腾腾的面出来,笑着说道:“郡主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这时,几道人影从门外走进来,大咧咧在门口坐下,说道:“婆婆,来三碗青菜面,多放青菜多放面,葱花也多放点。” 老婆婆走过去,说道:“走走走,今天关门了,想吃明天再来。” 那人惊诧道:“今天这么早就关门,不还有一个多时辰吗……” 老婆婆将他们从椅子上拽起来,不耐烦地说道:“老婆子说打烊就打烊了,少废话,快走快走……” 赶走了几名客人,她才坐在门口,笑呵呵的说道:“郡主慢点吃,我在这里看着,不让他们吵到你们。” 想不到在这卖面的老婆婆这里,郡主还有清场的特殊待遇,唐宁先用勺子喝了一口汤,满口都是鲜味,面条软硬适中,极有弹性,能做出这种口感的面条,对于和面的手法和火候的掌握都有极高的要求,难怪她从小到大都对于这家小店念念不忘。 李天澜慢悠悠的吃着面,问道:“还不错吧?”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素面了。” 李天澜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抬头看着他,问道:“你们这次来,除了送亲,还有提亲吧,你来是替康王提亲的,还是替端王?” “咳!” 唐宁捂着嘴,险些被一口汤呛到。 他取出手帕擦了擦嘴,说道:“这件事情,其实我是不赞成的。” 李天澜看着他,问道:“两国联姻,是有益于稳固邦交的大事,你为什么不赞成?” “康王和端王是什么德行,你还不知道?”唐宁看着她,诚恳的说道:“以我们的关系,我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跳进火坑吗?” 李天澜放下筷子,看着他问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问道:“好歹我们也同生共死过,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吧?” 李天澜看着他,重新拿起筷子,说道:“看来自我离开之后,在你身上又发生了许多事情,说说吧,你是怎么成为礼部郎中,又是怎么变成送婚使的……” 她离开的这一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说来就话长了。 京都宵禁严格,唐宁才只说了不到一半,净街鼓便响了,两人走出面馆,唐宁看着她道:“今天不早了,改日再说。” 李天澜抬头问道:“改哪日?” 唐宁想了想,问道:“明日如何?” 李天澜点了点头:“好。” …… 信王府。 李天澜走进一处堂中,信王抬头看了看她,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过来吃饭吧。” 李天澜走上前,说道:“父王和母妃吃吧,我在外面吃过了。” 她想了想,又道:“对了,后天的迎亲宴,我陪父王一起去吧。” 信王神色一动,立刻摇头道:“不用了,你不想去就不要勉强。” “我在身边,也能保证父王的安全。”李天澜看着他,说道:“若是又像今日这样,父王独自一人时遇到刺客,便不好了。” 信王妃面色一变,问道:“什么,王爷今天又遇到刺客了,护卫都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会是王爷一个人?” 信王隐晦的看了李天澜一眼,才急忙解释道:“几个小蟊贼而已,不碍事……” 信王妃看着他,说道:“以后要想去什么地方,就算是不带护卫,也要让澜澜跟着……” 信王看着她,无奈道:“知道了……” 安抚了王妃片刻,他的目光才望向外面,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澜澜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信王妃诧异道:“王爷也这么觉得?” 第三百七十章 太子遇刺 信王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喃喃道:“她昨天还说不去迎亲宴,怎么忽然就改主意了?” “她今天出去的时候,特意换了一身衣服。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信王妃想了想,说道:“还莫名其妙的让我替她为普救寺捐一千两香火钱,她以前明明不信这些的。” 信王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问道:“王府今天没有放什么人进来吧?” 信王妃想了想,摇头道:“今天没有客人。” 信王脸上的表情有些后悔,说道:“都怪我,当初就不该让她去陈国!” 信王妃一脸的疑惑,问道:“这和她去陈国有什么关系?” 信王没有回答,眉头微蹙,想了想之后,说道:“从明天起,王府周围的防卫再加一倍!” 说到防卫,信王妃才看着他,皱眉问道:“澜澜刚才说的刺客是怎么回事?” 信王一时语滞,看到她认真的表情,叹了口气,只好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为她讲述了一遍。 “这京中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信王妃看着他,肃然道:“以后不许你自己一个人出去!” 信王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信王妃又道:“若是有机会,要好好谢谢那位年轻人,要不然,我和澜澜今天便见不到你了。” 信王道:“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信王妃沉默了片刻,才抓着他的手,说道:“好好的当一个闲散王爷不好吗,为什么偏要当什么摄政王,太子如此恨你,若是等他上位,我们焉有好日子过?” “放心吧。”信王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和澜澜受委屈的。” 许久之后,他才走出房间,一道久候在门外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小声道:“王爷,完颜部的使者,和太子似乎达成了某种交易,太子已经有所行动了。” 信王背着手,目光望着远处,说道:“那便看看他打算怎么行动吧。” 那人影站在信王身后,抬头看到前方的身影,那身影并不怎么高大,但在他眼中,却仿佛是一位高如山岳的巨人。 事实上,在他面前的,也的确是一位巨人,只需他一句话,立刻就能成为这楚国的天。 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都有无数人在等着他这句话,却至今都没有等到。 锦绣宫。 唐宁和李天澜分别,已经临近宵禁,回到锦绣宫时,最后一遍净街鼓已经敲响。 “唐大人。” 门口的守卫躬身行礼,他点头示意之后,走进自己的房间,看到在房内徘徊的一道身影,诧异道:“公主,你怎么还没休息?” “你回来了。”赵蔓见他进来,有些高兴的走过来,将放在桌上的几块糕点递给他,说道:“你尝尝这个,这是楚国的糕点,很好吃的,你下午不在,我给你留了一半。” 她直接伸手喂过来一块,唐宁有些怔怔的张开嘴,赵蔓将糕点送到他的嘴里,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好吃。” “我就知道你也会喜欢的。”她一笑,眼睛便弯了起来,高兴道:“明天我让他们多做点,给你也送一份过来。” 女孩子的心思果然难猜,一年不见,郡主殿下只是带他吃了一碗面,公主在他房间等到这么晚,也只是为了让他尝尝楚国的糕点。 送赵蔓回去睡觉,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唐宁将房门关上,倒了杯茶,坐在桌前。 虽说他这两天看似挺闲的,但其实并没有那么闲。 形势没有明确之前,赵蔓的事情怎么解决,李天澜的事情怎么解决,都还没有一个确定的计划,而楚国的形势,也远比他之前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陈皇交给他的差事,并不是送婚求亲这么简单。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封,打开。 信封之上什么都没有写,信封内有一张纸笺,纸笺上只有两个字。 信王。 这是临行之前,方哲送给他的。 非常简单的两个字,却极具分量,楚国之乱局,其实就是源自太子和信王。 虽然太子是储君,但信王也不是其他的闲散王爷,他是摄政王,在朝中威名赫赫,百官信服,民间和朝堂,令信王取代太子的言论层出不穷。 换做任何人是太子,在这样的压力下,怕是觉都睡不安稳,恨不得除信王而后快。 而信王即便是没有夺位之心,但有些事情身不由己,太子若是登位,怎么会容忍一个王爷骑在他的头上,信王一家,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这些事情尚未明晰之前,陈国使臣和草原使者又来了楚国,可谓是乱上加乱,这种情况下,聪明人是不会轻举妄动的,而是会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等着对方先露出破绽。 如果唐宁所料不错,小蛮妞她们一行人,应该就是来自草原的使者了,挺大一个部族,一千匹马就想做聘礼娶人郡主,即便是没有人搭理他们,也成功的将楚国这一潭水给搅浑了。 某处驿馆。 一名汉子叽里呱啦的大声吵嚷:“凭什么陈国人住大园子,我们就只能住小驿馆,我大草原,早晚要踏平这里……” “闭嘴。”中年女子看了他一眼,他立刻便闭上嘴巴。 完颜嫣走到那女子身前,问道:“师父,我们为什么要帮楚国太子,外面都说他是个大草包……” 中年女子看着她,说道:“草包当皇帝,总比信王当皇帝要好的多,他虽然是个废物,但也是个有用的废物,一旦信王当上了皇帝,草原便危险了。” 完颜嫣想了想之后,吐了吐舌头,暗道汉人真的狡猾,那个家伙是这样,师父也是这样,他们想到的事情,她根本想不到。 她想了想,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中年女子站起身,说道:“等着看吧。” …… 昨晚便和李天澜定下了今日之约,唐宁吃过午饭,便从锦绣宫出发。 从锦绣宫到信王府,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听说了吗,太子早上遇刺了!” “什么,真的假的?” “我亲眼看到的事情,还能有假,就在街头,连弓箭手都用上了,太子的护卫死伤了好几个,要不是他们拼死相救,怕是太子就不只是受了一点轻伤……” “是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京都街头行刺太子!” …… 听到路边小摊上两人议论的声音,唐宁脚步一顿,目光望过去。 茶摊上,一人神神秘秘的说道:“还能有谁,你想想,太子死了,对谁最有好处?” 另一人想了想,喃喃道:“难道是……,可惜了可惜了,太子要是遇刺身亡,王爷不就能当皇……” “小点声小点声,被人听到了,你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唐宁也怔在原地,太子早上遇刺,还受了伤,这楚国京都的治安,当真差到了这种地步? 可惜他受的只是轻伤,要不然现在就可以回锦绣宫,收拾收拾东西,带着赵嘤嘤打道回国了。 不过也不用气馁,这次受的是轻伤,下次可能就不是了,赵嘤嘤抢夺计划,未必就没有兵不血刃不战而胜的可能。 他走到信王府附近,绕到昨天跳墙的位置,正打算翻进去时,不由的一怔。 围墙之下,一列卫兵守在那里,虎视眈眈的扫视着周围,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翻进去的。 唐宁只是走近了一些,便有数道视线投在了他的身上。 一名守卫上前一步,沉声道:“干什么的?” “路过。”唐宁回了一句,便向前方走去。 走到一半,他又停下脚步,看着墙内的方向,小声喊道:“布谷,布谷……” 如果她熟读《西厢记》《牡丹亭》这两本书,就知道这句暗号的意思。 事实没有让他失望,他声音落下,便有身影从墙内飞出来。 看着郡主和那名年轻人逐渐远去,一名护卫终于回过神来,急忙道:“快,快回去告诉王爷,郡主和一个男人跑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原来是你! “啪!” 信王一巴掌拍在桌上,生气道:“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 “怎么了?”信王妃看着他,目光中闪过疑色,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信王摇了摇头,说道:“朝中出了些事情,我现在要去处理。” 他大步的走出门外,有人上前道:“王爷,太子遇刺一事,事有蹊跷,要不要让人查查。” “学会苦肉计,也算是长本事了。”信王挥了挥手,说道:“不用管他,让他自己去折腾吧。” 他看着那人,说道:“你带人去将郡主找回来,将和她在一起的人也一起带回来。” 那人拱了拱手,说道:“是!” 太子府。 楚国太子头上缠着纱布,躺在床上,身边有侍女将冰镇的葡萄剥好,送进他的嘴里。 一名年轻人从门外走进来,走到床前,对两名侍女挥了挥手,两人立刻起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年轻人目光望向太子,恭敬说道:“殿下,消息已经让人放出去了,您遇刺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 太子将葡萄籽吐出来,问道:“他们怎么说?” 年轻人道:“殿下这一招苦肉计实在是妙,京中只有太子和摄政王,这口黑锅,就算是摄政王不愿意背,也得背着。” 太子冷笑一声,说道:“他不是有名望吗,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解释。” 年轻人笑道:“若是信王不解释,百姓便会以为他默认此事,若是他强行解释,人们也会以为他是欲盖弥彰,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殿下会自己刺杀自己……” 太子挥了挥手,说道:“行了,给我随时盯着外边的动向,一旦有什么消息,立刻向我禀报!” 陈国和草原的使者抵达京都不久,还未引起足够的热议,便被一件事情彻底的盖过。 太子的车驾在街头遇刺,死伤了几名侍卫,连太子自己都受了轻伤。 这可谓是京师近年来发生的头等大案,当今皇帝病重,太子作为储君,也是皇位唯一的继承人,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朝局定当大乱,因此,案情一出,便引起了足够的重视,京兆府衙和刑部在第一时间便着手调查。 京兆府衙。 几句尸体摆在堂内,皆是此次太子府伤亡的侍卫,衙门内的捕快早已倾巢而出。 京兆府尹在堂内踱着步子,一脸疑色,看了看这些尸体,喃喃道:“难道王爷准备起事?” 一人匆匆的门外走进来,看了看这满地的尸体,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京兆尹看着刑部尚书,说道:“我还正想问你呢,难道是王爷那边……” “没有人告诉我,这也不像是王爷的手段。”刑部尚书摇了摇头,说道:“你我都清楚,王爷要是有意,早就可以坐拥天下,何必等到今日?” 京兆尹摇了摇头,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太医院中,便有一位本官的至交,他前两日才透露给我一个消息。” 刑部尚书目光一动,问道:“什么消息?” 京兆尹上前一步,压着声音说道:“陛下的身体,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刑部尚书面色骤变,“当真?” 京兆尹摇了摇头,说道:“若不是陛下服用了几服续命的良药,怕是也撑不到现在,是药三分毒,那几服药的药效过后,便神仙难救了。” 刑部尚书望向门外,天空晴朗无云,但在他眼中,看到的仿佛是卷集的乌云,越压越低,久久不散。 他长叹口气,说道:“山雨欲来,说不得便是天塌地陷,你我究竟该如何自处?” 京兆尹握拳道:“草原有强敌窥伺,陈国与我们名虽联盟,实则防范,楚国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满殿朝臣,天下百姓,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今日的楚国毁于一旦?” 刑部尚书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 “太子不废,楚国则废!” …… “天下若是落到太子手里,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些年,太子不知道做下了多少恶事,老天无眼,怎么没有让刺客杀死他?” “若是太子死了,信王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放任楚国不管的,王爷做皇帝,好过太子十倍百倍!” 唐宁和李天澜走在街上,耳边已经听到了不知道多少类似的言论。 楚国太子在民间早已是人人喊打,这种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大逆不道的话,在楚国街头市井竟然如此流行。 李天澜对这些似乎早已习惯,偏过头,看着他问道:“所以你来楚国,其实是来阻止联姻的?” 唐宁点了点头。 李天澜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到底是阻止平阳公主嫁给太子,还是阻止我嫁到陈国?” “都有。”唐宁想了想,说道:“太子和端王康王都不是什么好人,嫁给他们,一辈子就毁了。” 李天澜移开视线,问道:“就凭你一个人,怎么阻止?” 其实在到达楚国之前,唐宁确实觉得阻止联姻挺难的,但到了楚国之后才两天,他就意识到,这件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容易。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李天澜,问道:“如果太子真的当了皇帝,你们会怎么样?” 李天澜脚步一顿,没有开口。 太子视信王为眼中钉肉中刺,怕是登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除掉他们,唐宁看着她,说道:“要是楚国待不下去,你就来陈国吧,太子的手再长,也伸不到陈国的,我可以保护你。” 对于藏人这种事情,唐宁是极有经验的,藏一个公主也是藏,多藏一个郡主也是藏,区别不大。 而这也只是最坏的情况,万一信王想通了,登高一呼,太子被废,公主不用嫁,郡主不用娶,这趟公费出国游也就能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李天澜瞥了瞥他,说道:“就你的三脚猫功夫,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唐宁正待开口,有一队卫士从后方匆匆过来,走到李天澜面前,为首的一人躬身道:“郡主,王爷让您回去,有要事相商。” 唐宁看着她,说道:“你先回去吧,我们改日再见。” 那领头之人又看向唐宁,说道:“王爷说了,请这位公子也一同过去。” …… 来信王府拜访了数次,直到今日,才能走正门进去。 唐宁在客厅等了好一会儿,喝了两杯茶,才有下人走进来,说道:“公子,王爷在书房等你。” 唐宁跟着他走到书房门外,那下人停下脚步,躬身道:“王爷就在里面。” 唐宁敲了敲门,走进去。 书桌前,一道人影背对着他,正在挥毫疾书,唐宁走上前,拱了拱手,说道:“唐宁见过信王殿下。” 信王回头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色,脱口道:“是你,你就是唐宁?” “原来是你,你是信王?”唐宁看着昨日和赵蔓钓鱼碰到的中年人,同样诧异的开口。 信王看着他,皱眉问道:“昨天跟在你身边的姑娘是何人?” 不知道为何,被信王用这种怀疑和审视的眼神看着,唐宁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唐财主平日里看他的眼神,和此时的信王如出一辙。 【ps:最近的状态实在是不好,今天可能就一更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王府之宴 信王看他的眼神很不友善,像是防贼一般。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昨天的赵蔓只是画了一个浅妆,信王迟早要见到她,这个时候唐宁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说道:“她是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信王看着他,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啊。” 唐宁反问道:“王爷何出此言?” 信王道:“平阳公主何等身份,你竟然带她流连市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王爷贵为摄政王,不也没有带任何侍卫,流连市井?”见信王一副问罪的样子,唐宁看着他,说道:“昨日那些刺客,是冲着王爷来的吧?” 信王目光望向他,问道:“你是在提醒本王,是你救了本王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王爷误会了,哪怕别人不懂得感恩,我也不会挟恩图报的……” 聊了几句话便开始针锋相对,唐宁算是明白了,前几次吃了闭门羹,肯定是信王故意为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位之前和他没有什么交集的信王殿下,对他并不友善。 “牙尖嘴利!”信王看了他一眼,坐在椅子上,问道:“你来信王府,是来求亲的?”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不是你让我来的?” 信王将茶杯重重的磕在桌上:“本王说的是前两日。” 唐宁摇头道:“我是来找郡主的。” “找澜澜?”信王瞥了他一眼,“你和澜澜很熟吗?”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和澜澜……是挺熟的。” 信王猛地站起来,怒道:“澜澜也是你能叫的?” 李天澜从门外走进来,问道:“什么事?” “没事。”唐宁看着她,摇了摇头,又看向信王,说道:“王爷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信王站起身,说道:“本王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你救了本王,日后有机会,本王自会谢你,今日既然来了,不妨吃个便饭再走。” 吃饭本身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但也分和谁吃。 和郡主殿下吃一碗简单的素面,唐宁也觉得是人间美味,可是和明显看他不顺眼的信王,就算吃的是山珍海味,他还要担心信王有没有在菜里下毒。 唐宁拱手道:“多谢王爷,不过,在下还有些事情要忙……” 李天澜抬头看了唐宁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信王挥了挥手:“既然……” “既然王爷盛情邀请,那些事情往后拖一拖也无妨。”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多有打扰……” …… 信王府的花园中,唐宁看着李天澜,说道:“你爹好像不太喜欢我。” 李天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问道:“父王说的知恩不报是怎么回事?” 唐宁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为她讲述了一遍。 “你就是昨天那个人?”李天澜看着他,疑惑道:“可是父王昨天还说你很有意思,他很欣赏。” 事实说明外界对于信王的传言有误,什么英明神武,不过就是一个想法多变的大猪蹄子。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知恩不报的,你救过我一次,我也救过信王一次,算是扯平了。”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我是我,父王是父王,父王觉得欠你就是欠你,你不欠我什么。”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唐宁岂是知恩不报之人,以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不说她救过自己,单说两人似山高似海深的友情,哪怕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献身什么的,唐宁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是你说的。”李天澜看了看他,说道:“去前面的草坪,一年不见,看看你的武功有没有长进。” 这一年间,虽然一直在忙,但唐宁却始终都没有放下练功,短时间内还赶不上她,不过相比一般人而言,也算是进境飞快了。 他和唐夭夭苏媚以及李天澜切磋,结果虽然是一样的,但是收获各不相同。 唐妖精是用他当人肉沙包,苏媚一心只想着把他骗上床,只有郡主殿下会认真的教他,没有丝毫保留,短短的半个时辰,唐宁便受益匪浅,在武学上又多了一些领悟。 一名侍女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郡主,王爷让你们过去吃饭。” 唐宁和她走进一座堂中,中间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菜肴,信王和一名宫装美妇已经落座。 李天澜看着那宫装妇人,说道:“这是我的母妃。” 唐宁躬身道:“见过王妃。” “坐吧。”信王妃含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我听王爷说了,是你昨天救了他。” 唐宁在信王对面落座,说道:“碰巧遇到。” “昨天要不是你,王爷就危险了。”信王妃看着唐宁,说道:“你想要什么赏赐,我和王爷都会满足你的。” 唐宁看了看李天澜,摇头说道:“我不要什么赏赐,路见不平而已,王妃客气了。” “不管怎么样,王府都欠你一个人情。”信王妃说了一句,又问道:“你和澜澜很早就认识了?” 唐宁点头道:“两年前,郡主随团出使陈国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信王轻咳一声,说道:“吃饭吧,再不吃就凉了。” 信王妃点了点头,说道:“有什么话吃完了再说,也不知道我们楚国的菜合不合你的口味……” 其实相较而言,楚国的菜要更合他的口味一点,甚至会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唐宁夹了一片笋,正要放进嘴里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吸了吸鼻子。 笋吃起来是有苦味的,但还未入口,唐宁却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甜香。 他放下筷子,疾声开口:“慢着!” 信王和信王妃已经拿起了筷子,闻言看着唐宁,面露疑色。 唐宁站起身,说道:“这菜有毒。” 他目光望向信王,平白无故的留他吃饭,难道信王真的打算在菜里下毒除掉他? 啪嗒。 信王妃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慌忙道:“怎么可能,我们用的都是银筷!”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银针和银筷只能试出砒霜之毒,此毒名为百日香,是一种慢性毒药,中毒之后,并不会立刻见效,但若是长久食用,等到数月之后,即便是发现也为时已晚……” 信王不可能天天留他吃饭,这应该不是他下的毒。 “将负责王府膳食的所有人都抓起来。”信王放下筷子,望着身后,说道:“再传太医来。” 唐宁看向李天澜,说道:“你跟我过来。” 李天澜看着他,问道:“干什么?” “帮你检查身体。” 见信王的目光望过来,唐宁又补充一句:“看看有没有中毒。” 检验有没有百日香中毒很简单,只要将几滴鲜血滴入清水中,再加入解药,若出现黑色沉淀物,说明血液内已有百日香毒素。 李天澜用针扎破手指,将鲜血滴入碗中之后,下意识的将手指含进嘴里。 这个动作有些小女儿态,赵蔓做起来没什么,但气质高贵如郡主殿下,做起这个动作,则会多出一种平日里极难见到的别样风情。 “咳!”信王重重的咳了一声。 唐宁收回视线,用筷子沾了些许的解药粉末,融入清水,片刻后,看着颜色并未有所变化的清水,松了口气,说道:“没有中毒。” “澜澜平日里很少在府中吃饭。”信王妃看着唐宁,说道:“再帮王爷爷看看吧。” 唐宁接着又为信王和信王妃检验了一遍,碗底皆是有少许的沉淀,从沉淀物的量来看,她们中毒至少半月有余了。 这时,才有太医姗姗来迟,闻了闻那盘莴笋,又亲自尝了尝,才目光惶惶的看着信王,说道:“王爷,是百日香无疑。” 信王沉声问道:“可有解药?” “下官无能。”那太医跪倒在地,颤声道:“太医院只有此毒的记载,却并未记载解药。” 信王妃身体晃了晃,李天澜急忙扶住她,目光望向唐宁,连忙问道:“有解药吗?” 唐宁挥了挥手:“小事。” 第三百七十三章 一个要求 百日香确实是一种不常见的毒药,确切的说,是此毒的解药失传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毒蛊之术,起源于已经灭国的梁国,梁国最为兴盛的时期,天下毒术,梁国便占据一半以上,而随着梁国的灭亡,许多毒术也鲜见于人间。 相比于那些见血封喉的奇毒,百日香的名气并不大。 不过,因为百日香的解药失传,无声无息便能让人中毒,反倒成为了流传最广的毒药之一,为了以防万一,唐宁身上便常备着解药。 他将那个小瓷瓶递给李天澜,说道:“这里面便是百日香的解药,每次只需微量,温水冲服,每日三次,三日后便可解毒。” 他看向那太医,说道:“虽说微量的百日香并不致命,但对身体也有损害,这位太医还是服用一次解药为好。” 那太医看着他,难以置信道:“百日香真有解药,可否让在下看看?” 李天澜将瓷瓶递给他,那太医用筷子沾了少许,放在鼻下闻了闻,又将之放进嘴里,惊叹道:“传闻百日香的解药早已失传,想不到此方居然还存在于世,不知这位公子可否……” 唐宁知道这太医的意思,这些解药是他自己调配的,自然也知道药方,并没有过多犹豫,点了点头,说道:“一会儿我将药方写下来交给你。” 百日香是如今最常用的几种毒药之一,因为解药配方遗失,中毒之后的临床表现又不是很明显,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因此被认为是无药可救的一种剧毒。 在陈国时,他便将药方给了凌一鸿,传给这位楚国太医,以后说不得也能挽救不少人命。 这时,一名年轻将领从门外大步走进来,单膝跪地,说道:“王爷,我们将负责膳食的所有人抓起来之后,赵厨娘便服毒自尽了。” 信王面色平静,问道:“查清楚她的底细了吗?” “这赵厨娘是王府半个月前新招进来的,身家清白,属下已经派人去查她的家人了。”那将领低头道:“是属下失职,才让这种歹人混了进来,请王爷责罚!” 信王挥了挥手,说道:“你下去吧。” 虽然只有那一盘莴笋被下了百日香,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好好的一顿饭,现在也吃不下去了。 信王妃看着唐宁,感激道:“多亏有你,你又救了我和王爷一次。” “举手之劳而已。”唐宁摆了摆手,说道:“王妃客气了。” “对你是举手之劳,对我们是救命之恩。”信王妃看着信王,说道:“王爷可要好好谢谢他。” 信王点了点头,看着他,主动开口道:“本王向来恩怨分明,你救了王妃,又救了本王两次,可以向本王提一个要求。” 这句话从楚国的摄政王口中说出来,分量可就十分的重了,他甚至都没有说是什么要求,也没有什么限制条件,更是为之加重了几分分量。 不过,仔细想想,他好像也不缺什么,但要是直接拒绝,似乎又有些不给信王面子,唐宁的目光望向李天澜,想要征求征求她的意见。 见他目光望向自己的女儿,信王脸色一沉,说道:“这个机会只有一次,你可想好了,不要浪费。”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现在想不出来,等到日后想起来的时候再说吧。” 信王这个承诺许的实在是没有一点诚意,不管是赏银子还是赏东西,实实在在也好,要是觉得这些东西太俗,他不是还有个女儿吗? 只要他拒绝了陈国和草原的提亲,唐宁这次来楚国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如果他能顺便的废了太子,让赵嘤嘤不用嫁了,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信王点了点头,看着李天澜,说道:“澜澜,你带唐大人在王府转转吧。” 李天澜看着唐宁,说道:“走吧。” “王府没有什么好看的。”走到院子里,李天澜看着他,说道:“刚才一口都没有吃,我带你出去吃东西吧。” “好啊。”唐宁说道:“昨天的面是你请的,今天换我请你,下次你请……” 李天澜问道:“你想吃什么?” 唐宁想了想,说道:“吃昨天的面吧。” 唐宁是北方人,北方向来有“出门饺子回家面”的风俗,饺子形似元宝,寓意着出门多多赚钱,回家的面取的是“长留”的意思,长长的面条向绳子一样拴住归家的人。 楚国的风俗他不太熟悉,不过昨天的面是真的好吃。 那间店铺很小,白天的时候,会在店铺之外的街边支起帐篷,摆上桌椅,两个人走过去的时候,外面已经坐满了客人。 唐宁走上前,说道:“老婆婆,两碗面。” “你们来了。”老婆婆脸上露出笑容,看着他们,说道:“里边做吧,里边没人,面一会儿就来。” 吧嗒! 唐宁和李天澜走进去,外面的小摊上,有人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那不是郡主殿下吗!” “郡主身边的人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不知道是哪家的高门子弟,怎么会和郡主在一起……” 长宁郡主在京都可谓人尽皆知,他们同时也知道,郡主从来不对京都的高门子弟假以辞色,更是不曾见她身边出现过男子。 一时间,小摊上的众人连面都忘记了吃,郡主私会神秘男子,这可是稀罕消息,比太子被刺杀都要稀罕的多,不过喝口汤的功夫,神秘男子的身份,就已经出现了数个版本…… 卖面的老婆婆用擀面杖在桌子上敲了敲,怒道:“吃你们的面,再敢嚼舌根子就给我滚……” …… 信王府。 信王妃看着信王,说道:“王爷,你这次怎么这么吝啬,那年轻人屡次相救,你怎么也该重谢于他……” “重谢?”信王冷哼一声,说道:“他都将本王最宝贝的东西偷走了,本王恨不得砍了他,还要本王怎么谢他?” “啊?”信王妃诧异道:“他偷走王爷什么了?” 信王有些生气的说道:“他偷走的是澜澜的心!” “什么?”信王妃看着他,难以置信道:“王爷是说,澜澜喜欢他?” “我们的女儿你还不清楚吗?”信王看着她,问道:“你何曾见过她对别人男子这样过,从陈国回来之后,她便时常神不守舍的,直到这两日才好了些……” “可……”信王妃想了想,脸上忽然露出恍然之色,说道:“今夕何夕,见此良人……,难怪,难怪她莫名其妙的捐了一千两银子给普救寺……” 信王皱起眉头,问道:“什么今夕、良人的?” 信王妃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说道:“我看这年轻人长得一表人才的,和澜澜也挺般配,既然澜澜喜欢,不如就让他们……” “不行!”信王挥了挥手,说道:“绝对不行!” “这又是为何?”信王妃诧异道:“王爷不是说,他是陈国的三元状元,极有才气,和澜澜相得益彰,难得澜澜也喜欢他,更何况,他虽是陈国人,但如今的情形,让澜澜跟着他回陈国,反而会好上一些,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你有所不知。”信王看着她,说道:“他已经有妻室了,难道要让澜澜做妾不成?” 信王妃怔了怔,随后便摇了摇头,说道:“那便可惜了。”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忽而抬头看着信王,问道:“王爷刚才说,他偷走了王爷最宝贝的东西……” 信王怔了怔,问道:“本王有说过吗?” 信王妃看着他,哀怨道:“原来澜澜才是王爷最宝贝的,那妾身是什么呢?” 信王揽着她,说道:“澜澜以后有她的郡马宝贝,本王最宝贝的,自然是王妃了……” …… 小半个时辰之后,信王才从房间里面出来。 踏出房门时,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第三百七十四章 殿前请命!【补更】 一名小将从院外快步走进来,走到信王的面前,单膝跪下,沉声开口。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王爷,赵厨娘的家人……” 信王挥挥手,说道:“现在去找,怕是迟了。” 那小将语气顿了顿,点头说道:“王爷英明,赵家早已人去宅空,据赵家的邻居所言,他们在五天前,就已经搬离京都,不知所踪。” “不必再浪费时间找他们。”信王望着前方,说道:“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在京都出现了。” 那小将低着头,想了想,说道:“王爷,朝中诸位大人都……” “都怎么?”信王低头看着他,问道:“都觉得应该废掉太子,让本王取而代之?” 那小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声道:“陛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步步紧逼,王爷就算不为自己做打算,也要为王妃和郡主做打算。” 信王摇了摇头,说道:“当皇帝有什么意思,当皇帝都不能钓鱼……” “王爷……” 信王看着他,说道:“下去吧。” 小将抬头看了看,许久才站起身,转身向外面走去。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才传来一道声音。 “顺便再传几道命令。” …… 太子府。 太子一脸阴沉,问道:“他们真的这么说?” 他身后的一人张了张嘴,许久才道:“殿下,都是一帮刁民,属下已经严令官府,若是有人胆敢对殿下出言不逊,便将他们关进大牢,棍棒伺候!” 太子遇刺,本来是一出好好的苦肉计,很容易的就可以将矛头指向信王,信王在民间的声誉颇高,就是因为他的公正无私,可若是信王为了夺得皇位,便买通刺客刺杀太子,还有什么清誉可言? 按照他们原先的计划,当民间的风向开始倒向太子的时候,再安排陈国使团出些事情,陈楚联姻于太子有益,最不希望看到此事发生的,自然是信王。 到时候,信王便是破坏陈楚联姻,破坏陈楚结盟的幕后黑手,又会对他形成一记重击。 这两件事情若是按照他们预期的发展,民间和朝廷的风向就算不会彻底扭转,但信王也会处于劣势。 可谁想到,在这第一环节就出了差错,太子遇刺,百姓们居然不谴责信王,而是盼着太子死! 这一意外状况,彻底的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该死的!”太子怒骂一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矮桌,随后便脸色发青的抱着脚,额头冷汗直冒。 身旁之人惊道:“殿下,您没事吧……” 太子挥了挥手,咬牙道:“都给本宫滚!” 这时,一道人影匆匆的从门外跑进来,跨进门槛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又飞快的起身,大声道:“殿下,殿下,出大事了!” 太子抬起头,厉声道:“又有什么事!” 那人抬起头,大声道:“殿下,信王中毒了!” 太子闻言,猛地看向他,问道:“你说什么?” 那人连忙上前,说道:“回殿下,有人在信王府的膳食里下毒,现在信王府的人正在满京都的找凶手呢!” 太子一脸期待,问道:“信王毒死了吗?”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太子的表情有些失望,但总的来说,还是颇为振奋,毕竟这已经算是他这些天来听过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了。 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可惜居然没有毒死他……” 那人语气顿了顿,又道:“殿下,还有一件事情。” 太子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那人道:“信王刚才下了几道命令,将朝中的几位重臣纷纷捉拿下狱,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太子皱起眉头,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他给出的罪名是户部尚书贪污国库银两,兵部左侍郎倒卖军械,吏部右侍郎以公谋私……” 那人看着太子,说道:“信王此次莫名其妙的将十余位朝中重臣都拿入狱中,事出突然,殿下不得不防。” “户部尚书,兵部左侍郎,吏部右侍郎……”太子瞥了他一眼,说道:“这都不是我们的人,你慌什么?” 太子身后的一名谋士终于忍不住,走上前,提醒道:“殿下,朝中除了信王的人之外,都是我们的人,虽说这些大人都没有投靠太子,但只要他们也没有倒向信王,便是支持太子登基的。” 太子闻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惊恐道:“信王他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那谋士立刻道:“殿下不必惊慌,只有陛下能调动禁军,巡城司也归兵部统筹,信王不可能造反的。” 太子震惊道:“那他想干什么?” 那谋士道:“他恐怕是要借此打压异己,殿下还要小心才是。” 太子立刻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那谋士想了想,说道:“殿下,明日一早,陛下要亲自临朝,信王有刺杀太子之嫌,又借着摄政王的权力,打压异己,太子只要安排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明日在大殿之上弹劾信王,相信陛下自会明断。” “对,对……”太子连连点头,说道:“备车,我现在就去拜访太傅大人和太师大人……” …… 自数年前始,因楚皇龙体抱恙,大多数时间都卧病在宫内,越来越少的出现在朝堂上,将所有的政事都交由摄政王打理,以至于京都百姓只知有摄政王,不知有皇帝。 甚至于京中的官员,每月也只能见到一次皇帝,便是在每月一次,楚皇亲自临朝的时候。 天子的身体每况日下,每次临朝,也不会超过一刻钟。 朝中官员早在数天前就收到通知,陛下将在六月十三临朝,届时京都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上朝。 面色苍白的楚皇由两名宦官搀扶着坐在龙椅上,一名官员走上前,说道:“各位大人,有何事要奏?” 一名老者抱着笏板走上前,说道:“陛下,太子殿下于前日在京都街头遇刺,至今没有抓到凶手,不知是何恶徒,胆大包天,竟敢行此储君,意图乱我楚国社稷,老臣恳请陛下勒令刑部严查,绝不姑息。” 太傅大人罕见的在朝堂上发言,自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虽然他这一段话里没有提到信王,但谁都听的出来,太傅暗指的是谁。 楚皇艰难的抬起手,说道:“给太傅看座,太子遇刺一事,着刑部和大理寺严查,不得有误……” 说完这几句话,他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靠在龙椅上,微微喘气。 又有一名老者站出来,拱手道:“陛下,老臣弹劾信王,以摄政之名,未经查实,便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朝中十余名重臣下狱,为打击异己,肆意妄为……” 太傅和太师都是两代帝师,也教导过太子读书,是皇家最为坚定的拥簇者,德高望重,深受朝臣信赖,百姓爱戴。 太子站在队伍最前面,低着头,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楚皇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问道:“信王呢?” 一名宦官上前道:“信王殿下身体有恙,今日没有上朝。” 楚皇挥了挥手,说道:“摄政王公正无私,不会无的放矢,此事,交给御史台核查吧,众卿还有什么要奏的?” “臣有本奏。”礼部尚书上前一步,奉上一封奏本,说道:“臣弹劾太子品行不端、鱼肉百姓、胡作非为、倒行逆施……” 礼部尚书手持奏本,详细列出太子罪状二十三条,跪倒在地,声如洪钟:“臣恳请陛下废黜太子李直,以正国本,以匡社稷……”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六部尚书,除被下狱的户部尚书之外,尽数出列,连同京兆尹,御史大夫,大理寺卿,秘书监……,数十名官员整齐的跪在一起,声音响彻大殿。 太子嘴角的笑容早就僵在脸上,目露惊恐,浑身颤抖,如坠冰窟。 第三百七十五章 再邀 朝中一半以上的大臣联名请求废黜太子,霎时间,朝堂便一片寂静。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你,你们……”太子转过头,看着跪倒在地的群臣,惊恐道:“你们,你们想要造反吗!”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放肆!” …… 太师以及太傅哆嗦着指着众人,怒道:“你们这是以下犯上,是大逆不道!” “咳!” 龙椅之上,楚皇面色涨红,捂着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陛下,陛下……”一名宦官立刻上前,惊慌道:“太医,快传太医!” 他看了下方一眼,挥手道:“陛下龙体有恙,退朝,退朝!” 两名宦官扶着楚皇离开,太师以及太傅冷哼一声,挥袖离去,跪在地上的群臣,才缓缓起身。 刑部尚书看着身旁的礼部尚书,问道:“张大人,你自作主张,难道不怕王爷怪罪吗?” 礼部尚书看着他,问道:“有人在王府的膳食中下毒已有半月之久,赵大人知道他们所用的是什么毒吗?” 此案便是刑部在负责调查,刑部尚书自然知道具体细节,说道:“百日香,据说此毒无解,中毒一月之后,神仙难救。” 礼部尚书道:“陛下已经垮了,若是连王爷都垮了,下一个垮的就是朝廷,是楚国,太子已经欺到头上了,王爷怎么可能无动于衷,本官相信,王爷昨日的命令,定有深意。” 今日的早朝持续时间很短,但却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 已经很久不理朝事的太师以及太傅,罕见的在朝堂上发言,矛头直指信王,直言信王专权独断,为打击异己,扰乱朝纲。 另一件事情,则更令人惊骇。 以礼部尚书为首,朝中近一半的重臣联名请谏,谏议陛下废黜太子,虽然并没有取得什么结果,但就此事造成的影响而言,也足以使得整个京都沸腾。 太子无德,人尽皆知,楚国能有今日,一半都是摄政王的功劳,但太子毕竟是太子,从祖宗礼制上说,只有他,才能成为楚国的下一任皇帝。 可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都有无数有识之士,已经对太子彻底失望,他们希望信王能够带领楚国变的更加富强,而不是让无德无能的太子败坏这好不容易稳固的江山。 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传出去,此类声音更是久久不歇。 正午的时候,宫中便传来圣旨,太子失德,命其在府中反思悔过,半月不得出府,日后当懂得亲贤臣,远小人,同时命太傅在东宫教诲…… 东宫,此刻慌乱一片。 自早朝散去之后,太子便病倒在床,高烧不退,宫中的太医来了数位,急的焦头烂额。 “不要废我,不要废我……” “我是储君,我是皇帝……” “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 太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眼睛圆睁,口中还在喃喃自语。 太傅从门外走进来,抓着一名太医,问道:“太子怎么样了?” “不容乐观。”那太医面色严峻的说道:“太子乃是心神受创,若是不能挺过来,怕是,怕是……” 他这句话没有说完,但所有人都听出了他的话中深意。 今日早朝之上,半数以上的重臣都联名谏议,请求陛下废黜太子,太子当时便在殿上,又岂能不惊? 身为一国太子,陛下唯一的皇子,离心离德至此,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太傅放开那太医,说道:“所有人都出去。” 那太医和房间内的下人立刻退出去。 太子目光茫然,颤声道:“太傅,他们要废了本宫,他们要废了本宫啊……” 太傅走到太子的床前,缓缓说道:“殿下不用担心,祖宗礼制岂可轻废,只要殿下改过自新,日后登基,身边有一众贤臣辅佐,依然可以成为明君。” 太子哆嗦着说道:“可他不让我当皇帝,他自己想当皇帝,朝臣都被他收买了,百姓都被他收买了,我斗不过他,我斗不过他,那些大臣,他说抓就抓,说废就废,他这是在警告我,是在警告我啊……” 太傅看着他,缓缓说道:“他不是在警告殿下……” 他目光微凝,看着太子,说道:“老臣接下来说的话,殿下要认真听……” …… “太傅大人。” 见太傅从太子的房间内走出来,众人纷纷行礼,看到太子跟在太傅的身后走出来时,所有人先是一怔,随后便立刻道:“参见殿下。” 太子挥了挥手,说道:“替本宫送送太傅大人。” 太傅回头看着他,说道:“殿下好好休养,老臣回去了。” 那太医一脸疑惑的看着太子,一刻钟之前,太子还陷入恍惚无法自拔,他们几名太医都束手无策,不知道太傅刚才给太子灌了什么药,他怎么这么快就好起来了。 太傅走后,太子才看向身后一人,说道:“派人去那些草原蛮子那里,告诉他们……” …… 信王府。 一名小将拱了拱手,说道:“殿下,今日早朝,由张大人牵头,数十名重臣联名恳求陛下废黜太子……” “知道了。”信王抿了口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站起身,说道:“派人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再做这些多余的事情了。” “是。”那小将点了点头,又道:“王妃在等您吃饭。” 信王走到膳堂之中,落座之后,看着信王妃,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信王妃看着满桌的菜肴,担忧道:“这菜里不会还有人下毒吧?” 信王摇了摇头,说道:“放心吧,每道菜,做菜的厨子都自己尝过了,没什么问题的。” 信王妃摇了摇头,说道:“可若是像那种不会立刻中毒的百日香,或是后来才下的毒,就算是尝过了也不会马上发作,那可怎么办?” 信王想了想,望向身旁,说道:“澜澜,你去将那唐宁请来,就说昨日的宴请算是王府失礼,今日补上。” 李天澜站起身,说道:“好。” 看着她干脆利落的走出去,信王摇了摇头,长叹口气。 锦绣宫。 十名丐帮弟子手持齐眉棍,将三十名禁卫形成的阵势轻易瓦解,周围传来了一阵叫好之声。 陆腾站在最前面,开口道:“这种阵法实在是奇妙,以弱胜强,以少胜多,若是用在军阵上,岂不是一支能够以弱胜强的奇兵?” 他身边的一名小将说道:“唐大人厉害,连身边的护卫都这么厉害。” 一路走来,随行的禁卫对那位年轻的送婚使已经心服口服,知道他根本不像看起来那么文弱,可谓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若不是有他在,这一路上,他们还不知道会折损多少人手。 一名侍卫走过来,说道:“陆统领,外面有一位女子找唐大人。” 那名小将道:“我去禀报唐大人。” 唐宁本来在房间里陪赵蔓下围棋,却收到了礼部的帖子。 帖子的内容很简单,今夜本来要举办的迎亲宴,因为某些不可抗的因素,暂时取消,礼部在此对陈国使团表示深刻的歉意。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楚国朝堂废黜太子的声音甚嚣尘上,这婚能不能成还不一定,还迎什么亲,设什么宴? 赵蔓闻言,怔了怔,问道:“楚国太子被废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嫁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如果楚国太子被废,我们就可以准备启程回去了。” “太好了!” 赵蔓的眼中猛地迸发出光彩,几乎是扑到唐宁身上,抱着他,高兴道:“我不用嫁了……” “唐大人,外面有一名女子……”名叫陈舟的小将从门外走进来,脚步猛地一滞,下一刻,便伸出手向前,一边摸索,一边说道:“唐大人,我的眼睛刚才忽然看不见了,您医术超群,能不能帮我看看……” 第三百七十六章 波涌 这小将摸索着转过去,走到门外,才道:“我的眼睛好像又好了,不劳烦大人……,哦对了,唐大人,外面有一位姑娘找您,她说她姓李……” 唐宁认识的姓李的姑娘只有一位,他看向赵蔓,说道:“公主在这里等一会,我出去一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赵蔓站在原地,蹙起眉头:“姓李的姑娘?” 锦绣宫内,唐宁走到一处偏殿,看着李天澜,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李天澜道:“父王说昨天的宴会不算,今天补上,让我请你过去。” “可是我刚才已经吃过了。”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去了吧。”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道:“随你。” 她这一眼看的唐宁心里有些虚,总有一种她被妖精附体的感觉。 “等等。”唐宁叫住她,说道:“或许你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我还是和你回去吧。” 赵蔓从外面跑进来,问道:“你要去哪里?” 唐宁解释道:“我要去一趟信王府,很快就回来。” 赵蔓看着他,说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唐宁走到她身边,小声道:“我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乖乖等着。” 赵蔓看了看李天澜,又看向唐宁,说道:“那我等你,你早点回来。” 走出锦绣宫,李天澜看着他问道:“刚才那位就是平阳公主?” 唐宁点了点头。 李天澜目光望着前方,说道:“这位公主生的挺漂亮。” 唐宁道:“你们彼此彼此。” “她还年轻。” “你不也风华正茂?” “她是公主,身份尊贵。” “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成为公主。” …… 郡主和公主的初次相遇,也还算和谐,唐宁凭借出色的求生欲,一路平安无事的来到了信王府。 厅内,信王妃笑看着他,说道:“小唐来了,快坐吧。” 唐宁拱手道:“见过王爷,王妃。” “不用客气。”信王妃笑道:“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一样就行。” 信王府的宴席没有什么讲究,一张桌子,分坐四边,便像是家常吃饭一样,唐宁坐在信王对面,左边是李天澜,右边是信王妃。 第二次见面,信王妃对他的态度要比昨天热情了许多,信王则依然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总是让唐宁不由自主的想起唐财主。 信王看了看他,说道:“吃吧。” 唐宁夹了一块黄瓜,放进嘴里之后,眉头微皱。 信王拿筷子的动作一顿,夹起的黄瓜又掉在了桌上,问道:“怎么,有毒?” “太酸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道菜谁做的,醋放的太多了。” 信王瞥了他一眼,说道:“将就吃吧。” 唐宁瞥了他一眼,这是什么态度,请别人吃饭有这样请的吗,自己又不欠他钱又不欠他情的,本应为他是报恩设宴,没想到居然是让他试毒的。 其实他完全不用这么小心,最常用的砒霜用银针就能验出来,其他的剂量太小没用,剂量大了一定会影响味道,像百日香这种慢性的,几乎让人察觉不出来的毒,并没有多少。 要不是为了郡主,这信王府,他才懒得过来。 见唐宁将所有的菜都尝了一遍,信王才看着信王妃,说道:“这下总该放心了吧,总是担心,脸上会长皱纹的。” 信王妃看着他,皱眉道:“你是嫌我老了?” 信王看了看她,小声道:“还有外人在呢。” “小唐算什么外人。”信王妃看着唐宁,说道:“外人会救我们两次吗?” 唐宁夹了口菜,说道:“我这里有几个方子,用在脸上,可以消除皱纹,王妃若是喜欢,我下次写了带过来。” 信王妃看着他,惊讶道:“有这样的方子?” 唐宁点头道:“都是不传的秘方,在陈国京师,花高价才能买到成药。” 这几个方子是唐宁从太医院的药方中淘出来的,又经过了自己的改良,纯天然无污染,原本是讨好丈母娘用的,王妃都不拿他当外人了,顺手当个人情送出去也无妨。 女人永远不会拒绝美丽,陈国的贵妇已经被征服了,也可以考虑在楚国开几家分店,先在王妃这里将口碑打出去。 “那多不好意思。”信王妃看着他,笑道:“也不用等下次了,一会儿让澜澜带你去她的书房,写几个方子,不耽搁什么事情。” 唐宁还是低估了中年妇女对于美丽的追求,点了点头,说道:“也好。” 李天澜的书房在她的院内,也就是唐宁上次跳墙进来的地方。 他走进书房,看到的是整齐的几排书架,书架上全是书籍。 小意被称为才女,是因为她能写诗作词,也能写的一手锦绣文章,但要论学识的广博,她其实还是不能和李天澜相比,楚国的三元状元,可不是读几本书就能考中的。 他甚至还发现了一个书架,上面全是诸如《西厢记》《牡丹亭》《桃花扇》,各个版本都有,这些都是唐人斋的正版书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买到的。 唐宁写好了方子,才道:“虽然在膳食上需要小心,但也不需太过小心,让人全程盯紧一些就行。” 这些皇室贵族,哪个没有一点儿防备刺客的经验,信王若是连这几个信任的人都没有,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李天澜道:“父王只是想让母妃安心。” 唐宁看着她,想了想,问道:“信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父王其实并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唐宁不知道信王到底有没有意染指皇位,但他看起来也绝对不像是束以待毙的人,京都的局势,陈国使团此行的任务,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楚国的朝堂上,本就就波浪翻涌了,虽然被楚皇压了下去,但其中暗流仍是不断,说不得便是社稷颠覆,江山易主。 他从信王府回去,很快何瑞便敲门进来。 “大人,鸿胪寺今天又送来了一封帖子。”他将一张帖子放在桌上,说道:“礼部筹备的迎亲宴虽然延后了,楚皇却命鸿胪寺宴请我们和草原使者,宴会定在两日后。” 鸿胪寺和礼部有一部分职能是相同的,但又各自为政,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两部的帖子,都是具有朝廷官方性质的。 何瑞看着他,想了想才说道:“大人,他们宴请我们是应该的,同时又宴请草原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宁问道:“草原那边这两日有什么动静?” “又来了一位使者,似乎身份不低。”何瑞看着他,肃然说道:“草原人已经将迎娶长宁郡主的条件提升为每年送楚国战马三千匹,十年内互不侵犯……” 每年战马三千匹,这对于完颜大部来说,也是一个不能忽视的数字,很难想象,他们会愿意付出这样的代价,只为了迎娶一个女子…… 这为他们带来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唯一的好处,便是会破坏陈楚两国的关系,或者他们还有什么后续的计划…… “那便准备赴宴吧。”暂时还想不到更深远的,唐宁看着何瑞,说道:“不管他们打的什么算盘,很快就会露出狐狸尾巴……” 第三百七十七章 兄妹? 楚国自这一任楚皇上任之后,励精图治,安邦定国,在近十年内,国力迅速提升,逐渐有赶上陈国的趋势。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些年内,边境虽有草原人屡次干扰,按照惯例,每年也需要向陈国朝贡,但国内还算安稳,百姓也称得上安居乐业。 不过,自今年始,一系列事情的发生,却逐渐的打破了这种平稳。 草原上大的部族崛起,边境压力倍增,与陈国联盟联姻,又使得这种压力有所缓解,可还没有等到众人松一口气,当今天子的病情却迅速恶化,一日不如一日,太子昏庸,国家前途灰暗,激起了无数有识之士的护国之心。 至年中六月,陈国使臣与楚国使者相继来京,太子遇刺,信王遇刺,京中暗流汹涌,哪怕是寻常百姓,都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的气氛。 朝中官员,以及时刻关注着政事的人们,心中更是忐忑不已,当今时局,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一点儿小小的火星,就有可能将之彻底引燃,到时候,谁也无法预料到最终的结果会是如何。 京都,驿站。 草原使者和陈国使臣虽然都是远来的客人,但论与楚国的关系而言,草原自然远不如陈国,所居住的地方,不过是驿站而已。 驿站内的某处房间,众多草原使者站在一名年轻人的面前,神态极为尊敬。 年轻人身着汉人的衣衫,手持一把折扇,发髻高高挽起,样貌清秀,当得上是翩翩佳公子。 完颜嫣推门进来,高兴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年轻人看着她,微笑说道:“嫣儿,你这次不声不响的偷偷跑出来,可准备好了接受父亲的责罚?” “大不了就是被罚喽……”完颜嫣撇了撇嘴,不以为意的说道:“我这次出来,见识了好多东西,认识了好多人,就算是被罚也心甘情愿。” 年轻人在她脑袋上拍了拍,笑道:“看来你这一趟真的没有白出来,你的汉话说的越来越好了。” 中年女子从门外走进来,拱手道:“见过二王子。” 年轻人看着她道:“公孙师父不必多礼。” 待众人都进入房中之后,他才问道:“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中年女子道:“行刺陈国公主的计划失败了,但我们已经取得了楚国太子的信任,求娶长宁郡主的计划正在有序进行,两日后鸿胪寺会设宴宴请我们和陈国使者,那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楚国朝臣建议废太子的事情我听说了。”年轻人摇了摇头,说道:“本以为可以借助太子的力量,达成我们的目的,想不到太子尚且自身难保……” 中年女子抬头看着他,说道:“太子刚刚派人传了话,事情比二王子听到的,或许要好上一些。” “哦?”年轻人眉梢微挑,说道:“本王刚来这里,楚国的事情,还要劳烦公孙师父告诉本王……” …… 锦绣宫。 赵蔓的情绪要比刚来楚国的时候好上许多,每天盼着废太子,废了太子,她就可以原路返回,重新住回她在宫外的公主府,没有约束,为所欲为…… 陈舟从门外走进来,躬身说道:“唐大人,信王府来人,说是信王请大人过去一趟。” 陈舟这个小伙子人机灵,又有手艺,唐宁特意将他从陆腾那里要了过来。 赵蔓双手托起下巴,嘟着嘴,问道:“怎么又去信王府?”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们能不能回去,就看信王了,多去信王府,才能提前做好准备。” 赵蔓疑惑道:“我们能不能回去,和信王有什么关系?” 唐宁看着她,循循善诱:“你想想,如果信王能当皇帝,太子不就被废了吗,这样一来,联姻也就作废,我们自然就可以回去了。” 赵蔓眼前一亮,说道:“那你快去,早去早回……” …… 来信王府之前,唐宁还以为信王这个老头子又想让他试毒,来了王府之后才知道不是吃饭。 李天澜在府门前等他,说道:“父王在书房等你。” 唐宁跟着她走进去,问道:“他找我有什么事情?”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父王没说,我也不清楚。” 李天澜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书房内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李天澜推门走进去,唐宁跟着她走进书房,看到信王站在桌前,正在写着什么,并未回头。 他走到桌旁,看到桌上铺着一张白纸,纸上有两个字。 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却大气磅礴,大气中透着狂乱,狂乱中透着优美。 信王放下笔,问道:“你觉得本王这一幅狂草写的怎么样?”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好。” 书法之道,他还真是不懂,如果信王不说他写的是狂草,他还以为对方是在搞什么墨汁涂鸦之类的行为艺术。 信王看了他一眼,说道:“想不到你也懂草书,那你倒是说说,这一幅狂草好在哪里?” “……”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给别人留面子就是给自己留面子,唐宁哪里知道他的这一幅狂草好在哪里,看着桌上那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两个字,略一思忖,说道:“好在它够狂,够草!” “咳!”李天澜忍不住咳了一声。 信王皱起眉头,问道:“你如此敷衍本王,可是觉得本王的字不堪入目?”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只是我并不懂狂草,对于王爷的字,自是做不出什么评判。” 信王摇了摇头,说道:“三元及第,竟然不懂书法……,也罢,这幅字,本王就送给你了。” 唐宁仔细看了看,说道:“王爷,这两个字,怕是不适合……” “不适合?”信王眉头一拧,问道:“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这辈子要对得起“坦荡”二字,莫非你觉得这两个字不适合你?” 唐宁又辨认了一番,恍然道:“原来是坦荡啊……” 信王皱眉问道:“你以为是什么?” “我还以为是别的什么……”唐宁摇了摇头,能将坦荡写的和“荡fu……”差不多,信王的草书也真是够草了。 他看着信王,转移话题道:“不知信王让我过来,到底有何事?” 信王目光看向他,缓缓道:“你三番两次相救本王,又救了王妃,若是不表示些什么,别人怕是会以为本王是知恩不报之人。”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信王看着他,说道:“赏赐你金银,有些太俗,你是陈国人,本王也不能赏你做官,本王想了想,你和澜澜年纪相仿,又早已相识,不如……” “这……”唐宁怔了怔,看了看信王,又看了看李天澜,难以置信道:“这不好吧?” 信王看着他,悠悠说道:“不如让你们结拜为兄妹如何?” 唐宁看着信王,愣在原地。 信王这个弯拐的太急,让他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弯弯绕绕说了半天,原来是想要他和李天澜结拜为兄妹……,她比自己还大几个月,就算是结拜,也应该是姐妹------姐弟啊! 而且,他已经有好几个干姐姐干妹妹了,为什么还要再多一个? 再说了,如果他真的和李天澜结拜了,那信王是他什么,他岂不是会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爹? 唐宁目光再次望向信王,目光微凝。 口口声声说什么报恩,信他个鬼,原来是拐着弯想占自己便宜,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啊…… 第三百七十八章 鸿胪寺宴 信王对他的嫌弃,唐宁早就发现了,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让他和李天澜结为兄妹,目的必然不纯。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抬起手,客气道:“王爷抬爱,郡主千金之躯,唐宁何德何能,不敢与郡主称兄道妹。” “什么身份地位的,都是浮云。”信王挥了挥手,说道:“澜澜曾经于你有恩,你又三番两次的救了我们,这都是缘分,王妃对你也颇为欣赏,不如今日你们便义结金兰……” “我不同意。” 唐宁还未开口,李天澜便说了一句,转身走出书房。 “我也没有这样的意思,王爷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吧。”唐宁拱了拱手,跟着她走了出去。 信王握起拳头,最终也只是重重的挥了挥。 唐宁跟在李天澜身后,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家老头子也真是的,莫名其妙的,结拜什么……” 李天澜走在前面,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随口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陈国?” 唐宁道:“等到太子被废的时候啊。” “如果太子不会被废呢?” “那也要走。”唐宁想了想,看着她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李天澜道:“父王和母妃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唐宁还是倾向于太子会被废掉,信王这个糟老头子这么坏,楚国的傻太子怎么可能玩的过他? 李天澜向前走了两步,才回头看着他,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拒绝父王?” “你说和你结拜兄妹?”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要那么多姐姐干什么……” 他已经有了唐水表姐,苏媚干姐姐,小小叫他哥哥,方小月叫他唐宁哥,赵蔓没人的时候叫他好哥哥,小如“小宁哥”的称呼到现在还没有改过来,有些时候会让他心里升起满满的罪恶感,何必要再多一个姐姐? 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信王叫他过来,居然是为了这件事情,也实在是奇怪。 今日在王府连一杯茶都没有喝到,他便打算打道回锦绣宫。 走到门口的时候,才想到一件事情,转头看着李天澜,说道:“不如我们出去吃面吧,今天轮到你请我了……” …… 街头小店,唐宁走进店铺里,回头道:“老婆婆,来两碗面。” 卖面老婆婆的生意向来很好,现在正是饭点,外面座无虚席,里面倒是只有一桌。 最里面的桌旁坐了三人,唐宁和李天澜坐在靠外面的位置。 “二哥,这个老婆婆煮的面可好吃了,一会儿你一定要尝尝……” 耳边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唐宁目光望过去,看到一身汉人打扮的完颜嫣正一脸兴奋的和一名年轻人说着些什么。 她身上穿的裙子还是赵蔓淘汰的,头上戴的珠花也是赵蔓不要的,她和赵蔓的体格差不多,衣服穿在他身上,倒也合身。 除了赵蔓和那年轻人之外,那名中年女子也在。 两人落座之后,里面的人自然也发现了他们。 那年轻人的目光扫过李天澜时,稍有停留,完颜嫣看到唐宁,却像是炸了毛的小母鸡一样,几乎是跳起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唐宁瞥了瞥她,淡淡道:“这里又不是你家开的,我吃碗面不行吗?” 李天澜看向他,问道:“朋友?” “谁是他的朋友!”完颜嫣重新坐下来,瞥了他一眼,说道:“你最好祈祷自己以后不要落在我手里!” “敌人。”唐宁瞥了她一眼,这才看向李天澜,解释道:“她们是草原人,路上想要破坏联姻,被我抓到过。” 完颜嫣又气的站起来,拍了拍桌子,说道:“谁被你抓到的,我是自己站出来的,要不是你使阴谋诡计……,总之,你们这些汉人,就是诡计多端!” 李天澜道:“她的汉话说的很好。” 作为一个草原小蛮妞,完颜嫣的汉话说的的确很好,不过也得看是谁教出来的。 她的汉话虽然说得好,但却一点儿都不懂汉人的礼仪和规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他们的师徒缘分只有半日,那也是半日之师,她应该对他稍稍客气一些,而不是开始用草原话和那年轻人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还时不时的用鄙夷的眼神看他一眼,一猜就不是什么好话。 唐宁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无声道:“屁股又痒了吗?” 完颜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唐宁转过头,不再理会她。 “面来了。”老婆婆端了两碗面过来,李天澜递给他一双筷子,问道:“她的屁股怎么了?” “咳,咳!”唐宁被一口面呛到,捂着嘴,说道:“今天这面,胡椒放多了……” 虽然来的晚,但老婆婆却是给他们两人先上的。 完颜嫣对此抱怨了几句,却也无可奈何,对面的年轻人看着她,问道:“他是陈国使臣?” 完颜嫣咬着牙,说道:“陈国使臣里面,就数他最坏了!” 年轻人握着折扇,说道:“这么年轻的使臣,倒是少见。” 两人身旁的中年女子看了唐宁一眼,目光微闪。 片刻后,唐宁和李天澜吃完了面,将一块碎银放在桌上,顺便将爬到他脚边的一只小小的甲虫踩死,才看着李天澜,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离开店铺,中年女子看着地上的虫尸,面色微变。 唐宁站在街上,回头望了那店铺一眼。 李天澜偏过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唐宁看着她,叮嘱道:“以后遇到那中年女子,要小心一些。” 李天澜点了点头,说道:“她武功不俗。” “不仅如此,她还懂毒蛊之术。”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千万不要让她近身。” 中年女子的武功如何,唐宁并不清楚,但他却知道,此人的毒术不一般,似乎还懂一些蛊术,这种邪门的东西,在他的印象中,也只有苏媚和无所不能的老乞丐懂。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普通人若是不知道蛊术,哪怕是高手,也很有可能会中招。 李天澜眉头微皱,问道:“毒蛊之术?”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唐宁看着她,问道:“明天鸿胪寺的宴会,你去吗?” 李天澜点点头,说道:“明天父王会去,我和他一起去。”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明天见。” …… 鸿胪寺的宴会,是宴请陈国使臣和草原使者的,作为公主,赵蔓并不需要参加。 而为了表示楚国对两国使臣的重视,信王今日也会到场。 “这是我楚国摄政王,信王殿下,这是长宁郡主。”鸿胪寺卿先是为众人介绍了信王和李天澜,然后才望着下方,介绍道:“王爷,郡主,这是陈国送婚使唐大人,这是完颜部二王子……” 一番介绍之后,又有一位官员拱手道:“诸位使臣远道而来,鸿胪寺奉圣命接待,各位请入座……” 坐在最上方的,是信王以及李天澜,左右两排,分别是陈国使臣和草原使者。 楚国以左为尊,陈国使臣的位置便在左边,唐宁和陆腾坐在最前面。 对面则是草原人,以昨天见过的那位年轻人和完颜嫣为首,唐宁正对着的位置便是完颜嫣,一抬头就看到她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第三百七十九章 比试 曾经的刺客摇身一变就变成了草原使者,不过几天功夫,阶下之囚就能和他们平起平坐,这世上的事情说起来也真是奇妙。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的视线在完颜嫣身上一扫而过,便专注于眼前。 鸿胪寺的宴会是正式的国宴,两边都是一人一座的矮桌,殿中是几名舞姬,随着乐声翩然起舞。 宴至一半,鸿胪少卿起身离席,笑问道:“两国使臣远道而来,不知对我楚国的菜肴可还习惯,楚国与两国习俗不同,若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何瑞看了看唐宁,起身拱手道:“陈楚两国古来便是友邦,在这膳食上也有颇多相似,我等自是习惯的。” 何瑞是鸿胪寺丞,善于应对这样的场面,一句话便将对方拉到了同一阵营。 完颜嫣身旁的那名年轻人手握折扇,站起来,说道:“久闻陈楚两国的菜肴精致,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草原上俱是骁勇善战的勇士,在烹制食物上,远不如汉人。” 这番话说的明褒暗贬,暗中讽刺陈楚两国只会做菜,他们草原人才是真正的勇士。 鸿胪少卿看着他,说道:“早就听闻草原上的汉子都善骑射、角力,今日恰有机会,不知二王子可否让我们见识见识,草原上勇士的勇猛?” 唐宁抬头看了鸿胪少卿一眼,能坐到这个位置,这位二王子刚才暗指的话他不可能听不出来,可他不仅不维护楚国的尊严,反而顺着这位的话说下去,如果他鸿胪少卿的位置不是靠走后门得来的,就是有什么不良的动机。 鸿胪少卿走到前方,对信王拱了拱手,说道:“王爷,不如就让他们表演一番,也好为此宴助助兴……” 信王面色平静,说道:“左右无事,看看也好。” 年轻人看了看后方,说道:“胡里罕,阿虎里,你们两个上前,让他们看看我草原勇士的勇猛。” 殿中的舞姬退了下去,两名草原汉子走上前。 单从体型而言,这两名草原汉子要比汉人高大威猛的多,裸露在外的手臂上肌肉虬起,婉如野兽一般,极具视觉冲击。 这和他们深入骨髓的观念和信仰有关,草原人包括小蛮妞在内,都认为真男人就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能生撕豺狼力劈虎豹的才是真男人,而陈楚两国的观念正好相反。 骨子里的传统观念让他们认为草原上都是一群莽夫,只有读书科举才能体现一个男人的魅力,状元郎才是男人中的男人,读书人越是文质彬彬,越是手无缚鸡之力,就越是招女子的喜欢。 两名草原汉子走到殿中,躬下身子,双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大喝一声,便扑在了一起。 他们此刻所进行的运动是角力,通俗讲便是摔跤,相当于一种另类的比武,先将对方摔倒在地上的人便是胜者,考验的是对于力量和技巧的运用。 对唐宁而言,摔跤自然没有比武具有观赏性,这种空有一身蛮力的莽夫,就算是再来几个,他也能轻松取胜。 但不管怎么样,这种肌肉和肌肉的碰撞,再加上两人的大喝和嘶吼,还是有几分震撼的,坐在唐宁旁边的何瑞便看的眼睛圆睁,面露惧色。 砰! 最终,那名体格稍稍瘦小一些的汉子,被对手摔倒在地,这场角力也决出了胜者。 鸿胪少卿走上前,赞叹道:“草原上的勇士果然勇猛。” 那角力的胜者却是没有走下去,而是转过身,目光望向穿着轻甲的陆腾,叽里呱啦的说了几句。 鸿胪少卿转过头,看着那二王子,诧异道:“这位勇士说什么?” 二王子笑道:“胡里罕想和这位将军比试比试,不知道这位将军敢不敢应战。” 何瑞闻言,眼皮一跳,立刻转头道:“陆统领,不要冲动……” 二王子看着那汉子,说道:“胡里罕,下去吧,你力气这么大,万一伤着这位将军就不好了。” 陆腾站起身,说道:“陆腾,请赐教。” 何瑞看着唐宁,担忧道:“唐大人,陆统领他……”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何大人不用担心,陆统领心中有数。” 陆腾好歹也是兵部尚书之子,将门出身,打不过唐水和唐夭夭也就罢了,连一个草原莽汉都对付不了,陈皇会放心的让他来护送使团? 鸿胪少卿再次走上前,望向信王。 信王挥了挥手,说道:“那就让他们比吧。” 鸿胪少卿走过去,看着两人说道:“这次比试,点到为止,谁先倒地,便算谁输。” 名为胡里罕的汉子站在陆腾对面,等鸿胪少卿宣布开始之后,便猛地向陆腾扑了过去。 他抓住陆腾的肩膀,咧嘴露出笑容,微微用力,对面之人纹丝不动。 他脸上露出一丝诧异,用出了一半力气,还是无法撼动对面之人分毫。 七成,九成……,当他用出全身的力气,脸色憋得通红时,陆腾终于动了。 他抓着那汉子的腰部,直接将他举了起来。 陆腾将之丢了出去,回到自己的位置,拱了拱手,说道:“承让。” 不止楚国官员,就连草原诸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二王子反应过来之后,走上前,笑道:“这位将军好本事!” 下盘不动如山是习武之人的基本功,甚至已经成为了本能,要论基本功,唐宁也不一定有陆腾扎实。 那汉子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陆腾,不服道:“摔跤,算你赢,你,敢比射箭吗?” “胡里罕,下去。”二王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不许胡闹。” “无妨。”信王走上前,说道:“宴席已经差不多了,热闹热闹也好,本王也想看看草原勇士的箭术。” 二王子拱了拱手,说道:“那便献丑了。” 鸿胪少卿走上前,说道:“这里地方狭窄,施展不开,不如去外面吧。” 事已至此,若是不接受挑战,便说明己方怕了,不敢应战,唐宁也并未多言。 草原人擅骑射,许多人都是弓不离身,进入鸿胪寺之前,武器都被暂存在门房,此刻则是拿了两把弓过来。 鸿胪少卿看向身后一名下人,说道:“去找一个靶子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二王子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一个苹果,说道:“不如便将这一个苹果放于头顶,谁能在三十步外射中苹果,便算谁赢。” 鸿胪少卿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之色,说道:“这不好吧,要是射中了人可怎么办?” 二王子笑了笑,说道:“若是有谁怕了,认输便是。” “胡里罕。”他将那苹果顶在头上,说道:“你先射。” 那大汉走到三十步外,搭弓便射。 咻! 只听得一阵破风之声,那箭便射穿了他头顶的苹果,箭头没入墙中。 鸿胪寺众官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若是这箭再往下偏上两三寸,这位草原二王子非得血溅当场不可。 由此可见,他对于这汉子的箭术极有信心。 二王子抚了抚头顶的乱发,看向唐宁和陆腾,笑道:“该你们了。” 早有官员将苹果递过来,唐宁看了看何瑞,何瑞面色一变,捂着额头,立刻道:“唐大人,下官身体不适……” 第三百八十章 诡计多端 何瑞身体不适,借故去了茅房,陈舟走上前,说道:“大人,我来吧。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看了看陆腾,问道:“行不行?” “唐大人放心吧。”陈舟拍了拍胸膛,说道:“我相信陆统领的箭法。” 一路走来,唐宁也见过几次陆腾展示箭法,知道他箭术非凡,但三十步外,射中人头顶的苹果,考验的不止是箭法,还有心理,他的手要是抖一下,陈舟一身的手艺或许就失传了。 陆腾拿过一张弓,随意拉了拉,说道:“放心。” 陈舟走到三十步外,将苹果放在脑袋上,站定,大声道:“陆统领,我准备好了。” 他话音刚落,陆腾便搭弓放箭,一瞬之后,陈舟转过身,将穿着苹果的箭捡起,小跑过来。 那只箭从苹果的正中穿过,和刚才那名草原汉子如出一辙。 二王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赞叹道:“这位将军箭术超凡,想不到汉人也有精于箭术的。” 唐宁笑道:“草原人善骑射,但善骑射者,也并非是草原人。” 草原人善于骑射是真,几乎是全民皆兵,可陆腾也算是陈国将门中的精英,这一场算是为陈国挽回了面子,这种场合,若是被落了面子,很快就会传出去,哪怕回到陈国,也是洗刷不掉的污点。 二王子看着他,问道:“胜负未分,要不,我们再比一场,这一次,便比五十步如何?”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二王子将一只苹果扔给那名大汉,说道:“胡里罕,你去,这一场本王来比。” 那大汉接过苹果,正要离开,唐宁伸出手,说道:“慢着。” 二王子看着他,问道:“唐大人莫非是后悔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这样比没有意思,不如这样,比试的时候,不妨让对方顶着苹果,若是顶着苹果之人胆怯,也算是那一方输了,如何?” 他看着二王子,说道:“此局仍然让你们先,二王子可以在我陈国使团中随意选一人,不知道二王子敢不敢?” “有何不敢?”二王子看了看他,说道:“不如便选唐大人吧,却不知唐大人敢不敢?” 唐宁没有回答,从那汉子的手中拿过苹果。 陆腾急忙走上前,说道:“唐大人,不可……”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没关系,我也相信二王子的箭法。” 完颜部的二王子,完颜韬,可是被完颜小蛮妞经常挂在嘴上的人之一,此人不仅善骑射,还精通汉学,一路之上,唐宁都能听出来小小蛮妞对他的崇拜。 “百步穿杨”是小蛮妞对他的评价,她那时候才刚学会这个成语,可见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二王子,也并未等闲之辈。 完颜嫣跑过来,看了唐宁一眼,对二王子道:“二哥,让我来,你让他背过身去,我要射他的屁股。” 二王子举起了弓,说道:“嫣儿,不要胡闹。” 完颜嫣看了看前方,又道:“那二哥你小心一点,不要把他射死了,他这个人诡计多端,一肚子坏主意,我还想把他抓回去为我们做事呢!” 李天澜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唐宁身前,问道:“你疯了?”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放心,就算他真的射偏了,我也躲得开。” 来之前从老乞丐那里学到的保命一百招可不是白学的,足以应付这些。 “少逞能。”李天澜瞥了他一眼,站在他身旁几步远的地方。 有她在身旁,唐宁就更加放心了。 信王抬头看了看,眉头皱起,表情最终只能化为无奈。 唐宁向前方招了招手,表示他已经准备好了。 完颜嫣紧张的看着二王子,说道:“二哥,一定要小心啊!” 二王子张弓搭箭,缓缓抬起手臂,目光看的却不是唐宁,而是斜后方的信王。 身旁的中年女子轻咳一声,他的目光才直直的望着前方,呼吸逐渐变的平稳。 完颜嫣向前方挥了挥手,大声喊道:“你现在认输还来得急。” 唐宁没有开口,事实上此刻的他,精神高度集中,根本听不到完颜嫣的话。 咻! 二王子松开手,一道黑芒转瞬即逝。 砰! 唐宁拍了拍头上的苹果屑,转身走了十余步,将那只箭捡回来,走过去,说道:“二王子好箭法。” 二王子放下弓,说道:“该你们了。” “该选谁好呢……”唐宁目光在草原几人的身上扫过,目光定格在完颜嫣身上时,她吓了一跳,立刻躲在一名大汉后面。 唐宁道:“不如就选二王子吧。” 二王子眉头微微一挑,一名大汉立刻走上前,焦急的说了几句。 “无妨。”二王子摆了摆手,看着陆腾,说道:“他的箭术还在你之上,五十步对他来说并不远。” 他拿过苹果,向前方走去。 唐宁看着陆腾,问道:“五十步,有把握吗?” 陆腾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 “那就没意思了。”唐宁从他手中拿过弓和箭,说道:“要不这一局让我试试?” 陆腾怔了怔,问道:“唐大人懂射箭?” 唐宁连剑都没有学明白,哪里懂什么射箭,摇了摇头,说道:“略懂一点,可以先试试……” 何瑞急忙走上前,说道:“唐大人,您不懂射箭,还是交给陆统领吧,万一射偏了……” 唐宁无所谓道:“射偏了就射偏了,输一场有什么关系,胜败乃兵家常事,人生在世,谁没有输过?” 他举起弓,完颜嫣飞快的跑过来,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唐宁看着她,说道:“射苹果啊。” 完颜嫣站在他的前面,双手叉腰道:“你不是不懂射箭吗?” “多射几箭不就懂了……”唐宁抬起弓箭,问道:“你觉得这个角度怎么样,刚好能射中苹果……” “不行!”完颜嫣挡在他的身前,慌忙道:“箭这样射出去会落下,你会射中人的……” “不会吧?”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试试看……” “不行!”完颜嫣抢过他手中的弓,说道:“你不许射!” 唐宁看着鸿胪寺卿,摊了摊手,问道:“这怎么算?” 完颜嫣指着他,大声道:“你这是作弊,不算的!”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们两局上场两个人,陆统领刚才已经比过一局了,这一局轮到我,为什么不算?” 完颜嫣双手叉腰,说道:“总之就是不算!” 小蛮妞果然还是那个小蛮妞,说不过人的时候就开始蛮不讲理了,唐宁看着她,说道:“你要是不想让我让我射二王子,要不你站过去,我射你怎么样?” 二王子从前方走过来,看着唐宁,说道:“嫣儿说的没错,唐大人果然聪明……” 完颜嫣不服道:“我什么时候说他聪明了,他一点儿都不聪明,他只是诡计多端!” 二王子道:“这一场,我们认输。” 唐宁解释道:“其实我的箭法还可以,二王子真的不试试吗……” 二王子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了。”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唐宁信任他才会以身犯险,可他的信任换来的只是猜疑,这就是**裸的人性…… 以勇猛和骑射著称的草原人,在两个他们最得意的领域输的一败涂地,不仅输了,而且还输不起,直到宴会结束,回去的时候,完颜嫣看他的目光还极为不善,像是要将他吃了一般。 驿站之内。 刚刚回来的完颜嫣攥着拳头,咬牙道:“我就说姓唐的诡计多端,反正都是输,二哥你那一剑就应该射他的屁股!” 二王子对此事并不在意,看了看她,说道:“嫣儿,你先出去,我和你师父有话要说。” 完颜嫣气呼呼的走出去,二王子才看向中年女子,说道:“信王身边的护卫太多,无法下手,错过了这次机会,下一次便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中年女子道:“没办法接近他的身边,毒蛊之术也派不上用场。” 二王子低下头,喃喃道:“如此说来,必须要借助太子的力量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朝堂相争 鸿胪寺的宴会一波三折,又是比摔跤又是比箭的,一不小心就会把陈国大国的面子丢在那里。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好在这些波折都安然度过,提出比试的是草原人,丢脸的也是他们。 草原人果然不可能安安份份,完颜部来了一位王子,一位公主,不太可能只是为了求和的。 破坏陈楚关系应该是他们的目的之一,第二个目的应该是把楚国的这一潭水搅得更浑一点,运气好的话,在这种帝王交接的关口,一条路走错,变能让一个泱泱大国走向衰亡。 唐宁从鸿胪寺回来没多久,宫里又传来消息,邀请他们明日与楚国官员一同上朝。 “知道了,我们明日会去的。”何瑞送走了传旨的宦官,走回来说道:“唐大人,楚皇邀请我们明日上朝,是不是该提起求娶长宁郡主的事情了?” 唐宁没有立刻回答,何瑞抬眼看了看他,又急忙补充说道:“下官这也是为大人着想,毕竟这是陛下交代给唐大人的差事,若是不管不顾,回去以后,怕是会惹人非议。” “何大人还是太心急了。”唐宁看着他,说道:“楚国现在的形势尚未明晰,说不定我们还要带公主回去,贸然行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何瑞眼皮跳了跳,问道:“下官愚钝,唐大人可否说的明白一些。” 唐宁看了看他,小声道:“何大人觉得,太子真的能当皇帝吗?” 何瑞怔了怔,细想之后,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将公主嫁过来,就是看中了楚国太子的身份,若是太子不能成为皇帝,那么这桩联姻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到时候,怕是还会因此和楚国交恶。 唐宁又问道:“何大人以为,陛下为什么要命我们求娶长宁郡主?” 求娶长宁郡主,自然是想加深和楚国的关系,但他来了楚国之后才发现,楚国太子和信王势如水火,长宁郡主又是信王之女,娶了她必然会得罪太子,而将公主嫁给太子,又会得罪信王…… 何瑞略一思忖,脸上便露出恍然之色,看着唐宁,说道:“唐大人的意思是,嫁公主和娶郡主,只能取其一……” 唐宁不置可否的笑笑,何瑞立刻拱手道:“下官明白了。” 何瑞离开之后,唐宁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眉头蹙起,楚国错综复杂的形势,即便是在他看来,也头疼非常。 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他们是客不是主,无法化被动为主动,眼前的困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突破。 他揉了揉眉心,一双纤细的手从旁伸出来,将他的手拿开,在他的脑袋上轻轻的揉按着,按摩的动作很僵硬,远不如小如,唐宁睁开眼睛,看到赵蔓坐在他的床边。 唐宁从床上坐起来,立刻道:“公主……” 赵蔓看着他,说道:“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就不要叫我公主了,快躺下,我再给你按一按……” 平常小如给他按摩,是舒缓压力很好的方式,但换做赵蔓,心理压力反而更大。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不用了,让别人看到了不好。” “紫鹃,把门关上。”赵蔓回头吩咐了一句,见那宫女关上门,回头说道:“这样就没人看到了。” 唐宁坐起来,说道:“你是公主,我是臣子,哪有公主伺候臣子的。” “我愿意呀……”赵蔓将他按倒在床上,说道:“你好好躺着,现在我帮你按一按,一会儿你帮我画眉,我们就算是扯平了……” 唐宁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她专注的样子。 女孩子的成长有时候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嗜吃如命的方小胖一夜之间长大,用半年的时间瘦成了方小月,满月变新月。 赵嘤嘤蜕变成平阳公主赵蔓,也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 他目光望着她,她表情专注,虽然动作生涩,但却极为认真。 被人喜欢的感觉总是美好的,即便是接下来还会遇到许多的困难,但这一刻,赵蔓让他觉得,他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赵蔓被他看的面色微红,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说道:“闭上眼睛,不许看。” …… 时隔三日,龙体大恙的楚皇再次临朝,这一次,参与朝会的,除了京中的官员,还有陈国使臣以及草原使者。 “参见皇帝陛下!” 楚国朝臣行完礼之后,才是两国使臣。 楚皇的脸色看起来比前两日还要苍白,轻声道:“使臣免礼。” “谢皇帝陛下。” “诸位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楚皇每说一句话,便要顿上一顿,目光望向陈国使臣,说道:“朝廷琐事繁多,这几日多有怠慢,朕已命礼部觅一良辰吉日,让平阳公主和太子早日完婚,你等无须着急……” 他这句话说完,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望向草原使者,开口道:“草原与我楚国虽然多有摩擦,但完颜部既有求和之念,我楚国自当秉持以和为贵,互不侵犯……” “多谢皇帝陛下。”二王子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我们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楚皇坐直了身体,问道:“何事?” 二王子从怀里取出一张布帛,高声道:“小王仰慕贵国长宁郡主已久,此行奉可汗之命,恳求迎娶长宁郡主,愿与楚国结为姻亲,结万世之好……” 二王子话音还在殿内回荡,有不少人都变了脸色。 楚国朝臣虽然知道草原人刚来楚国,便大肆拜访官员,言语中透露出想要与楚国联姻的事情,但却没有人在意。 毕竟,陈国使臣早就有类似的口风,陈国和草原都想要迎娶长宁郡主,便是不用脑袋想,也知道应该答应哪一个。 但问题在于,如果这位草原二王子说的是真的,可以用一桩联姻换取楚国和草原的和平,这无异于是帮助楚国除掉了最大的威胁,所带来的利益,要远比郡主嫁给陈国大得多。 但显然,答应了草原,便是拒绝了陈国,草原不好惹,陈国也同样不是容易应付的。 在场的陈国使臣,除了唐宁之外,各个面露怒色。 求娶长宁郡主是他们此行的两大任务之一,仅次于护送公主出嫁,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草原人抢了先,要是输给了这些草原蛮子,他们回去如何向朝廷交差? 不等楚皇或是朝臣有所反应,二王子继续道:“草原虽贫瘠,但也愿意每年送予贵国战马三千匹,作为迎娶郡主的诚意,还望陛下答应……” 每年三千匹草原产的战马,对于楚国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朝中不少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动容之色。 何瑞面色微变,抬头看了看唐宁,点头示意之后,站出来,拱手道:“我陈国使团此行也奉天子之命,求娶长宁郡主……” 二王子笑了笑,看着他说道:“陈国是礼仪之邦,不会不懂得什么叫做“先来后到”吧?” “二王子此言差矣。”唐宁上前一步,说道:“郡主还未婚配,谁都可以求娶,若是谁先求亲就要嫁给谁,你们完颜部的公主也还未婚配,若是我现在提出求娶你部公主,你们也要答应吗?” 完颜嫣看着他,暗啐一口,说道:“你想得美!” 第三百八十二章 咸鱼翻身 小蛮妞以为她声音小自己就听不到了,唐宁瞥了她一眼,他不过是举个例子而已,喜欢玩鞭子的小野马,白送他也不要。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若说是先来后到,唐送婚使还在二王子之前,他多次拜访信王府,为的便是联姻一事。” 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众人的目光纷纷望过去。 信王抬头看着楚皇,拱手道:“陈国和草原皆欲结亲,此事,还需陛下定夺。” 楚皇咳了几声,没有开口,殿外却忽然有声响传来。 一名宦官匆匆的从殿外跑进来,被门槛绊了一下也不敢耽误,跑到殿内,慌乱的跪倒在地,颤声道:“陛下,陈州军营急报,徐将军两日前被人刺杀,有刺客潜入军营,杀害了徐将军,还将他的首级挂在了旗杆上……” “什么?”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陈州比邻京都,是楚国的军事重镇,向来有重兵驻守,一旦京都有变,陈州守军便可紧急回防,一日便到。 因为有守卫京都的重任,陈州仅常驻兵便有五万,防卫何等森严,怎么会让刺客潜入军营,取下最高将领首级? 楚皇艰难的从龙椅上站起来,嘶声道:“你说什么?” …… 本来是陈国和草原在争长宁郡主的朝会,因为这件突发事件,求亲一事也被暂时搁置。 那位被刺将军的品级似乎不低,发生了这样的恶**件,整个朝堂乱成一团,楚皇因为太过激动,病情加重,被扶了下去,留下信王稳定大局。 这属于楚国的朝事,陈国使臣和草原使者被客气的请了下去。 有宦官将他们送到宫门口处,完颜嫣他们回驿站,唐宁和陆腾几人回锦绣宫。 “贪心不足蛇吞象。”二王子看着唐宁,微笑道:“陈国嫁了公主,还想娶郡主,小心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位二王子不仅打扮像汉人,就连说话也像,成语俗语层出不穷,比完颜嫣这个半吊子好了不止多少。 二王子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临走之前,完颜嫣习惯性的不给他好脸色,唐宁本以为那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将她调教的温顺了一些,没想到草原上的女子果然野性难驯,放了她之后,没两天就恢复了本性。 陆腾走在他身边,说道:“楚国对他们提出的条件也很动心,我们想要和他们争,很不容易。” 唐宁挥了挥手,“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其实真的说起来,陈国和草原都是各怀鬼胎,对于陈皇来说,无论是嫁公主还是娶郡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赌赢这场赌局,而对于唐宁而言,既不会让公主嫁给太子,也不会让康王和端王娶郡主…… 至于那些草原蛮子,和太子暗中联系,又明着求娶信王之女,鬼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异动都会让自己成为靶子,静观其变最好。 回到锦绣宫,唐宁意外的发现,老郑居然回来了。 原以为他要走十天半个月,没想到居然这么快,有他在身边,无异于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看了看郑屠夫,问道:“事情办完了?” 郑屠夫蹲在廊下,灌了一口酒,说道:“完了。” 唐宁道:“我们回去可能还要一些时日。” “不着急。”郑屠夫擦了擦嘴,说道:“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回去。” “这楚国的将军怎么说死就死了……”何瑞心有余悸的走过来,看着陆腾说道:“陆大人,你可得让将士们小心一点,堤防那些刺客,千万别出什么乱子……” 陆腾道:“何大人放心吧,公主的寝殿,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使臣们的地方,也多派些人……”何瑞说了一句,又看着唐宁道:“唐大人,求亲的事情,被那些草原蛮子抢了先,这下可怎么办……”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何大人放心吧,我自有安排。” 吃过午饭,唐宁便带着陈舟和老郑去了信王府。 走到信王府门口的时候,发现二王子和完颜嫣那些人也在。 “各位,王爷说了,今日不见外人,各位还是请回吧。”王府门口的守卫脸上虽然挂着笑容,语气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二王子看了看里面,拱手道:“打扰了。” 唐宁从后方走过来,看了看他们,走进王府大门。 那守卫躬身道:“唐大人请。” “站住!”完颜嫣指着唐宁,看着那守卫,一脸愤怒的问道:“你们不是说不见外人吗,为什么他可以进去。” 唐宁回过头,看着她,笑道:“对不起,我们不是外人。” 作为信王和信王妃的救命恩人,信王还想让他和郡主义结金兰,虽然被他拒绝了,但怎么也不能算是外人,进门是不会被拦的。 看着他们走进去,完颜嫣跺了跺脚,怒道:“凭什么见他不见我们,气死我了!” 二王子并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说道:“看来信王还是偏向于陈国的。” 他看了看完颜嫣,说道:“走吧……” …… 信王府,书房之中。 一名小将看着信王,说道:“王爷,徐将军死的离奇,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查到,不排除是有什么仇家寻上门,要不派人去查查……” 他身旁一人道:“他是梁国叛将,以前有什么仇家,我们怎么知道?” 信王没有开口,有人从门外走进来,说道:“王爷,唐大人来了。” 信王抬起头,说道:“你们先退下吧,让他进来。” 等信王书房内的人走出来,唐宁才迈步进去。 “你来干什么?”信王瞥了他一眼,问道:“为你们陈国的皇子求亲吗?” “我何曾向王爷求亲过?”唐宁看着他,说道:“今日在殿上的那些话,可是王爷自己说的。” 信王问道:“你当真不是来求亲的?” 唐宁道:“不是。” “好!”信王走到桌前,取来一张纸,说道:“不如你今日在此立下字据,若是有朝一日和本王提澜澜的亲事,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唐宁看了信王一眼,这个人真的是有毛病,无缘无故的,他立什么字据? 他今天主动过来找他,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太子和信王的矛盾,早已无法调和,两人之中,只能有一个当皇帝,同时另一个根本不可能有好下场。 为了赵嘤嘤,也为了李天澜,唐宁自然是要站在信王这一边的。 而在这之前,他必须和信王统一战线,才能放手施为。 他看着信王,说道:“我来是想问王爷,难道要这么看着楚皇驾崩,太子登位?” 信王目光望向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唐宁与他目光对视,问道:“若是太子登基,这楚国可还有信王府的容身之地?” 啪! 信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道:“你信不信就凭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本王就能让人将你拖出去砍了!” 唐宁自然不信,他要是敢下这个命令,在那些人冲进来之前,已经够他死一百次了。 他继续问道:“你不考虑你自己,也不考虑郡主和王妃?” 信王挥了挥手,说道:“本王做事,不用你来教。” 话不投机半句多,唐宁看了看他,说道:“既然如此,告辞。” 不想成为皇帝的王爷不是好王爷,这世上有些人,明明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却非要做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唐宁决定免费帮这条咸鱼翻一翻身------谁让这条咸鱼有一个好女儿呢? 【ps:盟主君大人p了一张陈楚两国和草原的地图,有读者一直在问这个问题,我一会发在微x公众号上,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公z号搜索“不是荣小荣”,查看历史记录就有。】 第三百八十三章 市井谣言 作为一个王爷,信王大概已经做到了亲王能做到的巅峰。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受万民爱戴,百官景仰,在亲王这个位置上,已经没有了多大的发展空间,想要再往上爬,只有自己造反当皇帝这一条路。 当不当皇帝已经不是他自己想不想的问题了,而是大势所趋,他的家人,他的部下,所有人的性命皆系于他一念之间。 从信王的书房出来,唐宁并没有去找李天澜,而是直接回了锦绣宫。 回到自己的院子,向陈舟借了把刀,站在院中,做出挥刀劈砍的动作。 实力才是硬道理,哪怕是再忙,他也会每天抽出一点时间来练功。 他没有用什么刀法,只是简单的挥刀,一遍又一遍。 这是老郑教给他的方法,简单的重复,十遍百遍,千遍万遍,比任何花俏的刀法都有用。 郑屠夫靠在树下喝酒,时不时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唐宁曾经以为他是一个卖肉的糙汉子,这一路上逐渐的发现,老郑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他一边挥刀,一边问道:“老郑啊,你说如果你是信王,你会造反吗?” 郑屠夫灌了口酒,问道:“如果是你,你会吗?” 唐宁怔了怔,挥刀的动作一滞。 造反这个词,听起来便不怎么好,搞不好还会背上千古骂名,更重要的是,他志不在当皇帝,历史上的皇帝哪个不是短命鬼,他还想悠闲的多活几年。 他放下刀,脸上露出疑色------难道信王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虽然他也不喜欢做皇帝,可作为男人,就算是没有抱负,也总要有些担当,连家人妻女都保护不好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他所居住的小院,有丐帮弟子守着,他走到门外,看了看其中一人,说道:“去将任长老叫来。” 片刻之后,任平生从外面走进来,拱手问道:“帮主,有什么事情?” 任平生算是丐帮高层中,头脑最为灵活的一个,唐宁对他招了招手,说道:“先坐,我有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 …… 信王府。 午膳时分,信王妃夹了口菜在信王的碗里,想起一件事情,问道:“杀害徐将军的凶手找到了没有?” 信王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一点线索,想要找到凶手,谈何容易?” “徐将军在营中都会被人刺杀……”信王妃放下筷子,看着他,说道:“王爷要是出去,身边可要多带些人手。” 她话音刚落,有一道人影从门外走进来,说道:“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信王放下筷子,问道:“什么事?” 那人抬头看了看,欲言又止。 信王看着他,站起身,说道:“去书房说吧。” “有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信王妃看着他走出去,目光又望向李天澜,问道:“唐宁这几日怎么没有来王府?” 李天澜咬了咬筷子,说道:“他或许在忙吧……” 书房中,信王坐下之后,看着那人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人抬头看了看,小声说道:“不知道是什么人,这几日在市井中散播了一些关于王爷的谣言,已经传遍了京都。” 信王目光望向他,问道:“什么谣言?” 那人深吸了口气之后,才说道:“传言道,太后当年怀胎三年,才生下王爷,王爷出生之时,便能张口说话,出生当夜天降异象,有神龙在皇宫盘旋……” 信王猛地站起来,惊诧道:“什么?” 怀胎三年,出生便能说话,落地时有神龙盘旋,这些皆为异象,古来身上伴有异象的,不是圣人便是帝王…… 这些传言虽然没有明指,但其中的寓意已不言而喻。 那下人看了看信王,继续开口。 “传言还说,王爷这是帝王之相,王爷登基为帝,是上天的旨意……” “还有传言说,太子乃是灾星,是祸国之源,若是天下交在太子手里,楚国必亡……” …… “别说了!”信王揉了揉眉心,说道:“让几位尚书都过来!” 太子府。 太子满脸愤怒,在殿内踱着步子,大怒道:“什么异象,什么神龙,造反,他这是想造反了!”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有人走上前,说道:“属下已经让人去制止那些乱传谣言之辈了,再有传此谣言者,严惩不贷……” 太子无力的坐在椅子上,胸口起伏,嘶声道:“他们心里就是这么想的,严惩不贷有什么用!” 他想了想,咬牙道:“既然如此,本王便一不做二不休……” 他身旁之人身体一颤,立刻道:“殿下,不妥,信王在京中党羽众多,若是胜了还好,一旦失手,就再也没有办法挽回了!” 太子拳头紧握,说道:“信王不死,本宫无法安心啊!” 他身旁之人沉思片刻,说道:“殿下,属下倒是有一计,或许可除掉信王,让殿下从此以后高枕无忧……” 太子转过头,猛地看向他,大声道:“说!” 信王府中。 看着几部尚书离去,信王身后的小将问道:“王爷,不是这几位大人,还能是谁?” “不重要了。”信王用食指敲击着桌面,说道:“让人将城外的别院收拾收拾,王妃和郡主要去小住一段日子。” 那小将抬头看了看他,拱手道:“是。” 房间之内,信王妃看着信王,皱眉问道:“好好的,让我和澜澜去城外的别院干什么?” 信王笑了笑,说道:“近日天气炎热,你和澜澜出去避避暑也好。” 信王妃看着他,忽而紧张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信王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他回头看着李天澜,说道:“照顾好你母妃。” 李天澜看着他,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 …… “你们要走?”信王府,李天澜的房间,唐宁看着她,问道:“去哪里?” 李天澜道:“去城外的别院,每年这个时候,父王都会带母妃去避避暑。” “这几天是挺热的,出去避避暑也好。”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些日子,京都太乱了。” 太子和信王已经搞得京都鸡犬不宁了,再加上这几日还有一些居心叵测之徒在市井间煽风点火,传播谣言,将信王传的天命所归,神乎其神,相信太子已经很慌了。 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一点小小的火星,都有可能引发最终的爆发,相对而言,京外要更加的清净,也更加的安全。 他本想和李天澜再聊聊,一名小将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说道:“唐大人,王爷有请。” 【ps:第二更稍晚。】 第三百八十四章 谋划 唐宁被那小将带领着,走进信王的书房,然后关上门走出去。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信王坐在书桌前,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唐宁左右看了看,信王的书房里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他就算不小心弄掉了杯子,也不会从暗处跳出来三百刀斧手。 “坐。”信王伸手指了指他对面的位置。 唐宁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信王放下茶杯,看着他,问道:“本王都不知道,本王出生的时候,皇宫顶上有神龙盘旋,你是从何得知的?” 唐宁面色疑惑,问道:“王爷在说什么?” 信王挥了挥手,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就不用装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你听得懂。”信王看了他许久,才站起身,说道:“本王不和你绕弯子了,本王需要你做一件事情。” 唐宁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信王道:“太子会在三天后动手,到时候,我需要借你的人一用。” 唐宁诧异道:“你怎么知道太子会在三天后动手?” 信王并未回答,唐宁看了看他,沉吟片刻,问道:“你需要我怎么做?” …… 小半个时辰之后,唐宁从信王的书房走出去。 他走出院子,等待已久的李天澜走过来,问道:“父王和你说了什么?” 唐宁想了想,说道:“王爷和我聊了聊书法,草书……” 李天澜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说道:“再给你一次机会。”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唐宁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也就是商量商量造反的事情……” 其实也不算是造反,只是太子想造反,就配合配合成全他而已。 片刻后,李天澜看着他,说道:“我要留在城里。” “不行,你要保护王妃,以防万一。”唐宁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有别的任务。” “不行。” “听话。” 唐宁看着她,说道:“有你在我才放心。” 李天澜握紧了拳头,许久才松开,点头道:“好。” 唐宁松了口气,看着她,安慰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他原以为信王只是一条得过且过的咸鱼,没想到他本就有计划和部署,这种老狐狸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后一定要防着点儿。 虽然信王的计划和准备已经很全面,但以防万一,唐宁还是要将赵蔓先送出去。 锦绣宫中,赵蔓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要我走?” 唐宁帮她瞄着眉,说道:“这几天这里不安全,我会安排你出城避一避。” 赵蔓看着他问道:“那你呢?” “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过几天我就把你接回来。” “不行。”赵蔓站起来,说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听话。”唐宁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来,说道:“等到这次的事情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赵蔓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就算不回去,也不想你冒什么险。” “知道了知道了……”唐宁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的。” “击掌!” “击掌。” 啪! 唐宁伸出手,和她的手掌碰在一起。 …… 皇宫某殿,楚皇卧在榻上,不住的咳嗽,一名太医跪在地上,颤声道:“臣无能……” 楚皇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 太医低着头退开之后,一名宦官走进来,小声说道:“陛下,信王殿下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楚皇向一旁招了招手,便有两名宦官走过来,扶着他靠在床头。 待呼吸平稳了之后,他才挥了挥手,说道:“宣。” 信王缓步走进来,看着靠在床头的楚皇,说道:“皇兄还是躺着吧,这样省力一些。” “以后有的是时间躺。”楚皇声音沙哑的说了一句,停顿了片刻,才问道:“徐将军被刺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信王摇了摇头,说道:“凶手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暂时还没有头绪。” 楚皇缓缓道:“他虽然不是我楚人,但能力尚可,一定要找出凶手。” 信王点了点头,说道:“我会让人一直盯着此案的。” 楚皇又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三日之后,就是母后的忌日了,可惜朕的身体,没有办法再去祭拜她,等到以后入了黄泉,再好好陪陪他老人家,三日后的忌典,就交给你了。” 信王道:“皇兄放心,母后的祭典,臣弟一定会安排妥当的。” 楚皇看着他,忽然开口道:“真怀念当年和你一同治理天下的日子,若是再有十年,我们便不必再朝贡陈国,扫清草原上的威胁……,可惜,朕是看不到这一天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润,便是连呼吸都急促了许多。 信王走上前,说道:“皇兄不要激动。” 楚皇脸上的红润逐渐消减下去,呼吸逐渐平缓,叹息道:“老天误朕……” 片刻后,他的目光重新望向信王,说道:“楚国在你手中,或许可以延续的久一些。” 信王拱手道:“皇兄知道,臣弟无心于此……” “朕知道。”楚皇点了点头,轻声道:“朕知道啊……” 信王退后两步,说道:“皇兄好好休息,母后的祭典需要准备,臣弟先告退了。” 信王走出去许久,楚皇目光望着空处,喃喃道:“若是太子有他的十之一二,朕也能放心的去了……” …… 信王府。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府门口,唐宁站在马车旁,看着李天澜,说道:“一路小心,她就拜托你照顾了。” 李天澜回头看了看从马车里探出的脑袋,点头道:“一切小心。” 信王站在他身旁,目送着马车远去,说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和联姻的公主与有私情,有几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信王的这些话唐宁自动忽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感觉得到,信王看他是带着有色眼镜的,他不仅觉得自己和公主有私情,甚至还觉得他和他的宝贝女儿有私情…… 唐宁看着他,确认道:“王爷就如此笃定,太子会在三天后动手?” 信王望向他,淡淡的说道:“如果不是你到处散布谣言,步步紧逼,他也不会这么着急!” 其实唐宁自己也没有预料到,事情的发展居然会这么顺利。 任平生准备了一揽子计划,谣言只是第一步,除此之外,劝进表他都找人写好了,“大楚兴,尊信王”的口号还没有喊出去,民间就已经沸腾的不成样子。 似乎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这一切,起初唐宁以为是信王自己,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 太子府。 太子看着一名谋士,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那谋士道:“信王府守卫森严,又比邻巡城司,便是带多少人都无法攻破,但只要信王出了王府,护卫力量薄弱,殿下再动手,就会容易许多,除掉了信王,就没有什么人能和殿下争了。” 太子皱眉问道:“他什么时候出王府?” “其他的时间并不确定。”那谋士看着他,目光闪动,缓缓说道:“但三日之后,已故太后娘娘的祭典上,信王必定会出现……,那时候,就是殿下最好的机会!” 第三百八十五章 动手! “太后祭典。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太子咬着牙,重复了几遍之后,说道:“太后祭典上,确实不会有多少守卫,可到时候,我们该如何动手?” 那年轻谋士道:“殿下可知,太后祭典上的守卫都是什么人?” “每年的祭典本王都会参加,自然知道。”太子看了看他,说道:“祭典之上,会有三百禁军负责安全和秩序,但这三百禁军,可不是本宫的私军。” “可这三百人,也不是巡城司或者信王府的护卫。”年轻谋士看着他,说道:“太后祭典在城外的慈怀寺,届时信王必会出城,身边亦是不可能带太多的护卫,可这三百禁军,却是忠于陛下的,只要殿下……” 年轻谋士看着太子,话未说完,太子便已经意会,神色一动,说道:“本宫若是能掌控这些禁军,到时候,信王岂不是本宫砧板上的鱼肉?” 他在殿内踱着步子,说道:“备车,本宫要去找太傅大人商议商议……,另外,以防万一,派人去驿站,把那些蛮子的二王子也召来。” …… 驿站。 天色渐暗,二王子从马车上下来,走进驿站。 中年女子走上前,问道:“太子这么急着找殿下,到底有何事?” 二王子走进房间,缓缓说道:“太子终于要动手了,信王一死,只要楚国由他掌控,我部便再无后顾之忧。” 完颜嫣疑惑的问道:“二哥,你不娶那位郡主了?” 二王子道:“求娶长宁郡主,只是迷惑障眼之法,虽然她通晓文武,但始终不可能为我们所用,此行的目的只有两个,破坏陈楚联盟,除掉信王……” “还有一个。”完颜嫣看着他,补充道:“最好把那个姓唐的抓回去,让他给我们出谋划策,如果他偷奸耍滑,就用鞭子抽他的屁股……” 中年女子看了看她,又问道:“太子要我们做什么?” “届时太子动手之前,会让城中的禁军关掉城门,阻止巡城司的兵将营救,这样一来,慈怀寺的三百禁军,便足以拿下信王了。”二王子在桌前坐下,说道:“这三百人,就是太子当日能够动用的所有力量,为了以防万一,他让我们的人在外接应,确保万无一失。” 他目光微凛,说道:“到时候,若是信王身死,太子一方无损,也算得上是锦上添花,能换来与楚国的十年和平,一举统一各部,若是两败俱伤,便将楚国太子也顺手除掉,到时候,楚国必乱,楚国自顾不暇,自然顾不上和陈国的联盟一事,草原上的僵局也可解……” 完颜嫣握紧了小鞭子,说道:“如果真有那么顺利就好了……” 锦绣宫。 唐宁的房间内,陆腾和陈舟两人皆在。 陆腾一脸的凝重,看着唐宁,问道:“大人,楚国太子要对信王动手,这消息是真是假,我们远在楚国,万一一步走错,公主可就危险了。” 唐宁道:“不用担心公主,我已经将公主秘密送了出去。” 陆腾震惊道:“大人何时将公主送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不是重点。”唐宁挥了挥手,说道:“重点是楚国如今遭逢大变,我们该如何去做,才能保全使团。” 陆腾平静下来之后,想了想,说道:“我认为,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信王与太子之争,不需插手,毕竟,太子与公主还有联姻,太子若赢,于我们有利,但若是信王登位,这次的联姻,岂不是会作废?” “咳!咳!” 陈舟捂嘴咳了两声,看着陆腾,说道:“陆统领,我觉得唐大人说得对,我们来楚国这么久,陆统领应该也已经清楚,太子的人品如何,楚国要是落在他的手上,迟早要完,还不如相助信王,或许能落得一个大人情……,再说,公主是何等身份,楚国的废物太子怎么能配得上公主殿下,唐大人,你说是不是?” 陆腾想了想,目光望向唐宁,说道:“我听唐大人安排。” 这一路上,诸多事件都表明,听唐宁的不会有错,在来之前,他也没有想到,楚国的局势居然如此复杂,让他无法抉择。 这个时候,听聪明人的话,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太后祭典在城外的慈怀寺,三天之后,信王和太子都会出城,这是太子最好的机会,他一定会在出城之后,让人封锁城门,阻止巡城司救援,负责祭典安全的三百禁军,一旦被太子掌握,信王便只能束手就擒。” 陆腾面色肃然道:“我们能做什么?” 唐宁看着他说道:“公主我已经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我需要你在这三天里,将我们的八百禁卫转移出城,就近安置在慈怀寺周围,若是祭典上发生变故,便从太子手中,将信王救出来……” 陆腾沉吟片刻,拱了拱手,说道:“领命!” …… 慈怀寺位于京都之外十余里的一座小山上,寺庙中的香火并不旺盛,但慈怀寺在京都,却是极为有名。 只因这慈怀寺,是先帝为纪念皇后,也就是已故的太后所建。 当今天子,以及身居摄政王高位的信王殿下,都是太后所出,自陛下登基以来,每到太后祭典,天子和信王都会亲自去慈怀寺祭拜。 如今天子龙体大恙,今年的太后祭典,便由信王负责,太子身为储君,也要一同出城祭拜。 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巳时便从京都出发,午时祭典正式开始。 太子坐在最前面的马车之中,双拳紧握,额头沁出细汗,沉声问道:“还没到慈怀寺吗?” 马车外的一人道:“回殿下,再往前里许路就到了。” “本宫知道了。”马车内,太子用一方净帕擦了擦手心里的汗水,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潮。 里许远的距离,转瞬即到,慈怀寺的方丈早已率领寺僧在寺外等待,上前叫了一声佛号,开口道:“慈怀寺方丈空明,见过王爷,见过太子。” 太子面色有些不太好看的望了方丈一眼,在楚国,太子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老和尚先见过王爷,再见过太子,分明是没有将他这位储君放在眼里。 不过,与他接下来要做的大事相比,这点儿小事,他便不再计较了。 “大师免礼。”信王双手虚扶,问道:“祭典准备的如何了?” 老和尚双手合十,说道:“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王爷请。” 信王看了看太子,说道:“太子请。” 太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王叔先请。” 信王率先踏进寺门,太子与那禁军首领对视一眼,也抬脚迈进去。 太后祭典向来由礼部督办,除礼部诸官员之外,朝中一些重臣也要随行参礼。 寺内一处大殿中。 信王与太子站在最前方,朝中十余位重臣紧随在其后。 礼部尚书走上前,看着信王,拱手道:“王爷,吉时已到,可以开始了。” 他话音刚落,太子忽然捂着肚子,说道:“王叔,本宫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你们先开始吧……” 他话未说完,便疾退几步,退至门口时,脸上露出狂喜之色,大声道:“动手!” 第三百八十六章 人质 太子前一刻还捂着肚子面露痛苦,转瞬又变的生龙活虎,口出惊人之言。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正准备主持祭典的礼部尚书皱起眉头,回头说道:“太子殿下,这是太后娘娘祭典,请您不要胡闹。” “胡闹?”太子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挥手道:“把他们全都拿下!”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之后,数十名手持兵械的禁军涌入殿中,将信王等人团团围住。 殿中官员面色大变,礼部尚书看着太子,大惊道:“太子殿下,你想干什么?” 太子早已喜不自胜,走上前,说道:“信王仗着父皇信任,祸乱朝堂,意图谋反,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沆瀣一气,颠覆朝纲,本宫今日就要拨乱反正,为国除害!” 信王身边的数名护卫早已如临大敌,将信王护在身后,与前方的禁军遥遥对峙,但四名护卫,对上数十名禁军,怕是也只能抵挡一瞬。 “太子,你,你……”礼部尚书指着他,手臂颤抖,又望向那些禁军,问道:“你们,你们难道想要谋反吗?” “谋反?”太子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大声道:“本宫才是太子,是储君,到底是谁在谋反!” 信王将手中的燃香插在香炉中,才缓缓的转过身。 他身边的一名护卫肃然道:“王爷,属下护送您杀出去!” “出去?”太子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出去,这里已经被我的人团团包围了,你们今天,谁都别想出去!” 砰! 他话音刚落,信王身旁的一名护卫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筒,点燃外面的引信之后,一道刺目的烟花从竹筒中斜射而出,射出门外,在远处的天边炸响。 “还想找人来救你们?”太子看了看他,笑道:“实话告诉你们,现在京都的四个城门都已经关了,谁都别想从里面出来!” 信王上前两步,看着太子,问道:“何至于此?” “何至于此?”太子闻言,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大声问道:“你问我何至于此?你怎么不先问问你自己?好好的信王不当,非要当什么摄政王,什么真龙降世,天命之主,你都想造反当皇帝了,居然还反过来问本宫?” 闯进来的禁军们步步紧逼,十余位朝中官员面色发白,不断后退。 礼部尚书面露惨笑,说道:“老夫悔啊,王爷当初若能振臂一呼,废太子,登大位,又何以会有今日之事……,老夫死不足惜,可惜了楚国的百姓,可惜了这天下的黎民……” 信王摇了摇头,说道:“本王岂能造反,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能与王爷同朝为政,下官知足。”礼部尚书长叹一声,说道:“往日之因,今日之果,这一切都是命数……” 太子冷冷的看了殿内的众人一眼,后退两步,开口道:“把他们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他话音刚落,有一名将领急匆匆的跑过来,说道:“殿下,不好了,寺外出现了大批的人马,将我们围住了!” “什么?”太子面色一变,问道:“有多少人马?是什么人?” 那将领道:“是我们的两倍有余,暂时不知道是何方人马!” “让他们先顶住,我们还有援手!”太子强自镇定的说了一句,指着信王,大声道:“先杀了他,杀了他!” “遵命!” 那将领应了句,随后便是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顺手架在了太子的脖子上。 感受到颈间的冰凉之后,太子呆立原地,看着那将领,颤声道:“你,你……” 那将领挟持着太子,看着前方的禁军,厉声道:“都放下兵器!” 数十名禁军面面相觑,手中的兵器握紧又放松,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子欲谋害摄政王,我已将此事禀明陛下,交由陛下定夺!”那将领看了看众人,大声道:“还不快速速放下兵器!” 那些禁军互相对视一眼,慢慢的将手中的兵器放下。 那将领看着信王,低头道:“王爷受惊了。” 唐宁带人冲进大殿的时候,殿内的禁军已经跪了一地,事实上,他刚才闯进来的时候,外面的守卫也没有过多的抵抗,几位禁军首领率先投降,他们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控制住了局面。 他看了看表情平静的信王,才终于意识到,今日就算是没有他们的出现,怕是信王也能轻易的控制住局面。 再看看瘫软在地,神色恍惚至极,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的太子,也只能在心里暗探一句造孽。 连他都看不透信王到底有多少后招,太子这个级数的想和他斗,还差的很远。 “带太子下去吧。”信王看了看太子,目光望向礼部尚书,说道:“张大人,祭典继续。” 太后祭典被打断了片刻,又继续进行。 三百投降的禁卫暂时由陆腾接管,唐宁走到殿外,郑屠夫看了看他,问道:“一点儿都不动心吗?” 唐宁看着他,问道:“动什么心?” “太子和信王的性命,全在你的一念之间。”老郑双手抱胸,说道:“你只要下一道命令,楚国就乱了。” 话虽然这么说,这一刻他的某个想法,就能彻底改变陈楚和草原的格局,但楚国乱了,对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 楚国一旦削弱,草原趁虚而入,下一个倒霉的就是陈国,他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虽然信王阴险狡诈,但怎么说也是李天澜的父亲,要是杀了信王,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她? 唐宁看了看四周,寺内的局面已经被完全控制住,心中暗叹,郡主殿下纯洁天真如小白花,王妃热情和善,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狡猾如狐的父亲和丈夫? 他走到寺外,一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百余道身影。 完颜嫣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紧张道:“你怎么在这里?” “出来散散心,不巧看到太子想要谋害信王,于是就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们带这么多人,来这里干什么?” 完颜嫣看着他,银牙紧咬,一脸不信。 散心,有带着几百全副武装的人来散心的吗? “真巧,我们也来这里散散心。”她看了看唐宁,说道:“现在散完了,我们要回去了。” “站住。”陈舟大步走出来,看着二王子等人,说道:“这里是太后祭典所在,你们这些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一定有什么企图!” 他挥了挥手,说道:“把他们统统拿下!” “你敢!”完颜嫣抽出小皮鞭,二王子拦下她,看着陈舟,说道:“你们不过是陈国使臣,怕是还没有这个权力。” 陈舟看着他,说道:“事关重大,我等受信王之托,戒备慈怀寺周围,你们一行人形迹可疑,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还是留在这里吧。” 二王子冷哼一声:“本王岂会受你威胁?”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百余人同时亮出兵器,唐宁身后,亦是有无数人冲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唐宁目光望向对面的百余人,眉头微皱。 草原多悍卒,这些人战斗力不弱,远胜陆腾手下的兵将,若是和他们动手,就算是胜了,也伤亡惨重,更何况,此时局势未定,将他们留下,反倒会多出一些变数,信王之事才是大事,还是不要多生事端。 他望了陈舟一眼,微微摇头,陈舟会意之后,立刻看向二王子,说道:“谁知道你们和谋害信王的事情有没有关系,放你们走也可以,但你们必须留下一个人质,等到查明了此事,与你们无关,再放她回去!” 二王子和中年女子对视一眼,目光望向身后,指着一人,说道:“阿虎里,你留下。” 陈舟瞥了瞥唐宁,指着完颜嫣,说道:“你们都可以走,她留下!” 第三百八十七章 圣裁 草原上的勇士虽然勇猛,但人数上并不占优势,若是两方真的动起手来,覆灭的必定是他们一方。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完颜嫣回头看了看,说道:“二哥,你们先走,我留下。” “你自己小心一些。”二王子看了她一眼,回头道:“我们走!” 陈舟看了看面色不善的完颜嫣,又看向唐宁,问道:“唐大人,要不要将她绑起来?”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了,让几个人看着她就行。” 他刚才并没有留下完颜嫣的想法,陈舟倒是挺会自作主张,不过留下她也好,二王子这次带着这么多人来慈怀寺,肯定不是来散步的,是太子同党的可能性占了很大一部分,只可惜他们来的太晚,倒像是主动送上门来,不打自招。 唐宁看向完颜嫣,问道:“二王子是你亲哥哥吗?” 完颜嫣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亲哥哥一般干不出来让自己的妹妹留下来当人质的事情,换做唐宁,别说亲的,干妹妹也不行,无论谁想对小小不利他肯定会和对方拼命。 唐宁双手抱胸,看着她,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来这里是不是帮太子杀信王的?” 完颜嫣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你应该坚定的说不是。”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知道谋害摄政王的罪名有多大吗,连太子都承受不了,等到太子把你们供出来,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完颜嫣咬牙道:“不是!” “现在说不是也晚了。”唐宁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谋害皇族,杀头都不足以抵罪,很有可能凌迟处死,你知道凌迟是什么吗?” 完颜嫣抬起头看着他,声音里面有一丝颤抖:“是……什么?” 唐宁很负责的解释道:“凌迟呢,就是在你的身上割三千六百刀,每刀都要割下来一块肉,要持续三天三夜,这个过程中,你不会死,要等到割最后一刀的时候,才会给你个痛快……” 完颜嫣脸色发白,捂着耳朵,猛地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二哥会来救我的!” 小蛮妞的心智还是不成熟,如果太子谋害信王和他们没有关系,她自然会被放了,根本不需要谁来营救,此刻的她,根本就是不打自招。 既然二王子选择了在这个时候离去,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楚国马上就要易主,谋害信王就是弑君,趁着乱局还没有平定,有多远跑多远才是保命之举。 二王子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唐宁不再理会完颜嫣,走回寺里。 曾经不可一世的太子被两名禁卫押着,脸上忽而露出狂怒之色,在一瞬间挣脱了禁卫,向寺外狂奔而去。 “本宫是太子,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谁敢抓我!” 陈舟一个腾跃,将他踹倒在地,挥了挥手,大声道:“拿绳子来!” 片刻后,太子嘴里塞了一团破布,被五花大绑,绑法似曾相识,即便是被押着,也还在不断的挣扎。 陈舟站在他的身边,一脸得色。 在寺中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信王才从里面走出来,说道:“回城!” 出城的时候,只有三百余人,回城之时,则变成了千余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城门的方向进发时,距离京都二十里远的一条船上,一名汉子一脸焦急,叽里呱啦的和二王子说着什么。 二王子面色平静,说道:“太子事败被擒,楚国已落入信王之手,不趁着此时信王夺位,无暇他顾,早日离开,等到他平定大局,就是找我们清算的时候。” 那汉子道:“可公主……” “嫣儿为了我们,甘愿留下,此时回去,岂不是辜负了她?等到回去之后,再想办法救她!”二王子目光望向船舱,说道:“让他们开船!” 那汉子转过头,看着中年女子,焦急道:“师父……” 中年女子望着水面,说道:“听二王子安排。” …… 千余人行至城门口的时候,大门紧闭,完颜嫣左右看了看,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一名将领走上前,大声道:“开城门!” 城门迟迟没有动静。 城门之内,兵部尚书带领着巡城司将士,与守卫城门的禁军遥遥对峙。 兵部尚书看着那禁军将领,大声道:“陈都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禁军将领面无表情道:“我还想问问尚书大人是什么意思,你带着这些将士出城,到底有何用意?” 兵部尚书道:“有人欲对王爷不利,本官收到消息,前往救援。却被你们阻拦,莫非你们想要谋害王爷?” 禁军将领淡淡道:“尚书大人这帽子扣的未免有些太大了,巡城司不好好巡逻,却要带兵出城,我若是放你们出去,如何向陛下交代?职责所在,还望尚书大人见谅。”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匆匆从城墙上下来,在他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怎么这么久?”他皱眉说了一句,挥手道:“开城门!” 兵部尚书看着城门缓缓打开,面色微变,目光死死的盯着城门口,神色紧张至极。 马车缓缓的驶入城门,那禁军将领看着后方的人群,脸色一变,震惊道:“怎么这么多人!” 便在这时,一人上前道:“太子搅乱太后祭典,意图谋害信王,现已就擒,等候陛下发落,信王殿下有命,三百叛军,暂时交由巡城司扣押,守城之职,也暂交巡城司……” 那禁军将领怔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躬身道:“末将……遵命!” 太子谋害摄政王事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坐在储君的位置上,百姓不会容他,朝廷不会容他,楚国自今日始,乾坤逆转,即将变天。 兵部尚书遣人收下叛军,接管城门之后,走到马车前,看着信王,问道:“王爷,回王府吗?” 信王挥了挥手,说道:“进宫。” 兵部尚书面色一变,立刻道:“王爷三思啊!” 虽说他们已经擒下太子,又掌控有巡城司,把控城门,但皇宫中还有无数的禁军驻守,那根本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 况且,三百禁军能供太子差遣,守城的禁军又在关键时刻关闭城门,拦住他们,这根本不是一个太子能够办到的事情,此刻的皇宫,对于信王来说,就是龙潭虎穴,有进无出。 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传信出去,京畿各大军师重镇,有不少都忠于信王,不出三日,便会有援兵到来,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太子犯错,自然要进宫面圣,请陛下定夺。”信王看了看他,问道:“不然要怎么样,造反吗?” 唐宁虽然也觉得信王此刻进宫不是一个好主意,但他猜不透这老狐狸还有多少后招,但想来他敢进宫,一定是有进宫的底气。 宫门口处,信王下了马车,只带了几名亲卫,看了看身旁一人,说道:“给太子松绑。” 绳子解开之后,太子才凄然道:“皇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吧……” 信王看着他,淡然道:“随我去见陛下吧。” 太子低着头,满脸悔悟,似乎已经认命。 只是他眼神深处,还蕴含有一丝极度的仇恨,以及期待。 这里是皇宫,不是巡城司,也不是信王府,他还没有输,他还有机会…… 一行人进了皇宫,便有一名宦官上前,说道:“王爷,陛下在养神殿等您。” 养神殿。 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太子便抢在信王之前,直冲进去,跑到床前,哭诉道:“父皇,父皇救我,皇叔他想要杀我,他想要造反……” 他声音悲凄,涕泗横流,却在某一刻戛然而止,目光望向殿内的一人。 看着为他出谋划策无数次,一手筹划了刺杀信王一事的,他最信任的谋士,太子怔了怔,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第三百八十八章 传位 楚皇想要扶着床坐起来,信王上前两步,小心的将他扶起。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太子对于自己的谋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满心疑虑,楚皇靠在床头,说道:“今日之事,朕已经知道了。” 太子回过神,立刻道:“父皇,王叔想要造反……” 楚皇看着他,缓缓说道:“如果你的王叔想要造反,几年前就造反了,不会等到现在。” 太子的表情怔住,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喃喃道:“父皇……” “直儿。”楚皇看着他,掩嘴咳了几声,说道:“父皇很早就教导过你,做一个太平盛世的皇帝,可以无才,不可以无德,做一个乱世的皇帝,要有才有德,国祚才能得以延续。” 太子看着楚皇,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逐渐变的苍白。 “楚国从微末中崛起,历经数代皇帝,才有今日之治世。”楚皇望着他,叹息道:“为了江山社稷,为了百姓万民,朕不能让你毁掉李家的基业。” 太子面色狂变,看着那名谋士,看了看信王,又看了看楚皇,忽而大笑道:“原来你们早有预谋,原来你们是一伙的,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把我的江山还给我,把我的江山还给我……” 楚皇闭上眼睛,说道:“带太子下去。” 两名禁卫将太子带下去,楚皇的眼睛才缓缓睁开,看着信王,问道:“太子德行败坏,意欲谋害摄政王,朕决议废黜太子,正式传位给你,你可满意?” 信王轻叹口气,说道:“皇兄步步紧逼,不就是为了今日?” “朕也没办法啊。”楚皇叹了口气,说道:“前有狼,后有虎,我楚国看似治世,实则外敌环伺,做一个废黜太子,总比做一个亡国之君要好得多。” “这么多年了,皇兄一点儿都没有变。”信王摇头道:“当年让臣弟摄政之时便是如此,现在又是如此。” 楚皇道:“生在皇家,这是朕的职责,也是你的职责。” 信王道:“这是皇兄强加给我的职责。” 楚皇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兄弟之间,就不要计较这些了……” 信王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楚皇摇了摇头,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也一点儿没变,当年我们瞒着父皇,偷跑出宫钓鱼,你的鱼饵,一点儿都不分给我;父皇给我安排的功课是你的两倍,你也从来不帮我分担……” 信王悠悠道:“父皇教导过我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楚皇问道:“所以你宁愿中毒,也不愿帮朕打理这个天下?” 信王点头道:“中毒是一时的事情,治国却要一世,这本是皇兄要头疼的事情,为何要为难臣弟?” “因为朕嫉妒啊……”楚皇的表情有些生气,说道:“从小朕就活得比你累,父皇什么都要朕做到最好,课业是你的两倍,睡觉的时间只有你的一半,朕也想当一个闲散王爷,整日无所事事……,你不知道,朕有多么羡慕你……” “现在好了。”他皱起的眉头有所舒展,“朕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这么多年了,朕还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信王扶他躺下,帮他盖好被子,说道:“那么现在皇兄就好好休息吧。” “不,朕还有些事情,说完了再睡也不迟。”他看着信王,说道:“直儿虽然无才无德,但到底是朕的骨血,朕给不了他皇位,你就帮朕许他一世富贵吧。” 信王点了点头,说道:“臣弟遵旨。” 楚皇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如果有哪一天,你也累了,便看看皇族子弟中,还有没有可造之材,你可以不当皇帝,但李家的传承不可断……” 信王道:“臣弟记下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楚皇看了看床侧,说道:“拟旨吧。” 殿中早已有舍人准备好了纸笔,专注的听着。 “朕承高祖、太宗弘业十六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太子李直,不法祖德,不尊朕训,惟肆恶暴戾**,为祸百姓,难出诸口……,今废黜太子李直,斥为庶人……” 楚皇躺在床上,说完了这一段话,停顿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夫惟德动天,玉衡所以载序;穷神知化,亿兆所以归心。朕受命于先帝,忝居士民之上,已十六年矣。今朕痼疾日久,治国乏能,不敢忧扰天下。 信王李舜,摄政多年,人品贵重,功绩累累,深消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此二道圣旨,一为废太子,一为传位。 念至第二道的时候,每说一句,他都需要停顿许久,短短数语,却用了很长时间。 说完之后,他缓缓的闭上眼睛,说道:“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他躺在床上,双目微闭,表情祥和。 信王拳头握了握,又很快松开,躬下身子,低声道:“臣弟告退……” …… 宫外。 巡城司的兵将,已经将宫门口团团围住,目光警惕的望着里面。 皇宫之内,禁军更是全副武装,如临大敌。 京都的街道上,早已没有了人影,百姓们躲在家中,人心惶惶,官员们也无心上衙,深居府中,时而望着皇宫的方向,面露忐忑。 太子在太后祭典之上,意欲谋害摄政王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京都,而信王入宫,也有许久了。 压抑了许久的京都,终于在今日,彻底变天。信王与太子的矛盾,也在今日,全然爆发。 太子谋害摄政王,为律法不容,百姓不容,若是陛下废黜太子,那么太子再无登位机会,若是陛下不废太子,则必定会除掉信王。 今日从宫门口走出来的是谁,都关乎楚国日后的格局,人人提心吊胆,整个京都,都变得鸦雀无声。 城门口处,唐宁等待已久。 自从信王进了宫之后,他就和陆腾等人退到了城门之外。 城里现在就是一个随时会被点燃的火药桶,未免殃及池鱼,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 陈舟从远处走过来,说道:“唐大人,有人说看到很多衣着奇怪的人往北去了,应该就是二王子那些人。” “不可能!”完颜嫣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说道:“二哥和师父不可能逃跑的,你在骗人!” “他们肯定跑了。”陈舟看着她,说道:“你们刺杀信王,留在这里没有好下场,不跑还能干什么?” 完颜嫣倔强道:“他们会来救我的!” 陈舟道:“他们就是不要你了……” “你胡说!”完颜嫣愤怒的向陈舟冲过去,唐宁拽住她的手腕,谁料到完颜嫣抓着他的手就咬了起来,一边咬一边哽咽道:“都怪你!” 这小蛮妞咬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唐宁正要甩开她,表情忽然一怔,望着城里。 从城内的某个方向,传来了沉闷的钟声。 完颜嫣松开嘴,擦了擦口水,抬起头,眼中还含着泪水,怔怔的望着城内。 京都之内,百姓们躲在家中,听着钟声,茫然无措。 京中各大高门,知晓钟声意义的高门权贵,面露震惊。 皇宫之中,禁军们愣了一瞬之后,就放下兵器,转身向着某处宫殿的方向跪倒。 有宦官从殿内走出来,扯着又尖又细的嗓音道:“陛下驾崩!” 第三百八十九章 楚皇驾崩 皇宫非大事不鸣钟,唐宁没有具体数,估计着钟声应该响了四十多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钟鸣九五,皇帝驾崩。 楚皇在这个时候驾崩,不知宫内情况如何,他看着陈舟,说道:“告诉陆统领,做好万全准备。” 说完才发觉手背上传来痛感,低头一看,他的手不仅被小蛮妞咬了一个深深的牙印,有些地方还在向外渗血。 唐宁甩了甩手,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把她绑起来!” 陈舟拱手道:“得令!” 他在城门外等了没多久,就有卫士从城内走出来,将一张皇榜贴在墙上。 陆腾跑到皇榜下,看了一眼之后,又快步跑过来,震惊道:“唐大人,楚皇驾崩,在遗诏中废黜太子,传位信王……” 虽然不知道刚才皇宫之中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大局已定,没有什么大事好担心了。 陆腾看着他,问道:“大人,我们现在……” 唐宁调转马头,说道:“去接公主回来。” 折腾了大半年,费尽心思争取到送婚使的差事,又一路奔波,刚刚抵达楚国,便身卷暗流……,折腾了这么久,如今总算尘埃落定。 陈国的公主是不会嫁给楚国废太子的,信王那么宝贝他的女儿,也必然不会同意陈国的求亲,他楚国一行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可以择日回京。 京都远郊的某处别院,唐宁带着陆腾等人前去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如临大敌,看清了来人,才急忙进去通报。 唐宁踏进府门,便有一道身影疾奔过来,扑在他的怀里。 唐宁甚至被她撞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赵蔓眼中还含着晶莹,仰头看着他,哽咽道:“我好担心你……” “没事了没事了……”唐宁拍了拍她的背,说道:“一切都结束了。” 陆腾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陈舟一伸手将他拽到门外,顺便将府门关上。 陆腾回头看了看,喃喃道:“唐大人,公主,这……” “唐大人怎么了,公主怎么了?”陈舟看着他,疑惑道:“属下刚才什么都没看到……” 陆腾怔了怔,回过神之后,看着身前的禁卫,说道:“你们就站在外面,等唐大人和公主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说道:“我刚才也什么都没看到……” 府内,唐宁轻轻擦掉了赵蔓的眼泪,一抬头,看到李天澜站在他前面几步远的地方。 她看了看赵蔓,又看了看唐宁,脚下略快的步子放缓。 赵蔓回头看了看,脸色一红,抹了抹眼泪,松开唐宁。 唐宁轻咳一声,看着李天澜,说道:“楚皇驾崩,废黜太子,传位给信王,京都局势已定,我来接你们回去。” 信王妃从后方走出来,面色复杂道:“陛下,陛下驾崩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宫中已经敲响了丧钟,外面也有皇榜张贴出来。” 信王妃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唐宁带她们走出府门,扶赵蔓上马车的时候,她忽然看着唐宁的手背,焦急问道:“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 “没事。”唐宁甩了甩手,说道:“不小心被狗咬了。” “你才是狗!”被绑起来的完颜嫣怒视着他,看上去有扑上来再咬一口的冲动。 赵蔓看向完颜嫣,问道:“她怎么又来了?” 唐宁解释道:“她现在是我们的俘虏。” 赵蔓瞪了完颜嫣一眼,轻抚他的手背,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别人都在旁边看着呢,唐宁扶她上了马车,说道:“时候不早,我们快些赶路吧。” 刚才出城的时候,城内还是一片压抑的气氛,但一行人回去之时,京中的气氛已经一片欢腾。 “太子终于被废了……” “陛下传位给信王殿下,楚国有救了!” “我们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 皇帝驾崩是国殇,应该是举国哀悼的事情,但对于京中百姓而言,庆祝的氛围要更高涨一些。 信王没有造反,楚皇名正言顺的让位,这件事情在史书上,也应该是一桩美谈。 唐宁先送李天澜和王妃回了信王府,恐怕她们在信王府中也住不了多久,信王继位之后,王妃便是皇后,郡主也会变成公主。 楚国皇室似乎有着某种共性,楚皇只有一位已故的皇后,信王也只有一位王妃,不知道他们日后还能不能生出一位皇子来继承皇位,但这就不是唐宁应该考虑的事情了。 太子被废,楚皇驾崩,他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也应该准备归程一事。 皇宫之内。 信王一个人坐在养神殿前的台阶上,下方的宦官宫女已经跪了一片。 一名年老的宦官走上前,小声的说道:“王爷,大臣们都在议政殿等着,等您主持大局。” 信王站起身,挥了挥手,说道:“着礼部按规制去办吧。” 那老宦官又道:“太师和太傅辞官告老……” “准了。” “右相大人,两位给事中也……” “都准了。”信王再次挥了挥手,向宫外走去。 老宦官拱手躬身,“是。” 太子被废,帝王驾崩,在楚国的朝堂之上,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乱。 帝王驾崩的礼制,礼部有着一整套规程,按部就班即可,陛下已经不在朝数年,朝中秩序井然,在没有皇帝的情况下,依然可以有序运转。 唯一引起波澜的一事,便是数朝老臣,德高望重的太师和太傅两位元老,同时辞官,此外,朝中也有几位年轻的臣子选择了请辞,但这也不过是平静湖面上投入的几颗小石子,除了微小的涟漪之外,什么也没有漾起。 锦绣宫中。 今日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京都,陈国诸位使臣心中,五味杂陈。 为了联姻,陈国可谓是做足了准备,陪嫁的嫁妆也极为丰厚,派遣使团送公主出嫁楚国。 可他们才到京都不到一月,楚国便废了太子,崩了皇帝,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太子不是太子,他们这一趟,便算是白跑了。 所幸在楚国发生的事情,算是意外中的意外,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回京之后,应该不会受到惩罚。 唐宁的房间里,赵蔓心疼的将药粉敷在他的手上,用白布缠上,然后看着房间角落里被绑起来的完颜嫣,面露不满。 她指着完颜嫣,问唐宁道:“我们要怎么处置她?” “二王子和草原使者都跑了,要她也没有什么用。”唐宁想了想,说道:“带她回去还要浪费粮食,要不然杀了吧。” “啊?”赵蔓小脸一变,说道:“杀人不好吧,要不,我帮你咬她一口……”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她们草原人不喜欢洗澡,身上都是臭的。” 完颜嫣像是受到了侮辱,一蹦一跳的过来,大声道:“我每天都有洗澡的,全身都是香的,不信你闻!” 唐宁将手伸到她的背后,解开她的绳子,说道:“你走吧。” 完颜嫣看了看他,惊疑道:“你要放了我?” 二王子都跑了,留下她也没有什么用,她吃的那么多,每留她一天,都要浪费不必要的粮食。 至于辣手摧花,唐宁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小猫小狗养久了还有感情,养了一个月的俘虏,真要让信王处置了,他心里也挺难受的。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你走吧。” 完颜嫣看了看他,大步向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她又折返回来。 唐宁抬头看着她,问道:“还有事?” 她看着唐宁,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不认识路。” 第三百九十章 有女远来 “不认识路?”唐宁起身看着她,问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认识路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或许是自己对她太好了,小蛮妞总是不能意识到她其实是一个俘虏的事实。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完颜嫣大喜道:“你要送我回去?” “做梦!”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我现在改主意了,让你留下当一个侍女或者暖床丫头也好,还没有公主给我暖过床呢……” 完颜嫣指着他,羞怒道:“你……你做梦!” 俘虏也敢这么横,唐宁看向陈舟,说道:“先把她带下去。” 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了,不对她凶一点,她这个俘虏总觉得自己是女主人。 陈舟带着完颜嫣下去,顺便关上房门之后,赵蔓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不要让那个蛮丫头做暖床丫鬟好不好,她毛手毛脚的还喜欢咬人,暖床这种事,我也可以做的……” 完颜嫣意识不到自己是俘虏,赵蔓意识不到自己是公主,一个是蛮丫头,一个是傻丫头。 唐宁看着她,叮嘱道:“我刚才只是吓吓她,公主以后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这种话。” “我知道的。”赵蔓托着下巴,说道:“这些话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能说,我喜欢你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不过没关系,我就默默的喜欢你,又不要什么名分……” 唐宁张了张嘴,最终道:“我去给你做豆腐花。” 这两天虽然很忙,但唐宁还是没有忘记泡好黄豆,做好豆腐脑,给赵蔓送去之后,又亲自送了一碗给完颜嫣。 他推门而入,将豆腐脑放在桌上,听到了床边传来一阵抽泣的声音。 完颜嫣趴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身体一抽一抽的,看上去哭的很伤心。 唐宁走过去,拍了拍被子,说道:“别哭了,我不会让你做侍女和暖床丫头的,我们汉人是懂礼仪的,不会虐待俘虏……” 完颜嫣将被子裹的更紧了,哭的越发伤心。 唐宁再次拍了拍被子:“我带了你最喜欢的豆腐花,你吃不吃?” 完颜嫣裹着被子,爬起来坐到桌旁,一边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豆腐脑。 看到女子流眼泪唐宁便头疼,她上次做俘虏都没有这么哭过,无奈道:“行了,别哭了,到时候我让人送你回草原,这样总行了吧?” 完颜嫣抬起头,抹了抹眼泪,问道:“我二哥和师父真的走了吗?” “走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连城都没回,抢了几条船,一路往北,追也追不上了。” 原来她是因为这个原因伤心,被人背叛的感觉不好受,尤其是被至亲的人背叛,唐宁叹了口气,看着她大口吞咽着含着泪水的豆腐脑,说道:“不要急,慢点吃,吃完了还有。” 完颜嫣流着眼泪抹了抹嘴,将空碗推给他。 能如此的善待一个俘虏,唐宁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好人,不计较她刚才咬了自己,以德报怨,还给她吃豆腐花…… 唐宁给她重新盛了一碗,门口传来敲门声,何瑞敲了敲门进来,看着大口吃着豆腐脑的完颜嫣,似乎是勾动了什么痛苦的回忆,面色哀伤。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望向唐宁,问道:“唐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出使遇到这样的事情,饶是何瑞为官多年,也未曾遇到过,更是不知如何处理。 唐宁想了想,说道:“先遣人快马赶回京师,将楚国的情况告知朝廷,然后通知将士们,过几日就准备启程回去。” 何瑞又问道:“那公主呢?” “公主当然跟着一起回去。”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何大人要公主嫁给楚国废太子?” “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何瑞身体颤了颤,立刻道:“下官这就安排人回京报信。” 完颜嫣吃完了第二碗豆腐脑,终于不哭了,抬头看着他,说道:“以后你要是落在我的手上,我也会饶你一次。” “到时候再说吧。”唐宁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走出房间。 就她这种蠢蠢的样子,他怎么可能会落在她手里? 他需要担心的是,楚国刚刚遭逢大变,皇帝驾崩,新皇继位的消息,会以席卷之速传播开来,不知道又会搅动起多少的风云,也不知道会不会对他们的回程产生影响。 皇宫之内,文武百官皆身披缟素,按照品级阶位聚集在一起,痛哭出声。 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来,走到最前面,看着众人,说道:“都别哭了,皇兄不喜欢吵闹。” 百官的哭声渐止,礼部尚书站起身,躬身道:“先帝驾崩,乃国之殇也,天地同悲,但国不可一日无君,臣恳请王爷立刻登基!” “请王爷登基!” “请王爷登基!” “恳请王爷登基!” …… 礼部尚书牵头之后,朝中官员立刻异口同声的开口。 按照礼制,皇帝驾崩与太子登位,皆在同一天举行,太子继位之后,再主持先帝的殡葬事宜。 如今太子被废,信王奉先皇遗诏继位,乃是顺理成章。 信王挥了挥手,说道:“登基大典,待一个月后再办。” 礼部尚书面色为难,说道:“王爷,这可是祖宗定下来的礼制……” 信王道:“从现在开始改了。” 礼部尚书怔了怔,躬身道:“臣遵旨。” …… 太子府,太子被废,贬为庶人,太子府自然也要被查抄,一行禁军从东宫匆匆出来,为首的一名将领道:“草原诸人也参与了太子谋害殿下一事,去驿站!” 陛下刚刚驾崩,城中军队调动频繁,寻常百姓,只得贴着街边行走。 一行禁卫直奔驿站之时,京都,城门口处,一匹轻骑疾驰而来,行至城门口处,马上的女子翻身下马,露出一脸倦色。 城门前,有无数百姓聚集在城墙之下,指着墙上贴着的告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女子拦住一名妇人,问道:“这位大婶,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妇人看了看她,说道:“陛下驾崩了,废了太子,传位给信王,百姓们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什么,太子被废了?”女子面色一变,问道:“那陈国的平阳公主呢,陈国使团呢?” “这我哪里知道……”妇人瞥了瞥嘴,说道:“不过,我听说有什么使者和太子勾结,想要谋害信王,现在官兵正在满城的抓人呢……” 女子面色一白,飞快的向城内跑去。 中年妇人愣了愣,伸手道:“喂,姑娘,姑娘,你的马不要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误会 太子联合草原使者,意图谋害信王,扰乱了太后祭典,作茧自缚,自取其祸。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今谋逆事发,太子被废,草原人倾巢而逃,驿站中只留下了数名杂役,在听闻风声之后,也早已逃出驿站,百余禁军奉命,正满城追捕。 “站住!” 大街之上,一道身影撞翻了几个小摊,疾速奔逃,身后有数十名禁军死死追赶。 一路上鸡飞狗跳,街头的百姓见此,纷纷躲避,待一行人过后,指着前方,议论纷纷。 “这是在干什么?” “没看到那些禁军吗,听说是抓谋害信王殿下的贼人。” “竟敢谋害王爷,真应该把他们抓住,全都千刀万剐。” “还叫王爷,现在应该叫陛下了。” …… 众人议论间,一位白衣楚楚,面色担忧的女子从他们身旁急速掠过,直奔前方而去。 片刻后,京中某处深巷。 数十名禁卫将那草原人逼至一条暗巷,前方已然无路。 一名将领走上前,看着那人,说道:“束手就擒吧,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那草原人却是并未回应,从墙角找出了一根木棍,摆开架势,警惕的看着他们。 那将领看了他一眼,挥手道:“拿下!” 几名禁军抽出兵器,向前方缓缓逼近的时候,白衣女子从天而降,抓着那人的肩膀,踩着墙壁借力几下,便飞过了前方的高墙。 那将领怔了怔,大声道:“别让他们跑了,快追!” 另一边,白衣女子抓着那人在巷道中疾行,行至某处无人之地,才将他放下来,担忧问道:“唐宁呢?” 那人看着她,拍了拍胸膛,感激道:“#%¥#%¥*……” 年轻女子愣在原地,“你说什么?” 那人再次拍了拍胸膛:“*&%¥%&%!” 年轻女子惊到:“你不是陈国人!” “在那里!”那人并未回答,前方,追击而来的禁卫已经发现了他们,向着这边围拢而来。 …… 楚国街头,唐宁带着赵蔓,一间店铺一间店铺的进行扫荡。 楚国之行,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回去之前,自然要带一些特产回去。 从京都出发之时,赵圆托他回去的时候,买上十盒八盒的胭脂,唐宁干脆买了百八十盒,家里女子多,出国一趟不容易,干脆多买一些,小意给他那十几万两银票,来到楚国的时候换了一些,他还没怎么花呢。 除了胭脂水粉之外,楚国的布料,首饰等,也都和陈国的有所不同,唐宁也都买了一些,回去当做礼物送人。 今天街道上的客人不多,事实上,未来三个月内,京都都不会太过热闹,帝王驾崩有着太多的禁忌,勾栏酒肆不许开门,青楼不许营业,亦是不能进行嫁娶或者其他的庆祝活动。 压在心头的石头放下了,赵蔓也恢复了本性,女人的本性就是逛街和购物,走了半条街,随行的护卫身上已经挂满了东西。 她甚至还买了一只兔子当做宠物,雪白雪白的,不知道她几天就会养腻,到时候还要考虑是做干锅兔还是手撕烤兔…… 唐宁站在街上,望着南方的天空,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离家这么久,他想念小意,想念小如,想念小小,想念方小月,想念苏狐狸的床,甚至有些想念唐妖精的拳头。 自然也想念母亲,以及唐水表姐…… 他想着想着,看着从前方一处街道跑出来,捂着肩膀,踉踉跄跄走路的唐水,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太过想念她们而出现了幻觉。 可为什么幻化出来的是唐水表姐,就算不是小如小意,也应该是唐夭夭或者苏狐狸啊,难道他潜意识里居然…… “抓住她!”一名禁军将领从巷中跑出来,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大声道:“抓住她,他是草原人的同党,一定不能让她跑了!” 唐水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这两个月来,近乎日夜兼程的赶路,本就疲惫不堪,经过了刚才的一战,更是近乎油尽灯枯,只凭着一股意志杀出来。 “姐!” 听到前方传来的声音,唐水抬起头,看着向这边跑过来的人影,一颗心终于放下。 接着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唐宁飞奔两步,在她跌倒之前,将她接住。 那小将跑过来,看了看他,说道:“唐大人,这刺客刚才伤了我们不少兄弟,她……” “什么刺客,她是我的人,不是草原人的同党。”唐宁将她横抱起来,看着那信王府的小将问道:“将士们的伤严重吗?” 那小将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说道:“都是轻伤。” 唐宁取出一张银票递给他,说道:“这些就当成是弟兄们的汤药费了。” 那小将正要拒绝,唐宁已经将银票塞给他,转身快步离开。 一人上前问道:“统领,要追吗?” 那小将挥了挥手,说道:“误会一场,不用追了。” 身为信王心腹,他自然知道这位唐大人和郡主以及信王的关系,此次王爷能够脱险,也有他很大的功劳,不管那女子是不是草原人的同党,既然他出面拦下,他都不能再追究了。 只是那女子着实厉害,他们几十人围攻她一个,竟然被她生生杀了出来,还伤了不少人,如果不是她手下留情,或许还要折损不少。 想到刚才她关键时刻收回的几记杀招,不像是刺客之类,应该真的是他们误会了。 他将那张千两面额的银票递给后方一人,说道:“把这些换成银子,给受伤的兄弟们分了……” 不远处的一间首饰店铺,赵蔓从店铺内走出来,笑嘻嘻的正要开口,看到唐宁怀里的女子,立刻紧张问道:“她是谁?” 唐宁疾步向来时的方向走去,说道:“来不及解释了,回去再说!” …… 锦绣宫。 王御医从唐水手腕上收回了手,捋了捋胡须,说道:“这位姑娘只是太过劳累,又受了轻伤,所以才导致晕厥,只要好好休息上几日就可以了,下官这就去抓些滋补的药来。” “麻烦王御医了。”王御医离开之后,唐宁将她肩上的衣服向下拉了拉,发现她锁骨向下的位置有一道血痕,所幸只是皮外伤,敷上他调配的伤药,过后连疤痕都不会留。 他先打了水,撕开她肩头的衣服,帮她清洗伤口,敷上伤药,躺在床上的唐水忽然惊醒,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躺着别动,我帮你敷药。” 唐水低头看了看,脸上立刻罩上一层粉色,说道:“我自己来。” “你是我姐,这是我应该做的。”医者不分男女,更何况只是肩膀,唐宁按着她躺下,最后敷上一块干净的纱布之后,帮她盖上被子。 他这才低头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会来楚国?” 唐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问道:“太子被废,信王没有难为你们吗?” “信王为什么要难为……”唐宁说了一半,心中就已经了然,她怕是误会跟着太子造反的是他们了。 他看着唐水,安慰道:“放心吧,事情已经结束了,过些日子,我们就会启程回去。” 唐水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说道:“没事就好。” 唐宁低头看了看她,心中涌出一阵暖流。 只是因为一声并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姐”,便数千里奔行,只身来到楚国,在这个世上,会这么对他的人并不多。 两人之间,多说反而矫情,唐宁帮她掖好被子,说道:“你先躺下好好休息,我去熬药。” 赵蔓抱着她的兔子等在门外,见唐宁出来,立刻问道:“唐水姐姐没事吧?” 唐宁摸了摸她的小兔子,说道:“一点小伤,没事。” “没事就好。”赵蔓看了看他,又低头看着怀里不停乱动小兔子,说道:“我的小兔子怎么一直在动呢,弄得我好痒,怎么才能让它安静下来……” 唐水正需要补身体,唐宁低头看了看,说道:“这只兔子可能得了多动症,没救了,不如我们把它做成兔肉煲吧……” 第三百九十二章 训诫 赵蔓最终没有允许唐宁对她的小兔子下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无奈之下,他只好差陈舟在集市上买了一只老母鸡,用来给唐水炖汤喝。 常言道,“药补不如食补”,她没有受多么严重的伤,喝点鸡汤兔子汤补补气血,要比整天喝黑乎乎的药汁好。 他杀了鸡,烧好开水拔毛的时候,完颜嫣背着手缓缓走过来,躬下身子,问道:“你在干什么?” 傻有傻的好处,烦恼来的快去的快,吃了两碗豆腐脑,她就忘记被人背叛的事情了。 唐宁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杀鸡,你没见过吗?” “没有。”完颜嫣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见过杀马杀羊。” 草原上不常有人养鸡,她没见过也不稀奇,唐宁拔好了毛,开始处理鸡肉。 他准备用一半给唐水熬鸡汤,另一半做砂锅鸡汤。 刚洗好了砂锅,陆腾带着信王府的那名小将走进来。 陆腾走到厨房,说道:“唐大人,这位将军找你。” 那小将惊诧的看着唐宁一刀将鸡腿剁下来,好一会儿才说道:“唐大人,我听说你们抓了完颜部的那位公主……” “怎么了?”唐宁将一半的鸡肉剁成碎块,问道:“草原人居心叵测,在路上行刺公主,如今他们的公主被擒下,我打算等过几天押回陈国处置,你问她做什么?” 那小将怔了怔,说道:“既然唐大人要处置她,那我们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完颜部的公主留下也是一个麻烦,如今陛下驾崩,王爷还未即位,朝中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处理,这些杂事,能少则少,有人愿意代劳,再好不过。 他看了看唐宁,拱手道:“末将告辞……” 唐宁将鸡肉切好,回头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完颜嫣,说道:“要是闲着没事干,帮我把菜洗了。” 完颜嫣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取了铜盆打水,却不小心将铜盆碰在地上,发出哐啷的一声响,连裙子都被打湿了。 “算了算了……”看着她笨手笨脚的样子,唐宁摆了摆手,看着站在院子里,赵蔓的贴身侍女,说道:“紫鹃,你过来一下。” 紫鹃小跑过来,问道:“大人,什么事情?” 唐宁指了指完颜嫣,说道:“带她去换一身衣服。” 紫鹃看了看她,说道:“跟我来。” 某处殿中,赵蔓趴在床上,看着满床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之类的,见紫鹃进来,挥了挥手,说道:“你来的正好,把这些都扔了吧,今天买了好多新的,回去带不下了……” “是,公主。”紫鹃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在箱子里,走出房间。 完颜嫣坐在房间的床上,看着湿了的衣襟,表情有些难过。 她所有的漂亮的衣服,以及会闪闪发光的首饰,都放在驿站里,现在驿站有官兵在等着抓她,那些衣服和首饰肯定拿不回来了,那里面还有很多她舍不得穿,舍不得戴的…… 紫鹃抱着一个箱子走进来,看着她,说道:“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全都给你了,你自己挑吧。” 完颜嫣打开箱子,看着箱中琳琅满目的东西,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头问道:“这,这些都是给我的?” 紫鹃拍了拍手,松口气,说道:“你要是不喜欢就扔掉。” 看着紫鹃走出去,完颜嫣将箱子搬到床上,将里面的漂亮衣服一件一件的拿出来,除了这些漂亮衣服之外,还有比她之前拥有的更加闪亮的首饰…… 她的目光又移到另一处,脸上露出诧异,这些木盒里面装着的,难道就是汉人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 …… 赵蔓喝着唐宁熬制的鸡汤,说道:“好吃,比御厨做的还好吃。” 唐宁看了看她的兔子,问道:“你的小兔子不乱动了吗?” 赵蔓点了点头,说道:“它从刚才到现在都乖乖的。” 唐宁想了想,说道:“它可能是患了自闭症,这样是不行的,要不我们把它烤……” 赵蔓连忙护住她的兔子,紧张道:“不许打我小兔子的主意!” 不打就不打吧,明天让陈舟再去买一只回来,唐宁重新走回厨房,将为唐水特别熬制的鸡汤端出来。 这一盅鸡汤里面还加了一些补药,唐宁尝了尝味道,觉得还不错。 他走到房门口,推门而入,见唐水靠在床上,走过去,说道:“喝汤了。” 唐水正要从床上下来,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的右手受伤了,就坐在床上吧,我喂你。” 唐水拒绝道:“我自己来。” “我们还客气什么……”唐宁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将勺子凑到她的嘴边,唐水的脸色虽然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张开了嘴。 她喝了几口汤,才看着唐宁道:“安阳郡主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好大的胆子,连两国联姻都敢破坏,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么危险,要是被人发现,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她说话的时候,蹙着眉头,表情严肃,已经算是正式的训诫了。 唐宁一脸受教:“知道了知道了。” 他再次喂了她一口汤,问道:“京师一切都好吗?” 唐水道:“到我走之前,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她看了看唐宁,问道:“你和公主……” “我们还是清白的。”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楚国的局势本就复杂,陛下虽然没有明说,但使团此行的任务并不仅仅是送婚,还要审时度势,根据局势的变化,做出最佳的选择,如今太子被废,信王上位,朝廷也不会同意将公主嫁过去……,我做这些,不仅仅是为了公主,也是为了大局。” 唐宁表情诚恳,大义凛然,说着说着连自己都说服了。 唐水看了看他,摇头道:“总之以后不要冒险了。” 人生就是因为充满了不确定才有趣,没有冒险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考虑到长姐为母,再考虑到京都魔女的名头,唐宁帮她吹了吹鸡汤,笑道:“我知道了,以后尽量不让你们担心。” 喂她喝完了汤,唐宁本想让她再休息休息,唐水却下了床,走到院子里。 陈舟站在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吃惊道:“那不是魔女唐水……” 他身后的一名护卫诧异道:“什么魔女?” 陆腾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沉声道:“闭嘴,有什么好问的,有精力的话出去巡逻,加强公主寝宫周边的防卫……” 陪着唐水散了一会儿步,唐宁又扶她回去。 刚才只顾着喂她了,他自己还没有吃饭,然后又想起来似乎忘记了某只小蛮妞,奇怪的是,上一次她做俘虏的时候,每到饭点就在唐宁的眼前晃,吃饭也是最积极的事情,今天居然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 唐宁将饭菜送到她的房间,放在桌上之后,发现完颜嫣背对着他,坐在铜镜前面。 她面对铜镜,不知道在干什么,嘴里还在哼着某种不知名的小调,显然心情不错,很难想象她中午的时候还用被子蒙着头嚎啕大哭。 似乎是听到房间内的脚步声,她猛地回过头,问道:“谁?” 看着前方一张白里透红红里透白白里又透着青的脸,唐宁面色大变,大惊道:“何方妖孽!” 第三百九十三章 联姻重提 看到坐在镜子前面的妖孽,唐宁第一时间以为小蛮妞逃跑了,仔细辨认了一番之后,才发现坐在镜子前面的就是她,只不过她的脸被自己抹的红一道白一道鬼一样的,险些让唐宁打翻了碗。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之后他才意识到她是在化妆,在唐宁看来,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其实她要是收拾干净了,也算得上是一个小美妞,没必要再抹什么胭脂水粉,而且喝羊奶长大的她,皮肤比一般的汉人女子还要白皙细腻,再在脸上涂抹什么东西,反而有些画蛇添足。 见唐宁进来,她立刻问道:“我画的好看吗?” 唐宁岔开这个话题,说道:“吃饭吧。” 完颜嫣画歪了的眉毛皱了皱,问道:“我画的不好看吗?” “唐大人,公主让我问您……”紫鹃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完颜嫣时,吓得后退几步,尖叫道:“有鬼啊!” 紫鹃吓得夺门而逃,完颜嫣打了一盆热水,用毛巾使劲搓着自己的脸,恨不得将脸皮都搓下来。 洗干净了之后,她就绝口不提化妆的事情,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一碗什锦鸡汤砂锅上。 没有一个吃货能拒绝砂锅的诱惑,连吃三碗之后,她就躺在床上不愿意动了,将一个小箱子里面的珠宝首饰都摆出来,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做公主做到她这种程度,其实也挺凄惨的。 草原各部虽然战斗力强悍,但几乎每一个部族都要为生计发愁,论富庶程度,自然不能和陈楚两国相比。 赵蔓贵为公主,从小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从来都不缺衣服首饰,以至于她没有什么节俭的概念,完颜嫣就不一样了,虽然是公主,但却从小穷到大,赵蔓的一件旧衣服旧首饰,都能让她视若珍宝。 一路相处过来,唐宁对她的性格早有体会,小蛮妞蛮是蛮了点,抛开立场不谈,也难以对她产生什么恶感。 他吃完了饭,才想起一件事情,走到房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倒出一颗丹药给唐水,说道:“这是大还丹,你吃了吧,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这可是孙神医赠予他的,疗伤解毒圣药,之前用了两颗,这是最后一颗。 唐水接过丹药,又装回了瓷瓶,说道:“这是救命的东西,我吃了太浪费,你收起来吧,关键时刻再用。” 唐宁本来坚持让她现在就吃,但是耐不住唐水再三拒绝,只好将之收起来。 唐水看着他,问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唐宁想了想,说道:“再等等吧。” 皇帝驾崩,是顶天的大事,从吊唁到安葬,至少也要半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内,他们是不能离开的。 除此之外,今日之后,楚皇驾崩的消息才会陆续传到其他州府,信王继位,到底名不正言不顺,不知道局势还有怎样的动荡,以防万一,还是先观望观望。 转瞬便是十日。 楚皇下葬的吉日也已经确定,就在十日之后。 这十日里,唐水的身体已经休养的差不多了,能跑能跳还能打,唐宁在她练功的时候和她切磋了一次,坚持到十招之后才躺在地上叫表姐。 他和不少人都切磋过,又以女子居多,在他认识的女子中,最厉害的应该是苏媚,她各种稀奇古怪的招数不少,不用手不用脚自己也不是她的对手,其次厉害的是李天澜,唐水可能要比她稍弱一点儿,接下来才是唐妖精,即便如此,她还是完虐自己。 正因如此,唐宁才对完颜嫣一直挺有好感。 完颜嫣真的很喜欢汉人的东西,自从唐宁上次逼迫她洗澡换了衣服,梳了头发之后,她就一直是汉人打扮,唐宁今天给她送饭的时候,居然发现她在一个馒头上练习画眉。 几天前,完颜嫣向他借了一百两银子,上街买了许多东西,诸如布料,胭脂,小饰品之类,并且承诺日后还他双倍。 唐宁放心的让她一个人带着银子出去,完颜嫣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即便是身边没有人看着,她也没有逃跑。 赵蔓的小兔子终于还是死了,那天早上她没看住让它跑了,几个时辰之后,一名护卫从湖边的草丛里将它找回来的时候,它的兔生已经结束了。 这几天正午十分的炎热,那只兔子应该是跑出去的时候中暑了,又没有及时得到救援,赵蔓含着眼泪将她的兔子安葬,唐宁只好将烧烤用的香料又收了回去。 皇帝驾崩一月之内,民间禁止宰杀牲畜,也买不到兔肉,只好等到以后再说。 自从那天之后,唐宁就没有见到过李天澜,楚国的皇族都在封地,收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之后,才逐一的赶来京都,她虽是公主,但也是京中仅有的皇族子弟,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 暂时走不了,整天待在这里也挺无聊的,唐宁决定做一副纸牌玩玩,刚刚找到合适的硬纸,陈舟敲门走进来,说道:“大人,宫里来人了。” 他领着一名宦官进来,那宦官走到唐宁跟前,躬身说道:“陛下召见贵国婚使。” 陛下就是信王,信王虽然还没有正式继位,但也就差一个登基大典了,李天澜和信王妃都已经搬到了宫里,信王妃晋升为皇后,长宁郡主亦是变成了长宁公主。 如果算上完颜嫣的话,他已经有三个公主朋友了。 信王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找他,不知道这次有什么事情,唐宁和何瑞以及陆腾进了宫,被那宦官领到一处殿前。 门口一位宦官进去禀报之后,很快又走出来,说道:“三位请。” 唐宁走进殿内,看到信王高坐上位,殿内还有几人侍立,唐宁只认识一位,便是站在最前方的,曾经接待过他们的礼部尚书。 无论是信王还是殿内的诸多官员,皆是身着缟素,自下葬之日起,除新皇登基的典礼,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即将成为楚皇的信王,都要守孝三个月。 唐宁走到殿中,拱手躬身,说道:“见过陛下。” 信王目光望向下方,说道:“免礼。” 他看着唐宁,说道:“今日召你们进宫,是为了平阳公主联姻一事。” “先帝在时,为了稳固两国邦交,定下了太子和平阳公主的婚事,今先帝驾崩,太子被废,此联姻自当废除,不知陈国使团可有异议?”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没有异议。” 礼部尚书思忖片刻,忽然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以为,陈楚联姻,乃是有益于邦交的大事,虽太子被废,但皇室子弟中,仍然有适龄的青年才俊,不如修国书一封,命使者快马送到陈国,择一王室子弟,再商议联姻一事……” 礼部尚书说着说着,语气忽然一顿,转头望了望,总觉得陈国那位送婚使的目光有些不太对,看的他很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奇怪的感觉抛开,继续道:“臣以为,不能因为废太子,便累及陈楚两国的#%*%¥#……” 礼部尚书身边的一名官员只听得噗通一声,诧异的转过头,看着瘫软在地,两眼上翻,口吐白沫的礼部尚书,大惊道:“张大人,张大人你怎么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一封国书 “张大人怎么了?” “张大人你醒醒……” “太医,快传太医!” …… 礼部尚书正在进言,忽而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抽搐不已,吓坏了殿内群臣。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不要担心,张大人只是癔症发作,很快就好,没有性命之危。”唐宁上前两步,捏开礼部尚书的嘴巴,用力掐着他的人中,顺便将一颗极小的药丸弹进他的嘴里。 再顺便的,将他颈后的一只小小蛊虫收进袖中。 这只“颠蛊”,是苏狐狸送她的保命杀招之一,中蛊者便如同礼部尚书这般,全身抽搐,犹如癔症发作,如果没有解药,半个时辰就毒发而亡了。 此蛊除了下毒之外,还有预警的作用,一旦唐宁的身边有其他蛊虫靠近,此蛊便能提前感知到,上次唐宁就是靠它才发现那中年女子的蛊虫的。 此蛊既能下毒,也能入体,后者的威力更大一点,几乎无药可救,但这东西只有一只,唐宁自然舍不得,也不可能因为礼部尚书多说几句话就要他老命。 小药丸的效用很快,入腹之后,礼部尚书的身体逐渐不再抽搐,表情恢复清明,一脸茫然的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一名官员立刻将他扶起来,心有余悸道:“张大人刚才忽然癔症发作倒地,抽搐不已,可吓死我们了……” “癔症?”礼部尚书惊吓道:“本官怎么可能有癔症?” 那官员指了指他嘴角的白沫,说道:“你自己看。” 礼部尚书抹了抹嘴,一脸的愕然,唐宁看着他,说道:“张大人还是先去御医那里看看……” 礼部尚书站在原地感受了片刻,摇头道:“本官已经没事了。”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礼部尚书摇了摇头,说道:“本官现在感觉很好。” 他转过身,看着信王,再次躬身道:“臣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刚才说到择一王室子弟和平阳公主联姻#%*%¥##%*%¥……” 礼部尚书话未说完,癔症又一次发作,再次软倒,口吐白沫,抽搐不已。 唐宁又一次喂了他一颗药丸,顺便一记手刀将他砍倒,说道:“看来张大人病的很严重,快抬他去找御医吧……” 两名禁卫得到了信王的示意,抬起礼部尚书,飞快的向殿外跑去。 殿中一名官员回头看了看,疑惑道:“奇怪了,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张大人有癔症……” “张大人病的这么严重还在坚持,实在是让人佩服。” 唐宁敬佩的回头望了一眼,转头道:“不过,就张大人方才所说的择一王室子弟与公主完婚一事,我觉得并不妥,平阳公主乃是我朝天子最为宠爱的公主,身份超然,地位非凡,若是随意一位王室子弟也能迎娶公主殿下,岂不是轻贱了公主,轻贱了我泱泱大国?” 何瑞点了点头,上前道:“唐大人言之有理,此事事关重大,使团并不能私自决定,待我们回到京师,贵国可另行遣使过来,再行商议……” “不必了。”信王抬眼看了看唐宁,说道:“既然太子已废,这桩联姻,便从此作废,陈楚两国多年友邦,荣辱与共,不是几桩联姻便能影响邦交的。” 他站起身,又道:“陈楚乃是兄弟之邦,你们此次回去,带上我楚国国书一份,并告知陈国皇帝,我楚国愿与陈国交百世之好,互为兄弟之邦,同心协力,共创盛世……” 一名宦官举着托盘过来,唐宁双手接过楚国国书。 国书是国与国之间最具仪式之物,极为重要,往往表明一国的立场与态度,是要备份之后,永留史册的。 信王和其他官员还有事情要商议,唐宁三人先行离开。 从殿内出来,唐宁打开这一封极为精致的书册,看了看之后,面色微异,递给何瑞,说道:“何大人,你也看看吧。” 何瑞匆匆扫了几眼,面色大变,双手颤抖,喃喃道:“这,这……” 陆腾从他手中接过,看了之后,同样面露震惊之色,看着唐宁,说道:“唐大人,这可怎么办……”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我们需要担心的事情,回去之后,将之交给朝廷就行。” 他再次看了这封国书一眼,似乎是有些明白,信王为什么是信王,为什么能在楚国的民间和朝堂得到这么多人的拥戴。 这一封国书之上所说的,愿与陈国结为兄弟之邦,并不是他们理解的意思。 楚国和陈国做了多年的兄弟,陈国为兄,楚国为弟,谁是大哥谁是小弟分的很清楚,楚国每年都需要向陈国进贡,以两国国都之间的距离,一来一回,至少要耽搁半年以上的时间,几乎是今年送贡品的使臣刚刚回来,又要准备明年的了。 但信王这封国书上的兄弟,是平起平坐的兄弟,更加具体一点,便是自今日始,楚国取消了延续十多年的传统,不再每年给陈国朝贡,谓之兄弟之邦。 此外,楚国还将奉行不和亲,不联姻的国策,没说陈国的公主能不能嫁过来,但楚国的公主绝对不会嫁过去,直接便将康王和端王想要求亲的路堵死了。 楚国之公主,绝不会作为政治联姻的筹码。 不称臣,不纳贡。 可以想象,这一封楚国的国书带回去之后,会在朝堂引起多大的波澜。 当了这么多年的带头大哥,忽然有一天,手底下的小弟跳上来想要和你平起平坐,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 不管是陈国的百姓和朝臣,乃至于皇帝,在对待楚国的态度上,向来都是以上国自居,而如今,陈国数十年前所建立的那些优势,已经逐渐被楚国赶上,也只有每年一次的朝贡,能给百姓朝臣一点心理安慰。 如今,这种仅有的心理安慰,也被楚国收回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次陈国的出使,是一次失败的出使。 公主没有嫁出去,郡主也没有娶回来,信王上位三把火,第一把和第二把都烧在了陈国头上。 不过,这是国与国之间的博弈,就算是要怪也怪不到他们头上,谁能想到楚皇这么快会驾崩,又有谁能想到信王会这么硬气。 唐宁将那封国书收好,不管这次博弈最终是陈国吃亏还是楚国吃亏,反正他不亏,这次出使的两大任务都已经圆满完成了,无事一身轻啊…… 何瑞叹了口气,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要早日禀告朝廷,唐大人,我们快些回去吧。” 唐宁走了几步,忽然偏过头,看着站在某处殿前的一道身影,转头对何瑞和陆腾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先走。” 第三百九十五章 突发变故 李天澜一身素色宫装,静静的站立在那里,看起来比之前又多了几分华贵的气质,只是脸色有些憔悴。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楚皇驾崩之后,整个皇宫都沉浸在一种悲凄之中,唐宁缓步走上前,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李天澜摇摇头道:“死对伯父来说是一种解脱。” 她沉默片刻,才望向唐宁,问道:“父王召见你,是关于取消联姻一事吧?”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太子已废,这桩联姻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李天澜看着他道:“那就恭喜你了。” 唐宁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趟楚国之行刚刚开始就要结束,和她见面不久,又要面临分别,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陈楚联姻短期内不会出现第二次,他也不可能接连做两次的送婚使。 刚才第一眼瞥见她的时候,仿佛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张口之后,又思绪全无。 李天澜看了看他,转身离开,几步之后,脚步又一顿,回头道:“走的时候派人通知一声,我送你。” “好。” 唐宁点了点头,看着她走向更深处的宫殿,在原地伫立许久,才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口处,某处殿墙之侧,一道视线缓缓收回来。 “要是喜欢,就跟他走吧。” 曾经的信王妃,如今的皇后娘娘站在她的身后,说道:“女子一生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既然喜欢,就不要管什么身份地位,你父王那里,我帮你说服。” “母妃误会了。”李天澜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信王妃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殿内,脸上露出心疼之色,最终只是轻叹口气。 锦绣宫。 刚刚回来的何瑞和陆腾已经传下命令,十日之后,待楚皇下葬,使团便开启归程。 楚国国书在随行的使臣中引发了一番热议,这一趟出使,谁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楚国京都掀起了风暴,楚皇的驾崩只是开始,如今这一场风暴正在以席卷之势,向着京都之外扫荡。 身为公主的赵蔓并没有被这些影响,围在唐水身边,殷切道:“唐水姐,你今天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 唐水对她近日的殷勤和热情很不适应,说道:“随便什么都行。” 完颜嫣从一旁凑过来,说道:“什锦砂锅行不行?” 赵蔓瞥了她一眼,说道:“你是俘虏,俘虏还想吃好吃的?” 完颜嫣一个白眼怼回去,说道:“又不是你的俘虏。” “要吃什锦砂锅也可以。”赵蔓眼珠转了转,说道:“你教我玩鞭子,我让他们给你做什锦砂锅。” “一言为定!” 完颜嫣伸出手掌,和赵蔓的手击在一起。 唐宁从宫里回来的时候,看到赵蔓手里拿着完颜嫣不轻易示人的鞭子,在院子里甩的有模有样。 他拎了壶酒,坐在亭中,看着她们的方向,眼神却有些飘忽。 不知道为何,从皇宫回来之后,他就总有些思绪不宁。 赵蔓玩的累了,准备回寝宫洗个澡的时候,才发现唐宁已经回来了,见他一个人自酌自饮,目光望着一个方向,疑惑道:“他怎么了?” 陈舟走上前,说道:“回公主,唐大人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封楚国国书,国书上说,楚国以后不再向陈国朝贡,还拒绝了我们的求亲,唐大人应该在忧心这件事情……” 赵蔓看了看唐宁,说道:“那你们不要去打扰他,让他一个人静静。” 唐水的目光望向庭内,片刻后,缓步走过去。 唐宁一个人喝着酒,某一刻,看到唐水走进来,在他对面坐下,举起酒杯,示意道:“要不要来一杯?” 唐水看了看他,问道:“怎么,要回去了,舍不得楚国的长宁公主?” “咳!咳……” 唐宁一口酒还未咽下去就全喷了出来,被呛的直咳嗽。 他擦了擦嘴,狡辩道:“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唐水看了看他,摇头道:“你哪里都好,就是风流债太多了。” “什么风流债……”唐宁看着她,说道:“我们之间清清白白的,虽然你是我表姐,但是也不能乱说,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马上就要分别了,舍不得和朋友分别有错吗?” “朋友……,你自己信吗?”唐水看着他,说道:“那天你和小意成亲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那位李姑娘是喜欢你的,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是楚国郡主,现在更是楚国公主,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陈国公主喜欢你,连楚国公主也喜欢你……” 她偏过头看了院中正在练习鞭法的完颜嫣,强忍住没有将后半句话说出来。 唐宁看了看她,面露不满。 什么叫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他文武双全,博学多识,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官居五品,年轻有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懂医术,通毒蛊,还画的一手好妆------天底下还能找到第二个这样的男人吗? 作为他的表姐,难道这些优点她都看不到? 如果这在她眼里都不算好,那么她到现在都没有嫁出去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唐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连平阳公主的事情都有办法,这次就没有办法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到:“她不一样。” 唐水问道:“她也是女子,有什么不一样?” 同样是女子,女子和女子之间的差异也很大。 都是公主,完颜嫣只要有漂亮衣服穿,有好吃的吃,就很开心,赵蔓只要可以尽情的玩,就可以忘记一切烦恼,但李天澜不同。 唐宁对她的了解,还要甚过对自己。 她学识渊博,文采斐然,同时又武功超群,年纪轻轻便能跻身一流,她十七岁之时,便女扮男装,带领楚国使团出使陈国,游说陈楚结盟,与陈国朝堂上的诸多官员以及陈皇翰旋,丝毫不落下风,这可不是一位寻常女子能做到的事情。 她虽是女子,却有着一颗男儿心,有着自己的主见,以及极其远大的抱负,这种抱负不可能轻易动摇。 这也是她和赵蔓以及完颜嫣最大的不同之处。 上次她离开陈国之时,唐宁十里相送,这一次,两人的位置却是换过来了。 唐宁本已和陆腾等人商量好,等到楚皇的丧事完毕之后就回程,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数日之后,从南边传来的消息,使得他们的计划只能暂时搁置。 楚皇驾崩,受封在外的王爷纷纷回京吊唁,却有一位,在民间大肆散布信王逼死先帝,造假遗诏废黜太子,谋朝篡位之言,以拨乱反正,匡扶社稷之名,趁势造反,目前已经占领五州之地。 而这五州,正好横亘在他们的回程之路上。 第三百九十六章 周王造反 唐宁看着被陆腾标注过的地图,问道:“这个周王是什么人?” 陆腾指着地图,说道:“周王是已故楚皇和信王的弟弟,先王贵妃所出,封地在沧州,楚皇驾崩之后,他便联合沧州的驻军,占领了附近四州,至今已有五州之地,我们要想原路返回,绕不过这五州。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从这里回陈国,自然不止一条路线,这条路线不是最近的,但却是他们最熟悉和最适合的。 当然,也不是非走这条路不可,但周王造反,南边的形势还不知道如何,在局势未定之前,绕哪条路都有危险。 唐宁放下地图,说道:“那就暂时先留在京都吧。” 此时已是七月下旬,这一留,又不知道要多久,但为了安全起见,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位周王选择在这个时候造反,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蠢。 造反的理由倒是很充足,大肆散布信王逼死先帝,逼废太子,谋朝篡位的消息,立刻就将自己立于道德的制高点,造反不是为了篡位,而是为了拨乱反正,在大义上首先便占有优势。 说他蠢也是真的蠢,信王就算是谋朝篡位,也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不敢说所有楚国百姓都拍手称赞,至少也的有七八成的人心。 楚皇驾崩之后,这些日子,朝中稳定,局势安稳,不亚于任何一场帝位的平稳交接,这个时候造反,简直是自取灭亡。 信王刚刚继位,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这个周王估计蹦不了多久,到时候再出发也不迟。 陆腾离开之后,赵蔓从外面溜进来,问道:“我们是不是不能回去了?” 唐宁解释道:“不是不能回去,只是可能要耽搁一些日子。” 赵蔓双手托着下巴,说道:“还要待多久,好无聊啊……”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带你们出去走走吧,这里有一家面很好吃……” 一个人也是出去,两个人也是出去,唐宁顺便又叫上了唐水,想起了完颜嫣,又将她也带上。 想起周王造反之事,唐宁看着完颜嫣,说道:“我们还要再这里再耽搁一些时日,你要是想走,我让人送你回草原,到了草原,你再自己想办法回去。” “不用了,再往北,距离我们完颜部反而更远。”完颜嫣摆了摆手,说道:“我不急着走,你们回去的时候,把我留在封州就好。” 居然还有当俘虏当上瘾的,送她走都不走,唐宁摆了摆手,说道:“那好吧。” 京都街头,人影稀少,陛下驾崩之后,禁忌颇多,为了不犯忌讳,百姓们连出门的次数都少了。 街边的某处面摊,平日里热闹的景象也不再,摊位前没有一位客人。 即便是没有客人,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依然没有歇业,将一碗面端进铺子,笑问道:“怎么不见那位年轻人一起过来?” “谢谢婆婆。”李天澜拿起筷子,说道:“他有事要忙。” 老婆婆站在她身旁,说道:“再忙连陪你吃碗面的时间都没有吗,这男人就是不能惯着,要不然他总是拿忙来当借口,今天忙明天忙,这一辈子就忙过去了……” 李天澜小口的吃着面,问道:“婆婆也懂这些?” 老婆婆笑着说道:“婆婆我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江湖上的一朵花,什么没见过,你们这些小姑娘啊,年轻的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了,可不要等到年纪大了再后悔……,你是不是和他吵架了,要我看啊,你这脾气也得改改,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有时候,也得温柔一点,有女人味一点,男人才喜欢……” 看着李天澜吃完离开,她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摇头叹息,“这性子,怕是会苦一辈子啊……” “婆婆,来五碗面。” 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老婆婆抬头看了看,表情先是一怔,随后脸上便露出怒色,大声道:“叫谁婆婆呢,谁是你婆婆!” 唐宁怔怔的看着她,不知道这位老婆婆今天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难道之前有谁得罪了她,自己被殃及了? 他可不想和她吵架,将银子放在桌上,说道:“五碗面。” 唐宁和唐水赵蔓完颜嫣走到店铺里面,老郑一个人坐在外面。 唐宁看着她们说道:“这家的面味道还不错,你们一会儿尝尝。” 完颜嫣点头道:“我吃过,这位老婆婆煮的面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赵蔓看了看唐宁,又看了看她,问道:“你们,一起吃的?” 唐宁解释道:“碰巧遇到而已。” 完颜嫣补充道:“上次我和二哥在这里吃饭,碰巧遇到他带着一个漂亮姑娘。” “漂亮?”赵蔓的目光望向她。 “姑娘?”唐水的目光望向唐宁。 唐宁看了完颜嫣一眼,详细的解释道:“上次我和长宁公主来这里吃饭,碰巧遇到她和二王子等人。” 砰! 那位老婆婆将一碗面重重的放在唐宁面前,说道:“你的面!” 老婆婆看来余怒未消,将四碗面一一端进来,像是和桌子有深仇大恨一般,唐宁真担心这桌子被她震的散架。 完颜嫣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随后一张脸便皱在一起,吐着舌头道:“好咸!” 唐水也尝了尝,摇头道:“我的没有味道。” 赵蔓看了看她们,尝了一小口,立刻将之吐了出来,说道:“什么嘛,这么咸,一点儿都不好吃!” 唐宁诧异的看了她们一眼,亲自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浓郁的酸味从口中直冲头顶,酸的他连手中的筷子都掉在桌上。 他难以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这碗面,不会是用醋煮的吧? 门外,郑屠夫坐在矮凳上,尝了一口面,看向那老婆婆,说道:“老人家,能不能给我的面里再放点盐?” “放什么放?”老婆婆瞪了他一眼,说道:“放那么多盐干什么,不知道盐多贵吗,吃那么多盐,小心咸死你!” 郑屠夫看了看她,自己站起身,伸向盛盐的小盒子。 老婆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大怒道:“你想干什么,抢盐啊!” 片刻后,郑屠夫缓缓的收回手,坐回原位,说道:“老人家说的对,少吃点盐,对身体好。” …… 皇宫,御书房内,朝中重臣齐聚。 周王造反的消息传来,今日破例开了早朝,但早朝之上,近乎满朝沸腾,以至于朝会无法继续,只好提前散朝,只留下为数不多的朝中重臣,于御书房议事。 礼部尚书走上前,拱手道:“陛下,先帝尚未安息,周王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应立刻派兵镇压!” 一名身材魁梧的将军单膝跪地,大声道:“陛下,给臣十万精兵,一月之内,臣若是不能平息周王叛乱,臣提头来见!” 话音刚落,又有一人道:“陛下,臣只要五万兵马即可!” 信王坐在主位之上,将手中的奏折放下,眉头皱起,喃喃道:“怎么会是他?” 沧州,周王府。 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看着面前的一名小将,沉声道:“这次的任务不得有失,明白吗?” 那小将躬身道:“属下明白!” 中年男子看了看他,说道:“去吧。” “是!”那小将应了一声,刚刚走出房门,一支羽箭从侧方射来,他双目圆睁,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中涌出,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中年男子闻声从房内快步走出,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小将,目光望向院中的几道身影,大声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第三百九十七章 幕后黑手 那小将被人一箭穿喉,倒在了血泊中。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一名年轻人从阴影中走出来,看着中年男子,说道:“方才练习箭术,不小心失了手,王爷莫怪。” 二王子走到已经死去的小将身边,弯腰在他的怀里一阵摸索,摸出了一张白纸。 白纸上空空如也,并无内容。 二王子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之后,才将那白纸揉成团丢在地上,目光望向中年男子,说道:“我们一路奔波,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相助周王殿下成就大业,希望王爷不要辜负我们的一番苦心。” “本王知道了。” 周王面色平静的说了一句,转过身正要回房,却忽然闷哼一声,瘫倒在地,蜷缩着身体,喉咙中发出一声声的嘶吼。 他的脖子和额头之上青筋暴起,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蠕动,冷汗瞬间就将他的衣衫打湿。 二王子身后的中年女子屈指一弹,一颗药丸便弹进了周王的口中,随后,他的身体逐渐不再挣扎,嘶吼声也慢慢消失。 二王子看着他,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今天忘记给王爷解药了。” 他说了一句之后,脸上便露出笑容,说道:“王爷是聪明人,最好不好耍什么花招,要知道,没了王爷,还有世子,我们帮谁不是帮呢?” 说罢,他再次看了周王一眼,转身离开。 几人离开许久之后,周王才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将那张纸团捡起,关上房门,缓步的挪到桌前,缓缓坐下。 他取下灯罩,将那张纸团凑近火焰,纸团缓缓燃烧,在火焰的炙烤之下,纸上逐渐的显现出字迹,最终在火苗下化作飞灰。 周王看着桌上的灰烬,拳头握紧,最终也只能轻叹口气。 周王府,巡逻的护卫已经尽数换成了身材魁梧的汉子,衣着和打扮虽然像是汉人,但偶尔交流的语言,却是一种奇怪的音节。 周王府内,某处大厅中,诸多身着甲胄的将领聚集在一起,正吵得不可开交。 一名年轻的将领猛地一拍桌子,说道:“信王殿下继位,于国于民都是好事,为何要反?” 他身旁另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面色涨红,怒道:“要反你们反,这事老子不干,好不容易才盼到今天,除了信王爷,还有谁能当皇帝?” 年轻将领走上前,沉声道:“我也不反!” 噗! 他刚刚说完,身体便猛地一颤,低下头,看了看穿胸而过的一柄尖刀,回过头,看着面色漠然的一名男子,难以置信道:“将,将军……” 男子猛地将长刀抽出,年轻将领大口大口的呕出鲜血,倒地不起。 男子目光扫视了周围一眼,问道:“还有谁有异议?” 魁梧汉子双目圆睁,看着那男子,喃喃道:“你,你……” 他抽出长刀,指着那男子,颤声道:“为了造反,你连多年的袍泽之情都不顾了……” 噗! 另一柄刀从他的胸前破出,刀尖上还带着血迹,一名面色阴翳的男子走出来,说道:“违抗军令者,杀无赦。” 接连两人被杀,房间之内,终于安静下来。 被称为将军的男子看了看众人,再次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长久的沉寂之后,终有一人站出来,犹豫了片刻,说道:“我们能占领这五州,已经是借着先帝驾崩,周王回京吊唁之名,方才能出其不意,一举夺下,但此刻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所有州府都已有防备,在这种情况下,仅凭我们的人马,无法攻破任何一座州城,更何况,邻近各州一定已经开始集中兵马,等到朝廷的援兵和他们汇合,我们必败无疑!” 那男子面色平静,他自然知道造反不会成功,但不造反,现在就会死,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比死还可怕。 他不想死,更不想生不如死。 他目光扫视一圈,沉声道:“信王大逆不道,谋害先帝,夺朝篡位,犯下人神共愤之罪,人人得而诛之,为了匡扶正室,虽死不悔!” “虽死不悔。” “虽死不悔……” “虽死不悔!” …… 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身下的血液还在蔓延,众人看着男子手中还带着血丝的长刀,纷纷开口,只是声音却并不那么有底气。 等到房间之内的众人纷纷退下的时候,一道人影才从后方走出来,看着那男子,点头道:“做的不错。” 那男子看着他,问道:“可以给我解药了吧?” 二王子扔给他一个小瓷瓶,说道:“这是三日的解药。” 男子得了解药,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离开。 二王子扯了扯嘴角,说道:“汉人皆是贪生怕死之辈。” 中年女子从他身后走出来,淡淡道:“哪里都有贪生怕死之人,贪生怕死的汉人有之,无惧生死的汉人也不少。” 二王子拱了拱手,说道:“对不起,本王忘记了公孙师父也是汉人。” 中年女子没有再开口,二王子却是叹了口气,说道:“这次的楚国之行,可谓是失败透顶,临行前的任务,竟无一完成,也只能在回程之时,给他们制造一些麻烦,却也没想到,信王的声望居然如此之盛,若不是有公孙师傅在,怕是连一州之地都无法占据。” 中年女子道:“最长一个月,造反必将被镇压,二王子还是早做打算,以免到时候无法全身而退。” 二王子点点头道:“公孙师父放心,本王要是没办法全身而退,岂不是白白便宜了王兄,就算是这次的事情不能成功,但也扰乱了楚国的局势,并不是一点儿收获都没有……” 他在厅内踱着步子,脸上忽而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恐怕楚国朝廷死也猜不出来,我们会绕过京都,来了南边……” …… 自从前两天在那位老婆婆的店里吃了一口面,唐宁接下来吃的两顿饭,一滴醋都没有放。 他站在廊下,一伸手抓住了赵蔓不小心甩过来的鞭子,赵蔓急忙跑过来,关切道:“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唐宁摆了摆手,看向完颜嫣,随口道:“你要是想变的更厉害,最好换一种武器,只用鞭子的话,很难有所进步。” 完颜嫣其实已经意识到了,她的鞭子虽然用起来顺手,但是遇到厉害一些的人,不仅没有作用,还成了累赘,也想过要不要换一种武器。 赵蔓对完颜嫣的鞭子垂涎已久,立刻道:“你换了兵器,把这条鞭子送给我好不好?” 完颜嫣立刻将她的鞭子收回来,说道:“不送。” “小气。”赵蔓白了她一眼,说道:“你的衣服和首饰还是我送给你的。” 完颜嫣瞥了瞥嘴,说道:“那我还给你。” 她已经向唐宁借了一千两银子了,买了很多自己喜欢的衣服和首饰,虽然没有赵蔓的好看,但是她可不想把自己心爱的鞭子送给她。 “好啊。”赵蔓看了看她,说道:“你的肚兜也是我的,别忘了一起还回来……” “还就还!”完颜嫣伸手就要脱衣服,又看了看唐宁,准备走进房间。 “算了算了。”赵蔓挥了挥手,说道:“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气,送出去的东西就是你的了……” 完颜嫣又走回来,将鞭子递给她,说道:“借你玩两天。” 完颜嫣和赵蔓虽然性格差异大了些,但年纪相仿,身份也差不多,这些日子相处的还算愉快。 陈舟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他身边,说道:“大人。” 唐宁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陈舟瞥了瞥院子里的赵蔓和完颜嫣,然后又看了看外面,对他挤了挤眼睛,又努了努嘴,再次看向外面。 这几个动作的寓意倒是很明显,唐宁疑惑的走到外面,转头四下里看了看,看到李天澜站在不远处的湖边。 第三百九十八章 另有隐情 李天澜走到街边,对那卖面的老婆婆道:“婆婆,两碗面。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一碗就行。”唐宁回头对那老婆婆说了一句,坐在李天澜的对面,解释道:“我不饿。” 面摊之上,老婆婆看他的脸色和上次一样的不善,说不定会给里面加什么料,小心起见,他看着她吃就好。 李天澜坐下之后,便看着他说道:“南边这些日子不太平,你们一时半会走不了。” 唐宁点点头,说道:“等到朝廷镇压了造反,我们再出发。” 一会儿的功夫,老婆婆已经端上来了面,李天澜取了筷子,说道:“朝廷已经在筹备平反的事情了,周王只能占据五州之地,成不了气候,到时候,你们可以随军出发。” 跟在楚国的平反大军后面,安全自然能够得到保证,唐宁没有过多犹豫,点了点头,说道:“好。” 他看着李天澜小口的吃面,香味铺面而来,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李天澜看了看他,拿过来一个空碗,从碗里拨了一半给他,说道:“太多了,我吃不下。” 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浪费食物可耻,既然她吃不下,帮她分担一点也可以。 唐宁也不计较她刚才已经吃过两口,反正也不是没有吃过她吃剩下的东西,不得不说,这老婆婆的面煮的是真的好吃,他本想回去之前,花重金将秘方买下来,给小意小如她们也尝尝,但依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她应该是不会卖了。 唐宁在那老婆婆不善的目光注视之下,吃了口面,看着李天澜,问道:“现在太子被废,信王继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李天澜想了想,说道:“留在朝堂协助父皇,或者领兵去北方,草原始终是个大威胁,早晚有仗要打。” “咳!”那老婆婆重重的咳了一声,说道:“你一个姑娘家的,管什么朝堂,打什么仗,女孩子就应该绣绣花,找个好人家把自己嫁了……” 虽然作为一个街头卖面的老婆婆不应该插嘴公主的事情,但唐宁这次倒是和她的观点不谋而合。 她身为女子,不为自己着想,总是想着朝堂、国家之类的,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 不过,正因为她是李天澜,不是赵蔓也不是完颜嫣,这些想法会在她身上出现,再也正常不过。 如果她的兴趣和志向只是绣绣花,找个好人把自己嫁了,自己也不会认识小李大人,两个人也不会像今天这样坐在楚国京都的面馆里同吃一碗面。 唐宁吃完了面,掏出手帕擦擦嘴,手腕忽然被那老婆婆握住。 她看着唐宁,问道:“你这手帕哪里来的?” 被她握着手腕,唐宁下意识的就要挣脱,但她枯瘦的手掌却像是一只铁钳,无论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李天澜看了看那老婆婆,说道:“婆婆,没事的。” 这手帕是李天澜上次递给他的,他就一直带在身上,不等他解释,手腕又被这老婆婆放开。 老婆婆瞪了他一眼之后,收拾了碗走出去,唐宁揉了揉手腕,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老人家力气挺大的。” 李天澜看了看他,说道:“我的武功是婆婆教的。” 唐宁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李天澜的武功,他这辈子怕是都追不上了,她的师父有多厉害,还真的难以想象。 高手在民间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假,卖小黄书的老乞丐是高手,杀猪的屠夫是高手,如今连卖面的老婆婆都是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老乞丐曾经说过,江湖上有名的高手,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反倒是民间藏龙卧虎,常有不世出的高人。 不知道她比起老郑如何,看她也一把年纪了,估计经不起老郑几刀。 但不管怎么样,凭她刚才那一手,就是自己惹不起的。 吃完了面,走出店铺,李天澜看着他,说道:“你回去便让你们的使团开始准备吧,大军很快就要启程,应该就在这几日。” 唐宁道:“前些日子已经准备好了。” 李天澜点了点头,说道:“我回宫了。” 唐宁走在她身旁,说道:“我送你。” 面摊距离皇宫并不远,两人一路随便聊着,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疾速的马蹄声音。 京都之内,非紧急情况,禁止纵马,唐宁回过头,听到“吁”的一声。 那匹马停下之后,便瘫倒在地,口吐白沫,显然是累到了极致。 一名骑士从马上跌下来,看上去同样疲惫至极,艰难的在地上爬了两下,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嘶声道:“周王,周王密信……” 李天澜快步走过去,从他手中拿过信封,吩咐赶来的侍卫道:“扶他进去休息。” 她拆开信封,唐宁站在她身旁瞥了一眼,只见那白纸上空空如也,一个字都没有。 “你先回去。”李天澜看着他说了一句,就匆匆回宫。 唐宁看着她进宫,才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周王密信,周王不是造反了吗,居然给京都送秘信……,看来这造反一事,怕是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不过这应该属于楚国的机密了,他回锦绣宫等消息就行。 宫内,御书房中。 新任户部尚书缓缓走出来,抱拳道:“陛下,十万大军的粮草银饷,户部已经筹备完毕,明日即可上路。” 兵部尚书随之出列,躬身道:“所有的兵械,车驾,兵部也已准备完毕。” 周王造反的消息传到京都,已经有数日了,刚刚得到这个消息,朝廷便极度重视,紧急调动兵马粮草,欲前往沧州镇压。 这是新皇继位之后的第一仗,也是一个绝好的威慑之机,朝廷若是能以雷霆之势,剿灭叛贼,那么那些躲在暗处窥伺的蛇虫鼠蚁,也就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一名将军单膝跪地,高声道:“陛下,臣愿领命,带领十万将士,讨伐逆贼!” 信王目光望向他,点头道:“既然如此,朕便命你……” “父皇。”他的话还未说完,李天澜便快步走进殿内,走上前,将一封信放在桌上,说道:“有人从沧州带来的,说是周王密信。” “周王?”信王话语一顿,从信封中拿出一张纸,望向身后,说道:“取蜡烛来。” 很快便有宦官拿来了蜡烛,点燃。 信王将白纸放在蜡烛之上,与火焰保持一定的距离,轻轻的炙烤,纸上很快就有字迹显现出来。 信王看完了之后,将之放下,起身道:“又是草原上那些人……” 他目光微凝,说道:“他们控制了周王,又以周王之名,召集五州将领,杀掉不愿意配合的人,为的只是给我们添麻烦?” 李天澜看着他,说道:“他们是想让我楚国的将士自相残杀。” 信王目光再次望向那张纸,说道:“不过,这也只是一面之词,并不足与全信。” 李天澜想了想,说道:“如果这封信中说的为真,只要能解决那些人,便不用再兴师动众,大动刀兵,不如先令大军按兵不动,遣人前去探查消息……” 信王挥了挥手,说道:“既然已经召集了兵马,必定是要走一遭的,只是也不能白白牺牲将士们的性命,我会派密谍先去沧州打探虚实……” 李天澜想了想,看着他,说道:“我去吧。” 第三百九十九章 消息传回 唐宁和赵蔓等人站在锦绣宫门口,街上是绵延无尽的行人。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今日是楚皇出殡的日子,从皇宫到京都之外的皇陵,送葬的队伍长达数十里。 相比于历代皇帝葬礼的劳民伤财,大兴土木,根据遗诏,这一任楚皇的葬礼,皆是从简进行。 今日以后,信王就是楚国绝对的正统皇帝。 征讨叛军的大军,也将在两日后出发,使团已经准备完毕,到时候将会跟在他们的后面。 完颜嫣左右看了看,当送葬的队伍经过时,街道两旁,不时有人忍不住放声哭泣,开口道:“这些百姓都很喜欢楚国的皇帝。” 信王兄弟二人,皆是难得的雄主,使得楚国在劣势中崛起,单论政治才能,他们两人还要远超陈皇。 陈皇只能算作是“守成之君”,已故的楚皇,却当得上是“中兴之主”。 唐宁看着她,说道:“一会儿回去以后,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好,我们两天后就要出发了。” “终于可以回家了……”完颜嫣点了点头,脸上又露出一丝留恋,叹息道:“这里这么好,如果草原和他们能不打仗的话该有多好?” 在汉人的地方待的久了,穿汉人的衣服,吃汉人的食物,说汉人的语言,完颜嫣身上的野性逐渐的消失,偶尔也会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连唐宁都被她影响,纵使楚国有想见的人,想吃的面,但家的地位,却是永远不能代替的。 楚皇驾崩当日,他就已经派快马回京传信,那是加急命令,现在应该已经送到京师了,不知道小如小意她们有没有收到消息…… 陈国京师,早朝即将结束。 户部尚书钱硕抱着笏板,说道:“陛下,户部已经清算完所有的账目,今年风调雨顺,并无天灾,前半年的税收,比之往年,又多了一成。” “很好。”陈皇点了点头,问道:“众卿还有何要奏?” 兵部尚书陆鼎走上前,说道:“启禀陛下,前些日子,臣巡检库部,发现库中军械老旧磨损者不在少数,臣奏请陛下拨银五万两,为兵部置换一批新的军械。” “军械之事,不可马虎。”陈皇想了想,说道:“准了。” 兵部尚书之后,又有两名御史就朝中某些官员的私生活进行了弹劾,但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小事,片刻后,见已无人出列,陈皇才开口道:“既已无人再奏,今日便退朝吧……” 他话音刚落,一名宦官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高声道:“陛下,楚国急奏!” “楚国急奏?”陈皇本来已经坐了起来,准备退朝,闻言又坐了回去。 朝中百官闻言,亦是立刻打起了精神。 外交无小事,使团护送平阳公主联姻,离开已有小半年,除了刚开始的时候,陆续有使臣受不了路途颠簸,因病被遣送回京之外,便没有了任何消息。 这个时候却送上了急奏,怕是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陈皇双手扶着龙椅,说道:“什么急奏,念。” “是。”那宦官打开密折,立刻道:“臣唐宁启:臣蒙受皇恩,担任送婚使,出使楚国……,然天有不测,七月初五,楚皇驾崩,遗诏传皇位于信王,太子谋逆被废……” 那宦官说到这里,额头冷汗直冒,声音已经在打颤了。 “什么!”陈皇猛地从龙椅上坐起来。 朝中百官,亦是双目圆睁,惊骇一片。 使团此行便是送公主联姻的,联姻之人,正是楚国太子,今楚皇驾崩,太子谋逆被废,联姻之事毁于一旦,陈国使臣有没有事情,还不知道…… 兵部尚书陆鼎面色微变,中书舍人唐靖面露担忧,礼部尚书唐淮面无表情,其余之人的脸上,皆是震惊及难以置信。 陈皇目光望向下方,沉声道:“还有呢!” 那宦官哆嗦了一下,看了看之后,立刻道:“回陛下,楚国遭逢大变,联姻被毁,唐大人正准备护送公主回京。” 闻听使团无事,陆鼎和唐靖面色缓和,陈皇重新坐下,说道:“呈上来。” 那宦官急忙上前,将密折呈上去。 陈皇打开折子,仔细的看了两遍,将之放在一边。 楚皇驾崩的突然,楚国局势大变,几乎是乾坤逆转,虽然没有对陈国造成太大的影响,但长远来看,对陈国也无甚好处。 如今联姻失败,信王登位,楚国无疑会更加强盛,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可以预见的是,楚国将会以更快的速度崛起,超越陈国,指日可待。 然而这些已成定局,无法改变,陈皇目光瞥了瞥下方的三位皇子,心情莫名的烦闷,挥了挥手,说道:“退朝。” 百官陆续从殿内走出,面色各异。 楚皇的忽然驾崩,自是让他们心中吃惊。 楚皇驾崩之后,废黜太子,传位信王的不凡之举,更是让人惊诧。 但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堂堂三元状元,怎么就真的和扫把星一样,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事? 一进户部就克死了侍郎,刑部侍郎因为他,现在还在大牢里待着,礼部的三位郎中身上发生的事情,在朝中早就传开了…… 这次的楚国之行更加恐怖,护送公主与太子联姻,结果太子被废,楚皇驾崩……,即便是朝中并不信这些虚无之说的官员,内心也发生了些许动摇。 唐府。 苏如握着钟意的手,高兴道:“小宁哥要回来了!” 一道轻快的身影从门外一闪而入,小小看着她们,急切的问道:“哥哥回来了吗,在哪里?” 钟意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还要再等几个月。” 苏如长舒了口气,说道:“这次小宁哥也能将公主平安的带回来了。” 唐夭夭从门外走进来,悠悠道:“就是不知道带回来的是一个还是两个……” 小小抬头看了看她,问道:“夭夭姐姐,哥哥回来你不高兴吗?” 唐夭夭嘴角上翘,哼了一声道:“他回来就回来,我为什么要高兴?” 小小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笑什么?” 唐夭夭恼羞成怒:“谁笑了,再乱说打你屁股!” 天然居。 苏媚抱着一人高的娃娃在床上滚来滚去,小桃快步从外面跑进来,说道:“小姐,你的药快回来了!” “还要至少三个月……”苏媚从床上坐起来,叹了口气,说道:“我去告诉娘。” 唐家。 一名妇人抓着安阳郡主的手,问道:“郡主,你和水儿亲如姐妹,你告诉伯母,水儿她去哪里了?” 见再也瞒不下去了,安阳郡主叹了口气,说道:“她去了楚国。” “楚国?”妇人脸上的表情更加担心,急忙道:“她从小在京师长大,哪里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安阳郡主急忙道:“伯母不用担心,她就要回来了!” 她安慰了妇人许久,才走出唐府。 坐在轿中时,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楚国皇帝驾崩,太子被废,平阳公主和使团即日回京的消息,她也是刚刚知道,也比所有人更加震惊。 因为她本就算是某件事情的参与者,所以她比所有人都清楚,这其中有着怎样的隐情。 她靠着轿子,脸上犹有难以置信之色,喃喃道:“他居然真的做到了……” 第四百章 先行探查 楚皇出殡之后的第二日,十万大军便已经在京外集结完毕,今日就是启程之期。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一次周王造反,虽然在国内引发了不小的动荡,但也不完全是一件坏事,信王刚刚上位,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打好了这一仗,新皇的威严也将彻底树立,震慑住心怀不轨的八方宵小。 陈国使团早已准备完毕,随行使臣和护卫都在锦绣宫外等待启程。 陆腾缓步走过来,看着唐宁说道:“唐大人,城外大军即将开拔,我们得出发了。” 唐宁站在锦绣宫外,看着皇宫的方向,说道:“再等等吧。” 某人说好了在他们走的时候,会亲自过来送他的,唐宁昨天就托宫门口的侍卫进宫传话了,却到现在还没有见她出现。 当初她离开陈国之时便是悄悄的走,现在也不见人影,唐宁望着某个方向,眉头微皱。 一刻钟之后,陆腾再次走过来,说道:“唐大人,城外大军已经出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唐宁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方向,挥手道:“走吧。” 这次回程,除了有陆腾率领的八百禁卫之外,楚国也派了人护送,前方又有大军先行,倒是不用担心什么安全问题。 今天启程回陈国,赵蔓昨天晚上激动的一晚上没睡,拉着唐宁陪她看了半个晚上的星星。 完颜嫣像是搬家一样,准备了一个超大的包袱,背在背上,像一个巨大的蜗牛,仅她的包袱就占据了整整一个马车车厢。 唐水从马车上下来,看着他,问道:“还要等吗?” 前方的队伍已经开始启程,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等了,上车吧。” 十万大军已然开拔,使团一行出了京师已愈十里,唐宁骑在马上,确认她是不会来了,终于不再回头张望。 想到她当初离开的时候,他骑马数十里相送,两相对比,心中难免有些失落,小声道:“说话不算数,什么人啊……” “你是在说我吗?”一名年轻的将军骑着马从他后方过来,唐宁转头看着她,险些从马上掉下去。 他看着李天澜,诧异道:“你怎么这幅打扮?” 如果不是见过她男装的样子,唐宁定会以为这是哪位年轻将领, 她这幅扮相,显得身上的英气更盛,似乎这身盔甲制服,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样。 李天澜说道:“周王造反一事,并非寻常,我去查看。” 唐宁还以为她是来送自己的,没想到她只是有任务在身,连谎话都不会说,真是个不懂风情的女人。 唐宁瞥了她一眼,问道:“莫非周王造反,还有什么隐情?” “和草原上的那些人有关。”李天澜说道:“他们没有回草原,而是绕去了南方,周王和那些将领都被他们控制了。” “控制?”唐宁皱了皱眉,问道:“消息属实吗?” “还不知道。”李天澜道:“我先去沧州查探,能不动刀兵最好,他们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我们自相残杀。” 唐宁道:“我和你一起去。” 二王子等人不足为虑,需要担心的是那位中年女子。 周王和那些将领,应该就是被她的毒蛊之术控制了,唐宁也略通毒蛊,因此也十分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死并不是最可怕的事情,有很多事情,比死都可怕。 在那种威胁下,只需要数次,人就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哪怕是极有毅力的人也会丧失意志,六亲不认。 李天澜虽然武功厉害,但毒蛊之术防不胜防,万一中了那中年女子的圈套可怎么办? 毕竟,她如此行事也不是第一次了,封州之外的那些山贼首领,就是被她用毒控制的,除非真的是悍不畏死的勇士,一旦被她得手,就只能听她的摆布。 而就算中蛊,李天澜也不会听她的话,可唐宁担心的就是这个。 李天澜看了看他,问道:“你去做什么?” “我不放心你。”唐宁勒了勒马缰,说道:“你不知道,二王子身边那个女人邪门得很,你对付不了她,更何况,如果她是用毒蛊之术控制的周王他们,你要怎么救他们?” “你还懂蛊?”李天澜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一年不见,你还学了些什么?” “我懂得多着呢。”唐宁看了看她,说道:“以后有机会再让你见识。” 李天澜紧了紧马缰,说道:“一个时辰之后出发。” 大军才刚刚出京,若是等到兵临城下,那几州早就展开防御,不好进城。 要调查周王造反一事,就要提前赶往沧州。 唐宁走到唐水的马车前面,敲了敲车厢之后,掀开车帘,说道:“表姐,我有些事情,要先行一步,我担心公主有什么闪失,这几天你帮我照看着她一点。” 唐水看着他,问道:“你要去哪里?” “沧州。” “不许去。”唐水看了看他,说道:“我走之前,小姑让我照顾你,我不会让你去冒险的。”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来楚国告诉娘了吗?” “……”唐水目光望向别处,说道:“告诉了。” 唐宁一脸的不信:“你摸着良心发誓。” 唐水目光望向他,平静道:“我是你姐,我有责任管教你,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 “放心,我不是一个人去。”唐宁看着她,说道:“我会带上老郑,老郑你认识吧,就是后面总别一把刀那个,有他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唐宁费了不少口舌才说通了唐水,虽说她只是表姐,还是捡来的表姐,但他早已当她是真正的亲人,能不顾安危奔波数千里来到邻国找他,亲姐姐也不过如此。 除了老郑之外,唐宁这次和李天澜过去,还打算带上完颜嫣。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带着她对于二王子也是一个牵制,虽说二王子好像并不在乎他的这位妹妹,但在那些草原人中,完颜嫣还是有不小的话语权。 和完颜嫣说明情况之后,她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要先走?” 唐宁道:“事情紧急,路上再和你解释。” 完颜嫣又跳上马车,说道:“等我带上我的东西。” 唐宁抓着她的手腕,说道:“带着这些还怎么赶路,你放心,我让人帮你看着这些,等他们到了沧州,再还给你。” 完颜嫣回头不舍的看了一眼,说道:“那你说话算话。” 时间紧急,唐宁又陪了赵蔓一会儿,李天澜便骑着马走了过来。 唐宁翻身上马,对赵蔓挥了挥手:“我们走了。” “一定要小心……”赵蔓掀开车帘,看了看完颜嫣和李天澜之后,又不舍的看着他,说道:“我等你回来……” 第四百零一章 夜探王府 沧州位于楚国之南,虽然并不算是富裕的州府,却也连年风调雨顺,没有什么大的灾祸,百姓安居乐业,日子也还过得去。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当然,那是以前的沧州,如今周王在沧州造反,朝廷即将派大军围剿,整个沧州地区,都将成为厮杀的战场。 沧州乱事乍起,也有一些山寇贼匪趁势而起,劫掠百姓,大发不义横财。 沧州城外的百姓,为了避祸,在数日前就已四散而逃,有的逃向京都,有些家大业大,只能暂时逃向城内,觅一容身之地。 周王虽然造反,但也自号为正义之师,不会为难百姓,短时间内,沧州城内,就聚集了大量的人口。 百姓们只盼着朝廷赶快收复沧州,以还这世道一个安宁。 沧州城外,流民遍野,官道之上,不时有车马排着长队入城,城门口处,亦是有兵士对他们的身份进行严密排查。 一支只有十余人的商队,正排在后方,等待入城。 商队的首领是一名中年汉子,望着沧州城门,长舒口气,喃喃道:“总算到沧州城了,要是再晚上两天,朝廷的大军一到,怕是这城门就不会打开了。” 他说了一句,又转头望向身后的年轻人,说道:“唐兄弟,这一路上多亏你了,要是没有你们,我们怕是就要折损在路上。”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路见不平而已,张大哥客气了。” 他和李天澜完颜嫣以及老郑离开大军之后,日夜兼程的赶路,路上遇到一伙山贼劫掠商队,就顺手解救了他们,此时距离沧州城已经不远,如今的沧州城,他们四人没有合适的身份路引,不好进入,依附于商队,则可以跟着进去,唐宁考虑了一番便留了下来,和这小商队一起进城。 为了避免引起怀疑,他对外称呼李天澜和完颜嫣是他的妹妹,老郑则扮演随从的角色。 张姓汉子回头看了看,才看着他说道:“这私奔说出去到底不好,依我看,你和两位弟妹在外面躲两年,生几个孩子,把生米煮成熟饭,这个时候再回去,老丈人就算是不同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唐宁怔了怔,说道:“张大哥误会了,她们真的是我的妹妹。” 张姓汉子摆了摆手,说道:“哎,你张大哥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不过,像你这样带着两个姑娘私奔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唐宁解释道:“张大哥,真的不是……” “你还别不承认。”张姓汉子看了看李天澜,回头说道:“那姑娘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哪有妹妹看哥哥的眼神是那样的……,不过另一个姑娘,唐兄弟还要再努力努力,她看起来就是一只胭脂马,不好驯服啊……” “你说什么!”完颜嫣早就听的忍不住了,但是为了不暴露身份一直忍着,听到那家伙居然说她是马,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就要发作,却被李天澜又拽了回去。 再和这八卦的汉子说下去,不知道他又会脑补出什么来,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努力的。” 城门口处,随着车队渐近,一名守城的卫士走上前,淡淡道:“路引?” 张姓汉子急忙将路引递过去,又看向后方,说道:“还不快把路引拿出来,给这位官爷检查!” “不用了!”那官差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们是一伙的吧,后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一个个查要查到什么时候,快走……” 唐宁本来已经准备好了银两和贿赂的说辞,没想到这城门口检查的官差居然这么不负责任,让他连这一步都省了。 沧州城内,同样是一片骚乱,百姓们行色匆匆,街道上不时有全副武装的兵士跑过。 “听说军中又有哗变了!” “这几天都发生多少次了……” “朝廷的大军还没有过来,军中就哗变这么多次,根本就赢不了啊……” …… 走在街上,偶尔能听到百姓们的议论之声。 还没有打,己方的军队便先哗变,足以看出信王之民心,这是一场不可能胜的仗,除非周王是傻子,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造反。 由此可见,李天澜收到的那一封密信,极有可能是真的。 完颜嫣有些沉默,她已经知道了唐宁带她来的目的,也看到了沿途难民四散而逃的场面,此刻咬着下嘴唇,表情纠结而挣扎。 沧州城内的客栈,各个客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偏僻的,也只有两间房,唐宁和老郑一间,李天澜和完颜嫣一间。 一路之上都没有怎么休息,进了客栈之后,唐宁先上床养精蓄锐。 长时间的骑马,他的屁股都快被磨破了,想必李天澜也不好受,四人之中,老郑一直骑的四平八稳,完颜嫣上了马就像是猴子一样的活蹦乱跳,不愧是草原出身,马术极其精湛。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唐宁敲了敲隔壁的房门,走进去的时候,才发现李天澜已经换上了一身夜行衣。 唐宁看了看她,诧异道:“你要去干什么?” 李天澜走到窗前,说道:“去王府。” 唐宁急忙叫住她,说道:“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 大晚上穿着夜行衣在屋顶飞来飞去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唐宁虽然武功平平,但轻功还不错,并不输给她。 周王府就在沧州城内,王府之外,有举着火把的守卫不停巡逻,守卫极其森严, 唐宁和李天澜在外面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机会,趁着他们换班的间隙,潜入了王府。 他们所在之处,似乎是一处花园,花园之外,也有火光点点,脚步声不断。 李天澜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就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她似乎对于周王府很是熟悉,走的都是偏僻的无人之地,避开了几轮守卫之后,终于来到了某处院子。 院内只有一处房间亮着灯,但那房间之外,却有两人守着,看他们的身形以及衣着长相,是草原人无疑。 李天澜的手按着剑柄,又被唐宁按住。 “交给我。”他小声说了一句,看着门口的那两人,屈指一弹,黑夜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划过。 啪! 房门口处,一名汉子忽然在自己的脸上拍了一巴掌,嘴里嘟囔了几句。 啪! 片刻之后,另一人也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脖子上,骂骂咧咧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没多久,两人就面色一变,双双捂着肚子,弯腰离开。 李天澜快步上前,推门而入,唐宁紧跟进去,顺便将房门关上。 房间之内,一名体态微胖的中年男子坐在桌前,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大变,惊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天澜将面罩扯下,中年男子怔了怔,随后便大喜道:“小澜,怎么是你!” 李天澜走上前,问道:“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看到了,王府现在已经被他们掌控了,沧州的大部分将领,也被他们设计控制,他们的目的就是在楚国引发骚乱……” 他话音未落,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中年男子面色一变,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有人来了,你们快躲起来!” 第四百零二章 旖旎 周王面色略急切,看不出一点伪装的样子。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本来想走向床边,周王却率先打开了柜子,小声说道:“床上不安全,你们先躲在这里!” 唐宁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推了进去。 这柜子本就不大,他一个人躲进来还好,再进去一个人,就显得有些拥挤。 李天澜并未犹豫,弯腰躲进柜中,周王从外面将柜门关上。 柜子不宽,也不高,唐宁躲进来之后,只能坐下,背靠着柜壁,李天澜则是坐在他的腿上,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这种姿势,若是换做床上或者什么其他的地方,则像是她躺在唐宁的怀里一样。 虽然躲进了柜子,但李天澜却并未放松警惕,一手握着剑柄,透过柜子的一丝缝隙,全神贯注的看着外面。 唐宁靠在柜壁上,温玉满怀,整个柜中都充斥着一种淡淡的香气,他闭上眼睛,深吸口气,默念清心之法。 房内,周王先是将床帘放下来,这才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二王子背着手,从外面踱步进来,问道:“王爷在里面干什么,怎么这么久才出来?” “天色已晚,本王刚才已经准备睡了。”周王一边扣着衣扣,一边问道:“二王子这么晚过来,所为何事?” “长夜漫漫,闲着无聊,随便转转。”二王子随口说了一句,又问道:“王爷门口的守卫哪里去了?” 周王看了他一眼,说道:“本王一直在屋内,你们的人哪里去了,本王不知。” 二王子目光在房内扫视一圈,说道:“刚才在外面,似乎听到房内有人说话。” 周王瞥了床边的方向一眼,拿起了桌上一本翻开的书,说道:“可能是因为刚才本王在读书,二王子听错了吧。” 二王子踱步到床前,掀开床帘,望了一眼之后,见床上空无一人,挥了挥折扇,却不小心将之掉在了地上,弯腰捡起的时候,看了看床下,才直起身,说道:“朝廷大兵将至,大敌当前,王爷还有心情读书,真是好兴致……” 周王道:“本王睡前必须看会儿书才能睡着,倒是二王子,深夜来此,莫非只是为了和本王聊聊天?” 二王子掂了掂折扇,转而向房间之内的柜旁走去,说道:“我只是来提醒王爷一句,大敌将至,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啪! 周王回头看了一眼,见二王子走向柜子,一巴掌拍在桌上,回头指着他,沉声道:“等到朝廷大军到来,兵临城下,你们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二王子回过头,大笑两声,说道:“这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他走过来,将一个瓷瓶放在桌上,说道:“这是三日份的解药,王爷省着点儿吃……” 说完,他便走出房间,看着两人捂着肚子跑过来,皱眉道:“你们去哪里了?” 噗…… 他话音刚落,两人的下身便传来了一连串的声音,二王子捂着鼻子,看了他们一眼,怒道:“以后不要乱吃东西!” 说罢,便快步离开。 两人低着头,叽哩哇啦了几句,又飞快的跑开。 周王房间,柜内,见房内已经没有了动静,唐宁才舒了口气,直起身子,说道:“好……” “再等……” 同一时间,李天澜回过头,也只说了两个字,两人的声音便都戛然而止。 唐宁一直都觉得,男女主角意外撞车这种概率低到发指的巧合,应该只是某些编剧或者作者为了剧情显得更加狗血而设置的,只可能在电视剧或者小说中出现。 这一刻,他生生的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小说。 柜子里很黑,他看不见李天澜的表情,却似乎感觉到她将手里的剑握的更紧了。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想了很多。 包括她会不会直接拔剑砍过来,可这柜子里的空间实在太小她应该只能拔一半,以及此时此刻这个情景他明明是第一次经历,为什么会感觉似曾相识,但程度上好像又欠缺了一点,最后就是这种情况下他应不应该伸舌头…… 留给唐宁考虑的时间并不多,随着“吱呀”的一声,柜子里立刻变得光亮起来,周王站在外面,嘴唇刚刚张开,表情就变的有些呆滞。 唐宁在下一瞬就感觉到嘴唇上的那种柔软触感不见了,李天澜从柜子里走出来。 唐宁也爬出柜子,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加强烈。 李天澜面无表情,似乎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看着周王问道:“他们是怎么控制你们的?” 周王看了唐宁一眼,说道:“是一种虫子,钻到人的身体里,发作的时候,真是生不如死……” 唐宁看着他问道:“是什么虫子?” 周王想了想,说道:“太快了我没有看清,但好像是蜈蚣。” 唐宁拿起桌上的小瓷瓶,倒出一颗仔细看了看之后,点头道:“应该是蜈蚣蛊。” “能解吗?”李天澜问了一句,目光却看的是别处。 “能。”唐宁点了点头,又道:“但是如果现在帮他解蛊,那中年女子看上一眼便会察觉。” “先不用管我,他们不会杀我的。”周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道:“城中有几位主要的将领也被他们控制了,你们先去帮他们,拿到兵权,这一次,一定不能让那些人活着离开。” 周王从酒壶中倒了一杯水,用手指沾了水,在纸上写了起来。 唐宁轻轻吸了吸鼻子,才发现酒壶中倒出来的不是酒,是醋。 想不到陈国的江湖骗子用这一招来骗钱,楚国却已经将之用在了密信上。 “他们将文房四宝都拿走了,本王只能如此。”周王解释了一句,说道:“这是那些将领的名字,时间紧急,你们要尽快。” 李天澜接过那张纸,说道:“我知道,王叔你自己小心。” “我没事。”周王摇了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只是这次给皇兄添麻烦了。” 唐宁看了看他,心道这也不算是添麻烦,周王造反,对于刚刚登基的信王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立威机会,除了这五州,其余诸州皆能抽出兵力围剿叛军,信王根本不用派出十万大军,这一次出兵,立威的意义,还要重于平叛。 唐宁走到门口,从门缝中看了看,回头道:“我们快走吧,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周王走到门口,说道:“你们也要小心。” 周王府虽然戒备森严,一般高手无法闯入,但是李天澜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很熟悉,出了院子,很快就带唐宁出了王府。 走回客栈,在她准备回房之前,唐宁回头看着她,说道:“刚才的事情,对不起。” 他说的是刚才在柜子里的事情,虽然不是法式湿吻,但就算是蜻蜓点水,也算是对女子来说非常重要的初吻,一句对不起不能揭过,要杀要剐也随她的便了。 李天澜脚步顿住,淡淡的说道:“刚才的事情,我已经忘记了。” 既然她这么说了,唐宁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了一声晚安便回到房间。 客栈的房间之内只有一张床,老郑给地上铺了一张草席,躺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正对着窗户,望着窗外的星星。 唐宁简单洗漱之后便上了床,白天睡够了,晚上没有一点儿睡意。 他望着屋顶,随口问道:“老郑,如果你不小心亲了一位姑娘,他没有打你,也没有骂你,你说她是什么意思?” 郑屠夫望着星星,淡淡道:“你又亲她了?” “只是意外而已……”唐宁解释了一句,随后便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郑屠夫,问道:“什么叫又?” 郑屠夫没有回答。 事关清白,唐宁从床上下来,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第一次亲的女子就是我家娘子,也只亲过我家……两位娘子……” “第一次?”郑屠夫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呵呵……” 第四百零三章 解蛊 唐宁对事关清白的第一次和郑屠夫据理力争,可他只是呵呵了一声,就再也不说话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另一处房间,李天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客栈之内只有一张床,她和完颜嫣各占一半。 一刻钟之后,睡在里面的完颜嫣终于忍不住,不满道:“你能不能安静的睡觉,你不睡就不睡,还让不让别人睡了?” 李天澜伸手点了她的睡穴,于是她便安静的睡着了。 李天澜双手枕在脑后,静静的望着黑漆漆的房间,清澈的眸子在黑暗中闪动,像极了窗外的星光。 …… 唐宁第二天起了大早,敲开隔壁的房门,看到完颜嫣和李天澜也醒了,完颜嫣看起来精神饱满,李天澜看起来则有些精神不振。 他将买好的早餐放在桌上,看着李天澜,问道:“昨天没有睡好吗,难道她睡觉打呼?” “你……”完颜嫣正在洗脸,正要发怒,想到自己怎么都不是他的对手,只好忍了下去。 “我没事。”李天澜走到桌前,说道:“一会儿我出去收集情报,你在这里等着。” “好。”唐宁应了一声,却在心里暗叹口气,她居然真的忘记了昨天的事情,看来在她心里,只有国事才算得上重要。 吃完早饭之后,她便走出了客栈。 唐宁这次没有和她一起出去,今天晚上会有许多事情要做,他也要提前做些准备。 唐宁在调配一些药粉,完颜嫣好奇的在他身边走来走去,唐宁一边调配,一边随口问道:“如果有一个男子不小心亲了你,你会怎么办?” 老郑到底是一个只懂杀猪不懂女子的屠夫,这种事情,还是问女子好一点,虽然完颜嫣只能算是半个,但也比老郑靠谱。 完颜嫣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和我说话?” “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谁?” 完颜嫣想了想,说道:“要么嫁给他,要么杀了他,只有我的丈夫才能亲我。” 唐宁好奇的问道:“你们草原女子也在乎这些?” 完颜嫣哼了一声道:“我在乎!” 唐宁摇了摇头,看来初吻对于女孩子来说的确意义非凡,她连打屁股都不在乎,也会在乎这个。 完颜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退后两步,看着唐宁,警惕道:“你想要做什么?” 唐宁安慰她道:“放心,你长得很安全,我对你没什么想法。” 完颜嫣想了想,大怒道:“你什么意思!” 女人就是这样,对她有想法也不行,没想法也不行,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生物,就连草原上的小野马都不能免俗。 李天澜中午的时候才回来,走进房间,说道:“那些人的住址我已经打听到了,天黑我们就行动。” 完颜嫣看了看他们,问道:“天黑你们要去干什么?” 唐宁敲了敲她的脑袋,说道:“你是俘虏,不该问的不要问。” 完颜嫣瞪了他一眼,目光就望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沧州作为周王的封地,这次叛乱的中心,早在多日前就变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尤其是这几日,朝廷的平叛大军即将到来,城中的气氛更加凝重,天色未暗,街上除了巡逻的兵士,就没有了任何人影。 五州集结的军队早已退回城内,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那一战,这其中,虽然有不少兵将并不愿造反,但军令如山,在数十条人命被大将军抹杀掉之后,军中的几次哗变也被血腥镇压,便再也无人敢忤逆命令。 城内某处府邸。 一名身着甲胄的青年将领痛苦的蜷缩在地上,额头青筋暴起,浑身抽搐不已,他强忍着体内传来的痛苦,艰难的爬起来,从桌上取过一个药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吞了下去。 许久,他的呼吸才逐渐平息,脸上的潮红褪去,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衣衫被汗水湿透。 他倒了杯茶,刚刚端起茶杯,忽然转过身,警惕的看着房间的某个角落,大声道:“谁!” 不知何时,房中已经多了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当他看清左边那女子的长相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颤声道:“郡……,公主!” 李天澜走上前,说道:“徐将军不用再说了,沧州发生的事情,周王已经全都告诉我了。” 青年将军低着头,说道:“公主,末将自知罪无可恕,徐某死不足惜,但沧州的将士们是无辜的,还请公主再多留我苟活几日,待朝廷的大军到来,徐某便命手下的将士出城投降,若是将士们被叛将驱使,必定会死伤惨重,朝廷的大军也会有所死伤……” “我知道徐将军是被迫的。”李天澜看了看他,又望向唐宁,问道:“能救吗?” 唐宁看着她,说道:“去掉那个吗。” 刚才这青年体内蛊动之时,他已经看到了,他所中的,应该也是蛊,不是毒。 蛊毒不分家,单单是蛊虫的作用,也有很多种,像是唐宁曾经使用过的癫蛊,就是通过叮咬来传播毒素,有的蛊虫则是潜伏在人的体内,四处游走,可以将人体的五脏破坏殆尽,还有的蛊虫在人的体内产卵,吸取养分,待到虫卵破体之日,神仙难救。 周王和这青年将军所中的,都是第二种。 唐宁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盒,这才是苏媚给他的终极宝贝。 他将这玉盒打开,从中取出一只寸许长,通体晶莹的虫子来。 此虫似蚕又非蚕,苏媚说这是“冰蚕蛊”,乃是蛊中之王,可攻可守,攻则无物不克,守则百蛊不侵,什么蜈蚣蛊,阴蛇蛊在它面前,完全就是小意思。 只是感受到冰蚕蛊的气息,它们便会躁动不安,逃离宿主。 唐宁看了看那青年将军,说道:“伸手。” 那将军虽然不知道他的用意,看了看李天澜,还是乖乖的伸出了手。 唐宁将冰蚕放在他的手心,青年将军盯着看了片刻,忽然面色一变,捂着胸口,大口的呕出黑色的污血。 污血之内,还有一条手指长短,筷子粗细的虫子在不断的蠕动。 唐宁拔出桌上的长刀,将那虫子斩成两半,之后便将冰蚕蛊又收了回来。 他看了看李天澜,说道:“他的蛊解了。” 那将军见从他的体内呕出这种恶心的虫子,扶着桌子,不停的干呕,用了一壶茶水漱口,面色才稍微变的好了些。 他单膝跪地,沉声道:“多谢公主相救,末将徐凌,但凭公主差遣!” 李天澜道:“你先在府中整兵以待,等我们救了其他人,再通知你。” 青年将军看着她,咬牙道:“公主,几位将军要救,但张大元一定要死,他已经投靠了那些草原人,杀害我数名袍泽,他若不死,被杀害的将士们在天之灵也无法安息!” 从这位青年将军的口中,唐宁得知了这位张大元原本是沧州主将,被草原人挟持之后,主动投靠了他们,并且杀害了不愿意谋反的数名将领,其他人为了自保,也为了能够掌控手下的兵将,只能先假意答应。 百余草原蛮子之所以能这么快的掌控沧州,这位张将军功不可没。 李天澜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青年将军躬身道:“末将这就整顿兵马,听候公主差遣!” 第四百零四章 夜袭! 唐宁今夜才体会到什么叫行走江湖,技多不压身。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多学会一门手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虽然李天澜的武功比他高,但是要论潜行匿踪,翻墙入户的本事,她还是略逊自己一筹。 即便她飞的更高,飞的更远,可翻墙这种事情,和技术以及熟练程度也有很大的关系。 唐宁连救数人之后才发现,二王子身边那懂蛊术的中年女子十分阴险,对周王和几名将领,有人用毒,有人用蛊,还都是不同的蛊虫,让他费了好一番功夫。 他们最后潜入那位叫做张大元的叛将府邸时,并没有发现他。 “你先回客栈。”李天澜看了看他,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了。” 刚才她就已经估算好了时间,命令那几位将领亥时发兵,夜袭周王府,势要将二王子一行人一网打尽。 蛊毒得解,一旦没有了后顾之忧,沧州城内的将士对付区区一百来位毫无准备的草原蛮子,并没有什么悬念。 即便这样,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她,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和你一起吧。” 周王府邸。 半月之前,周王府邸便已被百余位草原人占据,府内的下人护卫,全都被替换,周王也成为了傀儡。 周王所在的院子,院内院外都有人守卫,包括周王在内,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周王府,某处房中。 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脸上挤出笑容,看着二王子,说道:“二王子,朝廷的大军马上就要到了,再加上临近各州的守军,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和他们抗衡,二王子要早些考虑抽身之策。” 二王子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张将军考虑的倒是周到。” 那男子立刻拱手道:“张某既然已经归顺了二王子,自然要为二王子着想。” 二王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回去吧,看好你手下的人,不要让他们再出什么乱子。” “二王子放心,属下会好好约束他们的。”男子看了看他,躬身道:“属下告退。” 二王子挥了挥折扇,看着他走出去,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他本就没有觉得这五州的叛军会成什么气候,只要楚国乱了,对草原便大有利。 汉人有句话叫做“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陈楚两国暗中支持夹谷和术虎两部,扰乱了草原格局,阻碍了完颜部一统的脚步,他这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等到楚国的大军临城,他们早已抽身而退,这个烂摊子,便留给他们自己去收拾了。 他一念及此,正准备关门休息,院中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音。 一道人影匆忙闯进来,慌张道:“二王子,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兵马,我们被包围了!” 二王子猛地回头,厉声道:“你说什么?” 便在这时,那中年女子也走进来,说道:“不知为何,城内的几个守军将领叛变了,率人将王府围了起来。” 二王子面色一沉,问道:“他们难道不怕身体里的蛊虫?” 中年女子道:“我去看看。” 院中,那男子还没有走,闻言一怔,随后便立刻道:“我先出去看看!” 此刻,周王府内,已经乱做一团,有人快步跑过来,慌张道:“二王子,周王,周王不见了!” “什么?”二王子面色再变,问道:“他还能去哪里?” 那人道:“我们进去查看了,周王房间的床下有一条密道,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二王子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将手中的折扇狠狠的摔在地上,面色阴沉至极。 有人走上前,急切道:“二王子,我们先护送您冲出去吧。” “走!”二王子沉声说了一句,匆匆向后院走去。 楚国朝廷的大军迟早要到,他们也早已准备充分,只要能逃出王府,便能全身而退。 周王府门口。 无数兵士手持火把,一排排弓箭手严阵以待。 周王躲在弓箭手之后,看着地上一条还在蠕动的蜈蚣,忍不住狂呕。 呕了一会儿,他才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多谢这位大人相救。” 这位周王手段也颇多,居然能自己从王府中逃出来,唐宁随意的挥了挥手,目光再次望向前方。 周王府大门紧闭,一个脑袋从墙头探出来,看着最前方的青年将领,大声道:“徐凌,你干什么,你难道想造反不成?” 咻! 回应他的,是那年轻将领的抬手一箭。 那男子从墙上摔下去,中年女子站在墙下,望了墙外一眼,从袖中取出一支短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笛声忽快忽慢,忽高忽低,那男子倒在地上,额头和脖子青筋暴起,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起伏,抱着脑袋,哀嚎不已。 中年女子贴着墙,迅速的向外面望了一眼,见前方的几名将领并无异状,面色顿变。 “他们的蛊被人解了!”她无比震惊的说了一句,身形急退,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这次能控制沧州,她们唯一的倚仗就是毒蛊,没有了这个威慑,便只有逃跑一途。 门外,名为徐凌的青年将领挥了挥手,说道:“撞门,将王府内的草原人全都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他一声令下,十数人合抱着一根粗壮的木头,用力的撞起王府大门来。 “你,你们在干什么……”完颜嫣的声音从唐宁背后传来。 他转过头,看着走过来的郑屠夫和完颜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郑屠夫看了看完颜嫣,说道:“她要出来看看,我就带她来了。” 唐宁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完颜嫣,看向郑屠夫,问道:“你怎么不拦着她?” 郑屠夫看了看他,问道:“你有说不让她跑出来吗?” 他话音刚落,王府大门已经在“轰隆”一声中倒塌,弓箭手先行冲进去,唐宁站在外面,也能听到里面的惨叫和怒骂声。 怒骂的声音,大多数是草原话。 完颜嫣站在原地,面色苍白,身体颤抖,唐宁站在她身后,并未安慰她。 二王子和他们所做的事情,已经触及到了楚国的底线,几乎没有挽回的余地,沧州的将士,将和他们不死不休。 这是战争。 周王府周围已经被团团围住,他们只有百余人,突围出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大门里面很快就没有了动静,完颜嫣飞快的跑进去,看着里面躺了一地的尸首,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沧州守军对于王府内的草原人不留情面,弓箭手冲进去之后便直接放箭,十余名草原人连瞬间的阻碍都没有做到,全都被射成了刺猬,横尸当场。 完颜嫣蹲下身子,使劲摇着一名汉子,双眼含泪,大声道:“乌鲁,乌鲁!” 那汉子嘴里吐着血沫,艰难道:“公主,快,快走!” 他只说了这一句,脑袋便歪向一边,再无声息。 完颜嫣跌坐在地,看到唐宁走进来,立刻站起身,摇着他的胳膊,说道:“停下,快让他们停下!” 唐宁看着泪流满面的完颜嫣,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不可能停下的。” 战争一旦开始,在一方投降或死光之前,又怎么会停下? 他有些后悔带完颜嫣过来,让她留在大军之中,也不用亲眼看到这一幕。 完颜嫣身体颤了颤,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过身,飞快的向王府内跑去。 第四百零五章 尽诛! 用蛊术控制沧州高级将领,杀害将士无数,沧州将士和二王子等人可谓是仇深似海,今夜布置在周王府的兵力,用来守城都绰绰有余。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小部分兵力涌入周王府,大部分人仍然在府外严阵以待。 郑屠夫看了看唐宁,问道:“你不进去看着她?” 唐宁看着他,揉了揉眉心,说道:“她要跑出来,你就不会拦着她吗?” 郑屠夫耸耸肩,说道:“我哪里知道她不是你的小相好。” “谁是……”唐宁无奈的挥挥手,看向徐凌,说道:“徐将军,麻烦你派人将刚才那个姑娘抓回来,不要伤了她。” “放心。”青年将领应了一声,对身边的副将吩咐了几句,那副将立刻带领了一队人马进去。 周王干呕了一会儿,脸色终于好了些,唐宁递过去一个小小的纸包,说道:“这些药粉加少量的水冲服,可以清除余毒。” 周王接过之后,抱拳道:“多谢小兄弟。” 有人从府内出来,徐将军走上前,问道:“张大元呢?” 那人道:“已经擒下了,等候将军发落!” 很快的,又有人从王府内出来,走到徐凌面前,拱手道:“禀告徐将军,截至目前,我方已诛敌八十六人,将士伤十五,亡六人……” 论单兵战力,草原人要勇猛一些,但双拳难敌四手,面对十倍于他们的人数,勇猛也没有用武之地。 沧州将士遇到他们,根本不会留情,一旦遇到反抗,便会立刻射杀,不会出现多么严重的伤亡。 徐凌又问道:“二王子呢?” 那副将回道:“不知道为什么,守在西边的数十名将士全都瘫倒在地,浑身无力,有十余人带着草原二王子逃了出去,不过他们逃不了多远,刘将军和樊将军已经亲自带人去追了。” “西边?”徐凌思忖片刻,说道:“他们想要走水路,传令下去,将二王子等人就地格杀,不要活的!” 沧州城内有运河,除了城门之外,还有涵洞可以供船只通行,他们逃往西边,打的一定是水路的主意。 唐宁看了看李天澜,说道:“我先去看看中毒的将士。” 王府西侧,数十人软倒在地,全身无力,和当日在十里林中的那些禁军如出一辙。 江湖上称毒蛊之术为旁门左道,也不是没有道理,即便是自身实力不够,通过毒术和蛊虫,也能够造成很大的杀伤。 唐宁上次研究过那中年女子给的解药,将药方告诉一名偏将,那偏将便立刻派人去踹开沿街的药铺抓药。 此时,沧州城西的街道之上,十余人在不停的奔行,后方则是无数的火把,以及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 二王子咬牙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也有精于蛊术的高人,蛊术造诣还在我之上,早就解了所有人的蛊。”中年女子道:“城西的涵洞我早已安排了人,那里有船只,城外三里处,已经备好了马,只要上马,他们有再多人也都追不上了。” 草原人大都精于马术,只要上了马,便无惧后方的追兵了。 二王子和中年女子身边,还有十数人,人人背有长弓,不时的回头射上几箭,将马上的追兵射下,让他们无法追赶。 某一瞬,后方忽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回过头,只见一单骑从后方疾速赶来,马上却并无骑士。 等到那快马距离极近的时候,他们才发现,有一道身影紧紧的贴在马腹之上。 这种骑姿,也只有草原上骑术精湛的骑士才能做到。 几人正欲张弓,那马却骤然停下,有人从马上下来,飞快的跑过来。 有数人大惊道:“公主!” 看到二王子,完颜嫣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哭诉道:“二哥,乌鲁死了,蒙那也死了,翰雷,温敦他们都死了!” “我迟早会为他们报仇的!”二王子看了看她,说道:“我们快点走,这些事情等到以后再说!” 后方,已经有兵士搭弓射箭,一名副将走上来,说道:“樊将军,不要伤了那姑娘。” 前方的将领看着前方,挥了挥手,说道:“停止放箭,全力追赶!” 二王子等人奔行里许之后,借着月光,已经可以看到前方的河岸,岸边停有一条小船。 中年女子回头看了看,说道:“这样不行,追兵距离这么近,没有时间开船。” “阿虎里!”二王子回过头,大喊一声,说道:“你们去拦住他们!” 仅余的十余名汉子,将长弓丢弃,抽出腰间的弯刀,向前方的人群冲了过去,只有二王子身边的两人,随着他上了船。 二王子跳上船,看着完颜嫣,大声道:“嫣儿,快上来!” 完颜嫣看着那十余名汉子,说道:“阿虎里,你们快放下兵器,不要送死!” 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二王子声音更加急切,大声道:“嫣儿,快上船!” 完颜嫣看着前方的几名汉子,焦急道:“阿虎里,你们快投降吧,你们会死的啊!” 火光越来越近,二王子面色变幻数次,最后看了完颜嫣一眼,挥手砍断了绳子,回过头,冷声道:“走!” 那两人双手持桨,小船很快便离开岸边。 岸边,阿虎里等人持刀向前方冲去的时候,最前方,樊姓将领挥了挥手,说道:“拿下!” 十余名草原汉子,虽然拦不住千余人,但凭借着悍不畏死的气势,竟也使得追兵在短时间内不得前进。 樊将军挥了挥手,便有更多的人走上前,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看了看还在阵中劈砍的十余人,挥手道:“反抗者,一个不留!” 河岸之上,看着十余人一个个倒地,,完颜嫣双腿一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她缓缓的转过头,看着那小船已经越来越远,怔了一瞬之后,跌坐在地,面如死灰。 小船之上,一名汉子看着二王子,颤声道:“二王子,公主她……” 二王子脸色难看,咬牙道:“嫣儿为掩护我们牺牲,本王会为他报仇的!” 他左右四顾,忽然面色一变,问道:“公孙师父呢?” 这小船本就不大,两人进船舱看了看之后,说道:“公孙师父好像没有上船。” 二王子面上先是浮现出一丝疑色,随后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望向岸边。 河岸之上,樊将军看着河中的小船,抬起一只手,又迅速放下。 咻!咻!咻! 随着他手臂划过,一道道夹杂着火光的羽箭激射而出,二王子立在船头,脸上的惊恐之色在火光之下极为清晰。 …… 唐宁来到河岸边的时候,河中的小船已经快要燃烧完毕,只剩下一些碎片还在冒着火光。 河岸边摆着三具焦尸,一名将军走上前,对李天澜拱手道:“回公主,完颜部二王子完颜韬及其同党,已经尽数伏诛,只有那会下毒的女人不知所踪。” 以二王子他们在沧州所做的事情,沧州的将士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不会让他们逃脱,虽说是反抗者格杀勿论,但今天晚上,除了那逃走的中年女子之外,他们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借着火光,唐宁四下里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岸边的地上,面无表情,直直望着前方的完颜嫣。 第四百零六章 完颜伤神 二王子输就输在对于那中年女子的蛊术太过自信了,唐宁临走之前,苏媚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记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小瞧别人,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二王子显然没有这个觉悟,或许是生在草原,长在草原,便不拿陈国和楚国的汉人当人看,殊不知在沧州守将的眼中,他根本就是必死之人。 由此可见------有一个靠谱的姐姐是多么重要。 涂着火油的密集的箭矢,在一瞬间就将他射成了刺猬,连跳河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就算是躲过了箭雨跳进河中,终究也难逃一死,区别只是被射死还是被淹死。 完颜嫣像是被抽离了魂魄,目光没有焦距,直勾勾的望着前方。 今夜二王子身边的手下,一个也没有留下,草原最后的十余人就死在她的面前,据那位樊将军所说,最后一刻,她还被二王子抛弃了。 虽然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抛弃,但这一次显然不一样。 人的情绪不能长时间处于崩溃,唐宁绕到她的身后,一记手刀将她砍晕。 名叫徐凌的将军匆匆赶来,听完汇报之后,沉声道:“立刻全城搜寻,一定要找到那女人!” 沧州的守将和官兵心中都憋着火,不想放走哪怕一人。 一名副将道:“徐将军,那女人应该是从水中逃了。” “那就沿岸搜寻!”徐凌看着他,皱眉道:“你们这么多人,居然能让一个女人跑了?” 有时候人多并没有什么用,前阵子还有守将在大帐之中被人割了脑袋,到现在还没有结果,这黑灯瞎火的,前方还有一条河,就算是唐宁也有几分逃脱的把握。 二王子等人的尸首摆在河岸上,也算是为今夜的行动划上了一个还算完美的句号。 沧州的形势虽然缓和,但包括周王在内,诸位守城将领,还需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纵使他们都是形式所迫,也不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这些就不是唐宁在意的事情了。 李天澜还要留下来收尾,他带着完颜嫣和老郑先回去。 完颜嫣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天都没有出来,唐宁起初担心她想不开,但发现送进去的食物她照吃不误,也就由她去了。 草原等人伏诛的第二天早上,沧州城内就已经贴出了告示,当然为了给周王等人留些面子,告示上的内容都是经过艺术加工之后的。 比如说周王等人是中了那些草原妖人妖法,乱了心智,幸有公主殿下及时赶到,及时的为他们解除了妖法,诛杀了那些草原妖人,还沧州一个安宁。 这种解释听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用来应付百姓们也足够了,毕竟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安稳,不管草原蛮子是妖人还是人妖,只要沧州免于战事,百姓不受其扰就好。 后方也传来了消息,朝廷的大军一日便到,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但还是要走这一遭的。 这也意味着赵蔓唐水以及陈国使团也要到了,沧州等五州的危机解除,回程之路,便是一路坦途。 李天澜这两天一直在处理沧州的事情,周王曾经邀请唐宁去王府小住,但想到那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亡魂,唐宁还是拒绝了,只是换了一个好一点的客栈,最起码可以一个人住一间房间,晚上不用忍受老郑的呼噜。 客栈的小二敲开门,说道:“客官,您要的饭菜。” 唐宁留了一份给老郑,端起剩下的,推开完颜嫣的房门。 房间之内,完颜嫣坐在桌旁,形容枯槁,两天时间,仿佛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两天之前,她的世界还是美好的,即便有一些阴霾,但她天生乐观且简单,这些阴霾并未对她产生多大的影响。 如今,之前那个美好的世界,已经被现实彻底的撕破了伪装,残酷程度,足以让她十多年来建立起的世界观彻底崩塌。 唐宁将饭菜放在桌上,转过身的时候,身后才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乌鲁有一个漂亮的未婚妻,他们本来打算今年就成亲,他在封州买了一个钗子,想等到回草原的时候送给她……” “布喜才六岁,她很乖也很听话,每天都坐在草丘上等她的爹爹,她的爹爹是草原上的勇士阿虎里……” “乌延,庞古,他们都很年轻,他们都死了,他们本来不用死的……” …… “卓娅还在等着乌鲁回去娶她,布喜每天都在草丘上等她的爹爹回去。”完颜嫣看着他,开口道:“因为二哥,他们都死了,卓娅不能做乌鲁的新娘子了,布喜也等不到阿虎里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沧州的将士死的更多,他们也有父母妻儿,他们更加无辜。” 完颜嫣抬起头问道:“这就是战争吗?” 唐宁点了点头。 完颜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直视着唐宁,说道:“汉人和草原,不应该是这样的,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这一刻的完颜嫣前所未有的认真,唐宁隐约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上萌发了。 她看着唐宁,问道:“可以让我把他们的骨灰带回草原吗?” 这个要求不算过份,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死的草原人太多,尸体已经全都被烧,不分彼此,完颜嫣带了一罐骨灰,又从那些遗物中挑出一只钗子,说道:“这是乌鲁的东西,我替她送给卓娅。” 她还从中挑了一些东西,整理在一个包袱里。 她从房间里再次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和刚才大不一样。 她盘起的头发放了下来,重新编成一条条的小辫,没有佩戴任何首饰。 她身上穿着的原属于赵蔓的衣服,也换成了某种动物皮毛所制,和唐宁初次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 她原先那套衣服被唐宁烧了,这套是她从周王府找出来的,明显是男人的衣服,她穿着有些不伦不类。 她的腰间挎着一柄弯刀,抬起头,将她最喜欢鞭子递给唐宁,说道:“这条鞭子,送给赵蔓。” 第四百零七章 强吻! 完颜嫣离开了,走之前恢复了她们肃慎人的装扮,只带走了那些草原人的骨灰,将她最喜欢的经常被唐宁称之为“玩具”的鞭子留给了赵蔓。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她没有让人相送,只是向唐宁借了一匹马,孤身一人离开。 唐宁不知道她最后明白了什么,但有一点毋庸置疑,经此一事之后,残酷的生活终于对她这位单纯的少女下手,完颜嫣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蛮妞了。 世界是残酷的,但生活还要继续,完颜嫣有她的信念,唐宁也有自己的坚守。 平叛大军一日后正式赶到沧州,虽然已经没有了什么叛乱可平,但他们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扬威,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取下五州,自是皆大欢喜。 大军穿城而过,百姓们夹道相迎,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赵蔓她们被安顿在驿站,唐宁和老郑过去的时候,赵蔓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 看到唐宁时,她快跑了几步,又意识到这里是在外面,生生的止住步子。 唐宁将那条鞭子递给她,说道:“这是完颜嫣送你的。” “这是她最喜欢的东西,那小蛮子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赵蔓接过鞭子,惊讶道:“她人呢?” “走了。” “啊?”赵蔓惊讶道:“她的那些东西都不要了吗?” 走进驿站的时候,她才瞥了瞥嘴,说道:“还说她们草原人最讲义气,什么嘛,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滞留京都的那段日子,完颜嫣教赵蔓使鞭子,顺便从她那里蹭了不少首饰珠宝,两人也算是建立了浅浅的友谊,赵蔓对她的不告而别颇有微词。 唐水站在院子里,看着他问道:“没事吧?” “没事。”唐宁拍了拍自己的身体,说道:“让你们担心了。” 赵蔓点了点头,说道:“你不在的那几天,表姐可担心你了!” 唐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有事,小姑会难过的。” 女人总是口不对心,这几日跟在大军后面急行军,所有人都很疲惫,唐水回房休息,赵蔓则是精神十足的玩着鞭子。 她自己玩了一会儿,就走过来看着唐宁,问道:“她不是最喜欢她的鞭子了吗,为什么要送给我?” 唐宁舒了口气,说道:“可能她觉得使刀会更厉害吧。” 软鞭在真正的江湖人士看来,不过就是玩具而已,在某种场合下,它的确只是玩具。 完颜嫣弃鞭使刀,是因为她已经不需要这些玩具了。 唐宁的目光望向赵蔓,虽然人总是要成长的,但他却也希望赵蔓永远不要像完颜嫣一样的成长,这个世界上需要草原上的刁蛮公主,也需要天真烂漫的嘤嘤少女。 赵蔓抬头看着唐宁,见唐宁也看着她,低头轻轻搓着衣角,红着脸道:“你都看得人家不好意思了……” 唐宁刚才有些失神,回过神后,开口道:“公主休息一会吧,我先回去了。” “还叫公主……”看着唐宁离开,赵蔓跺了跺脚,又有些懊悔,喃喃道:“刚才为什么要说不好意思呢……” 唐宁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老郑坐在屋檐下磨刀。 他将几只死去的蛊虫晾晒在廊下,准备等到晾干了带回去,问问苏媚,能不能借此看出那中年女子的来历。 她明显是汉人,却为草原做事,看起来地位颇高,还懂蛊术,身上疑点重重。 老郑偏过头看了一眼,问道:“这就是那女人养的蛊?”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可惜被那女人跑了。” “现在懂蛊术的人不多了。”老郑摇头说了一句,低下头继续磨刀。 唐宁总觉得老郑似乎知道些什么,还没来得及问,便看到李天澜和周王从外面走进来。 周王走进院中,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唐兄弟。” 周王对他的称呼从“唐大人”到“小兄弟”再到“唐兄弟”,也不考虑考虑辈分,他是李天澜的王叔,李天澜的王叔和自己兄弟相称,她不就成了他的侄女? 唐宁拱手回礼,说道:“见过周王。” “不用这么客气。”周王挥手道:“这一次若不是唐兄弟,本王怕是凶多吉少,那些草原恶徒,也不会这么快的伏诛,原想好好谢谢唐兄弟,怎奈事情紧急,本王今日便要回京请罪,以后若有机会,再谢唐兄弟的救命之恩。” 唐宁看了看李天澜,问道:“你们要走了?” 周王接口道:“沧州危局已解,大军还要停留几日才会回京,但我们今日便要启程了。” 唐宁看着李天澜,笑道:“一路顺风。” 李天澜平静道:“这次的事情,谢谢你了。” 唐宁挥手道:“不客气。” 周王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聊,本王先走了。” 李天澜挥了挥手,说道:“众将已经在城外等待,没时间了。” 她看向唐宁,说道:“保重。” 唐宁点了点头,“保重。” 很简单的告别,甚至有些生疏,唐宁能够感受到这其中有一份刻意的因素在里面,看着她转身离去,他只是笑了笑,洗了手,坐在老郑旁边晒太阳。 老郑磨好了刀,将之重新别在身后,说道:“她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不想把她留下来?” “看的出来。”唐宁伸了个懒腰,说道:“可她是李天澜啊,她属于楚国,她的心也在楚国,她若想走,谁也留不住。” 她刚才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唐宁很了解她,一个喜欢女扮男装,梦想是治国安邦,征战沙场的公主,可不会因为“喜欢”这两个字就放弃梦想,投身儿女情长。 这其实才是她和赵蔓最大的不同之处。 老郑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不要以为很懂女人……” 驿站之外。 周王看着李天澜,问道:“就这么走了?” 李天澜脚步顿住,袖中的拳头紧握。 周王背着手,说道:“反正以后也不可能再见到了,想做什么就做吧,宁愿现在后悔,不要以后后悔……” 身后许久都没有传来声音,周王回过头,诧异道:“人呢!” 房间之内,唐宁倒了杯茶,准备润润嗓子,一抬头,就看到了李天澜从门口大步走进来。 他看了看她,问道:“还有什么……” 他只说了几个字,就被她直接堵住了嘴。 她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唐宁的嘴,唐宁下意识的挣扎,却被她伸指点在肩头,身体再也不能动了。 不同于前两天的偶然撞车,这是真正的吻,强吻。 唐宁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被人强吻,被他认为的最冷静最理智最不可能冲动的李天澜强吻。 她的动作很生涩,也很狂野,唐宁身体不能动,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心中除了震惊和意外,还有……一点点的屈辱。 光天化日之下,他居然被一个女人给用强了。 奇怪的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居然再次涌上心头,他总觉得,此情此景,似乎在什么地方发生过一样。 赵蔓站在房门口,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身体颤抖,脸色苍白。 “住口!”她从外面冲进来,声音里面呆着哭腔,委屈道:“我还没亲呢……” 第四百零八章 给我出来! 赵蔓跑进来的时候,李天澜松开唐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个吻,我要你永远记着。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再次看了唐宁一眼之后,她便干脆的转过身,大步离去。 赵蔓跑过来,眼睛里面满是水雾,说道:“她凭什么亲你,还亲的那么用力,你的嘴唇都破了……” 唐宁站在原地,只有眼珠和舌头能动。 赵蔓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问道:“你怎么不动啊,你怎么了?” 唐宁瞥了门外一眼,说道:“我被她点了穴道动不了,你去外面叫老郑进来。” 赵蔓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急忙道:“我马上去!” 她一只脚跨出门槛,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着他,小声问道:“你现在不能动了吗?” “她点了我的穴道,我当然……”唐宁解释了一句,话说到一半,看着缓缓走过来的赵蔓,忽然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赵蔓在房间里找了找,搬来一个小凳子,放在唐宁脚边,她自己踩上去,便和唐宁一般高了。 唐宁眼皮跳了跳,急忙道:“你想干什么,你不要乱来……” 赵蔓脸色红扑扑的,双拳紧握,深吸几口气,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她闭上眼睛,抿起嘴唇,在唐宁的嘴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睁开眼睛,说道:“你也记住这个吻,我吻了你,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她说完才跳下来,将小凳子移开,跑到外面,不一会儿就拉着郑屠夫进来。 唐宁顾不得赵蔓了,看着郑屠夫,说道:“老郑,快点帮我解穴。” 老郑走到他的身前,在他身上两个穴位处点了点。 唐宁除了痛之外,没有任何感觉,身体依旧不能动。 “不行?”郑屠夫看了看他,又换了几个穴位,问道:“解开了吗?” 唐宁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看着他,问道:“这像是解开了吗?” “那我就没办法了。”老郑摆了摆手,说道:“她肯定用的是独门秘法,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开,你就等吧,最多三个时辰,穴道就自己解开了。” 她们现在就打算启程回京,三个时辰,六个小时,等到穴道自己解开,黄花菜都凉了。 李天澜啊李天澜,莫名其妙的点了他的穴道一阵强吻,说完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转身就走,当他唐宁是什么人了? 唐宁咬牙道:“不行,三个时辰之后,就追不上她们了。” “也不一定是三个时辰,看她想让你站多久了……”郑屠夫瞥了他一眼,说道:“不过,她点了你的穴道,就是不想你追过去,就算你追上了,又有什么用?” 身为一个男人,打不过她已经很丢人了,如果连这种事情都要被她用强,那真是一点尊严都不剩了。 在她走之前,他要去讨回男人的尊严。 不过此刻,他只能躺在床上,等到穴道自己解开。 赵蔓挥退了左右,坐在床边,看着他的嘴唇,气恼道:“她怎么这样,怎么能咬人呢!” 唐宁舔了舔嘴唇,大概已经明白那种熟悉的感觉是来自何处了。 想不到,原来早在两年前,在灵州的时候,他的初吻就已经献给她了。 赵蔓坐在床边,见他心不在焉,抱着他的胳膊,皱起眉头,说道:“我不管,反正你亲了我,我现在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唐宁诧异的看着她,她以前虽然也经常的说一些撩人的话,但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直白和迫切,像是在等不及的宣示主权一样…… 同是公主,赵蔓和李天澜是全然不同的两个类型。 唐宁从来都不知道李天澜在想什么,但赵蔓会**的,毫不掩饰的表露自己的情感,有时候看起来有些傻,但却很纯粹,没有任何遮掩。 唐宁看着她,她虽然语气很坚定,但拳头却紧紧的攥在一起,眼神深处有着慌乱和担忧。 她已经将自己所有的热情都表露出来了,没有一点虚假,也不设防线。 这一刻,唐宁能够彻底的体会到她的心意,也能够感受到她完全敞开的心扉。 他因为她眸子中的亮光失神了一瞬,然后便握住她的手,看着她,点头道:“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赵蔓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溢出来一样,颤声说道:“你,你说话算话……” 唐宁用两只手握着她的手,说道:“算话。” 赵蔓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头看着他,说道:“你,你能动啦!” 唐宁的穴道刚才就解开了,看来李天澜并不打算让自己站三个时辰。 赵蔓抹了抹眼睛,忽然道:“你,你去追她吧,再晚了就追不到了,不管有什么话,都说清楚……” 唐宁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走到门外,对陈舟道:“备一匹快马!” 赵蔓坐在床上,小声嘀咕道:“为人妻者,不能妒忌……” …… 沧州之外,去往京师的官道上。 朝廷的平叛大军刚到沧州,要在这里逗留几日,将五州好好整顿一番,才会班师回朝。 除了张大元被愤怒的将士当场大卸八块之外,周王以及被控制的那些叛将,一行数十人的队伍,刚刚出了京师,准备上京请罪。 虽然谋反并不是他们的本意,但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朝廷不可能一点儿都不降罪,甚至有极大可能会严惩,以平息民怨。 数十人的队伍中,为首的那些将领情绪皆是不高。 “不知道朝廷这次会怎么降罪。”一名将领叹了口气,说道:“后半辈子我也没有什么大的念想,能多杀几个草原蛮子,也就对得起死去的袍泽了。” 有人接口道:“削官降职我都忍了,哪怕是当一个小兵也无所谓,只要能到前线去杀蛮子……” “等到了京都,你们就闭上嘴巴,不管朝廷怎么降罪,受了就是。”周王从马车里探出头,看了看他们,说道:“我们现在都是罪臣,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幸运,还想对朝廷提什么条件吗?” “众多袍泽因我们而死,朝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名叫徐凌的青年将军抬起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庆幸之色,说道:“若不是公主殿下和唐大人及时赶到,怕是会酿成大错,如今的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周王叹了口气,说道:“多亏了唐兄弟那神乎其神的医术,现在想到身体里的东西,本王还觉得得慌。” 不止周王,所有人想到体内的恶心虫子,皆是不寒而栗。 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即便是有血性的汉子,也根本承受不住。 对于那位对他们有救命和解困之恩的唐大人,众人发自内心的感激,徐凌望着后方,说道:“唐大人的这份恩情,这辈子怕是无法报答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从他们来时的官道上,一人一骑疾驰而来,激起一路烟尘。 虽然只有一人,随行的数十名护卫也立刻紧张起来,摆出迎敌之势。 周王看着马上的人影渐近,诧异道:“是唐兄弟……” 吁! 唐宁勒紧缰绳,在众人的侧方停下。 周王看着他,疑惑道:“唐兄弟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唐宁没有回答,左右看了看,望向最前方一辆马车,怒道:“李天澜,你给我出来!” 第四百零九章 三年之约【第一更】 “李天澜?” 唐宁话音落下,周围的将领们怔了怔,下一刻才反应过来,李天澜是公主殿下的名字。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知道归知道,但在场众人,哪怕是周王,也不敢像这样直呼她的名字,更何况是“李天澜,你给我出来”…… 能这样称呼公主的,必定与她关系匪浅,更不必说唐宁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也不好开口斥责,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吵架了?”周王看了看前方的马车,面色有些尴尬,看向唐宁道:“唐兄弟,你和小澜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唐宁再次看向前方的马车,说道:“李天澜,你到底出不出来?” 马车车帘被掀开,李天澜跳下马车,指了指路旁的树林,说道:“去那边谈。” 唐宁率先向路边的树林走去,虽然她很厉害,但他身上装备充足,要是认真的动起手来,也未必会怕了她。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林中,一名将领诧异道:“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一人摇了摇头,说道:“唐大人看起来很生气,不知道公主对他做了什么事情,看他刚才的样子,公主做的一定很过分……” “我觉得不是……”又有一人想了想,摇头道:“如果公主真的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早就快马离开了,也不会一路慢悠悠的,就像是在特意等谁一样,你们说公主会不会就是在等唐大人……” “都闭嘴!”周王瞪了他们一眼,说道:“谁给你们议论公主的胆子,有这心思,不如好好想想回京之后,怎么保住你们的脑袋吧!” 周王对于众人还是有几分威慑的,此言一出,众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议论。 官道旁的树林中,唐宁走在前面,某一刻,转身看着李天澜,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天澜抬眼看了看他,问道:“你来就是为了问这句话?” 唐宁摇头道:“不是。” 李天澜继续问道:“那你来干什么?” “我来是……”唐宁上前两步,欺着她靠在一棵树上,一只手扶着树,俯身吻了下去。 君子动口不动手。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其人之吻还治其人之吻。 这是老祖宗留下的真理。 良久,唇分。 李天澜低下头看了看,唐宁一只手扶着树,另一只手原本放在她的腰间,此刻则不知不觉的下移了一小段距离。 唐宁拿开手,看着她的眼睛,解释道:“对不起,人一紧张,就想抓着什么东西。” 李天澜抬起头,伸出食指,轻触他的嘴唇,问道:“疼吗?” 唐宁看着她,问道:“我咬你一口试试?” “你可以试试。” 她话音刚落,一只手便放在唐宁的腰间,微微用力,两个人的位置便发生了互换,唐宁靠着树,再一次陷入了被动。 再然后,他的呼吸就又变的困难起来。 他最终还是没有忍心咬下去,一刻钟之后,才有机会深吸口气,看着她,问道:“你以后能不能温柔一点?” 李天澜看着他,问道:“你喜欢温柔的吗?” “当然……”唐宁轻咳一声,说道:“当然,人的性格各不相同,温柔有温柔的好,蛮横也有蛮横的魅力……” “蛮横?” “……”唐宁站直身子,说道:“我是说,强势,主动的女子也很有魅力。” “比如唐夭夭?” “……” 人常说,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唐宁刚才不过是闭了一会眼睛,就有些不认识她了。 李天澜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要追过来?”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我如果不追过来,一定会后悔。” 李天澜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这些话在京都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唐宁看了看她:“那时候你也没亲我啊……” 那时候的她要治国安邦,要清除草原之患,他又如何阻挠? 现在不一样了,作为一国公主,就要为她的言行负责,亲完了就想跑,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好事? 唐宁再次看向她,问道:“你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回去怎么解释?”李天澜看了看他,问道:“你这个求亲使,出使楚国,是为自己求亲的吗?” “不然呢?” “你打算这样向陈皇解释?”李天澜伸出手,一边帮他整理衣襟,一边问道:“还是打算这样向两位娘子解释?” 唐宁看着她,问道:“也就是说,你还是要回京都了?” 李天澜望向他,忽然说道:“给我三年时间吧,这三年我留在楚国,三年之后,我再去找你。” 唐宁想了想,良久才点头道:“三年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她刚才说的其实很有道理,也是事实,他作为求亲使,竟然自己娶了楚国公主,别说陈皇和陈国朝廷不会答应,就连他那个已经继承大统的便宜老丈人也不会答应。 说起来除了她之外,赵蔓的事情同样麻烦。 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他居然同时被两国的公主强吻,这趟楚国之行,本来是送赵蔓成亲,替陈国皇子向李天澜求亲,结果一送一求,全都到了他这里。 一位陈国公主,一位楚国公主,三年之后,他自己要是没有点儿实力,还真镇不住场子……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天澜伸出手,说道:“击掌。” 啪! 唐宁伸出手,和她的手掌击在一起。 三年时间,不短也不长,与一辈子相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唐宁不会剥夺,更何况,他也真正需要这三年。 两人的手掌击在一起,却没有分开,而是十指紧扣,唐宁看着她,问道:“你现在会不会后悔,当初在灵州的时候,堂堂郡主,为什么要对一个小小的解元感兴趣?”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陈国的解元有无数,你却只有一个。” 想不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公主殿下,说起情话来也这么动听。 唐宁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她,说道:“这里还有一颗大还丹,你收着吧。” 大还丹放在他身边这么久也没有用到,自从跟着老乞丐学毒术之后,这颗丹药在他这里就没有了太大的作用,相比而言,放在她身边唐宁更放心一些。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你收着吧。” 唐宁握着她的手,将之放在她的手里,说道:“你收起来我才放心。” 李天澜见他态度坚决,便没有再推辞了。 等到她收好之后,唐宁这才牵着她的手,目光望向某一侧的树后,缓缓道:“看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第四百一十章 还施彼身【第二更】 李天澜看着前方,面色微疑,显然并没有发现什么。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知道有人躲在那里,并不是他比李天澜更厉害,感觉更敏锐,是因为从刚才某一瞬开始,他袖中的癫蛊就开始躁动不安,冰蚕蛊也开始频频异动。 能让蛊虫出现这种异动,隐藏在暗中之人的身份已经很清楚了。 那个方向并没有传来什么动静,唐宁目光望过去,问道:“二王子都死了,你还想做什么?” 他话音落下许久,才从十几丈远的树后走出一人。 那是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影,看身材应是女子,那人将斗笠摘下,看着唐宁,问道:“你怎么发现我的,又怎么知道是我?” 斗篷之下是一张唐宁并不熟悉的脸,中年女子面色蜡黄,甚至有些发暗,脸上似乎涂抹了什么东西,虽然并不是二王子身边那中年女子的面容,但她刚才已经间接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看起来如此,应该是经过了一番易容而已。 作为二王子等人中唯一的漏网之鱼,她的通缉令已经遍布全城,不改头换面,想要从城里逃出来并非易事。 唐宁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上前两步,说道:“二王子已经烧成灰了,你还不死心?” 中年女子平静道:“一个失败者而已,死便死了。” 唐宁已经不是第一次领略到这女人的狠毒,自己的徒弟说丢下就丢下,跟着的主子死了,转眼便翻脸无情,这女人比她养的蛊还毒。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也是汉人,为什么要为他们做事?” “你管的太宽了。” 中年女子冷冷的说了一句,缓步向这边走来,看着李天澜,淡淡道:“想不到,堂堂楚国公主,竟然会自降身份,喜欢上陈国一个微末小官……” 爱情是没有身份之别的,王子都会爱上灰姑娘,公主为什么不能喜欢穷小子? 更何况他也不穷,喜欢一个人的感觉,这种心肠歹毒没有体会过感情的中老年妇女又怎么会懂。 唐宁见她越走越近,双手环抱,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想等走近一点好放蛊虫?” 中年女子脚步一顿,看着他,寒声道:“果然是你,他们的蛊毒都是你解的?” 唐宁不置可否,那中年女子又追问道:“蛊术在十几年前就已失传,更不可能在陈国出现,你的蛊术是谁教的?” 唐宁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你现在不说,一会儿也会说的。”中年女子冷声说了一句,甩了甩袖子,便有几道黑光从她的袖中激射而出,直奔唐宁和李天澜而来。 刷! 一道银色的匹练从唐宁眼前划过,李天澜持剑而立,中年女子放出来的几条蛊虫,被她斩成数段,在地上不停扭动。 中年女子面色不变,淡淡道:“你以为这就结束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是想说,银线蛇蛊即便是被斩断,依然能够存活,寄生在宿主体内吧?” 中年女子的面色首次发生了变化,这是银线蛇蛊虫的特征,既然他知道这些,为何还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立刻望向地上。 只见刚才被斩断的那几条蛊虫,并没有如她所料想的钻进那两人的体内,而是在他们的脚下不断的蠕动,若是观察的仔细些,就可以看出那不是蠕动,而是颤抖,或者说是臣服。 修习蛊术多年,她当然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你身上有冰蚕蛊!”中年女子面色大变,厉声问道:“是她教你的蛊术,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姓白的竟然连冰蚕蛊都给你了!” “什么姓白的……”唐宁瞥了她一眼,他的蛊术大都源自苏媚,冰蚕蛊也是她借给他的,而且还叮嘱他千万要保管好,难道这女人和苏媚有什么关系,姓白的又是谁? 中年女子的情绪忽然变的激动,拔剑指着唐宁,大声道:“说,你的蛊术是谁教给你的?” 锵! 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过后,李天澜已经站在了唐宁的身前。 两剑相碰,中年女子后退几步之后,冷哼一声,再次欺身而上。 唐宁本来有些担心李天澜,但见她和这中年女子战在一起,丝毫不落下风时,便放下了心。 有他在身边,这中年女子的蛊术便起不了太大的作用,精通蛊术之人,武功一般都不怎么高明,虽然这中年女子也算高手,但十余招过后,就已经被李天澜彻底的压制住了。 此时,林外已经有动静传来。 一队人马从官道上冲入林中,那中年女子甩开李天澜,直向唐宁而来,抓向他的肩头,唐宁抬手抓着她的手腕,顺势翻转,中年女子这一击落空。 李天澜已经疾步过来,中年女子面色不甘的看了唐宁一眼,飞身奔向更深的林中,只不过,她刚刚飞出数丈远,便身体一颤,倒在地上。 徐凌快步走过来,问道:“公主,您没事吧?” 李天澜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唐宁走到那中年女子面前,问道:“怎么样,中毒的滋味不好受吧?” 中年女子仗着她会用毒用蛊就胡作非为,唐宁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这一趟楚国之行任务艰巨,危险重重,他用来压箱底的东西也不是一件两件,老乞丐的毒术和苏媚的蛊术并不是传承自一脉,某些时候,毒术比蛊术要好用多了。 唐宁站起身,看着李天澜,说道:“这个人交给我处理吧。” 这中年女子明显和苏媚有什么关系,唐宁打算将她押回去问问,更何况,她三番两次对他出手,这一路上不给她点颜色瞧瞧,难以出他心头的恶气。 李天澜看着他,叮嘱道:“你小心些。” 唐宁道:“放心,十二个时辰之内,她提不起任何力气的。” 徐凌带着一队人马过来,两人即便是想温存一会儿,也没有机会了。 官道之上,周王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被绑起来的中年女子,诧异道:“唐大人,这……” “这是从二王子身边逃跑的那名女子。”唐宁看着周王,解释道:“我和公主是去抓刺客的。” 周王的视线在他的脸上停留片刻,在他嘴唇上停留尤其之久,笑道:“这女人罪大恶极,抓到简直太好了。” 徐凌走过来,单膝跪地,拱手道:“唐大人救命之恩,徐某没齿难忘,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数名受他恩惠,解了蛊毒的将领,也都纷纷上前拜谢。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都是自己人,大家不用这么客气,起来吧起来吧……” 李天澜走过来,众人赶忙退开。 她抬头看着唐宁,说道:“我们走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等你。” 她的视线在唐宁身上停留了许久,才转身上了马车。 “我们走了!” “唐大人,再见!” …… 众将领翻身上马,和唐宁挥手告别,周王从马车上探出头,想了想,开口道:“唐兄弟,你……” 唐宁看着他,问道:“王爷还有何事?” 周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看着他,说道:“未免别人误会,唐兄弟回去的时候,还是先把嘴上的唇脂擦了吧……” 第四百一十一章 公孙影【第三更】 唇脂就是后世的口红,被周王提醒之后,唐宁用李天澜送的手帕擦掉唇脂,目送着她们一行人消失在官道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直到前方连一丝影子都看不见了,他才缓缓收回视线。 三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算太长。 没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想要光明正大的娶一个公主老婆谈何容易,更别说娶两个。 毕竟他又不是皇帝,想娶哪个娶哪个,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几乎只有造反一个途径。 可造哪个的反呢,虽说关于造反这件事,理论经验丰富的他心里有一整套的流程,但一来名不正言不顺,二来……,无论造两个老丈人谁的反,以后的夫妻关系都难以和谐,不是可取之道。 唐宁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略有些头疼。 反正一时间也想不通,他摇了摇头,不再想这件事情,还是先回沧州,赵蔓还在驿站等着呢。 那中年女子被他扛起来扔在马上,这女人心肠歹毒坏得很,唐宁也根本没有将她当做女人,让她趴在马背上,再次回头望了一眼,扬了扬马鞭,向着沧州城的方向而去。 沧州,驿站。 赵蔓在院子里踱着步子,时而望着唐水,问道:“表姐,他怎么还不回来?” 唐水看着她,说道:“公主叫我唐水就好。” 赵蔓跑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道:“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是他的表姐,也就是我的表姐。” 唐水看了看她,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之前见过平阳公主不少次,但她却何曾对自己这么客气过? 他的这位表弟,什么都好,最好的便是女人缘,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显然已经对他彻底倾心,那位楚国公主对他的情愫,瞎子也看的出来,这还不是全部,就连有着京师第一美人之称的苏媚,似乎对他也有一些别样的居心。 赵蔓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紧张的问道:“表姐,他会不会不回来了?” 唐水无奈的安慰道:“不会的,再等等吧。” 赵蔓无聊的在院子里玩着鞭子,某一刻,唐宁从门外走进来,说道:“我回来了。” 赵蔓立刻丢下鞭子跑过来,左右看了看,见只有唐宁一人,眼睛便弯了起来。 想到刚才在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她又有些害羞,低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就跑回了房间。 唐水看了看他,问道:“她走了?” 唐宁点头道:“走了。” “出使一趟楚国,身边多了两位公主。”唐水取出手帕,伸手擦了擦他的嘴角,说道:“我看你回去怎么和小如小意交代。”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作为女子,赵蔓和李天澜都如此的勇敢果断,有情有义,他也不能畏首畏尾的做缩头乌龟。 至于怎么和她们交代,大不了回去一个人睡书房…… 两名禁卫押着那中年女子进来,陈舟走上前,说道:“大人,人带来了。” 唐宁看了看她,又看着陈舟,说道:“以后随便绑绑就行了,不用这么认真。” 陈舟拱手道:“属下知道了。”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先把她带进去。” 见陈舟押着这中年女子进去,唐水看着他,问道:“她是谁?” 唐宁解释道:“从二王子身边跑掉的那名女子,我有些事情要问她。” 唐宁走进房间,看着陈舟,吩咐道:“找张椅子让她坐着。” 虽然她武功不俗,但全身使不上力气,又颠簸了一路,现在能站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唐宁搬了张椅子坐在她的对面,问道:“姓名?” 中年女子睁开眼,漠然的看了看他,眼睛又闭上。 唐宁现在终于明白,完颜嫣为什么从来不拿自己当人质,有其师必有其徒,原来她的师父比她还要嚣张。 他伸出手,手心上躺着一只小小的甲虫。 他看向中年女子,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中年女子再次睁开眼睛,淡淡道:“这世上懂得炼制癫蛊的,只有我和姓白的,你是她的徒弟,难道她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我不认识你说的姓白的。”唐宁看着她,说道:“你最好老实一点,我不是二王子,不会对你客气,你知道癫蛊,也知道被它咬了会怎么样吧?” “你拥有癫蛊,又有冰蚕蛊,你不可能不认识她。”中年女子看着他,说道:“你的癫蛊和冰蚕蛊是哪里来的?” 唐宁拍了拍桌子,说道:“是你在问我还是我在问你?” 中年女子皱眉道:“你不认识白锦?” “没听过!”唐宁看着她,说道:“我再问最后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中年女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公孙影。” 唐宁抿了口茶,又问道:“你和二王子来楚国的目的是什么?” 中年女子淡然道:“破坏陈楚结盟,阻止信王上位。” 完颜部的目的倒是很单纯,想尽办法的削弱两国力量,只可惜派出来的队伍太弱了,除了她和完颜嫣之外,连二王子都牺牲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是汉人,为何要替他们做事?” 中年女子目光直视着他,问道:“你是陈国人,你们的公主嫁的是太子,为何要替楚国信王做事?” 唐宁解释道:“因为信王是我的岳父。” 这个理由已经很充足了,一个是抢他的女人的废物太子,一个是他未来的岳父,帮谁不帮谁,是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 虽然这位便宜岳父总是看他不顺眼,还老是挖坑让他跳,甚至还想让他和澜澜结拜兄妹,但说到底,便宜岳父也是岳父。 中年女子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唐宁看着她,说道:“该你回答了。” 中年女子闭上眼睛,说道:“各为其主。” 唐宁看了看她,当她的主子也真是造孽,到头来连具全尸都没有留下。她总觉得这女人身上有什么疑点,但又说不清楚疑在哪里,根据她所说的话猜测,她好像真的和苏媚有什么关系。 具体有什么关系,等到回去问过她再说。 唐宁看着陈舟,说道:“先把她带下去吧。” 陈舟点了点头,挥手道:“带走!” 走出门,一名禁卫望向陈舟,想了想,问道:“头儿,需不需要把她松绑了送到唐大人房里?” 陈舟看了看那面色蜡黄的中年女子,在那禁卫的头上抽了一巴掌,没好气道:“你瞎啊你,松什么松,送什么送,再找条绳子绑紧了,关柴房里!” 那禁卫看着他,说道:“以前的人质不都是松了绑……” “现在和以前能一样吗?”陈舟又一巴掌抽上他的脑袋,怒道:“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第四百一十二章 私定终身【第四更】 李天澜和周王从沧州出发已有数日,怕是已经到了京都,唐宁他们却还停留在沧州。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两日之前,他就打算启程,但却被赵蔓拦住了。 她这两天在城内大肆采购,买来的东西已经整整的装了几大车。 她再一次想拉着唐宁的胳膊上街时,唐宁赶忙拽住她,说道:“这些东西已经已经够了,没有必要在买了。” 赵蔓道:“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多买一点,回去送给小如姐姐和小意姐姐,你说她们会不会喜欢?” “你已经买的够多了。”唐宁看着她,无奈道:“她们收到了一定会高兴的。” 赵蔓抬起头,说道:“可是我还想多买一点给她们。” 她要是再买,怕是又要占据几大车,唐宁连忙道:“好了好了,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赵蔓红着脸,说道:“一家人才要对她们好……” 好不容易劝住了她,陆腾便过来问他何时启程了。 三月出发,现在已经八月中旬,小半年都快过去了,时间耽搁不起。 唐宁看着他道:“让他们收拾收拾,明天一早就启程!” 京都。 自朝廷的大军出征之后,不过十日的功夫,公主殿下便回到了京都。 周王以及五州的将领,也跟随公主一同回京请罪。 百姓们原先以为公主殿下领兵出征,无往不利,用了极短的时间便收服了叛军,直到诏书张贴在城墙上,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此次周王造反一事,竟是草原人假借周王之名,想要祸乱楚国,从而搞出来的动静。 被草原人设计,造自己国家的反,这简直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楚国的每一位百姓脸上。 再想到他们假意议和,实则勾结太子,想要对当时还没有登位的信王不利,草原人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一时间,京中百姓无不愤慨,意图联名上书,请求朝廷发兵草原者不在少数。 好在诏书中写明,包括草原二王子在内,所有贼人,已经被公主率领沧州守军尽数诛杀,百姓们的怨气才平息了一些。 这次的事情中,即便周王没有谋反之心,但却也险些酿成大错,不处置不足以平民愤,法理不容,情理不容。 诏书中也写明了他的处置结果,虽然他的亲王爵位得到了保留,但后半辈子只能留在京师,算是一种变相的囚禁,也只有一个王爷的虚衔了。 此外,关于那些同样有错的叛将,依照律例,造反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但念在他们身不由己,免去一死,却也革去职位,统统发配到与草原接壤的边境,戴罪立功。 宫墙之下,几乎被百姓们围的水泄不通。 “那些草原蛮子真该死,公主威武!” “要是早知道公主殿下便能解决那些蛮子,就不用兴师动众,出动那么多大军了!” “那些蛮子竟然如此嚣张,殿下就应该将他们抓回来,一个个凌迟处死!” …… 长宁公主在楚国百姓中的声望极高,她虽是女子,成就却令全楚国的男人汗颜。 三年前,她女扮男装参加科考,一举便成为了楚国有史以来第一位三元状元,也是最年轻的状元。 在这之前,她甚至亲自带兵,将进入楚国抢掠的草原蛮子驱逐回他们的老家。 长宁公主的功绩还不止如此,她能文能武,通晓朝政,十五岁之时,就能针对朝事,提出自己的见解,针砭时弊,连陛下都对她多次夸赞。 一年之前,她出使陈国,归来之后,又提出了不少新政,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运用多项举措,改善了多地的水患,为朝廷每年节省了大量的治水开支。 长宁公主在楚国是一个传奇,此次平叛一事,则又在她的传奇之路上,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街头的面馆之中,卖面的老婆婆将一碗热腾腾的素面给她端过来,笑道:“公主这次可是又做了一件大事,外面都快吵疯了……” 李天澜看向她,说道:“婆婆,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老婆婆在她的对面坐下,笑呵呵的说道:“你说吧,婆婆听着呢。” 片刻后,听李天澜说完,她猛地站起来,震惊道:“你,你真的……” 李天澜罕见的红了脸,微微点了点头。 老婆婆震惊的看着她,许久才叹了口气,喃喃道:“老婆子我当年要是像你那么勇敢,现在就不至于在这里卖面了……” “我看那小子对你也是真的喜欢……”她想了想,又道:“不过,那小子一看就是会哄姑娘的,肯定有很多女子喜欢她,你以后跟了她,可要看紧一些,要是他敢到处沾花惹草,你就狠狠的收拾他……,那小子身边倒是有个厉害的,来,婆婆再教你几招!” 皇宫。 御书房中,曾经的信王,如今的楚国皇帝,坐在棋盘之前,捏起一颗棋子,想了想之后,才看向对面,说道:“多年不见,你的棋艺倒是一点儿都没有退步,我却是下不过你了。” 周王摇了摇头,说道:“臣弟这些年闲着无聊,净下棋了,皇兄要劳心国家大事,棋艺生疏也是正常……” 新皇李舜终于落子,随口问道:“我将你留在京都,你可有怨?” 周王慢悠悠的捏起一颗棋子,说道:“臣弟巴不得留在京都享福,皇兄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险,那女人送进臣弟身体里的虫子足足有三寸,要不是唐兄弟,臣弟今日就见不到皇兄了。” 李舜看向他,问道:“唐兄弟?” 周王解释道:“就是陈国的送婚使唐宁。” 李舜撇了撇嘴,说道:“那混账,是懂些歪门邪道。” 周王怔了怔,“混账?” 李舜挥了挥手,说道:“不说他了,下棋。” 周王看向他,忽然道:“说到他,有件事情不知道皇兄知不知道。” 李舜拈起一颗棋子,随口问道:“什么事情?” 周王想了想,说道:“据臣弟观察,唐宁和小澜……” 李舜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问道:“他和澜澜怎么了?” “如果臣弟没有猜错……”周王思忖片刻,才道:“小澜和他,应该已经私定终身了。” “你说什么!”李舜猛地站起来,直接将棋盘撞翻,大声道:“什么私定终身?” 周王看着散落满地的棋子,愣了一下,问道:“皇兄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李舜一脸怒色,喃喃道:“难怪,难怪她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怪怪的,难怪她要自己去平叛……” 他气冲冲的向殿外走去,周王站起身,问道:“皇兄去哪里,一会儿不去钓鱼了?” 李舜怒气冲冲的挥了挥手,“澜澜都被人钓走了,还钓个屁的鱼!” 【ps:对于信王的称呼,有些犹豫,信王是不能再叫了,改成楚皇总觉得奇怪,直接称呼名字又有点出戏,大家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第三百一十三章 屠夫与蛇【第五更】 沧州本就已经靠近楚国南边,启程数日,队伍已经驶出了辽州,再往前,就到陈国疆土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阿嚏!” 唐宁揉了揉鼻子,虽说他们一路都在向南行驶,但天气如今已经入了秋,还是越来越冷,晚上要提醒赵蔓换厚被子了。 前方就是十里林,当初他们来的时候,在那里遇到了伏击,幸亏他机智的和对方交换了人质,才将危机消弭与无形。 何瑞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前方的林子,面色复杂。 陆腾骑着马过来,说道:“今天夜里,怕是又要在林中露宿了。” “那就加快速度吧。”唐宁看着前方的林子,说道:“今天住一晚,明天晚上就能在封州休息了。” 陆腾点了点头,看着后方,说道:“继续前进!” 随着队伍渐近,林中忽然有人影出来,禁军们先是摆出防御的架势,但见对方只有几人,便过去一队,问询情况。 不多时,陆腾便带了几人过来,说道:“唐大人,他们是十里林的匪首,这次是来给我们带路的。” 为首的一人立刻道:“不不不,这位将军,我们已经从良了,不是贼了。” 那人看着唐宁,期待的说道:“大人,我们现在已经从良,不当贼了,而且每天都听您的吩咐,多做好事,惩恶扬善……” 唐宁差点儿都忘记了还有这一茬,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做的很好。” 那人搓了搓手,说道:“既然如此,大人,能不能把解药给我们,我们保证,服下解药以后,还是会和以前一样,只做好事,不做坏事,惩恶扬善,广积福报……”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其实你们没有中毒。” 现在下毒,一年之后才发作,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技术含量这么高的毒,至少唐宁自己没这个本事。 那人怔了怔,干笑道:“大人说笑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不信我?” 那人哆嗦了一下,立刻道:“信,信,我们以后还是会多做善事,一年以后,大人可一定要派人送解药来……” 说真话他不信,唐宁也没有什么办法,那匪首不敢再多言,陪笑道:“小的去前方给大人带路……” 有这些地头蛇带路,这次从十里林到封州,要比上次顺利的多。 到了封州,唐宁才惊讶的发现,那匪首说的居然是真的。 他们是不是从心里改邪归正不说,至少在行动上已经做到了,这两个月,封州忽然多了一个好人帮,帮中兄弟数百人,以做好事传爱心为宗旨,修桥铺路,打地痞惩流氓为第一要义,在封州收获了百姓不少的叫好声。 不管是不是发自真心,他们的行为都值得称赞,唐宁将一包药粉扔给他,说道:“一碗水化开,每人喝一口便可解毒。” 这药粉其实是从楚国买的胭脂,花瓣做的,纯天然无添加,他这次回来买了不少,除去给赵圆代购的,还有好多好多。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曾经的十里林匪首,如今的好人帮帮主跪倒在地,感激涕零。 唐宁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他走回驿站,看到陈舟时,叮嘱道:“看好那个女人,别让她跑了。” “大人放心吧。”陈舟拍了拍胸脯,说道:“用了三根绳子,绑猪都没有绑过这么紧,她越挣扎越紧,跑不了的。” 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错。” 虽然和完颜嫣一样是俘虏,但这位公孙大娘在这里的待遇就没有这么好了。 她武功不俗,又懂得蛊术,虽然她的蛊虫都被唐宁搜出来烧掉了,但以免意外,她一路上都是被绑着,也没有资格独自乘坐一辆马车,而是被塞在货车里,驿站里也没有她单独的房间,只能在柴房里凑合。 对付这种危险分子,丝毫不能麻痹大意。 回去的这一路他可谓是归心似箭,一点也不愿意耽误,到封州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而他打算明天早上就再次启程。 如果路上不耽搁什么时间的话,十月初就能回去了。 他走回院子,老郑手里拎着刀,在院子里转了转,问道:“看见我的磨刀石了吗?”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去问问厨子吧,驿站里肯定也有。” 老郑的刀不常用,但却总爱磨,三天两头拿出来磨一磨,不知道这是什么癖好。 要说用刀,他只是喜欢用它切猪耳朵,晚上下酒。唐宁不得不承认,老郑切出来的猪耳朵,薄厚适中,真的比一般屠夫切得好吃。 郑屠夫走到厨房,问正在灶前忙碌的厨子道:“有磨刀石吗?” 厨子正在忙着做饭,头也没回,说道:“有,就在隔壁柴房,你自己去找找。” 郑屠夫推开柴房的木门,四下里寻找起来。 柴房正中的柱子上,中年女子被绑在那里,郑屠夫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中年女子看着他,某一刻,忽然开口问道:“你在找什么?” 郑屠夫四下里看了看,问道:“有没有看到磨刀石?” 中年女子低下头看了看,抬起脚又踩下去,说道:“在我脚下,你过来取吧。” 郑屠夫目光望过去,果然在她的脚下发现了一块深色的石头。 他走到中年女子身边,弯下身子。 中年女子双目微凝,眉头挑了挑。 与此同时,她头上的一根发丝忽然飘落,在空中扭动了几下,仿若活物一般,直奔郑屠夫的面部而去。 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物要比发丝粗上许多,转瞬就要钻进郑屠夫的鼻中。 中年女子面上带着一丝冷笑,那是她最珍贵的银线蛇王蛊,平日里潜藏在头发中,也是她最后的保命绝招。 银线蛇王速度极快,距离这么近,哪怕是绝顶高手也无法闪避,更何况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屠夫? 郑屠夫抬起头,随手一捏,那物便被他捏住了首部,身体还在不停的扭动。 他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那物便停止了挣扎,一动不动。 他拍了拍手,像是掸去灰尘一样,抬头看着那中年女子,说道:“银线蛇王,藏得够深啊……” 中年女子双目紧缩,颤声道:“你怎么知道……” 眼前之人不仅知道银线蛇王,捏死她最厉害的蛊虫,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将中年女子最后的希望摧毁之余,也让她心中惊诧万分。 郑屠夫摇了摇头,说道:“万蛊教剩下的人不多了,不想着将教统传承下去,跑到草原上凑什么热闹?” 听到“万蛊教”这三个字时,中年女子的面色首次大变,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一杀猪的,没别的意思,只是你踩着我的磨刀石了。”郑屠夫蹲在地上,说道:“乖,抬脚……” 第三百一十四章 抵京 郑屠夫从她脚下拿过磨刀石,直起身,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中年女子面色苍白,颤声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会知道万蛊教,你是大梁……” 郑屠夫挥了挥手,说道:“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他走出去,关上柴房的门,来到院中时,就听不到里面的声音了。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那女人在叫什么呢?” 郑屠夫道:“可能绳子绑的太紧了,让人给她松一松吧,让她留点高手的尊严。” 老郑开口求情,就如同铁树开花,难得一见,唐宁伸手招来了陈舟,说道:“去帮她松一松,换个绑法吧。” 他走去赵蔓所在的院子时,她和唐水站在院子里,跑过来说道:“表姐刚才教了我一招,你要不要看看……” 自从完颜嫣将她的鞭子送给赵蔓之后,她就彻底的走上了一条歧路,唐宁不希望她能走回正道,只希望她能够脚踏实地,好好的练习鞭法,千万不要再走上一条更歧的路。 京都,时间已是十月。 人都是健忘的,京都每天都有新鲜事发生,临近年尾,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年初时发生的事情。 平阳公主出嫁之时,可谓是满京轰动,然而半年多过去,若不是有人刻意提及,百姓早已不记得三月初公主离京之时的那场盛会。 礼部的官员自然不会忘记,因为今日便是公主回京的日子。 上一任楚皇驾崩的突然,又在临终前废了太子,两国联姻作废,使团于两个多月前从楚国京都出发,今日便到。 祠部司,膳部司,主客司,三司郎中亲自出城迎接,站在城门口,三人的脸色却是同样的灰暗。 祠部郎中叹了口气,说道:“他还是回来了。” 膳部郎中面有忧虑,叹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要不……”主客郎中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告假一个月?” 膳部郎中犹豫道:“我们三人同时告假,怕是会惹人非议,这不好吧?” “不惹人非议重要还是前程和小命重要?”祠部郎中摇了摇头,说道:“半年前,他是怎么当上送婚使的,你们难道忘了吗?上一任礼部郎中的下场你们也忘了吗?” 一个临时的礼部主事,自然做不了送婚使,可他硬是踩着他们几人的身体,坐到了那个位置,临走之前,他就已经被陛下任命为礼部郎中,这次回来,他们三个岂不是会重蹈覆辙? 祠部郎中挥了挥手,说道:“本官才不管什么非议不非议的,一会儿回去就告假,他什么时候离开礼部,我再什么时候回来!” 膳部郎中想了想,咬牙道:“我也是!” 主客郎中犹豫片刻,同样开口道:“我回去就找刘侍郎。” 三人又小声的交谈了一番,身后的人群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他们抬头望去,只见一条黑线出现在视线的尽头。 城门口的人群之中,有人高声喊道:“公主回京了!” …… 唐宁站在城门口,心算了一下,半年多以前,使团从京师出发,到楚国京都,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只用了两个月半月。 这是因为归程之时,他们遇城不歇,几乎是连日赶路,如果不是在楚国因为造反的事情耽搁了那几天,还会更快。 算起来,其实他们这一处出使,大部分的时间都耽搁在路上了。 回到京师之后,城门口早已有礼部的官员迎接,之后便会直接进宫,向皇帝汇报。 他们抵京的时候已经过了正午,早朝早已结束,陈皇接见他们的地方是御书房。 唐宁和陆腾何瑞走进来,同时躬身道:“臣参见陛下!” 陈皇看着他们,点头道:“免礼。” 唐宁没有直起身,而是抱拳道:“臣辜负了陛下重托,辜负了朝廷的信任,请陛下降罪!” 陆腾和何瑞也同时躬身,说道:“请陛下降罪!”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就连朕也没有想到,这半年里,楚国竟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这件事情不怪你们,免礼吧。” “谢陛下。”唐宁拱了拱手,站直身子,从袖中取出一物,递上去,说道:“陛下,这是现任楚皇送来的国书,请陛下过目。” 立刻有宦官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国书,呈了上去。 虽然国书是很严肃的东西,需要他回京之后,当面呈递,但国书的内容,其实在他们抵京之前,就已经送回来了。 陈皇扫了一眼,将之放下,面色复杂的说道:“如今的楚国,已非当年我陈国之臣了……” 殿内的气氛有些沉闷,直到一道身影从殿外跑进来。 “父皇,父皇……”赵蔓跑到陈皇身边,委屈道:“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到父皇了!” 看到她的那一瞬,陈皇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遗憾,又有一丝庆幸和欣慰,最终化作笑容,说道:“这一路上,蔓儿辛苦了……” 赵蔓抓着他的袖子,说道:“蔓儿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了,蔓儿要一辈子留在京都陪着父皇……” “好。”陈皇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朕让人将你的长宁宫再收拾收拾……” 赵蔓摇了摇头,说道:“父皇,蔓儿已经长大了,再住在宫里,不合礼制,我还是住在宫外的公主府吧,我还是会经常进宫来陪父皇的……” “这样也好。”陈皇目光望向下方,说道:“朕和蔓儿说说话,你们先退下吧。” 唐宁的心早就飞回家了,就等他这句话,闻言立刻拱手道:“臣告退。” 他准备离开时,看到赵蔓背对着陈皇,对他眨了眨眼睛,做出口型道:“等我……” 马车早已在宫门口等着了,一路行至唐府门口,唐宁下了马车,便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一众身影。 他走上前,看着站在最前面的两女,张开双臂,轻声道:“我回来了。” 小小和方新月两个小姑娘站在她们身后,脸上满是笑容,郑屠夫抱着女儿站在一边,伸手捂着她的眼睛,说道:“囡囡别看。” …… 早上躺在床上,两只手臂分别搂着小意和小如时,唐宁再一次深刻的体会到,哪怕当再大的官,做什么样的大事,也没有像这样搂着两位娘子来的幸福。 钟意从床上挣扎着起来,红着脸道:“相公,都快中午了,我们要快点起床,要不然别人会笑话的。” 苏如也要起来,唐宁的手臂又将她们搂紧了一些,说道:“这里是唐府,谁敢笑话?” 钟意低着头,小声道:“爹娘昨天晚上说,早上要过来的……” 从窗户外透出来的光来看,现在已经是中午了,也就是说岳父岳母已经等了一个早上,哪怕唐宁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她们两个穿好了衣服也不好意思出去叫丫鬟进来,梳洗之后,坐在梳妆台前自己打扮。 “我来吧。”唐宁走过去,从钟意手中接过眉笔,轻轻的帮她描眉。 半年多以前,最开始帮她画眉的时候,她还扭扭捏捏的,后来则大方了起来,这也算是他们的一种闺趣。 帮她画好之后,又开始帮小如画。 钟意坐在铜镜前,仔细的照了照镜子,看向唐宁,疑惑的说道:“相公出去这几个月,画眉的技艺好像长进了许多……” 第三百一十五章 隐情 “那是自然。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唐宁一边给小如描眉,一边解释道:“这都是和秀儿学的,去楚国的路上,公主嫌闷想出去,我就用她练练手,带她偷跑出去,时间久了,手艺自然就长进了,在她身上多练练,帮你们画的时候,也不会出错……” 这件事情,肯定要告诉她们,但不是现在,今天白天还有一些事情,晚上再和她们坦白。 钟意松了口气,说道:“幸亏这次只是有惊无险,相公和公主能安然的回来,真是太好了。” “有我在,怎么会有危险呢。”唐宁笑了笑,说道:“公主这次回来,还买了许多礼物给你们……” 帮她们画好了眉,在她们换衣服的间隙,唐宁已经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钟意坐在床边,轻轻的叹了口气。 苏如抬头看了看她,诧异道:“姐姐,怎么了?” 钟意看着她,问道:“傻妹妹,如果是你,你愿意让除了相公之外的男子为你画眉吗?” “当然不愿意。”苏如摇了摇头,说道:“除了小宁哥,谁都不可以。” 她说完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问道:“姐姐的意思是说,公主喜欢小宁哥?” 钟意点了点头,说道:“公主离京之前,我就看出来了。” 苏如怔了怔,才问道:“那,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看相公什么时候才会坦白,他要是继续瞒着我们,就让她睡一个月的书房……”钟意轻哼一声,又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你总是向着相公,可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他,喜欢相公的女子那么多,我们姐妹要一条心,要不然,以后家里不知道要多出多少妹妹……” 苏如挽着她的胳膊,说道:“我知道的,姐姐放心吧……” …… 唐宁走到院子里,碰到晴儿端着木盆走过来,看着她问道:“晴儿,你干什么去?” 晴儿抬起头道:“老爷和夫人都等了好久了,我帮小姐梳妆……”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了,她们换好衣服就出来。” “哦。”晴儿呆萌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把水倒了。” “等等。”唐宁想到一件事情,叫住她,问道:“唐夭夭呢,昨天怎么没见她,她不在京师吗?” “她在啊。”晴儿摇了摇头,说道:“昨天早上姑爷回来之前,她还过来了呢。” 昨天连方小月都翘课跑过来迎他了,唐妖精居然到现在都不露面,唐宁站在院子里,小声道:“连面都不露,还是不是朋友了,真不像话……” 唐夭夭从墙外飞过来,怒道:“说谁呢你!”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你听墙根?” “什么听墙根,我凑巧听到你说我坏话!”唐夭夭瞪了他一眼,问道:“我的礼物呢?” 唐宁挥手道:“都在车里,你到时候随便挑。” 唐夭夭瞥了瞥他,说道:“算你有点良心,不枉我这半年来替你看着店铺。” 这句话说的就不对了,唐宁看着她,说道:“这不仅是我的店铺,也是你的店铺,这些店铺就像我们共同的孩子……” 唐夭夭脸色通红,羞恼道:“呸,谁和你有孩子了!” “我就是一个比喻。” “比喻也不行!” …… 唐宁不乱比喻了,唐夭夭不满的看着他,说道:“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管,你连一句辛苦都不说。” “好好好……”唐宁不和她计较,说道:“这半年多,你辛苦了……” 唐夭夭一巴掌拍在石桌上,更加生气:“你以为说一句“辛苦”就完了吗?” 唐宁怔了怔,又道:“那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做,你好好歇息一段时间,怎么样?”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么多店铺打理好,你刚回来就想夺权?” 唐宁愣了一瞬,扶着额头,说道:“那你说怎么办吧……” 唐夭夭却是没有再继续为难他,瞥了瞥他,问道:“你这次去楚国,见到李天澜了吧,有一年多没见到她了,还挺想念她的。” “其实也不用太过想念。”唐宁看着她,安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见。” 唐夭夭挑了挑眉,问道:“什么?” “我是说……当然见到她了。”唐宁想了想,说道:“她现在可是公主,深受百姓爱戴,对了,我们有一次还说起你。” 唐夭夭表情一动,问道:“她说我什么?” 唐宁道:“她说你主动,强势,还说你很有魅力。” 唐夭夭撇了撇嘴,一脸不信,“她会这么说我?” 唐宁伸出手,说道:“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也不知道唐夭夭到底信没信,只是傲娇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要去看我的礼物。” 唐宁在离开京都之前,给她们所有人都买了礼物,赵蔓一路走回来,又买了几大车,现在家门口停了十几辆马车,连丫鬟下人都人人有份。 唐宁挑了一车的礼物,亲自带着来到了天然居。 其实此行他最应该感谢的是苏媚,他用来保命或是压箱底的东西,全是她临行前送的。 他敲了敲苏媚的院门,里面没有传来声音,不过院门没关,唐宁推门进去,看到小桃蹲在院子里玩蛇。 小桃抬头看了看他,先是一怔,随后就撇了撇嘴,转过身,将屁股对着他,明显对他不屑一顾。 他出门在外半年,自然没有什么得罪小桃的地方,好奇的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小桃冷哼了一声,转了个圈,继续将屁股对着他。 唐宁不再理会她,问道:“你们家小姐呢?” 小桃撇了撇嘴,说道:“出去了。” 唐宁再次看了一眼不知道生什么闷气的小桃,走到后院,翻墙进去。 隐蔽的小院中,唐妤和唐水坐在亭中,唐水在叽叽喳喳的和她说着什么。 唐宁走过去,坐下来,说道:“娘,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唐妤笑了笑,看了唐水一眼,从袖中取出一个手镯,递给唐宁,说道:“你替娘把这只镯子送给公主,楚国那位姑娘,等到她回来了,我再亲自给她。” 唐宁看了看唐水,不用说,她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了。 他接过镯子看了看,这镯子成色很好,算得上是精品中的精品,更重要的是,这种镯子小如有,小意有,唐水也有,现在又要送给赵蔓,听起来,好像还给李天澜留了一只…… 连唐宁也不知道,她手里还有多少只这样的镯子。 这时,唐妤又看向他,说道:“你什么时候把公主带过来,让娘看看……” 唐宁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说道:“过两天我就带她过来。” 他在院内坐了小半个时辰,才重新走到前院,小桃已经没有在玩蛇了,自己在秋千上坐着一荡一荡的。 唐宁走过去,问道:“你们小姐还没有回来?” “哼!”小桃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 唐宁双手环抱,看着她,诧异道:“我有得罪过小桃姑娘吗?” “你是没有得罪过我。”小桃从秋千上跳下来,双手叉腰,气呼呼的说道:“可是你把最珍贵的蛊虫带走了,害得我们家小姐被婆婆罚跪了三天三夜……” 唐宁站在原地,怔怔道:“你说什么?” 第三百一十六章 苏媚 从被他暂时关押在县衙大牢的那位公孙大娘当时的表现来看,冰蚕蛊在蛊虫中并不凡,有着万蛊之王的称号,一路之上,唐宁利用它解决了不少难题,也化解了很多困境。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可他没想到,冰蚕蛊并不是苏媚所有,而是她为了自己,从那老妪那里偷来的,还为此受到了不轻的惩罚。 小桃撇了撇嘴,说道:“你都不知道我家小姐对你多好……”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们家小姐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小桃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说话。 唐宁看了看她,走出门外,对几名下人道:“把东西都搬进来吧。” 这次来天然居,他带了整整一车的礼物,其中一半都是给苏媚的。 他从中挑了几个礼盒递给小桃,说道:“这是给你的礼物。” 小桃撇了撇嘴,说道:“别以为用这些礼物就可以收买我------这是什么东西?” 唐宁看了看,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点妆阁的胭脂,馥郁坊的香包……” “啊!”小桃惊呼一声,眼前一亮,说道:“点妆阁在楚国京都,我们这里根本没有卖的,一盒胭脂在京师能炒到天价,还有价无市,馥郁坊的香包也赫赫有名,京师根本没有几个人有,你怎么可能……啊,你就是从楚国回来的!” 唐宁遗憾的将礼盒收回去,说道:“我错了,不应该想着用这些东西收买你……” 在他想将礼盒放回去的时候,小桃一下子冲到他的面前,将之紧紧的抱住,说道:“小姐出去办事了,一会就回来,你去她的房间等她!” 唐宁走进苏媚的房间,推门而入,看到的是凌乱的屋子和凌乱的床。 如果京师的无数男人知道他们心目中的女神,房间居然是这样一幅景象,不知道心中会作何感想。 小桃也是丫鬟中的异类,只喜欢玩蛇,连房间都不知道打扫,这样的主仆,唐宁也就见过这一对。 他走到桌前,将桌上凌乱的卷宗之类整理好,又将地上的废纸清扫了,倒在院子角落的垃圾桶里。 最后便是她的床,他将衣服叠好放在床头,被子叠了一半,想了想又铺开,反正一会还是要铺开的,就不用多此一举了。 “这么早?”他刚刚将床铺好,门口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苏媚掩嘴咳了几声,走进来,看着他说道:“小别胜新婚,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下床呢。” 唐宁早就习惯她动辄开车的样子,听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抬头问道:“你声音怎么了?” “一点儿小风寒,不碍事。”苏媚看了看房间,说道:“这里都是你收拾的?” 唐宁左右看了看,对自己的整理成果很满意,看着她说道:“你应该说说小桃,别让她总是偷懒。” 小桃从外面跑进来,瞪了唐宁一眼,也不搭理他,将两只手上的东西在苏媚眼前晃了晃,说道:“小姐你看,这是点妆阁的胭脂,馥郁坊的香包……” 苏媚看了看她,说道:“好了,你喜欢的都拿去,出去吧,记得把门带上。” 小桃关上门跑出去,唐宁摇了摇头道:“你也太惯着她了。” “谁让我只有她一个亲人呢。”苏媚走过来,坐在床边,褪去外衣,说道:“我可是看着她长大的。” 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还有我,还有娘啊,干弟弟就不是弟弟了?” “不小心说错了嘛……”苏媚嗲声嗲气的说了一句,自己钻进被子里,说道:“好弟弟,你就坐在这里,等我醒来。” 唐宁有点羡慕她说睡就睡,更心疼她饱受失眠的困扰。 从认识她那时候开始,她的气色就不怎么好,起初唐宁以为她的失眠是因为精神太过劳累导致的,后来才逐渐意识到并不是。 这位京师第一美人,动动手,就能将全京师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子,其实内心极度缺乏安全感,这一般和她的自身经历有关,只是她以前到底经历了什么,唐宁并不清楚。 他曾经试过安神香,安眠药,甚至连点睡穴的方法都试过了,对她却没有太大的作用。 安神香对她没什么用,安眠药她以前吃的太多,现在身体已经产生了耐药性,至于点睡穴,这本身是一种对身体有损伤的方法,不能多次使用,更何况,她不知道练了什么古怪的功夫,点穴对她根本没用…… 唐宁坐在床边,走了一会儿神,再低头看时,她已经恬静的睡着了,发出平稳的呼吸声音。 他抬起手臂闻了闻,并没有在他身上闻到什么特殊的味道,又低头看了看苏媚,她这种只要在他身边就能很快睡着的特质,多半是因为什么心理原因。 想到她刚才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似乎还有些咳嗽,唐宁站起身,准备趁着这会闲着,找一颗雪梨加上蜂蜜煮一煮。 他刚刚站起来,便被苏媚忽然握住了手掌。 她虽然还处在睡梦中,眉头却忽然蹙了起来,喃喃道:“别丢下我……” 唐宁只好又重新坐下,却见她神色紧张,额头沁出细汗,急促道:“爹,娘,别丢下我,别丢下媚儿……” “别丢下我,我会听话,我不吃粮食,都给弟弟……” …… 她似乎是做了噩梦,身体蜷缩在一起,不停的喃喃自语,声音含糊。 她平时睡觉的时候也经常不老实,偶尔会说梦话,大都含含糊糊,没有这一次听的清楚。 唐宁握着她的手,取出手帕,帮她擦拭掉额头的汗水,轻声道:“没有人会丢下你……” 安慰了几句之后,她的身体才逐渐的平静下来,眉头也缓缓舒展。 唐宁任由她握着手,静静的坐在床前。 …… 苏媚一睁眼,便看到唐宁坐在床边看着她。 这一觉睡的极为舒服,此刻的她精神饱满,看着唐宁问道:“我睡了多久?” 唐宁想了想,说道:“大概一个时辰吧。” 苏媚讶异道:“这么久?” 唐宁道:“你先洗漱洗漱,我去帮你煮点东西。” 苏媚摇头道:“让小桃吩咐厨房去做就行了。” 唐宁道:“我去煮一个冰糖雪梨,给你润润嗓子,他们掌握不好火候。” 苏媚眼中闪过一丝柔和,说道:“那你去吧。” 唐宁低头看了看,说道:“你得先放开我的手。” 苏媚这才发现她还握着他的手,十指紧扣,难怪她醒来之后便觉得心中十分踏实,有些不舍的松开手,说道:“你去吧。” 天然居中什么食材都有,唐宁做好了冰糖雪梨,回到苏媚房间的时候,她已经洗漱完毕。 他将碗放在桌上,说道:“趁热吃吧。” 苏媚先喝了一口汤,才道:“你们这次去楚国,搅出的动静可真不小。” 唐宁在她对面坐下,说道:“其实我们什么都没有做,都是运气而已。” 苏媚咬了一口雪梨,问道:“这一路上,那小公主已经被你拿下了吧?” 在赵蔓面前,他这一路上可都是出于被动,也是在被李天澜点了穴道,动不了的时候被她拿下。 唐宁没有回答她,指了指桌上一个盒子,说道:“冰蚕蛊和癫蛊我都放在里面了。” 想到那中年女子的事情,他又看着苏媚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公孙影的女人?”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没听说过。” 唐宁想了想,又问道:“那白锦呢?” 苏媚已经拿起的勺子又放下,看着他,诧异的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发怒 苏媚没有听过公孙影,但显然听说过白锦,唐宁解释道:“这次去楚国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女人,也懂蛊术,三番两次的找我们的麻烦,后来被我抓回来了,她说她叫公孙影,还问我认不认识白锦……” “白锦是我师父。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苏媚放下勺子,站起身说道:“我去问问她。” “急什么……”唐宁按着她的肩膀坐下,说道:“把这些吃完再问也不迟。” 苏媚看了看他,坐下来继续喝唐宁为她煮的雪梨汤。 唐宁问道:“你师父就是经常在这里出现的那位老婆婆?” “是她。”苏媚点了点头,一边喝汤一边说道:“我小时候和爹娘走失了,是师父把我捡回来,教我武功,把我养大的。” 她刚才说梦话的时候,唐宁就在床边坐着,知道她不是和父母走失,而是被抛弃,直到现在她都时常梦到这些,足见这件事情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唐宁自然不会揭她的伤疤,点了点头,就没有再继续问了。 苏媚喝完了雪梨汤,走出房间,不一会儿,唐宁之前见过的那位老妪就快步走进来,看着唐宁问道:“你说你见过公孙影,她现在在哪里?” “在平安县衙。”唐宁早就猜测到那中年女子和苏媚有关系,因此没有让陆腾把她带走,而是直接将她关在了县衙大牢。 那老妪上前一步,说道:“带我去见她!” 小桃说老妪曾经让苏媚跪了三天三夜,唐宁想到心里就来气,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县衙是什么地方,想进就能进?” 老妪面露怒色,大声道:“你……” 苏媚走过来,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就想办法让我们进去吧。” 进大牢的办法自然有的是,一个探监的借口就能带人进去,唐宁就是看不惯这总是板着脸的老婆子,不过既然苏媚开口了,他也不好再拒绝,站起身,说道:“跟我来。” …… 大牢门口,两名狱卒见他过来,立刻躬身道:“唐大人。” 赵县丞虽然和岳父大人经常斗嘴,但实际上却是一条心,两人合力,早已将整个县衙打造的铁桶一片。 唐宁经常来县衙,和这里的衙役都熟悉。 他挥了挥手,说道:“带她们去见见昨天关进来那个女人。” “是。”那狱卒点了点头,伸手道:“两位请。” 那老妪看了苏媚一眼,说道:“你在外面等着,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唐宁脸色沉下来,看了她一眼,说道:“有什么话说快点,你只有一刻钟时间。” 老妪走进去之后,苏媚才看着脸色不太好的唐宁,问道:“我师父得罪你了?” “没有。” 苏媚疑惑道:“那你为什么对她的态度这么差?” “谁让她罚你跪了那么久?” “……” “是小桃告诉你的?”苏媚怔了怔,开口道:“这个死丫头,早晚要把她的嘴缝起来。” 她的话语虽然凶狠,但是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却不自觉的上翘。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也要多为自己想想。” 苏媚看着他,问道:“还记得你当初说的话吗?” 唐宁诧异道:“什么话?” 苏媚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说,如果换做是我,你也会像对平阳公主一样对我……,这句话是真的吗?” 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唐宁清楚谁对他好,看着苏媚,摸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我发誓,如果这句话有半点虚假,就让我天……” 苏媚眼波流转,伸出指尖按住他的嘴唇,说道:“有这句话就够了,至于我想为你做什么,那是我喜欢,你管不着……” 她愿意因为一句假设的承诺,便去付出十倍百倍,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她形成这样的性格,唐宁想着想着,忽然有些难过,转移话题道:“那个公孙影到底是谁,你师父好像很在乎她。” “不知道。”苏媚摇了摇头,说道:“她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神秘的说道:“跟我来。” 他走进大牢,却没有向前走,而是拐向了左侧的一个房间。 苏媚跟着他走进去,看到一整面宽阔的墙壁上,挂满了一种筒状物,走到墙边,诧异道:“这是什么?” 这处房间,其实是唐宁特意设计的一个窃听室。 那些犯人在公堂上不愿意承认的事情,有可能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有意无意的说出来。 这些铜制的筒状物,底部由铜管相连,延伸到每一间牢房,在这处房间,可以监听到每一间牢房的动向。 唐宁看向房间内的一名差役,问道:“昨天关进来的那女人在几号房?” 那衙役道:“六号。” 每一号房都有两只耳筒,唐宁自己走到墙边,附耳过去,示意苏媚贴上另一只。 苏媚学着他的样子,将耳朵靠近耳筒时,唐宁才发觉,两只耳筒的距离太近了,两人都贴上去之后,鼻尖和鼻尖的距离只有寸许。 苏媚第一次见到这东西,耳朵贴在耳筒上,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看的唐宁有些脸红,干脆闭上眼睛,仔细的听耳筒中的动静。 声音通过铜管传进来,已经有所削弱,但好在也能听清。 某处牢房之中,一名狱卒打开牢门,对那老妪说道:“进去吧,记住你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老妪走进去,待那狱卒离开之后,坐在床上的中年女子抬起头,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说道:“师姐,十多年不见,你老了许多。” 老妪深吸口气,缓缓道:“果然是你。” “师姐?”另一处房中,唐宁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想不到这中年女子居然是那老妪的师妹,也就是苏媚的师叔? 他看向对面的苏媚,见她也露出诧异的表情,显然没有听说过这位师叔。 牢房中,那老妪看着中年女子,问道:“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我可没有师姐这么有本事。”中年女子冷笑一声,说道:“居然已经打入了陈国朝廷,连送婚使都是你的徒弟,这一路上我可是听说,你的徒弟很受皇帝信任,等到他成长起来,大事可期……” “什么意思?”老妪皱起眉头,问道:“你是说姓唐的小子,他不是我的徒弟。” “你以为我会信?”中年女子一脸不信的看着她,问道:“他不是你的徒弟,你会将冰蚕蛊给他?” “信不信由你。”老妪看了她一眼,说道:“冰蚕蛊是那逆徒偷了送给他的,我已经严惩过她了。” “只是严惩?”中年女子看着她,说道:“冰蚕罕见,冰蚕蛊更是难以炼制,你将那冰蚕蛊视若性命,居然没有杀了她?” 老妪淡淡道:“她是天生媚骨,对我的作用,比冰蚕蛊还要重要。” “天生媚骨?”中年女子眉头皱了皱,随后又舒展开来,说道:“天生媚骨之人,的确适合练你的功夫,只需施展出三分,就能将男人迷得神魂颠倒,是个不错的工具。” “不说她了。”老妪挥了挥手,说道:“说说你吧,你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的……” 另一处房内,唐宁沉着脸离开墙壁,顺便将苏媚拉开,说道:“不听了!” 苏媚白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那两人言语间流露出来的态度听的他火冒三丈,唐宁看向苏媚,问道:“她只是把你当工具,你还留在她身边干什么?” “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啊?”苏媚怔了怔,眉眼间的笑意更盛,轻轻扯了扯他的脸,说道:“如果没有她,我早就冻死饿死在外面了,就算是被她当成工具也无妨啊……” 唐宁拿开了她的手,苏媚又伸手摇了摇他的胳膊,说道:“我都不生气,你也别生气了……” 唐宁怒道:“废话,你是我姐!” 苏媚看着他,笑问道:“既然知道我是你姐,还不听姐姐的话?” 唐宁闭上眼睛,深吸口气,一名狱卒走进来,说道:“大人,那老婆婆出来了。” 唐宁走出去,那老妪从里面走过来,走到他身边,说道:“能不能想办法把她放出来?” “放出来?”唐宁看到这张老脸就生气,怒道:“你当这大牢是你家开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老妪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口水,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暴怒,一时怔立原地。 第四百一十八章 是我的命 “你知道她犯的是什么罪吗?”唐宁指着那老妪的鼻子,厉声道:“她勾结草原人,在送亲的路上刺杀公主,意图破坏陈楚联姻,朝廷上下都密切的关注此事,你让我放了她?” 其实使团上下都没有几个人见过公孙影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他抓回来的中年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唐宁想抓就抓,想放就放。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问题在于他不想放。 她在去楚国的路上想要刺杀赵蔓,回程的路上又想要对李天澜不利,现在到了京师,在大牢里也敢针对苏媚大放厥词……,做了这三件让唐宁不能忍的事情,还想让他放她走,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没有在路上结果了她,还是顾虑着她是不是和苏媚有什么关系,现在一点儿顾虑都没有了。 “行了,人你也见到了,走吧。”唐宁对那老妪挥了挥手,走出牢房。 那老妪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也相信了唐宁的话,走出牢房时,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媚看了看她,问道:“公孙影到底是谁?” 老妪淡淡道:“她是你的师叔,我们已经有十多年未见了。” 苏媚问道:“师叔为何会勾结草原人,破坏陈楚联盟?” “这些不是你该问的。”老妪回头望了一眼,说道:“必须要救她出来。” 苏媚看着她,一脸无所谓,问道:“你要劫狱吗?” 老妪想了想,说道:“你再去求求姓唐的,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苏媚白了她一眼,问道:“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你觉得他会听我的?” 老妪皱起眉头,说道:“他也是男人,有你对付不了的男人?” 苏媚叹了口气,说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的媚术,对他没有任何作用,别人我都对付得了,唯独对付不了他。” “我要你再试试。”老妪沉声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落到陈国朝廷手里。” 苏媚耸了耸肩,说道:“听你的。” 唐宁从县衙出来,便直接回了家。 他最近不打算去礼部,反正朝廷也没有什么安排,出使这一趟可不容易,在家休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一点儿也不过分。 晴儿和府上的丫鬟们还在讨论他这次从楚国带回来的礼物,唐宁在京师没有几个朋友,买的也都是女子喜欢的物事,除了送去天然居的之外,还给红袖阁的姑娘们送去了一些,安阳郡主府上送去了一些,其他的全都分给自家人了。 他去小如和小意那里坐了一会儿,就直接去了书房。 离开京师这么久,唐人斋的本子也该更新了。 一道身影从门外走进来,帮他添上了茶水,又轻声问道:“老爷,需要奴婢给您捏捏肩吗?” 听声音就知道是诗诗,琴棋书画诗酒六个丫鬟里,诗诗是最尽责的一个,她跟在小如身边久了,连性格都变得相近起来。 唐宁正打算写稿,摇头道:“你去忙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诗诗应了一声退出去,很快又走进来,说道:“老爷,苏姑娘来了。” 她话音刚刚落下,苏媚便走进了书房。 诗诗又为她沏了一杯茶,之后便缓缓退出去。 唐宁的书房她以前常来也常睡,自顾自的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墙上的一幅字,说道:“这幅狂草虽然只有两个字,笔势连绵回绕又浑然天成,当世能写出这种狂草的人没有几个,看风格,应该是出自楚皇李舜之手,他的书法可不轻易赠人,看来你这一趟楚国之行,还另有收获。” 唐宁很早就发现,其实苏媚也算得上是才女,她博览群书,单论学识渊博之程度,连李天澜都及不上。 只不过,她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这些,再加上她的身材和容貌,别人只知道她是京师第一美人,不知道也不会在意她的才学。 唐宁解释道:“我碰巧救了他的命。” 苏媚问道:“堂堂楚皇,救命之恩,就只赠了你两个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知道,那老头子抠门的很。” 苏媚问道:“他不是还有个女儿?” 唐宁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 苏媚挑了挑眉:“你们?” 唐宁尴尬的一笑,站起身,岔开话题道:“你来是为那女人求情的?” 唐宁是不可能这么放公孙大娘走的,这一路上,为了抒发心中的怨气,他可没少折腾她,这女人一身的蛊术神秘莫测,要是放了她,他不得天天都提心吊胆的睡不安稳。 “谁说我是来为她求情的?”苏媚丢给他一个白眼,将一个盒子放在桌上,说道:“这只癫蛊送给你了,用来防身,不至于被人不知不觉的下蛊,冰蚕蛊呢,我还没有,等以后抓到了再送你。” 唐宁没有拒绝,点头道:“谢谢。” “谢什么谢!”苏媚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唐宁揉了揉脑袋,看着她问道:“她只是将你当成是为她做事的工具,你为什么不想着离开那里?” 苏媚自嘲的笑笑,“离开天然居,我还能去哪里?” “如果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唐宁看着她,认真道:“你忘了,我们是一家人。” 苏媚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才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在他额头上点了点,说道:“我要是住在这里,别人会怎么想,京师第一美人被你唐大人抱回了家,你想要成为全京师男人的敌人啊?” “放心吧,我没事的,这些事情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我的命是她救的,不过是为她做些事情而已……”苏媚再次看了唐宁一眼,转过身,挥了挥手,说道:“我走了……” 唐宁并没有看到,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这位向来以笑脸示人的京师第一美人,眼中漾出了波纹。 天然居,小院之内。 “他也没有办法?”老妪看着苏媚,冷哼一声,说道:“他是不想帮忙吧,别忘了,你的后院还住着一个人呢,要是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他便是欺君,到时候唐家必定不会罢休,我看皇帝还会不会护着他!” 苏媚脸上没有了笑意,看着她,说道:“你敢!” 老妪目光望向她,面色森寒,说道:“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苏媚面如寒冰,冷冷道:“这件事情要是泄露出去,这天然居,你就自己打理吧!” 老妪脸上杀机顿闪,沉声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没错。”苏媚看着她,平静道:“我就是在威胁你。” 老妪阴声道:“就为了一个男人,他能为你做的,京师有多少人都能为你做到?” 苏媚想到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以及那一双纯净的眸子,冷声道:“他们也配?” 老妪目光死死的盯着她,最终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转身离去。 经过这么多年的筹划,苏媚对她极为重要,并且无可替代,没有了她,她多年的计划,将会毁于一旦。 “小姐!” 小桃哭着跑过来,紧紧的抱着她,抽泣道:“小姐,你为了他,值得吗……” 苏媚揽着她的肩膀,神色有些恍惚,脑海中有诸多的场景浮现。 “娘,别丢下我,别丢下媚儿,我会听话,我不吃粮食,都给弟弟,我去找粮食,别丢下我好不好……” 十五年前,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潮中,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抱着妇人的腿,声音嘶哑的喊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媚儿,不要怪娘,不丢下你,爹娘和弟弟都得死……”妇人只是看了看她,掰开她的手,迈步离去,头也不回,渐行渐远。 …… “废物,这么简单的招式都学不会,养着你有什么用?” 十年前,中年女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女孩跌坐在地,艰难的爬起来,捡起地上的长剑,咬牙道:“师父,我会努力学功夫的,别丢下我……” 中年女子脸上的表情这才缓和,淡淡道:“你的媚骨天生,媚功练至高深处,任何男子都会拜倒在你的脚下,从今天开始,每天再多练两个时辰!” …… “都说苏姑娘姿色无双,果然名不虚传。” “能听苏姑娘一曲,今生无憾……” “不愧是京师第一美人……” 五年前,天然居中,女子看着围绕在身边的众多男子,即便是对他们的眼神厌恶至极,但脸上依然是妩媚动人的笑容…… 苏媚怔怔的望着前方,表情恍惚,直到一双清澈的眸子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姑娘,请自重……” “苏姑娘,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姑娘的语气不要刻意装的那么酥,那样我挺不习惯的……” 想到天然居的初见,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之后便是红袖阁中的共眠,在她睡醒之后,他送过来的一碗热腾腾的白粥。 “如果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谁让她罚你跪了那么久?” “废话,你是我姐!” 她脑海中不断有片段闪现,直到浮现出的最后一幕,就是唐宁在书房中看着她,表情认真,目光诚挚的那句话。 “如果你愿意,这里就是你的家。” 小桃仰起头,看着苏媚,抽泣着问道:“小姐,值得吗?” “你还小,不懂这些。”苏媚将她搂紧,笑着说道:“他要是不在乎我,他就是我的药,他要是在乎我,他就是我的命……” 第四百一十九章 坦白 苏媚离开之后,唐宁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整理思绪。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显而易见,无论是苏媚的师父,还是他从楚国捉回来的中年女子,都有什么大的图谋。 从她丢下二王子独自逃跑来看,公孙影为草原做事的目的并不单纯,而天然居在京中经营多年,与京中许多大人物联系密切,暗中的能量更是超乎想象,目标总不会是要将天然居做成陈国第一的餐饮品牌。 她们这一群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是唐宁怎么都想不通的一个问题。 想不通的事情暂时不去想了,既然已经抓住了她,就不会这么简单的放了,未免落人把柄,直接将她交给朝廷,他们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他重新提起笔,没有写稿,而是开始写折子。 刚才宫里来人,让他将此行所遇到的事情,详细奏报上去,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不少,公主没有送出去,郡主没有娶回来,草原人一路搅风搅雨,楚国小弟翻身当了大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虽然并不是使团的错,但也该有个交代才好。 写完了折子,他走出书房,看到院子里颇为热闹。 小小在练功,有老乞丐指导,她进境飞快,唐宁这一次回来,发现她比以前开朗了许多,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方新月的功劳。 老郑的女儿囡囡站在小小的旁边,有模有样的学着。 囡囡今年已经五岁了,老郑和他去楚国的这段日子,一直由小如和小意帮忙照顾,这段时间,小意教她读书识字,家里的女人将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半年不见,她就不是以前那个跟在方新月身后转悠的鼻涕妞了。 屠夫的女儿,竟也有了一些小家闺秀的样子。 老乞丐坐在椅子上,满意的看着小小练功,又瞅了瞅旁边的小姑娘,偏过头问郑屠夫道:“杀猪的,这是你的女儿吗,你这糙家伙能生出这么标致的姑娘?” 老郑蹲在地上,拿过老乞丐的酒壶灌了口酒,说道:“囡囡她娘漂亮,她随娘。” 老乞丐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惊讶还是羡慕,撇了撇嘴,说道:“那么漂亮的姑娘,能看得上你?” 老郑性子淡然,摇了摇头,不再回答。 唐宁走过来,看着老郑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带着囡囡回灵州吗?” “囡囡已经五岁了,以后长大了总不能和我一起杀猪卖肉。”老郑看着小小练功的地方,抹了抹胡茬上的酒液,说道:“我打算留在京师,让她读些书,女孩子就该多读些书,知书达理的,像钟姑娘那样,以后才能嫁个好人家。” 他站起身,看着唐宁,说道:“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留在这里,平日里做些杀猪宰羊的活,工钱你看着给就行。” 让老郑这样的高手杀猪宰羊,实在是大材小用,唐宁摆摆手,说道:“你要是愿意,就在这里住下,住多久都行,不用干什么活……” “这不行。”老郑摇了摇头,说道:“不干活,只知道在你这里吃白食,那不是连脸都不要了吗?” 老乞丐嗤笑一声,说道:“你还知道要脸?” 说完他就怔了怔,随后就跳起来,揪着他的衣领问道:“杀猪的,你什么意思!” 老乞丐和老郑掐起来了,唐宁走去小如小意所在的亭中,刚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方新月从外面走进来。 她的身后还跟着赵圆,赵圆身旁跟着一个小姑娘。 这位小姑娘唐宁见过一次,似乎是王丞相家里的孙女,也是赵圆口中的王家妹妹。 赵圆蹬蹬蹬跑过来,问道:“先生,我让你带的胭脂带了吗?” 唐宁让晴儿将那个木盒拿过来,递给赵圆,他打开看了看,立刻就笑了起来。 他数了数木盒中的胭脂,喃喃道:“这个给母妃,这个给王家妹妹……” 站在他身边的王姓小姑娘笑了起来。 “这个给张家姐姐,这个给白家妹妹,这个……”赵圆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全然没有看到身旁的小姑娘已经撅起了嘴。 他数完了之后,从中取出一盒递给小姑娘,小姑娘双手环抱,扭过头去,说道:“我不要。” “为什么?”赵圆怔了怔,问道:“你不是很久以前就想要了吗?” 小姑娘噘着嘴道:“你为什么要给张姐姐和白妹妹……” 赵圆摸了摸脑袋道:“因为我答应她们了啊……” “哼!”小姑娘看着他,说道:“你只能从我们里面选一个!” “这……”赵圆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小姑娘看着他,跺了跺脚,飞快的跑开了。 “哎,王家妹妹你别跑啊,等等我,小心摔着……”赵圆抱着盒子,赶忙追了上去。 钟意看着他跑开,摇头道:“润王还那么小,就知道哄女孩子开心了。” 苏如也有些好笑的说道:“王家小姑娘生气了,看他怎么选……”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他就是太小了,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 钟意看着他,问道:“大人怎么了?” 苏如也眨着眼睛看着他。 “大人……”唐宁移开视线,摇头说道:“大人是不会像王家小姑娘那么问的。” 大人虽然不会这么问,但是小孩子遇到的问题,大人也会遇到。 唐宁下午吃饭的时候没有吃几口,他在考虑如何将赵蔓和李天澜的事情告诉她们。 晚上的时候,他一般在书房写稿,小意会陪着他一起看书,小如站在一旁帮他磨墨,或是核算核算店铺的账目。 唐宁今天没有写稿,有些心不在焉,想了许久,才看着她们说道:“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们。” 钟意和苏如双双抬起头看着他。 唐宁想了想,说道:“其实……” 钟意看着他问道:“其实公主喜欢相公?” “……”唐宁怔了怔,看着她们,喃喃道:“你们……” “我们早就知道了。”钟意看着他,说道:“因为公主喜欢相公,所以相公才要去楚国,把她平安的带回来。” 她目光再次望着唐宁,问道:“难道你们在路上……” “没有没有……”唐宁连忙摆手,说道:“我们什么都没有做。” 他和赵蔓之间,可真的是清清白白的,虽然曾经被她强吻过,但那次连舌头都没有伸,根本不算什么…… 钟意看着他说道:“所以相公已经接纳公主了。” 唐宁正要开口,钟意继续说道:“在相公离开之前,妾身就已经知道,公主是喜欢相公的,她身份尊贵,对相公的喜欢,要比妾身更辛苦……,既然相公接纳了公主,说明心中已有主意,妾身若是反对,便是妒妇。” 关于这件事情,她和苏如白天就商量过了,此刻表现的十分平静。 小如和小意对此事的反应,远比唐宁想象的平静和柔和,他原本以为,他至少要在书房睡一个月,没想到她们居然这么淡定。 他轻咳一声,看着她们,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 钟意看了看他,诧异道:“还有什么事情?”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们还记得李姑娘吗?” …… 凉凉夜色。 唐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又冷又饿。 事实证明,人在取得了一寸的进步时,千万不要想着再往前一尺,得寸进尺的后果就是大半夜的他一个人坐在这里忍饥挨饿。 月色明亮,一道人影从墙外飞过来,看着他,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先别管这个。”唐宁看着唐夭夭,问道:“你有吃的吗?” 唐夭夭看了他一眼,说道:“等着。” 她翻过院墙,不一会儿又飞回来,将一盒糕点递给他,问道:“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干什么?” 唐宁吃了一块糕点,问道:“你不也没睡?” “我本来要睡了,听到这里有动静,过来看看。”唐夭夭坐在他对面,说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能信任你吧?” 唐夭夭挥了挥手,说道:“别废话,快点说。” 唐宁咽下去一块糕点,说道:“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唐夭夭不耐烦道:“那就长话短说!” “这次去楚国,发生了一些事情……”唐宁看着她,简要的讲述一遍,最后说道:“就是这样。” “公主?” “还有李天澜?” 唐夭夭坐在唐宁对面,背对着月光,唐宁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听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某一刻,他忽然觉得手上一空,糕点被人夺去。 唐宁起身道:“我还没吃饱呢……” 耳边传来一阵破风之声,唐夭夭站在院墙上,回头看着他,咬牙说道:“怎么没饿死你!” 第四百二十章 生疑 书房除了床板硬了一点,睡醒之后腰酸背痛,其他的倒还好,两个人睡久了,偶尔一个人的独处,还可以提高自身幸福感。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昨天晚上小如和小意睡了,唐宁一个人睡的书房,只能用这个理由来安慰自己。 近乎半年的路途颠簸,使得他的作息也发生了改变,虽然昨天并没有睡多久,早上也起了个大早,但洗漱之后,又变的精神起来。 他将昨天写好的折子改了改,又重新誊录了一遍,便打算进宫将折子递上去。 这封折子是陈皇亲自下的口谕,不需要走常规的流程,只需由他呈递给翰林院,再由翰林院递交皇帝。 他随便吃了点东西垫垫,就离开了家。 老郑要留在唐家,杀猪宰羊用不着他,他便主动担当起马夫的职责。 唐宁走出小院之后,某处房门才缓缓打开,小如从里面走出来,回头说道:“相公还没有吃早饭呢……” 钟意脸上虽然也有些不忍,却还是牵着她的手,说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心软,你也不想家里姐妹越来越多吧?” 苏如小声道:“只要小宁哥喜欢,我就不反对……” “你呀你,就是太惯着相公。”钟意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说道:“京师喜欢相公的狐媚子可多了,你要是还惯着他,以后家里都住不下。” “姐姐放心吧,小宁哥不会这样的。”苏如摇头道:“他向来都有分寸……” 钟意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总之这一次,你要听我的,晚上不许偷偷去找他,不能让他觉得我们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了。” “那,那好吧。”苏如低着头,小声道:“我听姐姐的。” …… 唐宁进宫的时候,早朝已经开始了,不过他不用上朝,将折子送到了翰林院,就可以回家了。 他走出翰林院没多久,脚步忽然一顿,伸手抓住搭在他肩膀的手,一个过肩摔,将试图从他身后偷袭的人摔在地上。 萧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惊叹道:“半年不见,你的身手见长啊!” 唐宁看了看他,说道:“你也不赖。” 在宫中锻炼了这么久,萧珏整个人看起来都和最初认识的不一样,身上多了一份精干凌厉的气势,不愧是将门出身,半年时间,原先那种玩世不恭的二世祖气质就消失的差不多了。 萧珏看着他,表情忽然变得神秘,说道:“告诉你个秘密。” 唐宁问道:“你成为真男人了?” 萧珏吃惊道:“你怎么知道!” 萧珏的隐疾是先天性的,想要根治不容易,但接连吃了这么久的药,还有老乞丐出品的强肾功法,要是还不行,他这辈子就没救了。 唐宁打量了他一番,又问道:“你去过青楼了?” “没有。”萧珏摇了摇头,说道:“男人的第一次,怎么可能这么草率,我可不会把第一次给那些风尘女子,我要等到大婚之夜……” 唐宁诧异道:“京师有女子愿意嫁给你?” “萧小公爷上青楼”几乎已经成为了京师人尽皆知的“秘密”,普通女子无法进萧家的门,和萧府门当户对的人家,又有谁愿意赔上女儿后半生的幸福? 所以,萧珏就成为了京师权贵圈子中为数不多的大龄剩男。 “没有。”萧珏摇了摇头。 唐宁有些怜悯的看着他,他的隐疾好与不好,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这才是作为男人最大的悲哀。 “我还要去巡逻。”萧珏看着走过来的一队卫士,说道:“改天请你喝酒。” 作为男人,唐宁很同情萧珏的遭遇,并且能够感同身受。 如果他能够再次创下上青楼点十个姑娘的记录,或许会洗刷掉在他身上的流言和耻辱,如果他需要,唐宁可以提供给他一种秘药,足够他和那十个姑娘征战到天亮,后果是他必须在家休养整整一个月,养精蓄锐。 他继续向宫外走去,走到某处桥上时,意外的发现赵圆坐在台阶上,望着前方发呆。 听到声音,赵圆回头看了看,说道:“先生。”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王家妹妹哄好了?” “没有。”赵圆有些泄气的摇了摇头,问道:“先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们不吃醋呢?” “她们?” “王家妹妹不理我了,张家姐姐不理我了,白家妹妹也不理我了……”赵圆露出深受打击的表情,说道:“我明明送了她们礼物,这些小女孩的心思真让人猜不透,如果她们能成熟点该有多好……” 赵圆就算再早熟,到底也只是一个孩子,小女孩的心思猜不透,大女孩的心思也猜不透,女人这种生物的某种特质,不会随着年龄而改变,这个道理,等他长大了才会明白。 唐宁没有安慰陷入人生困境的赵圆,因为也没有人安慰他,小如小意让他反省,连唐夭夭都不理他了…… 他走到宫门口处,看到了不少官员,应该是早朝刚下。 “唐大人,留步。” 他刚刚走出宫门,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 唐宁回过头,看着向这边走来的一人,问道:“陆尚书有什么事情吗?” 来人是兵部尚书陆鼎,唐宁之前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 之前虽然和陆家有所过节,但那点儿冲突,早就随着时间烟消云散了。 陆鼎走上前,拱了拱手,说道:“这一路上,多谢唐大人对小儿的照顾。” 兵部尚书陆鼎的儿子就是陆腾,唐宁拱手回礼,笑道:“陆大人客气了,陆统领这一路上尽职尽责,护卫有功,应该是我要谢谢他才是。” 陆鼎挥了挥手,说道:“我家那小子有几斤几两,我再也清楚不过,如果不是有唐大人在,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这份人情,陆某记着。” 陆鼎这么说了,唐宁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对了,还有一事。”陆鼎看着他,又道:“唐大人以礼部郎中的身份,出使楚国,已经半年多了,依照陛下的意思,是让你下一个去兵部历练,本官知道你刚刚从楚国回来,舟车劳顿,不妨先在家中歇上几日,赶在冬月前来兵部入职就行。” 想不到陈皇下一个让他去的地方是兵部,唐宁看着陆鼎,笑了笑,说道:“接下来要给陆大人添麻烦了。” “不麻烦。”陆鼎挥了挥手,说道:“本官只是先知会你一声,陛下的旨意一会才到,就这两件事情,本官先走了。” 马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唐宁上了马车,对老郑道:“回家。” 老郑却没有扬鞭,而是偏过头,目光望向某个方向。 在他的前方不远处,陆鼎停下了脚步,目光同样望过来。 两人的视线交汇,凝视片刻之后,又不经意的移开,老郑挥了挥鞭子,马车缓缓驶离。 “陆大人,怎么了?”有官员从宫内走出来,看到陆鼎伫立原地许久,好奇问道。 陆鼎收回视线,擦了擦手心的汗水,摇头道:“没什么。” 皇宫。 下了早朝之后,陈皇便径直来了御书房。 一名宦官走上前,说道:“陛下,翰林院刚刚送来了礼部郎中唐大人的折子。” 陈皇拿起折子,却并没有着急打开,目光望向下方,说道:“宣陆腾和何瑞几人进殿……” 第四百二十一章 释疑 陈皇将手中的奏折仔细的看了一遍,说道:“半路遇袭,又遭逢楚国政变,还能平安的护送公主回京,你们都有功劳。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何瑞拱手躬身,说道:“回陛下,草原人意图对公主不利,破坏联姻,是唐大人神机妙算,提前布置谋划,才使得我们没有蒙受损失,楚国政变之时,也是唐大人审时度势,才使得使团没有被楚国太子累及,使团能够平安归来,这一切,都是唐大人的功劳。” 陈皇看着何瑞,说道:“朕听说在草原人行刺公主时,何爱卿甘愿以身犯险,作为人质,以解使团之围,可有此事?” 鬼才甘愿做人质,要不是那时候唐宁设计除他,他怎么可能去做草原人的人质? 想到那一段做人质的日子,何瑞的心中便是一阵凄凉,今日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不知是走了什么样的运。 下一瞬,他便抱拳道:“回陛下,作为副使,为了公主和将士们的安危,臣的性命,实在算不了什么。”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鸿胪寺丞何瑞,舍生忘死,护卫有功,赏绢百匹,赐玉带一条。” 何瑞怔了怔,便立刻拜倒,高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他作为鸿胪寺丞,为官这么多年,还没有得到过皇帝赏赐,百匹绢虽然价值不高,但这玉带可不是用钱能买来的,整个鸿胪寺,也只有鸿胪寺卿曾经有过这个殊荣。 此刻,他再想起那一段凄惨的经历,竟也有了一种苦尽甘来的感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祸得福? 陈皇又看向陆腾,说道:“陆腾,你负责使团此行的护卫一事,尽职尽责,功劳甚大,朕提拔你为羽林左都尉,以示奖赏。” 陆腾单膝跪地,开口道:“谢陛下!” 一番论功行赏之后,等众人都退下去,陈皇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喃喃道:“何瑞等人向来以唐家马首是瞻,竟会替唐宁说话,朕还以为,他们会好好的告他一状。” 魏间站在他身后,呵呵一笑,说道:“这次一路之上,危险重重,若不是唐大人,怕是使团连楚国都无法平安到达,能在楚国的乱局中自保,护送公主平安归来,唐大人的功劳最大,想来他们也是知道分寸的。” 陈皇点点头,说道:“他的能力朕是相信的,楚国局势倾覆,无过便是有功,换做别人,怕是根本难以保全。” 这时,一名宦官走上前,说道:“陛下,唐大人到了。” 陈皇道:“宣他进来。” 唐宁走进大殿,躬身道:“臣参见陛下。” 如果早知道他刚刚回家便会得到宣召,还不如在翰林院多待一会儿,免得这么折腾。 陈皇看着他,说道:“你的折子朕已经看过了,此行意外频发,你能从中翰旋,实在不易,一路辛苦了。” “臣惶恐。”唐宁抱拳道:“臣没有送婚成功,求亲亦是失败,有负陛下重托。” 陈皇摆手道:“楚国局势剧变,朕说过了,这怨不得你。” 他说完又看了看唐宁,问道:“朕还听说,你和楚国长宁公主相交不浅?” 唐宁拱手道:“回陛下,臣奉陛下之命,求娶长宁公主,为此多次求见信王,有幸和长宁公主所聊投机,原以为会对求亲有所助力,只可惜最终还是辜负了陛下的期望,臣有罪。” “你能和草原人周旋,没有让他们与楚国联姻,已是功劳一件。”楚皇看着他,说道:“更何况,你这一路上对公主多加照顾,平安护送公主回来,又何罪之有?” 唐宁抬起头,说道:“臣奉陛下之命,添为送婚使,照顾公主,是臣的职责。” 陈皇看着他,问道:“朕听说,你还捉了一名草原刺客?” 唐宁点头道:“回陛下,那女人身怀奇术,曾经伤过不少将士,臣已经将其移交刑部,等候发落。” 陈皇皱起眉头,问道:“你在折子里说的毒蛊之术,竟是真的?” 唐宁道:“千真万确。” 陈皇对于毒蛊之术似乎很感兴趣,多问了唐宁几句,之后才让他回去。 这次进宫,也算是小有收获,陈皇虽然没有升自己的官,但是又赏了不少东西。 就是他刚才问的那些问题,似乎话里有话的样子。 御书房中,陈皇站起身,说道:“竟然有人怀疑他和蔓儿有私情,何其荒谬,怎么不怀疑他和楚国的长宁公主有私情?” 魏间笑道:“唐大人八面玲珑,公主本就不愿嫁往楚国,唐大人一路之上为了安慰公主,怕是没有少费口舌,经常去往公主的住所也是理所当然。” 陈皇挥手道:“这些密谍,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他走了几步,脸上浮现出感兴趣的表情,喃喃道:“毒蛊之术,倒也奇特……” …… 唐宁回到家时,已经有人在向隔壁的公主府搬东西,赵蔓这两天应该就搬过来了。 公主整天过来串门,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和唐宁商量过,要在公主府和唐府之间偷偷挖一条地道,唐宁就这个问题已经和她达成了一致。 掩人耳目是掩人耳目了,就是会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想想还挺刺激。 不过他暂时还感受不到偷偷见面的刺激,小如和小意虽然看起来和平日里没有什么区别,但天黑之后,就双双回了房间,关上房门,寓意十分明显。 吃过饭后,唐宁也自己回了书房,有机会再次体会独处的幸福感。 苏如房间,钟意敲了敲门走进去,看着她,说道:“说好了,今天晚上谁都不许去找相公。” 苏如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 “那我先回房了。”钟意站起身,说道:“晚安。” 苏如送她到房门口,说道:“晚安。” …… 心里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唐宁晚上也没有多少心思看书,回到书房不久便睡了。 躺在床上没一会儿,他忽然睁开眼睛。 书房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声音虽小,但也清晰可闻。 他走下床,打开门,看到小如站在门前。 “你……” “嘘……”苏如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小声道:“我来陪小宁哥,千万不要告诉姐姐……” 最乖的果然还是小如,唐宁关上门,将她横抱起来,刚刚走到床边,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 苏如慌忙的钻进被子里,唐宁走到门口,打开门,钟意轻手轻脚的走进来,关上门,小声道:“我是偷偷过来的,明天不要告诉小如……” 她一边向床边走去,一边小声说道:“公主和李姑娘的事情,这次就不和相公计较了,下次要是再瞒着我们,忽然多一个妹妹,相公就准备睡一个月书房吧。” 她望向床上时,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清亮月色,看到了鼓鼓的被子。 她掀开被子,和苏如在月光下对视,两个互道晚安的人,在唐宁的书房再次相遇,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苏如的脸色早已通红一片,捂着脸跳下床,说道:“我,我回房了……” 唐宁将她再次拦腰抱起,说道:“你们两个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夭夭之怒 虽然昨天晚上和谐的睡在一起,但是早上起床之后,小如和小意却不好意思见面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说好了让他睡一个月书房的,她们两个却双双食言,而且还在同一张床上遇见,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 不管无论如何,唐宁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一次的事情能够这么容易的揭过去,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原本他以为,回来以后就算不用跪搓衣板,睡一个月书房也是免不了的。 他走运在小如和小意骨子里都是传统的女子,遵从的是这个时代的观念,如果当初是唐夭夭抛绣球招亲,怕是昨天晚上他的腿就被打断了。 说起唐夭夭,唐宁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见到她了。 对于这件事情,她似乎比小如和小意还要生气,而且到现在都没有消气,唐宁本来不想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但也不好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他悄悄的跳墙过去,只看到秀儿在院子里。 唐宁走过去,问道:“秀儿,你家小姐在不在?” 秀儿走进房间看了看,不一会儿又走出来,说道:“小姐说她不在。” 唐宁道:“那我进去找她。” 秀儿急忙伸手拦住他,说道:“小姐说了,她不在!” 唐宁从她身边绕过去,说道:“别闹,我找她有事情。” 秀儿双手环抱,说道:“小姐还说了,你要是敢进去,她就打断你的腿。” 看来唐妖精的气果然没有消,唐宁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先避避风头。 他本想再跳墙回去,看到唐财主从院外走进来,只好走向院门,说道:“唐伯父好。” 唐财主看了看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说是跳墙进来的,总有一种偷人家姑娘的嫌疑,唐宁想了想,说道:“我进来的时候……,门口正好没人。” 唐财主道:“你来的正好,我恰有件事情要和你们商量。” 唐宁不确信道:“我……们?” “你和夭夭。”唐财主的语气有些气愤,自己的女儿和别人合伙做生意,他这个做爹的想要和他们合作还要商量,他和这姓唐的,到底谁才是外人? “好吧。” 唐宁点了点头,在唐财主面前,唐夭夭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可以大胆的进她的闺房。 这次唐宁跟在唐财主身后走过去的时候,秀儿倒是没有阻拦。 唐夭夭坐在桌旁,桌上铺着几张白纸,白纸上密密麻麻画着猪头,每个猪头旁边都有唐宁的名字。 唐宁看到她桌上的东西,额头浮现出几道黑线。 唐夭夭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谁要你进来的!” “怎么回事?”唐财主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唐宁,问道:“你们吵架了?” 唐宁怎么听他这句话都没有任何关切的意味,倒好像有些幸灾乐祸,偏过头看了看他,发现他果然在笑。 唐夭夭也不理唐宁,将桌上的纸揉成团,问道:“爹,你找我什么事?” 唐财主挥手道:“你们先吵,我的事不着急。”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去店铺了。” 见两个人没有吵起来的意思,唐财主有些失望,说道:“是这样的,你们在灵州酿的酒,卖的很好,一直都供不应求,可是你们能做的规模有限,赚不了大钱,要不爹出些银子,买下你们的秘方,在各州都开些分铺,你们依旧可以卖你们的,你觉得如何?” 目前唐人斋已经成为了京师最受欢迎的书坊,一系列的周边产品也卖的极好,他们在灵州的酿酒作坊,生产出的各种精酿酒虽然在市面上大受欢迎,但产量有限,产出的利润远不能和书坊相比。 扩大生产规模的想法,唐宁早就有了,还没有来得及和唐妖精提,作为为数不多的饮料,古时的酒风之盛,还要远胜现代,这是一块很大的蛋糕,一旦规模扩大,产出的利润不可想象。 如果将秘方卖给唐财主,以唐家的财力,怕是能建造起无数的作坊,到时候,唐财主自己吃肉,他和唐夭夭连汤都没得喝。 唐宁没有开口拒绝,因为他相信自己的伙伴。 “不行。”唐财主开口之后,唐夭夭想都没想的就一口回绝,说道:“我们正打算扩张酿酒的规模,秘方也是不会卖的。” 唐财主看着她,笑道:“以你们的力量,能够扩张的规模有限,需要的时间也很久,爹刚才说的,你再考虑考虑,爹可以多出些银子。” 唐财主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唐宁和唐夭夭虽然现在身家已经够丰厚了,但是毕竟积累的时间太短,还不能和唐财主这样的老牌财阀相比。 他所能调动的资源,要远远超过他们,更适合去做这件事情。 唐夭夭毫不犹豫的说道:“那也不卖。” 唐财主看向唐宁,问道:“你的意思呢?” 唐宁耸耸肩,说道:“我们家的生意,夭夭做主。” 唐财主怔了怔,皱眉道:“什么你们家,谁和你你们家?夭夭是我们家的!” 唐宁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的生意。” 唐财主道:“生意就生意,说清楚一点,不要让人误会。” 唐夭夭想了想,看着唐财主,忽然说道:“虽然我们的秘方不会卖,但是如果爹愿意,我们还是可以合作的,不如我们提供秘方,你来建造作坊,作为回报,可以分给你一成的利润……” 唐财主心中本来就有两套方案,闻言想了想,看着她说道:“四成。” 唐夭夭道:“两成不能再多了。” “不能少于三成!” “两成!” …… 唐夭夭和唐财主僵持了盏茶的功夫,最终没有辜负唐宁的信任,结果还是以两成成交。 唐财主已经不是第一次插手他们的生意了,两家如今的生意合作颇多,若是连酿酒都合在一起,以后就真的难分开了。 唐济看了看唐夭夭,在心中暗叹口气,女孩子胳膊肘向外拐并不稀奇,但稀奇的是她还没嫁出去,不说胳膊肘,就连整个人都拐到别人家了。 他想了想,忽然看着唐宁,说道:“虽然夭夭没有接手我们唐家的生意,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是我的女儿,还是要谢谢你,帮她走到这一步。” “不客气。”唐宁抬手道:“我们是朋友。” 唐夭夭不满道:“什么他帮我,他除了用店铺的东西送姑娘人情,有帮过我什么吗?” 唐济看了看她,目光又看向唐宁,说道:“夭夭年纪小,性子冲动,希望你日后多多照顾她……” 唐宁客气道:“应该的。” 唐夭夭瞥瞥嘴,“谁要他照顾!” 唐济笑了笑,说道:“你和夭夭认识也有不短的时间了,能成为这么好的朋友,也是缘分,我忽然有个想法……” 唐宁看着唐财主,总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这一刻的唐财主,表情和当时的信王如出一辙。 也幸亏唐宁那时候没有中信王的圈套,要是真的着了他的道,和澜澜结拜为兄妹,他们现在岂不是就是…… 直到此刻,唐宁才明白了信王的险恶用心。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无事认兄妹,一定不安好心。 唐财主还没有说完,唐宁便看着他问道:“你想让我们结拜兄妹?” 唐济怔了怔,随后便笑道:“难得你也有这个想法,很好,那我们就择日不如撞日……” “不好!”唐夭夭斩钉截铁,将唐财主推出门,说道:“我还有事,爹你快去忙吧……” 唐财主被推出门,唐宁也转身欲走,唐夭夭关上门,回过头道:“站住!” 她双手环胸,看着唐宁,问道:“你想去哪?” 唐宁站在原地,说道:“你不是不让我进来吗……” “我不让你进来你就不进来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的话了?”不说还好,说起这个,唐夭夭脸上便浮现出怒色,双手抱胸,一步一步的逼近他,质问道:“我说不让你在楚国沾花惹草,你听了吗?”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二十三章 长点心吧! “你没听!” 唐夭夭将唐宁逼至墙角,咬牙道:“你不仅没听,还一沾就是两个,赵蔓就不说了,居然还,还有那个大波澜!” 唐宁辜负了唐妖精的期望,无言以对。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夭夭伸手指着他的胸口,说道:“你对得起小意吗,对得起小如吗,你和谁在一起和我没关系,可是小如会原谅你吗,小意会原谅你吗?” 唐宁张了张嘴,说道:“她们已经原谅了。” 唐夭夭怔了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等着,我去问小意!” 见她大步的走出去,唐宁才慢悠悠的走出房间。 小如小意的平静出乎他的预料,唐妖精的暴躁和生气也在他的预料之外,他走到院子里,看着秀儿,问道:“这几天是不是你家小姐的……那个日子?” 秀儿怔了怔,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平常的唐妖精惹不得,生理期乱掉的唐妖精更不能惹,唐宁打算快点回去,当着小意的面,她是不会像刚才那样的。 “唐大人。”他跳上墙头,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他回头看着秀儿,问道:“什么事?” 秀儿站在院子里,抬头说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唐宁看着她道:“问吧。” 秀儿双手环抱,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问道:“你们男人都喜欢舍近求远吗?” 秀儿这个问题问的很奇怪,什么叫舍近求远,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明明有近的不求非要去求远的,这不是有病吗…… 唐宁看着她道:“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舍近求远,比如我就不是……” 看着唐宁跳下院墙,秀儿站在院子里,摇了摇头,喃喃道:“那到底是我们家小姐长得不够漂亮,还是你读书读傻了?” 唐宁回去的时候,发现赵圆居然过来了。 他名义上还是赵圆的先生,因此赵圆可以借着请教之名光明正大的出宫,当然,真实目的只是来这里蹭吃蹭喝。 赵圆站在他旁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唐宁看似在听他说话,实际上注意力全在不远处的亭中。 亭子里,唐夭夭正在和小如小意说话。 唐夭夭看着钟意,问道:“你们真的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了,他,他可是……,你们真的不介意吗?” “自然是介意的。”钟意轻叹口气,说道:“可她们对相公同样用情至深……” 唐夭夭瞥了瞥嘴,说道:“喜欢他的人多了,你们能让他都娶回家吗?” 钟意看着她,疑惑道:“还有谁喜欢相公?” “……” 唐夭夭挥了挥手,说道:“我就是举个例子。”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李姑娘和公主她们两个,和相公经历过不少,别人和她们不一样。”钟意看着她,说道:“这次是第一次,以后我和小如会好好看着相公的,下次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唐夭夭咬了咬下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只觉得越喝越渴…… 院子里,赵圆看着唐宁,从怀里掏出一支漂亮的钗子,说道:“我先用这只钗子把王家妹妹哄回来,等到明天再哄张家姐姐和白家妹妹……” 方新月从门外跳着进来,问道:“唐宁哥,小小姐呢?” 唐宁道:“在后面练功呢,你去找她吧。” 方新月的身后还跟着三位年纪略小的小姑娘,她回头看了看,说道:“你们看,我就说赵圆在这里吧。” 她正要去找小小,看到赵圆手里的钗子,诧异道:“这支钗子好漂亮啊,你又不是女孩子,拿着钗子干什么,扮女孩子吗?” “谁要扮女孩子了!”赵圆连忙摇头道:“我是打算把它送给……,送给……” 唐宁饶有兴趣的看着赵圆,如果不出预料,下一刻就是这小子的翻车现场。 王丞相的孙女他认识,就是方新月身后的一位,她身旁的两位,应该就是赵圆口中的张家姐姐和白家妹妹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撩妹,这三个小姑娘可没有小如那么乖巧,一个个都是小醋坛子,他倒要看看赵圆怎么应付。 方新月看着赵圆,问道:“你要送给谁啊?” 赵圆的视线在三个小姑娘的身上一扫而过,最后望向方新月,说道:“送给表姐你啊,我觉得这只钗子和你特别配,你戴上一定很漂亮。” “真的吗?”方新月怔了怔,接过他递过来的钗子,不确信道:“真的是送给我的?” “当然。”赵圆使劲的点头。 “那谢谢你了,明天给你带好吃的。”方新月摸了摸他的头,就去后院找小小了。 赵圆长舒了口气,看着三位小姑娘,说道:“你们先去找表姐玩吧,我现在要向先生请教问题……” 三位小姑娘去了后院,赵圆等她们的身影消失,立刻道:“先生,如果她们一会儿出来找我,就说父皇召见,我先回宫了……” 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赵圆刚刚跑出去没多久,赵蔓便从院外走进来。 她先是瞄了唐宁一眼,却并没有走过来,而是向着凉亭的方向走去。 亭中,唐夭夭看着走过来的赵蔓,面色复杂。 钟意和苏如站起身,微微躬身道:“见过公主。”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赵蔓连忙跑过来,说道:“钟姐姐苏姐姐,这里没有外人的……” 钟意点了点头,看向她,说道:“我们去里面说话吧,正好我有些话想要对妹妹说。” 赵蔓看着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逐渐的红了下来,低着头,小声道:“好……” 看着她们走进去,唐宁忽然想起,他还有一只镯子要转送给赵蔓,回书房取了镯子,走出来时,唐夭夭站在院子里,看着他问道:“你拿着只镯子干什么?” 唐宁解释道:“哦,这是送……” 唐宁看着她,及时的将“赵”字又收了回去。 唐妖精对他早就一肚子火,如果现在说这镯子是送给赵蔓的,岂不是火上浇油? 生气的唐妖精已经很恐怖了,气上加气------唐宁不确定他能不能搞定。 这一刻,赵圆的那一张胖脸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是送给……,送给你的。”唐宁将之递给她,问道:“我觉得它和你挺配的,喜欢吗?” 唐夭夭怔了怔,问道:“你无缘无故送我镯子做什么?” “你不要啊?”唐宁将手收回来,说道:“不要算了,不要我送别人。” 他话音未落,手上便一空,眨眼间那镯子已经戴到了唐夭夭手腕上。 “送了不能要。”唐夭夭瞥了他一眼,冷酷的离去。 唐宁站在院子里,轻叹口气,本来是赵蔓的镯子给了唐妖精,这两天还得去天然居再要一只,也不知道娘那里还有没有…… 一墙之隔的地方,唐夭夭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望着手上的镯子发呆。 秀儿走过来,坐在她对面,小声说道:“小姐,你当初要是听了我的话就好了。” 唐夭夭懒得抬眼,问道:“什么话?” 秀儿悠悠的说道:“你要是先把生米煮成熟饭了,怎么还会轮得到公主和那个李波澜?” 唐夭夭猛地直起身子,看着她,惊慌道:“说什么呢你!” “到现在你还在自己骗自己,再这么下去,以后就算轮到什么赵夭夭,李夭夭的也轮不到你……”秀儿摇了摇头,轻叹口气,说道:“小姐啊,你可长点心吧!” 第四百二十四章 要几个? “什么赵夭夭李夭夭的……”唐夭夭扯了扯秀儿的脸,问道:“你是不是屁股又痒了?” 秀儿叹了口气,说道:“小姐,你要是再这样,月老都帮不了你。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你还说!”唐夭夭在她屁股上抽了两下,说道:“走吧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秀儿揉着屁股,站远了一些,才道:“赵夭夭、李夭夭只是一个比喻,没准还有什么苏夭夭的……” 唐夭夭坐在院子里,表情变幻,眼看着秀儿已经快要走进房间,大声道:“回来!” 她看着对面的秀儿,咬牙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在这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秀儿看着她,问道:“你喜欢他吗?” “不喜欢!”唐夭夭脱口而出,然后又烦躁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秀儿白了她一眼,问道:“我可没说他是谁,你刚才心里想的是谁?” “……” “小姐,你就别骗自己了。”秀儿看着她,说道:“你要是不喜欢他,怎么会不喜欢李姑娘和苏姑娘,在知道她们两个都和他在一起之后,又怎么会生气,怎么会晚上睡不着……,你就是吃醋了。” 唐夭夭挽起袖子,“你说谁吃醋,是不是屁股又……” 秀儿看着她道:“你要是再打我,我就不说了。” 唐夭夭将袖子又放下来,目光望向别处,说道:“你继续说。” 秀儿看着她,有些遗憾的说道:“本来小姐你是最有机会的,你和小意姐姐小如姐姐多亲密,和他多亲密,可你硬是把自己一手的好牌打的稀烂,让李姑娘抢先了不说,连公主都抢在你前面了,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唐夭夭不确信道:“因为我太凶了?” 秀儿摇了摇头,说道:“虽然小姐你是凶了一点,可是我觉得他挺喜欢你凶的,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你越对他凶,他就越喜欢,你要是哪天不凶了,他还不习惯……” “那是为什么?”唐夭夭也不掩饰了,仔细想了想,问道:“我有什么地方比不过那个大波澜的?” 她说完就想起了什么,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哎呀,不是因为这个。”秀儿摆了摆手,说道:“小姐你虽然比不过李姑娘,但和公主相比……,算了,不说这个了,总之,这个不重要。” 唐夭夭有些羞恼,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们没有像你一样自己骗自己啊。”秀儿看了看她,说道:“你不是说了,公主要嫁到楚国了,临走前告诉了他,于是他就亲自去楚国将她带了回来,他从楚国回来的时候,李姑娘也没有骗自己,大胆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这才有了三年之约……” 秀儿白了她一眼,说道:“可你呢?你连自己都骗,又怎么能赢得了她们,现在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再想扳回来可就难了。” 唐夭夭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秀儿看了看她,悠悠的说道:“唐大人这个人啊,你别看他在别的地方那么厉害,能中状元,还能做很多很多大事,但是面对儿女私情……,也就比小姐你好一点,你们两个这一点倒是挺般配的。” 唐夭夭抬起头,问道:“那怎么办?” 秀儿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已经不是最好的时机了,小姐你只能再往后面等一等,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出主意的……” 唐夭夭像是第一次认识她,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懂?” 秀儿道:“看书自己琢磨的啊……” 唐夭夭好奇问道:“看什么书?” “《西厢记》、《牡丹亭》,还有《白蛇传》……”秀儿看着她,说道:“这些书里其实都写的明明白白的,可惜唐大人只会写,轮到他自己的时候就傻了……” 唐夭夭不再询问秀儿,用双手撑着脸,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楚的意识到了自己心里的某种情感。 可她怎么会喜欢那个家伙呢,她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今天小意和小如原谅他的时候,她心里有些失落,似乎又有些高兴和庆幸…… 她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某一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事情,看着秀儿,忽然道:“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要急……” “当然了……”秀儿眨了眨眼睛,看着她,说道:“你是我家小姐啊,我不替你急替谁急……” …… 赵蔓和钟意在房间里面说了好久才出来,出来的时候,脸色更红了。 她只是看了看院子里的唐宁,就低着头走开。 唐宁看着走出来的钟意,问道:“这么久你们都说什么了?” 钟意摇了摇头,神秘的说道:“这是秘密。” 女人之间就是秘密多,好在她们某种意义上的初次见面还算和谐,唐宁也就不再细细追问了。 这时,钟意看着他,说道:“公主到底是公主,相公在人前还是要注意的,万一被有心人利用,会出大事的。” 唐宁自然知道这些,点头道:“放心。” 任何事情牵扯到皇家都是大事,只要他还在京师,只要皇帝还姓赵,他就不能和赵蔓走的太近太过亲密,这里不是楚国,赵蔓也不是澜澜,陈皇更不是他在楚国那位便宜岳父,陈皇的无情,唐宁已不是第一次领教到了。 看来家里的地道要尽快挖了。 唐宁吩咐刘老二安排了些人,名义上是整修院子,暗中和公主府连通。 刘老二安排了十二个人,人数不多,但都绝对忠诚,赵蔓公主府的护卫都是宫里来的,不排除有陈皇的探子,因此赵蔓将所有人都安排在了前院。 安排好这些,唐宁便离开家,去了天然居。 苏媚在房间里看书,唐宁走进去,问道:“公孙影被刑部提走了,你师父没有为难你吧?” 苏媚合上书,站起身,说道:“放心吧,她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天然居没有我,她多年的努力就白费了。” 唐宁不怀疑她这句话,天然居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门口的对联,也不是因为这里可口的饭菜,而是因为天然居有苏媚,京师第一酒楼的老板娘,京师第一美人。 苏媚看着唐宁,说道:“别以为偷了人家姑娘的心就结束了,她可是公主,你们平日里小心些。”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他和苏媚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便一起去了后院。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多亏了媚儿。”唐妤坐在桌前,看着唐宁,说道:“她怕我在这里闷,隔几天就陪我出去走走,也经常带我去看小如和小意……” “媚儿照顾我这么久……”她看向苏媚,忽然站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物,递给苏媚,说道:“一直都没有送过你什么东西,这只镯子便送给你吧。” 苏媚也没有推辞,接过之后,笑着说道:“谢谢娘。” 唐宁轻咳一声,问道:“娘,你那里,还有没有别的镯子?” 唐妤看着他,问道:“怎么了,不是刚给过你一只吗?” 唐宁不好意思道:“发生了点意外。” 唐妤看着他的表情,忽然问道:“送给别人了?” 唐宁尴尬的点了点头。 “还有。”唐妤脸上露出笑容,问道:“要几个?” 第四百二十五章 苏媚的建议 “几个?” 唐宁怔了怔,连忙道:“一个,一个就够了……” 唐妤又取过来一只镯子,说道:“不够了你就说,娘这里还有。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够了够了。”刚才只不过是发生了意外,唐宁没事送别人镯子做什么,这种礼物意义非凡,一般情况下,都是作为男子给女子的定情信物,或者婆婆给儿媳的传家宝物…… 他收好了镯子,又在院子里坐了一小会,天色便不早了。 从院子里出来,他偏过头看着苏媚,问道:“你不睡觉吗?” 苏媚看着他,问道:“难道你每次见到我都想着睡觉?”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只不过是习惯了而已,你不睡反而挺不习惯的。” 苏媚又打量了一番手上的镯子,说道:“我现在不困。” 他来到前院,发现那名老妪就站在院子里,看了他一眼之后,才转身走出去。 唐宁走到房里,看着苏媚问道:“我上次得罪了你师父,她会不会将这里的事情泄露出去?” 苏媚挥挥手道:“放心吧,你只要管好外面就行,这里有我,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唐宁对她百分百的信任,闻言也打消了最后的一丝疑虑,苏媚在床边坐下,说道:“你走的这段时间,朝廷虽然没有发生多大的震荡,但也有些变化,现在你回来了,还得了解一番。” 她对于朝局的把控十分精准,也知道很多连唐宁都不知道的朝廷秘闻,暗中的情报网不知道多么庞大,苏媚在讲的时候,唐宁坐在她身边认真的听着。 陈国和楚国朝廷有一个很大的不同,楚国近些年来虽然日渐强大,但朝局架构并不合理,一个重病的皇帝,一个无能的太子,一个强势的摄政王,这种架构极不稳定,导致的后果就是楚皇驾崩之后,太子被废,信王登位的过程中,整个楚国都发生了不小的动荡。 不过,动荡之后,以他的声望和能力,楚国即将迎来一个平稳的发展期。 陈国则彻底没有朝局不稳的问题,陈皇正值壮年,并没有立下太子,康王和端王虽然矛盾不小,但都被陈皇保持在一个可控的范围之内,两人各自都经历过大起大落,经过了半年的沉淀,又变的势均力敌,谁也没有明显的胜过谁。 倒是向来存在感不怎么高的怀王,在这半年里,屡次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或许是陈皇对于端王和康王有所失望,有意的扶持没有什么背景的怀王,交给他办了几件不太重要的事情,而怀王将这几件事办的妥妥帖帖,虽然没有什么大的出彩,但也并没有什么疏漏。 不过,和端王以及康王相比,怀王向来不争不抢,即便是没有美誉,也没有什么负面评价,这段日子来,通过这几件事情,倒也收获了一些赞誉。 帝心难测,谁也不知道陈皇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要压制端王和康王,但这一个举措还是起到了震慑作用,让端王和康王两人都老实了许久。 苏媚说完之后,才看着他说道:“朝局多变,在局势没有彻底的明晰之前,先不要站队。”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 陈皇还没死呢,而且也没有一点儿死的趋势,这种时候早早站队的,一般都被对方势力当做眼中钉拔掉了,没有什么好下场。 唐家和某些权贵,只不过是因为身上的标签太明显,没办法而已。 他不可能和端王站一边,只能和康王互相利用了。 苏媚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过,现在朝廷上有许多人都以为你已被康王招揽,你不喜欢端王,可以适当的和怀王走近一些,也可以堵上一些人的嘴……” 说到堵上一些人的嘴,唐宁就有些想念和澜澜的那个吻,思绪不由的飞到了沧州城外的那个小树林。 苏媚见他没有反应,脸上还带着一丝回味的笑容,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问道:“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唐宁立刻收回思绪,摇了摇头,说道:“我和怀王不太熟,没来由的接近,人家可能会以为我有什么企图,还是算了吧……” 苏媚看了看他,说道:“算了,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回去陪你家娘子吧,反正在这里也是心不在焉的……” 唐宁看了看天色,站起身,问道:“你真的不需要我先哄你睡着?” 苏媚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唐宁离开不久,那名老妪才从门外走进来,看着苏媚,问道:“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和你相处这么久,还能不动一分邪念的?” 苏媚靠在床头,慵懒的说道:“天生媚骨也不是无往不利,只凭借一张脸,是没有办法征服众生的。” 老妪又道:“他不图你的人,还能图你什么?” 苏媚望向她,问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图他呢?” …… 对于苏媚给出的和怀王适当保持联系的建议,唐宁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 他很少怀着目的性去交朋友,要做朋友,起码要性情相投,相处着舒服,比如萧珏。 他们两人的性情其实相差不小,处境也不一样,他已经有两位娇妻了,萧珏还是一只找不到女朋友的大龄单身狗。 萧珏今天来本来是找他出去喝酒的,但唐宁觉得最近天寒,出去喝酒,还不如在家里,围着小炉子,吃着火锅喝着酒,如果是下雪天的话,气氛就更好了。 萧珏其实和唐宁也一样,朋友不多,或许这也是他们两个能聊到一起的原因。 老郑已经去买肉为晚上做准备了,萧珏坐在唐宁的对面,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能和你成为朋友吗?” 唐宁随口道:“为什么?” “因为我们以前一样。”萧珏看着他,说道:“现在我们又一样了……” 人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是喜欢炫耀什么,萧珏现在已经能够称得上是堂堂正正的男人了,还时刻都不忘炫耀炫耀。 唐宁看了看不远处和谐聊天的小如小意以及赵蔓,看着萧珏,摇头道:“我们不一样……” 萧珏回头望了望,脸上的表情颇受打击,看着他问道:“虽然你长得俊俏,但我也不差,你是甲榜头名,我是甲榜第二,也没差多少,我就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京师没有人愿意嫁给你?” 萧珏点了点头。 作为一名大龄剩男,萧珏明显已经渴望向着一个真正的男人蜕变,可惜他总不能向全京师都宣布这件事情,散出去的谣言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更何况这根本不是谣言。 他看着唐宁,问道:“为什么那么多女子都喜欢你,是有什么技巧吗?” “小公爷也在。” 身旁有声音传来,唐宁偏过头,看到安阳郡主和赵蔓走过来。 互相见礼之后,安阳公主看着萧珏,说道:“今天晚上我在天然居设宴,请了不少闺秀千金,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安阳郡主在京师年轻一辈中很受欢迎,唐宁觉得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她经常举办这样的宴会,让这些年轻男女有足够的机会相互认识,要是一个不小心看对眼了,很容易便能促成一桩姻缘。 萧珏和安阳郡主的关系向来不错,很显然,作为京师最大的媒婆,她已经在为萧珏的终身大事铺路了。 萧珏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谢郡主美意,不过今夜的宴会,我就不去了。” 安阳郡主看着他,诧异道:“你今晚有事?” 萧珏点了点头,指着唐宁说道:“我晚上要和他喝酒……”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二十六章 年末大比 “喝酒?” 安阳郡主看着萧珏,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向赵蔓,说道:“我们走吧。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赵蔓的视线在唐宁身上扫了扫,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又若无其事的移开,这才和安阳郡主离开。 女大十八变,女孩子快要到十八岁的时候,变化也挺大的。 一年前唐宁认识赵蔓的时候,她还是一只刁蛮无理的嘤嘤怪,一年后的她,已经变成了时时刻刻都知道撩人的小妖精。 老郑已经买肉回来了,唐宁站起身,拍了拍手,说道:“我去拿酒。” 重新回到亭中的安阳郡主叹了口气,说道:“本来想着萧珏的年纪也不小了,让他多认识认识几家千金,可他的脑袋就是不开窍……” 赵蔓道:“安阳姐姐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脑袋不也没有开窍?” 安阳郡主看着她,怔怔道:“你连我也调戏?” “没有啦……”赵蔓连忙道:“我就是觉得,安阳姐姐也该找一位靠谱的人嫁了,有一个肩膀依靠多好。” 安阳郡主瞥了瞥她,说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好的运气……” 赵蔓心中暗喜,想到钟意的叮嘱,又板着脸,说道:“安阳姐姐你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屋内,唐宁看了看坐在炉边的萧珏,问道:“你怎么不去参加安阳郡主的宴会?” 萧珏撇了撇嘴,说道:“是火锅不好吃还是你们家的酒不好喝,我为什么要去参加那个无聊的宴会?” 唐宁看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说这个了。”萧珏挥了挥手,看着唐宁说道:“还是说说我怎么才能认识更多的女子,我觉得我不比你差多少,凭什么满京师的女子都想嫁给你?”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萧珏一脸疑惑:“为什么?” “算了,不说这个了。”看着萧珏一脸渴求的样子,唐宁叹了口气道:“要想有女子愿意嫁给你,只有一个办法。” 萧珏急忙道:“什么办法?” 唐宁道:“你去京师最有名的青楼,一次点十个女子,从第二天开始,就有媒人愿意为你提亲了。” 萧珏摆了摆手,说道:“青楼那种地方,喝喝酒还行,来真的不行,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萧珏是凭本事单身的,什么办法都没用,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是火锅不好吃还是酒不好喝,说这些干什么……” 老郑已经将切好的羊肉端了过来,他的刀工已然登峰造极,一片片羊肉薄厚均匀,下锅烫一下就可以吃了,唐宁招了招手,说道:“老郑,坐下来一起吃。” 两个人吃没意思,三个人喝酒才有了一点儿氛围,赵圆闻着味儿从门外进来,自己给自己添了双筷子,搬了条板凳。 他最近桃花运泛滥,已经成了桃花劫,在三个小姑娘的纠缠下,天天来这里避难。 萧珏吃了片肉,抿了口酒,才看向唐宁,问道:“听说你要去兵部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过几天就去。” 萧珏道:“年末十六卫大比,兵部可有的忙了,你去的真不是时候。” 唐宁涮了片羊肉,随口道:“什么大比?” 萧珏解释道:“十六卫一年一小比,四年一大比,每次大比都是要排名的,代表着每一卫的战力,今年正好是大比之年,大比由兵部统筹,所以直到年底,兵部都不会清闲。” 禁军的军制沿袭唐制,细节上又有很大的改进,驻扎在京师附近的禁军细分为十六卫,其中四卫在京师之内,两卫负责城内的巡防,两卫负责皇宫的守卫,萧珏所属的右羽卫,以及陆腾所属的左羽卫,就是最接近的天子的亲军。 其余十二位则分属京畿各地,主要职责就是护卫京师安全。 禁军和其他军队不同,他们以保卫京师,护卫皇家为己任,平日里除了日常的演练之外,轻易不会离京,也无战可参,每年的比试排名,是为了督促他们平日里严格训练,要是在大比中垫底,接下来的四年都会抬不起头来。 萧珏一边喝酒,一边不服气的说道:“陆腾这家伙,不就是和你去了一趟楚国,回来就升左羽都尉了,当初去的要是我,哪里轮到他来这个便宜……” 陆腾此行护卫有功,被陈皇提拔为左羽都尉,和萧珏的品级相同,在萧珏看来,这是既过了瘾还升了官,便宜占大了。 不过,真要让萧珏负责护卫,唐宁自己心里都不踏实,他最应该做的,是尽快的娶老婆生孩子,把他们萧家的香火传承下去。 作为朋友,唐宁觉得他有义务提醒萧珏,要不然以他的思想觉悟,萧家的香火到他这一代,怕是就要断了。 他夹了几口菜,看着萧珏说道:“你还是快点吃完,和安阳郡主去天然居赴宴吧。” “不去。”萧珏摆了摆手,说道:“天然居的菜我已经吃腻了,我觉得这涮肉也不错,那里的酒也没有你家的好喝。” 唐宁摆手道:“让你参加宴会不是让你吃饭的,是让你多认识几位大家千金,说不定哪位姑娘被猪油蒙了心就看上你了,你真以为郡主是让你吃饭的?” “你是说,郡主是想给我说媒?”萧珏瞥了瞥嘴,说道:“得了吧,她举办了这么多次宴会,也没见她自己嫁出去,她比我还大几个月呢,要是真有用的话,她自己怎么不找?” 唐宁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萧珏抬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唐宁摆了摆手:“你脸上没有东西,但是你背后有人。” 为萧珏的终身大事着急,准备再来劝劝他的安阳郡主脸色铁青,扯着他的耳朵就向门外走去。 萧珏捂着耳朵,也不敢反抗,急忙道:“疼,疼,快放手……” 安阳郡主拽着他的耳朵,羞怒道:“本郡主嫁不嫁的出去,不劳萧小公爷费心,要不是老公爷的意思,我才懒得找你,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在我把你嫁出去之前,我每次设宴你都得来!” 萧珏人已经走到门外,声音凄惨:“等一下,我还有两块肉没吃……” 赵圆一边涮着羊肉,一边用怜悯的目光望着门外,感慨道:“安阳姐姐其实很凶的,和王妃婶娘一样凶……” 他摇了摇头,说道:“娶老婆不要娶凶的,福王王叔和怀王王兄就是因为娶了凶的王妃,所以才只能娶一位王妃……” 小小年纪,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唐宁看着他问道:“你长大想娶几个?” “也不多。”赵圆看着唐宁,心中十分羡慕他的身边总有那么多的漂亮小姐姐,说道:“和先生还有父皇差不多就行了……”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是因为有一个三宫六院的皇帝老爹,赵圆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这种不正经的想法…… …… 从楚国回来的十几天,唐宁没怎么出家门,虽说调他去兵部的圣旨已经下来了,但兵部尚书陆鼎早已开口,他在最迟在十一月前去兵部报道就行。 按照惯例,他还是打算等到十月底再去。 在这之前,还要先去礼部一趟,做完交接手续。 从楚国回来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去礼部,碰巧在礼部门口就遇到了祠部郎中。 “刘大人,早啊。”唐宁招了招手,主动问好。 对于祠部郎中刘进来说,这也是自礼部派出的使团从楚国回来之后,他第一次来礼部,今天之前,他和礼部郎中请了长假,近些日子在家里,听说唐宁再也没有来礼部,才打算在今日回衙。 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刘进身体一颤,回头看着向他走来的唐宁,面色发怔,僵硬的抬起头,颤声道:“唐……唐大人,早……”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二十七章 防不胜防 刘进站在礼部衙前,不知是该进还是该退。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是扫把星,克死户部侍郎,将刑部侍郎克进天牢的说法,早已传遍京师,但这其实都有一点夸大的程度,户部侍郎和刑部侍郎都是自身被查出了问题,该死的死,该抓的抓,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但礼部不同。 唐宁一入礼部,礼部郎中就舞弊案发,主客郎中忽然重病,如果刘进到现在还不知道是他在其中动了手脚,为的便是得到送婚使的位置,还不如自己辞官回乡,以免在官场上被吞的渣都不剩。 礼部是唐家的地盘,唐宁和唐尚书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他斗不过唐尚书,只好拿他们这些人撒气,这恐怕才是事实------刘进不怕扫把星的传说,他怕的是唐宁的手段。 无数的例子证明,被他盯上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他在祠部踱着步子,三部郎中都如他一般请了长假,现在只来了他一个,那唐宁如果还想继续在礼部搅风搅雨,打击报复,他岂不是首当其冲? 他面露焦急之色,想了许久,还是大步的走出祠部司,向礼部侍郎刘风所在的衙房而去。 走上廊前的台阶时,感受到脚下台阶上的某块青砖有些松动,刘进想了想,脚下微微用力,将那块青砖再向外移动了几分。 他才刚刚到礼部,便又要请假,未免侍郎大人不批,还是先做好充足的准备,他要是下台阶的时候崴了脚,只能躺在家中休养,想来侍郎大人也不会不通人情。 他敲门走进衙房,礼部郎中刘风看了看他,问道:“刘郎中病好了?你回来的正好,你们几人这些日子都告假了,礼部的事情堆积如山,你要是再不回来,本官就要去你的家里探望了。” 刘进迈步进来,尴尬道:“侍郎大人,下官,下官这次来,其实是想再请一个月的假……” “什么?”刘风看着他,皱眉道:“你们几个到底是怎么回事,才刚刚请了这么久的假,如今又要请,本官看你精神很好,一点儿都不像重病缠身的样子,今日你要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本官是不会同意的。” 侍郎大人也算是自己人,刘进苦着脸说道:“侍郎大人,您应该也知道,那唐宁又回礼部了,下官实在是担心待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糟了他的毒手,所以想先回家避避风头,等他离开了礼部再回来……” “荒谬!”刘风站起身,问道:“难道你也相信那扫把星的子虚乌有之说?” 刘进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刘风走出衙房,说道:“你放心,今日之后,他不会再来礼部了。” 刘进怔了怔,问道:“他要走了?” 刘风点头道:“他虽在礼部衙门的时间不长,但此次出使,也是以礼部郎中的身份,足足走了半年之久,不需要在礼部多留了,他今天来是收拾东西的。” “那就好。”刘进松了口气,说道:“那下官便不请假了。” “这么荒谬的事情你也会信?”刘风走出衙房,瞥了他一眼,说道:“外人还传言他专克侍郎,他在礼部这么久,本官怎么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刘进连忙恭维道:“侍郎大人自有神仙庇佑,区区一个扫把星,怎么能是大人的对手?” 刘风挥了挥手,说道:“你回去忙吧,本官找尚书大人还有些事情。” 他走下台阶,踩上台阶上的一块青砖。 那块青砖有一小半悬在外面,正好被他踩到,直接翘了起来。 刘风只觉得脚下一空,随后便一个踉跄,身体不稳,整个人栽倒向前。 廊下有一块小小的花圃,用砖石围了起来,刘风一头从廊上栽下,脑袋撞在花圃的围沿上,瞬间便血流如注。 唐宁从主客司走出来,怀里抱着他当初在礼部时放在衙房里打发时间的小说,准备过来和刘侍郎说一声就离开,眼看着刘风踩空摔倒,躺在地上抱着脑袋闷哼,也是愣在原地。 刘进从衙房内跑出来,看着眼前的一幕,怔了怔之后,立刻大声道:“刘侍郎受伤了,来人,快来人!” 闻讯而来的大夫好不容易帮刘风止住血,刘进便看着他,问道:“侍郎大人的伤怎么样?” 那大夫看了看他,说道:“没有性命之忧,但侍郎大人碰巧撞到一块青砖的边角上,就算是好了,以后怕是也要留疤……” 想起那块青砖,刘进心中一阵发虚,说道:“没有什么大事就好,没有什么大事就好……” 刘进从房内出来,见到不少人站在院内张望,小声议论。 “那人真的是侍郎克星啊,幸亏刘侍郎命大,他要是再往旁边挪一寸,撞在那青砖的尖角上,怕是现在已经没命了!” “他,他哪里是扫把星,分明是阎王……” “太可怕了,根本防不胜防啊!” …… “咳!”刘进咳了一声,众人立刻停止了议论。 刘进面色平静的指了指礼部侍郎摔倒的那处台阶,说道:“让人将那里修整修整,免得再有人摔倒了,另外,把那块害的刘侍郎受伤的砖扔远一点……” …… 和礼部彻底做了告别,去兵部报道之前,唐宁还能在家里多待几天。 家里和公主府都在动工装修,赵蔓宣称要在后院修一个园子,这样一来,就算是后面闹出很大的动静,也不会有人怀疑。 安阳郡主今天带着她们出去逛了,就连唐夭夭都跑去凑热闹,似乎真的是他阴差阳错送的那个镯子起了作用,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提过李天澜和赵蔓的事情。 有两次唐宁去找她,发现她居然又在看《西厢记》和《牡丹亭》,居然还边看边做笔记,唐宁本来想看看她在记什么,却被她无情的赶出来了。 他一个人在家没什么事情,就坐在小小身边看她读书。 小小每天除了练功之外,至少会抽出一个时辰来读书,她和贪玩的方新月不同,性子非常沉稳,做事认真,而且能够坚持很久,不过在唐宁看来,书固然要看,但该玩的时候,也不能含糊,她本就没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如今能补偿多少便是多少,她和方新月一静一动,正好互补。 唐宁和小小坐在亭中,老郑坐在院子里,教囡囡认字,目光偶尔向这边望上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老乞丐从角落里走出来,看着老郑,问道:“杀猪的,你怎么老看我徒弟?” 老郑回过头,看着他问道:“有吗?” 老乞丐道:“你别想否认,老夫盯着你很久了。” 老郑目光再次望过去,说道:“小小姑娘骨骼惊奇,天资聪颖,实在是难得一见练武的好苗子。” “你果然想抢老夫的宝贝徒弟!”老乞丐眯起眼睛,威胁道:“我警告你,小小是老夫的徒弟,你想要把你的杀猪技传承下去,自己去找徒弟,少打我宝贝徒弟的主意,要不然,休怪老夫不客气……” 老郑摇了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我没想收小小姑娘做徒弟。” 老乞丐闻言,眉头更皱,说道:“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徒弟天资聪颖,百年一遇,你居然不想收她做徒弟?” 老郑沉默了片刻,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有病?”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二十八章 禽兽与禽兽不如 认识老乞丐这么久,唐宁早已明白他之前在灵州为什么那么的不受待见,隔三差五的被人打。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卖残缺的武功秘籍,兜售小黄书,骗小孩棒棒糖,给失足妇女开光…… 这种贱人,连沉稳的老郑都能被他激出三分火气,如果不是打不过他,他早就被剁成八块了。 什么“老不修”“为老不尊”,说的就是这种人,没有一点儿绝顶高手的样子也就罢了,连正常人都不如,越活越不正经,只有在小小面前才会刻意的装出一副“慈师”的样子。 老郑应该是不想看到老乞丐,也可能是担心有一天控制不住砍他反而自取其辱,主动的担任起唐宁身边护卫之责。 十一月马上就要到了,唐宁刻意提前了两天去兵部报道。 兵部就相当于后世的国防部,掌管武官选用升迁及兵籍、兵械、军令等,本身不涉军权,甚至就连兵部尚书陆鼎,也是百分百的文官。 即便如此,兵部尚书这个位置,也不是随便哪个文官都能担任的,陆家是武将世家,武将不仅要有勇,还要有谋,京中底蕴深厚的将门,没有哪家是一根筋只知道冲锋陷阵的莽夫。 陆鼎年轻之时,便已是陈国名将,曾任十六卫大将军,如今担任兵部尚书之职,陆腾年纪轻轻能坐到左羽都尉的位置,前途无可限量,在京师所有将门之中,陆家也算拔尖。 萧家曾经也辉煌过,但如今只剩萧珏一根独苗,与陆家已经不能相比了。 他走进兵部衙门,说明来意,门口的掌固匆匆跑进去禀告。 兵部虽然也算是一个文职衙门,但包括兵部尚书在内,兵部的很多官员都是武职出身,兵部衙门的布置,也和其他衙门不同。 走进前院,便看到院中的一处角落中摆放着石锁,石担,石磨之类的东西。 唐宁扫视一眼,耳边就传来脚步声,那掌故陪着一名男子从一处衙房走出来。 走出来的那男子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唐大人,恭候多时了。” 这男子大概三十岁上下,声音沉稳,步伐有力,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凌厉气势,和户部礼部刑部官员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唐宁抱拳回礼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那名掌固走上前,介绍道:“这位是聂侍郎。” 迎接他的是兵部左侍郎聂谦,唐宁在离京去楚国之前,陈皇已经升他为礼部郎中,这是从五品的官职,如今他离了礼部,任职兵部时,官阶原则上也不会低于从五品。 聂侍郎将他迎进某处值房,说道:“尚书大人被陛下宣召进宫了,不过大人前些天已经知会过,若是唐大人来了,便让你暂任兵部郎中之职,兵部原有两位郎中,胡郎中月前就奉旨出京,巡防各州军营,这位是吴郎中……” 他指着值房中的一人为唐宁介绍,这位吴郎中身上就没有那种从军营走出来的气质,显然是文官出身。 他对唐宁拱了拱手,眼神中却带着戒备,说道:“久仰唐大人大名……” 初次见面,这位吴郎中好像有点怕他,唐宁也没有表现的太过热切,只是拱了拱手,以示回礼。 为他安排好一切之后,聂侍郎看着他,说道:“我那里还有些事情要忙,就先走了,你有什么事情,随时来找我。” 唐宁听萧珏说过,兵部最近好像要忙四年一次的十六卫大比,并不怎么清闲,点了点头,说道:“聂侍郎去忙吧。” 聂谦走出兵部衙,看到一人站在院中,正望着角落的石锁出神。 从刚才开始,他便注意到了此人,对方的身上,有一种他极为熟悉的气质,虽然他此刻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 这种气质,他只在军中见过。 更让他惊诧的是,对面之人无形中给他的压力,还要甚于十六卫大将军。 聂谦踌躇了片刻,问道:“不知这位兄弟,以前在哪位大将军麾下?” 他可以确定,此人必定是军阵出身,有如此凌厉的气势,极有可能出自一支百战之师。 老郑回头看了看他,摇头道:“认错人了吧,我就一杀猪的……” 聂谦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才摇了摇头,心道这或许是他的错觉,抬脚正要迈下台阶,脚步忽然一顿,低下头看着地面,缓缓的落下去,轻轻的走下台阶…… …… 在兵部的第一天格外的清闲,没有什么事情交给他做,唐宁是中午才去的,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放衙了。 放衙锣响之后,唐宁走出兵部,发现只有他一个人出来。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等到老郑买肉回来,兵部也无一人放衙。 他所待过的四部衙门中,兵部的加班是最严重的,看不出来陆尚书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对于下属却一点都不客气,放衙一刻钟都没有敢从值房走出来。 老郑买了一斤五花肉,打算晚上回去剁成馅包饺子,唐宁刚回家里没多久,便看到安阳郡主从外面走进来。 “郡主是来找公主的吗?”唐宁看了看她,说道:“公主和小意出去了,可能要一会儿才回来。” 赵蔓现在和小如小意变成了真正的姐妹,亲密无间,这样就算是她经常往这边跑,也不会有人说什么闲话。 “不是,我来找萧珏。”安阳郡主左右看了看,说道:“他不在这里吗?” 唐宁摇头道:“我刚从衙门回来,没看到他。” 安阳郡主不信的跑进房间找了找,一无所获之后,这才不甘心的离开。 唐宁站起身,说道:“出来吧,她走了。” 萧珏从墙角的缸里爬出来,长舒口气,有些郁闷的说道:“终于走了……”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你欠她钱了?” 萧珏摇头道:“她想要介绍姑娘给我认识。” 唐宁看向他,问道:“这不好吗,你不总想着娶老婆成家?” “你不知道。”萧珏挥了挥手,说道:“她介绍的是陆腾的姐姐。” 唐宁想了想,问道:“陆腾的姐姐……长得很丑?” 从陆腾和陆尚书的长相可以看出,陆家的基因还不错,陆腾的姐姐没理由不好看。 萧珏道:“还行吧,挺好看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那你还不愿意?” 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不知情的还以为安阳郡主要将陆腾介绍给他。 “你不知道。”萧珏挥了挥手,说道:“陆腾的亲姐姐,比你表姐还狠,她小时候经常揍我,我娶她不是自寻死路吗?” “你也可以这么想。”唐宁看着他,说道:“你不是看陆腾不顺眼吗,娶了他的姐姐,你就是他的姐夫,以后都能压着他了。” “算了吧。”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为了占他一句“姐夫”的便宜,赔上我后半生的幸福,我才没有那么傻,我萧珏就是死,终身不娶,也不会娶她陆雅的!”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你和安阳郡主挺般配的,你不考虑考虑她?” “她?”萧珏没有一点犹豫,摆手道:“我一直拿她当姐姐看,你会娶你的姐姐吗?” “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 “那也不行。”萧珏摇了摇头,说道:“我心里当她是姐姐,娶了她,我不就成禽兽了,不,连禽兽都不如!”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二十九章 兵部之争 强扭的瓜不甜,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唐宁也就不劝萧珏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看向萧珏,岔开话题道:“陆腾的姐姐为什么揍你?” “我小时候和陆腾打架,陆雅为他弟弟出头,见我一次打我一次。”说起这件事情,萧珏一脸的愤恨和遗憾,说道:“可惜我姐姐死的早,要不然那疯女人也不敢这么放肆……”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萧珏看不惯陆腾,处处和他作对,原来是有历史原因的。 而他的姐姐是前皇后,她若是还在世,萧珏的确可以在京师横着走。 “陆腾的姐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唐宁看着他,问道:“你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 “呵,我是男人,男人能打女人吗?”萧珏不屑的笑笑,看着唐宁道:“你以为我是你,不是不能还手,而是根本打不过……” 唐宁看向他身后,招手道:“郡主……” 萧珏一个哆嗦,从原地跳起来,看到身后空无一人,正要愤怒的开口,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三步并作两步,重新躲回缸里。 安阳郡主大步走进来,看着唐宁道:“我问过唐府门房了,他们说萧珏来过。” 唐宁斜撇了墙角的方向一眼,摇头道:“我也刚刚从衙门回来,可能他来的早……” 安阳郡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墙角,迈步走过去。 “啊……疼!” 不一会儿,萧珏被她拽着耳朵从缸里拖出来,好不容易挣脱,揉着耳朵,气恼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动手动脚的……” 安阳郡主看着他道:“我好不容易才约陆雅出来,你快点和我过去,别让她等急了。” “要去你去。”萧珏面色坚定,说道:“反正我不去,那个女人一辈子都嫁不出去的……” 安阳郡主看了看他,说道:“不就是她小时候揍过你吗,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们两个年纪可都不小了,她已经同意见你,你一个大男人,还扭扭捏捏的干什么?” “我不去!”萧珏态度坚决无比。 “我告诉她,是你约她出来的。”安阳郡主看着他道:“你要是不去,她或许会以为你骗她,明天追到宫里找你算账。” 萧珏想了想他的一百手下,又脑补了一下众目睽睽之下被那女人狠揍的样子,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说道:“去归去,不过事先说好,我这次去是给你面子……” 一个男人会经常挨一个女人的打,要么是打不过,要么是喜欢她,要么是既打不过又喜欢她,不存在什么绅士风度,不打女人的借口,这只不过是萧珏自己给自己的遮羞布而已。 唐夭夭从墙外冒出头,问道:“好久没有切磋了,要来一场吗,我让你一只手。” “我需要你让一只手吗?”唐宁站起身,不屑道:“让一只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让两只……” …… 所谓当一天的和尚撞一天钟,唐宁既然已经到了兵部,看着别人忙的要命,自己却无所事事,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他看着忙碌的吴郎中,主动走过去问道:“吴郎中,你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吴郎中抬起头,连忙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不用,既然尚书大人没有让唐大人做什么,唐大人不妨先看看书,或者在衙门里逛逛?” 唐宁看了看他,这位吴郎中似乎真的很怕他,说话的时候都摆出了防备的姿势,他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也不和他多说,干脆走出了值房,四处溜达起来。 兵部衙门并不大,真算起来,还不如一半的唐府大,唐宁转了一圈,回到兵部司的时候,刚刚踏进院子,就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争吵的声音。 “几位校尉,这历年都是这么个比法,你们已经抽了签,还有什么不满的?” 这个弱弱的带着一点底气不足的声音,一听就是吴郎中的声音。 此时,兵部司的院中,吴郎中被十六名大汉夹在中间,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一名身披甲胄的汉子皱眉道:“左右羽林卫被抽到第一场,这算什么?”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接口道:“我们羽林卫乃是十六卫中最强,这第一场便要厮杀在一起,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废物?” 此人的脾气明显要暴躁一些,声如洪钟,唐宁站在门口都听的真真切切。 不过,他的这一句话,也像是捅了马蜂窝,人群立刻炸了开来。 “狗屁的羽林卫最强,问过我们银琦卫没有?” “我们金羽卫还没有说话,你们银琦卫插什么嘴?” “你们金羽卫除了巡城还会做什么,有脸在这里装大头?” “羽林卫就了不起了,要不我们现在就比比?” …… 唐宁算是看明白了,为什么十六卫要每年一小比,四年一大比,纯粹是不想让他们太闲。 禁军十六卫除了守卫京师的职责之外,并没有统管各州府大军的权力,他们要做的,就是保卫京师,防止有什么反贼打到这里。 可陈国已经太平了许多年,除了边境不太稳之外,境内并没有造反的势力,就算有,也很快被地方镇压了。 这样一来,十六卫就显得很清闲,要是不找点事情做,怕是连最后一点的存在感都没有了。 可让他们比试,十六卫中也有不少的异议,主要是针对赛制的。 不管是每年的小比,还是每四年的大比,都是淘汰赛,抽签决定,每场淘汰一组,这样只需十五场比赛就能决出最后的胜者,最多加两场,第二名和第三名也就排出来了。 这样就出现了一个问题,左右羽林卫乃是天子近卫,在十六卫中实力最强,且不相上下,如果两队在第一场就对上了,势必要淘汰一队,连争第二争第三的资格都没有。 强队都不想在一开始就碰到,这些人常在军中,脾气火爆,所以就有了现在的争吵。 眼看着诸人争吵的声音越来越大,有几人已经动起手来,吴郎中急忙劝道:“诸位校尉,有什么事情可以再商量,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砰! 乱拳中,不知道谁不小心一拳砸在了吴郎中的脸上,吴郎中顿时便“哎呦”一声,摔倒在地,鼻血横流。 兵部司的其他官员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面露屈辱之色,兵部虽然也有一个“兵”字,但却以文官居多,每次和这些兵痞子打交道,总是要吃些小亏,心中积怨已久。 十六卫的诸人也不管倒在地上的吴郎中,反倒吵得更加激烈。 “都住手!” 院中的气氛快要攀升到极点的时候,一道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第四百三十章 唐大人威武!【第三更】 唐宁从院外大步走进来,这里是兵部司,他是兵部郎中,虽然只是暂时的,但要是让这群家伙在这里闹开了,丢的也是他的面子。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突如其来的呵斥声,让众人争吵的声音顿了顿,唐宁走过来,扶起吴郎中,问道:“没事吧?” 吴郎中捂着鼻子,眼中浮现出一丝感动之色,说道:“我没事,唐大人快去请聂侍郎过来,只有聂侍郎能镇得住他们……” “聂谦?”有人瞥了瞥嘴,不屑道:“聂谦现在也只能耍耍笔杆子,还想镇住谁?” 唐宁放开吴郎中,转身看着这些人,开口道:“这里是兵部司,我不管你们是什么身份,在这里,都给我老实点!” 刚才险些挑起战火的那名粗犷汉子看向他,问道:“你是谁?” 吴郎中立刻介绍道:“这位是新来的唐郎中。” 那粗犷汉子看了看唐宁,哈哈大笑,说道:“兵部还真的是没人了,小家伙裤裆里的毛长齐了没有,就学人家当兵部郎中……” “你不服?”唐宁看了看他,问道:“不服比比?” 吴郎中愣了一下,立刻道:“唐大人,别冲动,别冲动……” “比比,你要和我比比?”那汉子也是一怔,随后便看着周围众人,大笑道:“听到了吗,他要和我比比?” 唐宁看着他,淡淡道:“怎么,不敢?” “老子先让你三拳!”那汉子锤了锤自己的胸口,说道:“来,朝这儿打,老子要是哼一声,就算我输!” 他的身体魁梧无比,站在那里,就能感受到盔甲下健壮的体魄。 相较而言,唐宁就只能算是瘦胳膊瘦腿了。 这显然是**裸的羞辱,兵部司的官员们脸上露出屈辱之色,十六卫的诸多校尉,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显然是在等着看笑话。 “三拳就三拳。”唐宁笑了笑,说道:“站好了。” “快点儿。”那汉子挥了挥手,说道:“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男人……” “急什么?”唐宁撇了他一眼,右手握拳,随意的击在那汉子的胸口。 砰。 看起来只是随意的一击,却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那汉子的身体直接倒飞出去,他摔倒在地,整个人有些发懵,挣扎了两下,才勉强爬起来。 这还是唐宁留手的情况下,他练的是内家功夫,真要是全力打在他胸口,刚才那一下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吴郎中和兵部各官员已经愣在了原地,他们何曾见过轻飘飘一拳将人打飞出去的场面,其余人皆是诧异的看着躺在地上的汉子,脸上的表情难以置信。 “还有两拳。”唐宁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那汉子,问道:“还来吗?” 那汉子捂着胸口,面露惊惧,他自然能够感受到唐宁刚才没有用全力,即便如此,他也招架不住,再来一拳,他怕是连爬都爬不起来了,立刻道:“不来了,不来了……” 有人看着那汉子,忍不住道:“魏大头,你行不行啊,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就把你吓住了?” 那汉子揉了揉胸口,大声道:“放你娘的狗屁,有本事你自己来!” 唐宁站在衙前,面对他们伸出手,说道:“要不,你们一起来?” 嚣张! 十六卫诸校尉,在他的脸上只看到了嚣张这两个字。 就连刚才扬言让他三拳的魏老二都没有他这么嚣张。 身为禁军将领,居然被兵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给小视了,这是对他们最大的侮辱。 不过,刚才他的那一拳,也让他们深刻的认识到,这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兵部郎中,似乎没有那么弱。 此刻的唐宁,在兵部诸人,尤其是吴郎中的眼里,可就不是嚣张了。 霸气! 兵部每年都要和十六卫这些人打无数次交道,早就看不惯他们的作为了,唐郎中这次,可是替他们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虽然唐宁足够嚣张,但那十几人也没有一涌而上,有一人走出来,说道:“我先向你讨教讨教。” 他话音刚落,便双手握拳冲了上来。 只不过,当他抬臂挥拳的时候,才发现前方已经没有了人影。 “小心!” 身后的传来的提醒,让他整个人汗毛直竖,只不过,并未等他做出什么举动,便觉得颈间一痛,眼前发黑,软倒在地。 唐宁一记手刀敲晕了这位校尉,心中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 经常和唐夭夭苏媚李天澜厮混,身边还有老郑这样的高手和老乞丐那种变态,就算他的进步再大,还是谁都打不过,和唐夭夭切磋了几次之后,他就更加想念已经回到草原的小蛮妞。 但是在外面就不一样了,如果连几个徒具蛮力的家伙都摆不平的话,又怎么对的起他这两年来所受的虐待以及自信心受到的打击? 人不可貌相,一照面就有两个人失去了战斗力,这位兵部郎中显然身手不俗,远超他们,事关禁军的尊严,为首的一人看了看他,沉声道:“一起上!” 众人向唐宁围拢而去时,兵部司的官吏立刻就爆发了一阵哗然。 “十几个打一个,你们禁军都这么不要脸吗?” “唐大人,小心!” “唐大人,后面有人想偷袭……” 众人纷纷开口,为唐宁提醒,不过这提醒很快就变成了欢呼。 “唐大人------揍他们,狠狠的揍他们!” “唐大人威武!” …… 一打十四,唐宁其实还有很有压力的,如果他们不是赤手空拳而是都手持兵器------如果是这样,他刚才一定不会那么嚣张。 军中的训练,多是对于体魄的打磨,他一个人,对上十几个训练有素的精兵,只有逃跑的份,但这些人空有一身蛮力,根本谈不上配合,他对付起来反倒游刃有余。 很快的,十余人便都躺在了地上,不是不能爬起来,而是不敢爬起来,对方下手极重,中他一拳,可不轻松。 唐宁活动活动了筋骨,问道:“还有人不服吗?” 没有人吱声,这些禁军校尉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低着头,满脸羞愧。 十几个人打一个,还被人一锅端了,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十六卫的脸可就真的丢尽了,以后在这兵部,更是抬不起头来。 “既然没有人不服……”唐宁走上前,说道:“现在可以好好的坐下来谈谈吗?”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道身影大步的从门外走进来。 兵部左侍郎聂谦听闻十六卫和吴郎中因为抽签的事情发生了争吵,立刻便赶了过来。 踏进院子,看着兵部司满地的狼藉,再看看躺在地上的禁军校尉,聂谦怔了怔,大怒道:“竟敢在兵部殴斗,你们当我兵部是什么地方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新的赛制 兵部司的衙房之内,兵部侍郎聂谦用诧异和震惊的目光看着唐宁。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是难以相信,十六名禁军校尉,加起来居然都不是唐宁的对手。 他身上的光环实在是太多了,三元状元,六部行走,侍郎克星……,但无论哪一个,都没有脱离读书人的范围,而读书人给人的印象,无非就是吴郎中这种,手无缚鸡之力,胆小怯弱,遇事试图先和人讲道理…… 先用拳头讲道理的读书人,聂谦还是第一次遇到。 而他看起来虽然也没有弱不禁风,但怎么看都不是勇猛威武的类型。 聂谦看了看乖乖站在一旁的十六卫校尉,心道想要让这些人安静,还是拳头更有用一些。 唐宁坐在座位上,抿了口茶,说道:“聂侍郎,其实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十六卫大比四年才有一次,陛下和朝廷对此都十分的重视,如此赛制,有失公平,也显有些草率……” 十六卫大比采取的一直是单败淘汰赛,抽签决定比赛顺序,而且连避免强强相遇的措施都没有,对于某些强队来说,是很不公平的,最终根据赛场表现来决定冠军之后的排淘汰赛名,也实在是太过草率。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唐宁是羽林卫校尉,对这种赛制也有意见。 十六卫校尉见唐宁居然为他们说话,心中也是愕然,要是早知道可以好好谈,他们又何必先挨那一顿打? 聂谦看着唐宁,面有难色,说道:“唐大人有所不知,若是让十六卫每一卫都比试一遍,至少也要比百余场,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也无法投入那么多的人力物力。” 淘汰制有淘汰制的缺点,循环制也有循环制的缺点,循环赛制虽然相对公平,但缺点是要进行的场次太多,十六卫如果真的要两两都比试,需要比一百二十场,比到明年年底也比不完。 类似的比赛,完全可以套用后世的比赛规则,第一轮打循环,接下来交叉淘汰,既能保证公平,比赛场次也合理。 “聂侍郎觉得这样如何……”唐宁想了想,看着聂谦说道:“可以先将十六卫分为甲乙丙丁四组,左右羽林卫与左右金羽卫分列这四组,甲乙丙丁四组各四卫,先让这四卫两两对决,每场比赛计分,胜计两分,负计一分,弃权计零分,每组计分最高的两卫晋级……” 球赛看多了,唐宁对于这种赛制也十分熟悉,小组赛可以让十六卫自己组织,最后只留下八卫,由兵部组织四强赛,半决赛和决赛,算下来,兵部最多举办十二场比赛,比淘汰赛的场次还要少。 聂谦还没有听唐宁描述完毕,眼中便开始冒出亮光。 强强相遇一直是十六卫最为抗拒的事情,若是将实力最强的左右羽林卫与左右金羽卫分开,则是避免了一开始就让两强相遇的问题。 这种方式,对于其余十二卫也公平,若是他们真有实力,也可以击败组内的强队胜出,按照分数排名,有理有据,不会有人不服。 十六卫校尉也在一旁听着,唐宁讲的浅显易懂,他们也都听了个明白。 越听众人心中便越是生气,兵部有这样的好办法,为什么不早拿出来,早拿出来的话,他们不就不用挨这一顿打了? “如此一来,兵部只需组织十二场比试,就可以将八卫的名次决出,其余八卫,按照积分排名……”唐宁说完之后,看着聂谦问道:“聂侍郎觉得此法如何?” “此法甚妙……”聂谦看着他,又道:“不过,此事还是要等尚书大人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唐宁只是随口提一个建议,采不采纳,就和他无关了。 他放下茶杯,看着还留在房内的十几名校尉,问道:“几位要不要留下来喝杯茶,或者休息一会儿,再比试比试?” “不了不了……” “我们还有要事,告辞!” “告辞告辞……” …… 诸人早就没脸再待下去了,迫不及待的退出了房间,唐宁看着一下子变得敞亮的房间,连心情都好了许多。 老郑靠在门上,问道:“是不是觉得军中校尉也不过如此?” 唐宁不可否认,这些校尉在个人实力上,还有很大的不足,在稍微习过武的人眼中,他们也就是有几把力气的莽夫而已。 老郑淡淡的说道:“军中将领从来就不是冲锋陷阵的,那些人单独拎出来一个,给他们十人指挥,你便不是对手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懂?” 老郑淡然道:“以前在军中杀过猪,见过一些阵仗。” 杀杀猪就能跻身世间一流,还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老郑应该是杀猪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了。 唐宁在兵部司等放衙的时候,兵部尚书陆鼎一脸疲惫的回了衙。 刚才在殿上,十六卫的几位大将军都对兵部安排的大比表示出了不满,就连陛下都被他们说动,命他改进大比赛制,十六卫大比的赛制已经延续了十多年,如今距离大比之期不过两月,如何去改? 他在房中犹豫此事之时,聂谦从门外走进来。 “大人,关于十六卫大比……” 陆鼎挥了挥手,说道:“先不要提这件事情,我现在听到十六卫这三个字就头疼……” 聂谦怔了怔,才道:“大人,唐大人刚才对于十六卫大比,提出了一些想法。” 听到唐宁的名字,陆鼎精神微微一振,说道:“说来听听。” 毕竟,作为三元状元,陈国没几个人比他更聪明,他的想法还是要听一听的。 聂谦道:“唐大人的意思,是将十六卫按照实力分为四组……” 他将唐宁刚才说的话简要的复述了一遍,最后道:“这样一来,反而为兵部省了很多事,十六卫各凭实力取胜,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聂谦说完,陆鼎也大概听明白,站起身,赞叹道:“这唐小子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这办法好啊,各凭实力,输了也怨不得别人,就用这个办法堵住他们的嘴!” 他看向聂谦,说道:“去将他找来,既然这个办法是他提出的,不如就交给他去做吧。” 聂谦重新回到兵部司,见值房内只有吴郎中一个,左右看了看,问道:“唐大人呢?” 吴郎中抬起头,说道:“放衙锣声一响,唐大人就走了。” …… 唐宁一直保持着按时上班按时下班的好习惯,不得不说,陈国的公务员福利还是挺好的,虽然早上需要早起,但下午三点就可以回家了,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回到家才发现赵圆居然又来了,在桃花劫还没有消除之前,他现在俨然已经将唐家当成了他的避难所。 “那些小姑娘真难懂。”他坐在唐宁身边,对他倾诉苦水,叹息道:“她们怎么就不能和睦相处呢?”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看向唐宁,问道:“先生,你是怎么让两位师娘和那些漂亮姐姐和睦相处的呢?” 唐宁怔了怔,问道:“什么漂亮小姐姐?” 赵圆的目光望向前方,唐夭夭从墙那边飞过来。 他们的生意现在已经步上了正轨,“唐人斋”已经不仅仅是京师最大的书坊名字,而是一个牌子,在这个牌子下,还涉及诸多产业。 事业步入正规,自然就会迈入平稳发展的阶段,增速较之前变的缓慢,唐夭夭对此并不满意,认为这是她的问题,最近十分苦恼。 唐宁看着她,安慰道:“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对于很多店铺而言,京师这个市场已经达到了饱和,要想有突破,除非找到新的商机。” 心不在焉的赵圆猛地抬起头,问道:“什么鸡?”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三十二章 尚书之托 赵圆举着一只鸡腿在啃,唐夭夭看着唐宁,问道:“你找到新的商机了?” 唐宁一直都觉得,银子是赚不完的,够花就行,但唐妖精对于赚钱却始终保持着极高的热忱,这或许是源自她们唐家人骨子里的东西,怪不得唐家的生意做的这么大。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看着她道:“马上就是十六卫大比了,你可以赌啊,到时候,赌坊肯定会开出盘口。” 唐妖精号称赌神,当初借着唐宁考中状元,赌赢了近百万两银子,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来钱更快的。 “赌博有风险。”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不是在兵部吗,有没有什么内幕?” 想不到做事向来不拘一格的唐妖精也变的勤俭持家起来,这种进步让唐宁感到意外。 不过,兵部只是具有十六卫大比的承办权,办的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存在什么内幕或者暗箱交易,除非他给参赛某只强队饭菜里下毒,押另一只弱队取胜,反正他们的伙食是兵部管的,这个办法的可操作性很强。 但这样做又太败人品了,不是君子所为,赚来的钱也不干净,最主要的是有风险,还不如培养一支弱队作为黑马,可唐宁并不属于十六卫,这个想法没有一点可操作性。 这件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作为承办方,兵部就算是没有什么暗箱和黑幕,但内幕肯定还是会有一点的。 大比的筹备事宜好像是吴郎中在负责,到时候向他打听打听就行。 萧珏最近天天往这里跑,从门外快步走进来之后便看着唐宁,问道:“听说你今天打了十六卫校尉?” 唐宁看着他脸上的几块青紫,问道:“你脸怎么了?” 萧珏摸了摸脸,说道:“没怎么,不小心碰到了。” 好好的一张脸碰的青一块紫一块也不容易,唐宁倒是没有继续追问,点头道:“兵部不是他们的军中,我只是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不要太放肆,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我怎么知道?”萧珏瞥了他一眼,说道:“全京师都知道,十六卫校尉在兵部被人揍了,十六个打不过一个,一点儿脸面都没有留下……” 唐宁之前在京师的名气,大都是靠他的三元状元得来的,当然,下一届科考马上就要到了,他的状元身份逐渐的不被人们提起,但说到扫把星,侍郎克星,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为打人而扬名,对他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打十六的战绩,怎么都比扫把星好听多了。 唐宁看了看萧珏,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今天应该是你值守吧?” 萧珏摆了摆手,说道:“今天以后,我就不在右羽卫了,我现在是左骁骑校尉。” 陈皇对于萧家的照顾,已经很足了,萧珏任羽林都尉才一年,便升任骁骑校尉,骁骑卫虽然不如羽林卫,但骁骑校尉可是正六品的武职,萧珏只用了一年时间,便升了整整一级。 可怜他累死累活的在六部跑来跑去,抓贪官除佞臣,中途还千里迢迢去了一趟楚国,多次身陷险境,才只升了一级而已。 而萧小公爷,只是在京师混了一年日子而已,这就是皇帝小舅子和普通人的差别。 唐宁看着他问道:“无缘无故的,陛下为什么让你去骁骑卫?” 萧珏解释道:“我爹以前是骁骑卫大将军,他的很多部下都在骁骑卫,我们这些人,一开始都会在羽林卫中历练,等到两三年后,就会被调往其余十二卫……,对了,这次左骁骑卫的大比,就是我负责的。” “你负责?”唐宁看了看他,想到一件事情,问道:“左骁骑卫的实力如何?” 萧珏道:“还行吧。” “去年的小比,在十六卫中排第几?” “第十五。” “第十五?”唐宁眼前一亮,点头道:“十五好啊……” 萧珏看向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唐宁没有正面回答他,看着萧珏问道:“你想发财吗?”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不想,我的银子够花。” 唐宁又一次问道:“真不想?” “不……” 萧珏只说了一个字,嘴里就被唐宁塞进去一个鸡腿,唐宁看着他,摇头道:“不,你想。” …… “唐大人。” “唐大人好。” “唐大人,早。” 唐宁再一次回到兵部的时候,和前两天的待遇截然不同。 刚来兵部,兵部的大小官吏都对他避之不及,今天则变得格外热切,不管是他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官员,都主动和他打招呼。 走到兵部衙自己值房的路上,耳边听到的都是昨日他一挑十六的辉煌战绩,昨日一事,十六卫丢了面子,兵部则是扬眉吐气,兵部官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外,他还听到了另一条消息。 昨天发生的暴力事件不止一件,据说,昨日在某座酒楼,有人看到尚书大人的女儿,在京师有着赫赫威名的陆大小姐,当众对某人动手,动手的原因似乎是对方辱及陆大小姐,说她一辈子都嫁不出去,触及了陆大小姐的逆鳞…… 众人对生的美貌但脾气火爆的陆大小姐表示可惜,以及对那敢揭魔女逆鳞的萧某表示可怜…… 唐宁站在走廊上听了一会儿八卦,这才回到自己的值房。 他刚刚坐下,就看到陆鼎从外面走进来。 唐宁站起身,拱手道:“尚书大人。” “不必客气。”陆鼎挥了挥手,说道:“本官找你来,是有一件事情。” 唐宁道:“什么事情,陆大人说吧。” 陆鼎道:“昨天你提出的十六卫大比的新制,本官觉得很好,不仅公平,我兵部承受的压力也小了许多。”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陆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的意思是,此法既然是由你提出,这次的十六卫大比,便由你负责筹备,毕竟,没有人比你更熟悉这项新制了。” 陆鼎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种事情,向来都属于吃力不讨好,不仅无利可图,一旦什么地方做不好,还会遭到十六卫的责难,负责此事之人,即便是兵部内部,每年也是互相推诿的。 唐宁来的路上还在想,四年一度的十六卫大比,可操作的地方实在太多,可惜不是他负责,没有办法把握着这其中的商机,没想到刚到兵部,陆鼎就将这个机会送过来了。 他想了想,看着一旁的吴郎中,说道:“今年的大比是由吴郎中负责,如此一来,我不是抢了吴郎中的差事,这不好吧?” “好!”吴郎中怔了一瞬,立刻站起来,说道:“本官正担心若是办不好此事,岂不是辜负了陆尚书的信任,唐大人能者多劳,本官没有一点儿异议……” “既然如此,那下官只好遵命了。”唐宁叹了口气,看着陆鼎,问道:“不知此次大比的费用……” 陆鼎面色略有尴尬,说道:“兵部的资金向来紧张,十六卫大比朝廷往年都不会拨款,兵部能拿出来的,只有一千两……” 资金问题也是兵部遇到的难题之一,十六卫大比,朝廷从不拨款,兵部只能自己出资,对于经费本就紧张的兵部来说,不可能拿出太多的银子去筹备…… 唐宁面露难色,说道:“陆大人,你也知道,十六卫大比,需要投入不少的人力物力,这一千两……” 既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这根本就是互相矛盾的事情。 陆鼎看着他,说道:“兵部最多能拿出两千两,不能再多了。” 唐宁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下官试试吧。” 见他答应下来,陆鼎松了口气,又鼓励了他几句,才匆匆离开。 回到自己的衙房,他端起茶杯,却并没有喝,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 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做,原以为劝说唐宁要费不少口舌,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容易到他开始自我怀疑,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摇了摇头,不再去想。 无论如何,这桩难事,总算是了结了。 兵部衙中,已经拿到这次十六卫大比举办权的唐宁,刚刚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要写一份策划书。 一份关于“第一届唐人杯十六卫锦标赛”的策划书。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为所欲为 十六卫大比的策划案对于唐宁来说小菜一碟。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历年的小校和大比都是由兵部负责,虽然没有现成的方案,但大体的格式是有的,他只需将自己的内容填进这个框架就行。 最大的问题在于,兵部给的这两千两银子,连买奖品都不够,更别说场地使用费,改建费,人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等…… 以前的大比,都是在城外的军营中进行,但既然陆鼎将这个差事交给了他,唐宁自然不能糊弄,场地的选择需要考究,观众席也要建的整齐有致,这样门票费也能收的高一点。 不过这些都需要银子,唐宁不缺这点儿钱,但公私要分明,十六卫大比是兵部的事情,自然不能让唐家的钱贴进去。 作为比赛的承办商,唐人斋前期需要先投入一些银子,而这件事情,唐宁需要和唐夭夭这个老板娘商量。 唐夭夭还没有听完唐宁的话,就皱眉问道:“兵部的事情,凭什么要我们出银子?” 唐宁解释道:“这只是前期的投入,我保证,后期的回报将是这些投入的十倍百倍,这是投资。” 以前的唐妖精很大方,从来不问银子的去处,自从两人合伙开了店之后,他想要从唐妖精这里拿钱就不容易了,理由必须要使她信服。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我看不出这笔投资有什么回报。” 唐宁看着她,诚挚的说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唐夭夭看向他,说道:“两年前,你骗我说来京师不招蜂引蝶,半年前,你骗我说去楚国不沾花惹草,你还敢说你没有骗过我?” “……” 唐宁顿时无言以对,唐夭夭看着他,生气的说道:“鬼才会信你们男人的话!”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同意了让唐人斋承办十六卫锦标赛的想法。 这就是唐妖精,口是心非,嘴硬心软,从来不拒绝唐宁的要求。 这件事情敲定了还不够,还需要找点别的赞助。 唐宁看向唐夭夭,问道:“你爹在不在家?” “在。”唐夭夭看了看他,问道:“你找我爹有事?”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有点事。” 唐夭夭诧异道:“你不是一直都躲着他吗?” “奇怪了,我没事躲他干什么?”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又不欠他钱又没有偷他女儿的……” 和家大业大,财大气粗的唐财主相比,唐宁和唐夭夭就像是暴发户一样,反正他多得是钱,这一刀不割在他身上割在谁身上? 唐夭夭眉头拧起:“偷谁?” “偷谁不重要……”唐宁摆了摆手,说道:“走,我们找你爹去,从他那里骗……要点儿银子。” 唐宁和唐夭夭从大门走进去,唐夭夭偏过头看着他,问道:“你想从我爹那里要银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宁看着她,说道:“要不我们打个赌如何?” “打赌?”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赌什么?” “如果我从你爹那里要来了银子,你就要为我做一件事情。”唐宁想了想,说道:“反之,你可以要求我做一件事情。” 唐夭夭问道:“什么事?” 唐宁道:“只要不违反道义,可以是任何事。” “好!”唐夭夭想了想,伸出手,和他的手掌击在一起,说道:“一言为定。” 唐家,主宅的厅中。 唐济手中翻着一本账簿,临近年末,这张账簿上记载的,是唐家在京师的产业,这一年来的盈利与亏损。 他随意的翻了翻,面色有些不悦,说道:“今年的利润,较之去年居然有所下降,京师这一块是谁在管?” 老管家站在他的身前,说道:“是老许在管。” 他说了一句,又补充道:“不过老爷,这件事情也不能怪老许,京师和灵州不同,这里的商事极其繁华,竞争激烈,每隔几个月就会出现新的变数,我们要和别的商家竞争,利润每年有所波动,也是常事。” 唐财主翻开新的一页,并没有深究。 他心中也清楚,唐家经营的传统行业,如绸缎庄,当铺,粮铺,酒楼客栈之类,在京师,哪里有当铺,那么这一条街上全都是当铺,哪里有酒楼,这一条街上也全是酒楼,想要在这么多的竞争者中脱颖而出,独占鳌头,并不容易。 除非像唐人斋那样,在所有的书坊中占据内容的优势,并且别人不能仿制,它们的书,包括衍生出来的周边产品,都是受版权法保护的,谁敢不经授权使用,光是国子监的罚银就能罚的他们倾家荡产。 唐济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也不知道这个混小子是从哪里想到的这种阴毒招数,直接断绝了其他人的抄袭之路。 这时,一名下人走进来,说道:“老爷,唐公子和小姐过来了。” 唐济闻言,心下一慌,问道:“他们一起过来的?” 上次他无意中听到秀儿和女儿在商量着什么,“现在不着急,连小五都排不上……”诸如此类的,从那以后,他的心就一直吊着。 他唐济的女儿,怎么能做别人的小五,还是主动要求的? 那下人看着变了脸色的唐财主,诧异的点了点头,说道:“是一起过来的。” 他话音落下,唐夭夭就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唐财主道:“爹,我们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唐财主下意识的站起身,说道:“不行!” 唐夭夭愣了愣,说道:“我们还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呢。” 唐财主斩钉截铁道:“不行就是不行,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唐夭夭看了看他,然后看着唐宁,说道:“你输了。” 唐宁也没有想到唐财主居然这么坚决,闻言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本来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和唐伯父合作总比和别人合作好,既然唐伯父不愿意,我就去找别人了,到时候唐伯父可不要怪我没有先找你……” “等一等。”唐济怔了怔之后,叫住他,问道:“什么合作?” 唐宁简要的将赞助十六卫大比的事情和他描述了一遍。 唐济一颗心终于放下:“原来不是……” 唐夭夭好奇道:“不是什么?” “没什么。”唐财主看着唐宁,目光闪了闪,说道:“你让我出银子帮你筹备十六卫大比,包括这次大比的一应用具、奖品,全都用我唐家店铺的东西?” “是两个唐家。”唐宁看了看唐夭夭,对唐财主道:“是你的唐家,和我们的唐家。” 这次大比,他和唐妖精的唐人斋才是首席承办商,唐财主的唐家,不过是沾他们的光而已。 “什么你们的唐家,做梦!”唐财主将唐夭夭拉到他的身旁,纠正道:“是你的唐家,和我们的唐家。” 唐夭夭只听懂了“做梦”这两个字,看向唐宁,说道:“我爹不同意,是你输了。” “不,我同意。” 唐济摆了摆手,看着唐宁,说道:“就按照你说的做,不过你得保证,参与这次大比筹备的,除了我们两家,不会再有别家。” 唐宁点头道:“我刚才说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伯父。” 唐财主再次提醒道:“我们也是外人。” 唐夭夭这个爹很奇怪,大事很快就答应,却总是纠结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唐宁和他达成一致之后,不愿意和他计较这些小事,告辞离开。 唐夭夭疑惑的看着唐财主,问道:“爹,你怎么……” 唐财主挥了挥手,看着她,轻叹口气,说道:“夭夭啊,这小子精着呢,像你这种单纯的姑娘,可能什么时候被他骗了,还要替他数银子,你可千万要防着他一点……” “他敢!”唐夭夭撇了撇嘴,说道:“他要是敢骗我,我就揍他!” 唐宁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唐夭夭就从墙那边飞过来。 她走到唐宁身边,说道:“我输了,你要我做什么?” 唐妖精愿赌服输,她刚才答应了自己一件事,除了不违反道义之外,不限范围。 这意味着他现在可以为所欲为了。 “什么事情都可以啊……”唐宁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脸上露出笑容,慢慢凑近她的耳边,小声道:“我要你……” 唐夭夭见他笑着凑近,脸色微红,想到她这几天看的故事,睫毛慌乱的颤了颤之后,一双美眸缓缓闭上。 “我要你学三声猪叫。” 唐宁哈哈一笑,之后便看着她,诧异道:“你脸红什么,为什么要闭眼睛?” 第四百三十四章 批准 萧珏坐在厅中,看着唐宁,问道:“你上次说的发财之计,到底是怎么回事?” “赌。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看着他,说道:“赌你的左骁骑卫赢得十六卫大比。” “赌左骁骑卫?”萧珏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傻子。 唐宁点了点头:“赌左骁骑卫。” 萧珏看了他许久,见他并不是开玩笑,才说道:“赌他们第一场就被淘汰才对,按照往年的规则,除非他们运气好抽到右骁骑卫,才有可能赢一场,今年你改了规则,左骁骑卫在甲组,右骁骑卫在乙组,连赢一场的可能都没有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不要这么丧气,一切皆有可能。” 十六卫大比,每卫出一百人,进行战场的模拟,比的不是单兵实力,而是团队协作能力,将领的指挥能力,并不是真刀真枪的厮杀,不用拼命,技术含量没那么高,不过纵使这样,想要在两个月内从倒数第二逆袭到正数第一,也不是易事。 好在唐宁还有小小,小小有个全能的师父,老乞丐能让丐帮弟子人手一根棍子所向披靡,传授几手厉害的阵法,让他们练习两个月,也不是没有逆袭的可能。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他们不能取得最终的胜利,但打出小组赛,打进四强,半决赛,也足够他们赚的盆满钵满了。 “你到底有什么主意?”萧珏抬头看着他,说道:“你能不能坐下说,这样看着你,我脖子疼。” “脖子疼你就站起来。”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今天坐的太久了,现在不想坐。” 他不想坐的理由自然不是因为这个。 这是因为他识人不淑,居然妄图以为唐妖精会愿赌服输,不过就是让她学三声猪叫而已,这过分吗? 相比于某些会借机占女孩子便宜的心怀叵测之辈,他既没有让她抱他,也没有让她亲他,更没有让她那什么…… 他只是让她学三声猪叫,她至于一个过肩摔然后骑在他身上吗? 萧珏看了看他,试探的问道:“你被打了,唐姑娘干的?” “……” 萧珏看唐宁的眼神居然有些羡慕,揉着脸上的青紫,叹息说道:“唐姑娘那么好的女孩子,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她至少不打脸……” “废话少说!” 被揭穿痛处,唐宁恼羞成怒的看着他,说道:“这次大比,借你们骁骑卫的地方一用,另外,这两天带我去你们那里看看,我想看看左骁骑卫真正的实力如何。” “去看看没问题,不过借我们的地方,我得回去禀告将军……”萧珏站起身,一边向外面走,一片叹息说道:“男子汉大丈夫,竟被女子欺辱,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借用骁骑卫的地方作为赛场,没有什么问题,往年比试,也是集中在某一卫的营地,兵部承办十六卫大比,这点儿权力还是有的。 唐宁将这次的方案彻底的完善了一番,第二天清早就交给了陆鼎。 “已经完成了?”陆鼎看了看他,说道:“唐大人比本官想象的还要快啊。” 唐宁不太情愿的接受了陆鼎的夸奖,却见他看至某处,眉头皱起,说道:“你打算给获胜的队伍,所有将士奖励一百两银子?” 陆鼎看着唐宁,觉得他一定是写错了。 十六卫大比,每一卫包括将领在内,共一百零一人,每人奖励一百两银子,那边是一万两了。 兵部的预算才两千两,即便是他写的是十两,也占据了一半的预算,不妥到了极点。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将士们辛苦比试,自然要给他们丰厚的奖励,这样才能促进他们的积极性,据我所知,军中将士不少都出自贫门,这些赏银是他们通过努力换来的,也是他们应得的。” 唐宁不仅要准备赏银,甚至还准备用铜铸一个大奖杯,谁能取得十六卫大比的第一名就颁给谁,下一次比试的时候再带过来,重新颁发给胜者,让它成为唐人杯十六卫锦标赛的象征…… 陆鼎看着他,问道:“兵部可没有那么多的……”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陆大人放心,这笔钱,下官已经筹到了,不用兵部出。” “筹到了?”陆鼎望着他,问道:“从哪里筹的?” 唐宁解释道:“唐人斋的掌柜,以及唐氏商会的大东家,愿意资助这次的十六卫大比……” 陆鼎怔了怔,问道:“你不就是唐人斋的掌柜?” 唐宁摇头道:“这是我们家老板娘的意思。” 陆鼎皱眉道:“十六卫大比是很严肃的事情,怎可和商人扯上关系,此事不可行。” 又想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自己不给草就算了,还不让别人给…… 两千两银子能干什么,连奖金都不够发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银子,这事情唐宁也做不了。 他看着陆鼎,无奈道:“陆大人,兵部的困难我知道,但你既要这大比办的精彩,又吝啬银子,还不要别人捐助的银子------这差事,请恕下官无能为力。” 其实就连陆鼎自己也觉得,他的要求对于唐宁来说太过苛刻了,甚至是有些难为人的意思。 他想了想,说道:“关于这件事情,本官下午再给你答复。” 御书房。 陈皇罕见的没有批阅奏章,而是站在殿中,低头看着地上的罐子。 罐中密密麻麻的,全是诸如蜈蚣,蝎子之类的毒虫,让人看上一眼就会不由的头皮发麻。 他直起身子,背着手,问道:“这就是蛊?” 公孙影戴着脚镣手镣,站立在一旁,恭敬的说道:“回陛下,这还不是蛊,这些毒虫在罐中厮杀打斗,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剩下的那一只,才能称之为蛊,若是取端午前后,毒性最强的毒虫,生出的蛊也最为强大,等到蛊虫诞生之后,以血温养,七日之后,通过控蛊之术,便能控制它们。” 陈皇脸上浮现出讶色,喃喃道:“世间竟真的有如此奇术……” 这时,一名宦官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陛下,兵部尚书陆鼎陆大人求见。” 陈皇走到上方,说道:“让他进来。” 陆鼎走进御书房的时候,殿内已经只剩下陈皇和几名宦官。 陆鼎行至殿中,拱手躬身,说道:“陛下,关于此次十六卫大比,臣已经命人制定出新规,请陛下过目。” “呈上来。” 片刻后,陈皇从一名宦官手中接过折子,仔细看了看之后,开口问道:“这新规,是唐宁制定的吧?” 陆鼎道:“陛下英明,这的确是由唐郎中制定的。” “什么英明不英明的。”陈皇挥了挥手,说道:“如果不是他刚想出来的,你们兵部早就拿出来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陆鼎道:“此新规臣拿不定主意,请陛下定夺。” “这个法子倒是不错。”陈皇点了点头,说道:“十六卫各凭本事,这次要是再输,他们也没有什么话说,就按他说的办吧。” 陆鼎想了想,又道:“陛下,此法妙虽妙,但依此筹办,需要的银两也更多,唐郎中从京中商人处筹来了银子……” “商人?”陈皇皱了皱眉,说道:“兵部的事情,为何要和商人扯上关系?” 陆鼎道:“陛下有所不知,兵部刚刚将库部的残损器械替换成了新的,为此花费不少,实在是拿不出来更多的银子了。” “既然如此,便从国库拨银吧。”陈皇挥了挥手,问道:“要多少?” 陆鼎道:“初步预计……,五万两。” 陈皇看了看他,问道:“陆爱卿刚才说什么?” “回陛下,这次大比的筹备,初步预计需要五万……” “不是这一句,上一句。” “兵部刚刚将库部的残损器械换新,实在是拿不出……” “再上一句。” 陆鼎怔了怔,说道:“唐郎中从京中商人处筹来了银子……”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唐爱卿此法虽然有些不妥,但也是为国库着想,其心可嘉,朕准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三十五章 心里有数 “本官刚才进了一次宫,你的想法,陛下已经同意了,这次大比筹备,可以借助商人。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放衙之前,陆鼎从宫中回来,告诉了唐宁这个消息。 这样一来,“唐人杯十六卫锦标赛”就已经敲定了,只要陈皇同意,唐宁就能放手施为。 “不过……”陆鼎语气一转,又道:“十六卫大比,关乎朝廷尊严,哪怕是较之往年有所改动,也要有度,最为重要的,仍然是大比本身,可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唐宁点头道:“陆尚书放心,我心里有数。” 陆鼎看着他,心中反倒没数,商人逐利,哪怕是最有钱的商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拿出来那么多银子帮助兵部,必然有其目的。 不过,这件事情本就棘手,兵部拿不出银子,陛下舍不得银子,也只好退一步,不管他有什么目的,只要不耽搁大比就行。 他看了看唐宁,即便是心中还有些发虚,也只能信任他。 陆鼎离开之后,唐宁坐回位置,继续细化那份策划书。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最迟十二月中旬,十六卫就要给出小组赛的决胜名单,唐宁已经根据往年的综合排名,将他们分好了组,留给他们一个月的时间训练,十二月初,甲乙丙丁四组就要先开始内部的小组赛。 萧珏的左骁骑卫是他看中的一匹黑马,可惜这匹黑马现在还是一匹废马,要在一个月的时间之内,提升他们的实力,就算是唐宁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除此之外,这一个月还要进行前期宣传,场地搭建,门票预售等等等等,虽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他亲力亲为,但这些兵部之前都是没有先例的,他还是要每一件事情都盯着。 回想当初在户部刑部礼部的过往,清算账目,编纂书籍,审理冤案,出使楚国,如今到了兵部,最麻烦的差事也落到了他的肩上,可谓是天生的劳碌命…… 下了衙之后,唐宁并没有耽搁,今天和萧珏约好了,要去他的左骁骑营看看。 唐宁走进院门,看到了小小和唐夭夭。 “哼!” 唐夭夭本来在院子里和小小说话,看到唐宁进来,冷哼一声就转过头去。 她生气的时候就喜欢不理人,唐宁早就习惯了。 小小走过来,抬起头看着他,小声问道:“哥哥,你又惹夭夭姐姐生气了?” “没有。”唐宁顺便在石凳上坐下,说道:“小小,你先休息一会儿再练功,哥哥教你唱首歌吧。” “好啊。”小小坐在他的身边,眨着眼睛看着他。 唐宁看了看唐夭夭,这才唱道:“跟着我唱啊……,我们一起学猪叫,一起哼哼哼哼哼……” 唐宁的一首《学猪叫》才唱了两句,就唱不出来了,唐夭夭一个擒拿将他拿下,显然已经恼羞成怒。 小小看了看他们,然后一步一步的挪开。 唐夭夭将他的胳膊扭到背后,怒道:“你敢骂我!” 唐宁无辜道:“我骂你什么了?” 想到她刚才“哼”的那一声,唐夭夭羞恼道:“你骂我是猪!” “我没有……” “你就是那个意思!” …… 女人真的是不可理喻,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唐宁的余光看到萧珏站在门口,一边看他被唐夭夭压着,居然还一边磕瓜子。 他扭头看向唐夭夭,小声道:“有人来了,快放开我。” 唐夭夭回头看了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松开他,飞回自己的院子。 有外人在的时候,唐妖精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所以他根本不会像某位萧某人,大庭广众之下被女人打的鼻青脸肿。 萧珏的表情居然有些失望,唐宁抢走了他所有的瓜子,说道:“去左骁骑营!” 萧珏跟在他的身后,摇头道:“如果陆雅也能像唐姑娘一样,也不至于到现在都嫁不出去。” 作为一名女子,将萧珏从小打到大,还能同意和他相亲,以她那种火爆的性格,上次在酒楼居然没有把萧珏打死,这不是爱情是什么? 如果萧珏也能像赵圆一样,说不定现在已经娶到陆尚书的女儿了。 他这次去骁骑营,身边除了有老郑跟着之外,还带了二十名丐帮弟子,就是为了试一试骁骑卫的实力,好制定出下一步的计划。 萧珏偏过头看着他,问道:“你还真的接下了十六卫大比的差事?” 唐宁道:“怎么,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萧珏摇了摇头,说道:“只不过,每四年的大比,不同于每年的小比,到时候,不仅朝中官员会前去观看,朝廷还会邀请楚国使者,以及西域诸国的使臣,早些年,甚至连梁国都会派人来观礼,这是比大朝会还重要的盛事,要是办不好,丢的可不仅仅是朝廷的面子……,这种差事你也敢接?” 只要胆子大,什么差事不敢接,他还准备卖十六卫大比的门票呢,不仅自己卖,还要拉皇帝下水,光明正大的卖。 不过,他倒是不知道,十六卫大比的排场这么大,相当于是一次大阅兵了。 但比试毕竟是比试,也不同于阅兵,以后倒是可以尝试尝试玩出更多的花样,邀请别国一起参与,比比战阵,骑射,短跑长跑什么的,将十六卫锦标赛升级为奥林匹克运动会…… 当然,眼下这还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实现起来太困难,仅仅十六卫大比,就够唐宁忙的了。 萧珏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看向唐宁,问道:“你看我脸上的伤好了没有?”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距离他挨打才过了几天,脸上的淤青最快也要过几天才能消除。 “那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萧珏道:“我给你一块牌子,你去了之后直接找陈中郎将……” “行了,京城谁不知道你的伤是被陆雅打的?”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他们看不看得到你脸上的伤没区别。” 萧珏长叹口气,说道:“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她从小就欺负我,抢我东西,不让我和其他女孩子玩……,她小时候掉河里,还是我救她出来的,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 唐宁看着他,问道:“她只欺负你吗?” 萧珏想了想,有些伤心的点了点头。 从某种意义上讲,男生小的时候,总会欺负一个特定的女生,这么做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因为喜欢她,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喜欢,只能通过欺负她来引起她的注意…… 他前阵子写哪本书的时候,还写到过这些。 不过,他不知道女生是不是也这样,而且长这么大还用这种方式来引起对方注意的情况,他还从来没有见过…… 萧珏看着唐宁,叹息道:“和陆雅相比,唐姑娘简直太温柔了,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唐家,唐夭夭坐在房间里,俏脸含煞,咬牙切齿。 秀儿走进来,诧异的问道:“他又惹小姐生气了?” “气死我了!”唐夭夭拍着桌子站起身,说道:“他就知道惹我生气!” 秀儿看着她道:“就算是气,他也只气小姐一个人,小姐应该开心才是。” “开心?”唐夭夭将手指骨节捏的咯吱作响,说道:“等到下一次,我一定要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秀儿摇了摇头,说道:“书上说,如果一个男子总是欺负一个女子,或者是一个女子总是欺负一个男子,很有可能是喜欢对方,想要用这种方法来吸引对方的注意……” 唐夭夭瞥了她一眼,问道:“这是你从哪里看到的歪理?” “这可不是歪理。”秀儿摇头道:“这是他自己在书里写的。” 唐夭夭怔了怔,问道:“什么书?” 秀儿想了想,说的:“好像是《倚天屠龙记》吧……” 唐夭夭看着她,狐疑道:“书里有这一段,我怎么不记得?” 秀儿无奈道:“小姐你看书总是一目十行的,当然不记得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 比试 唐夭夭放下手中的一册倚天屠龙记,喃喃道:“居然真的写了……” 秀儿瞥了撇嘴,说道:“他不惹别人生气,偏偏惹你生气,小姐你从来不欺负别人,偏偏只欺负他,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谁欺负他……”唐夭夭眉眼一横,看着秀儿,又逐渐变得心虚,最终没有底气将这句话反问出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从一个人写的书中,可以看出一些他的内心世界。”秀儿看着唐夭夭,说道:“小姐你多看看他的书,自然就懂他了。” 唐夭夭看了看手里的书,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张无忌最后跟一个蛮子郡主跑了,你的意思是说……” 秀儿连连摇头:“我可什么都没有说。” “我知道了,蛮子郡主就是大波澜……”唐夭夭恍然大悟,随后又疑惑道:“可她也不蛮啊……” 秀儿想了想道:“也不是所有的都要对上。” “可这不一样,赵敏可是张无忌最喜欢的人……”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就算不是,他写的这个蛮子郡主,也一定有别的用意。” 她又翻了翻,向着隔壁院子的方向丢了一个白眼:“他也知道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哎呀,小姐你就别瞎猜了。”秀儿无奈的看着她,从她手中拿过《倚天屠龙记》,又递过一本新的,说道:“再看看别的。” 唐夭夭将心中的猜测暂时挥散,翻开手中的《鹿鼎记》。 …… 左骁骑营的位置在京师的西城门外,营地距城十里,除左右羽林卫和左右金羽卫负责皇宫和内城的巡防,其余十二卫分别拱卫一个方向。 “萧校尉。” 萧珏带着唐宁一行人从营地大门进去,径直走进某座帐中,对门口的亲兵道:“召集参加大比的一百人,让他们在演武场集合。” “是!” 那守卫抱起拳,立刻小跑了出去。 十六卫中,以武职区分,最上面有一名大将军,再往下是两名将军,一名中郎将,左右郎将,接下来便是校尉。 左骁骑卫共有五千余兵将,校尉五名,每名校尉负责一千人,直接管理下面的卫兵。 萧珏作为校尉之一,拥有自己独立的营帐。 进了营房,萧珏走到床边,唐宁居然看到他从柜子里取出了一盒粉底,在脸上涂抹。 萧珏看到唐宁吃惊的眼神,解释道:“我遮遮伤,不能让他们看到。” 知道他被女人打是一回事,看到他脸上的伤又是另一回事,他抹完了粉底之后,除了脸色白了一点,脸上的淤青倒是真的淡了许多。 萧珏将粉底收起来,咬牙道:“等着吧,等我练好了功夫,我一定要陆雅尝尝我的厉害!” 唐宁道:“你干脆娶了她吧,你娶了她,她应该就不会那么对你了。” “娶她?你当我禽兽啊?”萧珏挥了挥手,说道:“我和他爹是一辈的,算起来,她还是我的侄女,你会娶你的侄女吗?” 唐宁差点忘了,萧珏是萧老公爷老来得子,算起来,和陆鼎同辈,认真的话,陆腾和陆雅都要叫他一声叔叔。 想到这里,唐宁就不由的想起了周王,侄女怎么了,澜澜是周王的侄女,周王不也和自己称兄道弟,真算起来,她不也是…… “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对。”唐宁看着他,说道:“京师和你同辈的女子,都能当你娘了,你难道要从他们里面选?再说了,人家相公也不会同意……” “这倒不是。”萧珏摇了摇头,说道:“只不过,陆雅叫我爹萧爷爷,不就是我的侄女,要不是看在她是晚辈的份上,我……” 一道人影从门外走进来,打断了萧珏自我安慰的意淫,一名身穿甲衣的将领看着唐宁,笑问道:“这位就是唐宁唐大人了吧?久仰大名了……” “是我。”唐宁点了点头,看着他问道:“这位将军是……” 萧珏介绍道:“这位是陈中郎将。” 十六卫大将军一般不会在营中,很多都只是虚衔,比如萧珏的爹,中郎将已经是两位将军之下,每一卫的实际掌控者。 唐宁拱了拱手道:“陈将军。” “兵部要借用我左骁骑卫营地一事,萧校尉已经告诉我了。”陈中郎将看着他,说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左骁骑卫配合的,唐大人尽管开口。” 唐宁道:“我今天只是过来看看,有萧校尉在就行了。” 陈中郎将道:“正好本将也闲着,带唐大人在这里逛逛也好。” 他话音落下,刚才跑出去的那名亲卫又跑进来,说道:“萧校尉,已经按照您的命令,让他们去演武场了。” 陈中郎将看着萧珏,问道:“这是要……” 唐宁解释道:“上次的分组只是初步的,兵部还要再估计一下十六卫的战力,或许会对分组有所调整。” 骁骑卫的战力自然是要了解的,要是因为他害的唐妖精输了钱,把他卖了都不够偿还的。 陈中郎将点了点头,多看了站在唐宁身旁的老郑一眼,说道:“那便去演武场看看吧。” 参加十六卫大比的人,都是每一卫中的精锐,演武场上,被选出来参加此次大比,左骁骑卫的一百人已经聚集完毕,却不知道萧校尉为什么要他们集合,在一起窃窃私语。 唐宁隔着老远就觉得萧珏带的队伍有些骚乱,并没有给他一种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感觉,和他想象中军纪严明的军队有些差距。 不过他也能理解,京师的禁军之中,左右羽林卫要护卫皇宫,纪律自然严明,金羽卫有巡城之则,也不敢太过松懈。 其余的十二卫平时就没有事情干了,平时的演武训练之类的,估计也是敷衍了事,也只有每年的比试能让他们提起一点精神。 萧珏和陈中郎将对此似乎习以为常,老郑只有在最开始望了那些人一眼,之后便移开了视线,看上去毫无兴趣。 萧珏走过去,问唐宁道:“你要怎么看?” 唐宁看了看身后的丐帮弟子,说道:“很简单,让他们和我家的护卫比比就行。” 陈中郎将看向一人,说道:“从他们之中挑二十个人出来。” “不必了。”唐宁抬起手,说道:“让他们一起上。” “一起?”陈中郎将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唐宁,问道:“唐大人的意思是,要用你的二十名护卫,和我左骁卫的一百人比试?” 唐宁笑了笑道:“陈将军可不要小看我家的这些护卫,他们也略通一些战阵之术。” 战场之上,以少敌多不鲜见,但多要借助天时地利,而且就算是以少敌多,也很少有四倍的兵力差距下还能胜的。 “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可能胜的。”陈中郎将看着他,问道:“唐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萧珏看着陈中郎将,说道:“就按照他说的吧。” 陈中郎将确认唐宁不是开玩笑之后,目光望向身旁之人,点了点头。 那人抱了抱拳,大步走向人群,片刻后,为首的一名都尉看着他,惊诧道:“什么,让我们一百个打他们二十个?” 那亲卫道:“这是兵部那位大人的意思。” “我们已经在兵部丢过一次人了,可不能再丢第二次,一百个打二十个,这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左骁卫只会以少胜多……” 他看向身后一人,说道:“小彭,你带二十人过去,用最快的速度解决他们。” 那队正抱拳道:“领命!”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三十七章 输的好啊…… 左骁骑卫一百人中只出来了二十人,唐宁也没有说什么,对身后的一名丐帮弟子道:“你们去吧。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陈中郎将看了看他,问道:“不知贵府护卫需要什么兵器?” 丐帮弟子不用上阵杀敌,学的都是棍法,后来进了唐府充当护卫的,才又转而学了刀,就目前而言,他们最厉害的,还是棍阵。 这里是军营,武器众多,种类齐全,他们都选了齐眉棍。 这种棍子,只是平时演练所用,战场上几乎没有人会使用,但今日只是切磋,并非厮杀,骁骑卫的那二十人,用的也都是木质武器。 真正的大比之时,用的也是这些,到时候,会在兵器之上涂抹白粉,被刺中要害者便算作淘汰。 两方阵营分别列在演武场的两端,陈中郎将看了看唐宁,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唐宁点头道:“开始吧。” 陈中郎将挥了挥手,便有人敲响了战鼓,鼓声持续了一会,随着一声锣响,预示着比试正式开始。 左骁骑卫的二十人一起冲了过去,其中十人首当其中,左右各有五人包抄。 反观那二十名丐帮弟子,却并不急促,人人双手持棍,棍身前倾,分散开来,形成一种奇怪的站位。 这种阵型,外人看不出什么端倪,看似散乱,实则是一种灵巧机变的阵型,可三人成阵,四人成阵,五人成阵,最高可结十人大阵,这二十人,就是两个移动的大阵,可以根据敌人的攻势,随时切换阵型。 陈中郎将原本只是惬意的看着,看到这些丐帮弟子摆出这种阵型的时候,脸色就开始有些变了。 虽然他还是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蹊跷,但久居军阵,直觉告诉他,这二十名护卫,不是等闲之辈。 二十名骁骑卫以某种阵势冲过去时,最前方的一名丐帮弟子大声道:“三三四!” 他话音落下,第一个十人阵,迅速拆分成两个三人阵和一个四人阵,前方的几名骁骑卫还未反应过来,他们的上中下三路都出现了棍影。 砰! 三人的身体直接飞出去,若是真正的比试,他们此刻已经淘汰出场了。 另外七人的身体一滞,没有做出反应,前方便又有声音传了过来。 “三才七星!” 十名丐帮弟子再次变阵,三防七攻,剩下的七名骁骑卫守也不是,攻也不是,立刻便手忙脚乱起来。 至于左右两翼的五人,早已被分成两个五行阵的丐帮弟子拿下。 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二十名骁骑卫就败了,不仅围观之人看直了眼,就连陈中郎将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此刻才看出来,这些护卫彼此之间配合密切,阵型灵活多变,攻守结合,攻中有守,守中有攻,看似分散,其实是一个整体,可以很容易将最凌厉的攻击集中于一点,对方想要突破他们的任何一点,面对的都是二十人的整体。 刚才夸下海口的那名都尉早已看傻了眼,回过神的时候,面色大变,咬牙道:“一起上!” 二十人对八十人,四面都被围住,唐宁却一点儿都不惊慌。 丐帮弟子都是零基础开始练起,虽然每个人的实力都不高,但他们擅长的是合击之术,与敌人三倍的差距,还不是他们的极限。 陈中郎将站在一边,越看越是心惊。 这二十人的阵法实在是奇妙,四倍于他们的战力,一时间都无法拿下他们,反而还不断有人淘汰,从一开始,他们就完全的主导着比试的节奏。 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也绝对不是什么悍将,靠的只是这种阵法。 这便说明,他们能够做到的事情,骁骑卫也能做到,甚至还能做的更好,如果骁骑卫也能学会这种阵法,金羽卫算什么,羽林卫算什么,就算是他们加起来,也不是骁骑卫的对手,从此以后,这十六卫之首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面对四倍于他们的人数,丐帮弟子虽然没有被击垮,但也比刚才艰难了许多,已经有两人被淘汰,不过同时,骁骑卫的八十人,现已只余六十人了。 “实在是不可思议……” 看着那二十人不断减少,但骁骑卫的淘汰速度却是他们的十数倍,直到场上没有一位骁骑卫的时候,对方还有五人成阵站立在演武场上,陈中郎将面露震惊,忍不住开口道。 若是那些护卫各个身手不凡也就罢了,据说江湖上有些厉害的高手,可以以一敌百不落下风,但问题在于,他们都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却能做到这一点,堪称奇迹。 他看着唐宁,说道:“我们输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输的好啊……” 不被人看好的才能算作是黑马,骁骑卫越弱,赔率就越高,他们赚的就越多,谁会和银子过不去? 陈中郎将怔了怔,不确信道:“输的……好?” 萧珏走到那一群垂手丧气的骁骑卫面前,淡淡的问道:“你们服不服?” 包括那位都尉在内,所有骁骑卫都低下了头,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堂堂禁卫,一百人打不过二十人,传出去他们真的就一点儿脸面都没有了。 可偏偏他们不仅败了,还败的心服口服,对方一没有使阴谋诡计,二没有作弊,堂堂正正的打败了他们,不服不行…… 萧珏看着他们,又问道:“想不想赢?” 有人小声道:“想。” 萧珏沉声道:“声音大点,我听不到!” “想!”这一次开口的人多了一些。 萧珏瞥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打不过他们,是因为早上没吃饭吗,要不要吃饱了再比一次?” 骁骑卫们本来就羞愧难当,被萧珏如此刺激之后,呼吸急促,面色涨红。 萧珏看着他们,又道:“这次的十六卫大比,若是你们能打出甲组,每人奖十两银子,若是你们能夺得大比第一,每人奖一百两。” 听到一百两时,场内不少人都红了眼睛。 禁军之中,除了将领之外,大都出自贫民,一百两银子,足以抵得上他们三年的军饷。 萧珏目光再次望向他们,问道:“现在告诉我,你们想不想赢!” “想!” “想!” “想!” …… 众人几乎是嘶吼着开口,声音响彻整个营地,震的人耳膜生疼。 唐宁没想到,平日里弱的被女人打,要给脸上抹粉底来遮伤的萧小公爷,居然也有这种手段。 骁骑卫被他这么一激,士气居然大振,士气对于一支军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在比试之前,他们能有这样的士气,比试结果或许会有所改变。 一百名骁骑卫像是打鸡血一样去训练了,萧珏走到唐宁身旁,得意道:“怎么样?” 唐宁看了看他,提醒道:“先回去把你脸上的妆补补,都掉了。” 萧珏面色微变,回营帐补了补粉底,还不忘叮嘱唐宁,“这件事情不许告诉别人。” 都是形势所迫,男人抹粉底也没什么,唐宁随口说道:“不就是抹了粉底吗,有的人还穿女人衣服呢,这不代表什么……” 萧珏怔了怔,“谁穿女人衣服?” “这个不重要。”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放心,我不会把萧小公爷给脸上抹粉的事情说出去的。” 萧珏看着他,问道:“到底谁穿女人衣服了?” 【ps:好久没有送福利了,选这一章的本章说里(起点),点赞最高的一条,送一张电影票吧,不想要电影票的可以折算成红包,时间截止明天十二点。】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三十七章 输的好啊…… 左骁骑卫一百人中只出来了二十人,唐宁也没有说什么,对身后的一名丐帮弟子道:“你们去吧。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陈中郎将看了看他,问道:“不知贵府护卫需要什么兵器?” 丐帮弟子不用上阵杀敌,学的都是棍法,后来进了唐府充当护卫的,才又转而学了刀,就目前而言,他们最厉害的,还是棍阵。 这里是军营,武器众多,种类齐全,他们都选了齐眉棍。 这种棍子,只是平时演练所用,战场上几乎没有人会使用,但今日只是切磋,并非厮杀,骁骑卫的那二十人,用的也都是木质武器。 真正的大比之时,用的也是这些,到时候,会在兵器之上涂抹白粉,被刺中要害者便算作淘汰。 两方阵营分别列在演武场的两端,陈中郎将看了看唐宁,问道:“可以开始了吗?” 唐宁点头道:“开始吧。” 陈中郎将挥了挥手,便有人敲响了战鼓,鼓声持续了一会,随着一声锣响,预示着比试正式开始。 左骁骑卫的二十人一起冲了过去,其中十人首当其中,左右各有五人包抄。 反观那二十名丐帮弟子,却并不急促,人人双手持棍,棍身前倾,分散开来,形成一种奇怪的站位。 这种阵型,外人看不出什么端倪,看似散乱,实则是一种灵巧机变的阵型,可三人成阵,四人成阵,五人成阵,最高可结十人大阵,这二十人,就是两个移动的大阵,可以根据敌人的攻势,随时切换阵型。 陈中郎将原本只是惬意的看着,看到这些丐帮弟子摆出这种阵型的时候,脸色就开始有些变了。 虽然他还是没有发现这其中的蹊跷,但久居军阵,直觉告诉他,这二十名护卫,不是等闲之辈。 二十名骁骑卫以某种阵势冲过去时,最前方的一名丐帮弟子大声道:“三三四!” 他话音落下,第一个十人阵,迅速拆分成两个三人阵和一个四人阵,前方的几名骁骑卫还未反应过来,他们的上中下三路都出现了棍影。 砰! 三人的身体直接飞出去,若是真正的比试,他们此刻已经淘汰出场了。 另外七人的身体一滞,没有做出反应,前方便又有声音传了过来。 “三才七星!” 十名丐帮弟子再次变阵,三防七攻,剩下的七名骁骑卫守也不是,攻也不是,立刻便手忙脚乱起来。 至于左右两翼的五人,早已被分成两个五行阵的丐帮弟子拿下。 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功夫,二十名骁骑卫就败了,不仅围观之人看直了眼,就连陈中郎将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此刻才看出来,这些护卫彼此之间配合密切,阵型灵活多变,攻守结合,攻中有守,守中有攻,看似分散,其实是一个整体,可以很容易将最凌厉的攻击集中于一点,对方想要突破他们的任何一点,面对的都是二十人的整体。 刚才夸下海口的那名都尉早已看傻了眼,回过神的时候,面色大变,咬牙道:“一起上!” 二十人对八十人,四面都被围住,唐宁却一点儿都不惊慌。 丐帮弟子都是零基础开始练起,虽然每个人的实力都不高,但他们擅长的是合击之术,与敌人三倍的差距,还不是他们的极限。 陈中郎将站在一边,越看越是心惊。 这二十人的阵法实在是奇妙,四倍于他们的战力,一时间都无法拿下他们,反而还不断有人淘汰,从一开始,他们就完全的主导着比试的节奏。 从他们的表现来看,他们也绝对不是什么悍将,靠的只是这种阵法。 这便说明,他们能够做到的事情,骁骑卫也能做到,甚至还能做的更好,如果骁骑卫也能学会这种阵法,金羽卫算什么,羽林卫算什么,就算是他们加起来,也不是骁骑卫的对手,从此以后,这十六卫之首的位置,就要换人了。 面对四倍于他们的人数,丐帮弟子虽然没有被击垮,但也比刚才艰难了许多,已经有两人被淘汰,不过同时,骁骑卫的八十人,现已只余六十人了。 “实在是不可思议……” 看着那二十人不断减少,但骁骑卫的淘汰速度却是他们的十数倍,直到场上没有一位骁骑卫的时候,对方还有五人成阵站立在演武场上,陈中郎将面露震惊,忍不住开口道。 若是那些护卫各个身手不凡也就罢了,据说江湖上有些厉害的高手,可以以一敌百不落下风,但问题在于,他们都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却能做到这一点,堪称奇迹。 他看着唐宁,说道:“我们输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输的好啊……” 不被人看好的才能算作是黑马,骁骑卫越弱,赔率就越高,他们赚的就越多,谁会和银子过不去? 陈中郎将怔了怔,不确信道:“输的……好?” 萧珏走到那一群垂手丧气的骁骑卫面前,淡淡的问道:“你们服不服?” 包括那位都尉在内,所有骁骑卫都低下了头,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堂堂禁卫,一百人打不过二十人,传出去他们真的就一点儿脸面都没有了。 可偏偏他们不仅败了,还败的心服口服,对方一没有使阴谋诡计,二没有作弊,堂堂正正的打败了他们,不服不行…… 萧珏看着他们,又问道:“想不想赢?” 有人小声道:“想。” 萧珏沉声道:“声音大点,我听不到!” “想!”这一次开口的人多了一些。 萧珏瞥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打不过他们,是因为早上没吃饭吗,要不要吃饱了再比一次?” 骁骑卫们本来就羞愧难当,被萧珏如此刺激之后,呼吸急促,面色涨红。 萧珏看着他们,又道:“这次的十六卫大比,若是你们能打出甲组,每人奖十两银子,若是你们能夺得大比第一,每人奖一百两。” 听到一百两时,场内不少人都红了眼睛。 禁军之中,除了将领之外,大都出自贫民,一百两银子,足以抵得上他们三年的军饷。 萧珏目光再次望向他们,问道:“现在告诉我,你们想不想赢!” “想!” “想!” “想!” …… 众人几乎是嘶吼着开口,声音响彻整个营地,震的人耳膜生疼。 唐宁没想到,平日里弱的被女人打,要给脸上抹粉底来遮伤的萧小公爷,居然也有这种手段。 骁骑卫被他这么一激,士气居然大振,士气对于一支军队是非常重要的,如果在比试之前,他们能有这样的士气,比试结果或许会有所改变。 一百名骁骑卫像是打鸡血一样去训练了,萧珏走到唐宁身旁,得意道:“怎么样?” 唐宁看了看他,提醒道:“先回去把你脸上的妆补补,都掉了。” 萧珏面色微变,回营帐补了补粉底,还不忘叮嘱唐宁,“这件事情不许告诉别人。” 都是形势所迫,男人抹粉底也没什么,唐宁随口说道:“不就是抹了粉底吗,有的人还穿女人衣服呢,这不代表什么……” 萧珏怔了怔,“谁穿女人衣服?” “这个不重要。”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放心,我不会把萧小公爷给脸上抹粉的事情说出去的。” 萧珏看着他,问道:“到底谁穿女人衣服了?” 【ps:好久没有送福利了,选这一章的本章说里(起点),点赞最高的一条,送一张电影票吧,不想要电影票的可以折算成红包,时间截止明天十二点。】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三十八章 恩将仇报 谁穿女人衣服不重要,重要的是通过今天的比试,唐宁对骁骑卫的实力有了一定了解,这几天他打算去其他卫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此外,骁骑营的比赛场地要尽快建造,室内是不可能了,室外的话,工程量会少很多,投入小,回报高,不知道能不能申请从工部调些人过来,能省一点是一点。 萧珏补好了脸上的妆,又和他一起回去,骁骑营离城不远,他晚上不住在营地。 进了城,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看向唐宁,说道:“我先不回去了,去你家喝两杯。” 看他的样子,像是萧府有什么东西或者人,让他惧怕一样。 没等唐宁发问,他就主动解释道:“陆雅经常去我家陪我爹喝酒,现在去可能会遇见她,这女人恩将仇报,我救过她,她还总是打我,能避还是避一避……” 唐宁对此倒是无所谓,说不定到时候他也有去萧府躲一躲的时候。 唐夭夭很久以前就开始勤奋练功,她对唐人斋的酒肆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也捏着老乞丐的命脉,一个是关乎传承,一个是关乎美酒,小小和唐妖精拿捏住了老乞丐最为看重的东西,教起她们来,可谓是不遗余力。 如果哪天他又惹了唐夭夭,还有个地方能躲一躲。 家里今天似乎来了客人,唐宁走到院子里,看到一群莺莺燕燕的,小如小意唐夭夭都在,赵蔓也过来了,她身旁的是安阳郡主,安阳郡主身边的女子,唐宁并不认识。 “你先去我书房,我去拿酒……” 唐宁转头说了一句,发现刚才还站在他身旁的萧珏已经没了踪影。 他走到院子里,小意走过来,指着那名陌生女子说道:“相公,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唐宁道:“这位莫非就是陆雅陆姑娘?” 钟意看着他,诧异道:“相公认识陆姐姐?”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猜的。” 陆雅走过来,对唐宁施了一礼,说道:“听父亲说起过唐大人,楚国之行,多谢唐大人对陆腾的照顾。” “都是同僚,互相照顾而已。”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你们聊,我还有些事情……” 这位陆姑娘看起来挺温柔的,和萧珏给他描述的凶神恶煞完全不一样,果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萧珏只差一点就将她描述成了生吃人肉生喝人血的妖女。 安阳郡主不愧是京都最有名交际花,自从赵蔓搬过来之后,她来这里的频率也多了一些,使得小如和小意也不那么无聊,认识更多京中名媛,能逐渐融入这个圈子。 她们女子的事情,唐宁就不掺和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以前的十六卫大比虽然声势浩大,但却仅仅局限于上层圈子,普通百姓能接触到的不多,在民间也炒不出多少话题。 在十二月之前,他还需要将这件事情变成一件满京瞩目的大事,这样一来,他的门票才能卖出去。 院内的亭中,安阳郡主看着陆雅,说道:“我刚才看到萧珏了。” 陆雅瞥了门口的方向一眼,说道:“我也看到了。” “看来你们真的不太合适。”安阳郡主叹了口气,说道:“他还从来没有这么怕过谁,要不,我再给你介绍一些其他的年轻才俊?” 陆雅白了她一眼,问道:“京师还有人愿意娶我吗?” 安阳郡主一时无语,兵部尚书陆鼎之女,性情乖戾,人尽皆知,确实没有哪位年轻才俊愿意跳进去这个火坑,他们甚至闻“陆雅”而色变,都在等着有人娶了她,救他们出苦海------而这种名气,都是陆雅在萧珏身上一拳一拳的打出来的。 她看向陆雅,诧异的问道:“你真的喜欢萧珏?” 陆雅咬牙道:“我陆雅这辈子,非他不嫁。” 安阳郡主疑惑道:“这又是为什么?” 陆雅道:“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们去南湖玩吗?” 安阳郡主想了想,说道:“你是说那年冬天,你非要去冰上玩,结果踩碎了冰掉进湖里那一次?” 陆雅点了点头,说道:“那次所有人都吓跑了,只有他肯跳下去救我上来,从那时候起,我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嫁给他。” “我记得他回去以后就大病了一场,可急坏了萧老公爷,连夜进宫请御医……”安阳郡主脸上浮现出回忆之色,之后便诧异的看着她,说道:“那你为何从小欺负他到现在,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陆雅看着她,问道:“如果我不欺负他,那和其他人还有什么区别,他说不定早就忘记我了……” 安阳郡主看着她,一时间无言以对。 这一刻,她想起了前不久看过的一本书,书上说,一些男孩在小的时候,会用欺负小姑娘的方式,来吸引她们的注意,她没想到女子也是这样,而且不止是小的时候…… 唐夭夭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唐宁坐在书房中,做一些大比开始之前的准备。 十六卫之中,也只有羽林卫和金羽卫有存在感一些,其他的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战绩,平时也不露面,百姓们甚至连十六卫的名字都说不全。 作为护卫京师安全的禁军,他们需要被更多的人知道,也需要有更多的人知道这次十六卫大比的事情。 他决定让唐人斋出几期专辑,详细的介绍介绍十六卫,再贴出近十年大比的排名,给他们一个参考,毕竟到时候各大赌坊肯定会开出盘口,这些官方数据对于广大赌徒很有参考意义。 不过,他对这些还不是太了解,需要明天去兵部查些资料。 他刚刚站起身,打算去洗个澡,看到唐夭夭从门外走进来。 唐宁抬头看了看她,问道:“有事?” 唐夭夭摆手道:“也没什么事……” “没事我就去洗澡了……” “等一等……”唐妖精叫住他,问道:“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唐宁看着她道:“什么问题?” 唐妖精背着手,在原地晃来晃去,想了好久才问道:“在你写过的所有主角里,你最想当哪一个?” 唐宁诧异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夭夭不耐烦道:“我问你就说啊,婆婆妈妈的!” 唐宁想了想,那些神鬼的就不说了,太虚无缥缈,大多身世凄惨,剧情曲折,唐宁可不喜欢折腾自己。 剩下的那些,以金庸的武侠居多,郭靖以身殉国了,唐宁还想安享晚年呢,自然不想当郭靖,杨过------这就更不考虑了,张无忌身世太惨而且还圣母,唐宁不太喜欢,令狐冲------不考虑的理由和杨过差不多。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人最幸福。 他看着唐夭夭,说道:“韦小宝吧。” 第四百三十九章 投其所好 人总是会成长的,小时候读金庸,总想成为像郭靖和杨过那样武功盖世的大侠。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等到长大了,就会发现其实韦小宝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觅一世外桃源,与娇妻美妾一起共度余生,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韦小宝啊……”唐夭夭眯起眼睛看着他,问道:“那你也打算和他一样,娶七位娘子了?” “那倒不是。”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就很满足了。” 唐夭夭满意的看着他,仔细想了想之后,表情又变的不满意了。 唐宁也不知道唐夭夭的小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变脸和翻书一样快,走进来问了他一个问题,得到他的回答之后,先是有些开心,随后又生气的走开…… 他摇了摇头,女人啊,还有一个名字叫矛盾…… 他走出房间,吩咐晴儿帮他准备洗澡水,洗完澡之后,关于十六卫大比的宣传预热一事,他还要过去和唐夭夭商量商量。 …… 自冬月初六开始,京中最大的书坊唐人斋便开始刊印一种叫做“报纸”的东西。 这种“报纸”不同于书籍,只有薄薄的一页,幅面却是普通书籍的数倍之大。 唐人斋近期即将出版的书目,占据了两成的版面,唐人旗下不少店铺的招工启事,占据了近三成,余下的两页,则是简要的介绍了十六卫的由来,以及他们各自的职责,并附上了十年前十六卫小比的排名。 这份报纸一文钱一份,价格十分低廉,第一天刊印了千份,半个时辰之内便售卖一空。 唐人斋的出版书目以及招工的启事,只有少部分人感兴趣,但十六卫的介绍和排名,却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四年一度的十六卫大比即将开始,有不少人已经盯上了这件大事,但他们对于十六卫的实力并不了解,唐人斋所出的报纸,正好为他们提供了一个参考。 百姓们之前对于十六卫的了解不多,这份报纸让他们意识到,京师百姓日子之所以过的安稳,就是因为有这些人守护着他们,报纸刊印三天后,街头巷尾,便已经开始频繁的讨论十六卫大比的事情了。 唐夭夭从唐人斋走出来,看着唐宁问道:“这种报纸又赚不到什么钱,为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去做?” 唐宁笑了笑,说道:“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总之你就等着收钱吧。” 唐妖精自然不懂舆论的重要性,唐宁刻意将报纸的价格压到最低,利润只是堪堪和成本持平,虽然不赚钱,但是却能保证任何一个百姓都能买到,哪怕他们只买一份互相传阅,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才短短几天,十六卫大比的事情,就已经成了全民讨论的热点,之后,唐人斋每天都会专门用一个版面介绍十六卫,比赛开始之后,则会在唐人斋门口竖一个牌子,随时更新积分和排名,直到比试结束。 等到大比之后,百姓们差不多就习惯了报纸的存在,之后便以京中或者国内发生的重大新闻为主,京师百姓具有非常高的国家认同感与自豪感,对于这类事情非常关心。 此外,骁骑营已经开始建造场地,其实主要任务就是圈地,工程量并不大,一个月就能投入使用。 现在对于唐宁来说,最难的是他如何说服陈皇同意他卖门票,这件事情他不能私自决定,昨天就写了一封折子递上去,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他今天休沐,和唐夭夭逛了一圈店铺,刚刚回到家,便看到凌云站在院中,见他进来,上前说道:“唐大人,陛下宣你进宫。” 陈皇这次宣他进宫,说的应该就是十六卫大比门票的事情。 唐宁上了马车,凌云则是骑着马走在前面。 凌家也是武将世家,真算起来,应该是如今京师第一显赫的将门。 凌云年纪比陆腾和萧珏大不了多少,却已经是羽林卫将军,常随陈皇左右,凌家也不像陆家那样,中途走了文官路线,凌家现任家主,也就是凌云的父亲,是金羽卫大将军,其他子嗣不在京师,而是在边境积累战功,京中将门,无出凌家之右。 唐宁准备进入车厢的时候,看到唐财主从家中出来,也不能装作没看到,抬手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唐伯父好。” 唐济本来不想和唐宁打招呼,但他既然开口了,也只好挥了挥手,随口问道:“这是去哪里?” 唐财主居然会和他搭话,这出乎了唐宁的预料,怔了怔,才道:“陛下召见。” 唐济的目光在凌云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忽而问道:“这位是?” 唐宁介绍道:“凌云凌统领。” 凌云看着他,说道:“唐大人,我们该走了,别让陛下等急了。” 唐宁再次对唐财主挥了挥手,说道:“唐伯父再见。” 唐济站在原地,望着马车消失,伫立许久。 身后的管家上前一步,小声道:“老爷,不去红袖阁了吗?” 唐济的心中有些烦乱,挥了挥手,说道:“走吧。” …… 御书房中。 陈皇手中拿了一份报纸,说道:“报纸这东西倒是新鲜,不过,只卖一文钱,怕是连本钱都赚不回来,他难道就不会亏?” 他将报纸放下,又道:“好好的十六卫大比,卖什么门票,让商人参办已经是特例了,居然还想着从中牟利,朕倒要看看,他怎么和朕解释。”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便有宦官上前禀报,唐宁到了。 陈皇目光望过去,说道:“让他进来。” 唐宁走进大殿,拱手躬身,说道:“臣参见陛下。” 陈皇看向他,问道:“十六卫大比,筹备的怎么样了?” 唐宁道:“回陛下,一切都在有序进行。” 陈皇再次开口道:“那你和朕解释解释,这大比的门票是怎么一回事?” 唐宁在来之前就已经在为这个问题准备了,闻言道:“回陛下,臣深知国库的银子来之不易,且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实在太多,北方时有旱情,南方年年水患,边境又有肃慎人屡次犯边,耗费巨大…… 十六卫每年一小比,四年一大比,花费极多,但与赈灾济民,抗击外敌,保境安民相比,实在是微末不过的事情,臣不敢再给国库增加压力,所以臣想办法说服京中富商,捐出银两筹备大比,为国库省下银子,又想到可以售卖大比门票,所得三成归于兵部,三成收归国库,其余的则回馈给筹办的商人,也显得朝廷体恤……” 想要说服别人,最好要以别人的利益为出发点,表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当然,在这之前,首先要明白对方需要什么,喜欢什么……,这叫投其所好。 根据唐宁对陈皇的了解,他可以为了银子而降低一次底线,就能再降低第二次,而且他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站在朝廷,站在国库,站在陈皇的角度上着想,代表的是无私的正义。 银子已经摆在他面前了,问题只在于他想不想身手。 谁会和银子过不去呢,哪怕他是皇帝…… 唐宁抬起头看了看,从陈皇有些意动的表情来看,这次他猜对了,而且很有可能都不需要讨价还价。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四十章 再见公孙影 唐宁只说了一半,陈皇就有一种直击内心的感觉。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作为皇帝,他是整个陈国最富有的人,同时也是最贫穷的人,兵部要钱,工部要钱,赈灾要钱,官员的俸禄要钱,打仗也要钱…… 官员的俸禄不给,他们都饿死了,谁给朝廷办事? 赈灾的钱不给,灾民就会造反,朝廷需要投入更多的银子去镇压。 打仗的钱不给,贪得无厌的草原人就会得寸进尺,只有把他们打狠了,打怕了,边境才能安稳。 什么地方都要钱,国库的银子再充盈也不够,平日里他也是能省则省,否则根本不会答应由商人筹办十六卫大比的事情。 售卖门票充盈国库自然好,但也有些问题,他想了想,看着唐宁道:“朝廷有朝廷的威严,怎可用这种方式来充盈国库?” 唐宁早有准备,补充道:“陛下,售卖大比门票,都是以筹备商的名义,不涉及朝廷,那三成,只是朝廷的税收而已,另外三成,是对兵部的捐赠……” 陈皇想了想,开口道:“三……” 眼见陈皇要讨价还价,唐宁立刻道:“此外,臣还有一个想法,想要请示陛下。” 陈皇被打断了思路,看着他,问道:“什么想法?” 唐宁道:“十六卫大比,乃是四年一度的盛事,朝廷既然邀请了他国使臣,何不邀请京中各行各业的百姓,让他们一同见证十六卫之威严,见证朝廷之威严……,陛下曾经说过,“公正无私,一言而万民齐”,十六卫大比,百官可观,权贵可观,外邦使者可观,为何唯独我陈国百姓不可观? 若是陛下格外恩典,邀请京中百姓观礼,乃是建国以来的开创之举,有助公正之风,使得百姓齐心,百姓心齐,则国家安稳……” 唐宁的这一番话,使得陈皇思忖许久,暂时忘记了门票的事情。 这些话他没有想过,但却也觉得极有道理,这是一个使得百姓归心的机会,而民心,是作为一位帝王,最渴望得到的东西之一。 他看向唐宁的目光变得更加满意,不仅仅因为他是罕见的三元状元,还因为他和方哲不同,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能深得他意。 某一刻,他又想到一事,看着唐宁问道:“公正无私,一言而万民齐……,朕何时说过这句话?” 这句话极有哲理,是足以传世的名言,可陈皇却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说过。 这句话其实出自另一个世界的《淮南子》,可这个世界的版本中并没有,唐宁不信陈皇能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拱手道:“这是陛下曾经教导过臣的,臣现在还记忆犹新……” 陈皇仔细想了想,觉得有点印象,又好像没有,轻咳一声,目光望向魏间,问道:“朕有说过这句话吗?” 魏间想了想,开口道:“陛下……,大概,或许,可能是说过吧。” 他说完之后,抬起头,见陈皇还是看着他,怔了怔之后,立刻会意,望向一旁的翰林,说道:“记下来!” 皇帝的经典语录是要记录留存的,要不然,千百年后,别人怎么知道“公正无私,一言而万民齐”是出自哪位皇帝之口? 唐宁站在下面静静的看着,为了转移话题,将这一句名言送给陈皇,满足满足他脆弱的虚荣心,也算是值了。 陈皇满意的看着翰林院官员记录完毕,才再次看向唐宁,说道:“你能记住朕的教诲,朕心甚慰,此事,朕便交给你去办了。” 唐宁拱手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另外,那门票的事情,朕也准了。”陈皇看着他,说道:“你有为朕分忧之心,时刻想着为国库减轻压力,很好,以后也要时常想着这些。” 唐宁道:“臣谨记……”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以后关于十六卫大比事宜,你可自行做主,无须再大事小事都向朕禀报……,没什么事情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唐宁离开之后,陈皇仔细琢磨着刚才那句话,喃喃道:“朕怎么一点儿都不记得,朕曾经说过那句话了?” “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每句话都记得。”魏间笑道:“不过,唐大人既然说了,想必陛下是说过的,他总不至于编出那么一句来蒙骗陛下吧……” “这倒不至于。”陈皇摇了摇头,说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 他站起身,在殿内踱着步子,缓缓道:“他懂商事,也不是一件坏事,若是朝廷的一应产业,都由他打理,或许国库以后就不缺银子了。” 朝廷虽然不重视商人,但也会以国家的角度,从事一些商业活动,比如盐铁专营,京中也有官方经营的青楼楚馆等。 陈皇说完之后,又自己摇了摇头,说道:“不过,这样未免有些大材小用,还不如让他在朝廷多走一走,多发挥发挥作用……” …… 唐宁走在宫里,圆满的完成了此行的任务。 见过贪财的财主和贪财的财主女儿,想不到还有贪财的皇帝,认识了楚皇,了解了陈皇之后,他才深刻的体会到,所谓的天子,其实也是普通人,陈皇贪财,楚皇小气…… 虚荣心得到满足的陈皇彻底的放权给他,以后做什么都不需要向他汇报了,这是一个额外收获,不过该做的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接下就让它自己酝酿了。 他走出御书房,穿过几座宫殿,神色忽然一动,偏过头望向另一边。 从他左侧的某座宫殿中,走出了几道人影。 唐宁的目光停留在为首的一人身上,看着她缓缓走过来。 公孙影看着他,说道:“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公孙影从县衙大牢调往刑部的时候,身上还有脚镣手镣,这些东西此刻都不见了踪影,从她身上,看不出一点儿囚犯的样子。 公孙影看着他,笑着问道:“是不是很惊讶?” 唐宁没有否认,点头道:“是有点意外。” 公孙影看着他道:“我也没有想到,贵国皇帝陛下,对于毒蛊之术会这么感兴趣。” 在宫里看到她,唐宁虽然意外,但也并不是多么震惊。 她能以汉人的身份,获取完颜部的信任,已经很说明她的本事,这样想来,她能在这种情况下翻身,也不是多么让人惊讶。 这充分表明,行走江湖,如果能懂得一门冷僻的技术,的确可以比普通人混的好。 公孙影看着他,说道:“我不能出宫,你帮我带一句话给我师姐。” 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和你很熟吗?” “我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公孙影看着他,说道:“我曾经是想对付你,但这一路上,你应该已经报复回来了,我们两两扯平,我以后不会再和你为敌。” 她看了唐宁一眼,说道:“你帮我告诉她,不用想着救我出来,另外,时间会证明,我当初的选择,才是对的。” 她说完之后,就向着唐宁来时的方向走去。 这女人挺会自作主张的,唐宁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转身离开。 …… 天然居。 苏媚坐在桌前,伏案写着些什么,见唐宁进来,也没有停下,说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忙,你先坐一会。” 唐宁坐在她对面,说道:“晚上有空吗,和娘一起去家里吃顿饭吧。” 他当初答应过带赵蔓过来,却一直没有机会,还不如和她们一起回去,反正有苏媚在,别人也不会误会。 名叫白锦的老妪从门外走进来,说道:“她晚上有事。” “哦,是吗?”唐宁想了想,说道:“我刚才从宫里回来,碰到了公孙锦,她让我带句话给你。” 老妪大步走过来,问道:“什么话?” “她说……”唐宁挠了挠脑袋,说道:“呀……,不小心给忘了,最近记性真是越来越不好了……” 老妪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苏媚,说道:“她今天晚上没事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四十一章 疑问 苏媚的师父挺上道,唐宁就喜欢和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你师妹说,她在宫里很好,不需要你救她。”他看着这老妪,说道:“另外,她还让我转告你,时间会证明,她当初的选择才是对的。” “她是怕坏了她的事吧?”老妪面色阴沉,冷哼一声,说道:“谁对谁错,现在还言之过早……” 公孙影的蛊术虽然厉害,但是陈皇身边高手众多,她翻不起什么风浪,说不定等到哪一天陈皇对于蛊术的好奇心没有那么重了,挥挥手就能让她彻底消失。 唐宁对于这对师姐妹的事情其实是有一点好奇的,但不管是问公孙影还是问这老妪,她们肯定不会说,他也就没有自讨没趣。 只是在一起回去的路上,他坐在马车里,看着苏媚问道:“她们说的什么错和对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你从楚国回来之前,我甚至不知道我还有一位师叔。” 这老妪神神秘秘的,图谋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她们想干什么,唐宁管不着,但苏媚却在她的身边,由不得他不上心。 苏媚看出了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说道:“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比起冷冷清清的天然居来说,唐家便热闹多了。 安阳郡主已经带着小如和小意融入了京师的名媛圈子,平日里也有一些来往,就算唐宁不在,她们也不会无聊。 “苏姐姐。”今日她们都在家,小意和小如走上前,先是和苏媚打了招呼,看看左右无人,才看向她身旁,小声的叫了一声“娘”。 唐宁走回书房,在左侧的墙壁轻敲六次,三声缓慢,三声急促。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没多久,赵蔓就从公主府过来了。 她走到唐宁身旁,红着脸,小声道:“我想你了。” 这是在外面,唐宁也不能做什么,只是笑了笑,说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赵蔓疑惑道:“什么人?” 唐宁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唐宁带着赵蔓走进房间,唐妤迎了上来,看了看赵蔓,问道:“这是公主吧,小时候在宫里见过一次,没想到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赵蔓看了看唐宁,小声问道:“她是……” 唐宁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赵蔓怔了怔,脸色一下子就红了,双手不自觉的捏着衣角,小声道:“伯,伯母……” 唐妤牵着她的手,说道:“进来说话吧……” 女子们都在房内,屋内没有外人,也没有什么避讳,这种场合是不需要唐宁的,他来到院子里,看到晴儿在嗑瓜子,从她手里抓了一些,坐在她旁边一起嗑。 唐夭夭从墙那边过来,看了看屋内的方向一眼,问道:“里面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唐宁懒得解释,说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唐夭夭看了他一眼,疑惑的向那边走去。 晴儿看了看院墙,一边嗑瓜子,一边说道:“姑爷,我们为什么不把那堵墙拆了?” 晴儿嗑瓜子有个习惯,她会先磕一堆瓜子仁,然后将之一起吃掉,唐宁趁她不注意,偷偷捏了一些她剥好的,面不改色的问道:“为什么要拆?” 晴儿道:“反正夭夭姐和姑爷都不走门,每天翻来翻去的不累吗,还不如拆了好……”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他们都没有走门的习惯,但那堵墙在与不在的意义可是截然不同。 那堵院墙立在那里,说明他和唐夭夭是两家人,这样就算是翻墙被唐财主看到,也不会太生气,要是直接将墙拆了,唐财主不得找他拼命,在某方面,唐财主和信王一样小气。 小气是商人本性,从他经常纠正唐宁的话就可以看出来。 唐宁解释道:“夭夭的爹不会同意的。” “哦……”晴儿点了点头,准备将放在纸上的瓜子仁倒在手上一起吃掉,低头看了看之后,又抬头看向唐宁,问道:“姑爷,你是不是偷吃我瓜子了?” 唐宁摇头道:“没有。” 晴儿双手抱胸,用一种已经看穿一切的眼神看着他。 双手抱胸这个动作,唐夭夭很喜欢做,只不过她没有底子,做这个动作前后,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晴儿就不一样了,她本来底子就好,搬到京师这两年,不知道是二次发育了还是什么原因,几乎每天都有新的变化。 唐府上下,她的年纪算是小的,但身材确实最凸显的,怕是和澜澜比起来也不遑多让,而且,由于她身材娇小,两相对比之下,另一方面就显得更加突出,再加上她略显稚嫩的脸庞,正好是某种男人最喜欢的类型。 晴儿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将手上剩下的瓜子也放在他的手心,说道:“姑爷你想吃就告诉我啊,我又不会不给你,别忘了,我可是小姐的通房丫鬟……” 晴儿还是很有做一个通房丫鬟的觉悟的,重新拿出一把瓜子,说道:“你先吃我剥好的,我再给你剥……” …… 唐夭夭走进房间,第一眼便看到了苏媚,只要有她在的场合,想不第一眼注意到她都难。 她撇了撇嘴,看到另一道熟悉的身影时,立刻变得矜持起来,缓步走过去,微笑道:“伯母好。” “是唐……”唐妤看着她,刚刚开口,忽而看到她手腕上戴着的手镯,怔了怔之后,便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她,热情道:“是夭夭啊,许久不见,变得更漂亮了……” 唐夭夭愣愣的看着唐妤握着她的手,有些不太习惯。 以前唐宁的娘对她虽然热情,但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热情,回过神来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伯母过奖了……” 今天小如和小意亲自下厨,小小被老乞丐带出去了,方新月本来是过来找她一起玩的,现在则变成了打下手,再加上非要凑过去的赵蔓,厨房便人满为患了。 这种事情,唐夭夭和苏媚都帮不上什么忙,坐在亭子里和唐宁下飞行棋。 人越是缺少什么,便会越在乎什么,唐宁前世孤身一人惯了,如今则非常享受这种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场面。 苏媚挪动棋子的时候,不小心露出手腕的手镯,唐夭夭看了看她,又瞄了唐宁一眼,问道:“你的镯子哪里来的?” 唐宁解释道:“我娘送的。” 两只镯子不是一对,但却很相似,玉质也差不多,事实上小如小意,包括唐水赵蔓,她们手上的镯子也差不多,像是同一家店里批发的一样。 苏媚看了看唐夭夭手上的镯子,隐晦的瞥了唐宁一眼,却没有发问。 一局棋下完,唐夭夭望向苏媚,说道:“下棋没意思,要不,我们切磋切磋?” 苏媚放下棋子,说道:“好啊。” 唐宁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让着唐夭夭一点,唐妖精哪里都好,就是总认不清自己的实力,她也就是能欺负欺负自己,苏媚想要对付她,都用不着动手。 唐宁本来打算去练武场看看她们比试的,站起身,目光忽然看向坐在亭中角落里,望着某个方向失神的身影,缓步走过去,轻声道:“娘,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唐妤回过神,看着他,笑问道:“什么事?” 唐宁想了许久,才终于打定主意,开口道:“我想问一问,关于我爹的事情……” 第四百四十二章 随便长长 这个问题其实藏在唐宁心中很久了,只是出于某种顾虑,他一直没有问出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而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中也抱有某种期待,不可思议的缘分或是巧合,已经在他身上发生了一次,为什么不能发生第二次? 即便是有那么一丝的可能,能让“家”这个字眼得以圆满,他也不会放弃。 唐妤怔了一瞬,随后才看着他,微笑道:“你想问什么?”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爹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妤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他是一个书生,和你一样有着书卷气,他很懂得照顾人,读书也很刻苦……” 唐宁听着她的描述,心中已经有某个书生的形象浮现,虽然看不清脸,但大致也清楚,他在这个世界的父亲,是一个文弱书生,有着书生气质,读书刻苦,待人温和------很多书生都是这个样子。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再次问道:“他还活着吗?” “当然。”唐妤笑了笑,说道:“他说会回来找我们的,也一定会回来找我们的。” 唐宁想了想,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 唐妤摇了摇头,神色却没有丝毫的改变,眼中的期许和失望,也从来没有暗淡过。 唐宁沉默片刻,有些试探的问道:“他的右手手臂上,是不是有一块米粒大小的疤痕?” 唐妤转头看着他,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今夜星光璀璨,唐宁一个人走出亭子,抬头望着夜空,不知道在这穹顶之上,是不是真有一种叫做命运的东西。 上一世的父亲,便是因为保护他,不小心受了伤,从此右手手臂上便留下了一块小小的疤痕。 他也不太明白,他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到底是老天爷和他开的玩笑,还是对他的馈赠? 砰! 这一点他不明白,却明白了没事不要走夜路,走夜路的时候,也不要看头顶,要不然很有可能会撞在墙上。 唐夭夭揉着胸口看着他,羞恼道:“你眼睛长在脑门上了!” 唐宁看向前方,才发现撞的不是墙,而是唐妖精,只是两者撞起来的感觉却没有多大区别。 从她现在的反应来看,应该是输给了苏媚,而且是很干脆的那种输。 “不错啊。”苏媚从她身后走出来,说道:“这么久不见,你的进步很大,你要是一直进步这么快,再过两年,我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这算是对唐夭夭的称赞了,不过唐妖精显然不这么觉得,看着她,说道:“有机会再比!” 苏媚倒也没有拒绝,自顾自走到亭子里,唐宁则是先回了书房,唐夭夭跟进来,挺起胸,看着他问道:“你觉得我和她差距很大吗?” 唐宁低头看了看,觉得这个问题好像有些太私密了点,他不好回答。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唐宁回了回神,再次低头看了看,点头说道:“差距是不小。” 唐夭夭也低头看了看,随后就意识到了什么,羞恼道:“我说的是武功,你说的是什么?” 唐宁愣了一瞬,疑惑道:“我说的也是武功啊,你想到哪里去了?” 唐夭夭胸口起伏了几下,强行镇定下来,剜了唐宁一眼,没好气道:“你上次给我的那个按摩秘术,一点儿用都没有!” “你用了?” “没有!” 这么明显的自我矛盾,唐宁也不敢拆穿她,说道:“你或许可以向晴儿讨教讨教……” 论武功,一个唐夭夭可以打十个晴儿,但是在某方面,一个晴儿可以打十个唐夭夭。 说到晴儿,唐夭夭的脸上就浮现出了羞愧之色,咬了咬牙,低声道:“她难道感觉不到重吗……” “有谁会嫌这个重……”唐宁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便受到了一记来自唐夭夭的冷眼,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道:“我去看看饭做好了没有……” 晚宴结束之后已经很晚,唐宁干脆便不让她们回去了,苏媚霸占了唐宁的书房,苏如和钟意陪着唐妤一起,唐宁一个人睡客房。 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看到唐夭夭和晴儿站在角落里,晴儿似乎是被唐夭夭追问的急了,声音有些无辜道:“我也没吃什么,就随便长长啊……” …… 十六卫大比的消息流传到市井,经过了几日的议论和发酵,热度开始逐日攀升,原先只限于上层官员和权贵所了解的比试,这一次却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所有人知晓。 这一点,从唐人斋的报纸销量就能看出来。 报纸每日的刊印量都比前一日多,卖光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这其中,大多数都是赌徒们用来做参考用的。 虽然报纸的价格低廉,几乎没有利润,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还是不愿意花一文钱去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唐宁昨天才让唐人斋做了一个市场调查,调查的内容是十六卫在百姓心中的实力排名。 只要做完这个调查,就可以免费领取报纸一份,引来百姓们积极踊跃的参加。 调查结果显示,在百姓心中,左右羽林卫和左右金羽卫依然是十六卫中实力最为强横的,很有可能牢牢的占据此次大比的前几名,至于其他卫,支持率显然很小,近五百份调查表,其中四百五十份以上,左骁骑卫的排名都在十三名之后。 除此之外,近几日在京师传的沸沸扬扬的,还有与十六卫大比相关的一事。 往年的大比,观看的都是朝中重臣,或是京中权贵,要么就是别国使臣,京师的百姓,是没有资格观看的。 而今年,宫墙上早早的贴上了皇榜,陛下曾言“公正无私,一言而万民齐”,因此,朝廷决定邀请一些百姓,作为代表,共同见证这场盛事。 届时,不管是农夫还是铁匠,是读书人还是商人,都有机会参加,这一消息的传出,顿时便使得无数百姓激动不已,虽然不一定会选中自己,但也有了一种被尊重被重视的感觉,在知道这项命令是陛下下达的之后,市井间歌颂圣帝明君的声音就多了起来。 唐宁特意针对此事做了一个采访报道,占据了报纸的一半幅面,相信陈皇看了之后,虚荣心又会得到很大的满足。 至于他自己,不能总是搞这些虚的,距离大比之期越来越近,要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让骁骑卫这群乌鸦飞上枝头变凤凰,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为此,他特意让丐帮的几位精英弟子住在骁骑营,就是为了将老乞丐教他们的阵法教给那一百名骁骑卫。 骁骑营演武场上,萧珏看着场上大声喊杀,不停变换阵势的一百人,走过来,说道:“怎么样?” 唐宁道:“有点样子了。” 老郑蹲在地上,目光瞥了瞥演武场,不自觉的搓了几下手,淡淡道:“花架子而已,真要是上了战场,就凭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所谓阵法,上多少死多少……” 唐宁看向老郑,问道:“什么意思?” 老郑目光望着演武场,平静道:“战场是以命搏命,这种花架子,应付十二卫尚可,要是皇帝的亲军也是此等水平,羽林卫大将军的脑袋,早就被砍掉十次了。” 唐宁诧异的看着老郑,对他说话的同时,还时不时搓手的举动表示不解…… 第四百四十三章 老郑出手 唐宁知道,老郑以前也在军中混过,见识自然不凡。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就像是其余十二卫不能和羽林卫金羽卫相比,羽林卫和金羽卫也不能和边军相比。 这是环境导致的,边军要想生存,只能以命搏命,禁卫的环境则相对安稳,时日一久,战斗力低下也不稀奇。 唐宁看着老郑,问道:“也就是说,他们就算是学会了阵法,也不一定能取胜?” 老郑不屑道:“老叫花子打架厉害,懂什么打仗?” 好不容易能有鄙视老乞丐的地方,而且他又不在这里,唐宁能够体会老郑的心情。 老郑站起身,搓了搓手,眼中流露出某种光芒,说道:“把他们交给我,一个月后还你。” 唐宁闻言一怔:“啊?” …… 老郑在唐宁心中,向来都是佛系的,不多话,也不多事,如果不找他说话,他甚至能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待一天。 他居然会主动提出来训练骁骑卫,大大出乎了唐宁的预料。 不想当将军的护卫不是好屠夫,老郑这个人有很多优点,最大的优点就是靠谱,既然他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唐宁和萧珏商量了一下之后,就同意了。 萧珏骨子里是个懒人,能不自己动手就不自己动手,十分乐意将这件差事交出去,至于陈中郎将那里,也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老郑没有在骁骑营训练他们,而是在山中圈了一块地方,重立营地,一个月之内,不许任何人探视。 他说干就干,当天就带着一百人进了山,回来的时候,又从骁骑卫挑了十人补充,因为原先的队伍之中,有十人第一天就被打了军棍,没有三个月的休养,别想下床。 今天的老郑看起来有些不正常,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种陌生的气质,稍微和他靠的进了,就会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萧珏听着营中的惨叫,有些惊惧的望了老郑一眼,问唐宁道:“他到底行不行?” 唐宁挥了挥手道:“放心吧,他肯定比你行。” “我现在也行了。”萧珏瞥了瞥他,说道:“而且,要不是我小时候掉进冰湖,大病了一场,我也不会……” 萧珏的自尊心还是很强的,唐宁刚才其实没有这个意思,他就自己想到了某个方面。 两人从骁骑营回城的时候,萧珏忽然想到一事,看着他问道:“你功夫好,能不能教我几式绝招,下一次我要是遇到陆雅,说不定还能扳回一点面子。” 唐宁会的绝招不少,但所谓的绝招,首先要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一个三岁的小孩,手拿菜刀也伤不了成年人,唐宁见过陆雅一次,真的动起手来,他自己都没把握胜过她,就萧珏这种三脚猫功夫,这辈子翻身的机会很小。 不过他也没有打击萧珏,随口道:“好,有时间我教你。” “就明天吧。”萧珏早已迫不及待,说道:“明天你放衙了,我找你。” 唐宁回家的时候,发现唐夭夭家门口停了不少车轿。 自从京中的商人知道这次十六卫大比是由唐家出资筹办的之后,来唐家拜访的人就每日剧增。 商人重利也图名,他们已经赚够了足够的银子,更需要的是名气。 唐氏在京师不显山不露水,也是近两年才逐渐崛起,并不被京中的富商放在眼里,但谁想到,这次十六卫大比,唐氏居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所有人的眼中。 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廷,商人都不受重视,这种露脸的机会,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的。 更何况,他们早已听闻,这次大比,朝廷还会选出不少人来观礼,这其中便包括商人,这等机会,他们也需要在唐家这里争取。 再退一步,即便是不能得到邀请,和唐家打好关系,也没有什么坏处,经此一事之后,谁不知道唐家在京师背景通天? 唐宁毕竟只是唐人斋的幕后老板,这件事情,明面上是由唐财主出面,唐夭夭则代表他们唐人。 他站在门口想了想,还是打算进去看看。 唐家家大业大,在很多个州府都有产业,但唐财主之前却是扎根灵州,并没有在更加富饶和繁华的京师发展,唐宁一直觉得,他好像对京师有着某种抗拒和抵触。 这导致了唐家在京师没有根基,这两年虽然重心转移,但与京中的其他商户相比,并没有多少竞争力。 这次他之所没有广招赞助,就是为了先将唐家的名气打出去,等到他们在京师扎稳了根基,到时候,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多的广告商和赞助商。 即使唐财主不待见他,他有什么好事,还是想着捎带上他,毕竟他是唐妖精的爹,要是换做别人,别说跟着他吃肉,一口汤都别想喝到嘴里。 唐府。 会客厅之中,人头济济,这些以前并未将唐家放在眼里,在京中早已经营了十数年数十年的富商巨贾,此刻面对唐财主,却格外的客气。 “唐掌柜,久仰久仰……” “早就想着过来拜访拜访唐掌柜了,可惜直到今日才有机会。” “这是唐府千金吧,果然是大家闺秀,气质不凡……” …… 众人围在唐财主身边,夸赞之声不绝于耳,一旁的唐夭夭更是被称赞的人间少有,天上难寻,宜室宜家的大家闺秀…… 一番客气之后,终有一人看着唐财主,笑问道:“听说这次十六卫大比,是由唐氏筹办的,唐掌柜当真是神通广大,说不定日后我们这些人,还要仰仗您多多照顾。” 唐济挥了挥手,说道:“都是靠运气。” 唐宁走到门口,听到唐财主这句话,脚步顿了顿,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他最大的运气,就是有一个好女儿,以及他的好女儿有一个靠谱的好朋友。 厅内,有人走到唐济面前,试探问道:“听说,这次大比,只要购买了门票,普通人也可观礼,不知是真是假?” “不错。”唐济点了点头,说道:“过些日子,就会开放售卖门票,诸位如果有意,到时候多多关注即可。” 众人闻听此言,心中皆是一震。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十六卫大比的门票,也是由唐氏负责售卖…… 这种场合,数年才有一次,京中不知有多少人想去又没有资格,可以想象,这种门票一经售出,会有多少人争抢。 他们买到的不仅是门票,还是一种殊荣,到时候,京中权贵官员齐聚,还有他国使臣,甚至是陛下都会出现,作为不被待见的商人,他们这辈子,有几次机会能够出现在这样的场合? 一时间,众人看向唐财主的目光,立刻就变的火热起来。 唐宁从门外走进来,走到唐夭夭身边,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出去说话。 大比的门票,可是他们唐人售卖的,此唐人非彼唐家,唐财主老奸巨猾,一个不小心,这个便宜就被他占了,要好好叮嘱叮嘱唐妖精。 场内有人注意到了唐宁,看向唐财主,笑道:“这位莫非就是唐公子,长得真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唐济面无表情道:“不是。” 那人怔了怔,便立刻改口道:“那他一定就是姑爷了,哎呀,姑爷和小姐真是般配,简直是天作之合,金童玉女啊……” 砰! 唐济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上,看了他一眼,说道:“送客!” 第四百四十四章 两根木头 一言不合就送客,唐宁隐隐的觉得,唐财主的脾气要比以前大了点。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不过这也正常,在如今的京师商人圈子里,没有人不羡慕他的,毕竟,这世上有很多东西,都是用钱买不到的。 因为十六卫大比一事,有太多的商人,都对唐家表示出了善意。 唐宁和唐夭夭走出客厅,这才看着她,说道:“别听刚才那家伙瞎说,什么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生一对的,简直是一派胡言……” 唐夭夭皱眉盯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你?” “没有……”唐宁怔了怔,立刻摇头道:“你温柔善良,善解人意,秀外慧中,宜室宜家……,你这种优秀的女子,当然配得上我了。” 唐宁意识到了他刚才那句话的漏洞,未免被唐妖精质问,昧着良心才终于将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呸,谁要配你了?” 唐妖精还是啐了他一口,甩了甩脑袋离去。 秀儿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一幕,悠悠的叹了口气。 唐宁同样叹了口气,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家小姐很奇怪?” 秀儿瞥了瞥他,说道:“奇怪的人又不止她一个……” 生意场上的事情,有唐夭夭盯着,唐宁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他只需要把兵部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 陆尚书对他目前的作为很满意,筹备十六卫大比本来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累死累活的,还要被十六卫挑刺抱怨。 现在则不一样了,兵部没有了经济压力,还能从大比中分到银子,等于是十六卫辛苦比试为他们赚钱,坏事变好事,整个兵部的积极性都被调动了起来。 临近下衙之时,萧珏就来兵部找他了。 左骁骑卫的一百人被老郑拉去了山里,闭关操练一个月,萧珏这位校尉却是清闲。 下衙之后,两人一同出了兵部,萧珏看了看从里面走出来的陆鼎,抬手道:“陆尚书早。” 陆鼎只是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回应,自顾自的走开。 唐宁看向萧珏,问道:“你得罪过他?” “我和他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萧珏也是一脸的郁闷,说道:“是他女儿欺负的我,他还摆什么臭架子……” 兵部尚书陆鼎是男人,不存在更年期什么的,能让一个中年男人无缘无故的不待见一个人------唐宁对此深有体会。 唐宁看着他,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说道:“他可能是觉得,你对他的女儿有什么非分之想。” “我,对陆雅?”萧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说道:“我在京师连老婆都娶不到,还不就是因为她,我还担心她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他看向唐宁,认真的说道:“一会你多教我几招,我和陆雅约好了,明天在城外决斗,能不能挽回面子,就看你了……” 唐宁问道:“你不是不打女人吗?” 萧珏冷哼一声,说道:“她也算女人?” 唐宁想了想,又问道:“你觉得今天学两招,明天就能打败她?” 萧珏坚定且深信不疑道:“我觉得,她也就只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我还是有机会的……”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点不醒一个心理没逼数的人,陆雅出身将门,从小习武,连唐宁都不敢说他刚才那句话,萧珏需要遭受足够的打击,才能彻底认清自己的实力。 陆府。 陆鼎还未走进家门,就看到一道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他看着陆雅,问道:“去哪里?” 陆雅道:“出去走走。” 陆鼎皱眉道:“又去萧家?” 陆雅道:“闲着也是闲着,我去陪萧老爷子说说话,萧家也没几个人能陪他说话的。” 陆鼎看着她,问道:“我就不明白,萧珏有什么好的,你怎么就……” “他哪里都好。”陆雅不假思索的说了一句,语气顿了顿,又道:“就是人木头了一点。” 陆鼎眉头更皱,说道:“他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那也是因为我。”陆雅深吸口气,说道:“这是我欠他的,我走了……” 看着女儿大步离开,陆鼎的脸上浮现出怒容,随后又变的无奈,摇了摇头,走进家门。 刚刚回到家的陆腾站在院中,抬头道:“爹。” “爹什么爹?”陆鼎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看看人家萧珏,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校尉了,再看看你,三年才混到都尉,都是将门出来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训斥,陆腾怔立原地,表情无辜。 萧珏的都尉,是他自己通过科举得来的,能这么快升任校尉,也是陛下对萧家的特别恩赐,是他所比不了的…… 他有些难以接受的是,萧珏萧小公爷,以前一直是被当做反面例子的,这两年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下子就变成了京中将门子弟抬起头都不能望其项背的存在,更是经常被用作比较的“别人家的孩子”…… …… 唐府,书房之中,唐宁放下笔,望向萧珏,问道:“赢了?” “差一点。”萧珏摇了摇头,却也并不是多么丧气,说道:“我今天差一点就赢她了,再多练习几天,一定能赢,我和她约好了,三天后再比。” 萧珏和陆雅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甚至要比唐宁和唐夭夭的差距还要大。 唐宁百思不得其解,他是怎么得出差一点就能赢过陆雅的结论的? 他想了想,目光看向萧珏时,就变的有些耐人寻味了。 “还好我们事先约好了,打人不打脸。”萧珏揉了揉脸,说道:“你要不再教我几招特别的?” 反正他怎么都不可能赢,唐宁也就随便教教了,常言道,傻人有傻福,常言又道,身在福中不知福,萧珏两者竟然全占了。 有老郑操练骁骑卫那些人,萧珏就闲了下来,没事了来唐宁这里学学秘术,再赌上男人的尊严,去挑战陆雅…… 虽然每次都是以失败而告终,但自信心膨胀的萧珏每次都觉得,他只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居然变得刻苦练功起来,和陆雅的比试,也从三天一次,变为了一天一次。 因为嫌每次去城外麻烦,他直接将地点选在了唐宁家里,唐府后院的练武场够大,足够他们折腾。 萧珏和陆雅在练武场上折腾,唐宁和唐夭夭坐在墙头,百无聊赖的看着。 陆雅的放水再也明显不过,甚至有些明显的过分,奈何萧珏就是看不出来,被陆雅一脚揣在屁股上,在草地上滚了两圈之后,拍了拍屁股爬起来,说道:“刚才是我大意了,就差一点,明天再来!” 陆雅拍了拍手,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的新招式和谁学的,能不能教教我?” “这怎么行!”萧珏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坚定道:“把这些绝招教给你,让你打败我,我有那么傻吗?” 陆雅看了看他,说道:“你教我,我请你吃饭,天然居的名菜你随便点,怎么样?”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那里的饭我都吃腻了,不去。” 唐宁坐在墙头,摇头道:“朽木不可雕。” 唐夭夭和他并排坐在一起,对他的话表示同意,点头道:“真是一根木头……” 秀儿站在院子里,看着墙头上的两道身影,叹息道:“两根木头……” 第四百四十五章 赛前营销 萧珏担心陆雅学了他的绝招,转而对付他,拒绝了陆雅的请求,也拒绝了她的天然居之邀。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陆雅走后,他抬头看着唐宁,问道:“怎么样?” 唐宁从墙头跳下来,问道:“什么怎么样?” “刚才的比试啊。”萧珏拍了拍手,说道:“要不是我刚才大意了,说不定早就扳回一城。”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你会赢她的。” 萧珏丝毫不怀疑道:“这是当然。” 这种事情,作为局外人往往看的更清楚,既然连萧珏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正在被人泡,唐宁也就不提醒他了,成长总是需要过程的,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慢慢悟。 老乞丐带着小小回来了,他有时候会带小小出去,短则三五天,长则十天半月,唐宁去楚国那段时间,他最长的一次,曾经带小小出去历练了一个月。 他是真正的将小小当做了亲传弟子,平日里看他吊儿郎当不靠谱,唯独在教小小的时候,格外认真。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不想在死的时候,让他这一身通天彻地的功夫断了传承,但是也不想传给那些庸才,败坏了他的名声,小小的出现,则是给了他希望。 老乞丐的目标,便是在死之前,将毕生所学都教给小小,等到以后小小长大了,再找一个合适的弟子传下去,他们这一门,向来都是如此一脉单传。 老乞丐教的认真,小小学的也很认真。 童年的不幸和身世的坎坷,让她比任何同龄人都要成熟,也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拥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除了练功和学习之外,她经常一个人坐在亭子里发呆。 唐宁从厨房走出来,端了一个小碗给她,说道:“尝尝。” 这是他这两天新学的一道菜,是上次在天然居,看到小桃做给苏媚吃的。 他觉得味道不错,特意从小桃那里学了来。 小小从他手中接过碗,惊喜道:“豆腐圆子!” 唐宁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你吃过?” 他和小意曾经研究过很多菜谱,却也没有见过豆腐的这种做法,据苏媚所说,这是她家乡的小吃,想不到小小也知道。 小小点了点头,说道:“小时候嬷嬷经常做给我吃,后来我和嬷嬷走丢了,就再也没有吃到过了。” 她说完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舀起一只圆子,咬了一口,又喂给唐宁一只,说道:“和嬷嬷做的味道一样呢,哥哥你尝尝,很好吃的……” 她很快就吃完了碗里的,唐宁从她手里取过碗,说道:“喜欢吃就多吃一点,我再给你盛一碗。” 小小的瘦似乎是天生的,经过了一年多的调养,还是没有胖起来,唐宁不要求她长得多么壮,像晴儿那样肉肉的就行。 他走到厨房门口,看到老郑端着一只碗,蹲在廊下,碗里是他做的豆腐圆子。 老郑罕见的夸奖道:“这圆子味道不错,好久没有吃过了。” 唐宁疑惑道:“你以前也吃过?” “以前在军中的时候经常吃,现在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吃过了。”老郑三口便将碗里的丸子吃了个精光,站起身时,唐宁看了看锅里,立刻道:“你想吃我下次再给你做,剩下这一点儿给小小吃。” 老郑闻言,放下碗,说道:“明天告诉萧珏,让他再给我送两个人过来。” 不知道屠夫练兵到底是怎么练的,两天就要练废一个,之后再去的,都是从边军中退下来的老兵,久经沙场,才勉强能抵挡得住老郑的摧残。 还有不到半个月,十六卫大比就要正式开始。 在这段日子里,唐宁已经将自己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看老郑的。 这次的大比和以往不同,不仅表现在各项不同以往的规则。 小组赛过后,十六卫淘汰的只剩八卫之时,每一场比赛,都在骁骑营新建的赛场举行。 出于安全考虑,赛场不能建的很大,但也能够容纳近三千人,除去届时将免费观礼的官员权贵,他国使臣,以及邀请的各行各业百姓,还有近两千六百位置,以门票的形式售出。 京师并不缺有钱人,也不缺权贵,那些没有资格参加,也没有受到邀请的小商人,小权贵,在还没有正式售票之前,就争先恐后的预定位置,生怕被别人抢了前排。 经过了这么久的宣传和预热,今年的十六卫大比,早已在京师掀起了浪潮,根本不用担心门票卖不出去。 而大比的筹办商,也早早的放出话来,这次大比的决赛之日,将会在现场抽取一位幸运观众。 这位幸运观众,将获得由唐人斋出版的李清全集一套,唐凝凝全集一套,唐人坊的美酒十坛,唐氏绸缎庄的绸缎十匹,红袖阁贵宾卡一张,终身享受唐氏旗下的客栈半价住店优惠,还会获得唐氏酒楼价值五百两的代金券…… 他们的出手不可谓不大方,所拿出的奖励,林林总总近百条,几乎涉及了唐氏和唐人在京都的所有产业,这些奖品叠加起来,就算是身家丰厚的富商,也会有所动心。 更何况是京中的百姓,若是有人能有幸得中,当真是走上人生巅峰,这辈子都不愁吃不愁穿了。 他们虽然买不起靠前的位置,但后面偏僻的位置,却是能够买得起的,如果此等好事能落在他们头上,花的那一些门票钱,又算得了什么? 虽说要从三千人中选中自己的可能实在太小,但是……万一呢? 长长的礼单就贴在宫墙之上,有好事者将这些礼物的价值一一加起来,初步估计也有一万两以上,所涉及商品货物,有百余种之多…… 这几日,近乎全城的百姓都在讨论此事,甚至有不少人多次烧香拜佛,为的便是求佛祖菩萨保佑,让这好运能够降临在自己身上,间接使得京师附近各大寺庙的香客络绎不绝,收到的香火钱,仅次于每年年初的庙会…… 唐氏和唐人旗下的店铺,将抽奖的奖品摆在显眼的位置,这几日的顾客也倍增,大多数人只是来看看热闹,看到店铺内的一系列优惠活动时,又忍不住驻足…… …… 唐夭夭手上拿的是这几日京中各大店铺的业绩表,上面的数字,比平日里翻了数倍,算起来,这几日多出来的利润,已经大于他们拿出来当做奖品的货物了…… 而这还不是结束,距离大比开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想象,他们为了筹备大比所进行的投入,会十倍百倍返回来…… 她还能想到,一旦这些店铺走进百姓的视线,被他们所习惯,将会为以后带来更大的收获。 唐宁看了看她,问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唐夭夭看了看唐宁,心中竟然对他生出了些许的佩服之感,不过很快就摇了摇头,故作淡定道:“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差一点我也想到了……” 唐宁瞥了瞥她,某人怕是忘了,当初他提出要抽一条锦鲤观众送礼物,作为赛前营销的时候,她还反对了好一会儿…… 不过,他也不会蠢到拆穿她,就算是占着理,也最好不要得罪女人,不然你根本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报复回来。 萧珏和陆雅按时的过来,萧珏一边热身,一边看着唐宁,说道:“我昨晚和刘俊他们去红袖阁听曲,看到了一名女子,是我喜欢的类型,不知道是哪家千金,你和红袖阁掌柜熟悉,有时间帮我打听打听……” 热身完毕,他将双手骨节捏的咯吱作响,看着陆雅,说道:“我昨天又学了几招,你小心了,输了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陆雅面色平静的看着他,问道:“你昨天遇到哪家千金了?” “我还没打听出来呢……”萧珏走到她的面前,说道:“少废话了,来吧!” 第四百四十六章 训练效果 “怎么会这样……” 萧珏无力的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眼角有两行泪水滑落。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和陆雅约好了打人不打脸,所以他全身上下,除了脸和某个部位之外,全都被陆雅蹂躏了一遍。 身体上的摧残只是一部分,更让他绝望的是,他以为自己能和陆雅平分秋色,事实是陆雅单方面将他蹂躏了一遍之后就扬长而去,只留下他一个人躺在这里怀疑人生。 唐宁本来想让人送萧珏回去的,送他出门口,发现陆雅便站在那里等着。 陆雅自然而然的搀扶起一瘸一拐的萧珏,说道:“我送他回去吧。” 女人真是魔鬼,刚才还在萧珏身上打了一整套陆家拳法,现在就能温柔的像小媳妇一样,唐宁想想便有些不寒而栗。 萧珏面色苍白,回头看着唐宁,使劲摇头,身体瑟瑟发抖。 唐宁不敢看萧珏的眼睛,点头道:“那就麻烦陆姑娘了。” 他不顾萧珏面露绝望的眼神,转身离去,萧珏日后就知道,他今日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萧珏内心绝望,还不忘回头道:“别忘了帮我打听那个姑……嘶,你拧我干什么!” 唐夭夭站在门口,看着两人“依偎”着远去,开口道:“他们两个还挺般配的。” 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陆雅显然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奇女子,要不然萧珏也不会被从小打到大,以唐宁的一点浅见,萧小公爷应该是逃不脱她的手掌心了。 唐夭夭看着他,忽然问道:“陆姑娘整天欺负他,他不会讨厌她吗?” “谁知道呢。”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世上总有些人喜欢被欺负,痛并快乐着,或许萧珏就是这一种……,你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不也会主动找苏媚唐水李天澜切磋?” 唐夭夭挑眉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唐宁意识到他刚才举了一个不恰当的例子,改口道:“我是说,或许萧珏就喜欢陆雅欺负他,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那你呢?” “我……”唐宁想了想,说道:“我们不一样,你可比陆雅温柔多了……” 唐夭夭做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骑在他身上,她不会打他的脸,也不会下那么重的手。 见过陆雅和萧珏的比试之后,唐宁才发现,唐夭夭其实也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如果他每天都像萧珏那样被揍,一定对揍他的人喜欢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他对唐妖精的夸奖起了作用,她居然没有在乎唐宁无意拆穿她的事情,看上去还挺高兴。 看来哪怕是暴力的女人,也希望别人夸她温柔,就算是昧着良心的也行…… …… 自从上次被陆雅狠揍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两天之后,萧珏就再也没有找陆雅比试过了。 据说那两天,陆雅为了表示歉意,守在床边照顾他,端茶递水,铺床叠被……,这可能也是萧珏这些天没有吐槽她的原因。 此时已是十二月初,明天就是十六卫大比正式开始的日子。 最先开始的,是各个小组的内部循环赛,循环赛不对外开放,只公布结果,各支队伍的战绩,对之后的比赛押注有借鉴作用。 左骁骑卫的一百人还在山中操练,没有回来,老郑每天白天进山,晚上回来,也没有让人探视,所以就连唐宁都不知道,那些人现在是什么样子。 他和萧珏等在骁骑营营房之外,目光望向前方的官道。 前方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萧珏看了看唐宁,问道:“大比明天就要开始了,他不会忘记了吧?” 老郑早上离开的时候就说过,今天就会放那些人回来,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再等等吧。” 萧珏等的心不在焉,某一刻望向唐宁,犹豫了片刻,才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陆雅有些不太对劲?” 唐宁诧异的望向萧珏,他居然看出来了? 他看了看萧珏,问道:“哪里不对劲?” 萧珏一脸的疑色,说道:“上次我受伤在家,她在我家照顾了我两天,居然还给我喂药,你说她是不是……”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你终于看出来了……” “她是不是想起我小时候救她的事情,现在想要报恩?”萧珏摇了摇头,惊奇道:“想不到她居然还记得那件事情,我还以为她忘记了……” 唐宁看着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不过,她的如意算盘打的也太好了。”萧珏话音一转,说道:“打伤我的是她,照顾我的也是她,这能算报恩吗?” 唐宁看着他,问道:“那怎么才算,让她以身相许?” “这倒不用。”萧珏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她能把她认识的姐妹介绍给我几个,我还可以考虑原谅她……” “你说得对。”唐宁点了点头,说道:“等你的伤好了,下次再见到她的时候,可以问问她……” 萧珏脸上露出意动之色,喃喃道:“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她认识许多将门的女子……” 唐宁脑补着萧珏和陆雅的下一次见面,目光随意的望向前方,看到数十道人影从林中走出来。 这些人衣衫褴褛,全身上下虽然裹的厚实,但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比京中的叫花子看起来还要凄惨。 从人数和衣服上来看,这些人的确是那一百骁骑卫。 虽然穿的破烂邋遢,但给人的感觉却不一般,远远望去,便觉得一股摄人的气势扑面而来,唐宁还好,萧珏第一眼抬头望去的时候,整个人都不由的后退了两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一百人身上的气势,和之前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唐宁见过羽林卫,也见过楚国的不少军队,却也没有在哪只队伍上见到过如此的气势。 老郑走过来,拍了拍手,说道:“时间有限,只能练成这样,凑合用吧。” 萧珏重新走上前,看了看他们,又望向唐宁道:“明天左骁骑卫便要上场,要不,我从军中找一百人,先让他们练练?” “不用了。”唐宁想了想,看向身后,说道:“让他们和我家的护卫比比就行。” 丐帮的精英弟子以二十敌一百,要是这些骁骑卫能胜过他们,应付十六卫大比也没有问题。 老郑望向后方,说道:“找二十人,和他们比比。” “领命!”一位都尉站直身体,说道:“第一小队,第二小队,出列!” 二十人对二十人,如果他们能胜过阵法娴熟的丐帮弟子,那么几乎可以横扫十六卫的其他队伍了。 二十名骁骑卫也分为两队,十人一队,兵器各不相同,仅仅是十人的小队,便蕴含着许多唐宁看不懂的变化。 一个月前,丐帮弟子还和他们交手过,在人数相同的情况下,几乎是以横扫之势,一个月后,再次相遇时,一开始便陷入了僵局。 老乞丐教的阵法虽然变化多端,但对方的攻击迅猛,配合默契,根本没有给他们留下快速变阵的机会,开始没多久,便有五名丐帮弟子被淘汰,而对方,只是淘汰了一人。 不难看出,经过了老郑近一个月的特训之后,丐帮弟子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萧珏看得眼前发亮,说道:“才二十人就这么厉害,要是有一百人,明天岂不是第一场就能将左羽卫淘汰?” 第一场就将羽林卫淘汰,以甲组第一名出局,骁骑卫自然算是本场比试最大的黑马,可然后呢? 所有人都知道骁骑卫厉害,人人都想赌这只c位出道的黑马,老郑训练他们还有什么意义,他们花钱举办十六卫大比还有什么意义? 不懂得藏拙,也以为别人不会藏拙…… 唐宁的目光望向萧珏,这就是他总是被陆雅打的原因。 第四百四十七章 校场冲突 为什么?” 萧珏看着唐宁,一脸惊讶,问道:“我在羽林卫也待过,羽林卫绝对没有这么厉害,我们第一场为什么要故意输?” 唐宁看着他,问道:“示敌以弱懂不懂?” “没必要啊……”萧珏摇了摇头,说道:“连羽林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完全可以一路碾压,骁骑卫翻身的机会到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比赛只是途径,赚钱才是目的,萧珏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唐宁看着他,说道:“总之这是计策,你就别管了,你不是还有事情找陆雅,快去吧……” 萧珏想了想,点头道:“好吧,那我下午过去找你。” 本来和萧珏约好了下午再商讨商讨战术,但萧珏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唐宁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见到他。 “太过分了!”他一瘸一拐的走出大营,咬牙道:“这个疯女人,我不过就是问问她有没有认识的将门好姐妹……” “女人心,海底针。”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管陆雅了,骁骑卫马上就要上场了……” 骁骑营是这次十六卫大比的举办场地,在接下来的近半个月,十六支队伍将在这里角逐胜负。 首先进行的是小组赛,十六卫被按照往年的排名,分为四个组,组内循环赛四进二,需要打六场,每天四场,需要六天时间。 左骁骑卫是今日的第一场,他们的对手是左羽林卫,这次十六卫大比夺冠的热门队伍之一。 兵部早就发出了消息,在这次大比中获得第一名的队伍,每人都能拿到一百两银子的奖励,带队将领奖一千两,这对于这些大多数出自贫民之家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参加比试队伍的热情,也要远胜往年。 左羽卫的人还没到,场内已经有不少人了。 小组赛是不对外开放售票的,却也不阻拦十六卫中人前来观看,包括京中的一些权贵,将门子弟,也可以在一旁观看。 左羽卫是由陆腾带队的,按理说一个都尉,还不足以代表左羽卫出战,但陆家地位不低,家族子弟在军中,都是被破格提拔的,不缺露面的机会,等到熬足了资历,便能轻易的再上一层。 萧珏站在唐宁身边,终于忍不住问道:“今天真的不能赢吗?” 唐宁知道他是不想输给陆腾,看着他问道:“你是要钱还是要一时的面子?” 萧珏想了想,觉得还是银子重要,主要是他在京师已经没有什么面子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他们陆家的,他们怎么处处和我作对?” 想到他整日被陆雅蹂躏,再看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就连唐宁都有些于心不忍,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今天也不是不能赢……” 萧珏大喜道:“你有办法?” 唐宁靠近他耳语了几句,萧珏眼中精光直冒。 作为朋友,唐宁有些同情萧珏的凄惨经历,忍不住问道:“你有没有想过,陆雅为什么总是喜欢揍你,只要你在她面前提起别的姑娘,她就揍你揍的越狠?” 萧珏充满怨气道:“因为她有病!” 唐宁道:“我们不妨做一个大胆的假设。” 萧珏道:“假设什么?” 唐宁继续道:“假设她揍你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假设她是吃那些姑娘的醋了才对你不客气……,是不是容易理解多了?” 萧珏想了想,说道:“那她还是有病!” 唐宁循循善诱,说道:“如果我们假设她喜欢你,这一切不就都能解释的通了吗?” 萧珏沉默了许久,目光望向他,说道:“你这个假设也太大胆了……” 作为一个朋友,唐宁觉得他已经仁至义尽了,这么**裸的暗示……,不,这么**裸的明示他如果都不明白,老萧家的香火在他这里断了也情有可原。 他最后看了萧珏一眼,挥了挥手,说道:“兵部那边还有事要忙,我先走了……” 萧珏站在原地,表情愣愣,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片刻之后,猛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不可能,这一定不可能……” 大比的场地在骁骑营,负责管理和裁判的,却是兵部。 唐宁走过去惯例性的巡查了一番,和兵部众人打了一个招呼,没多久,左羽卫的人就来了。 “唐大人。”距离大比开始还有小半个时辰,陆腾走过来,主动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大人。”跟在陆腾后面的是陈舟,这次回来,他也升了职,手下管着几十号人,现在是陆腾的副手。 萧珏从旁走过来,瞥了陆腾一眼,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想要贿赂兵部裁判吗?” 萧珏的对姓陆的抱有天然的敌视,陆腾瞥了他一眼,目光望向他的身后,说道:“姐。” “还想用陆雅来吓我?”萧珏冷笑一声,说道:“别说她不在,就算她真的在这里,我……” 陆雅从萧珏身后走过来,问道:“你怎么样?” “我就给你找个好位置。”萧珏指了指最前方的一处看台,说道:“那里的位置视野最好,我让人给你留着,决赛的时候,那可是亲王才有资格坐的位置……” 经过了长久的摧残,毫无疑问,萧珏已经进化出了完美的求生欲,他带陆雅过去的位置,是除了皇帝的位置之外,最好的一处。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句话,在萧珏这里得到了很好的演绎。 “身为男人,我不跟她一般见识。”萧珏瞥了一眼前方,说道:“既然她来了,正好让她看看,我是怎么赢左羽卫的……” “呵呵,赢左羽卫,骁骑卫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几道人影从后方走来,最前方的一人看着萧珏,嘲笑道:“怎么赢,凭你萧珏的一张嘴吗?” 萧珏眉头皱起,问道:“凌风,这里没你的事情。” 那年轻人笑了笑:“呵呵,萧校尉好大的威风,骁骑卫想赢左羽卫,除了你的嘴,还能靠什么?” 萧珏目光平静的望着他,说道:“你再说一句。” 年轻人双手环抱,“我再说一句,你能拿我怎么样?” “你们,过来。”萧珏招了招手,立刻便有一队卫士小跑过来,站定道:“萧校尉!” 萧珏看向那年轻人,说道:“说吧。” 名为凌风的年轻人看了看那一队卫士,又看了看萧珏,这才想起来这里是骁骑营,是萧珏的地盘,他的双手慢慢从胸前放下来,低声道:“笑话,你让我说我就说,我偏不说……” 他回头看了看后方,说道:“我们走……” 唐宁看着萧珏,问道:“你和他有过节?” “没有。”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他是凌云的弟弟,凌家那些人,和我们向来不对付。” 唐宁对于京中的将门有所了解,萧家和刘家黄家穆家等,都属于没落贵族,萧珏和刘俊穆羽他们属于一个圈子,而像凌家和陆家这种如日中天的家族,又属于另一个,圈子的实际情况还要更复杂,但圈子与圈子之间的摩擦和冲突,却是向来有之,以至于每次见面都不会和谐。 前方,刚才和萧珏针锋相对的年轻人身后有一人开口道:“凌少爷不必和萧珏生气……” “笑话,我会和他生气吗?”凌风冷笑一声,脸上露出讥讽之色,说道:“什么萧校尉,不过是仗着陛下的宠幸而已,他连男人都不是,还不如割了进宫……哎呦!” 凌风说着说着,脚下忽然一绊,身体前倾,狠狠的摔倒在地。 “哪个不长眼的……”他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一旁的人影,正要开骂,却又戛然而止。 陆雅从座位上站起来,面如寒霜,将双手骨节捏的咯吱作响,冷声道:“踩了我的脚,还敢骂我……” 凌风脸上浮现出一丝惧色,辩解道:我没踩,我离你远着呢! 陆雅一步步逼近,声音更加冰寒,“还敢狡辩……” 第四百四十八章 奇兵 唐宁正在和萧珏讨论一会儿的战法,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惨叫的声音。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两人同时转过头,看到陆雅在毒打那名叫做凌风的年轻人,年轻人身后的几人退避三舍,无人敢拦。 萧珏怔了怔,随后便大步的走过去,说道:“干什么呢,这里是骁骑营,不要闹事……” 他狠狠的踹了已经躺在地上的年轻人几脚,站在旁边看着陆雅,说道:“你快住手……” 陆雅道:“他踩到我的鞋子了。” 萧珏点头道:“那确实该打……” “住手!”从陆雅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喝声,下一刻,陆雅的手腕便被人握住。 萧珏上前一步,打开凌云的手,站在陆雅前面,说道:“你干什么?” 陆雅抬头看着他的背影,表情微怔。 凌云将已经鼻青脸肿的凌风扶了起来,看着陆雅,问道:“不知道他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陆姑娘?” 萧珏看着他,说道:“这里可不是你们羽林卫,踩了人家的脚连声道歉都没有……” 凌云看了看陆雅,说道:“我替她向陆姑娘说一声对不起。” 说完之后,他便扶着凌风走开。 同样都是姓凌的,这位左羽卫将军的态度,和凌风全然不同。 陆雅抬头看着萧珏,开口道:“你……” “不用谢我。”萧珏挥了挥手,说道:“这里是骁骑卫,维持大比的秩序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打不过凌云,就是你救了我。”陆雅看着他,说道:“今天大比结束之后,我请你吃饭。” “今天?”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今天我要和唐宁……” “我有事。”唐宁看着他,摆手道:“你和陆姑娘吃饭去吧……” 另一边,凌云看着鼻青脸肿的凌风,问道:“你招惹陆家那位干什么?” “我,招惹她?” 凌风脸上的表情无比愤慨,怒道:“我什么时候招惹她了,我只是说萧珏不是男人,她就绊我,绊了我还打我,我骂萧珏和她有什么关系?” 凌云想了想,说道:“或许你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她,不管怎么样,你还是离她远一些。” 凌家虽然不惧陆家,但也不愿意轻易招惹兵部尚书,更不愿意轻易招惹兵部尚书家里唯一的女儿。 凌风擦了擦嘴角,看了那个方向一眼,也只能在心中暗道晦气,自认倒霉。 陆家那个无法无天的疯女人,在将门之中无人敢惹,他只盼着她早点嫁出去,不要在京都祸害人了。 比试的事宜已经准备完毕,两队也都在各自的营地热身。 凌云是左羽林卫将军,因此今日才会到场,骁骑营的两位将军都不在京师,暂时是陈中郎将做主。 “陆雅今天又想请我吃饭。”萧珏看着唐宁,终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道:“你说她是不是真的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要不你去问问?” “这种话我怎么问?”萧珏缩回脑袋,说道:“万一她又打我怎么办?” 他暗中瞥了陆雅一眼,喃喃道:“你说她怎么可能喜欢我,她也不瞎……” 萧珏在京师女子的眼中,和魏间没什么大的区别,或许他比魏间帅可以算一个特点。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喜欢他这么多年的,不是真爱又是什么? 萧珏坐在场边开始怀疑自我,场内的一声锣响之后,两队从两边分别进场。 吴郎中先是当着两队,宣读了一下规则,即便是众人都不喜欢听这些,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争执,这些规则必须说在前面。 第一,两队所用的兵器都是木质的,即便如此,也不可攻人脑袋,下阴等要害。 第二,兵器上沾有白粉,身上出现白印,既为淘汰,兵部会有专人在一旁提醒,以防作弊。 第三,左骁骑卫头蒙白布,左羽林卫头缠红布,以此区分敌友,帅旗被夺,或所有队员都被淘汰,算为失败。 主要规则就这三点,吴郎中宣读完之后,退到场边,敲响了第二下锣,大比正式开始。 陆腾指挥的左羽卫是上一届大比的头名,左骁骑卫则是倒数第二,中间还相差了十三卫,按理说应该是碾压的态势。 但锣声响起,比试开始之后,左羽卫的优势却没有众人预想的那么明显。 相反,他们的阵势从一开始就被打乱了。 兵部郎中聂谦就在唐宁身旁,看着场上的乱象,诧异道:“这是什么打法?” 两军对阵,一般都是会有阵型的,根据敌人的特点和自身的优势,组成方阵,圆阵,锥形阵或雁形阵对敌,可骁骑卫却是杂乱一片,毫无任何阵型可言,只顾着一头向前冲而已。 这种打法,虽然使得羽林卫的阵势也有些乱,但冲入羽林卫阵中,即便打乱了他们的阵势,也是一种自杀式行为。 连陆雅都看出来场上的形势不对,望向萧珏,问道:“你们骁骑卫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场上视野最好的位置之一,不少人在站在这里观看,刚才被陆雅狠揍过的凌风站在凌云身边,胆气也壮了一些,看向陆腾,不屑道:“这还是骁骑卫吗,和街上的地痞打架有什么区别?” 萧珏瞥了他一眼,说道:“要不赌一赌?” 凌风怔了怔,问道:“赌什么?” 萧珏道:“如果羽林卫赢了,我输给你一万两,如果骁骑卫赢了,你给我一万两,敢不敢赌?” “我……”凌风张了张嘴,又很快闭上。 虽然说他不认为骁骑卫有赢的可能,但一万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他可不会逞一时之能,万一骁骑卫真的赢了,输给萧珏一万两,他岂不是会被父亲打死? “不敢?”萧珏看了看他,说道:“不敢的话,就赌一千两吧,一千两敢不敢?”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萧珏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再不答应,显得自己怕了他,也显得他对羽林卫没有什么信心,更何况一千两也不算太多,凌风看着他,说道:“好,我和你赌。” 萧珏从怀里取出几张银票,说道:“这是一千两。” 凌风看着他,摇头道:“我没带那么多。” “没关系,立个字据也行。”萧珏指了指旁边,说道:“这里就有纸笔。” 凌风看了看他,总觉得哪里不对,看了一眼下方,羽林卫优势依然明显,场上头戴红布的人明显多于白色的,心中才定下来,提笔立下字据。 “你疯了?”陆雅看着萧珏,皱眉道:“你是银子多的没地方花吗?” 骁骑卫对上羽林卫,根本就是必输之局,从他们杂乱无章的打法就能看出来,也就是说,萧珏的这一千两,根本就是亲手送给别人的。 萧珏看了看她,问道:“你也想赌吗?” 陆雅看着他,生气的攥起拳头,说道:“好,赌就赌。” 她话音刚落,耳边忽然传来三声锣响,锣响一声表示比试开始,三声表示结束。 也就是说,场上的比试已经分出了胜负。 陆雅面色微怔,就算是羽林卫实力强横,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骁骑卫全都淘汰。 “赢了?”凌风顿时大喜,目光望向前方,才发现场上的气氛有些奇怪。 不止场上,场边观看之人的面色也格外古怪。 吴郎中站在原地怔了许久,才回过神,向前两步,扯着嗓子道:“第一场,左骁卫胜!” 凌风脸上的笑容僵住,难以置信道:“这,这怎么可能?” 吴郎中回过头,解释道:“左骁卫的几人,趁乱将头上的白布换成了红布,绕至羽林卫营地后方,突袭了守旗之人,拿下了羽林卫帅旗……” 凌风怔立原地:“帅,帅旗……” 萧珏从凌风手中拿过字据,说道:“用兵贵在出奇制胜,兵法有云:正兵贵先,奇兵贵后。或先或后,制敌者也……” 说完他又看向陆雅,说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千两,天黑之前送到我家里……” 第四百四十九章 首胜 十六卫大比,不一定要把对方所有人都淘汰才算赢。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确切的来说,大比的规则只有一个,夺对方帅旗者为胜者,若是两军交战,哪怕是一方溃不成军,也会守护好帅旗,帅旗被夺的时候,也就是一只军队几乎被全歼的时候。 当然,若是所有人都被淘汰,夺旗也就是对方伸伸手的事情。 正因如此,以往的比试,无论哪一卫,都对帅旗十分看重,不会让对方攻到帅旗之下。 可谁想到,骁骑卫的这种战法,将整个战局彻底搅乱,之后居然想出了趁乱假扮对手的方法,用一种近乎卑劣的方式,偷到了帅旗。 如果这是两军交战,就算是他们偷到了帅旗,依然处于劣势,最终还是会被歼灭,但这是比试,规则就是规则,帅旗被拿下,哪怕是羽林卫在场上占据再大的优势,也算做输。 凌风愣了愣,看着吴郎中,大声道:“他们这也算赢?” 吴郎中点头道:“一方帅旗被夺,则比试结束,夺旗一方为胜者,这是大比的规则。” “你们……” 凌风一脸怒色,正要开口,却被凌云拦下,凌云看向陈中郎将,说道:“这一场,是我们左羽卫输了。” 甲组四只队伍,每一组都要和其他组比试一场,左羽卫输了一场,只有接下来的两场都取胜,才能保证出线。 大比的第一场,有望争夺第一的左羽卫就败在了十六卫排名之末的左骁卫手里,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这一场比赛,也创下了十六卫大比有史以来比试用时最短的记录。 毕竟,目前除了左骁卫之外,还没有哪支队伍,是通过假装成对手,偷取对方帅旗的方式取胜的。 萧珏拍了拍手,看着凌风,说道:“别忘了我们刚才的赌约,一千两银子,明天之前送到我家里。” 凌风咬牙道:“用这种无耻的方法取胜,也能算你们赢?” 萧珏瞥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你想抵赖?” 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立下的赌约,这个时候要是抵赖,他以后在京师还有何颜面可言? 凌风深呼吸了几口气,说道:“不就是一千两银子吗,我一会让人给你送去。” 看着萧珏得意的离开,凌风拳头紧握,狠狠砸在桌上,怒道:“这个无耻之徒!” 凌云看着陆续离开战场的左羽卫和左骁卫,面色变的略有凝重,说道:“你真以为左骁卫靠的是阴谋诡计?” 凌风恨恨道:“除了用阴谋诡计,他们怎么可能赢羽林卫?” 凌云看着场上,说道:“左骁卫已经不是当初的左骁卫了……” 骁骑营每天要举办四场比赛,萧珏第一场胜了之后,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唐宁作为兵部的负责人,不能离场。 第一场比赛他本打算输的,不过既然萧珏想赢,赢一场也无妨。 十六卫大比的规则就像是下象棋,双方用什么招式都可以,但都得保证自己的帅和将不被人干掉,如果帅和将被吃了,不管还剩下几个车几匹马几架炮,都算是输。 而通过这种方式赢了左羽卫,别人顶多会觉得左骁卫诡计多端,同样的计谋,第二次就不会有用,对赔率的影响几乎可以忽略。 萧家。 “少爷回来了。”见萧珏从外面走进来,萧家门房立刻行礼。 萧珏停下脚步,看着他问道:“老爷子在家吗?” 那下人道:“老爷在花园。” 萧府花园之中,一名老者弓着身子,手握花锄,正在为某些植株松土。 花园中没有下人,老人的背影显得有些寂寥。 萧珏站在花园门口,脚步逐渐放缓,最终顿住。 萧府只有两位主人,自然也不需要多少仆人,人数少了,大宅子也就显得空旷和寂寥,他有差事在身,早出晚归,如果不是有陆雅经常过来陪老爷子喝酒聊天,他一个人不知道会孤独成什么样子。 这也是他虽然屡遭殴打,却依然不和她计较的原因之一。 萧老公爷放下花锄,回头看着他,问道:“今天不是和左羽卫比试吗,这么快就输了?” “什么输了……”萧珏大步走过来,说道:“就左羽卫那些人,打败他们,也就一炷香不到的功夫,看他们打赢了,我就回来了……” “你们赢了?”萧老公爷看着他,脸上浮现出意外之色,问道:“你难道给左羽卫的饭菜里下毒了?” 萧珏看着他,问道:“左骁卫可是你的兵,你连你的兵都不信?” “正因为他们是我的兵,老夫才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萧老公爷瞥了他一眼,问道:“不是下毒……,难道比试的时候你趁他们不注意,把左羽卫的帅旗偷了?” “……” 萧珏咳了一声,说道:“那叫出奇制胜,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战术的最高境界。” 萧老公爷看了他一眼,问道:“又是那姓唐的小子教给你的?” 萧珏挺起胸膛,问道:“难道就不能是我想出来的?” “你的脑袋没那么灵光。”萧老公爷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下毒,我还相信是你做的……” “我……” “萧老……” 萧珏正要开口辩解,却被人打断,他回过头,看到陆雅从外面走进来。 “是雅儿啊。”看到陆雅,萧老公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正好你来了,陪老头子下两局棋……” 说完又瞥了萧珏一眼,说道:“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让厨房去准备饭菜,一会儿我要和雅儿喝两杯……” 萧珏看了陆雅一眼,满心不情愿的离开。 他回来的时候,看到老爷子望着他,目光不善。 萧老公爷看着他,目光不善道:“听说你骗了雅儿一千两银子?” 萧珏立刻道:“什么骗,这是她输给我的!” 他看向陆雅,问道:“你想赖账?” 陆雅目光怯怯的看着萧老公爷,说道:“萧老,你看他……” “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连女孩子的银子都骗……”看着萧老公爷开始左右四顾,似乎是在找什么趁手的兵器,萧珏立刻道:“没有,我就是和她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赢她的钱……” “这还差不多。”萧老公爷看了他一眼,翻了翻棋盒,诧异道:“老夫的马怎么找不到了,你先陪雅儿说说话,我去书房找找。” “你的马……” 萧珏本想说刚才明明看到他将马收进袖子里了,一张口就被萧老爷子一个凌厉的眼神给怼了回去。 萧老公爷离开之后,陆雅才看着他,说道:“我现在没那么多钱,欠你的一千两银子,我日后慢慢还你。” 萧珏心里嘀咕,慢慢是多久,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几十年的,她也不说清楚,她要是一天还他几文钱,岂不是要还一辈子? 他大度的挥了挥手,说道:“算了,我不要了。” “不行!”陆雅拍了拍桌子,说道:“我欠你的就是我欠你的,你放心,这辈子一定能还清的……” 萧珏看了看她,想到今天唐宁和他说的话,忽然道:“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陆雅看着他,问道:“什么问题,问吧。” “我有一个朋友,她喜欢一个人,可是她却经常欺负他……”萧珏想了想,问道:“你说她是不是有病?” 第四百五十章 “你的一个朋友?”陆雅看着萧珏,眼睛眯起来,问道:“她明明喜欢一个人,却总是欺负他?” 萧珏看着她的脸色,以他多年的被打经验,每当她眯起眼睛,手指内拢,脚尖微压的时候,就说明她要动手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嘴唇颤了颤:“其实我这个朋友,你也认识……” 陆雅忽然笑了,问道:“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 “没错。”萧珏点了点头,说道:“她就是唐姑娘。” 他看着陆雅,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唐姑娘她明明喜欢唐宁,还总是欺负他,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陆雅的一条腿松懈下来,手指也不再内拢,说道:“人家一个乐意欺负,一个乐意被欺负,不用外人评论。” “也是,唐宁就常说,打是亲骂是爱,要不然为什么唐姑娘不欺负别人偏偏欺负他……”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帮我爹找找棋子。” 书房之内,萧老公爷悠闲的抿着茶,看到萧珏进来,重重的放下茶杯,问道:“你进来干什么?” 萧珏解释道:“我要是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她就要和我动手了。” 萧老公爷道:“你要是每次都能多待一会儿,老夫现在都抱孙儿了。” 萧珏诧异道:“爹你的身体康健,急着抱孙儿干什么?” 萧老公爷叹了口气,说道:“老夫的身体康健,你的身体康健吗?” 萧珏看着他,说道:“爹你别瞧不起人,我早就好了。” “好了?”萧老公爷精神一震,说道:“裤子脱下来我看看!” 萧珏怔了怔,下意识捂住某个位置,虽然他已经好了,但是当着别人的面脱裤子这种事情,他还是做不到。 即便这个人是他爹。 萧老公爷见他拒不配合,望向外面,说道:“来人!” 萧珏闻言,也顾不得捂了,撒腿就往外面跑。 陆雅见他从面前跑过,站起身,快步追过去,道:“你去哪,等等我……” 萧老公爷从椅子上站起来,表情看上去颇为兴奋。 片刻后,他才走出书房,看向院子里的一名下人,说道:“萧福,你过来!” 萧福立刻跑过来,躬身道:“老爷有何吩咐?” 萧老公爷看着他,说道:“明天早上,你起早一些,去少爷房里看看……” …… 今日是十六卫大比开始的第一天,甲乙丙丁四组各进行了一场比赛,根据兵部的安排,第一场比试都是每组实力最强的一队对上实力最弱的一队,结果自然没有什么悬念。 右羽卫打败了右骁卫,左右金羽卫也打败了各自的对手,准备下一场的比赛,唯独左羽卫这里除了差错。 堪称十六卫中最强的左羽卫,输给了十六卫垫底的左骁卫,可谓是惊掉了京师无数人的下巴。 直到打听到了今日这场比试的详情,众人心中的疑惑方才解开。 实力不足的左骁卫,竟然趁着乱象,在场上假扮左羽卫,出其不意的偷了他们的帅旗,这才导致了左羽卫开场没多久就败了。 据说左羽卫的校尉们联名向兵部抗议,兵部迫于压力下令,以后的比试中,不得假冒对手,否则便判为违规。 十六卫比试的场次,早就贴在了兵部门口,各大赌场甚至等不及小组赛结束,就开出了各种盘口。 “他奶奶的,左羽卫居然败给了骁骑卫,赔老子的银子!” “我要举报,他们一定是打了假赛,左羽卫这群王八羔子,不会都买了自己输吧……” “你们没看唐人斋门口的战术分析啊,这次比试,是骁骑卫用了阴谋诡计,下一回,他们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对,骁骑卫是甲组四卫之中垫底的,就算侥幸赢一场,输掉后面的两场,还是没用……” …… 今天京师最大的新闻,自然就是左骁卫在大比中赢了左羽卫的事情,骁骑卫赢了羽林卫,听起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但它确实是发生了,而且让不少人输了银子。 皇宫之中,陈皇手中拿着一份战报,诧异道:“左羽卫居然输了?” 魏间道:“回陛下,听说是左骁卫出了一支奇兵,趁着乱局,假扮左羽卫,绕到后方,偷了他们的帅旗,根据大比以往的规矩,丢了帅旗,就算是输了,左羽卫因此还和兵部吵了一架……” 陈皇道:“输了就是输了,今日骁骑卫能假扮羽林卫,明日敌国的探子就也能假扮,朝廷养这些禁军,不是让他们每年参加比试玩的……” 殿内,凌云单膝跪下,说道:“陛下,臣有罪!”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们羽林卫这次不是输给了骁骑卫,这办法不像是萧珏想出来的,背后肯定是唐宁在支招,他这个人,一肚子坏……奇招。” 陈皇想到一事,又问道:“听说骁骑卫也是他帮着训练的?” 魏间道:“是他身边的一个护卫,据骁骑卫陈中郎将所言,他似乎懂些兵法。” 陈皇问道:“此人没什么问题吧?” 魏间道:“密谍已经查过了,此人姓郑,是个屠夫,在灵州卖了十几年的肉,他早年在灵州成家,几年前妻子亡故,今年来京师为女儿治病,好像和唐大人认识,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成了唐家的护卫……,人应该是清白的。” “懂练兵的屠夫,倒也是个人才。”密谍司没有调查出来什么疑点,陈皇随口说了一句,也没有再追问。 他语气顿了顿,又道:“听说他还弄出了一个什么……什么鲤鱼?” 魏间道:“回陛下,是锦鲤,比赛的最后一日,他们会在现场所有观看之人中抽一位,送上诸多礼品,谓其约“锦鲤”,这份礼单十分厚重,价值至少也有万两白银,若是普通人家得中,足以一世无忧了……” “一万两……”陈皇摇了摇头,语气略有复杂,说道:“加上对十六卫胜者的赏银,这就两万两了,他可比朕还大方啊……” 唐宁觉得他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大方。 这次十六卫大比决赛之上,锦鲤的礼单十分丰厚,早已传遍京师,这些天,陆续有人找上唐夭夭,想要为礼单加码,唐宁只是收了他们合适的赞助费,就允许他们店铺的礼品出现在礼单上。 除了大方之外,他还很公正。 就在刚才,他还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萧珏将他内定为锦鲤的要求,这次的抽奖可是受兵部监督的,他也不打算搞什么虚的,这几天店铺的营业额飙升,再加上那些商家的赞助费,不算门票,他们的投入已经回来了,自然不需要再搞什么黑幕。 萧家,饭桌之上,萧珏还对唐宁刚才拒绝了他的提议而耿耿于怀,一抬头,看到萧老公爷看着他,诧异道:“爹,你看我干什么?” “没事。”萧老公爷摆了摆手,说道:“吃饱了就早点回去休息。” 萧珏其实没有吃饱,但却感觉困得慌,吃了一半就放下碗筷,回房休息了。 他再次睁眼时,看到他的被子被人掀开,萧福站在他的床边,看着他身上的某个部位,目露精光。 萧珏猛地起身,下意识的伸手捂着那个部位,大声道:“你想干什么!” 萧福快步跑出房间,大声道:“老爷,少爷起来了,少爷起来了!” 第四百五十一章 萧珏的爱情 第一天的比试和骁骑卫有关,也和他的银子有关,接下来的几场比试,对唐宁来说,就没有那么重要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赵蔓一大早上就和小如小意去了兴安寺,说是要去还什么愿,还说那座庙的签特别准,要去再求一个。 为了表示她的诚心,她还要为寺里捐一千两银子。 唐宁想了想,他费尽心思的办比赛,打广告,抽锦鲤,累死累活还没有城外一座庙赚得多,有十个赵蔓,他们就有一万两银子的香火钱,代价只是几根竹签,几句吉利话,赚钱比抢钱都容易。 而抽锦鲤送礼物的是他,百姓们居然都跑到庙里捐香火钱求好运,要是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应该提前和那些方丈商量商量,大家五五开……,或者干脆申请建一座庙,不管是是求姻缘还是问事业,全都上上大吉,还用做什么生意? 他今天还得去骁骑营盯着,萧珏今天没事,不知道他去了没有,路过萧府的时候,倒是隐隐听到里面传来惨叫声,仔细听又没有了。 萧府之内,萧珏从萧福身上下来,喘着粗气,指着他,怒道:“下次再让我刚醒来就看到你,我就把你全身扒光了挂旗杆上,听懂了吗?” 鼻青脸肿的萧福从地上爬起来,唯唯诺诺道:“听,听懂了。” 萧老公爷一改往日的严肃,满面笑意的走过来,看着萧珏问道:“真的好了?” 萧珏没好气道:“差点被萧福又吓坏了!” 萧老公爷面色剧变,立刻道:“要不要找个丫鬟让你试试?” “不用了。”萧珏连连摆手,说道:“我自己试过了,没坏。” “没坏就好,没坏就好啊……”萧老公爷捋着胡须,一脸笑意,连有些微弯的脊梁都挺直了不少。 都说萧家公子是个纨绔,而且还有某方面的隐疾,比不得将门的其他子弟。 可现在他的隐疾好了,和正常人并无两样,年纪轻轻,就已是骁骑校尉,京中同龄的将门子弟,还有谁能和他比? “既然你已经好了,爹这就让人给你提亲!”萧老公爷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这次我看他们还有什么借口!” 萧珏早已到了适婚之龄,但因为某个原因,和萧家门当户对的家族,都拒绝了萧家的提亲,以至于他到现在还没有成家,那时候,他可没少低声下气。 而现在,那些人则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不用了。”萧珏平日里在萧老公爷面前嬉皮笑脸,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格外的认真。 “你担心他们不同意?”萧老公爷看着他,挥手道:“他们要是不同意,爹就求陛下赐婚,今年就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不是。”萧珏摇了摇头,说道:“我的婚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去求什么人。” 萧老公爷看了看他,最终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告诉爹,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萧珏想了想,微微点头。 “她是谁?” 一道急促的声音从萧珏的身后传来,萧珏看向陆雅,打了一个哆嗦,说道:“什么谁不谁的,我要去骁骑营了,再见……” “站住……”陆雅刚刚开口,萧老公爷便叫住她,笑道:“他去他的骁骑营,雅儿你留在这里陪老头子下两局棋吧……” 陆雅看了看萧珏匆匆离开的背影,最终只是跺了跺脚,走到院子里的棋盘旁。 一局棋只下了一会儿,萧老公爷便抬头看着她,说道:“这局棋下的可不是雅儿你的水平啊,你可不要让着老头子。” “没有。”陆雅目光游离,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是老爷子您的棋艺提高了。” 萧老公爷捏起一颗棋子,却没有落下,看着她,忽然说道:“有件事情,老头子想了很久,想和你商量商量。” 陆雅目光继续游离,问道:“什么事,老爷子说吧。” “你和珏儿年纪差不多,也都还没有成亲……”萧老公爷看着她,笑道:“我觉得你们两个挺般配的,想让人去陆家求亲,不知你意下如何?” 陆雅一下子回过神,恍惚道:“啊?” 萧老公爷见她如此表情,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愿意也没什么,我知道,珏儿他的身体……” “不,我愿意!”陆雅急忙道:“我愿意,不管他的身体怎么样,我都愿意!” 萧老公爷看着她,又问道:“可你爹那里……” 陆雅眼珠转了转,说道:“我可以去求陛下赐婚,我爹他就算不愿意,也不能违抗圣旨啊……” 院外,鼻青脸肿的萧福走过来,看到萧珏靠在墙上,耳朵贴着墙不知道干什么,正要开口,就被他一脚踹倒,捂住了嘴巴…… …… 骁骑营,唐宁刚刚看完左银琦卫和左东门卫的比试,银琦卫的实力还是要稍强一些,这一场的结果应该没有什么悬念。 他目光随意的一撇,看到萧珏神色恍惚的走过来。 唐宁看向他,问道:“又被陆雅揍了?” 萧珏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想了想,说道:“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然后呢?” “然后我该怎么办?” “……” 唐宁有些无语的看着他,说道:“喜欢就去表白,告诉他你喜欢她,这种事情,你难道要等人家姑娘家先开口吗?” 萧珏仔细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你说她会不会打我?”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你喜欢的不会是陆雅吧?” 萧珏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刚才。” 很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一见钟情钟的是脸,没有一见钟情,天天挨揍还能得出喜欢上她这个结论…… 看来萧珏果真是遇到爱情了。 唐宁看向他,诧异道:“你不是嫌她总是揍你吗?” 萧珏想了想,说道:“说实话,我还挺喜欢她揍我的。”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陆雅遇上萧珏,就像周瑜遇上了黄盖,这件事印证了两个道理,爱情是盲目的,从来都没有道理,以及……萧珏果然是个抖m。 唐宁看着他,说道:“既然喜欢,就去告诉她,来这里干什么?” 萧珏一脸难色,说道:“我不会啊,要不,你教教我……” …… 陆府。 萧珏在陆家大门前踱着步子,面色犹豫,时不时的抬头向里面望上一眼。 某一刻,他的肩膀猛地被人被背后拍了拍。 陆雅双手环抱,看着他,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萧珏看着她,先是一怔,随后就深吸口气,说道:“我有话想对你说。” “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陆雅看着他,皱眉道:“你喜欢的姑娘到底是谁?” 萧珏没有回答,而是目光望着她,一步步的逼近。 陆雅被他忽然的炽热目光看的有些心虚,缓缓的后退,直到退到墙角,退无可退。 萧珏单手靠在墙上,俯视着她,深吸口气,说道:“那个人就是你。” 陆雅怔了怔,问道:“什,什么?” 萧珏低头看着她,说道:“我喜欢你。” 陆家几名护卫早就发现了萧珏,看到自家小姐被他逼到墙角,立刻小跑着过来,大声道:“放开大小姐!” “滚!” 陆雅回过头,凶恶的说了一句,然后抬起头,看着显然被吓到的萧珏,脸色一红,小声道:“你,你刚才说什么,人家没有听清……”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两情相悦 萧珏看着陆雅,面色有些发白,是被她刚才突然的那一声“滚”吓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再看她现在这一副娇羞的样子,他不仅没有感受到丝毫的温柔,心里反而有些发虚,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气,在这一刻轰然崩溃。 “我,我忘了……”他将手臂从墙壁上收回来,说道:“要不等我想起来再说?” 他飞快的转过身,打算偷溜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喝声。 “回来!” 他脚步一顿,缓缓的转过头。 陆雅双手环抱,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了,再说一遍!” “我……” “要说就快点说,别婆婆妈妈的!” “我喜欢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 再次听到这句话,陆雅眉头舒展,双手也缓缓放下来,有些不知道如何安置,脸色也开始发红。 萧珏见她久久的不言语,试探道:“你不愿意啊,那我先回去了……” 他刚刚转过头,脖子就被陆雅从后方锁住,陆雅一边拖着他向陆府走去,一边冷笑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萧珏惊慌道:“我们换个地方吧……” 陆雅挥了挥手:“怕什么,我爹今天不在家……” 片刻后,陆雅的闺房之中,她逼近坐在床边,瑟瑟发抖的萧珏,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如果让我看到你和别的姑娘眉来眼去,哼,后果你知道。” “放心。”萧珏摆了摆手,说道:“我和唐宁不一样,我会时刻以他作为警醒的。” 他在心中暗自对唐宁说了一声抱歉,毕竟他能有现在,都是唐宁教导的,可此刻为了自保,也只能做出这种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情。 陆雅坐在他的身旁,就这样看着他,心中长舒了口气。 她等了十几年,才终于等来这根木头开了窍,此刻心中百般滋味,复杂万千。 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萧珏想了想,看着她,许久才说道:“你欠我的一千两银子,不用还了……” 陆雅看着他一脸心疼的样子,拳头又忍不住握紧。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两人同时回过头,看到陆鼎站在门口,面色阴沉。 “爹,你怎么回来了?”陆雅大惊,问道:“你不是去兵部了吗?” 陆鼎没有回答,而是看了萧珏一眼,冷冷道:“萧小子,你跟我过来!” 陆家,客厅之中。 陆鼎大马金刀的坐在主位上,萧珏跟着他走进来,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陆鼎沉声道:“让你坐了吗?” “爹……”站在他身后的陆雅摇了摇他的肩膀。 陆鼎咳了一声,才看着萧珏,说道:“刚才萧将军去兵部找过我了,他说你想要娶雅儿为妻?” 陆雅脸色一红,目光却看向萧珏。 萧珏站起身,说道:“我与雅儿两情相悦,望岳父大人成全。” 这一刻,他决定将唐宁教他的死不要脸奥义贯彻到底。 “谁是你的岳父!”陆鼎猛地站起来,目光看着他,脸上露出怒色,看了一会儿之后,怒色又逐渐消融,挥手道:“罢了,雅儿的名声是因为你毁掉的,所以到现在才没有嫁出去,既然你们两情相悦,我也不阻拦了……” 陆雅脸上露出笑容,激动道:“谢谢爹……” “不过……”陆鼎话音一转,说道:“区区一个骁骑校尉,还没有资格娶我陆鼎的女儿,等你什么时候成了骁骑将军,再来我陆家提亲。” 陆雅面色一变,连忙道:“爹,这不行……” 按照军中的武职,从校尉到将军,有哪一个不是经过了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积累,到时候,她早就成为明日黄花了。 “好。”萧珏却是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下来。 一刻钟之后,陆府门外,陆雅看着萧珏,生气道:“你是不是不想娶我,我爹的这种要求你都答应?” “凌云不过比我们大了几岁而已,他都能当将军,我为什么不行?你放心,两年之内,我一定能当上将军的。”萧珏不以为意道:“再说了,美好的事情都是值得等待的,我们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着急这一两年吗?” 陆雅被他这句话说的心中一甜,立刻便不再生气了。 陆腾从不远处走过来,看着萧珏,皱眉道:“姓萧的,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姓萧的……”萧珏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说道:“叫姐夫!” …… 因为昨天的事情,兵部立下了规矩,大比之时,不许再冒充对手,所以第二日四场比试持续的时间要久一些。 唐宁回到家的时候,已是下午。 今日的四场比赛几乎没有悬念,甲组之中,银琦卫赢了东门卫,其余几组,也没有出现以弱胜强的比试。 这让京中无数人放下了心,看来像骁骑卫那样逆转乾坤的到底只是少数,而且不能持续,这一届大比,总的来说还是正常的。 甲组中,明日即将进行左羽卫和银琦卫的比试,不出意外,左羽卫拿下这一场应该会很轻松。 之后便是骁骑卫和东门卫的比试,按照近十年两队的表现和对战记录来看,东门卫获胜的概率要大一些,至少从明面上看是这样。 相较于大比而言,今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也不知道萧珏的表白成功了没有,陆雅本来就是喜欢他的,再加上唐宁教给他的“大壁咚术”,成功的概率很大,毕竟,有哪一个女孩子能够抵抗住壁咚的诱惑呢? 说萧珏萧珏到,而且是和陆雅一起出现的,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来看,他应该已经将陆雅成功拿下。 只不过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显得很没有礼貌。 平时不懂礼貌也就罢了,今天可是他表白成功的日子,这段时间,唐宁又是暗示又是明示的,才让这根木头开了窍,他居然不懂得报答一下他这位红娘? 唐宁看着他们,问道:“你们?” 陆雅大方的点了点头,萧珏脸上露出了娇羞的笑容。 唐宁极度怀疑他教给陆腾的攻略是不是被陆雅学了去,他们的表现,完全是反过来的。 陆雅过去和小如小意说话,萧珏坐在唐宁身旁,说道:“你教我的什么咚,真的有用啊……” “那是当然。”唐宁瞥了瞥他,说道:“当初在楚国,面对李姑娘的时候,我就是用的这一招……” 萧珏看着他,殷切的说道:“你还有什么招数,再教我几招吧!” “好啊,原来你连这些都是别人教的!”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两人身体一震,同时转过头。 陆雅看着萧珏,咬牙道:“如果不是别人教你,你今天是不是根本不会说那些话?” 钟意和苏如以及赵蔓站在陆雅身旁,用一种捉摸不清的目光看着唐宁。 钟意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问道:“相公面对李姑娘的时候,用的是哪一招?” 唐宁抬头看了看,她们虽然都在笑,但这笑容背后,却让他嗅到了书房那张床的味道。 …… 骁骑营。 今日是左羽卫和银琦卫的比试,兵部侍郎聂谦在场上走了一圈,疑惑的走到一名兵部官员身旁,问道:“有没有看到唐大人?” 那官员看着他,解释道:“唐大人刚才派人过来,请了三天假……” 第四百五十三章 身心俱疲 银琦卫在十六卫中的实力排名其实并不低,历年大比小比,都是排在中游偏上的位置,左银琦卫昨日轻松的赢了东门卫,成功积得两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只可惜,今日他们的对手是左羽卫,纵使左银琦卫拼尽全力,还是被对方夺了帅旗。 至此,小组赛的赛程已过半,甲组之中,左羽卫和银琦卫各胜一场,输一场,积得三分,东门卫输一场,暂时只有一分,骁骑卫赢了一场,积两分,明日骁骑卫和东门卫的比赛,便显得颇为重要。 银琦卫虽然输了,但也输的心服口服,他们不是左羽卫的对手,不过在这一组,除了左羽卫,便是他们的实力最强,如果接下来能够稳定发挥,还是有极大的可能进入八强的。 得知今日的比试结果时,唐宁正身上挎着大包小包,陪小如逛街。 今天他是属于小如的,明天属于小意,后天属于赵蔓。 陪逛对他来说,虽然有些无聊,还算是比较轻松的事情,但要是连续三天,想想就觉得生无可恋。 幸亏吃醋的还只有三位,等到以后,唐宁根本难以想象一屋子醋坛子打翻了会是什么样子。 以后在家里说话,也要小心一点,小说里写的那些三妻四妾和和睦睦的场面,都是别人家的,他们家只要一不小心,就是大型翻车现场。 陪小如逛的间隙,他还顺便关注了一下各大赌场开出的赔率。 现在只是小组赛,每一场比赛赌的人并不多,除了第一场骁骑卫爆出的冷门之外,赌场就再也没有生出什么风波。 明日的四场比赛,都是由各组中实力排名后两位的队伍比试,三年一小比,四年一大比,十六卫在场上的表现都较为稳定,极少会爆冷,东门卫的实力本就高于骁骑卫,但考虑到骁骑卫有战胜过左羽卫的战绩,均衡考量,这一场看点不大,开出的赔率并不高。 小组赛已经进行到第四日,各组之间,四支队伍循环交叉比试,最后依照总的积分定下名次,要比往年的抽签比试更能使人信服,十六卫中也鲜有反对的声音。 今日的第一场,是左骁骑卫对左东门卫的比试。 两卫在以往也有过较量,十年间比试了五次,结果是左东门卫四胜一负,唯一那一场失败的,还是十年以前的事情了。 赛场之上,左东门卫的百人已经集结完毕。 每支队伍由一名校尉负责,但校尉本身不下场,左东门都尉亲自叮嘱了众人一番,这才来到观众席。 有相熟的人和他打招呼道:“郑校尉,看你们的了。” 郑校尉抬了抬手,说道:“今日赢了比赛之后,晚上醉香楼请你们喝酒。” 近几年来,两卫的比试中,左东门卫对上骁骑卫,几乎保持着不败的记录,这次的比试形势自然也十分乐观。 萧珏站在另一边,瞥了瞥他,没有说话。 有人看着郑校尉道:“你们东门卫这次再加把劲,或许还能打出甲组。” 郑校尉客气道:“这就要看运气了。” 东门卫虽然强过骁骑卫,但却不是左羽卫和银琦卫的对手,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运气好的话,或许还能踩着银琦卫上去。 随着一声锣响,郑校尉的目光望向场上,说道:“开始了。” 十六卫大比之中,被淘汰掉所有人之后夺旗是一件很憋屈的事情,人没了,旗也没了,但最憋屈的事情是,人还在,旗没了…… 因为有左羽卫的前车之鉴,再次遇上骁骑卫的时候,东门卫安排了三倍的人手守着帅旗。 比试刚刚开始,两队就陷入了焦灼的状态,各有损伤,不断的有人身上沾上白粉被淘汰。 有人站在场边,诧异道:“奇怪了,左骁卫似乎也没有那么弱。”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以为骁骑卫是甲组是最弱的,是靠着阴谋诡计才赢得左羽卫,遇到东门卫时,虽然不至于被碾压,但一开场,就会表现出极大的劣势。 但事实却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比试开始已经有一会儿了,东门卫还没有占到明显的便宜。 事情的发展和他预想的差距太大,郑校尉的面色开始发生了变化。 他们已经输给了银琦卫,明日和左羽卫的比试,必定是有输无赢,要是连今日这一场都输了,可就是三场连输,回去将军一定会把他大卸八块的。 他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慌了,但表情却强自镇定,说道:“这是东门卫的战术,诸位且看下去……” “原来如此。”众人看向场间,议论纷纷。 “东门卫已经开始防守了,莫非郑校尉打的是防守战?” “骁骑卫已经攻到帅旗下面了,这难道是郑校尉的诱敌深入之计?” “东门卫的帅旗被拔了,东门卫……东门卫输了……” “我的银子……” …… 直到兵部吴郎中宣布结果,郑校尉怔立原地许久,才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尴尬道:“今天他们没有发挥好……” 场边有数人走过来,一名手持纸笔的年轻人走到郑校尉面前,迫不及待的问道:“这位校尉,刚才结束的十六卫大比甲组小组赛第四场中,左东门卫输给了左骁卫,不知道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郑校尉皱眉看着他,问道:“你是何人?” 年轻人道:“在下乃是唐人斋的记者,正在对您做一个赛后采访,希望您能配合我们……” 听到对方是唐人斋的记者,郑校尉的眉头立刻舒展了起来。 他这几日都在赛场,自然知道“记者”是什么人,在大比赛场上,宁惹对手的将领,也不要惹唐人斋的记者,这是铁律,他们的笔杆子可不是好惹的,说错一句话,这些人只需要动动笔,明日全京师的百姓就都知道了。 “这个,看法嘛……”郑校尉清了清嗓子,说道:“东门卫之所以会输,主要是因为这是骁骑营的地方,东门卫的将士对这里的场地不太熟悉……” “第二,刚才比试的时候,周围围观的人一直在大喊大叫,影响了我军将士的发挥……” “第三,今天的天气不太……”郑校尉抬头看了看,见万里无云,暖风和煦,轻咳一声,说道:“今天的天气太好了,这风吹的人发困,将士们不在状态……” …… 这是唐宁请假的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 今天的天气很好,唐宁躺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吹着暖风,晴儿和小小一左一右的帮他捶腿,按理说是极为享受的,可他整个人却不怎么在状态。 过度劳累之后,总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他躺在这里,只觉得身心俱疲。 今天是小组赛的第五天,早上刚刚结束的比赛中,左羽卫轻松击败东门卫,至此,东门卫三战三败,被提前淘汰出局。 甲组之中,左羽卫两胜一负,积五分,已经提前出线,银琦卫一胜一负,积三分,骁骑卫两胜,积四分,明日的最后一场比试,是左骁卫对银琦卫。 明日若是骁骑卫胜,则将以六分的成绩获得小组第一,若是骁骑卫败,则左羽卫骁骑卫和银琦卫各积五分,根据规则,则需计算各场比赛之后,各自的场上剩余人数之和,剩余人数最多的两组出线。 即便是已经进行了五场比试,最终的结局,仍然充满了不确定性。 唐宁躺在椅子上,钟意和苏如手挽手走过来,看着他,说道:“相公这两天累坏了吧?”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没事,陪你们是应该的,我一点都不觉得累……” 钟意俯下身子,在他耳边小声道:“辛苦相公了,今天晚上,我和小如一起伺候相公……” 唐宁面色一白,站起身,说道:“请了几天假,兵部的事情积攒了一堆,今天晚上我得去兵部通宵处理,你们先睡,不用等我……”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我能留下来吗? 在颜色学上,紫色是介于红色和蓝色之间的一种色彩,代表着高雅,雍容,也代表着成熟,刺激…… 唐宁认识的女子中,也只有御姐类型的苏媚能驾驭得了紫色的……肚兜。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们两人每人一床被子,唐宁睡在床边,苏媚睡在里面。 他是仰面睡着,苏媚则是面对着他,时不时的靠过来嗅一嗅。 唐宁忍不住问道:“我身上有味道?” 苏媚道:“我喜欢闻你身上的味道。” 唐宁觉得在苏媚眼里,他可能是一只猫,而她就是一个有着吸猫癖好的不良主人。 他听着耳边传来的平稳呼吸,问道:“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跟在你师父身边吗?” “不然呢?” “比如,为自己的以后想想,女人总是要嫁人的……” “我师父就没有嫁人,我师叔也没有嫁人。” “你和她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唐宁顿了顿,说道:“你比她们漂亮。” 黑暗中唐宁看不清苏媚的表情,却也察觉到,她似乎是笑了。 苏媚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等我报答了她的救命和养育之恩,我想回家乡……” 她声音柔柔的说道:“有许多许多年没有见过家乡的花草了,那里不止有豆腐圆子,还有一眼望不尽的花海,蓝的,红的,紫的……,我们家乡的女子,经常站在花海里唱歌……” 这是苏媚第一次提起她的家乡,唐宁听着听着,脑海中便有画面浮现了。 他微微偏过头,问道:“你的家乡在哪里?” 身旁的呼吸已经逐渐趋于缓慢和平稳,没有传来任何回应,苏媚睡着了,唐宁双手枕在脑后,反倒没有什么任何睡意。 相比于白天在众人面前那个风情万种的京师第一美人,夜里恬静的躺在床上,带着憧憬和期待,细数家乡风貌的苏媚,才是真正的她。 临睡的时候有些失眠,唐宁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他醒来的时候,感觉胸口闷得慌,睁开眼睛,发现苏媚像是八爪鱼一样抱着他,还没有醒来,睡得正香。 他左右看了看,他还睡在自己的被子里,但苏媚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进来,脑袋靠着她的胸口,幸亏她不像唐夭夭一样睡觉流口水,要不然他可没有衣服换。 他看了看天色,发现窗外已经大亮,心中暗道要遭,小心的抽身而出,匆匆下床。 昨天本来就是和衣而睡,穿了鞋袜便轻手轻脚的向门外走去。 要是再晚一点,怕是就要错过骁骑卫的比试了。 房门轻轻打开又轻轻的关上,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中并没有刚睡醒的迷茫,她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将头埋在被子里,深深的嗅了嗅,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唐宁来到骁骑营的时候,骁骑卫和银琦卫已经上场了,不过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 萧珏走过来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才过来?” 唐宁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有点事耽搁了。” 萧珏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道:“你昨天晚上去了天然居,没回家?” 唐宁目光望向他。 “别误会,我可没有跟踪你。”萧珏解释道:“我昨天和雅儿在天然居的湖边散步,看到你进了苏姑娘的院子,宵禁前都没有出来。” 唐宁看着萧珏,考虑着要不要干脆将他灭口。 “放心。”萧珏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意图,说道:“我们可是好兄弟,好兄弟就应该互相帮助,这次我帮你,下次就轮到你帮我了……” 想不到萧珏看起来老老实实的,骨子里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连碗里的陆雅还没搞定呢,现在就想着锅里的了,唐宁在心里将他谴责了一番,点头道:“成交!” 陆雅和陆腾从旁走过来,疑惑的问道:“成交什么?” 萧珏回过头,解释道:“我们刚才打了个赌,如果骁骑卫赢,他输我一百两银子,如果银琦卫赢,我输他一百两银子。” 陆腾瞥了他一眼,说道:“想赢银琦卫,回去再练四年吧。” 甲组之中,左羽卫实力最强,和银琦卫比试那一场,也没少费工夫,骁骑卫前两日对战东门卫都是险胜,和银琦卫根本不在一个水平。 萧珏看着他,皱眉道:“怎么和姐夫说话呢?” 自从被陆雅泡上之后,他终于可以狗仗人势,狐假虎威,在陆腾面前说话可以昂起头来。 陆腾看着他,怒道:“谁说我姐要嫁给你了!” 陆雅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怒道:“你别说话!” 陆腾怔了怔,看着陆雅,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怎么,你不服?”萧珏看着他,说道:“敢赌吗?” 陆腾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看着他道:“赌什么?” 萧珏道:“如果今天骁骑卫能晋级,你以后就叫我姐夫,如果骁骑卫不能晋级,你想让我怎么样就怎么样,敢不敢赌……” “好!”陆腾冷眼看着他,说道:“如果骁骑卫不能晋级,你……” “咳!”他话还没说完,陆雅便看着他,重重的咳了一声。 陆腾声音一滞,咬牙道:“你,你输我一百两银子!” 他的表情憋屈至极,说完就大步离开。 萧珏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叹息道:“他早晚都是要叫的,这次赌亏了,赌亏了……” 甲组最后一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银琦卫的几位将领聚在一起,表情颇为紧张。 这次的比试是积分制,胜积两分,输积一分,银琦卫能不能参加后面的比赛,就看这一场了。 若是他们这一场败了,必定会被淘汰,就算是胜,也要大胜,保证他们三场比赛剩余人数加起来不是三卫之末才行。 超过左羽卫的人数是不可能了,除非他们的损失在十人以内,但骁骑卫就算是弱,也有底线,不会那么轻易的将帅旗相送。 左羽卫一定能够晋级,他们现在要和骁骑卫抢最后一个名额,不仅要胜,还要留下足够多的人数,压力可想而知。 陆腾走过来,说道:“陈校尉。” 左银琦校尉陈川看着陆腾,问道:“陆都尉有何事?” 陆腾虽然年纪比他小了几岁,暂时还是都尉,但怕是这次的十六卫大比之后,陛下便会将他提为校尉,十六卫没有战功,每年的比试,就是晋升的最好途径。 陆腾看着他,说道:“这一场比试,你们先不要急着夺旗,将骁骑卫之人全部淘汰,你们便可以顺利晋级。” 其实这一点陈川刚才也想到了,往年的比试,各卫都是势要将对方赶尽杀绝,不留一人,今年的大比则很奇怪,自第一场之后,各卫都以夺旗卫主要目的,往往分出输赢之时,两队都还剩下不少人,而目前,骁骑卫在人数上,要比银琦卫更加占优。 依照三卫这几场的表现,如果银琦卫能够将骁骑卫全都淘汰,便能稳坐第二把交椅。 陈川对陆腾拱了拱手,说道:“多谢陆都尉提醒。” 萧珏踱着步子走过来,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银琦卫的战术自然不会告诉他,陈川看了他一眼,问道:“萧校尉有事?” “当然有事。”萧珏看着他,说道:“我这次来,是和陈校尉商量一件事情的。” 陈川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萧珏笑了笑,问道:“陈校尉想不想晋级?” 陈川看了看他,说道:“自然想。” 萧珏点头道:“敲了,我骁骑卫也想。” 今日不是银琦卫胜就是骁骑卫胜,陈川冷哼一声,说道:“那就一会儿手底下见真章吧。” “不不不,陈校尉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珏摆了摆手,说道:“等会儿比试开始,你们的人别动,我让他们把帅旗给你,这场算你们赢,如何?” 陈川看着萧珏,表情愕然,如果这不是什么圈套,就一定是萧珏疯了。 骁骑卫主动投降,银琦卫岂不是躺赢,不仅躺赢,而且一人都不损------不止银琦卫一人不损,骁骑卫好像也一人不损。 这样算下来,左羽卫,骁骑卫银琦卫皆是两胜一负积五分,按照规则,积分相同者,以三场比赛剩余的人数之和排名,而这一场骁骑卫和银琦卫皆是剩余百人------加起来岂不是都比左羽卫多? 陆腾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算清楚之后,怔立原地,如遭雷击。 【ps:起点的书评活动,qq阅读或者其他渠道的读者也能参与啊,可以写番外,人物小剧场,剧情分析推测等等等等,不想写签个到夸我几句也行啊,书评区需要活跃度,大家骚起来……】 第四百五十五章 赌局 第四百五十六章 陈皇允诺 十六卫大比,不仅仅是比试排名而已。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十六卫有守卫京师之责,然而京师向来太平,根本不需要守卫,京中将门子弟的晋升,总要有些拿得出手的成绩。 陆腾出使楚国,护卫有功,升为羽林都尉,顺理成章。 虽然他才刚升不久,但只要这次大比能率领左羽卫夺得头名,成为校尉指日可待。虽然这其中的时间隔了短一点,但只要做出功绩,别人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这是他晋升羽林都尉的第一战,若是连小组赛都没有打出去,丢脸就不说了,最少也要再等一年,才有晋升资格。 如此一来,他岂不是还得被萧珏压着? 看着陈川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被萧珏说动,陆腾面色一变,说道:“你们这是违规的!” 萧珏瞥了瞥他,问道:“兵部有规定不能认输吗?” “兵……”陆腾张了张嘴,才意识到兵部好像真的没有这个规定。 他想了想,看着萧珏道:“骁骑卫若是认输,刚才的赌局,便算是你输了。” “你是不是傻?”萧珏看了看他,说道:“我们刚才赌的是骁骑卫能不能晋级,你管我和谁晋级?” 小组赛至最后一日,其余组的排名其实已经没有了什么悬念,但甲组的情况却依旧扑朔迷离。 羽林卫能不能晋级,和骁骑卫与银琦卫的比试结果紧密相关。 骁骑卫若胜,那么骁骑卫和左羽卫便能以六分和五分的成绩双双晋级。 骁骑卫若败,则三卫比分相同,按照人数晋级,只要他们公平的打一场,双方肯定有所损耗,左羽卫还是稳稳出线。 但若是骁骑卫在比赛刚开始的时候就将帅旗拱手相送,那么他们两卫的人数登时便会超过左羽卫,左羽卫就可以回宫值守了…… 萧珏看着陆腾,说道:“怎么样,只要你叫一声姐夫,我们就和银琦卫好好好打一场,如何?” “你们这是作弊!”陆腾脸上浮现出一丝怒色,说道:“我要举报!” …… 唐宁看着一脸愤慨的陆腾,无奈了摇了摇头,说道:“很遗憾,兵部没有规定大比不能投降,如果骁骑卫真的那么做了,左羽卫只能遗憾淘汰,这是规则……” 其实即便是后世,这样的情况也常有发生。 为了淘汰在决赛中可能会遇到的强队,有些队伍确实会在规则之内,采取这样的方法,别人只能谴责他们违背比赛道德,从道德上鄙视他们,却不能说他们违规。 赌左羽卫出线的人,怎么骂骁骑卫和银琦卫都可以,但改变不了左羽卫被淘汰的事实。 凭借萧珏的黄鱼脑子自然想不出这个主意,这是唐宁刚才为他出的,这样一来,骁骑卫既能出线,又能藏拙,银琦卫也能出线,一石二鸟,皆大欢喜。 “朕就说吧,这小子一肚子的坏水,十六卫大比,朕的左羽卫,居然连前八都进不了……” 一道声音陡然从唐宁的身后传来,唐宁回过头,看着坐在他们后排的几道人影,立刻道:“参见陛下。” 众人也纷纷反应过来,同时躬身道:“参见陛下!” 陈皇和魏间,陆鼎等人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了,他看着唐宁,说道:“骁骑卫若是不战而降,这大比还有什么看头,朕不允许你们如此取巧。” 萧珏抿了抿嘴唇,说道:“陛下,兵者,诡道也,我们也没有违反规则……” “你闭嘴!”陆鼎瞥了他一眼,萧珏立刻缩回脑袋,不再说话了。 陈皇看着萧珏和陈川,说道:“这场比试,你们都要拿出各自的真本事。” “是!” “遵命!” 萧珏和陈川只能躬身称是。 遇到了微服私巡观看大比的陈皇,这场假赛是不能再打下去了,唐宁和萧珏眼神示意,萧珏微微点头,关于比赛如何打,怎么打,他们早就商量好了。 骁骑卫当然要赢,但是要赢的有水平,有技巧,是那种正好能赢,又赢得很辛苦,差一点就能被翻盘的那种…… 一声锣响之后,甲组最后一场比试开始。 按照官方的排名,银琦卫和骁骑卫的实力差了不止一个等级,可比试开始了许久,银琦卫也没有取得明显的优势。 陆鼎看着场上,忍不住道:“骁骑卫的进步果然很大,看来左羽卫输的那一场,也不只是输在那一支奇兵上。” 陈皇望向唐宁,问道:“那支奇兵也是你出的鬼主意吧?” 唐宁拱手道:“臣只是给了萧都尉一点小小的启发。” 场上一时分不出胜负,陈皇的注意力从场上移开,看向唐宁,问道:“听说骁骑卫这一百人,是你府上的护卫训练的?” 唐宁面色一动,说道:“回陛下,这是臣和萧校尉打的一个赌。” 陈皇问道:“这和你们两个打赌有什么关系?” 唐宁道:“臣也懂一些练兵和用兵之法,和萧校尉打赌,把这一百骁骑卫交给臣来训练,如果他们能在十六卫大比中进入前四,萧校尉就要输臣一千两银子,不过臣身为兵部郎中,不好与骁骑卫太过亲密,未免遭人诟病,便借家中护卫之手,训练了骁骑卫一个月……” 陈皇看向萧珏,问道:“可有此事?” 萧珏点头道:“回陛下,确有此事。” 陈皇又看向唐宁,诧异道:“你懂诗词文章朕不稀奇,你还懂练兵用兵?” 唐宁道:“臣只读过几本兵书,只是略懂而已……” “一个月的时间,将骁骑卫训练成这样,朕的十六卫大将军都做不到,你可不算略懂……” 陈皇用一种意外的眼神看着他,不过想到他也不是第一次创造这种意外,目光逐渐变为欣赏,说道:“想不到你居然有这种本事,这样吧,若是骁骑卫此次能打入十六卫前四,朕便允你一个骁骑卫郎将之职,若是骁骑卫能夺得一个十六卫大比之首,朕便允你一个中郎将,将骁骑卫交给你训练……” 不远处,陈中郎将和骁骑卫左右两位郎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苦涩。 十六卫中,左右郎将都是从五品武职,和唐宁现在的官阶相同,可中郎将却是实打实的正四品,而且在十六卫中,大将军一般只是虚衔,将军大都不在京,可以说每一卫的实际掌权者就是中郎将…… 朝廷虽然也经常有将文职官员委任武职的举动,但大都是有着某种目的的平调,一上来就将某一卫整个交给文官的,还是第一次。 唐宁闻言也是一怔,如果陈皇不是许给他一张空头支票的话,这次可就真的发达了。 作为三元状元,科举出身,唐宁从来没有想过,他有一天居然会把唐家变成将门…… 就连萧珏看向唐宁的目光都充满了羡慕,陆鼎看了陈皇一眼就低下头,时而望一眼唐宁,目光深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宁回过神,拱手道:“谢陛下恩典,臣自当尽力……” “说到锦鲤……”陈皇忽然想到一事,看着他,问道:“你们送出的大礼,届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有机会赢得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到:“回陛下,大礼是根据座号抽取,人人都有机会。” 陈皇瞥了瞥他,“也包括朕?” 唐宁道:“自然包括陛下和朝中诸位大人。” 陈皇目光重新望向场上,说道:“数千人中取一,不知道何人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陈皇喃喃了一句,开始专注的看比赛,唐宁的目光望向场上,没多久,忽然转过头,看着缓步移过来的魏间,问道:“魏总管有事?” 魏间双手拢起,缩在袖中,用饱含深意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微笑问道:“咱只是想问问唐大人,何人有如此气运,能成为天选之人,在数千人中脱颖而出……” “这我怎么知道……”唐宁瞥了瞥他,说道:“我们这是公平抽签,不搞暗箱……”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临时加码【第三更】 魏间也真是闲的没事干,特意跑过来问了一句废话,说完就又站到了陈皇的身后。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的目光重新望向场上,骁骑卫和银琦卫的战局依然焦灼,这一会的功夫,双方已经各自淘汰了三十人以上。 这一幕也大大的出乎了观战众人的预料。 “奇怪了,骁骑卫竟然能和银琦卫斗的旗鼓相当,难道他们之前都藏拙了……” “不可能吧,他们上一场和东门卫比试的,险些就输了,这次一定是发挥超常。” “银琦卫怎么回事,连骁骑卫都打不过,我押了他们赢的!” …… 骁骑卫和银琦卫你来我往,打的难解难分,牵动着场内众人的心,最终随着三声锣响,骁骑卫某都尉手中挥舞着银琦卫的帅旗,甲组的最后一场比试终于落下帷幕。 战况虽然焦灼,但银琦卫最终不敌骁骑卫,场上百人,被尽数淘汰,不过骁骑卫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终留在场上的,不足五人。 吴郎中清了清嗓子,走上前,大声道:“这一场,左骁卫胜!” 甲组的循环赛到此彻底结束,左骁卫三战三胜,以小组第一出线,左羽卫两胜一负,也获得了出线资格。 至于东门卫和银琦卫,则是遗憾出局,止步十六强。 这一结果其实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骁骑卫作为一匹黑马,淘汰了实力更胜两筹的银琦卫,强势晋级,惊掉了一地眼球之余,也使得不少人都输掉了银子。 陆腾对于这个结果显然不太能接受,但最终还是走到萧珏面前,心不甘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姐夫”。 “不错。”陈皇看着唐宁,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朕有些期待,你能将骁骑卫练成什么样子……” 看完了这一场比赛,陈皇也没有多留,在众人的陪伴下回宫。 魏间临走的时候,还多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唐宁哥。” 唐宁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方新月从旁边跑过来,看着他说道:“我和你一起回去,小小姐姐在不在家?” “我也不知道,你去唐府看看吧。”老乞丐时不时会带她出去,唐宁昨天晚上没回去,还真不知道她在不在,摇了摇头,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看向后方,说道:“爹说这里有热闹看,带我过来看看。” 方新月身后跟着的是方哲,他看着最前面的台子上,一个用砖砌成的箱子,问道:“这是何物?” 唐宁随口道:“抽奖箱。” 十六卫大比不是只举办一次,方便起见,他让人用砖头砌了一个抽奖箱,就在最醒目的地方,所有人都能看到,免得有人说他们暗箱操作。 方哲又问道:“这是用来选出那所谓的锦鲤吧?” 唐宁点了点头。 方哲看了看他,问道:“你觉得……” “不行。”唐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虽然方哲是方小胖是父亲,但也别想让他暗箱,这是原则上的问题,他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 方哲摇了摇头,问道:“你觉得……,这份大礼不抽中陛下,合适吗?” “怎么不合……” 唐宁毫不犹豫的开口,说到一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陡然睁大。 这一刻,他想到了魏间临走之前的那一眼,并且读懂了他眼神的深意。 这他娘的根本就不是一次公平的抽奖! 这次的锦鲤如果只有一个,那就只能,也必须是陈皇! 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态度------当着陈皇的面,当着满朝官员,满京权贵,当着京师各行各业代表人物的面,告诉他们,别人才是天选之人,气运之子…… 如果真的这样,唐宁觉得他这辈子也就是一个中郎将了,不,很可能连中郎将都没有。 天子天子,在陈国这片土地上,只有陈皇才是老天爷的儿子,谁要是敢乱认老天这个爹,都没有好下场。 “该死的封建社会!”唐宁暗自咬牙,心中滴血不已。 “不要让小月玩的太晚了,让她早点回来。”方哲看了他一眼,背着手,转身离去。 唐宁和方小月回到家的时候,依然心绪重重。 铺天盖地的广告都宣传下去了,锦鲤是一定要抽的,要不然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人气就会毁于一旦,也不能真的将之暗箱给陈皇,否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会有人在背后戳他们脊梁骨的。 为今之计,只能将奖励加码,抽出两只锦鲤,再送出一份一模一样的大礼包,一下子损失一万两银子,就算是他也心疼。 而且这件事情,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唐夭夭说。 在这之前,还有件事要叮嘱老郑。 老郑身上显然有他不愿意提起的往事,唐宁就算是再蠢,也不会真的相信他以前就是在军中杀猪的。 陈皇性格多疑,老郑帮忙练兵的事情,他已经有所怀疑,既然老郑不愿意提起往事,为了不造成什么麻烦,唐宁才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没想到这一揽,居然揽出来一个中郎将。 叮嘱过老郑之后,才翻墙去唐夭夭院子。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唐夭夭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问道:“昨天我去兵部找你了,他们说你宵禁前就离开了!” 唐宁走上前,说道:“这件事情先不急,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 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唐夭夭的脸色忽然变得警惕起来。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凑近唐宁身边,闻了闻,面色大变,说道:“你身上怎么会有姓苏的那个狐狸精的味道,你和她在一起了?” “什么?”唐宁诧异的看着她,说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是想说,我们这次抽锦鲤送出去的礼单,怕是要再加一份了……” 唐夭夭看着他,狐疑道:“就这件事?” 唐宁点头道:“就这件事。” “你和苏狐狸精没有在一起?” “你怎么会想到这里去的?” 唐夭夭松了口气,放下心来,挥了挥手,说道:“加就加呗,多大点事……” 唐宁怔了怔,说道:“这可是一万两银子啊……” 唐夭夭一边向房间走去,一边挥手道:“不就是一万两吗,我同意了……” 今天的唐妖精居然不问原因的大方起来,通情达理的让唐宁有些不敢相信。 不过她不计较就好……,不对,就算是她不计较,唐宁也要计较,他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 他这不仅是占便宜,根本就是白嫖。 考虑到对方是皇帝,唐宁决定先把这笔账记下,在他想办法挽回损失之前,先在他女儿的身上收点利息。 …… 昨日各场小组赛结束之后,十六卫的八强名单已经出炉。 左右羽林卫与左右金羽卫不出意外的成功晋级,令人意外的是左骁卫的闯入,变成了八强中最令人瞩目的存在。 之所以瞩目,是因为这是近十年来,左骁卫的排名第一次进入十六卫前列。 如果说这条消息只是在京师引起了小小的波澜,那么唐人和唐氏忽然宣布,这次决赛之上,将会抽出两条锦鲤的时候,京师已经买了决赛门票的人又一次沸腾了。 这意味着,抽中他们的概率翻了一倍,对某些人来说,就是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可能翻了一倍。 这种临时加码的举动,无疑是使得唐人和唐氏成了百姓心中的良心商家,半日之内,两家在京中各大店铺的客流量暴增。 皇宫某殿,陈皇放下手中今日份的报纸,说道:“居然打算抽两条锦鲤,他可真是大方,以后要是安排他到户部,朕还得时时提醒他,银子不能这么花……” 魏间笑了笑,说道:“唐大人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第四百五十八章 滇王世子 小组循环赛结束之后,晋级的八支队伍会有几天的休息时间,之后便是四强的角逐。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八进四的淘汰赛,并不是抽签,而是按照小组赛的积分,由甲组的第一对乙组第二,乙组第一对丙组第二,以此类推。 左骁卫在小组赛中三战三胜,位列第一,四强赛的对手,是乙组的右银琦卫。 右银琦卫的实力要比他们的老对手左银琦卫稍胜一筹,但又比不过老牌四强,在外人看来,左骁卫的这一场悬之又悬,不过无论如何,也总比对上乙组第一的右羽卫要好。 这一轮的比试还有几天才开始,京中的各大赌场,却是已经热闹起来,小组赛中没有出手的赌徒,到了这一刻,终于忍不住了。 “左骁卫侥幸晋级,他们的脚步,应该到此为止了吧?” “他们最后一场打赢左银琦卫的时候,只剩下四个人了,不可能是右银琦卫的对手,我押右银琦卫!” “我也押右银琦卫!” “你们都押右银琦卫,我押左骁卫,反正押银琦卫赢不了多少,不如搏一搏……” …… 早些年,朝廷曾经禁止开设赌场,后来发现这种东西根本没有办法禁止,越是禁止,地下黑赌场就越是猖狂,于是也就适当的放松了监管,只是将之抽以重税,将赌场数目维持在一条线上,对于没有取得官方认可,私设赌场的行为,严厉打击。 晋级的八卫可以休息几天,唐宁也可以休息几天。 内院的某处房间,赵蔓坐在唐宁的腿上,揽着他的脖子,说道:“父皇肯定不会同意让我嫁给你,等到过几年,我们去西域好不好……” 唐宁道:“西域风沙大,待久了皮肤会变的粗糙……” 皮肤变差是她不能忍受的,赵蔓想了想,又道:“那我们去南诏,听说那里风景好……” 南诏在这个世界是一个泛称,位置大概在后世的云贵一带,曾经是梁国的国土,唐宁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南诏都是山,而且有很多毒虫,会咬人的,你确定要去?” 赵蔓皱起眉头,说道:“那,那西蕃呢?” 唐宁道:“西蕃在高原上,那里空气稀薄,连水都烧不开,而且我们在那里,呼吸会很难受……” 赵蔓抬头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说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唐宁揽着她,挪了挪她在自己腿上坐的位置,才道:“多读些书就知道了。” 赵蔓又想了想,忽然说道:“那我们去楚国吧,或者去草原,完颜嫣还说要教我骑马射箭呢!” 唐宁低头看了看她,说道:“再等三年吧。” 三年是他和澜澜的约定,到时候无论在哪里都可以,这三年里,她有她的梦想要实现,唐宁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准确的说,是有些债要讨回来。 唐家,唐昭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看向一旁的唐,问道:“大哥今天晚上去不去滇王世子府,据说晚上还有会几个西域美人,是这次观礼的西域小国使团带来的……” 唐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吧。” 唐昭看着他道:“那你给我点银子,我晚上要用到。” 自唐宁进京之后,他就一直倒霉,惹下了不少祸事,导致他现在时不时的就会被父亲训斥,平日里也是严加管教,连每月的月例都缩减到了只有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能干什么,他之前打赏青楼女子,都是一百两的银票起…… 滇王十几年前就过世了,滇王世子当时便被召进京中,从小在京中长大,作为王室成员,偶尔会被陛下委任一些要务,诸如接待小国使臣之类,在京还是有些地位的。 唐取出一叠银票递给他,说道:“不要在外面惹事。” 唐昭拍了拍胸口,说道:“放心吧,我保证不惹事。” …… 因为陈皇让他们的预算多了一倍,所以唐宁这两天都在赵蔓身上讨利息,不过细算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吃亏谁占便宜,反正她看起来挺高兴的,没有一点吃亏的样子。 晴儿在外面敲了敲门,说道:“姑爷,萧公子来了。” 赵蔓从这间房间的暗道可以自己回公主府,唐宁走出房间,穿过内院,来到外院,萧珏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 他看向唐宁,问道:“今晚去不去滇王世子府?” 唐宁问道:“去滇王世子府做什么?” 萧珏诧异道:“他难道没有给你请柬,不应该啊……” “好像给了。”唐宁也记不太清楚,他经常受到请柬之类的东西,但都是些不认识的人,全都被他推掉了。 他回忆了一番,两天前,晴儿似乎说过有个叫滇王世子的派人送来了一张请柬。 萧珏看了看他,解释道:“滇王世子在京的地位比较特殊,滇王早就过世了,他自小就被陛下接到京师,有些场合需要皇家出面,却又不太适合皇子们,就只能滇王世子出席,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投靠哪位皇子,和京中不少人都有交情。” 唐宁看着他,说道:“你还是没有说我们为什么要去。” “今夜的世子府一定会有赌局。”萧珏看着他,说道:“京中有头有脸,有身份地位的人都不会去地下赌场的,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滇王世子主持,你不想去赌一把吗?” “不想。” 唐宁挥了挥手,赌钱这种事情,他是业余的,所以他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赌神唐夭夭了。 一把赌赢近百万两的战绩,除了她以外,唐宁还没听说过有第二个人。 萧珏看了看他,继续道:“听说滇王世子今天晚上还邀请了几位西域小国的使者,更是会有西域美女出现,你不想去看看?” 唐宁摇了摇头,“不想。” 西域美女在陈国不常见,她们很多都是高鼻梁,深眼眶,五官分明,长相近似于欧洲人,在陈国人看来,颇具异域风情,因此有很多人都对她们感兴趣。 不可否认,唐宁也觉得她们漂亮,即便是在后世,人们也一直觉得新疆多产美女,一线女星中,也不乏充满异域风情的流量小花。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传统的汉人美女,要说异域风情,唐水身上也具备这种特质,她的五官较之唐宁认识的其他女子,更为深邃分明,但又没有那么明显,在唐宁眼中,她要比那些西域美女漂亮多了。 他看了看萧珏,随口说道:“西域女子虽然漂亮,但她们也要比汉人女子衰老的更快,三十岁之后,身材容貌都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萧珏想了想,发现京中富贵之家的西域姬妾,似乎因为年老色衰被抛弃的真的不少,诧异道:“这些你也懂?” 唐宁看着他,说道:“多读书,这些书上都有。” 萧珏惊诧道:“书上还讲这些,你看的什么书?” 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总之多读书就对了。” 其实这是老乞丐给他的一本秘典上记载的,那本秘典不仅记载了一种双修武功,还对各地女子做了一番评判,而且那些图画上的女子都没有穿衣服…… 萧珏看了看他,问道:“你真的不去。” 唐宁挥了挥手,“不去。” “苏姑娘也去,你去不去?” “什么时候走?” 第四百五十九章 黑幕! 唐宁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不会随随便便的改变底线。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主要是萧珏说这位滇王世子交友广泛,堪称是京师的男版安阳郡主,京师另一朵交际花,而且还是京师最大的黑庄,他得去观望观望,看看京中上层圈子的人都赌的什么。 他吩咐晴儿去将那张请帖翻出来,换了一身衣服,打算晚上去赴会。 他仔细研究那张请帖的时候,萧珏凑过来,问道:“你确定左骁卫能夺得第一吗?” 唐宁道:“怎么,你担心输银子?” “这倒不是。”萧珏摇了摇头,说道:“陆鼎说等我当上了将军,才可以娶他的女儿,如果这次左骁卫能夺得第一,陛下怎么也得封我一个郎将当当,这样明年就能升中郎将,有机会我再带兵去草原溜一圈,杀些蛮子,回来就能升将军了……” 皇帝的小舅子就是厉害,升职和玩一样,萧珏作为一个小校尉,现在就开始规划当将军的步骤,十六卫中没有什么背景的校尉,怕是一辈子都坐不上那个位置。 “放心。”他看了看萧珏,说道:“我还想当一个中郎将玩玩呢。” “那就好。”萧珏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唐宁走出门外,随口道:“要是你过两年还当不上骁骑将军呢?” “要是还当不上……,我们就先把生米煮成熟饭。”萧珏不以为意道:“到时候,他陆鼎还能阻止不成?” 唐宁诧异的看了看他,看来萧珏不仅从身体上变成了男人,也开始学着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事情了。 滇王世子府在城东,这是京中王公贵族的聚集地。 唐宁和萧珏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先来了,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刘俊和穆羽,走到府门口的时候,又遇到一人,唐宁记得他好像是左银琦校尉,叫做陈川来着。 左银琦卫输给了左骁卫,差一点就反败为胜,陈川显然对萧珏有些不服,没有理会他,只是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唐大人。” “陈校尉。”唐宁同样拱手回礼,却是看向他身后的一人,诧异道:“你怎么在这里?” 陈川看了看身后,目光重新望向唐宁,诧异道:“唐大人认识陈舟?” 唐宁自然认识陈舟,而且印象十分时刻,像这种既有手艺又有眼色的手下可不好找,他还打算等到他升任左骁卫中郎将之后,将他从陆腾那边要过来,这点面子,陆腾不会不给。 陈川没有等唐宁回答,就恍然道:“差点忘了,唐大人是送婚使……” 他说完便指了指陈舟,说道:“他是我陈家的旁系子弟,我带他来这里见见世面。” 陈舟走上前,拱手道:“唐大人。” 唐宁看了看他们二人,陈家起名字也真是奇怪,一个沉舟,一个沉船,难怪他第一次见到这位陈川校尉时,就觉得似曾相识。 陈川和陈舟先进去之后,萧珏和唐宁也走进世子府,萧珏左右看了看,忽然指着某个方向道:“那不是唐昭吗,据说他被限制了零用钱,连去青楼都要赊欠,现在已经成了京师的笑话,我想他今夜肯定要赌一把,要不然,连逛窑子的钱都没有了……” 其实萧珏自己就是京师的笑话,但和唐昭相比,他还差着一筹,京师甚至陈国百姓,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唐淮唐琦是谁,但却都知道唐家出了一个唐昭,是《西厢记》《牡丹亭》中的某个反派原型,京中的大纨绔,渣滓,败类…… 千百年后,别说唐家,连陈国都没有了,唐昭却依然能够得以垂名。 世子府的宴会是在露天的花园中举行,虽是夜晚,但花园周围悬着不少灯笼,明亮异常,虽说夜里视物还是会有一些影响,却也创造了一种私密的氛围。 “萧兄。”一道人影从前方走来,对萧珏打了一个招呼,随后便看向唐宁,诧异道:“这位莫非是唐大人?” 唐宁在第一次参见安阳郡主的宴会时,曾经见过这位滇王世子,抬手道:“殿下。” “稀客,真是稀客。”滇王世子看着他,说道:“本王请了你没有数十次也有十数次了,这次总算是请到了。” 唐宁不好意思道:“平日里公务繁忙,殿下见谅。” 滇王世子道:“唐大人是陛下最看重的臣子,繁忙一些也是应该的,本王怎么会见谅……” 他和唐宁萧珏客套了一番,笑道:“我还有几位客人要招待,前面有美酒糕点,两位自便……” 世子府的宴会是颇为随意的,这次的宴会除了交友的目的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开设赌局,赌和嫖,对于这些京中年轻的公子哥来说,根本就是家常便饭。 两人寻了一处位置坐下,不多时,滇王世子便从前方走来,看了看众人,笑道:“今夜我特意请来了苏姑娘,为大家弹奏一曲,苏姑娘曲艺冠绝京师,大家的耳朵有幸了……” “苏姑娘?” “居然能听到苏姑娘弹奏,今夜真是没有白来。” “苏姑娘的琴音,我有幸听到过一次,至今回味……” …… 滇王世子话音刚落,场间先是喧闹了一阵,便立刻变得寂静起来。 一道婀娜的身影从前方走来,脸上蒙着轻纱,昏暗的灯光下更加看不清她的面容,即便如此,也不影响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足以让男人癫狂的魅力。 苏媚的琴音和她勾魂夺命的萧声不同,清越悠扬,听在耳中,实在是一种享受,就是今夜的氛围不对,人太多没有什么意境,等到明天,唐宁一定要一个人听她弹奏一曲。 一曲毕,场间安静了许久,才传来了一阵叫好声。 “苏姑娘辛苦了。”滇王世子走上前,伸手往下压了压,对苏媚说了一句,这才转而看向众人道:“本王今夜还请了几位西域美人,诸位不妨好好看看,这西域的女子,与我汉人女子,到底有何不同,还请诸位稍候移步殿内……” 听滇王世子的意思,似乎还有一个由几位西域美女带来的助兴节目,唐宁抿了口茶,目光不经意的一撇,看到了侧后方隐藏在树影后的一道人影。 他目光瞥了一眼就移开,看向萧珏,问道:“下一场左骁卫和哪一卫比试?” 萧珏怔了怔,说道:“你忘了,左骁卫下一场的对手是右银琦卫啊。” 唐宁看了看他,说道:“一会儿押一万两银子,买左骁卫输。” “什么?”萧珏吃了一惊,看着他,问道:“你疯了?” 唐宁给了他一个眼神,说道:“输可比赢容易多了,到时候赚到的钱,我们平分……” 萧珏看了看他,目光瞥了侧方,很快又移回,点头道:“一言为定……” 树影背后的身影怔了怔,缓缓的退开,来到某处位置,看着一人问道:“你刚才赌左骁卫和右银琦卫谁赢?” 凌风看着他道:“左骁卫啊,我爹说了,左骁卫前几场比试都藏拙了,右银琦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民间那些赌左骁卫输的都是傻子……” 唐昭面色变了变,看着他,说道:“听我的,下一场买银琦卫赢!” “你疯了?”凌风看着他,说道:“你不是很缺钱吗,说了左骁卫更强,你还敢买银琦卫?” “这场比试有黑幕……”唐昭看了看后方某处,转过头,说道:“是兄弟就信我!” 第四百六十章 没你好看 听完唐昭的解释,凌风一脸震惊,不确信道:“萧珏想要打假赛,真的假的?” 骁骑卫和右银琦卫的这一场比赛,他也是压了钱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并且因为上次和萧珏打赌输了一千两,他被罚跪了半个晚上,连月例都被限制了,情况比现在的唐昭------倒是比现在的唐昭好多了,至少他上青楼不用赊账。 唐昭道:“我亲耳听到他和唐宁商量的,还会有假?” 凌风还是有些不信,问道:“可骁骑卫是他的兵,他没有理由希望他们输啊……” 唐昭想了想,问道:“要是他押了很多钱在右银琦卫身上呢?” “这……” 凌风看着唐昭,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不可否认,他觉得唐昭这次说的挺有道理的。 骁骑卫在这次的大比中表现的确抢眼,但还是没有人觉得,在公平竞争的情况下,他们能战胜左右羽林卫和左右金羽卫,所以这一次和右银琦卫的比试,就算他们能赢,下一场也必然会输。 这样一来,他们下一场的赔率一定很低,如果想要通过大比赚钱,只能在这一场想办法。 京中各大赌场都是买骁骑卫输的人,就算是赌对了,也赚不到多少银子,而像凌风这样的将门子弟,很多都通过家中长辈知道,骁骑卫的实力要强于右银琦卫,因此他们大多都会买骁骑卫胜,萧珏在这个时候打假赛,赚的就是他们这些人的银子。 “太阴险了!”凌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想了想之后,又狐疑道:“万一消息有误呢?” 唐昭看着他,说道:“去问问世子不就知道了?” …… 和萧珏认识的时间越久,唐宁就越是发现,他除了在感情上蠢得无可救药之外,其他方面的反应极快,和他的配合简直天衣无缝。 他抿了口茶的功夫,萧珏就从一处殿内走出来,说道:“买了,我们各一千两,押骁骑卫输。” 他说完又看了看唐宁,说道:“可是这样一来,我们还是亏啊,就为了坑唐二傻,自己不也没钱赚了?” 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唐宁不会做,他对萧珏招了招手,在他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找陆雅?”萧珏怔了怔,随后便说道:“让她去代我们去押,的确是个好主意,可是,这样她不就知道我有多少钱了吗……,不行,我觉得,还是拜托安阳郡主吧。” 萧珏一下子像是开了窍,一瞬间就想到了一个连唐宁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漏洞,这一个举动,可以为他攒下用之不尽的私房钱。 不多时,便有人开始向前方的一间大殿走去,萧珏瞥见了几名装扮奇特的异域女子,眼前一亮,说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此时,殿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四名身穿轻纱,露着肚脐和大腿,高鼻梁,深眼眶,极具异域风情的高挑女子,在殿中扭动着柔软的腰肢,使得殿内不少人的呼吸都粗重起来。 殿内某处,唐昭和凌风走到滇王世子身旁,对他拱了拱手,说道:“世子殿下。” “是唐二少和凌三少啊……”滇王世子的目光从四名西域女子的身上移开,看着他们问道:“怎么样,这西域的女子,是不是也别有一番风味,比起汉人女子可热情多了……” 唐昭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看这些,望着滇王世子,想了想,说道:“我们有一件事情想问问世子。” 滇王世子望向他,疑惑道:“哦,何事?” 唐昭看着他,问道:“不知道十六卫大比中,下一场左骁骑卫和右银琦卫的比试,萧珏押了谁赢?” 滇王世子看了看他们两人,诧异道:“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唐昭笑了笑,说道:“随便问问。” 滇王世子摇了摇头,说道:“萧珏特意叮嘱过,让我为他保密,这件事情,本世子怕是不好透露。” 唐昭看着他,说道:“世子这么说,我们已经猜到了,萧珏是不是押了骁骑卫输?” 滇王世子面色不变,说道:“本世子可什么都没有说。” 根据滇王世子的表现,凌风虽然已经猜出了大概,但这毕竟事关他的全部身家,不敢马虎,他再次看了看滇王世子,问道:“世子还记得陆雅吗?” 滇王世子闻言,面色便是一白,陆雅这个魔女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自小在京师长大,那时候不懂事,和京师许多权贵子弟都打过架,萧珏就是其中一个。 有一次他打赢了萧珏,却不知怎么惹到了陆雅,抓到他就是一顿打,见一次打一次,那段时间,为了躲陆雅,他连家门都不敢出。 凌风看着他,说道:“听说,陆雅和萧珏在一起了。” 滇王世子看了萧珏的方向一眼,思忖片刻,目光望向凌风,淡淡说道:“他的确押了骁骑卫输。” 唐昭双手握拳,怒道:“这个混蛋,太阴险了!” 滇王世子望着他,问道:“怎么回事?” 唐昭道:“萧珏其实是故意输的,这场比赛有黑幕……” “什么?”滇王世子眉头一皱,若是萧珏暗中操作,故意输掉比赛,他将赔率又定的太高,岂不是会亏? 他看了萧珏的方向一眼,又看了看唐昭,眉头拧起来,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 凌风走到一边,说道:“我得把李朗他们几个都叫过来,他们也买了骁骑卫赢。” 没多久,几名相熟的将门子弟,就被凌风聚集到了一起。 听凌风和唐昭说了实情之后,众人皆是又惊又怒。 “什么,他自己买了骁骑卫输?” “这个混蛋,居然想作弊!” “我可是将全部身家都压在骁骑卫身上了……” “不行不行,我要找世子改回来……” …… 十六卫大比进行到最后,各卫的实力其实差不多,胜负在五五之间,赌哪一个都有风险。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赢的几率大的,自然要赌上一赌,却遇上了萧珏这个缺德的家伙,如果不是唐昭提醒,他们这次就输惨了。 “多谢唐兄提醒!” “多谢唐兄!” “改天一起喝酒。” …… 见众人都抬手道谢,唐昭抱了抱拳,笑道:“我也是碰巧听到而已。” 此刻他脑海中浮现出临走前大哥唐对他的叮嘱,扯了扯嘴角,他不仅没有惹事,反而拆穿了萧珏的阴谋,顺便结交了这些将门子弟,这次的比试之后,他倒是要唐家的某些人看看,他唐昭到底是不是除了长得好看之外,一无是处? 另一边,唐宁看了看对面的唐昭等人,转头问萧珏道:“一次得罪这么多人,你就不怕?” “我怕什么?”萧珏丝毫不以为意,说道:“债多了不愁,我本来就和他们不对付,就算是输了,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自以为得到内幕的那些人,怕是会押不少银子进去,到时候输红了眼,可能真会和萧珏拼命。 “还是小心点。”唐宁看着他,说道:“晚上出门的时候,最好和陆雅一起……” 萧珏对此不以为意,信心十足,唐宁也就放下了心,专心的看起舞蹈来。 传统舞有传统舞的美,水袖飞舞,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优雅端庄,异族舞也有异族舞的特点,大气奔放,**激情,算是各有千秋。 “好看吗?” 就在他看的入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说真的,她们跳的真……”唐宁回过头,看着苏媚,说道:“真没你好看。” 第四百六十一章 西域使者 从楚国回来之后,经历了几次翻车事件,唐宁的求生欲和临场反应能力就有了极大的提示。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在某些情况下,他甚至能做到面不改色睁眼说瞎话。 当然刚才那一句并不算是瞎话,苏媚确实要比那几位西域女子漂亮,不止一点。 “是吗?”苏媚看着他,问道:“你见过我跳舞吗?”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要不一会儿去天然居你跳一段我看看?” “改天吧。”苏媚白了他一眼,看着在殿内起舞的西域女子,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她们长得漂亮?” “还可以……” 唐宁老实的回答,以他的审美来看,这四位西域女子至少都是千里挑一百里挑一的美女,颜值在线,符合大众审美观,放在后世稍微包装包装就是流量小花。 如果他说不好看,那也太违心了,回答的毫无诚意。 苏媚又问道:“和我比呢?” 唐宁没有犹豫的说道:“那自然是比不过的,你当京师第一美人是白叫的吗,你和谁比都是你漂亮,谁和谁比都是你漂亮……” 夸人要有技巧,夸一个姑娘长得漂亮,不能说她胜东施赛如花,俗话说,看一个人的品格,要看他的朋友,而看一个人的能力,则要看他的敌人。 想要夸苏媚漂亮,那么和她对比的,至少也得是美女级别,这才更加凸显出她漂亮的程度。 比如京师之人形容他,就会说“才比子建,貌若潘安”,绝不会用萧珏来做对比对象。 苏媚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又道:“和你家娘子呢?” 唐宁道:“除了她们几个……” 苏媚却也没有继续为难他,看着他问道:“你不是从来不参与这些宴会的吗,今天怎么会过来?”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从来不参加?” 苏媚瞥了他一眼,说道:“都睡在一张床了,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她这句话说的有些耐人寻味,睡是睡一张床了,但他也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唐宁仔细想了想,又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没有什么好炫耀的。 “本来是不想来的,后来觉得闲得无聊,就陪萧珏来转转。”唐宁随口说了一句,又道:“你又是为什么来这里?” “刚才你也看到了。”苏媚望了滇王世子的方向一眼,说道:“我只不过是一个酒楼掌柜而已,世子邀请,怎么敢不来?” 若是别的酒楼掌柜说这句话唐宁还信,他可不会这么小瞧苏媚,她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能将在场的这些纨绔耍的团团转,什么公子世子的,根本禁不起她的半成功力。 对面,凌风抬头望了一眼,见唐宁和苏媚靠的很近,看向滇王世子,似是无意的说道:“那唐宁似乎和苏姑娘很熟悉。” 滇王世子爱慕苏媚,这件事情京中近乎人尽皆知,只不过即便他身份尊贵,这位京师第一美人,对他和对别人,却是没有什么区别。 滇王世子抬头望了一眼,淡然道:“听说她们是姐弟,熟悉亲近一点也是常事。” “世子难道不知道?”凌风看着他,摇头道:“现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干弟弟干姐姐的,还不就是那一回事……” 滇王世子眉头皱了皱,说道:“哪一回事?” 凌风笑了笑,转移话题道:“唐宁和萧珏以权谋私,操控比赛,从中牟利,世子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吗?” “不然呢?”滇王世子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也不是不知道,陛下有多么护着萧家,就算是知道他真的操控比赛,多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唐宁,当今朝堂,还有谁比他更受陛下器重,我们还是不要去惹这个麻烦了……” 凌风的激将法没有管用,自讨没趣的走开。 滇王世子瞥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嘴角不屑的勾了勾,随后,目光再次望向对面正在私语的两人。 凌风的激将法固然拙劣,但不可否认,他说的的确是事实。 他追求了苏媚多年,连亲近她身边的一步的机会都没有,这位后来居上的唐大人,来京不过两年,却做到了满京男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还真让人心有不甘。 他招了招手,便有一位管家模样的人走过来,恭敬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滇王世子看着他,压低声音道:“明日让人去一趟御史台……” 十六卫大比由兵部主办,御史台有监管的权力,兵部若有什么差错,御史台便可行使弹劾之责。 …… 几位西域美女狂野而刺激的舞蹈之后,就是一些常规的节目,苏媚像是最妖艳也最芬芳的花,无论她站在哪里,都会引来一群狂蜂浪蝶,唐宁很快就被涌上来搭讪的众人挤开了。 他走出殿外,打算透透气的时候,和迎面的一人撞上。 一名西域女子手中端着酒杯,险些洒到他的身上,那女子站定之后,立刻道:“对卜期……” “没关系。”唐宁挥了挥手,表示无妨。 听着这西域女子说着一口奇怪的汉话,这一瞬间,唐宁心中居然升腾起了想吃羊肉串的冲动。 众西域使者来京师的时候,随行还有不少商队,唐宁前几天陪小如逛街,发现了在陈国从未见过的孜然,当即便全都买了下来,还没来得及用呢…… 一人从她身后走出,看着唐宁,说道:“阿依古丽无意冒犯公子,请公子恕罪。” 唐宁看了看有一处沾湿了的衣襟下摆,挥手道:“说了没事了,洒了点酒而已,不碍事。” 那男子单手放在胸前,对唐宁施了一礼,说道:“小宛国使者,代阿依古丽,向公子赔罪。” 唐宁看着他,诧异道:“你是西域使者?” 这次大比,陈国也邀请了不少的西域小国使者,唐宁虽然没有见过,但猜也能猜到,西域小国的使者,应该不会是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一口流利的京师官话说的没有一点儿口音,更没有那种独特的羊肉串味道------如果他不说,唐宁一定会以为他就是汉人。 那男子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道:“公子可能误会了,在下原就是汉人。” 汉人竟也能成为西域小国的使者,这让唐宁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意外而已,挥了挥手,说道:“行了,罪也赔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男子立刻退开,说道:“公子请。” 直到唐宁的身影离开,那名男子和叫做阿依古丽的女子还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目中蕴含尊敬。 萧珏站在院内,看了看唐宁,诧异道:“你和那西域美人说什么了?” 唐宁摇头道:“没什么啊,她撞到了我,那什么小宛国使者代她赔了罪,我就走了。” 萧珏惊诧道:“你还懂西域话?” 唐宁瞥了他一眼,这就是没文化的坏处,西域话这个概念本身就是错的,西域的范围很大,其中的诸多小国家,几乎个个都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字,和曾经一统过,官话差距不大的陈楚两国大不相同。 除了汉话之外,他倒是还懂一点肃慎语,仅限于完颜嫣教他的那几句,对于那些西域小国的语言,一窍不通。 “他说的是汉话。”唐宁看了看萧珏,说道:“没什么事情就回去吧,今天请你吃烤羊肉串……” 第四百六十二章 公敌 孜然,又名枯茗,小茴香,有着调味品之王的称号。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用其烹饪牛羊肉,可以祛除其腥味,使得肉质更加鲜美。 唐宁早就怀念那种熟悉的烤肉味道了,可惜这种东西主要分布在中亚地区,陈楚两国都没有,西域商人是将其当做香料来卖的,唐宁告诉他们,下次来京的时候,可以多带一些,带多少他收多少。 “原来那几个西域美人是小宛国的……”萧珏大口的撸着串,也不擦拭嘴角的痕迹,说道:“早就听说小宛盛产美女,我猜她们应该就是小宛原民,别的地方的女子应该没那么漂亮。” 老乞丐和老郑一边喝酒一边撸串,对孜然的味道赞不绝口,以他们三人的速度,唐宁都有些忙不过来。 唐宁专注的烤肉,随口问道:“什么原民?” “你不知道吗?”萧珏看了看他,解释道:“小宛原先只是一个西域小国,不过几千人口,而且因为小宛盛产美女,经常被其他国家劫掠,从十几年前开始,小宛才慢慢崛起,一步步的吞并周边小国,到如今已经拥兵十万,是西域最大几个国家之一,小宛原民就是指原先的小宛国民。” 唐宁只知道,西域很大,真正的疆域,比陈楚两国任何一个都大,但西域并不是像这两国一样统一大国,西域之内,有三五十个大小国家,大的人口数十万,小的可能只有几千甚至数百,但具体到某一个国家,他就不清楚了。 陈国百姓,对西域知之甚少,这是因为西域对陈国没有什么威胁,那些小国各自为政,与陈国还互有通商,不像草原上的肃慎人那么野蛮暴力。 “萧小子说的没错……”老乞丐抿了口酒,回味的说道:“小宛的美人,那叫一个漂亮,高鼻梁大眼睛……,就是皮肤太糙了,比不上汉人女子水灵……” 萧珏和老乞丐讨论起美女来就没完没了,唐宁烤好了肉,给房间里的女子们送去。 因为他和萧珏有事要拜托安阳郡主,今夜特意将她也请来了。 吃到一半,萧珏便神神秘秘的将安阳郡主拉到一边,对她小声耳语了几句。 “滇王世子……”安阳郡主看着他,诧异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买?” 萧珏摆了摆手,说道:“你就别问了,总之一句话,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安阳郡主看了看他,问道:“滇王世子招惹你了?” “招惹我的不是滇王世子,不过我看他也挺不顺眼的……”萧珏道:“你帮我去押注,事后你九我一,怎么样?” 安阳郡主想了想,说道:“我二你八。” 萧珏毫不犹豫,点头道:“成交!” …… 小组赛之后,晋级的八支队伍经过了几天的休息,于今日开始下一轮的比赛。 这一轮四场比赛,每一场都要淘汰一卫,第一场是左骁骑卫和右银琦卫的比试。 根据京中赌场开出的赔率,众人普遍认为,骁骑卫输的可能极大,他们拼命才战胜了左银琦卫,面对实力更胜一筹的右银琦卫时,就会停下脚步。 越是后面的比赛,场边的观众就越多,京中的权贵,以及各大家族的子弟,也频繁的在场间出现。 “世子殿下。” 滇王世子的出现,使得某一处贵宾位置的年轻人纷纷起身。 滇王世子客套了一句,就坐在了最前方的位置。 这里视野开阔,位置距离最中间的高台极近,门票也相应的高一些,但对滇王世子以及周围的权贵或官员子弟来说,却并不算什么。 凌风和唐昭坐在滇王世子一侧,转头看着他,问道:“殿下也对这场比试感兴趣?” 滇王世子道:“我来看看,你那天说的是不是真的,若是有人真的暗中操控比赛,御史台不会坐视不管的。” 滇王世子目光望向前方,他来这里的原因,其实是因为这场比试的输赢,与他也息息相关。 京师的各大赌场,庄家可以通过计算赔率,立于不败之地,再通过抽水来获取利益,他贵为世子,自然不可能做这些事情,只需要简单的操控赔率,便能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当然,这其实也是一种赌,赌赢了自然好,要是赌输了,他也会遭受到巨大的损失。 他最后看了唐昭一眼,问道:“你确定萧珏会故意让骁骑卫输?” 唐昭身边众人的目光也望向他,因为这直接关系到他们的身家。 唐昭肃然道:“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错?” 随着一声锣响之后,比试正式开始。 能从小组赛中冲出来的,都是各组之中的佼佼者,强强对决,自然要比单方面的碾压精彩的多。 周围的观众席中,不乏各卫的将领和朝中官员,望着场上,议论纷纷。 “这还是我们知道的那个左骁卫吗?” “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之大的提升?” “听说,这些骁骑卫,是兵部唐郎中帮着操练的,陛下甚至允诺,如果这次左骁卫能夺得十六卫第一,就命他为左骁卫中郎将,哪怕这一场胜了,也会让他任郎将之职……” “兵部这不是偏袒吗……” “哎,只是操练而已,又没有违反规则,其他卫要是能请动他也可以,我奇怪的是,他一个状元,怎么会懂练兵的……” 骁骑卫的弱是出了名的,然而他们近些天在赛场上的表现,却是刷新了所有人对他们的认知。 场边不乏有西域小国的使臣,望着场上的较量,皆是目露惊色。 不过,这一场精彩的对决,落在某些人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凌风看着与右银琦卫厮杀,丝毫不落下风的左骁卫,看向唐昭,惊诧道:“你不是说骁骑卫会认输吗?” 唐昭看着场上,一颗心已经慌了,却还是强自镇定,说道:“直接认输未免太明显了,应该要先演一演的……” 一盏茶后,滇王世子看着已经强攻到右银琦卫帅旗下的左骁卫,问道:“这也是演的?” 唐昭面色发白,却在此时,感受到了一道视线投在他的身上。 他转过头,看到萧珏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这一个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含义。 唐昭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的打了一个冷战,猛地站起来。 凌风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唐昭看了看凌风,又看了看在他的鼓动下,赌上全部身家买骁骑卫输的众人,面色更白。 “你们先看,我去趟茅房……”他惊惧的看了众人一眼,丢下一句话,匆匆走开。 “他不是刚去过吗?”凌风诧异的说了一句,忽然被身边猛然站起的一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凌风看着他,刚刚开口,耳边便传来了三声锣响。 他目光望向场上,兵部吴郎中正扯着嗓子宣布左骁卫获胜。 凌风身体一震,满面难以置信,他的身边,滇王世子面色发白,其余之人也是一脸的不信。 他们之前都是买骁骑卫赢的,在唐昭的鼓动下,才改变了主意,并且都追加了银子…… 本想着一次大赚,现在全输了。 “唐昭!” 众人身体颤抖,咬牙切齿,饱含怨气的开口。 场外,匆匆离场的唐昭脚步一顿,身体颤了颤,下一刻便向着骁骑营外狂奔而去。 第四百六十三章 约斗 左骁卫右银琦卫的比试已经结束,场内的不少人还有些难以相信。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向来都是十六卫中垫底的骁骑卫,这一次大比,一路披荆斩棘,淘汰多位强敌,目前为止,已经提前占据了四强的席位之一。 比试之前,有不少人坚信左骁卫的脚步将到此为止,此刻则是为他们轻视付出了代价。 人群中,御史台的某位御史摇了摇头,赛前御史台接到匿名的举报信件,说是兵部郎中唐宁和左骁骑校尉萧珏操控比赛,从中牟利,会故意让左骁卫输掉比试,如今左骁卫胜了,谣言自然不攻而破。 看台某处位置,有人双拳紧握,咬牙道:“唐昭呢!” 凌风面色同样阴沉,低声道:“去茅房了。” 那人愤怒道:“就算是他跳进茅坑里都要把他找出来!” 这一场,如果不是因为唐昭,他们早就赢了,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赔进去所有的银子…… “咦,你们这是怎么了,输钱了?”萧珏晃悠着从旁走过来,看了看他们,摇头道:“你们应该相信我们骁骑卫的……” 凌风看了看他,冷笑道:“你自己不也买了骁骑卫输?” “我也应该相信他们的……”萧珏叹了口气,看着他们,又道:“本来我输了银子还有些伤心,看到你们,我的心情一下子好多了……” “你!” 他们本就积怨颇深,萧珏的这句话,使得众人险些气炸,凌风更是走上前,拳头紧握,一副要立刻动手的样子。 萧珏丝毫不惧,问道:“怎么,想动手?” 凌风看了看不远处的骁骑卫,拳头又松开,说道:“这里是骁骑营,在这里动手不好,你若有种,今天戌时,枫林路老地方见!” 萧珏不屑道:“老地方见就老地方见,怕你们?” 凌风道:“谁不来是孙子!” “孙子说谁?” “孙子说你!” …… 凌风喘着粗气,看着萧珏离去的背影,强行压制住动手的冲动,如果不是顾忌这里是骁骑营,是萧珏的地盘,他早就冲上去和他大战三百回合了! 他回头看着众人,问道:“姓萧的这么猖狂,今天晚上枫林路老地方,你们去不去?” 枫林路是京中的一条老路,平日里行人稀少,他们这些将门子弟,少年时候没少在那里约架,提起枫林路老地方,所有人都知道是哪里。 “为什么不去,我早就看萧珏不爽了,这次要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输!” “说实话,我也很想揍他了!” “这里要不是骁骑营,我刚才就动手了!” …… 凌风话音刚落,众人便都纷纷响应,这是将门子弟解决问题的惯用方式,不带任何护卫,用各自的拳头解决问题,简单粗暴而又直接。 以前他们和萧珏刘俊等人没少这样打架。 定下了今日的约战人数之后,有人才道:“比起萧珏,我现在更想揍另一个人!” “唐昭怕是已经跑了。”一人看了看营外的方向,狐疑道:“你们说,唐昭会不会早就和萧珏勾结……” “应该不会。”另一人摇了摇头,说道:“他和萧珏向来都不对付,而且他自己也输了银子,会不会这根本就是萧珏的计谋?” “你是说,萧珏故意赌骁骑卫输,又故意透露假消息给唐昭,再让唐昭透露给我们------萧珏有这样的脑子吗?” “不管唐昭是有心还是无意,他这次害我们这么惨,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唐府!” 众人一番议论,很快便统一了战线,浩浩荡荡的向着唐家而去。 唐家。 唐昭急冲冲的回了家,脸色发白,双手颤抖的收拾行李。 唐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诧异道:“你要去哪里?” 唐昭将一个包袱背在背上,说道:“你那里还有银票没有,全都给我,我去舅舅家避一避……” “你要去江南!”唐闻言大惊,快步上前,问道:“你又在外面惹什么事情了?” “来不及解释了,快给我!”唐昭从他袖中翻出了一叠银票,收好之后,大步的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没有回来!” 他此刻一颗心狂跳,从唐府后门悄悄溜出去。 这次害的那么多人输了银子,滇王世子的损失怕是最大,那是一个他想想就腿软的数字,再留在京师,他怕是会被这些人大卸八块,以后再也不得安稳。 为今之计,只有先去外面避一避风头。 他此刻心中欲哭无泪,将萧珏和唐宁骂了一个狗血淋头,经验表明,他这一次,又被他们耍了! 他很想当着他们的面问问,为什么每次都和他过不去? 显然,他已经没有询问的机会了,这一次将京中一半的将门子弟都得罪惨了,他至少要去江南避一年的风头…… 唐宁和萧珏在回去的路上,也仔细的想了想,为什么他们每次都会选择唐二傻。 结论是只有他最好骗,只要稍稍引诱一下他就上钩了,明明有一条傻鱼,他们没有理由非要去选一条精明的。 路过唐家大门口的时候,还看到一群人堵在唐家门口大声叫骂,唐府大门紧闭,有两个不讲公德的,居然还当众脱下裤子对着唐府大门撒尿,这一帮将门子弟,在京师真的是无法无天…… 他放下车帘,看向萧珏,问道:“今天晚上你真的要去?” 萧珏道:“约定好了的事情,怎么能够反悔?” “那你多叫几个人吧,叫上陆雅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萧珏不屑的摇了摇头,说道:“男人的事情,怎么能让女人帮忙,你放心吧,对付他们,我一个人足矣。” 唐宁原以为萧珏会叫上刘俊他们,没想到他居然没有这个打算,如此说来,今夜的一战,他心里怕是已经十拿九稳了。 萧珏虽然有时候木头了一点儿,但绝对不傻,唐宁并没有多问,也无须担心。 对他而言,反而是另一件事情更值得担心。 唐宁看向他,问道:“你让安阳郡主代你下注的事情,要是被陆雅知道了怎么办?” “她肯定会知道。”萧珏摆了摆手,说道:“哪怕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要相信女人的那张嘴,我敢肯定,她现在已经知道了。” 唐宁诧异道:“你不怕?” 萧珏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说道:“区区那点儿钱算什么,我大部分的银子,都是在外面押的……” 都说恋爱使人变傻,可萧珏分明是成了精。 他和萧珏回了唐家,发现陆雅和安阳郡主都在。 陆雅看了看他,问道:“骁骑卫赢了?” 萧珏点头道:“赢了。” 陆雅将他拉到一边,皱眉问道:“你宁愿让安阳郡主帮你,也不愿意找我?” “嘘……”萧珏看了安阳郡主的方向一眼,对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说道:“这件事情,做不好会得罪人的,我怎么放心让你去?” 陆雅看向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也看了看安阳郡主,说道:“那你也不用给她那么多,足足两成……” 萧珏摆了摆手道:“银子不重要,我就是看不惯滇王世子,让他多输点银子,本来打算给她九成呢……” “你还想给她九成,你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陆雅在萧珏额头上用力点了点,又道:“我也看不惯滇王世子,他小时候还欺负你来着……” “这样吧,以后我的银子,你来管。”萧珏看着她,说道:“那八成让她直接给你,我有要用银子的地方找你要就行。” 陆雅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怎么行,我们还没成亲呢……” “迟早的事情。”萧珏看着她,认真道:“你就答应我吧。” 陆雅犹豫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没有银子,也省的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上青楼叫十个姑娘的事情你也做的出来,要是还有下次,我饶不了你!” “放心吧。”萧珏摊了摊手,说道:“我都没有银子了,还怎么去?” 陆雅瞥了瞥他,说道:“谁知道你还有没有在其他地方藏银子。” 萧珏无奈的看着她,问道:“我是那种人吗?” “给你的。”唐夭夭从远处走过来,将一叠银票递给萧珏,说道:“这是你让我替你下注的,赢了以后加起来一共十万两,你数数。” 唐宁正在和小小玩飞行棋,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异响,回头瞥了一眼,转身捂着小小的眼睛,说道:“乖,别看。” 第四百六十四章 帮手 唐夭夭站在唐宁身边,看着萧珏单方面被陆雅蹂躏,诧异道:“赢了钱还挨揍,他们怎么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刚才给萧珏什么了?” “没什么。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唐夭夭看了看他,说道:“他让我帮他押了两万两银子,我刚才把他赢的钱给他了。” “没事了。”唐宁瞥了萧珏的方向一眼,说道:“反正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陆雅知道分寸的,萧珏上次也说,他挺喜欢陆雅揍他的。” 一刻钟之后,萧珏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目光无神,极度后悔的说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安阳郡主不能相信,我不知道唐姑娘也不能相信……” 以后萧珏就会知道,日常翻车这种事情,其实再也寻常不过。 陆雅现在还只是一个初级女友,等她和小意在一起待的久了,从她身上学到丈母娘的一两成功力,萧珏就会明白,“女朋友”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恐怖生物。 唐宁看着他只敢用半边屁股落座的样子,问道:“你这样子不影响晚上的约斗吧?” 萧珏指了指他的脑袋,说道:“打架不一定要靠身体,最主要还是靠脑子。” 唐宁摇了摇头,萧珏要是有脑子,就不会让唐夭夭帮他压注了。 “约斗,什么约斗?”陆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宁站起身,将时间留给她们,关于后面的几场比试,到底应该如何操作,他还要和唐夭夭商量商量。 今日的比试,左骁卫已经成功晋级四强,接下来还有三场比赛,会在三天内比试完毕。 这三场分别是右羽卫对左西门卫,左金羽卫对右北门卫,左羽卫对右金羽卫。 这三场其实没有什么好赌的,前两场两队的实力悬殊,几乎不可能发生反转,赔率低的可怜,最后一场两队势均力敌,押注的话,风险太大。 赌并不是一个好习惯,所以唐宁从来不参与没有把握的赌局。 骁骑卫这一场,已经让他们赚了个盆满钵满,足够举办许多次大比了,余下的三场比赛,无须再赌。 这一场的收获自然不止是银子,如果陈皇说话算话,那么他现在已经是左骁卫的郎将了,如果再胜两场,左骁卫五千人,就全都归他这个中郎将管,包括萧珏,都只是他手下的小弟。 有人喜自是有人愁,唐家门口,已经被诸多将门子弟弄得狼狈不堪,直到有唐家的下人从侧门出去,引来了金羽卫,众人才作鸟兽散。 唐派人将唐府门前全都用水冲洗了一遍,空气中的臭味才消散了一些。 这些人在唐府的大门口小解,已经是直接欺上门来了。 可唐家对此,却没有一点儿办法,若只是一家两家还好,上奏参他们一本,也能让那些纨绔吃不了兜着走,可问题在于,京中有名有姓的将门就来了七八家,朝廷根本不可能将他们全部惩罚。这个哑巴亏,唐家吃定了。 最让他憋屈的是,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唐昭在外面闯了什么货,怎么就一次得罪了这么多将门子弟? 也幸亏他跑得快,若是让二叔知道,他让唐家与这么多将门交恶,怕是今天就会打断他的腿…… 想到当日他对自己说过的绝不惹事的保证,唐心中便充满了懊悔。 滇王府中,滇王看着面前的几人拨着算盘,面色黑如锅底。 骁骑卫的这一场比试,使得他输掉了近乎小半身家,多年来的积攒和努力毁于一旦。 “唐昭,萧珏……”想到唐昭的那所谓的内幕,他便恨得牙痒痒,而没有骁骑卫的大胜,他也不会输这么多银子,顺便也将萧珏也记恨上了。 …… 京师,枫林路。 枫林路位置偏僻,十余年前就已经半废弃状态,到如今已经近乎没有人知道。 但对于将门子弟而言,这条路却并不陌生。 因为自小这里就是他们互相约斗打架的地方,或是单对单,或是多对多,这里位置偏僻,不会有人发现,更不会被家中长辈看到。 戌时未到,这里就聚集了十余道人影。 站在凌风身边的一人道:“萧珏呢,怎么还不来,他不会不来了吧?” “不来正好。”凌风冷笑一声,说道:“他要是不来,明天全京师就都知道他萧珏是一个没种的乌龟儿子王八蛋……” 对于将门来说,打不打得过另说,敢不敢打,却是事关尊严,临阵脱逃,可比被人痛揍一顿要可耻的多。 “你们说,萧珏会叫谁来,刘俊,穆羽,还是陆腾?” “陆腾和萧珏又不是一伙,他为什么会来?” “你忘了,萧珏现在和陆雅在一起了,陆腾不就和他一伙了?” “我们有十几个人,难道害怕他陆腾不成?” “那陆雅呢?” …… 众人议论纷纷时,聊至某一个话题时,都闭上了嘴巴。 陆腾不可怕,可怕的是陆雅,那女人有多厉害,将门的诸多子弟都有体会,如果不是萧珏的骁骑卫害他们输了银子,萧珏也太过瑟,他们其实还挺感激他收了陆雅那个妖孽的…… 一人向前方瞥了一眼,忽然开口道:“有人来了。” 只见一辆马车缓缓的从前方驶来,走得近了,才有人看清了马车上的标志,说道:“是萧府的马车,萧珏来了!” 看着马车缓缓走近,凌风脸上露出一丝疑惑,喃喃道:“搞什么鬼,他一个人来的?” 以防萧珏搬救兵,他回去之后,还特地多找个几个人来,其中有几个人的身手还算厉害,除非萧珏能叫来一倍于他们的人手,否则只有挨打的份。 萧珏在京师没有几个朋友,凌风也不相信那一辆马车里能装得下三十人。 萧珏虽然蠢,但也不至于会一个人来送死,不知为何,看到这辆孤零零的马车时,凌风的心里反而有些不踏实。 车帘被人掀开,萧珏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对面,诧异道:“阵仗不小啊……” 他目光望向凌风,问道:“你带这么多人来打架,你爹知道吗?” 如果让父亲知道他在外面惹事,他怕是少不了一顿揍,但在这么多人面前,他自然不能露怯,凌风看着他,说道:“你管我爹知不知道,姓萧的,有什么帮手赶快叫出来,别想着我们一会儿对你手下留情!” 凌风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萧珏真的没有什么帮手,那么一会就是他们这些人群殴他一个了。 萧珏掀开马车车帘,问道:“凌将军,您都听到了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名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 看着那中年男子,凌风身体一颤,整个人呆立原地,失声道:“爹!” 第四百六十五章 记恨 十六卫大比,八进四的比试第二场,唐宁刚到骁骑营,就听闻了昨天萧珏和凌风等人约斗一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据传,凌风昨日请了十余位相熟的将门子弟,其中几位,更是以身手见长,不过,他们的阵势虽强,最终却还是溃败而逃。 萧珏只请了一人,就是凌风的爹。 据知情者透露,昨日凌将军痛揍凌风之时,其余诸人先是退避数十步,见识到凌将军痛揍凌风的场面之后,便四散而逃,这一场约斗,萧珏轻松的便取得了胜利。 之后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只听说凌风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怕是要等到年后才会被放出来。 唐宁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他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萧珏所说的智取,其实就是打架叫家长,以他的辈分,将门如今的中坚一代,除陆鼎外,全都得给他面子。 不过,这个方法有效是有效,但却有些太不要脸了,也不知道他和谁学的,打架叫家长这种事情都能干出来,也算是将门子弟中的独一份。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过唐宁也相信出淤泥而不染,虽然萧珏无耻不要脸,但作为他的朋友,他一定不会被他影响。 接下来的三场比试,并没有什么出乎预料的地方。 前两场,右羽卫和左金羽卫都轻松的战胜了他们的对手,唯一有些看点的是右金羽卫与左羽卫的那一场比试。 按照兵部定下的规则,在大比中,会尽量的避免强强相遇的情况,但左羽卫在甲组中积分排在第二,严格上讲属于“弱队”,和丁组的第一右金羽卫对上,顺理成章。 这一场比试的结果,是左羽卫力克右金羽卫,拿下了这关键一场的胜利。 自此,十六卫比试的四强也已经出炉。 左右羽林卫双双坚持到了最后,左右金羽卫中,右金羽卫被淘汰,取而代之的是左骁骑卫。 接下来的半决赛中,左骁卫的对手,是右羽林卫,左金羽卫和左羽林卫之中,也只能剩下一队。 按照惯性思维,左骁卫自然不会是右羽卫的对手,但这一路走来,他们已经创造了太多的奇迹,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有下一次。 就连实力强横的右羽卫,在最后一轮比赛结束之后,都立刻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封闭特训,显然已经将左骁卫当成了真正的对手。 左骁卫同样对下一场比赛势在必得,参赛的百人,由一名都尉领去了山中特训,这是他们翻身的机会,也是洗刷掉十六卫排名之末耻辱的机会。 时间已至腊月中旬,外面已经开始有些年味了,小如和小意她们也开始张罗着置办年货之类,唐宁一直都在忙于十六卫大比的事情,对于年节这件事情,暂时还没有什么感觉。 家里的女人都出去了,他坐在院子里的亭中,有些意兴阑珊,总觉得这次回京之后,身边似乎少了点什么。 仔细想想,才发现果真是少了些什么,以前那些喜欢给他找麻烦的人,似乎都变得消停了。 “你当唐家那些人是傻子吗?”萧珏坐在他的对面,瞥了他一眼,说道:“他们和你作对,每一次都被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倒霉的永远是他们,除非他们真是傻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你的麻烦。” 萧珏语气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你现在可是陛下眼中的大红人,六部行走就不说了,先是出使楚国,如今又让你筹办十六卫大比,猪都看的出来陛下是在有意栽培你,他们不会轻易招惹你的。” 萧珏说的其实也有几分道理,初到京师的时候,出去吃个饭都会遇到麻烦,随着在京师时日渐久,官位一升再升,这些小麻烦,反而慢慢的少了。 不过,这也不排除某些人在积蓄力量,想要趁某天他不注意的时候,憋一个大招出来,一击必中,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最好的防守其实就是进攻,怎奈何想要推翻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情,除非是唐家真的让陈皇忍无可忍,否则他也不会看着自己那么做,唐宁本来还有一个突破口的,但现在连唐昭这条傻鱼都跑了,一时间,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唐家。 晚宴之上,气氛一日既往的沉闷。 这固然有一部分是唐家家教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唐昭得罪了京中一小半的将门子弟,使得唐家在这件事情上也颇为为难,即便是被人围在门口撒野,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将门一直是唐家和端王想要交好的,虽不敢让他们投靠,但建立一些表面的联系,也有益无害。 康王身后站的是诸多权贵,与某些将门的关系,自然要比端王好一些,多年来,唐家多方努力,都没有抹平这个差距,如今更是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 唐琦看着对面一个空了的位置,阴沉道:“这个逆子!” 唐坐在下方,抬起头,说道:“这件事情也不能全怪他,他应该也是被唐宁和萧珏联手设计了,凌风和滇王世子经此一事,怕是也将他们一起记恨上了。” 提到那个名字,唐琦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虽然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唐宁,早已不是刚刚进京的那个唐宁,如今的他,是兵部郎中,天子宠臣,唐家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机会,这一根原本只是扎在皮肉上的刺,如今已经深入骨髓。 “听说十六卫大比的最后一日,他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选出两人送出两份大礼……”唐想了想,说道:“如果能在那时候……” 唐淮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唐本想在抽奖之事上动些手脚,让唐宁在大庭广众之下,名誉扫地,想不到还没有说出想法,就被父亲否定,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唐淮没有再看他,淡淡道:“以后将这些心思全都收起来,户部左郎中即将告老,你好好争取这个位置。” 唐看了看他,点头道:“我知道了。” 晚宴之后,唐走到院内,面露不悦,一道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是不是想不通你爹为什么不让你在这些事情上费心?” “二叔。”唐回头看着唐琦,说道:“我不明白,这明明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唐琦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不必再说,随后才道:“这就是你与那唐宁的区别,等到你什么时候想通,他为何要将天选之人从一人变成两人,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唐琦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京师的水很深,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不懂不要紧,以后自然就懂了,现在只需做好你在户部的事情就行。” 看着唐琦背着手离去,唐面露疑色,喃喃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滇王世子府。 滇王世子走进某处房间,问道:“算清楚了吗?” 一名文士站起身,说道:“回世子,算清楚了,这次我们至少损失了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滇王世子身体晃了晃,闭上眼睛,拳头紧握,咬牙道:“唐宁,萧珏……” 许久,他眼睛才睁开,问道:“十六卫大比最后一场,他们是不是要抽出两人,送上两份大礼?” 那文士点了点头,说道:“回世子,此事京师已经人尽皆知。” 滇王世子又道:“据说,这些礼品,大部分都是“唐人”出的,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唐人的幕后之人,就是唐宁吧?” 那文士再次点头,说道:“是的。” “你猜猜看,他会不会在这上面做手脚?”滇王世子眯起眼睛,喃喃道:“到时候陛下也会前往,他若是在陛下面前做什么手脚,是不是就算欺君呢?” 第四百六十六章 劝谏 唐家,内院,赵蔓依偎在唐宁身边,问道:“你真的要把一份大礼送给父皇?” 唐宁长舒了口气,问道:“不然呢?” 他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不短的一段日子了,思维和观念上也都发生了很多转变,但无论怎么变,有些源自骨子里的潜意识和观念,却是不会更改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导致他在最初冒出锦鲤这个想法的时候,并没有考虑到陈皇的存在,也没有考虑到“天选之人”这个称号,并不是什么人都能用的。 不得不承认,和京师那些老狐狸相比,他在某方面的嗅觉,还是有所欠缺。 赵蔓摇了摇他的胳膊,说道:“父皇除了喜欢银子之外,就是好面子了,你就让他高兴高兴嘛……” 唐宁低头看着她,问道:“那有什么奖励吗?” 赵蔓搂着他的脖子,脸色红扑扑的说道:“你先闭上眼睛……” 许久之后,唐宁从内院走出来,看到萧珏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萧珏看着他,指了指他的嘴唇。 唐宁抹了抹嘴,问道:“谁赢了?” 萧珏道:“左羽卫。” 左羽卫赢了,这一次十六卫大比,也就只剩一场季军争夺赛和一场决赛了。 在昨天进行的比赛中,左骁卫再次爆出一个大冷门,以微弱的优势,淘汰了实力强横的右羽卫,提前进入了决赛。 即便是随着比赛的进行,所有人都认为左骁卫已经今非昔比,但仍然没有预料到,他们连右羽卫都能淘汰,作为这次比赛的最大黑马,左骁卫已经引起了众人足够的重视。 今日左羽卫与左金羽卫的比赛中,以左羽卫的胜利而告终,这也意味着,决赛之日,又是左骁卫和左羽卫宿命的对决。 萧珏想到一事,看着唐宁问道:“过两天就要抽奖了,你确定不给我吗,到时候折算成银子,我们一人一半怎么样……” 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确定你敢要?” 萧珏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我可不想和陛下抢。” 他转念一想,又道:“可这是作弊啊,你确定不会被御史台发现吗?” 内定陈皇的确是属于作弊,但这其实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事情,没有哪位御史或者官员会蠢到拆皇帝的台,他将中奖人数增加一人,其实已经等于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了,御史是个高危职业,要是连这一点都看不透,早就成为朝堂博弈的牺牲品了。 那时候,应该不会有那么没眼色的人出现。 临近年末,十六卫大比也已经进入尾声,左右羽林卫中,左羽卫顺利进入决赛,右羽卫被提前淘汰出局,这其中固然有实力的因素,但运气也占据了很大一部分。 此刻,宫内某处校场之上。 百余名右羽卫站在场上,在他们对面,只有十余人。 随着一名将领将手中的小旗迅速挥下,那百余人便立刻向着对面冲去。 对面的十余人则不慌不忙,等到他们离的近了,不知从袖中甩出了什么东西,校场之上,立刻出现了一阵浓烟。 浓烟过后,百余名右羽卫,已有一大半倒地不起。 围观的禁卫将领见此大惊,侥幸没有中毒的少数人,也纷纷后退,不敢上前。 公孙影将一个纸包扔给一名右羽卫将领,说道:“这是解药,煮成一锅,让他们服下即可。” 那名将领接过解药,有些心惊的看着躺在地上的右羽卫,对公孙影拱了拱手之后,就快步离开。 陈皇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说道:“若是十六卫大比也有此等手段,哪怕是最弱的一卫,也能轻易的胜过朕的羽林卫。” 凌云站在他的身边,拱手道:“回陛下,此等手段虽然厉害,但也限制颇多,只能用于偷袭,两军交战时,敌我皆在一处,用毒便无用了。” “从左羽卫中挑一百人交给她。”陈皇望向他,说道:“这些虽是旁门左道,却也大有用处,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凌云嘴唇动了动,最终道:“遵旨。” 陈皇想到一事,又问道:“大比的最后一场,是左羽卫对左骁卫?” 凌云拱手道:“是。” 陈皇问道:“对上他们,你们左羽卫有几成把握能赢?” 凌云想了想,说道:“唐大人的练兵之术非比寻常,左骁卫已经今非昔比,臣会尽力的。”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说,左羽卫也没有能一定胜过左骁卫的信心,明明在一个月前,两队的实力还天差地别,陈皇脸上露出一丝奇怪之色,摇头道:“看来这个中郎将,朕怕是不得不给他了。” 中毒的右羽卫被人一一的搀扶下去,陈皇望向身后的一人,问道:“你觉得这毒蛊之术如何?” 站在他身后,与魏间并排而立的一位中年男子抬起头,说道:“回陛下,传闻中的毒蛊之术的确非比寻常。” 陈皇目光望向前方,说道:“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为朕练出一支精通毒蛊之术的军队出来。” 中年男子看着他,说道:“陛下,毒蛊之术再厉害,也只是邪门歪道,比不得治国安天下的大道,若是精通毒蛊便能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当年的梁国也不会亡了。” “梁国是亡于内,并非亡于外。”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朕心里有数,你无须多言。” 陈皇甩袖离去,中年男子站立原地,默然无语。 魏间看了看他,笑道:“陛下做事向来有分寸,韩大人何必担心?” 中年男子目光望向前方,淡淡道:“世间之事,最难的就是第一步,第一步迈出去,后面的步子便会越来越轻松,到时候,再想回头,可就难了。” 他看着魏间,说道:“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魏间摇了摇头,说道:“你也该明白,陛下……就是道理。” …… 十六卫大比的倒数第二场刚刚结束,右羽卫的实力还是稍胜一筹,战胜了左金羽卫,拿下了这届大比的季军。 没有进入前三的那十三卫排名并不重要,也不需要再另行比试,根据积分和胜率进行排名就可以。 明天就是大比的最后一场,他们赢右羽卫的时候,还有几分保留,拿下左羽卫应该也不是一件难事,唐宁仿佛已经看到冠军的位置在向他们招手了。 唐宁在骁骑营转了一圈,发现所有人的情绪都十分高涨。 左骁卫能走到这一步,是任何人在赛前都没有想到的,直接扭转了众人对于他们的印象,即便是没有上场的人也与有荣焉,唯独陈中郎将有些闷闷不乐,似乎一点儿都不替左骁卫高兴的样子…… 第四百六十七章 献宝求援 由“唐人”独家冠名的第一届唐人杯十六卫锦标赛决赛,将在两日后举行。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即便是有很多人到现在还不知道独家冠名和锦标赛是什么意思,却也不影响他们知道,这一场比试的场面之宏大,并不多见。 十六卫大比的目的不仅在于比试,还要向楚国和西域诸国展示陈国的实力,有威慑外邦的作用。 这是一场难得的盛事,除了朝中官员,京内权贵之外,还有他国使者,甚至于连陛下都会亲自出席。 在这场比试结束之后,比试的筹办商,会在万众瞩目之下,抽取两人,送出价值万两银子的大礼,商人逐利,如此大方的商家,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距离比赛还有两日,骁骑营上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两日后,出现在这里的,除了朝中官员之外,还有陛下和外邦使者,他们必须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尽善尽美,不能让陛下不满,也不能在外人面前出丑。 骁骑营的卫生要彻彻底底的打扫一遍,两日后的安保工作也很重要,骁骑营门口要安排足够的人手检票,凭票进入,还要给陈皇和一些身份尊贵的人开辟特殊通道,唐宁在礼部待过,研究过陈国的礼制,对于这种面子工程再也熟悉不过。 这一场比试,所有的票都卖了出去,京中黑市上极少流通的几张,价格也翻了数倍,无数人求之而不得。 往年的十六卫大比,从来没有引起这么大的关注度,但今年不同,唐宁花费了极大的力气和银子在宣传上,十六卫的比试,俨然已经变成了一项全民运动。 在吃了许多次亏之后,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他们一直都在低估左骁卫的实力,他们一路打败所有的对手,其中不乏能在大比中争夺第一的强敌,绝不是运气使然。 左骁卫的实力被认可,这使得最后一场的赔率并不多么离谱,当然,总体而言,还是有半数以上的人认为,左骁卫的神话,将在左羽卫手中终结。 唐宁最后一次在场内转了转,看着陈中郎将坐在某处台阶上,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走过去,问道:“陈将军,怎么了?” 陈中郎将抬起头,尴尬的对他拱了拱手,说道:“过几日,就要称呼唐大人为唐将军了,以后陈某还得多多仰仗唐将军……” “陈将军这是说的哪里话。”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听说右羽卫中郎将即将被调往北方,陛下有意调任陈将军暂任右羽卫中郎将……” 陈中郎将怔了怔,立刻站起身,问道:“有此事?” “宫里传来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唐宁对他拱了拱手,说道:“提前恭喜陈将军了。” 陈中郎将站起身,拱手道:“同喜,同喜……” 十六卫中,高级将领的升迁极难,一般只要是被调往前方战场的,只要积累了足够的战功,回来便可再升一级,右羽卫中郎将这次被调离,回来怕是就要在某一卫中任将军了,调他过去暂任,虽是平调,但骁骑卫怎么能和羽林卫相比,在那个位置熬上十几个年头,说不定他也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陈中郎将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我去看看那帮家伙,最后一场比试只能赢不能输!” …… 两日的时间,转瞬即过。 有皇帝出席的场合,安全永远是需要排在第一位考虑的事情,大比决赛之日,除了少数人之外,大部分观众都需要提前半个时辰进场。 皇帝的位置自然也要与众不同,位于看台最中心,视野最清晰的主席台,与两边看台隔绝,主席台的空间不小,陈皇坐在最前方,身侧分别是康王和端王,之后便是怀王和润王,一些朝中重臣和他国使者的位置更加靠后,至于其余之人,就只有在外面的份了。 今日只有一场比赛,且持续的时间不会很长,在比试开始之前,还有几个歌舞助兴节目。 这其中,有一半的节目,都是那几个西域小国带来的。 这是往年的惯例,西域和草原对陈国的意义不同,肃慎人虽然也有许多部族,但所有部族都是一个民族,西域则不同,他们都是各自为政的国家,各个小国之间,争斗摩擦不断,不可能联合起来侵略陈国,也没有被陈国当做敌人。 西域的舞蹈较之中原的要更加的开放和热烈,露着肚脐和大腿,唐宁抬眼看了看,便发现了不少朝臣都在忍不住吞咽口水。 西域女子和陈国女子的待遇不同,若是此刻在场上的是陈国女子,怕是他们就要立刻跳出来,大义凛然的骂她们有伤风化。 一支舞跳完,几名西域美女跪倒在地,面对陈皇,双手托着一物,一名西域使者走上前,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 陈皇看向下方,问道:“他说什么?” 一名鸿胪寺官员走上前,说道:“回陛下,这是乌紫国使者,他说这是他们在西域发现的一块绝世美玉,特借此机会,赠与陛下。”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呈上来。” 立刻有人走上前,将之呈到陈皇面前。 只见此玉通体碧绿透亮,且未经雕琢,还是一块璞玉。 端王见此,立刻拱手道:“父皇,此玉通体透亮,色泽纯正,通体没有一点儿瑕疵,实乃玉中极品,儿臣恭喜父皇得此宝物!” 康王刚刚张开嘴,要说的话就被端王抢了先,却也说不出更多的了,只能面色不悦的闭上嘴巴。 陈皇显然对这件礼物很满意,望向下方,说道:“难得你们有心,这件礼物朕收下了。” 他语气没有停顿,又道:“既然你们送下如此厚礼,朕也不能小气,便赠你们茶百斤,上等丝绸千匹,官窑瓷器百件……” 鸿胪寺官员将陈皇的话翻译给几人,那西域使者却没有起来,而是再次拜倒,语气急促的说了几句。 陈皇的目光重新望向他鸿胪寺官员。 鸿胪寺官员看了看那西域使者,回头道:“回陛下,乌紫国的使者说,他们不要赏赐,只求陛下能出兵帮助他们,抗击小宛国……” 乌紫使者一边叽里呱啦的说着,鸿胪寺官员一边解释,众人也都听了个清楚。 小宛也是西域的国家,如今的实力要强于乌紫国,十多年来,已经吞并了数个西域小国,乌紫国就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乌紫使者这次莫名其妙的献宝,打的其实是搬救兵的主意。 不过,这显然不合陈国对西域的态度,两国向来互不侵犯,陈国也没有干涉西域小国国事的先例。 而且,小宛国使者就坐在使西域使者之中,而且小宛与陈国向来都没有什么摩擦,陈国没有理由因为一块玉,就去得罪一个西域强国。 陈皇没有思忖多久,便看了看他们,说道:“这是西域的家事,我陈国不好插手,今日乃是十六卫大比,这些事情,留后再议。” 陈皇已经表态,乌紫国使者自然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无奈的退下。 唐宁看了那几位使者一眼,打仗是要人要钱的,没有好处的事情,朝廷怎么可能会做,除非小宛将要统一西域诸国,对陈国形成巨大的威胁,否则仅凭一块玉,是收买不了皇帝的…… 乌紫使者退下之后,吴郎中便走上前,恭敬道:“陛下,比试的时辰到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揭穿黑幕? 十六卫大比的最后一场,是左羽卫复仇的一战,也是左骁卫能否延续不败神话的一战。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场比试对于左羽卫和左骁卫很重要,对京中的不少人同样如此,因为比试的结果,与他们口袋中的银子息息相关。 在比试之前,唐宁就特地提醒过萧珏,要让左骁卫赢,但又不要赢的那么明显,打出一种用尽全力才勉强取胜的样子。 如果连原先在十六卫中排名垫底的左骁卫都能吊打天子亲军,皇帝的面子上挂不住,也会引来有心人的注意。 比试已经开始,众人的注意力皆在场上。 “左羽卫现在使出的是锥形阵,精锐力量在前,于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突破、割裂敌人的阵型,两翼则扩大战果,看来左羽卫一开始便要强攻突破……” “左骁卫使用的是雁形阵,但好像又有所不同,其中蕴含了一些变化,左羽卫的精锐被牵制住了,左骁卫守中有攻,攻中有守,这种阵型前所未见,看上去不容易对付……” “时隔一年,左骁卫的进步竟然如此之大,哪怕是边军中的精锐,也不过如此……” …… 陈皇身边,有专门的十六卫将领解说,包括陈皇在内,在场的大部分文官都不懂这些,今日过来也只是看个热闹而已,好在那武将解说的很详细,便是不懂军阵也能勉强听懂。 武将们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上的比试,脸上频频浮现出异色。 场上的战况焦灼,一时之间也分不出胜负,陈皇收回视线,问道:“现在是谁占上风?” 陆鼎走上前,说道:“回陛下,两方实力相差并不明显,从眼前的情形来看,是左骁卫稍占上风。” 陈皇望向唐宁,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 能让十六卫排名之末的左骁卫,在一个月之内,和禁军精锐抗衡,岂不是说,只要给他时间,他就能让十万禁军的战力再上一个台阶? 按理说,能做到这一点的,都是数十年不遇的将帅之才,应该在战场上发挥他的能力。 但问题在于,唐宁也是他看中的相才,他在朝堂之上,同样能够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他的这两项才能都不应该被浪费,审时而用,方才是用人之道。 他思忖了片刻,那解说将领的声音变的略有急促:“左羽卫的阵型被击溃,左骁卫开始反攻了,他们在将优势不断拉大,左羽卫,左羽卫或许要输了……” 陈皇的目光望道场上,果然发现,原先以防守为主的左骁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了阵型,压着左羽卫,向着他们的帅旗之下一步步逼近。 周围的观众席上,也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喝彩声音。 喝彩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左骁卫拿下左羽卫帅旗的那一刻,终于达到了巅峰。 这也意味着,这次的十六卫大比,以左骁卫勇夺魁首而告终。 “居然是左骁卫赢了,皇帝的亲军都是干什么吃的?” “哈哈,我赌对了,我赌对了,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他们从一开始,每一场都赢得艰难,但每一场都能赢吗……” “左骁卫威武!” …… 周围看台上的声音嘈杂,众人议论纷纷,直到负责维持秩序的骁骑卫上前制止,才逐渐安静下来。 “左骁卫能赢,实在是出乎了朕的预料。”陈皇站起身,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说道:“左骁卫夺得十六卫大比魁首,颇为难得,左骁都尉萧珏领队有功,升为右郎将,左骁卫中郎将陈崎,调任右羽卫中郎将……” 他看了唐宁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萧珏和陈崎的任命属于正常的调动,突然让唐宁任左骁卫中郎将,场中怕是会有不少官员反对,不如回宫再拟旨。 陈中郎将和萧珏立刻起身拱手:“谢陛下。” 陈皇的目光望向唐宁,问道:“朕听闻,大比结束之后,你们还要送出两份大礼?” 不管陈皇想不想要这一份大礼,他们都不得不送,唐宁心中暗探一声,走上前,说道:“回陛下,写有座号的纸条已经放入箱中,被抽中座号者,即为中奖之人,为表公正,臣想要先请几位大人验证一番。” 他回头看着场内的官员,问道:“不知哪位大人愿意?” 陆鼎想了想,走上前,说道:“本官先来吧。” 他走到抽奖箱前,绕着箱子看了看,又将手伸进去,片刻后才收回来,看着陈皇,说道:“臣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异常。” 唐宁目光重新望过去,问道:“不知还有哪位大人还愿意检验?” 陆续有人影从人群中走出来,御史台更是仔仔细细的检验了一番,皆是表示抽奖箱没有任何问题。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 “慢着。” 唐宁的目光望着前方,看到滇王世子起身离席,向这边走过来。 滇王世子走到他的面前,对他笑了笑,说道:“我也来看看。” 唐宁多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说道:“世子请。” 滇王世子走到抽奖箱前,绕着箱子看了看,随后便背对着众人,将手伸进了箱中。 他向来善于发现细节,前面已经有数位官员检查过,都表明箱子没有什么问题,可有几人的面色却在某一瞬间发生了变化,直觉却告诉他,这其中应该有什么猫腻。 他伸出手,在箱壁上摸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又稍稍探出手,摸了摸上方的箱壁。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容,将贴在箱壁上方的一张纸条取了下来。 前面包括三位尚书和御史中丞在内,怕是没有人想到,他们会将这张纸条贴在箱子内的上壁之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果然见那纸条上写了一个数字“壹”。 黑幕,这是很明显的黑幕。 这座号为“壹”的人,便是他们事先内定好的人选,到时候只要将之揭下来即可瞒过众人。 虽说礼品都是由他们送出的,但十六卫大比却是由兵部主办,当着陛下和满朝文武的面,在这上面动手脚,便是欺君。 因为滇王世子是背对着众人,所以并没有人看清他刚才的举动。 他将那纸条攥在手心,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转过身的那一刻,脑海中忽然有一道亮光闪过。 他的座号是“二十八”,而座号越往前越小,岂不是说,座号为“壹”的,就是坐在最前方的一人。 滇王世子抬起头,目光望向最前方,正好和陈皇的视线对上。 滇王世子身体一颤,怔立原地。 他的双腿开始有些发软,感觉有些头晕目眩,前方似乎有浓的化不开的黑暗席卷而来。 第四百六十九章 讹诈 发现他取出的座号,代表的正是陛下时,滇王世子便明白了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同时也明白,为何这么明显的东西,前面的所有人都没有发现。 这次的抽奖是有黑幕,可这黑幕太大了,比天还大的黑幕,不是他区区一个世子能揭开的…… 唐宁看了看滇王世子,他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真的会有这么楞的人。 刚才他距离滇王世子最近,自然看清了他手里的动作,不过抽不中陈皇,倒霉的不仅是滇王世子,说不定连他的中郎将也泡汤了。 他转头望向萧珏,目光隐晦的看了滇王世子一眼,暗中对萧珏做了一个手势。 “世子,世子……” 滇王世子脑海一片空白,站在原地,只觉得一阵阵的眩晕,耳边的声音,也似乎是从什么地方飘来的。 萧珏抓着他的肩膀,使劲摇了摇,说道:“陛下问你,这奖盒有没有问题?” 滇王世子回过神,声音干涩嘶哑道:“没,没有……” 陈皇的视线从滇王世子的身上收回来,说道:“既然没有什么问题,那便开始吧。” “世子身体不舒服吗,我扶你坐下。”萧珏扶着滇王世子,在他的位置坐下,隐晦的拍了拍他的手,在他耳边小声道:“十万两,这次的奖让你来抽。” 滇王世子的身体一颤,眼神终于恢复了清明,猛地抬头看向萧珏。 萧珏看着他,压低声音,说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好!” 滇王世子目中涌出希望,迫不及待的开口。 十万两对他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但今日之事若是搞砸了,是他无论用多少个十万两都无法挽回的,根本不用任何犹豫。 萧珏坐回原位,对唐宁使了一个眼色。 唐宁走上前,说道:“公平起见,接下来,我会从在座中选一人,抽取第一位天选之人。” 他目光在人群中扫了扫,最终停留在滇王世子的身上,笑道:“这第一位人选,不如就让世子来抽吧。” 滇王世子像是担心别人和他抢一样,快步走上前,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开始了……” 迅速的将手伸进箱中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的手在箱中搅动了片刻,才缓缓的取出,摊开手掌,掌心处有一张纸条。 “壹号。”他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左右看了看,疑惑道:“谁是壹号?” 目光望向最前方的时候,滇王世子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快步走上前,跪倒在地,高声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福泽深厚,乃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唐宁观察了一番众人的表情,发现场中并没有多少人意外,似乎他们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端王和康王脸上还存有诧异之色时,怀王已经站起身,躬身对陈皇道:“儿臣贺喜父皇。” 此时,已有不少人起身,纷纷走上前。 “臣恭喜陛下……” “陛下是为天子,看来连上天都眷顾陛下。” “这是自然,陛下才是真正的天选之人……” …… 唐宁瞥了瞥他们,一群溜须拍马之辈,拙劣的演技,浮夸的表情,陈皇居然对此还十分受用,一国之君,朝廷二三品的大员,这脸说不要就不要了…… 陈皇看着跪在地上的滇王世子,目中闪过一丝捉摸不清的表情,看向唐宁,说道:“这么多人,偏偏选中了朕,此事还真是凑巧……” 唐宁看着他,正色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陛下乃是天命之人,自然会被上天眷顾,这份礼物,臣会让人送进宫里……” 遇到这么一位死要面子的皇帝,未免他以后在什么地方给他穿小鞋,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众人恭贺之后,纷纷归位,礼部郎中刘风走上前,看着唐宁问道:“陛下天命所归,不知道下一位有着如此气运的天选之人是谁……” 刘风此言一出,刚刚坐下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 这句话问的非常诛心,在陈国,能用“天选之人”来形容的,只有当今陛下,无论选出来的是何人,似乎都犯了忌讳。 这是兵部的疏漏,若是处理不好,怕是会招致陛下不满,刘风此言一出,便是相当于直接将唐宁架在火上烤了。 唐宁看了刘风一眼,笑道:“要不,刘大人试试?” 刘风退后一步,急忙道:“本官何德何能,岂敢代天行事?” 唐宁微微一笑,转身面对陈皇,躬身道:“陛下乃是一国天子,受命于天,陛下的意思即是天意,臣斗胆恳请陛下屈尊,抽取今日的第二人……” 在场的官员权贵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唐宁。 他这一手玩的十分漂亮,将刘风带给他的窘境彻底化解,天选之人便是天子选的人,谁也挑不出什么问题来。 都说这位唐大人天资聪慧,机敏过人,今日才知传言非虚,难怪陛下对他这么看重。 “好。”陈皇并未拒绝,重新站起身,说道:“如此朕便也凑一凑这个热闹。” 他走到奖箱前,随意抽出一张,念道:“两千三百五十六。” 纸条上的数字是座号,数字越大的位置越远,门票越便宜,这个区域的门票,便是普通百姓咬咬牙,也能买得起。 陈皇话音落下,便有一名禁卫快步走出去,不一会儿就带了一人过来。 来人衣着普通,样貌平凡,属于丢到人堆里就找不出来那种,倍带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恍恍惚惚,回过神来之后,立刻跪倒在地,颤声道:“草……,草民叩见陛下!” 对于一位京师的升斗小民来说,这辈子可能都没有见到皇帝的机会,更别说还有满朝文武,满京权贵,见完礼之后,就哆嗦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此时,中奖之人的消息,也已经逐渐的散布出去,安静的赛场,再次变的嘈杂起来。 “两千三百五十六,我是两千三百五十五啊,差一点就是我了……” “那是东巷的老王啊,也不知道他走了什么运,这可是一万两银子的大礼……” “连这个泥腿子都能抽中,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对了,不是还有一个吗,还有机会……” “你刚才没听到吗,另一个也选出来了。” “是谁?” “当今陛下。” “什么,这,这岂不是……” “嘘,小点声,脑袋不想要了!” …… 大比完毕,抽奖也结束之后,陈皇便起驾回宫,众人也纷纷离去。 萧珏看着面色苍白,心有余悸的滇王世子,提醒道:“世子可千万别忘了……” 唐宁看了滇王世子一眼,随口问道:“别忘了什么?” 萧珏道:“十万两银子啊!” 唐宁看着他,问道:“什么十万两银子?” 萧珏盯着他,诧异道:“不是你让我向他要十万两的吗?” 唐宁更加诧异,问道:“我什么时候说了?” 萧珏道:“那你又是竖起一根手指头又是握拳的,难道不是你教我的那什么番邦数字……” 唐宁看着他,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一号纸条被他握在手里了。” “原来是这样……”萧珏恍然大悟,然后看着他,问道:“那这十万两还要不要?” “要。” 第四百七十章 一个好人 唐宁原以为萧珏和他已经很有默契了,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暗示都被他会错了意。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抽一次奖就要十万两,这不是敲诈勒索是什么? 身为朝廷命官,暗中敲诈一位世子,成何体统? 萧珏问道:“你觉得五五分怎么样?” 唐宁道:“成交。” 他想了想,看着萧珏道:“你就不担心他反悔?”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 既然萧珏如此笃定,唐宁也就不再问了。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这次抽奖还有意外收获,因为陈皇损失了一万两银子,却也因为陈皇得到了五万两,世间之事,是福是祸,是舍是得,还真是难以说清。 十六卫大比决赛的这一场,孰胜孰负,还牵动着京中不少人的利益。 比赛刚刚结束,便有无数的消息向着四面八方传去。 左骁卫的取胜,固然让许多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也没有他们第一次战胜左羽卫时引起的那番震动。 作为在此次大比之中,唯一一支保持着全胜的队伍,最后一场有许多人都将银子押在了他们身上,虽不至于赚的盆满钵满,但也算是小赚一笔。 同时,唐人抽出的两条“锦鲤”身份,也在第一时间传了出去,引来了无数人的议论。 “天哪,是东巷的老王,这家伙真是走了狗屎运,他前阵子赌输了钱,还被债主赌了门,居然一下子就发达了……” “唐人的大礼居然是真的,我还以为他们只是做做样子,最后还是会给那些达官显贵……” “另外一份,不是给陛下了吗,难怪他们后来又增加了一份大礼,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陛下那份,是滇王世子抽出来的,说不定就是他从中捣鬼,想要讨好陛下?” “要不是他捣鬼,说不定我也有机会!” …… 关于十六卫大比的讨论甚嚣尘上,但关于那两份大礼的归属,百姓们的议论还要更多一些。 不知道是何原因,当抽奖的详情被公布之后,滇王世子立刻便收获了不少的骂声,三千人中取二,偏偏还能抽中当今陛下,众人就算是不用脑子,也清楚这肯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 很显然,嫌疑最大的,就是亲自出手的滇王世子。 京师街头,一名儒衫青年拦住一名过往百姓,问道:“请问您对这次的十六卫大比和天选之人一事有什么看法?” “看法,什么看法……”那人白了他一眼,说道:“骁骑卫那么弱都能赢,可见禁军十六卫堕落成什么样子了,那什么天选之人,还不是事先内定的,也就骗骗那些傻子……” 儒衫青年愣了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那人回答完了之后,正欲离开,脚步忽然一顿,看着那儒衫青年,又看了看他手中拿着的纸笔,问道:“你是唐人斋的记者?” 他看了看儒衫青年胸口的一块标记,怔了怔之后,轻咳一声,说道:“你刚才说对十六卫大比和天选之人的看法啊……” 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左骁卫去年还排名十六卫之末,今年大比便一举夺魁,可见在这一年里,他们付出了极大的努力,这一点是值得所有禁卫学习的;陛下身为天子,受老天眷顾,能成为天选之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相信我大陈在当今天子的治理之下,一定会变得更加繁荣,更加富强……” …… 滇王世子府。 滇王世子坐在位置上,一只手紧紧的抓着扶手,面色阴晴不定。 这次不仅白白损失了十万两银子,还无故背负了骂名,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算到了这次的抽奖会有黑幕,却没算到最大的黑幕就是当今陛下,险些酿成大祸。 他恨萧珏,恨他没有事先提醒,恨他趁机敲了他十万两银子,但他更恨自己。 如果不是他非要让唐宁难堪,也便不会有今日的事情。 可那唐宁抢了苏媚,也让他输了银子,这口气不出,心中又实在是无法释怀。 但今日之事,却又的确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使得滇王世子胸中的憋闷无处抒发,胸膛像是快要炸开一样。 他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之后,咬牙道:“来人!” 有人快步从门外跑进来,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滇王世子面色阴沉,仿佛心在滴血,说道:“送十万两银子去萧府。” 这十万两银子他不得不送,因为他必须承萧珏这个情,在他们这个圈子,人情要比银子重要得多。 …… 礼部。 尚书大人,侍郎大人,以及四部郎中都去了骁骑营观看大比,礼部的诸位官吏要比平日里松散许多。 “听说了没,左骁卫赢了,我押了十两银子在他们身上!” “该死的左羽卫,还是是什么天子近卫,这次害老子输惨了!” “都赶快回自己衙房,尚书大人回来了!” 听闻尚书侍郎以及各部郎中回衙,众人立刻回到自己的衙房,装作一副认真办公的样子。 唐淮走进自己的衙房之前,脚步顿了顿,回头看着刘风道:“张侍郎辞官告老,这次吏部空缺出一个侍郎的位置,本官已经托端王殿下帮忙,将你的名字报上去,你自己也要用心。” 刘风立刻道:“下官知道。” 吏部和礼部侍郎是六部侍郎中实权最大的,自然有无数人争抢,若是能够拿下,手中立刻便有掌握大量的资源,刘风资历已足,差的只是一个机会。 唐淮走进衙门,驾部郎中对刘风拱了拱手,说道:“恭喜刘大人。” 刘风挥挥手,说道:“此时恭喜,还为时过早。” 驾部郎中道:“既然端王殿下愿意帮忙,只要不出什么岔子,此事便**不离十了……” 刘风和几人客套几句,便迈步离开。 祠部郎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息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驾部郎中看着他,问道:“刘大人,怎么了,为何叹气?” 祠部郎中道:“刚才在陛下面前,刘大人险些让那唐宁吃了一个暗亏……” 驾部郎中点了点头,说道:“若不是他机敏,关键时刻将陛下搬出来,今日的事情可就难办了……,被他化险为夷,刘大人也觉得可惜吧?” “不是。”祠部郎中摇了摇头,说道:“我是为刘大人可惜。” “刘大人?”其余三部郎中看着他,问道:“刘大人又怎么了?” 祠部郎中叹了口气,说道:“当初我们三人没有得罪过那唐宁,尚且被他折磨的不成人样,刘侍郎在这么多人面前让他难堪,你们觉得,他会轻易放过刘侍郎吗?” …… 唐宁坐在书房里,将萧珏递过来的一叠银票扔进了抽屉。 他原以为内定一个陈皇,会影响唐人在京的信誉,想不到半路杀出一个滇王世子,平白无故送上来五万两银子不说,还替他们背了这个黑锅。 现在京师普遍传言,之所以会选中陛下,都是因为滇王世子在暗中操作,想要拍皇帝的马屁…… 萧珏将另一叠银票揣进怀里,说道:“世子殿下真是个好人。” 唐宁对此深以为然,世子殿下是个好人,但有人就不是了。 比如礼部侍郎刘风。 第四百七十一章 打听个人 唐宁和礼部侍郎刘风无冤无仇,刚才当着陈皇和文武百官的面,他却故意给他下套,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堂堂左骁卫中郎将,岂能被他欺负到头上? 陈皇的动作很快,就在刚才,宫里已经来了圣旨,从现在开始,他就是左骁卫中郎将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按照禁军中的习惯,大将军一般只是虚衔,将军大多外派,所以他就是左骁卫的实际掌权者。 当然,他也清楚陈皇的意思,将他破格的提拔到这个位置,无非是想要他在左骁卫做出一些成绩来。 萧珏将银票藏好,才看着唐宁说道:“我现在也是右郎将了,只要明年能升中郎将,三年内我就有信心当将军……” 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做中郎将,我做什么?” “你做将军啊。”萧珏看了看他,说道:“到时候,我们双剑合璧,在十六卫中就无敌了……” 唐宁挥了挥手:“你自己一个人贱就行了,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十六卫大比已经结束,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兵部那边,年末除了大比之外,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唐宁可以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他出了门,走到天然居门口的时候,意外碰到唐水,然后和她一起进去。 隐蔽的小院中,唐妤握着唐水的手,问道:“水儿这些天在忙什么?” 唐水道:“陪我娘去了一趟姥姥家,昨天刚刚回来。” 唐妤想到一件事,看着她问道:“快到年末,你的生日也快到了。” 唐水看了看她,蹙起鼻子道:“还有两个月呢。” “算起来,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唐妤看着她,问道:“你告诉小姑,心里有没有喜欢的年轻才俊?” “没有……”唐水皱起眉头,说道:“小姑你就这么盼望我嫁出去吗?” “当初抱着你的时候,你还连话都不会说,转眼就长这么大了……”唐妤只是拢了拢她的头发,又看了看一旁的苏媚,说道:“女子总是要嫁人的,你和媚儿都不能再等了……” 苏媚比唐宁大三岁,比唐水大两岁,连唐夭夭都算是老姑娘了,她们两个比唐夭夭大三四岁的,更是百分百的剩女。 只不过,苏媚嫁不出去是因为她不想嫁,她只要一句话,京师想娶她的男人能从东城门排到西城门还能再排回来。 唐水是嫁不出去,她在京中的凶名,比起陆雅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陆雅被萧珏收了,京中魔女只剩她一个,谁敢娶她,除非是活腻了…… 唐水敏锐的捕捉到唐宁上扬的嘴角,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她的表情让唐宁察觉到了危险,起身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他走到前院的时候,苏媚从后方跟过来,说道:“恭喜你了,唐将军。” 严格来说,中郎将其实还不能称为将军,但大家平日里互相吹嘘惯了,一般都会将前面两个字省略掉,叫唐将军可要比唐中郎将好听多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就一句恭喜吗?” 苏媚瞥了瞥他,说道:“要不你来我房里,我为你吹奏一曲?” 唐宁想了想,摇头道:“也不是没有听过你弹奏,要不你跳支舞吧,还没有看过你跳舞呢。” “想得美。”苏媚丢给他一记白眼,说道:“我只为我的夫君跳,你是我的夫君吗?” 唐宁不死心道:“干弟弟也不行吗?” 苏媚看着他问道:“干弟弟能当夫君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唐宁看着她,见苏媚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笑道:“吹奏一曲也是可以的。” 不能看苏媚跳舞,听她吹箫也是一种享受,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能够享受到一种从内心深处涌出的宁静。 萧声空灵悠远,一曲过后,苏媚放下手中的洞萧,看着他,说道:“你和两年前不一样了。” 同样的萧声,唐宁在两年前听到的时候,被引动了心底的回忆,不自觉的泪流满面,现在再听起来,感受到的却是另一种心境。 苏媚走过来,在床边坐下,说道:“两年前的你,心中充满了孤独和悲伤,现在的你和当时不一样了。” 唐宁看着她,说道:“你也不一样了。” 苏媚问道:“哪里不一样?” 唐宁仔细的打量了她一番,说道:“气色比两年前更好了,也比两年前更漂亮了……” 苏媚正值女子一生中最美的年华,刚刚褪去了花季少女的青涩,颇具风韵而又没有太过,可能是因为这两年睡眠有所改善的原因,她整个人看起来,更胜往昔。 苏媚瞥了瞥他,语气中带着满意,说道:“你倒是比两年前更加油嘴滑舌了……” 唐宁不由的想起两年前初见时两人针锋相对的场面,轻咳一声道:“那个时候不是年轻吗……” “不说这个了。”他摆了摆手,看着她说道:“向你打听个人,你这里应该有他的资料。” “什么人?” “礼部侍郎,刘风。” …… “阿嚏!” 唐家,正在堂中议事的刘风打了一个喷嚏,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唐琦看了看他,说道:“这两天天寒,刘大人注意身体。” 刘风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说道:“谢唐大人关心,回府我便再多加一件衣服。” 唐淮抿了口茶,说道:“吏部右侍郎之位空缺,论资历,能与你争的,只有工部侍郎李岩,李岩此人,政绩平平,在朝中也无甚背景,陛下选他的可能性不大,只要你自己这边不出什么纰漏,这吏部右侍郎的位置,非你莫属。” 刘风立刻拱手道:“下官一定不负尚书大人之托。” 六部中,最重要的便是户部和吏部,自上次户部侍郎韩明出事之后,唐家在户部便少了一员最重要的大将,至今没有恢复元气。 若是此次能够在吏部占据一席之地,无论是对唐家,还是对端王,都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 …… 十六卫大比结束已有两日,唐人斋门口,仍然有许多人习惯性的每日买上一份报纸。 这是因为,在十六卫大比期间,报纸上不仅会记载赛程和技术分析,还有刊登一些有意思的新闻。 这其中,有些是时政要闻,诸如草原局势稳定了一年,逐渐有了破冰的迹象,完颜部又吞并了几个部族,有持续壮大的趋势,而在遥远的西域,小宛国也在近些年内强势崛起,已经引起了几个西域大国的重视,朝中也有不少官员提出了“西域威胁论”,还留在京中的小宛国使者亲自出面辟谣,表示将坚定不移的落实和陈国和平相处的方针不动摇…… 有些是奇闻异事,比如城东某骗子自称自己是陛下亲自抽中的锦鲤王某某,因为奖金被官府扣下,需要十两银子打点才能领取,承诺借一两还十两,在连骗八人之后,被捕快当场抓获,平安县衙在此郑重提示,临近年末,骗子猖獗,请京都百姓提高防范意识,避免上当受骗…… 还有些是京中官员或是权贵的花边新闻,例如某某侯娶了一位西域小妾,某某官员被家中大妇闯进青楼,从青楼红牌的床上拎下来…… 这些新闻满足了京师百姓的猎奇和八卦之心,又因为物美价廉,颇受百姓欢迎。 皇宫之中,陈皇已经习惯姓的在早朝结束之后,批阅奏章之前,看一份唐人斋的报纸。 “十六卫大比之后,唐人斋特派记者卓xx当街采访了几位京师百姓,热心百姓表示,此次十六卫大比,有利于宣扬禁军威严,促进大陈和西域小国的关系,在当今陛下英明神武的领导之下,陈国必将会进一步走向强大……” 陈皇嘴角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笑意,片刻后,放下报纸,看向魏间,说道:“唐人斋的报纸,让京中各大官衙也都订上一份……” 第四百七十二章 别有用心 威严,霸气,英明神武,高大伟岸……,在穿越之前,唐宁对于皇帝的印象是这样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穿越之后,陈皇彻底推翻了他对于封建帝王的认知。 贪财,吝啬,老奸巨猾,看似重情,但必要的时候却会冷血无情,帝王无情也就罢了,都说天家无亲情,父子兄弟互相砍来砍去的再也正常不过,可身为皇帝,吝啬到让他每天给京中的各大官衙送一份报纸,绝口不提酬劳的事情,就有些抠门的过分了。 他的行为连巧取豪夺都算不上,根本就是**裸的掠夺。 唐宁要比陈皇大方多了,在心里谴责了一会儿,就不计较那几文钱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太忙了,如今好不容易闲下来,年节又快到了,他打算先放下工作,抽时间好好陪陪小如小意。 本来说好了今天和她们出去逛逛,刚刚走出家门,岳父岳母忽然来访,又只好折返回来。 苏如钟意在房内陪着陈玉贤说话,钟明礼走到唐宁面前,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唐宁,说道:“唐人斋刊印的报纸,是你授意的吗?” 唐宁点了点头,在娱乐极具匮乏的年代,消息的传递是十分缓慢的,一是靠嘴,二是靠官府的告示,后世新媒体爆发之后,报纸已经几乎被摒弃,但在这里,还是十分超前的东西。 钟明礼看着他,说道:“这几日的报纸我也看了,其他的没什么,但这上面对国事和朝廷命官的议论,还是尽量不要再写,以免朝廷怪罪。” 唐宁深知,虽然报纸在这个时代还是一个新兴产物,但到底与舆论息息相关,写的太过,朝廷必然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他对每日刊发的内容审查极其严格,力求做到政治正确,不触及红线,如何把握尺度,这其中也有很大的学问。 要不然,朝廷一个妄议国事,议论朝廷命官的帽子扣下来,才刚刚发展起来的京师日报,就要被灭杀在萌芽里了。 唐宁看着钟明礼,说道:“岳父大人不用担心,陛下已经下了口谕,让唐人斋每日都要送一份报纸给各大官衙,这其中的尺度,我会好好把握的。” “你心中有数就好。”连陛下都认同了,钟明礼闻言也放下了心,说道:“你忙吧,我去找老唐下两局棋……” …… 唐人斋。 清早,早点小摊的摊主刚刚支好摊子,便走到唐人斋门口,扔过来一枚铜钱,说道:“伙计,来份报纸。” 唐人斋的报纸价格低廉,一枚铜钱就能买到,一枚铜钱,只能买半个肉包子,小半壶茶水,用来买一份报纸,看看时事,了解了解那些贵人的私生活,也有许多人愿意。 那伙计收了钱,递过去一份报纸,小摊摊主随手递给摊上的一个食客,说道:“我不识字,帮我念念,这碗面不收你钱。” 小摊上的寒酸儒生接过报纸,也乐于做这笔交易,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 看完了之后,他才开口道:“报纸上说,年节将至,今年自腊月二十八起,京师取消宵禁……,呵,今年比往年提前了几天,年节应是会热闹一些。” “那年前也能多卖几碗面了,夜市的生意可好得很……”小贩嘀咕了一句,又问道:“还有呢?” “还有朝中几位大人的逸事,这上面说,工部侍郎李大人以前在水部,奉旨救灾的时候,总是冲在最前面,有两次都被大水冲走,险些丧命……,据说润州的百姓为了表示对李大人的感激,在堤坝上竖了李大人的雕像。” 那小贩道:“李大人可真是百官的楷模,如果朝中都是李大人这样的官员,百姓们就有好日子过了……,上面还写什么了?” “礼部侍郎刘风的儿子,前些天和人打架,被抓进了县衙,平安县衙提醒京中权贵,临近年节,要约束好自家子弟……” 卖早点的小贩摇了摇头,说道:“一个李大人,一个刘大人,你说这都是官,这官和官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寒酸儒生将报纸收起来,问道:“这份报纸能送给我吗?” 小贩挥了挥手,说道:“拿去吧。” 寒酸儒生拱手称了谢,起身离开,沿着街道上前,不久便走到一处官衙,迈步走进去。 他走到某处衙房,敲门进去,说道:“中丞大人,唐人斋的报纸,下官看过了,也还中规中矩,没有过分的妄议国事,倒是有些议论朝中官员……” 御史中丞站起身,挥了挥手,说道:“不用查了,陛下刚刚下旨,京中各大官衙都要看唐人斋的报纸,你安排一下,每天让人去取几份过来。” 那御史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点了点头,说道:“下官这就去安排。” 御史中丞重新那份报纸,看了看之后,喃喃道:“刘风,李岩……” 京中的那些权贵官员府中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百姓各有议论,有褒有贬,但也仅限于暗中,这唐人斋的报纸倒是一点儿都不避讳,谈论起这些来,颇为随意,偏偏又将尺度拿捏得很准,只陈述事实,不妄加评论。 毫无疑问,若是在这上面出现名字,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传的满京皆知。 陛下的这一道旨意,是否也有督促百官的意思,还有待揣摩…… 吏部。 方鸿将一张纸笺放在桌上,看着一名老者道:“周大人,这是各部报上来的名单,共有十人,若是没有什么问题,明日便该给陛下送去了。” 吏部虽然负责官员的升迁考核,但像一部侍郎这样的高级官员,他们只有提名权而没有决定权,最终的人选,还需要皇帝确定。 周尚书拿起纸笺看了看,说道:“看来,这次的右侍郎,就在刘风和李岩之间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摇了摇头,说道:“李岩这些年虽然政绩平平,却也没有什么污点,礼部刘侍郎的家风,可是有些糟糕啊……” 家风不严,子弟纨绔,是京中许多家族都有的问题,但像礼部侍郎刘风这样,被当做典型拿出来的,可是少见,更何况陛下下了旨,唐人斋的报纸是京中官员必看的,怕是刘侍郎家风不严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他拿起一份奏章,将十人的名字誊写上去,落笔之时,思忖了一番,将工部侍郎李岩的名字写在了第一个。 刘家。 刘风看着手中的报纸,面色难看,在他和工部侍郎李岩争吏部右侍郎的关键时刻,这报纸偏偏将李岩夸成了官员楷模,反而将刘里殴斗被抓的事情写在上面,这分明就是别有目的。 两相对比之下,岂不是说他不如工部的李岩? 他千算万算,还是漏掉了这个逆子,恼怒的抽了儿子一巴掌,怒道:“早就让你老实点,谁让你打架的!” 刘里捂着脑袋,一脸委屈,说道:“这不关我事啊,是凌风他们先动手的,而且我是被打的……” 刘风大声道:“你不招惹他们,他们会招惹你吗?” “我真的没有招惹他们……”刘里辩解道:“是他们想找唐昭的麻烦,唐昭跑了,他们就在我身上撒气……” 刘风皱眉道:“他们找唐昭的麻烦,关你什么事情?” 刘里幽怨的看着他,问道:“他们为什么找我,爹你真的不知道吗?” 第四百七十三章 捧杀 刘风是礼部侍郎,唐淮是礼部尚书,是他的直属上司。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自数年前开始,刘家便唯唐家马首是瞻,唯端王马首是瞻,只有这样,他在礼部才能不受排挤,在端王上位之后,刘家才能更上一层,他的官途也将畅通无阻。 刘家的家主唯唐家家主马首是瞻,刘家的子弟自然也跟在唐家子弟身旁鞍前马后。 刘里就是唐昭身边做牛做马的那个。 马主人跑了,他的仇家就转而欺负他的马,这就是唐昭惹下的麻烦,那些将门子弟为什么要找刘里的原因。 京中别的豪门大族,都是家中的纨绔子弟给家族惹麻烦,他们刘家正好反了过来。 想通了这一点,刘风便不好意思再怪儿子了。 “行了,以后见到他们,你就躲着一点。”唐家惹不起的众多将门,刘家自然也惹不起,刘风叮嘱了他一句,就快步走出家门。 那唐宁显然是在针对他,恰好此刻正是他争夺吏部右侍郎之位的关键时候,原本他有信心赢过工部侍郎李岩,现在则不一定了。 听说陛下也在看那唐人斋的报纸,那上面对李岩和他,一贬一褒,说不得会影响陛下的决定,在最坏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他必须做点什么。 礼部衙门。 唐淮从位置上站起来,在堂内缓缓踱着步子,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熟悉的人都清楚,当唐尚书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表明他心中真的已经动怒了。 “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片刻后,唐淮重新坐下,看着刘风说道:“这件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刘风点了点头,拱手道:“下官告退。” 他走出房门,走到院中的时候,脚步又停了下来。 吏部右侍郎之位至关重要,相信唐尚书比他还要重视,端王也不会坐视不管,此事他自己倒是不用过分操心。 他站在院中想了想,正要迈步离开时,目光忽然望向一边的走廊,问道:“刘郎中有事?” 祠部郎中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他说完之后,就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当初的户部侍郎好像也没有得罪唐宁,现在坟头已经开始长草了,刑部侍郎也没有得罪他,却沦落了一个发配的下场,他在礼部的这段时间,刘侍郎没有被克到,就已经烧了高香了,不去庙里求神仙拜佛,居然还敢主动去招惹他…… 这次就算他不掉井里,出门不被马车撞到,不会拉一个月肚子,吏部右侍郎的位子,怕是也别想要了。 刘风看了看祠部郎中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喃喃道:“莫名其妙……” 唐家,唐宁看着唐夭夭,唐夭夭也看着他。 片刻后,两人谁也没有瞪过谁,唐夭夭才问道:“你怎么不问我这次赌赢了多少钱?” “赌赢了多少就是多少。”唐宁看着她,反问道:“我难道怕你私吞不成?” “如果我真的私吞了呢?”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就这么相信我?” “我不信你信谁?”唐宁看着她道:“那些银子就先归在库房了,反正都是要用出去的。” “那可不行。”唐夭夭坐下来道:“虽然店铺是我们两个人的,但是你的银子是你的,我的银子是我的,我可不想贪墨你的银子,一会儿我就换算成银票交给小如。” 唐宁无所谓道:“随你吧。” 他现在对银子没有什么概念,当初在灵州的时候,为了几百两银子也要费尽心思,现在几万两几万两进账,反倒没有当初赚钱的那种成就感和满足感。 唐夭夭想到一事,看着他,皱眉道:“你的那些报纸根本赚不到钱,干嘛还要继续?” 唐宁看着她,语重心长道:“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也不能只想着银子,就比如我们这次承办十六卫大比,不也是投钱进去,可最终亏本了吗?” 唐夭夭摇了摇头,这次大比投入的虽然很多,但是门票和那些商人的赞助就已经回本了。 更别说大比期间对于各大店铺的宣传,唐家以前在京师的店铺默默无名,现在已经被京师的百姓认可,大比前后,每日的利润翻了数倍之多。 “你觉得有用的话就继续吧。”唐夭夭不懂的事情,一般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一些复杂的事情,对她的脑袋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考验,丢下一句话就翻墙回去了。 萧珏背着手走进来,看着他,问道:“听说礼部侍郎刘风最近在争吏部侍郎的位置,你是故意在报纸上那么写的吧?”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是唐宁的行事准则。 抛开他和刘风的个人恩怨不谈,能削弱唐家的势力也不错啊,吏部侍郎那么重要的位置,要是让他们的人上去了,唐家和端王岂不是如虎添翼? 萧珏道:“只有几句话,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最多是让他不能做吏部侍郎而已……” “不然还能怎么样?”唐宁站起身,问道:“难道还能挑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潜入刘府结果了他不成?” 刘风此人虽然算不上是什么清流,但本身也没有大的把柄,连苏媚她们都没有查出来,从正常途径,唐宁还真的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他虽然做人没原则,但是做事却有底线,因为这种事情杀人,那和唐家的那些渣滓还有什么区别? 萧珏想了想,说道:“也是,刘风如果做不了吏部侍郎,唐家的一番努力就白费了,所以你贬低刘风,又让人在京中散布消息,扩大工部侍郎李岩的功绩,进一步贬低刘风,就是为了让李岩取代他……” 唐宁目光望向他,眉头皱起,问道:“散布什么消息?” 唐人斋的报纸如今已经成为了各大官衙的官方读物,连陈皇也会看,他根本不需要再散布什么消息,也没有散布消息。 萧珏看向他,诧异道:“这两天京中的百姓都在议论工部侍郎李岩,他过往的功绩也都被人挖了出来,大加宣扬,又散布了关于礼部侍郎刘风的一些污点……,这些难道不是你让人做的?”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萧珏怔了怔,惊讶道:“那会是谁,难道是李岩自己?” 唐宁继续摇头:“应该也不是。” 萧珏看着他,问道:“不是你也不是李岩,那会是谁?” 唐宁想了想,说道:“刘风,或者唐家。” 萧珏楞了一下,目光望向他,问道:“刘风和唐家疯了不成,为什么要贬低自己,抬高别人?” 唐宁眼神微凛,说道:“这是捧杀。” 第四百七十四章 故意的【第三更】 俗话说,欲要让其死亡,必先使之疯狂,捧杀便类似于这个意思。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想要对付一个人,可以反其道而行之,过分地夸奖或吹捧此人,使其膨胀,可能他胀着胀着就自己爆了。 然而捧杀还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发挥作用,即便是工部侍郎李岩没有因为过度的吹捧而骄傲,但却有人会因此而猜忌他。 萧珏怔了怔,看着唐宁问道:“你是说,陛下会因此猜忌工部侍郎?”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不管陛下怎么想,事情都变得复杂了。” 凡事都有度,不管是十六卫大比改制也好,唐人斋的报纸也好,都要控制在陈皇的底线之内,距离这个底线越远越好。 唐宁将刘里晾出来,稍微的吹一吹工部侍郎李岩,并不会触及到这个底线,但是刘风或是唐家火上浇油,让这把火烧得更烈,却是打乱了唐宁的计划,直逼陈皇底线,将事情变的复杂了。 自从经历了抽奖一事之后,唐宁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短板,开始有意识的琢磨这些事情,为此还从书坊中找了许多官场小说,花费了不少时间钻研,避免下次再出现类似的情形。 萧珏看着他,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李岩当不当吏部右侍郎,和唐宁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唐宁又不认识他,他只是不想让刘风得意,不想让唐家得意而已。 不得不承认,他们的这一招玩得实在是妙,唐宁若是再插手,很容易将自己也牵扯进去。 他想了想,说道:“要不,我们还是考虑找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潜入刘家吧……” 皇宫之内,某处偏殿。 陈皇坐在方桌一侧,捏起一颗棋子,说道:“为了一个吏部右侍郎,还真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对面身穿布衣的中年男子落下一颗棋子,说道:“吏部侍郎位高权重,足以影响朝局,为了争夺这个位置,难免引起党争,这些手段,连草民这些年都见了不少,陛下应该已经见多不怪了。” “可朕还是生气啊……”陈皇放下棋子,叹了口气,说道:“党争党争,朕还没死,也没病呢,他们争什么,急什么呢,盼着朕早点死吗?” 他说着说着,目光一凛,继续道:“端王,康王,康王,端王,朝中的某些人,这么早就急着站队,怕是也盼着朕早点死呢。” 中年男子抬眼看了看他,问道:“陛下是说唐宁?他这次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贬低刘风,抬高李岩,也的确是有些明显了。” “他?”陈皇摇了摇头,说道:“他和李岩见都没见过,朕了解他,他一定是因为刘风上次在朕和百官面前差点摆了他一道,唐宁这个人朕很清楚,记仇,心眼小,肯定早就想着怎么报这个仇了……” 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以前草民以为,他是亲近康王的,但他从楚国回来之后,似乎还未和康王联系过,倒是和萧小公爷交情不浅……” “可是能因为同病相怜吧。”陈皇想了想,说道:“朕听说萧珏的病已经好了,唐宁……,他家中有两位娘子,到现在却连子嗣都没有,大抵是还没好吧……” 他望向中年男子,说道:“你和他打过交道,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他聪明过人,机敏异常,不争,淡薄,能力十足,但心眼小,记仇,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 “阿嚏,阿嚏,阿嚏……” 唐宁闲着无事,和唐夭夭在院子里下飞行棋,马上就要赢第一把的时候,忽然连打几个喷嚏,对面的唐夭夭抹了抹脸,站起身对他怒目而视。 唐宁揉了揉鼻子,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不就是赢你一场,至于吗……” 唐夭夭被他说的有些心虚,立刻道:“我去洗脸!” 说罢就匆匆的跑开了。 唐宁瞥了瞥她跑开的身影,心中暗叹口气,唐妖精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不就是输了局棋,至于骂人吗,而且还被他两句话就试出来了心里的想法…… 他看了看左右,偷偷将唐妖精的棋子向后移动了两格,身前忽然多了一道黑影,他的手一抖,以为是唐夭夭回来了,抬头一看,才发现是魏间。 魏间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唐大人,陛下召见。” 最近没什么事情,陈皇无缘无故的召见他,也不知道是向他要礼物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看向魏间,问道:“魏总管可知陛下找我何事?” 唐宁对魏间的感觉还不错,上次要不是他提醒,他甚至没有想到增加礼物的事情。 魏间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咱倒是不清楚。” 唐宁看着他,问道:“魏公公跟在陛下身边多年,对陛下的性格一定很了解,不如和我聊聊吧……” 魏间看了看他,问道:“唐大人这是……” 唐宁笑了笑,说道:“我担心在陛下面前说错了话,让陛下生气,想多向魏总管请教请教。” 魏间笑着说道:“好说好说……” …… 唐宁随魏间进了宫,还没走进大殿,就听到里面的争吵声。 殿内,端王看着陈皇,说道:“父皇,儿臣以为,礼部刘侍郎极有资历,足以胜任吏部侍郎的位置。” 康王笑了笑,走出来,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工部李侍郎最有资格,论资历,不在刘侍郎之下,而且李侍郎在民间风评甚好,刘侍郎在这方面,差之李侍郎甚远……” 端王看了他一眼,说道:“民间对于刘侍郎的传言,纯属诬陷……” 唐宁站在殿外,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刘风是唐家的人,也就是端王的人,端王自然要替他争,工部侍郎李岩听说是无派别,并没有亲近谁,但端王赞同的事情,康王必定会反对,对他而言,谁当吏部侍郎,也要比刘风当好。 可他们都不了解他们的父皇,两个人争来争去,陈皇极有可能一个都不会选。 康王和端王争吵的间隙,魏间走进来,说道:“陛下,唐大人来了。” 唐宁走进殿内,端王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冷语不言,康王倒是没有什么表情,视线在他身上一扫而过,怀王则自始至终都在神游物外,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皇看向唐宁,问道:“你可知,朕今日为何要召你过来?” 唐宁低下头,说道:“臣有罪。” 他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愣,端王脸上浮现出喜色,康王脸上露出诧异,就连怀王的视线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陈皇也没有预料到他有如此回答,看着他,脸上反倒露出了笑容,说道:“好,那你说说看,你到底有何罪?” 唐宁抬起头,说道:“臣在报纸上妄议朝政,议论朝廷命官,对礼部侍郎刘大人的风评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因而有罪。” 端王听闻此言,眉梢挑了挑,似乎颇为意外,康王目光望着唐宁,眉头皱了起来。 陈皇看着他,说道:“唐人斋的报纸朕看了,也不算妄议朝政,至于议论朝廷命官,也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只是衙门当时已经查明,刘侍郎之子是被人殴打,你们以后要调查清楚,尽量避免此类的无心之失……” 唐宁抬头看着陈皇,说道:“陛下,其实,臣不是无心之失。” 陈皇目光望向他,问道:“什么?” 唐宁继续道:“臣,臣是故意的。” 第四百七十五章 帝王之心 嚣张,在康王和端王眼中,如果此刻还有什么词来形容唐宁,只有嚣张。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臣有罪,臣是故意的。”这句话就相当于一巴掌抽在别人脸上,然后说“对不起,我是故意的”一样。 他这是在找死。 端王看着他,嘴角上扬,康王瞥了他一眼,目光漠然。 唯独怀王眼中,首次的浮现出一丝异色,魏间站在陈皇身后,看了唐宁一眼,面带笑容。 陈皇望着唐宁,脸上看不出表情,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臣不敢欺瞒陛下。”唐宁抬起头,说道:“臣和礼部侍郎刘风有些矛盾,臣这次是故意的。” “哦?”陈皇望着他,问道:“什么矛盾?” 唐宁看着他,开口道:“前些日子,十六卫大比决赛之后,刘侍郎当着陛下和朝中诸位大人的面,故意让臣难堪,臣与刘侍郎无怨无仇,他却如此对臣,虽然大比已经结束,但臣这些日子,每每念及此事,心中还是觉得委屈,食难安寝难眠,此仇不报,臣,臣终究意难平啊……” 殿中侍奉的两名宦官,看着唐宁,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 数日之前的一件小事,居然记到现在,食难安寝难眠也就罢了,连意也难平,这位唐大人,还真是小心眼的……可爱啊。 “原来是这样。”陈皇瞥了瞥大殿左侧的帐后,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得色,之后才看向唐宁,表情郑重,说道:“为官者当心中豁达,刘侍郎或许也是无心之失,你怎么能记到现在,伺机报复?” 唐宁低下头,说道:“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你也是情有可原,这次朕就不罚你了,不过下不为例。” 唐宁拱手道:“臣谢陛下恩典。” “还有一事朕倒是忘了。”陈皇看着他,想起一事,又道:“你如今已是中郎将了,家中两位命妇的品级也该提升提升,便一同加封四品诰命与五品诰命,另赏玉如意一对,贡丝两百匹……” 唐宁再次躬身:“臣代她们谢过陛下!” 康王与端王面色呆滞,眼看着事情似乎向什么奇怪地方发展过去了。 唐宁诬蔑朝廷命官,并且亲口承认,却不仅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收到了诸多赏赐,犯了错不罚反赏,父皇……父皇疯了吗? 如果不是父皇疯了,就一定是他们疯了。 唐宁站在原地,心中暗松口气,虽然可以说是无心之失,但警告和惩戒却是免不了的。 幸好刚才来的路上,他好好找老魏补了补课,再结合这两天悟到的,以退为进,成功的扮演好了一个官场傻白甜的角色,据说陈皇就喜欢这个调调。 谢礼完毕,陈皇看着他,又道:“既然已经任命你为左骁卫中郎将,你便在兵部多留一些日子吧,等到以后朕再另行安排。” 唐宁躬身道:“臣遵旨。” 陈皇从桌上拿起一封奏章,说道:“正好朕刚才与他们谈论吏部右侍郎该由谁来担任,你既然来了,就顺便说说看法吧。” 他望向唐宁,说道:“朕已经从十人中选出了三人,论资历与能力,礼部侍郎刘风,工部侍郎李岩以及京兆尹孙迁都能胜任,端王选了刘风,康王选了李岩,你觉得他们三人中谁更适合?” 陈皇话音落下,端王眉头微皱,康王则是目光望向唐宁,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唐宁早就知道陈皇有这种毛病,总是将三位皇子聚集到一起,询问他们关于政事的看法,他可不想被牵扯进去。 “臣选不了。”唐宁看着陈皇,说道:“吏部右侍郎责任重大,李岩大人和孙迁大人臣都不熟悉,不敢妄言。” 端王眉头舒展,康王望向唐宁的目光,霎时就变的凌厉起来。 陈皇看向他,诧异道:“刘风呢?” 唐宁道:“臣不喜欢刘大人,所以不会选他。” 陈皇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你这个理由,还真是直白……” 不过他也不再追问,目光望向怀王,问道:“睿儿,你觉得呢?” “儿臣,儿臣……”怀王左右看了看,说道:“儿臣和这三位大人都不太……” 他说到一半,才想起来这个理由唐宁刚才已经用过了,用埋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才道:“儿臣听说,李岩李大人在位期间,尽职尽责,应该能胜任此职。” 康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端王的眉头则稍有拧起。 无论是谁当吏部右侍郎都对唐宁没有什么好处,但康王和端王怀王表态之后,他已经知道这个位置花落谁家了。 陈皇猜疑心极重,而他最猜疑的,不是别人,就是他的三个儿子。 他们选了礼部侍郎刘风和工部侍郎李岩,那么就要提前恭喜京兆尹孙迁了。 京兆尹这个位置实在是不那么好坐的,京中权贵,没几个得罪得起,在陈皇给了岳父大人一块牌子之后,他一个京兆尹甚至没有平安县令当的舒服,这次也算是苦尽甘来,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了…… 陈皇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先下去吧,此事,朕再考虑考虑。” 几人退出大殿之后,陈皇望着从帐后走出来的一道人影,问道:“怎么样,朕猜的没错吧?” “陛下英明。”中年男子拱手躬身,说道:“这位唐大人,也太直了……” 陈皇目光望向殿外,说道:“朝堂上多的是弯弯肠子,要是多出现几位直肠子,朕也不用那么累了。” 中年男子走上前,问道:“那么陛下觉得,谁更适合吏部侍郎之位?” 陈皇收回视线,说道:“孙迁此人,还不错。” 他转头看向魏间,说道:“宣他进宫吧。” …… 走出御书房之后,端王径直离开,康王看了唐宁一眼,表情极为不满,并未开口,同样大步离去。 怀王站在他身旁,偏过头问道:“唐大人回翰林院还是出宫?” 经怀王提醒,唐宁才意识到,除了兵部郎中,左骁卫中郎将之外,他好像还有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身份。 他看了看怀王,说道:“出宫。” “正好顺路。”怀王笑了笑,说道:“不如一起吧。” 他和唐宁并肩而行,走了几步,忽然说道:“能不能和唐大人商量件事情?” 唐宁道:“殿下请讲。” 怀王看着他,说道:“以后陛下问话的时候,能不能让本王先说?” 唐宁看了看他,摇头道:“那要看陛下先问谁啊……” 唐宁心中暗叹,这年头,当一个傻白甜的官员也不容易,不仅要和皇帝斗智斗勇,还要应对来自于另一个傻白甜皇子的竞争,一不小心连台词都会被对方抢了…… 怀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随口问道:“据说唐大人还懂兵法?” 唐宁随口回道:“略懂略懂。” 怀王双手环抱,说道:“左骁卫勇夺十六卫大比第一,足以证明,对于兵法,唐大人可不只是略懂而已,你太过自谦了……” 唐宁道:“一位伟人说过,谦虚使人进步。” 怀王想了想,疑惑道:“哪位伟人?” “忘了……” …… 唐宁和怀王缓缓踱着步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不下去了就换个话题,奇怪的是这么聊天居然也不觉得尴尬,他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慢悠悠的踱到宫门口的时候,有一道人影匆匆的走进来。 此人穿着绯色官服,腰佩银鱼袋,应该是五品以上三品以下的官员,急匆匆的进宫,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他走到两人身前,身体顿住,拱手行礼道:“见过怀王殿下。” 怀王没有开口,只是点头示意,那官员抬起头,与他对视一眼,目光交汇,有一瞬的停顿,之后便很快移开,低下头,匆匆向宫内走去。 唐宁回头看了看,问道:“这位大人很面生啊,怀王殿下可知他是谁?” “原来唐大人刚才真的没有敷衍父皇。”怀王背着手,转身看了一眼,说道:“他就是京兆尹,孙迁。” 第四百七十六章 小肚鸡肠唐大人 都说帝心难测,这句话一点儿都不假。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吏部右侍郎之位空缺,人人都觉得接任这个位置的,不是礼部侍郎刘风就是吏部侍郎李岩,但陈皇却偏偏选了京兆尹孙迁。 端王和康王相争一场,结果谁也没有得利,想到康王刚才临走时候看他的眼神,似乎是因为他没有选李岩而心有不满,唐宁扯了扯嘴角,康王这个白眼狼,以前送礼送的不亦乐乎,自从他从楚国回来,没有替他求亲成功之后,就没有任何表示了,如今更是因为这件小事冷眼相向…… 事实证明,唐宁看人还是很准的,很早以前他就觉得,就连看似很不靠谱的怀王,都比他们两人靠谱。 和怀王在宫门前挥手告别,回到家中的时候,发现宫里已经来人了。 陈皇做事永远都是这么有效率,有好几次都是唐宁人还没从宫里回来,赏赐已经到家了。 小意的命妇品级跟着他提升,已经变成了四品诰命,小如也变成了五品诰命,唐宁注意到岳母的目光有些羡慕,岳父大人只能用干咳来掩饰尴尬。 之前陈皇倒是因为岳父大人政绩突出,封了她五品诰命,但小意如今是四品,做娘的不如女儿,心中自然不太好受。 萧珏最近不陪着陆雅,总是往他这里跑,从亭子里走过来看着唐宁,问道:“刚才找你的时候,她们说你去宫里了,陛下找你什么事?” 唐宁道:“关于在报纸上诋毁刘风的事情。” 萧珏惊道:“你承认了?” 唐宁点点头,说道:“承认了。” 萧珏追问道:“陛下是怎么罚你的,罚俸还是停职?” “没罚俸也没停职,赏赐了一些东西……”唐宁指了指堆在院子里的,陈皇赏赐的一堆物事,说道:“都在那里了。” 萧珏在院子里踱了几圈,看着他,喃喃道:“你说陛下是不是疯了,你做错了事,他不罚你,反而赏你……,哪有这样的事情?” 这就是萧珏这种直肠子难以理解的事情了,在皇帝眼中,错与对,是与非,其实并没有一个清楚的界限,做错了事情不罚反赏,做对了事情不赏反罚,再也正常不过,朝中的那些老狐狸都深谙此道,也幸亏萧珏是武将,要是在朝堂上和那些老狐狸斗智斗勇,没有陈皇庇护,没几天就被别人阴死了。 “我明白了。”萧珏摸了摸并没有胡须的下巴,说道:“这就叫帝王心术,有功也不一定要赏,如果功劳过大,功高震主,就算是有功也没有好下场,有过也不一定要罚,如果只是一些小错,不罚反赏,反而可以收买人心……” 萧珏的理解虽然浅薄了一些,实际的情况要比这复杂的多,却也并没有理解偏差,他因为大比的事情报复刘风,在陈皇眼中不算什么,但若是为了吏部右侍郎之位,参与党争,打击异己,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是前者,哪怕他狠揍刘风一顿,也不会受到什么大的惩罚,如果是后者,或许会因为今天进殿先迈右脚而被打入天牢…… 萧珏面露思忖之色,忽而看着唐宁,说道:“你说,要是我和陆雅把凌风他们抓过来揍一顿,陛下会不会也赏我?” …… 临近年末,朝中没有什么大事,唯一能让所有人都在意的,无非是谁会接任吏部右侍郎的位置。 六部之中,户部管钱,吏部管权,能坐上这两个位置的官员,不出意外的话,前途都不仅限于一个侍郎。 显然,这么重要的位置,无论是端王还是康王都不愿意放过,之前就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明争暗斗,想要将自己的人安排进去。 可谁也没想到,陛下没有选礼部侍郎刘风,没有选工部侍郎李岩,这两个呼声最高,被认为是最有可能接任吏部侍郎之位的人,还是待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 倒是被所有人忽略的京兆尹孙迁,莫名其妙的被调了过去,京兆尹官职不低,权力也不小,但着实是一个委屈的官,这次从官职上看是平调,但其实已经是异常的晋升了。 陛下的心思,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唐家,刘风垂手而立,满面颓败,原以为这次升任吏部右侍郎十拿九稳,虽然中间发生了一点儿波折,但很快就扳回一城,可谁想到,千防万防,防了工部侍郎李岩,没防住京兆尹孙迁…… 此次唐家十分看重的布局失败,就连端王殿下都亲至唐家,刘风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的青年,连呼吸都放缓了一些。 “怎么会是京兆尹孙迁……”唐琦在堂内踱着步子,喃喃道:“论资历,这位置就算不给刘侍郎,也应该会给李岩,怎么都不该是孙迁……” “说反了。”唐淮端起茶杯,说道:“那些消息放出去,李岩被捧得越高,陛下就越不会选他,这个位置就算陛下不给李岩,也应该给刘风,不该是孙迁。” 端王沉着脸,看着刘风,说道:“这就要问刘侍郎了,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去招惹那唐宁?” 唐琦闻言怔了怔,看着端王问道:“此事和唐宁有什么关系?” 端王看着刘风,咬牙道:“如若不是那日你当众让他难堪,他此刻岂会报复于你,为了逞一句口舌之利,白白丢掉了吏部侍郎的位置!” 唐琦听的一头雾水,面露疑惑,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王看着他,说道:“刘风当日当众让他难堪,他便在报纸上抬高李岩,贬低刘风,将事情搅得一团糟,康王今日在殿上以此为理由与我相争,连怀王也替他说话,父皇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放弃这两人,选了孙迁。” 听完端王的话,唐琦面色愕然的看着他,问道:“他当着陛下的面承认了此事,陛下不仅没有罚他,还赏了他?” 刘风怔怔的看着端王,依然有些难以相信。 就因为当日他的一句话,他居然如此的报复,此人,此人究竟小气到了什么程度? 更让他郁闷的是,明明受委屈的是他,陛下反而赏了唐宁,抹了他的吏部侍郎之位,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还是误算了。”唐淮站起身,说道:“我们斗的越狠越凶,反而在陛下那里失去了机会,倒是便宜了孙迁。” “有机会试探试探,看看能不能将他拉拢过来。”唐琦想了想,又道:“不过,怀王向来中庸,此次竟会偏帮怀王,以后需要小心他了……” “他有什么小心的?”端王挥了挥手,说道:“他在朝中一位亲信都没有,翻不起什么风浪,需要小心的是康王,屡次三番坏我们的事,这笔账,迟早要讨回来……” 康王府,康王同样一脸怒色,冷声道:“父皇选孙迁还是李岩,对本王来说都是一样的,可刚才本王已经暗示过他了,连怀王都选了李岩,他居然不帮本王,此人真的诚心归顺本王吗?” 康王身旁的一名中年文士看了看他,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件事情,殿下和端王可以开口,但外臣不行,否则在陛下眼里,便是参与党争,唐大人此举,才最为稳妥。” 他语气顿了顿,又道:“从这次刘侍郎的事情就能看出,唐大人遇事有些小……有些计较,殿下这次冷遇于他,怕是他会记在心中,一旦他心中有所芥蒂,再想拉拢他,可就难上加难了。” “以他和唐家的关系,和端王的关系,难道他敢记恨本王不成,除了本王,他还能投靠谁?”自唐宁求亲失败,从楚国归来之后,康王就对他的表现十分不满,今日更是生气,挥手道:“今天晚上,请他过来,本王倒要问问他,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 “康王邀宴?”唐府,唐宁看着康王府管家递过来的请帖,淡淡道:“不去,就说我没空。” 第四百七十七章 烂泥【第三更】 夺嫡时的站队,其实是一种投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选择了对的皇子,最后就有可能赚的盆满钵满,不费力气的走上人生巅峰,选择了错的皇子,仕途中断算是好的结果,搞不好还要抄家灭族,亏的一点儿不剩。 唐宁和康王算是共度过一段时间的蜜月期,那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相互利用,可以达到双方都想达到的目的,皆大欢喜。 从根本上来讲,他从来都没有站在康王那边过,确切的说,他只站陈皇。 不说在陈皇正值壮年,身体还很康健的时候,随便站队是一种很愚蠢的行为,单说康王本人,也不值得唐宁投资。 他不具备成为一个皇帝的能力,也不具备帝王的胸怀,他只具备了陈皇的吝啬…… 好的不学,专学坏的,抛开唐宁和端王的恩怨不谈,不带有色眼镜看人,哪怕是端王给他的感觉也比康王强上一些。 如今两人的蜜月期已过,他虽然不是跺跺脚就能震动朝局,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今日康王的态度,就是两人彻底划清界限的前兆。 从此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康王走康王的奈何桥,大家两不相欠,各自安好。 “没,没空……” 康王府管家看着唐宁,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怔了一瞬之后,重复道:“殿下说了,务必要请唐大人过去……” 唐宁看了看走过来的萧珏,说道:“你回去告诉殿下,就说我晚上和萧小公爷约了吃火锅,不好失信于人,只能抱歉了。” 康王府的管家看着他,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唐宁这是和康王殿下彻底撕破脸皮了。 他目光肃然的看着唐宁,问道:“唐大人确定要这么做?” 唐宁回头望了望,说道:“晴儿,送客!” 康王府管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唐大人刚才说的话,我会原封不动的转告康王殿下的。” 说完之后,他便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萧珏走过来,看了看他,问道:“怎么了,你和康王翻脸了?” 唐宁道:“再不和康王翻脸,陛下就要和我翻脸了。” “也是。”萧珏在他对面坐下,说道:“夺嫡这种事情,最好别掺和,陛下最不喜欢朝臣结党了。” 萧珏想了想,说道:“不过啊,你现在已经将端王和康王彻底得罪了,以后你怎么办?” 以后的事情唐宁根本不用考虑,陈皇现在身体那么好,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就算是端王和康王能上位,也是十几年几十年后的事情了。 而三年后,他就要和小如小意以及澜澜她们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了,不管陈国上位的是哪个王,他们管得着吗? 唐宁随口道:“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历史上夺嫡夺到最后,反而便宜其他人的事情还少吗?” “这倒是。”萧珏点了点头,看着他,又道:“这次你可出名了,大家都知道唐大人小气,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传言能信吗?”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萧珏想了想,说道:“我觉得你是有那么一点小气,而且记仇……” “不说这个了。”他拍了拍手,站起身,说道:“今天晚上火锅吃什么味道的,我叫上雅儿一起。” “吃什么吃!”唐宁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挥手道:“要吃回你家里吃去!” …… 哗啦! 康王府,康王掀翻了桌子,脸色涨红的看着王府管家,问道:“他当真这么说?” 王府管家哆嗦了一下,颤声道:“属下句句属实,唐大人,不,那唐宁的确是这么说的!” “看到了吧,他这是彻底和本王撕破脸了!”康王转过头,看着一名中年男子,厉声道:“徐先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中年男子叹息口气,低头不语。 康王脸色阴沉,喃喃道:“仗着父皇器重,居然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了,唐宁啊唐宁,你已经膨胀至此了吗?” 一名谋士看着他,上前道:“殿下,那唐宁怕是一开始就没有想着归顺殿下……” “哼!”康王冷哼一声,说道:“狂妄,以为没有了他,本王便夺不了嫡了吗?” 虽然康王被唐宁气的七窍生烟,但他此刻却也只能掀掀桌子,咒骂几句而已。 左骁卫中郎将已经是正四品的武职,更何况他还兼着礼部郎中,翰林院侍读学士,重重身份,再加上一个天子宠臣,朝中还真没有人敢动他。 一腔愤怒无法排解,康王召了几名舞姬,一边喝酒,一边看她们跳舞,派遣心中的烦闷。 一道人影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他身前时,拱了拱手,说道:“殿下。” “何事?”康王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耐烦。 徐先生虽然是他十分看重的一个谋士,但他向来都主张让他拉拢唐宁,为此送出去了不少礼物,可今日唐宁与他彻底翻脸,连带着让他对这位徐先生都不满起来。 徐先生躬身道:“回殿下,属下家中前几日来信,说是老母病重,属下要离京侍奉一段日子,特来向殿下告假。” “走吧走吧。”康王挥了挥手,说道:“本王同意了。” “谢殿下。”徐先生拱了拱手,最后看了康王一眼,转身离去。 片刻后,康王府外,一名年轻人背着行囊,快步追上前面的一道身影,问道:“师父,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为什么不留在康王府?” 徐先生回头看了一眼,轻叹道:“再厉害的泥瓦匠,也无法将一滩烂泥扶上墙,这个泥潭,还是早些离开的好,免得到最后将自己陷进去……” …… 想要在朝堂混的如鱼得水,要么是有着雄厚的背景和势力,要么就抱上一条粗大腿。 什么端王康王的,加起来都不如陈皇的一根腿毛,只要不做出越过陈皇底线的事情,在这京师就能活得很舒服。 和康王摊牌已经有几天了,他也没有做出什么举动,让唐宁逐渐开始意识到,从两年前入京到现在,一路摸爬滚打,他也算是有些身份的人了…… 临近年底,兵部还有些杂事,需要经过他的手,唐宁来到自己值房的时候,吴郎中正捂着肚子,满头大汗,见他进来,立刻道:“唐大人,你来的正好,周侍郎那里催的急,你帮我将这些整理好的卷宗交给周侍郎,我先去趟茅厕……” “去吧。”唐宁对他挥了挥手,拿起桌上的卷宗,向侍郎衙走去。 兵部有两位侍郎,一位就是他认识的聂谦,另一位周侍郎似乎在边军中待了不短的时间,前两天才回来。 唐宁走进堂内,没有看到聂谦,只看到一名中年男子坐在位置上,不用猜他就是那位周侍郎,他将卷宗拿过去,放在桌上,说道:“周侍郎,这是兵部司的卷宗。” “兵部司?”周侍郎抬头看了看他,问道:“你是何人?” 唐宁道:“唐宁,奉陛下旨意,暂任兵部郎中。” 周侍郎拿起那些卷宗,随意的看了看,随后便将之重重的摔在桌上,冷声道:“一团乱麻,兵部司整理的是什么东西,拿回去重新整理,全都整理清楚了再来交给我……” 唐宁微微一愣,不知道这位周侍郎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难道是吴郎中整理的这份东西有问题? 他将之重新拿起来,准备带回去让吴郎中再看看,顺便传达一下这位周侍郎的意思。 周侍郎看着唐宁走出去,才缓缓站起身来,这位新来的唐郎中,与他说话的时候,不卑不亢,看起来有些气盛,此类属下,在启用之前,需要好好敲打敲打才行。 他踱着步子,走出衙门,听到走廊上有两名小吏在议论。 “真的啊,唐大人当着陛下的面承认他想报复刘侍郎,这样陛下都没有罚他?” “不止没有罚他,还重赏了呢,刘侍郎就倒霉了,本来这吏部右侍郎之位应该是他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这算什么,户部韩侍郎才惨,他得罪了唐大人,现在连命都没有,还有刑部侍郎,听说已经被流放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也是唐大人的报复……” “还有礼部那几位,当初和唐大人抢送婚使来着,结果一个出门被车撞,一个走路掉井里,一个拉稀一个月……,简直太惨了!” “唐大人当真是我见过心眼最小,最小气,最斤斤计较的人……” “嘘,小声点,被他听到我们就惨了!” …… 听着两位小吏的议论,周侍郎站在衙前,面色发白,一下又一下的擦拭额头上的冷汗…… 第四百七十八章 斗到底! 唐宁走进值房,将那一叠卷宗又放在吴郎中的桌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哎,真倒霉,昨天不知道怎么了,吃坏了肚子……”吴郎中捂着肚子,从外面一步一步挪进来,挪到桌前的时候,看到桌上的卷宗,诧异道:“唐大人,这……” 唐宁道:“我刚才拿给周侍郎看了,周侍郎说这些卷宗整理的一团乱麻,让拿回来重新整理,整理好了再交给他。” “一团乱麻?”吴郎中怔了怔,说道:“我明明整理的很认真啊……”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周侍郎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吴郎中你可要小心些……” “啊?”吴郎中面露苦涩,说道:“聂侍郎还好说话一点,周侍郎的脾气向来不好,这下可完了……” 他颓败的坐回位置,忽然看着唐宁,试探问道:“唐大人,您当真在陛下面前说,你是为了报复礼部刘侍郎……”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常言道,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刘大人无缘无故的刁难我,自然也要礼尚往来……” 他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周侍郎快步走进来,大步走到桌前,拿起那份卷宗,看着唐宁,满面笑容道:“这卷宗整理的很好,是本官刚才看错了,看错了……” 唐宁还没说话,周侍郎又道:“原来这位就是新来的唐大人,真是一表人才,人中龙凤,本官刚刚睡醒,有些迷糊,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唐大人不要见怪。” “周侍郎客气了。”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周侍郎也是一心为公,我怎么会见怪呢?” 他不由的多看了这位周侍郎一眼,吴郎中说他脾气不好,看起来不像啊,这么彬彬有礼的一个人,怎么就脾气不好了? 周侍郎看着他,脸上带着笑容,问道:“我刚才和唐大人说话的声音是不是有些大,唐大人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没有啊。”周侍郎客气的过分,唐宁心中反倒有些诧异,说道:“周侍郎刚才的声音一般,没有很大。” “没有很大就是还是有些大了……”周侍郎吞了口唾沫,说道:“本官下次一定注意,以后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唐大人尽管直言,千万不要记在心里……” 周侍郎神色紧张的说了一番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退出去。 周侍郎实在是有礼貌的过分,甚至有些卑躬屈膝,刚才的那么一瞬间,唐宁差点以为他不是兵部郎中,而是兵部尚书。 唐宁望向吴郎中,不确信道:“周侍郎的脾气不好吗,完全看不出来啊……” 吴郎中吞咽了一口唾沫,从未见过如此的周侍郎,喃喃道:“周大人这次回来,改变是挺大的……” 唐宁眼见着周侍郎出门的时候,还回头对他躬了躬身,中华自古都是礼仪之邦,都是侍郎,如果礼部侍郎刘风也能像周侍郎这么懂礼貌,他又何必浪费那点儿油墨和纸钱。 礼部。 祠部郎中刘进坐在自己的值房中,喝着茶哼着曲儿,好不悠闲。 自从那个小心眼的扫把星走了以后,礼部众人的日子就好过多了,不会莫名其妙的遭灾,也不用担惊受怕,喝茶的间隙,他还有空乞求漫天神佛保佑,让那个扫把星再也别回来。 礼部最近不太平,刘侍郎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的,十拿九稳的吏部侍郎被人搅黄了,尚书大人很生气,刘侍郎的情绪也不太高。 这些事情,都没有逃过刘进的眼睛,甚至在这之前他就知道,刘侍郎这次肯定要被淘汰,根据他的观察,没得罪那扫把星的人,都有许多遭了殃,和他结下梁子的,还没有一个人逃的脱他的报复,按照常理,刘侍郎也不会幸免。 至于这一次的报复,到底是开始还是结束,他就不清楚了。 他小口呷了一口茶,膳部郎中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问道:“刘侍郎母亲明日六十大寿,刘大人要去贺寿吗?” “当然要去。”刘进站起身,说道:“六十大寿可是大事,我们这些做下属的要是不去的话,刘侍郎心里会怎么想?” “那明晚我们一起。”膳部郎中点了点头,又叹息口气,说道:“刘侍郎这次若是能够能拿下吏部右侍郎的位置,那便是双喜临门,老夫人六十大寿上也会增色不少,可惜被那唐宁搅了,难怪刘大人那么生气,说是要和那唐宁斗到底……” “斗,斗到底?”刘进怔了怔,问道:“怎么个斗到底?” 膳部郎中笑了笑,说道:“侍郎大人拿唐宁没办法,可不代表拿其他人没办法,那唐宁的岳父不是平安县令吗,平安县今年应试的秀才名额,比往年少了两成,这是平安县令的教化之失,若是这个数字明年再减少,他就要被调往外州了……” 朝廷向来都重教化,毕竟朝廷如今大部分都是靠科举取仕,通过科举晋升上来的,日后都会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 外州县令,若是连续三年教化考评不合格,要么降职,要么罚俸,京畿地区还要更严格一点,连续两年教化不合格的,很可能会被调往外州,虽然同样是县令,但外州怎可与京师相比,是明显的降职了。 官员的教化考评不归吏部管,而是归礼部,参与科举的秀才人数就是其中的一个考核标准,不过这个数字每年有波动很正常,除非是连年降低,否则礼部也不会刻意为难。 但如果礼部侍郎想要用此来刻意为难的话,也是合乎律法的。 刘进回过神来之后,抿了抿嘴唇,看着膳部郎中问道:“你是说,刘侍郎要动唐宁的岳父钟明礼了?” 膳部郎中点了点头,说道:“刘大人应该是要报上次的仇了。” 刘进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哎,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这些事情我们管不着。”膳部郎中挥了挥手,说道:“明日酉时之前,我去找你,我们一起去刘侍郎家贺寿。” 刘进扶着额头,说道:“明日,明日我怕是去不了了……” 刚才他还答应的好好的,现在却忽然反悔,膳部郎中看着他,诧异道:“啊,为什么?” “明天,明天……”刘进想了想,看着他,说道:“明天我可能会生病,你们到时候帮我向刘侍郎赔个不是……” …… 唐宁今日既没有和小如小意出去逛街,也没有和唐夭夭切磋,而是在家里赔岳父大人下棋。 岳父大人这两日下了衙就会直接来这里,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回去。 唐宁知道他是在躲着岳母,岳母大人因为诰命品级不如女儿而心有戚戚,导致官职只有五品的岳父大人也没什么脸去面对她,于是能躲则躲。 不过,小意能升四品诰命是因为他的左骁卫中郎将就是正四品,诰命夫人的品级一般与丈夫等同,岳父大人想要岳母心里好受点,除非他能把平安县令换成京兆尹…… 虽然京兆尹的职位现在空出来了,但他一年多之前调任平安县令的时候,就已经是连升三级了,这才过了不到两年,就再次来一个三级跳,这可能吗? 第四百七十九章 完颜之讯 陈国对于文武官员的晋升,都有一套成熟且严格的系统,唐宁对此很熟悉。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武官中,边军靠战功,禁军靠排名,萧珏靠面子,晋升是可以很快的,只要功绩足够,完全可以年纪轻轻就晋升高位。 相比于武官来说,文臣的晋升则极为缓慢。 普遍而言,哪怕只是半级,也要熬足数年的资历,当然,像他这种有颜值有能力还有拿得出手的成绩和经历的人可以例外,两年熬到正四品,不是问题。 但大多数人,都是要一步一个台阶的慢慢向上爬的。 比如平安县令想要晋升京兆尹,常规路线是先官升半级,外放到外州,当一个刺史的佐官,之后再用几年的时间爬到刺史,积累几年政绩,调任回京,却也不能直接任京兆尹,还要先在京兆府任一佐官,再经过数年,等到京兆尹被调离之后,才有机会接任。 岳父大人已经经历了一次三级跳了,第二次的可能性不大,为了照顾他的心情,唐宁下棋的时候都让着他。 一局棋还没有下完,宫中便有人传信,陛下宣召。 唐宁看着唐财主走进来,起身道:“岳父大人,我先进宫了,这局棋让唐伯伯陪你下吧。” 不知道陈皇又找他有什么事情,唐宁换了官服,虽那宦官走出门。 唐财主坐到唐宁原先的位置,抬眼看了看钟明礼,问道:“姑爷天天见皇帝,你这个做岳父的,怕是还没有见过几次吧?” 钟明礼其实只见过两次皇帝,第一次是中进士的时候,陛下集体召见,他在人群中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第二次是陛下微服私访,有幸面圣,说过几句话,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了。 他瞥了唐财主一眼,问道:“你见过吗?” “没有。”唐财主摇了摇头,说道:“不过,我一个商人,见皇帝有什么用,你可都五品官了,啧啧,这官当的,还不如你家姑爷……” 钟明礼落下棋子,淡淡道:“你也是大商人了,说起做生意,似乎也不如我家姑爷……” 唐财主冷哼一声,说道:“你这个靠姑爷上位的,有什么资格说我?” 钟明礼瞥了瞥他,反问道:“难道你不是?” 唐财主怔了怔,目光望向他,问道:“你说什么?” 钟明礼意识到刚才那句话的漏洞,纠正道:“我是说,你也是靠我家姑爷。” 他说话的时候,刻意将“我家”这两个字咬的很重。 …… 唐宁还以为陈皇这次是单独召见他,进了御书房,才发现殿内人数不少,户部左侍郎方哲,吏部左侍郎方鸿,礼部侍郎刘风,还有兵部周侍郎,还有几位则是生面孔,加起来一共有十余人的样子。 陈皇偶尔会在早朝之外开一开小朝会,唐宁被他临时叫过来几次,一般是问问政事,或者是有什么事情吩咐。 刘风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方鸿对他微微点头,方哲靠在柱子上似乎是睡着了,只有周侍郎走上前,看着他,微笑着说道:“唐大人也受到陛下召见了……” 唐宁总觉得周侍郎笑的有些硬,而且很格式化,似乎是故意装出来的一样,不过别人态度这么好,他也不能端着,看了看上方,笑问道:“陛下还没有过来吗?” 周侍郎客气的回道:“魏总管说了,陛下一会儿就到。” 距离御书房不远的一处偏殿,陈皇思忖许久,才落下一颗棋子,喃喃道:“这局棋下的时间有些长了……” 对面的中年男子道:“陛下先去御书房吧,草民在这里等陛下。” “罢了,让他们等一会儿,这局棋下完再说。”陈皇挥了挥手,说道:“你也别草民草民的叫了,听臣听的久了,朕到现在还听不习惯。” 中年男子低头道:“草民早就是个死人,也不配再称“臣”了,能陪陛下下下棋,解解闷,就已经心满意足。” “朕留下你的命,可不是让你陪朕下棋的。”陈皇重新落了一子,将一本奏章递给他,说道:“调京兆尹去了吏部,京兆尹这个位置又空了出来,这是吏部报上来的名单,你看看。” 中年男子伸手接过之后,扫了一眼,开口道:“十个名字,康王五位,端王五位……” “他们倒是分的公平。”陈皇扯了扯嘴角,说道:“朕的朝堂,要是不盯紧一点儿,就被他们瓜分光了。” 他重新捏起一颗棋子,说道:“再不去,他们该等急了,还有什么话,你一并说了,这个朝堂上,除了唐宁之外,也只有你这个死人敢和朕说真话了……” 中年男子想了想,片刻后才开口:“《国语》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关于唐大人刊印的报纸,虽然确有用处,但也不可任之由之,朝廷也要加以约束,亦或是干脆朝廷自己刊印,禁止书坊私印……” “朝廷刊印,需要一大笔银子啊,北方形势越来越紧张,朝廷的每一笔钱,都要花在刀刃上……”陈皇思忖片刻,说道:“朕会提醒他的,他做事也有分寸,更何况,这件事情,朝廷也不适合去做。” 舍不得银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实在拉不下来脸,在官印的报纸上写“陛下乃是天选之人,陈国在陛下的带领下,一定会变的更加繁荣,更加富强……”。 虽然他很喜欢听这些话,但是他也要脸。 这些话别人可以说,朝廷不可以,朝廷需要通知的事情,通过张贴告示,同样能达到传播的效果,以后也可以在唐人斋的报纸上征用一页用来通告这些,想来他也不会大胆到向自己要银子。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之后,继续开口:“西域方面,乌紫国使者的话,也不能轻视,小宛崛起的速度太快,很快就会对西边形成威胁,据说西蕃的部族,近两年也有统一的迹象,另外,草原上的完颜部,似乎已经变得急迫,迅速吞并着周边小部族,万一夹谷和术虎压制不住他们,草原上的平衡被打破,陈楚与草原,必将会有一战……” 陈皇用食指敲击着棋盘,喃喃道:“朕的儿子呀,外面的形势都已经如此了,他们居然还在窝里斗……” …… 陈皇真的不是一个守时的皇帝,唐宁在殿内和周侍郎已经聊了至一刻钟了,还不见他过来。 不过在这一刻钟里,通过和周侍郎的聊天,他倒也知道了一些不知道的消息。 周侍郎近一年的时间都在北边,是负责草原形势的,对于草原上的事情颇为了解。 自从陈楚联手,暗中资助夹谷和术虎两部之后,完颜部一统的脚步被遏制,但他们的实力却并不是在逐渐衰弱。 在两大部的压制下,完颜部依旧在一点点的蚕食扩张,到如今,已经有了遏制不住的迹象。 当然,这只是迹象而已,有陈楚在背后,至少在十年之内,完颜部别想翻身,但若是任由他们这样下去,十年之后,可就没人能压制住他们了。 周侍郎这次回来,就是专门禀报此事,商讨对策的。 唐宁目光望向他,说道:“你刚才说,完颜部近日发生了一些变化,什么变化?” 周侍郎道:“完颜部原先有三位王子,这三位王子手中,都掌控着数个部族,二王子死在了楚国,他的势力原本应该重新分配,但事实是二王子的势力并未被大王子和三王子瓜分,而是被赐给了一位公主……” “公主?”唐宁眉梢一动,问道:“哪位公主?叫什么名字?” 周侍郎想了想,说道:“完颜部大汗有四位公主,二公主早夭,大公主和三公主都嫁给了其他部落的首领,接手二王子势力的,是四公主,汉名应该是……完颜嫣。”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八十章 教化有失【第三更】 这是唐宁回陈国以来,第一次听到小蛮妞的消息。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发生在楚国的事情,对她的打击挺大的,唐宁还担心她会不会因此一蹶不振,现在看来,她似乎比他想象的坚强的多。 “唐大人有所不知,这草原上的情况和我们不一样,虽然大多数部落的首领都是男子,但也有女子成为部落首领的,不过,完颜部是大部,这一代可汗老死之后,应该还是会传给两位王子……”周侍郎还在继续说着,某一刻忽然停下了嘴巴,恭敬的站立在一旁。 一名宦官走进来,扯着尖细的嗓子,说道:“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 众人见礼之后,陈皇走到最上方的位置坐下,伸手道:“众卿免礼。” 陈皇今日召集各部侍郎及各衙官员过来,主要是年底的述职,大概就是做一个总结性的发言。 首先上前的是兵部周侍郎,他走到殿中,拱了拱手,说道:“启禀陛下,臣奉旨监督草原形势,近一年来,夹谷和术虎两部,遏制住了完颜部的扩张,但完颜部凶如猛虎,即便是暂时被困住,也总有下山的一天,臣建议朝廷联合楚国,联军出征,深入草原,彻底消除完颜部的威胁……” “朕知道了。”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此事,兵部先议出一个章程,朕也会通知楚国使者,让他们回去商议的。” 今日的小会不是朝会,各部官员都简明扼要,几乎也就是走一个过场,唐宁有些诧异,这种场合,显然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不知道陈皇叫他来做什么。 他心中刚刚升起这个想法,陈皇便看向他,开口道:“唐宁。” 唐宁拱手道:“臣在。” 陈皇缓缓道:“朕任你为左骁卫中郎将,是希望你能够让朕看到一个不同的左骁卫。年节过后,兵部的事情,你先暂且不用去管了,朕将左骁卫交给你,给你一年时间,让你好好训练左骁卫,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唐宁躬身道:“臣遵旨。” 别人的晋升和调任,都是有规律可循的,唯独他的和玩一样,翰林院还没有待多少日子,就开始了六部一轮游,中间顺便出使了一趟楚国,还组织了一场大比,六部没有走完,又被安排到了军中。 他觉得自己在陈皇眼中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唯一的好处就是生活中永远都充满了惊喜,户部待几个月换刑部,刑部待腻了换礼部,文官做久了又当武将……,不会显得那么无聊。 陈皇看着他,继续道:“还有,唐人斋的报纸要继续办下去,但涉及到朝事和朝中官员,要注意尺度,不可太过,这其中的界限,你自己把握……” 凡事需有度,唐宁心里这点逼数还是有的,点头道:“臣谨记。” 陈皇对他说的主要就是这两件事情,之后走出来述职的便是吏部左侍郎方鸿。 方鸿走上前,拱手道:“陛下,吏部今年对于官员的考核已经全部完成,此外,由于原京兆尹孙大人调任吏部,京兆尹之位空缺,关于京兆尹一职,吏部已经选出了一份名单,名单上共有十人,由陛下最终定夺。” 有宦官将他手中的一份折子递上去,陈皇看了看,便将之放下,说道:“京兆尹一职,至关重要,吏部还是再三斟酌之后,再提交给朕吧。” 方鸿面色动了动,陛下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对这十人都不满意,吏部再拟的时候,便要将这十人全都剔除,他抬头看了看,拱手道:臣遵旨。” 吏部之后是礼部,只见刘风走出来,站在殿中,先是鞠了一躬,随后道:“陛下,礼部对于京畿各州县教化的考核也已经结束,京畿三十六县中,今年应试的秀才人数较之往年平稳,长安万年等县数字略有提升,有教化之功,平安县应试秀才人数,较之往年有大幅下降,臣认为,这是平安县令在教化上的失职……” “平安县令?”陈皇脑海中浮现出某件事情,忽而望向唐宁,问道:“如果朕没有记错,平安县令好像是你的岳父吧?” 陈皇问完之后,殿内就陷入了沉寂,他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 兵部周侍郎看了看身旁似乎是陷入走神的唐宁,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唐大人,陛下问你话呢!” “啊?”唐宁回过神,小声道:“问我什么?” 周侍郎提醒道:“平安县令……” 唐宁立刻走上前,说道:“回陛下,平安县令虽然是臣的岳父,但臣觉得岳父大人任京官时日不长,怕是无法胜任京兆尹的重任……” “你在说什么?”陈皇看着他,问道:“朕有说过让他任京兆尹吗?” “没有吗?”唐宁面露疑惑,意识过来之后,立刻躬身道:“臣刚才在思考方侍郎说的事情,一时间入了神,请陛下恕罪……” 殿内众人看着他,心情皆是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陛下问的是平安县令是不是他的岳父,他答得是方侍郎刚才说的京兆尹之位空缺一事,平安县令正五品,京兆尹已经是四品大员,一次从五品升正四品,他以为平安县令是他自己啊? 这两位三元状元,一位在朝会上睡觉,一位在大殿议事之时走神,对陛下的问题答非所问,这种不认真,难道是聪明人的共性? 陈皇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以后在殿上之时,给朕认真点。” 京兆尹这个位置虽然尴尬,经常会弄的里外不是人,但对于朝廷来说却非常重要,不管是被康王还是端王掌控,都会变成他们打压对方的利器,甚至影响朝局,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所以无论是户部吏部的侍郎,还是京兆尹,陈皇都不想让康王和端王的人插足,因此才否决了吏部的提名,他需要找一个不涉党争,又有能力的人来担任…… 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忽然一怔,目光望向唐宁,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唐宁躬身道:“陛下,臣在议事之时走神,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陈皇看着他,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片刻后,才缓缓道:“朝廷每年的应试秀才之人都有波动,仅凭这一点,不能认定平安县令疏于教化,况且,他任平安县令不过两年,教化之事,也怪不到他的头上,朕倒是听说,他在任这两年,政绩突出,在民间风评甚好,倒也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他目光望向唐宁,问道:“朕记得,平安县令,似乎是叫钟明礼吧?” 唐宁诧异的抬头看了看,看到陈皇脸上莫名的笑容时,不由怔了怔,点头道:“是……” 第四百八十一章 官威 刚刚走出御书房,兵部周侍郎便向唐宁拱了拱手,祝贺道:“恭喜唐大人升任左骁卫中郎将……” 近一年来,他一直都在北边待着,才刚刚回京,对于京中形势不太熟悉,也是直到刚才才发现,陛下对于这位唐大人的纵容已经到了何等境界。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更加坚定了他不与之为敌的信念,如果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礼部侍郎刘风出了什么事情,他就更要将这个信念贯彻到底。 唐宁拱手回礼,看着周侍郎,问道:“听陛下后来说的话,刚才在殿上,礼部刘大人是不是弹劾平安县令了?” “弹劾倒也算不上……”周侍郎看着唐宁,刚刚开口,心中忽然咯噔一下,立刻道:“对,京畿各州县的教化,归礼部刘大人管,他认为平安县令的教化有失……,唐大人有所不知,教化是官吏考核的重要项目,若是连年教化不合格,轻则罚俸,重则降职……” 唐宁笑了笑,这个刘风,还真是没完没了。 针对他也就算了,居然还想针对岳父大人------若是岳父大人考核不合格,被降职调往外州,岳母一定会跟去,这样小意就会难过,小意一难过,他就会心疼,整个家里都不会和谐…… 刘风啊刘风,居然想破坏他的家庭,简直是不可原谅! 他转身望向后方,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的刘风吓了一跳,立刻停下脚步,大声道:“你想干什么?” 唐宁怔了怔,看着他问道:“刘大人这是做什么?” 他看了看刘风,忽然笑了,说道:“刘大人不会以为我在记恨刚才的事情吧?” 刘风冷冷道:“你自己心里怎么想,你自己知道!”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刘大人多虑了,虽然你当着陛下和朝臣的面故意让我难堪,虽然你弹劾我的岳父,但这也都是职责所在,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从御书房走出来的众人目光同时望向他。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如果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或者他稍微大度一点,刘风现在已经不是礼部侍郎,而是吏部侍郎了。 虽然这两个听起来差不多,但手中的权力却是天差地别。 刘风看了他一眼,说道:“不是就好!” 唐宁笑了笑,说道:“刘大人放心,我这个人,公私分明,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告辞!”刘风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话之后就匆匆离去。 “没礼貌的家伙。”唐宁回头看了看,望着身侧,拱手道:“方大人。” “唐大人。”短短两年,在灵州遇到的秀才已经与他平级,方鸿同样对他拱了拱手,说道:“怕是要提前恭喜你了。” 唐宁诧异道:“恭喜什么?” 方鸿道:“陛下对吏部提出的名单无一满意,应是有意让钟大人接任京兆尹之位。” 唐宁笑了笑,说道:“这只是猜测,岳父大人资历尚浅,怎么可能两次都连升三级……” 如果岳父大人这次不连升三级的话,或许会天天跑来找他下棋,唐宁要输,还不能输的明显让他看出来,这不仅是对他棋技的考验,也是对他演技的考验。 相比于和岳父大人下棋,他更喜欢被唐妖精蹂躏糟蹋,毕竟她只折磨**,不折磨灵魂。 因此他刚才才豁出脸不要,也要为他争一个机会。 虽然从正五品的平安县令一次晋升为正四品的京兆尹,是一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陈皇连从五品的兵部郎中一次提拔为正四品的中郎将这种离谱的事情都能做出来,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方鸿摇了摇,说道:“陛下不会无的放矢,京兆尹这个位置,陛下不希望一些人坐,也不希望对朝局产生影响,其实提拔钟大人上去,是影响最小的,毕竟,京兆尹比起平安县令,只是职权大了一些,实则是一脉相承的关系……” 宫内某殿,衣着朴素的中年人抬头看着陈皇,问道:“陛下决定让平安县令担任京兆尹?” 陈皇道:“怎么,你觉得不可?”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不可,只不过,从平安县令直接到京兆尹,这种事情,我朝并无先例,也没有这个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先例也得有人开,要不然,最初的规矩和先例又是怎么来的?”陈皇面色平静,说道:“这一次,就让朕来开这个先例。” 他一只手按在桌上,说道:“如今时局看似安定,却也是危机四伏,草原,楚国,西域,西蕃,朕若是任由他们在朝堂上厮杀争夺,怕是我陈国就算是不会亡于外,也要亡于内,步那梁国的后尘……” 中年人道:“即便是盛世,也蕴含危机,陛下不需太早担忧,我大陈国力蒸蒸日上,十数年数十年后,或许早已能够威震四夷……” “该来的迟早会来,到时候,他们两个只知道内斗争位的,能抵挡得了吗?”陈皇叹了口气,说道:“朕没有几十年可等了,若是上天能够再借朕百年,朕便有信心将我大陈国祚再延续数百年……” …… 唐宁回到家的时候,没有看到岳父大人,他走到房间,找到小意,问道:“岳父大人呢?” 钟意道:“相公去宫里的时候,爹就回县衙了,好像是衙门里有什么事情……” 唐宁走过去,牵着她的手,说道:“走,我们也去县衙。” 钟意诧异道:“我们昨天不是刚去过吗,相公找爹有什么事情?” 唐宁拉着她走出房间,说道:“走吧,我们边走边说……” 平安县衙。 两名身穿绯色官府的官员坐在主位上,平安县令钟明礼站在堂内,拱了拱手,问道:“不知徐少尹和郑教授来县衙,有何要事?” 这两位都是京兆府衙的官吏,京兆少尹是京兆尹的佐官,平日里辅佐京兆尹处理政务,府学教授则是监管一府之教化,他与之都打过交道。 郑教授抿了口茶,说道:“今年京畿三十六县中,教化考核普遍良好,唯独平安县不合格,被礼部提名,甚至累及府衙,平安县乃是最重要的京县,理应为各县做出表率,事实却更好相反,钟大人身为平安县令,难道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钟明礼看了看他,说道:“教化考核,并非只看应试的秀才人数,更何况,年景不同,每年应试的考生数目也会有小幅波动,下官认为,这实属正常……” 啪! 京兆少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声道:“钟大人这是在责怪礼部捏造事实吗,还是觉得此事应该归咎于府学,归咎于郑教授和本官?” 钟明礼看了看这二人,他为官多年,自然知道官员考核的标准,教化一事,是不能用数目还衡量的,向来都模棱两可,只要不是连续多年不合格,一般不会有什么事情。 今年平安县的应试秀才人数发生了一点小的波动,怎么都不可能引得京兆少尹和府学教授亲至,而他们的态度,看起来也像是故意为之。 “爹。” 钟明礼正要回答,一道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他转过身,看到钟意和唐宁走进来。 “钟县令!”京兆少尹看着他,瞥了唐宁和钟意一眼,说道:“关于教化考核一事,你还没有给本官一个交代,让这些闲杂人等出去!” 唐宁正要开口,闻言脚步一顿,目光望向京兆少尹,说道:“这位大人是……” 钟明礼走上前,介绍道:“这是京兆少尹徐大人,这是府学教授郑大人。” 唐宁点头道:“原来是徐大人和郑大人……” 京兆少尹眉头皱起,看着他问道:“你们是何人,见过本官,为何不行礼?” 京兆少尹只是从四品的官职,论品级,连小意的正四品诰命都不如,唐宁看着他,笑道:“少尹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八十二章 京兆尹 “大……” 徐少尹看着这位忽然闯进来的年轻人,面色一寒,“大胆”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却被郑教授赶忙拉到一边。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郑教授你……” “嘘……”郑教授看着愤怒的徐少尹,立刻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小声道:“他,他好像是唐宁!” “什么?”听到这个名字,徐少尹脸上的愤怒之色如冰雪般消融,立刻道:“当真?” 郑教授确信道:“当真,有一场十六卫大比我去看了,在场上见过他,不会认错的!” 这个人的面容他当然不会认错,也不敢认错,就是担心什么时候得罪了他,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徐少尹心底一寒,看着唐宁,缩回脖子,说道:“唐,唐大人……,本,本官找平安县令,是有要事,你,你别乱来。” 这京兆少尹居然和礼部侍郎刘风是一个德性,他长得这么好看,看起来像是会乱来的人吗?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京兆少尹便立刻道:“钟县令,本,本官和郑教授先告辞了,明年你们平安县的教化考核要是还不合格,京兆府衙便会上奏陛下,将你调离京县……” 说完,他看了唐宁一眼之后,就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钟明礼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他也只是听了些传闻,却不知自家姑爷在京师已经有了如此威名。 他将京兆府的警告抛到脑后,看着唐宁问道:“你们这次过来,有什么事情?” “有件事要告诉岳父大人。”唐宁看着他,说道:“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钟明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钟意,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忽而喜道:“小意有喜了?” “爹!”钟意脸色一红,瞪了他一眼,跺跺脚跑开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小意,是岳……” “什么,你岳母有喜了?”钟明礼脸色一变,喃喃道:“这不可能,明明每次都……” “停!”唐宁伸手打断他的话,急忙道:“没有人有喜,这件事情和你有关,你先听我说完。” 钟明礼这才放下心,说道:“什么事情,说吧。” 唐宁缓了口气,才道:“你可能要升京兆尹了。” “什么?” 钟明礼怔了怔,表情比刚才以为妻子怀孕还要震惊,他当初从永安县令升任平安县令,已经是连升三级了,这才过了不到两年,又从平安县令升京兆尹,这怎么可能,朝廷的官职又不是大白菜…… 最重要的是,他也没做什么啊,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政绩,教化考核还不合格来着…… 他刚想到这里,门外忽然传来尖细的嗓音:“陛下有旨,平安县令钟明礼,出来接旨……” …… 徐少尹和郑教授走出房门,心下才松了口气,脚步放缓。 郑教授心中惴惴不安,说道:“我怎么忘了,平安县令是那唐宁的岳父,要是被他记恨上,麻烦可就大了!昨天实在是不该听刘侍郎的话,答应他为难钟县令的……” 徐少尹心中虽然也有些慌,还是强自镇定道:“慌什么,慌什么,他只是兵部郎中,又不是京兆尹,鞭长莫及,管不到咱们的……” 郑教授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这才放下了心,说道:“孙大人去了吏部,不知道下一任京兆尹会是谁,会不会是徐少尹,就算不是你,也千万别是康王的人,要不然我们以后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我也不知道陛下会选谁。”徐少尹摇了摇头,说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人刚刚走到院中,忽然从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名宦官在几名禁卫的拥簇下,快步走进来。 两人看了看那宦官手中的东西,不由的一怔。 一名宦官走到院内,高声道:“陛下有旨,平安县令钟明礼接旨!” 钟明礼匆匆的从堂内出来,看到那宦官手中的圣旨时,有一瞬间的失神,想到唐宁刚才的话,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不过也只是瞬间,他就回过神来,跪倒在地,说道:“臣接旨!” 徐少尹和郑教授也双双跪下,他们可以见皇帝不跪,但跪接圣旨可是礼制。 那宦官铺开圣旨,念道:“敕曰:平安县令钟明礼,敦厚贤良,为政期间,勤政爱民,风评甚好,深得朕心……,着吏部从重议奖,任京兆尹,即日上任,钦哉。” 什么都没有做,天上忽然掉下来一个京兆尹,钟明礼一时间心绪难平,缓缓的伸出手,说道:“臣领旨,谢陛下隆恩!” “京,京兆尹……”徐少尹缓缓的转过头,望着郑教授,牙齿打颤,问道:“我,我没有听错吧?” 郑教授如丧考妣,抿了抿嘴唇,说道:“没,没有,是,是京兆尹。” 平安县令忽然就连升三级,变成了京兆尹,也就是说,他们刚才吼了他们的顶头上司,还向他们的顶头上司问罪…… 徐少尹身体晃了晃,小声道:“郑大人,扶着我点,我头晕……” 郑教授颤声道:“徐大人别抓我,我也晕……” 院内,那宦官将圣旨递给钟明礼,说道:“钟大人,陛下说了,让您接旨之后,即刻进宫,走吧。” 钟明礼咽了口唾沫,从这天降喜事中回过神来,伸手道:“公公请……” “钟大人请……” …… 等到院内已经没有人的时候,徐少尹缓缓的站起身,看着郑教授,问道:“你说,钟大人以后会不会报复我们?” 郑教授抿了抿嘴唇,不太确信道:“应该,应该不会吧……” 御书房内。 钟明礼走到殿内,拱手躬身,低头道:“臣平安县令钟明礼,参见陛下!” 陈皇放下手中的奏章,走下来,说道:“从刚才开始,你已经是京兆尹了。” 钟明礼怔了怔,拱手道:“臣,臣京兆尹钟明礼,谢陛下隆恩!” 陈皇看着他,问道:“知道朕为什么让你做京兆尹吗?” 钟明礼抬起头,嘴唇动了动,说道:“臣,臣不知。” 陈皇看着他,问道:“人都说,杀人放火平安令,三世不京兆尹,意思是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才会做平安县令,三辈子不修德行,今世才当京兆尹,你觉得呢?” 钟明礼拱手道:“回陛下,臣不信前世之说,无论是平安令还是京兆尹,臣只凭良心,行分内之事。” “朕起初还还在犹豫,这么做是否有些草率,毕竟本朝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陈皇看着他,说道:“现在朕觉得,没有人比你更适合这个位置。” 钟明礼躬身道:“臣惶恐。” “你也不必谦恭。”陈皇看了看他,说道:“朕相信你能胜任这个位置,不过,京兆尹的确不是那么好当的,你可向朕提一个要求,朕会酌情考虑的。” 钟明礼想了想,说道:“臣斗胆,请陛下……” 片刻后,陈皇看着他走出去,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这个京兆尹,有些意思。” 一道人影从帷幕后走出来,说道:“希望他以后是一个好官。” 陈皇看着他,说道:“放心吧,能提出这个要求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坏人。” 第四百八十三章 翁凭婿贵【第三更求月票】 平安县衙之内,此刻已经炸开了锅。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就在刚才,陛下连下两道圣旨,将县令钟大人连升三级,任命为京兆尹,赵县丞也官升半级,接替了钟县令的位置,成为新的平安县令。 他们在衙门多年,平安令直接升京兆尹的事情也几乎闻所未闻,宫中的传旨宦官一走,衙门之中就陷入了沸腾。 钟县令升任京兆尹,必定会将手下的心腹也带去,岂不是说,他们也有机会挪挪地方? 衙门内院,陈玉贤面色焦急的在房内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喃喃道:“陛下召见他做什么,他这个人,木头一样,要是说错了话惹怒了陛下可怎么办……” 唐宁走上前,安慰道:“您放心吧,陛下既然破例将岳父大人提拔为京兆尹,就不会因为他说错了话而惩罚他的……” 他话音刚落,钟明礼便快步从门外走进来。 陈玉贤走上前,握着他的手,问道:“怎么样,陛下没有为难你吧?” “陛下为难我干什么?”钟明礼诧异了一句,随后便笑着将手中的一件衣服递给她,说道:“这个给你。” 陈玉贤看着手中隐隐有些熟悉的服饰,问道:“这是什么?” “四品诰命服。”钟明礼看着她道:“陛下刚才让我提一个要求,这是我向他求来的,你穿上看看,合不合身……” 陈玉贤闻言怔了怔,随后便一拳打在他的肩头,生气道:“你傻呀,陛下的金口玉言是多么珍贵,你就求了一件衣服?” 钟明礼抓着她的手,笑了笑,说道:“只要你喜欢就好。” 陈玉贤紧紧的抓着手中的诰命服,抬头看着他,眼眶逐渐湿润,声音哽咽,“你这个傻子……” 岳母大人一会儿可能要试试诰命服合不合身,再站在房间里实在是尴尬,唐宁拉着小意走出来,顺便将房门关上。 钟意走到院中,才看着唐宁,问道:“陛下为什么忽然提拔爹做京兆尹……” 这一刻,对于礼部侍郎刘风,唐宁不知道是该谢他,还是该搞他。 他没有回答钟意的问题,而是捏了捏她的鼻子,问道:“如果有一个人想要害人,但却用坏心办了好事,我们应该怎么对他?” 钟意看着他,说道:“就算是办了好事,可是依旧是坏心啊,说不定以后又要干坏事了……” 唐宁笑了笑,将她揽在怀里,说道:“听娘子的。” 钟意看着他,问道:“爹这次升官,是不是又和相公有关?” 唐宁揽着她向衙门外走去,笑道:“这件事情只有陛下才能做主,你家相公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 京兆尹之位的落实,快的出乎意料,结果也出乎意料。 端王和康王为此使尽了解数,十数人争抢的位置,居然落到了一个连提名资格都没有,最不可能成为京兆尹的人身上。 端王没有胜,康王也没有赢,平安县令钟明礼,堪称是捡漏之王,再一次官升三级,出现在众人视野。 当然,当日在殿上,也有不少朝中重臣,这其中的隐情,也很快流传出来。 “我们侍郎大人说,这次平安县令钟明礼之所以能破例升为京兆尹,是因为唐大人。” “我也听说了,起初是礼部侍郎刘大人想要为难钟县令来着,后来被唐大人打了个岔,陛下就开始注意到钟县令了……” “什么打岔,我觉得就是故意的,这是在为自家岳父铺路啊!” “哎,人生有姑爷至此,夫复何求……” …… 平安县令只是一个五品官,在京师街头随便扔块砖头就能砸到的那种,朝堂之上许多官员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还知道他是唐宁的岳父,那个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一倍欺负,十倍奉还的唐大人。 人人都知道钟县令,不,现在应该叫钟府尹,人人都知道钟府尹是靠姑爷吃饭的,身为男人,面子上可能过不去,但不可否认,朝中所有人都想要这么一位姑爷。 都说母凭子贵,他是翁凭婿贵…… 辛辛苦苦熬资历,做政绩,不如人家生一个好女儿,个中滋味,也只有自己心中清楚。 也有些人心中郁闷,都是姑爷,为何姑爷和姑爷的差距如此之大,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朝中一些年轻官员,在陪妻子回娘家的时候,都受到了岳父大人莫名的冷遇,心中大惑不解,为何当初榜下捉婿的时候,他们一口一个贤婿,这才过了多久,自己在他们口中就变成了“不成器的东西”…… …… 今日是刘府老夫人的六十大寿,刘府门前,刘风正在接待来刘府贺寿的客人。 他已经听到了平安县令钟明礼升任京兆尹的消息,心中极不是滋味,今天早上刚刚在陛下面前弹劾的官员,下午就能和他平起平坐,刘风心中除了不是滋味之外,还有些懊悔。 如果他今日不提平安县令的教化之过,钟明礼的名字就不会出现,钟明礼的名字不会出现,陛下就不会问,陛下不会问,唐宁就无法接他的话,唐宁不接话------也就没有了他现在的郁闷。 想来想去,促成他心中郁闷的人,居然就是他自己------这让刘风心中更加郁闷起来。 “刘大人……” 前方已经有贺寿的宾客走过来,刘风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抛之脑后,今日母亲的六十大寿,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一名中年官员走上前,将一个锦盒递给他,说道:“听闻老夫人笃信佛门,这幅米芾的万佛帖,就当做是送给她老人家的贺礼了……” 刘风摆手说道:“吴大人,这太贵重了,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那官员摆了摆手,说道:“哎,这是给老夫人的,你刘大人可没有资格推辞。” “那我就代老夫人谢过吴大人了。”刘风将礼盒递给身后负责记录的下人,回头笑道:“吴大人,里面请……” 刘风是礼部侍郎,又是唐家和端王的心腹,在京中交友甚广,其中不少都是朝中大员,大多都是端王一系,他在端王一系中,地位尊崇,刘府老夫人六十大寿,又是难得的喜事,天色还未暗下来,前来贺喜的宾客就已经络绎不绝,车马将刘府门前的道路赌的水泄不通。 刘府门前,负责抄录礼单的下人都快抄断了手腕,依旧有礼物源源不断的从前面送过来。 “工部张大人,送上纹银一千两。” “鸿胪寺吴大人,名贵字画一幅……” “御史台崔御史,送上上等璞玉一对,极品珊瑚一座……” …… 与刘府来往者,非富即贵,奉上的礼物也珍贵异常,价值不菲。 某一刻,膳部司,主客司郎中走上来,对刘风拱了拱手,说道:“刘大人。” “你们来了。”刘风对两人笑了笑,又左右看了看,诧异问道:“祠部刘郎中呢?” 第四百八十四章 刘府大喜 礼部四司中,原礼部郎中因为科举舞弊案发,被唐宁接任,到如今还没有接替之人,暂时空缺,即便如此,今日也应该来三人。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膳部郎中看着他道:“刘郎中病了,让我们给您陪个不是。” “没事,刘郎中身体要紧。”刘风看了看他们,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进去吧。” 两人奉上礼物之后,走进刘府。 刘风望着他们的背影,眉头微皱。 他是礼部侍郎,祠部郎中是他的下属,在今夜这样的场合,不仅没有过来,甚至连贺礼都没有…… 他在乎的不是贺礼,而是祠部郎中刘进的态度。 这些日子,祠部郎中刘进似乎对他日渐疏远,今日之事,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使得他不得不怀疑,此人是不是有了什么二心。 “刘大人……” 又有宾客过来,刘风暂时不去想祠部郎中的事情,心中的不满却已经堆积,这个刘进,也是时候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礼部主事宋大人,白银两千两!” “东台舍人张大人,金身菩萨一尊!” “中书舍人苏大人,琉璃佛珠一串!” …… 刘府门口,一名刘家下人高声将诸位宾客送上的礼物唱出来,谓之曰“唱礼”,这是对每一位宾客的尊重,他们送上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刘家自然也要给他们足够的面子。 刘府门前停留了无数辆马车,其中的某一辆马车里,一人靠着车厢,借着从车窗外面透出来的月光,一边听刘府的下人唱礼,一边奋笔疾书,还时不时的小声喃喃几句…… “工部张大人,纹银一千两,啧啧,工部油水真不少;鸿胪寺吴大人,米芾亲笔,我滴个乖乖,这得卖多少钱;崔御史,上等璞玉,极品珊瑚,谁说御史台是清水衙门了,这不胡扯吗;礼部宋大人,白银两千两,真大方啊……” …… 唐府,唐宁给炉子下添了些柴火,看着从外面走进来,冻的直搓手的萧珏,问道:“你怎么才来?” 萧珏抱怨道:“今天刘侍郎府上有喜事,刘老夫人六十大寿,许多人都去恭贺,车马赌了一条街,我和雅儿走路过来的,耽搁了些时间。” 唐宁看着他,问道:“菜呢?” 萧珏道:“让你们家丫鬟拿去洗了。” 冬天和火锅更配,奈何这个时令,没有多少新鲜蔬菜,也只有皇室和萧家这样的大族,才能在温泉边种一些反季节蔬菜。 萧珏伸出手放在火上烤,看着唐宁问道:“陛下今天叫你去宫里说什么了?” 唐宁道:“让我年后去骁骑营,训练左骁卫。” 除了这件事情之外,陈皇还说了报纸的事情,唐宁其实早有心理准备,猜测他可能会将时政或是涉及到朝事的议论权收回去,毕竟这东西十分敏感,只有掌握在朝廷手里才放心。 没想到陈皇只是提醒了他一句,并没有将这个权力收回,唐宁之前还猜测,他是不是因为吝啬银子,但是仔细了想,又觉得他身为一国皇帝,就算再抠,也不至于连那点儿银子都舍不得。 萧珏想了想,问道:“刘风今天在殿上弹劾钟县令,应该是要和你斗到底了,今晚刘府有喜事,你不去看看?” “算了吧。”唐宁挥了挥手,他要是去了,怕是刘府今天的就不是喜事了。 人家刘老夫人一辈子也就只有这么一次六十大寿,他还是给自己积点德的好,不去凑这个热闹。 最起码也要等两天。 萧珏搓了搓手,问道:“不会吧,你打算放过刘风?”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放不放过他,陛下说了算。” 萧珏问道:“那你呢?” 唐宁望着炉火,说道:“我打算送他去见陛下。” 刘风这个人,实在是讨厌,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他倒好,没完没了,而且不知悔改,与其每次都要应对他带来的麻烦,倒不如解决掉制造麻烦的人,一劳永逸。 萧珏看了看他,说道:“这种事情,你还是别自己动手,陛下已经原谅了你一次,你如果再出手,就是不给陛下面子,陛下以后还怎么护着你?” 唐宁瞥了他一眼,“谁说我要自己动手了?” 他又不傻,直肠子的傻白甜装一次就够了,次数多了就是真傻了,皇帝喜欢傻一点的,可不喜欢真傻子。 萧珏看向他,问道:“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诗诗和酒儿已经将切好的菜端过来了,唐宁拿起筷子,说道:“变吃边说……” 唐府,火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唐宁和萧珏围在火锅前商议着事情,刘家,刘老夫人六十大寿,歌舞升平,宾主尽欢,一片欢庆。 与此同时,京中某处府邸。 内院一处房间,一名妇人双手叉腰,看着祠部郎中刘进,怒道:“刘侍郎的母亲六十大寿,你人不去也就算了,连贺礼都不送,你让人家刘侍郎心里怎么想,你还想当礼部司郎中,我看你这个祠部郎中都快做到头了……” “你闭嘴!”刘进瞪了她一眼,“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告诉你,到底是谁做到头还不一定呢……” “你让我闭嘴,你让我闭嘴!”妇人勃然大怒,抓着刘进的头发,大哭道:“你当初娶我的时候怎么不让我闭嘴,我给你生孩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闭嘴……” 头发被用力抓扯,刘进疼得龇牙咧嘴,倒吸口气,说道:“你别胡闹,我和你说正事呢,刘侍郎这次把那个人得罪死了,怕是蹦不了多久,我要是和他走得近,说不定会受牵连,到时候你可怎么办,我这也是为你着想……” “这日子过不成了,过不成了……”妇人根本不听他解释,一边抓着他的头发,一边哭哭啼啼,手上却是没有放松丝毫力气。 “你居然让我闭嘴……” “还说我是妇道人家……” “姓刘的,反了天了你,老娘和你拼了!” …… 礼部。 刘侍郎的母亲昨日六十大寿,就连尚书大人都亲自登门,送上贺礼,昨日刘家宾客满座,贺礼堆积如山,礼部的官吏们一早就在议论这件事情。 刘进满面颓然,一瘸一拐的走进礼部衙门。 门口处,与他一同进来的膳部郎中转头看了看他,见他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子,惊诧道:“刘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刘进挥了挥手,说道:“昨天晚上走夜路,不小心摔了。” 膳部郎中看着他,一脸不信,他脸上的伤怎么看都不像是摔的,更像是被人打的。 “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不信我?”刘进见他的表情,怒道:“我告诉你,我的伤就是昨天晚上走夜路摔的,我要是骗你我就死老婆!” “好了好了我信了。”膳部郎中无奈的摆了摆手,刘大人既然发了这么重的毒誓,他就算是不信也得信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上梁不正下梁歪 祠部郎中昨天晚上走夜路摔倒了,摔的鼻青脸肿,还在脸上摔出了一个巴掌印。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很明显是被家里的悍妻打的,不过他连死老婆这样恶毒的誓言都发出来了,未免刘大人当场发飙,众人并未揭穿他的谎话,毕竟在礼部这个地方,刘大人还是有几分话语权的。 想来刘大人昨日没有参加刘侍郎母亲的六十大寿,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刘进在祠部司的衙房里坐了没一会儿,就有小吏进来,看着他说道:“刘大人,侍郎大人让您过去一趟。” 刘进在心中叹了口气,昨日没有去刘府,也没有送上贺礼,刘侍郎一定是记恨上他了,这一去,是祸不是福啊。 他跟随那小吏走到侍郎衙,敲了敲门,走进去,说道:“刘侍郎,您找我?” 刘风正在看书,坐在位置上,并没有理会刘进。 这很显然就是在给他下马威了,刘进心中觉得有些屈辱,但也只能暂时忍下来,毕竟只要刘侍郎还在礼部一天,就是他的顶头上次。 但是过几天就不一定了,所以他一定得忍足这几日。 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刘风才合上书,看着刘进,诧异道:“本官看书看的入神了,刘郎中什么时候进来的?” 刘进脸上露出干笑,说道:“下官在这里等了有一会了,不知侍郎大人有何吩咐?” 刘风抿了口茶,看着他,说道:“年终祭典马上就要到了,祠部要尽早准备,这是改元之后的第一年,祭典之上,绝不能出什么差错,刘郎中这些日子要忙一点,用心一点了。” 刘进怔了怔,问道:“年终祭典,全部交由祠部负责吗?” 刘风看了他一眼,说道:“其他各司还有自己的事情,另外,年终祭典,本不就是你们祠部的事情吗?” 年终祭典虽然是祠部的分内之事,但这种大型祭典,祠部一部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往年都是四部司共同督办,今年轮到祠部一部,他这个祠部郎中,非得被累死不可。 不过,这显然已经是刘侍郎在刻意难为他了,在外人看来,也挑不出什么错处,若是与他辩驳,只能自取其辱,刘进深吸口气,说道:“下官遵命。” 刘进从侍郎衙出来,立刻便回了祠部司,召集司中官吏,找出往年的祭典流程,命所有人将手中的事务都放下,这段时间,专心筹备年末祭典。 每个人分到的任务比往年多了四倍,祠部衙一片叫苦连天,不多时,膳部郎中匆匆走进来,看着刘进,诧异道:“今年的年终祭典,你们祠部全抗下了?” 刘进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们祠部要抗下,是侍郎大人要我们祠部抗下。” 膳部郎中看了看他,说道:“老刘啊,不是我说你,你昨天怎么就……,你人不来,把贺礼送过来也行啊,老夫人六十大寿,你什么表示都没有,也难怪刘侍郎会多想……” 刘进看了看他,摇头道:“你不懂。” “你先别管我懂不懂了。”膳部郎中看着他,说道:“你现在就去和刘侍郎认个错,好好解释清楚,要不然,就算祠部能安排好年末大典,你也会被忙死的!” “忙点好,忙点好啊……”刘进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怕就怕,连忙都没得忙……” …… 唐宁今天没有去兵部,也没有去骁骑营,而是在平安县衙帮忙收拾东西。 岳父大人升任京兆尹,家眷自然也要从平安县衙搬到京兆府衙,年末京兆府衙需要处理的事务繁多,他今天一早就去上任了。 好在县衙和府衙相距不远,只需两辆马车,一天之内就能搬过去。 陈玉贤收拾好了一个包袱,面色有些担忧,走过来问唐宁道:“你说他第一天过去,会不会被府衙的人针对,听说这是官衙的规矩,对新到的大人,都会给一个下马威的。” 唐宁笑了笑,安慰道:“您放心吧,不会的。”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其实在这三把火烧起来之前,也要被别人在头上烧一把火,这是规矩。 不过这也并非适用于所有情况。 从平安县令直接被提拔为京兆尹,就算是用屁股想也知道,这肯定是进入陛下眼里的人,谁敢在第一天就造次? 更何况,不看陛下的面子,也得看他的面子,如果京兆衙门的官员连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他就白被人叫了这么些日子的“扫把星”和“小心眼”了。 京兆衙门。 今日是新任京兆尹钟大人第一天上任,包括两位少尹在内,长史参军,府学教授等,皆站在院内迎接。 徐少尹和郑教授低着头,面色惶惶。 新任京兆尹对府衙内事务还不太熟悉,众人迎接完毕之后,便在一处大堂落座,从少尹开始,一个接一个的上前为新任京兆尹介绍衙内情况。 众人的目光时不时的瞥向徐少尹和郑教授,此二人昨日因平安县的教化一事,前往平安县衙问责,想不到这才过了一日,他们问责的对象就变成了顶头上司,就是不知道这位钟大人是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会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给两位小鞋穿。 一名少尹介绍完京兆府今年的治安和税收以及户籍情况之后,便拱了拱手走下来,徐少尹忐忑的站起身,走上前,拱手道:“钟大人,下官负责京兆府的教化和……” “教化?”钟明礼目光望向他,问道:“据本官所知,今年平安县的教化考核并不合格,徐少尹和郑教授负责的便是此事,是不是该给本官一个解释?” 徐少尹和郑教授怔立原地,胸口仿佛被巨锤击中,脸色涨红。 这是报复,这是**裸的报复,这句话,就是他们昨天质问过他的! 京兆府衙的官员心中一震,这位钟大人,看来也是记仇的人,根本不会在以后给他们穿小鞋,而是现在就给他们穿上了…… 而且是以一种近乎耻辱的方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平安县的教化不合格,可原先的平安县令,不就是他吗? 徐少尹和郑教授嘴唇干涩,喃喃道:“下官,下官……” 钟明礼看着他,说道:“教化乃是大事,关乎国运,关乎朝堂根基,不可轻视,京兆三十六县,是每届科举进士占比最多的地方,更应加倍重视,居庙堂之高,怎么能够知民间疾苦,徐少尹和郑教授既然负责京兆之教化,不如便前往这三十六县县学,教导学子,维护学风,如何?” 徐少尹和郑教授已经面无血色,京兆三十六县,就算是每一县用一个月的时间,全部走完,也是三年多以后了…… 这,这根本就是将他们流放了! 可负责京兆地区的教化,本就是他们的职责,钟明礼的安排,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悔只悔不该为了巴结唐家和端王,答应刘风…… 现在的京兆府衙已经落入他人之手,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怕是以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两人同时抬起头,颓然道:“下官遵命。” 堂内众人听完新任京兆尹对徐少尹和郑教授的安排,暗自舔了舔嘴唇,吞咽了一口口水。 他们只知道那唐宁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是个不能得罪的人。 到如今才明白,他为什么会那么的小心眼,岳父尚且如此,更何况他------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第四百八十六章 刘进的等待【第三更】 岳父大人上任的第一天似乎很顺利,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对他的能力,唐宁是放心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赵县丞只是升了半级,接替了他平安县令的位置,如果他也能被陛下调过去,任一个少尹什么的佐官,凭借他们两个人多年来配合的默契,应该就所向披靡了。 可惜这种事情要靠运气,目前看来,是没有这个可能了。 至今,他们一家,在京中也算是彻底的站稳了脚跟。 虽然和那些动辄有着数十年底蕴,在京中根基错杂的大家族相比,背景还略显单薄,但背景这种东西,不能一概而论,党派再强大,关系网再密,也没有背靠着皇帝这棵大树来的安全。 临近年末,唐人旗下的各大商铺,因为十六卫大比一事,进入了京师百姓的视野,销售额倍增。 唐宁和唐夭夭商量了一下,对于产业结构做了一定的调整,最大的改变,就是将报纸从唐人斋择出来,单独成立一个京师日报。 这个机构是不赚钱的,若是算上人工费,甚至还有一定程度的亏损,但这也是战略性亏损,作为陈国第一家官方新闻机构,这其中的意义,不是那么几千几百两银子能衡量的。 临近年末,报纸没有什么大事可登,各大官衙都在狠抓治安,最近这两天,有不少人家都失了窃,其中不乏管家府邸,权贵人家,岳父大人昨天特地提过,让他在报纸上提醒京中广大民众,提高防范意识,做好防盗工作。 礼部,年末祭典的差事由祠部司完全扛了下来,祠部郎中刘进这两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披星戴月,呕心沥血,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却还是不忘每天看看报纸。 虽说如果京师发生了什么大事,各大官衙往往是最早得知的,但是传言怎么比得上白纸黑字更让人信服。 让他失望的是,这几日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尤其是刘侍郎,每天都红光满面的,似乎老夫人天天六十大寿。 不过他还是坚定自己的信念,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黎明之前,总有一段极致的黑暗,这么多天他都熬过去了,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 毕竟,冬天都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报纸上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提及最近京中有不少人家失窃,盗贼极其猖狂,偷完了东西,还会在现场留下一支梅花,自称是什么怪盗一枝梅…… 也不知道这一枝梅除了劫财之外,还劫不劫色,如果能去刘家把他家里那恶婆娘劫去了,他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想想让真让人期待。 …… 怪盗一枝梅,是这几天忽然出现在京师的一名大盗,他不偷百姓,只偷官员,只偷权贵,不知道为何,无论那些人家的防卫多么严密,对于一枝梅来说,都形容虚设,不过几天时间,就有十余户人家被盗,只在现场留下一支梅花,表明自己的身份。 京兆府衙已经发出海捕文书,若是有人能捉住此大盗,赏银千两,只可惜这大盗来无影无无踪,根本难觅其踪迹。 深夜,京中某高门之中。 寿全伯揽着新纳的小妾,走入房中,又回头对下人吩咐道:“晚上派人多巡逻巡逻库房,千万别让那些贼人进来偷东西。” 府中护卫立刻道:“是,老爷!” 寿全伯满意的点了点头,搂着小妾走进房中,刚刚将其剥成小白羊,捂上被子,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院内忽然传来了一声锣响。 “抓贼,抓贼啊!” “是一枝梅,快抓住他!” “千万别让他跑了!” …… 寿全伯正在紧张刺激的时刻,被忽然传来的锣响吓了一大跳,整个人哆嗦了两下,便觉得一阵索然无味。 院中,寿全伯府的护卫眼看着一道身影跃上墙头,轻点几下就不见了踪影,手中持着火把,另一只手上拿着一支梅花,站在院子里,脸上露出不甘之色。 寿全伯穿好了衣服,匆匆从房间内出来,问道:“抓到了吗,抓到了吗?” 那护卫低下头,说道:“老爷,刚才不小心让他跑了!” “废物!”寿全伯恼怒的连踹几人,大声道:“都是废物!” 他胸口起伏,呼吸急促:“连一个蟊贼都抓不到,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这时,一名护卫举着火把小跑过来,说道:“老爷,地上有东西。” 寿全伯皱眉道:“什么东西?” 那护卫从地上捡起了一本小册子,说道:“好像是从一枝梅身上掉下来的。” 寿全伯回到房间里,翻开这册子,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文字,凑近一看,整个人不由的怔住。 只见这上面记载的全是京中的富贵人家,这也就罢了,居然连各家都有什么珍贵的宝贝都记载的十分清楚,王御史家收藏了一副苏轼的原帖,米芾的真迹流到刘侍郎家中了,户部齐大人家中有很多银子,都是贪污得来的,偷了他也不敢报官…… 这些消息林林总总,共有数十条,有些上面还打了一个“√”,寿全伯仔细想了想,好像就是这几天失窃的那几户人家。 这年头,做贼的准备都这么详细吗,果然没有谁能随随便便成功,也怪侠一枝梅能成为京师第一大盗,原来他私底下也下了这么多的苦工。 寿全伯随便翻了翻,忽而有一张纸片从小册子里掉了出来。 他捡起来一看,诧异道:“礼单,什么礼单?” 看完了之后,他整个人怔立原地,喃喃道:“这哪里是六十大寿,这分明是抢钱宴啊……” 喃喃了一句,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目光再次望上去时,忍不住倒吸口气,“这,这……,他们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一个七品小官,还是御史台的清流,每年的俸禄不过百两,送上一份贺礼,动辄便是一千两两千两…… 这上面罗列的,全都是参加刘侍郎母亲六十大寿的官员,而这些人------都是唐家和端王派系的人。 “发了发了……”想不到抓贼居然有此等大收获,寿全伯面露喜色,说道:“快,备轿,去康王府!” …… 天然居,苏媚将一身夜行衣脱下来,不满道:“什么一枝梅的,你就不能取一个好听点的名字吗?” 唐宁想了想,说道:“一笑倾城二笑倾国千娇百媚超级可爱小狐狸怎么样?” 苏媚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一枝梅就一枝梅吧。” 她将夜行衣扔在一边,说道:“你可真够小气的,刘风不过是弹劾你岳父一次,你就这么报复他……” “这不是报复。”唐宁纠正道:“如果他真的两袖清风,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如果他不是,我们就算为民除害,代表的是正义。”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就算他不是两袖清风,那些送礼的人,怕是也要恨死他了……,他们说你小心眼,一点也没错。” “这可不是小心眼,这是在保护我在乎的人。”唐宁看着她道:“谁要是欺负你,我保证让他的下场和刘风一样凄惨。” 苏媚道:“我算是你在乎的人吗?” 唐宁看着她的眼睛,反问道:“你说呢?” “好了好了,知道了……”苏媚脸上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挥挥手说道:“我要睡觉了,你快回去吧。” 唐宁坐在床边,说道:“反正这几天也没有宵禁,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每天都要让她扮演大盗一枝梅,唐宁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主动哄她睡觉,好不容易将她哄睡着,唐宁才退出房间,走出天然居。 “你这两天天天晚上跑出来,就是来这里私会苏狐狸的?” 身后陡然传来一道声音,唐宁转过头,看到唐夭夭站在黑暗里,两只眼睛闪着危险的光。 第四百八十七章 进击的康王 唐宁很怀疑唐夭夭是不是经常在院子的另一边窃听他,不然怎么知道他天天晚上出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不过他这几天出来都是干正事的,身正不怕影子斜,看着唐夭夭,说道:“什么私会,我们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唐夭夭走上来,问道:“什么重要的事情?”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如果像萧珏那样谎话连篇,花言巧语,那么迟早有一天会翻车,如果本就问心无愧,那么就可以在路上尽情的漂移甩尾,不用担心翻车之祸。 于是他将和苏媚这几天做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唐夭夭。 唐夭夭诧异道:“你是说,苏狐狸就是一枝梅?” 苏媚似乎对自己的称呼很在意,唐宁看着唐夭夭,说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叫人家苏狐狸苏狐狸的,听起来像是狐狸精,怪难听的……” 唐夭夭横了他一眼:“那你还叫我唐妖精!” 唐宁挥了挥手,“当我没说。” “你真的只是和她商量这件事情?”唐夭夭双手环抱,看着他,问道:“不是你们已经暗中在一起了,每天晚上偷偷来这里私会?” “你怎么会这么想?”唐宁看着她,问道:“我在你眼里,难道就是这样的人吗?” 唐宁无比遗憾的发现,唐妖精已经不是他之前认识的那个纯洁的唐妖精了,总是会胡思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不是就好。”唐夭夭放下心来,又想到一事,看着他问道:“苏媚能做的事情,我也能做,你为什么找她不找我?” 唐妖精说这句话就有些自信的过头了,苏媚会吹箫会弹琴,她会吗? 苏媚会嗲嗲的说话,让人听了骨头酥软,她会吗? 苏媚武功高强,潜行匿踪,踏雪无痕,她行吗? 唐之所以找苏媚不找她自然是因为苏媚的武功高,不用他担心,当然,这个理由不能用来说服唐夭夭,除非他想被她打服。 回答也不能随便回答,万一让唐妖精觉得他和苏媚更熟悉更亲密,后果比被她打一顿还可怕,之后不知道要费多少唇舌才能将她哄回来。 唐宁看着她,真诚道:“这么危险的事情,我怎么放心让你去做……” 唐夭夭心满意足的望着他,又问道:“那你就放心苏媚?” 唐宁解释道:“她武功高……” 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正要改口的时候,唐夭夭的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的武功,其实我这些日子又进步了不少,你要不要试试?” “还是不要了吧……” “都是自己人,别客气嘛……” 唐夭夭勾着唐宁的脖子向回走的时候,四名轿夫抬着一辆轿子,从他们身边小跑而过,穿过了大半条街道,停在了一处高门大宅之前。 寿全伯从轿子里下来,快步走到大门前,用力的拍了几下门,大声道:“开门,我要见康王殿下!” 片刻后,康王府内,康王披着一件外套,从房内出来,来到暖房之内,沉着脸看着寿全伯,问道:“寿全伯深夜来此,找本王何事?” 任谁在冬天的夜里被人搅了美梦,都不会有好脸色,更何况他做的梦十分美好,梦里他打败了端王,被立为太子,入住东宫的第二天,父皇就重病不治,忽然驾崩,就在他穿着龙袍,迎着群臣的目光,准备坐上龙椅的时候------寿全伯就来了。 寿全伯拱手躬身,说道:“殿下,属下深夜到此,是有重要的事情要禀报。” 康王看了他一眼,说道:“什么事情,说。” 寿全伯立刻道:“刚才臣在家中,正要和五夫人欢好……” 康王看着他,怒道:“谁要听你和五夫人欢好的事情,说重点!” “哦,哦!”寿全伯哆嗦了一下,立刻道:“回殿下,刚才京师第一大盗一枝梅来属下府上盗窃,被府中护卫发现,可惜没有抓住他,让他跑了……” 康王眼皮跳了跳,看着寿全伯,问道:“你大半夜跑过来,不会就是想要告诉本王,你家进了贼,又让贼跑了吧?” 康王的眼神很恐怖,寿全伯身体微微颤抖,哆嗦道:“不,不是,一枝梅虽然逃了,但是从他身上掉下来了两样东西,臣,臣觉得可能对殿下有大用……” 他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册子和一张纸笺,放在桌上。 康王拿起来看了看,皱眉道:“刘家礼单,这又是什么,这东西有什么用?” 寿全伯看着康王,表情呆滞,极度怀疑他是不是跟错了主子。 他心中叹了口气,走上前,说道:“殿下您看,此人不过是一个监察御史,年俸不超过百两,可送给刘侍郎母亲的贺礼,却一送就是两千两,还有这幅米芾的真迹,若是遇到懂字的人,卖出数千两不是问题,殿下应该清楚我朝官员的薪俸,属下已经查过了,这些人既不是什么豪门大族,也没有什么生意在身,这些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本王怎么知道他们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康王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话都说的这么清楚了,康王居然还没明白,寿全伯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我$%*#^……” 康王皱眉道:“你说什么?” 寿全伯心里将康王骂了个体无完肤,脸上却还保持着笑容,说道:“属下是说,殿下有没有发现,这些人,全都是唐家和端王拥簇者,他们俸禄不多,但却家底殷实,这些钱必定来路不正,如果殿下将这一份礼单交给陛下,那么……” 康王怔了怔,终于明白寿全伯的意思了。 既然这些人本不该有这么多银子,却又拿出来了这么多,便说明他们非贪即腐,这份名单要是交给父皇,这些人中,一多半都要倒霉。 这岂不是说,他可以将端王的拥簇之人一锅端了? 上次延平侯会宁伯等人犯事,端王不易余力的打击,让他元气大伤,这次,岂不是可以报这一箭之仇? 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明日早朝,我便将这名单交给父皇!” 寿安伯看着康王,已经开始怀疑人生,深吸几口气,才道:“殿下,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康王看了他一眼:“说人话!” 寿安伯脸色涨红,许久才平复过来,说道:“殿下,这份礼单当然要交给陛下,但是在这之前,我们要先做一些准备……” …… 寿安伯这个人,唐宁没有打过交道,不太了解。 不过据苏媚说,此人虽然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在京中权贵里的存在感不高,但其实是有些眼见的,应该不会让他们失望。 昨天晚上,他安排在寿安伯府外的丐帮弟子也传回了信,昨天三更半夜,寿安伯紧急出府,去了康王府,一整夜都没有回家。 如此看来,他们的计划应该已经开始奏效了。 只不过,他和苏媚只负责计划开始的部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交给康王了。 反正康王和端王都和他不对付,上次借端王打击了康王,这次反过来再来一次,这对他们才公平。 只希望康王不要太傻,浪费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御书房。 陈皇翻阅了几份奏章,诧异道:“今个这是怎么了,国子监要银子,工部要银子,司农寺也要银子,他们都是约好的吗?” 他仔细看了看几分奏章,国子监要印书,工部要盖楼,兴水利,司农寺也要采办……,要银子都要的都有理有据,挑不出什么毛病。 “都准了吧。”陈皇在几封奏折上画了圈,站起身,叹息道:“国库好不容易充盈了一些,又得花出去一大笔,这银子,怎么都不够花啊……” 他话音落下不久,一名宦官从殿外走进来,说道:“陛下,康王殿下求见。”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八十八章 来了! 陈皇重新坐下,说道:“让他进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不多时,康王大步从殿外走进来,行至殿中,拱手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陈皇望向他,问道:“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康王道:“回父皇,儿臣的确有一件要事,想要向父皇禀报。” 陈皇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康王和端王平日里有什么事情,要么是为自己一系的官员谋利,要么是对对方派系官员的打击,他方才正因为银子的事情烦心,不想听他说这件事情,看了他一眼,说道:“若是没有什么要事,等到明日早朝的时候再说吧。” 康王立刻道:“父皇,儿臣要说的,是天大的要事,关乎江山社稷,兹事体大,儿臣不敢延误,因此才今日一早就进宫求见父皇……” “关乎江山社稷?”陈皇皱起眉头,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康王从袖中取出一物,说道:“父皇请看此物。” 魏间走下来,从他手中接过那封折子,又走上去,将之递到陈皇手中,陈皇再次瞥了康王一眼,问道:“这是何物?” 康王道:“回父皇,这是前些日子,礼部侍郎刘风之母六十大寿之时,刘家收到的礼单。” 陈皇翻开折子,看着这上面的一个个名字,以及后面的数字,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他看着康王,问道:“此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康王来之前早就已经准备周全,闻言道:“近些日子,京中出了一个叫“一枝梅”的大盗,京中不少人家都失了窃,此物是昨夜寿安伯府捉拿那一枝梅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儿臣看了之后,一眼就看出来这礼单中的问题,连夜核实之后,便给父皇送过来了……” 陈皇将那封折子合上,站起身,脸上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说道:“看来这满朝上下,只有朕最穷,朕的这些臣子,一个个的,都好大的手笔!” 康王脸上露出窃喜之色,拱手道:“父皇,这些朝中蛀虫,一定要清理出去,若是不然,这偌大的朝堂,怕是要被他们蛀空不可!” 陈皇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先下去吧。” 康王抬头看了看,躬身道:“儿臣告退。” 康王离开之后,陈皇将那封礼单重新打开,又看了一遍之后,才开口道:“礼部刘侍郎好大的面子,连朕都有些羡慕他,刘家过一场寿,都够前方的将士打好几场大仗了……” 一人从后殿走出来,说道:“陛下,此事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其实已经是朝中现状,官员给人办事,都会从中获取一些利益,朝廷的银子拨下去,层层都会被吃些回扣,只要不影响大局,户部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皇望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查不得?” 中年人点头道:“至少不能全查。” “可是国库也缺银子啊……”陈皇想了想,站起身,说道:“去将御史大夫,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还有京兆尹,全给朕召来!” 魏间躬身道:“遵旨。” …… 唐府,萧珏站在院子里,看着唐宁,问道:“这次是不是玩的太大了?” 刘风在端王阵营之中,算是地位最为尊崇的那几人之一,也是唐家最忠实的走狗,刘府老夫人六十大寿,忠于端王,或者是想要和端王扯上一点儿关系的人,都不会吝啬贺礼。 也就是说,康王这一份礼单送上去,近乎将端王的人一网打尽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陛下有分寸的。” 官场**是难免的,不反的话,等到这个朝廷烂透了,就会整个完蛋,一反到底,朝廷立马就会完蛋,皇帝都是平衡之道的高手,知道分寸。 不过,不管他怎么对那些贪官,刘风都完蛋了。 老夫人过寿,收些礼没什么错,但那些送礼的人就惨了,送了礼,不仅没有得到好处,还要惹一身骚,运气不好的,连官帽子都得丢,怕是得恨死刘风才是。 更何况,刘家办一次六十大寿,就能收那么多的礼,连唐宁看了都有些眼红,他相信某些人看了比他的眼睛还红。 萧珏看着他,一脸钦佩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借刀杀人,康王和端王狗咬狗一嘴毛,你在旁边看戏……” 唐宁对于端王和康王来说,都不算是朋友,但也不是什么生死大敌,属于那些互相看不顺眼,但又不能拿对方怎么样的。 端王和康王就不一样了,他们才是真正的生死大敌,注定只有一个人能活到最后的那种,只要有一丁点的机会,就会争个你死我活,更何况是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看来年前的这几天,京师怕是会更加的热闹。 岳父大人这几天在京兆府衙还算顺利,第一天就震慑住了大小官吏,之后再开展什么工作,果然变的容易了许多。 今天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迅速的吃完,擦了擦嘴,说道:“你们先吃,我走了。” 陈玉贤看着他,问道:“这么急,衙门里又有事?” 钟明礼道:“陛下召见,我得进宫一趟。” 唐宁眉梢挑了挑,递上去一只包子,说道:“岳父大人刚才没吃多少,带只包子,路上吃吧。” 钟明礼本来就是草草的对付了两口,闻言也没有拒绝,接过包子,咬了一口,便摆了摆手,快步走出去。 走出府门的时候,他忽然面色一变,捂着肚子,又转过身,跑回府衙,匆匆的向某个方向奔去。 …… 御书房内。 一名宦官上前道:“陛下,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卿已经在殿外等着了,京兆尹钟大人突发重病,卧床不起,现在家中休养。” 陈皇皱眉道:“突发重病?” 那宦官道:“太医去看了,说钟大人患的是暴下之疾,需要在家中静养,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那就算了,他们三人也足够了。”陈皇挥了挥手,说道:“让他们三人进来。” …… 礼部。 礼部平日里没有什么事情,但在临近年底的时候,却是六部中最忙的。 年末之时,朝廷和皇家会有各种各样的典礼,都需要礼部操持,礼部四司,尤其是祠部司,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格外忙碌。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而且由于年末祭典的事情全都落到了祠部司头上,祠部司的大小官吏都是日夜赶工,一个人当两个用,连晚上睡觉都睡在衙门。 刘进作为祠部郎中,自然是需要操心最多的。 经过了数日不分昼夜的忙碌,年末祭典的事情,终于快要安排妥当,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他,整个人都瘫软在椅子上,连手指头也不想动了。 膳部郎中走进来,看了看已经疲惫到极点的刘进,忍不住道:“老刘啊,你还是向刘侍郎认个错吧,好歹你们都姓刘,五百年前是本家,只要你先低头,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刘进看着他,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没错……” “你,你呀……”膳部郎中看了他一眼,摇头道:“算了,我不管你了,你随便吧……” 刘进脸上露出倔强之色,目光依旧坚定。 就在他靠着椅子,快要睡着的时候,祠部衙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一名小吏跑进来,大声道:“刘郎中,不好了,不好了,刑部和大理寺来人了!” 刘进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从椅子上弹起来,脱口道:“来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平地惊雷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的官员忽然造访礼部,当场拿下礼部侍郎刘风以及膳部与主客部郎中,连礼部尚书唐淮都被惊动。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淮看着一名大理寺官员,皱眉问道:“冯少卿,这到底是怎回事?” 那官员看着他,说道:“唐大人,我们这也是奉命行事,具体事宜,请恕下官不能告知。” 他回头看了看刘风三人,挥手道:“带走!” 一名年轻御史走上来,说道:“为何没有祠部郎中?” 礼部侍郎母亲大寿,作为下属的祠部郎中没理由不去,大理寺少卿想了想,说道:“兴许是漏了,去祠部问问。” 对此他们不敢马虎,从陛下同时召见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最高官员,便能看出陛下对此事的决心,被重点关照的礼部,自是一个人都不能漏掉。 祠部。 刘进看着大理寺少卿,连忙道:“那天本官身体有恙,没有前去刘侍郎府上贺寿,也没有送上什么贺礼,你们找我干什么?” 大理寺少卿皱起眉头,问道:“当真?” 刘进顿时急了,说道:“你让我说实话,我说了实话你又不信,你怎么和我家娘子一样……” 刑部郎中走上前,看着大理寺少卿,说道:“冯少卿,没有证据,我们也不能乱拿人,这是陛下特意叮嘱过的,刘郎中到底有没有问题,还是等查明了之后再说吧。” 大理寺少卿想了想,看了刘进一眼,点头道:“也好。” 他看向身后众人,说道:“走!” 刑部郎中稍稍落后,回头看着刘进,问道:“老刘,你和这件事情真的没有关系?” “我向你保证!”刘进拍了拍胸口,说道:“我要是有半句假话,我就死……” “行了,我知道了。”杨郎中挥了挥手,说道:“你不用发誓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和他没有关系就好。” 刘进看了看他,神秘道:“老杨,你和我交个底,这次的事情……” “此事牵扯甚大,陛下十分重视,刘侍郎肯定是在劫难逃了。”杨郎中看着他,说道:“至于究竟是削官还是罢职,就看陛下的心情,再多我就不能和你透露了。” 杨郎中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慢走!”刘进对他招了招手,心中长松口气。 老天爷终究是没有辜负他,这一刻,还是让他等到了。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他心中激动难耐,忍不住喃喃自语,回过头时,看到唐尚书正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 刘进脸上的激动和高兴在下一瞬间就变的悲凄,叹息道:“苍,苍天啊,刘侍郎这是怎么了……” 唐淮看着他,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刘进连忙道:“回尚书大人,听刑部杨郎中的意思,怕是和刘侍郎母亲的六十大寿有关,具体的,他就没有再说了。” 唐淮看了他一眼就匆匆离去,礼部遭逢巨变,他必须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遭逢巨变的,不止是礼部,包括御史台在内,工部,司农寺,国子监,都有官员在衙门内被直接带走,粗略估计,这次被带到大理寺的官员,有十数位之多。 而一些小道消息,也逐渐的传了出来。 据说这次朝廷之所以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因为礼部侍郎刘风家中的一份礼单不慎流出,落到陛下手中,陛下看了之后,大为震怒,严令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严查送礼官员,这才有了三衙的联合出动。 送礼自然不是罪,自古以来,人与人之间,都有礼尚往来。 但若是年俸不过百两的官员,随随便便送上一份贺礼就是几千两银子,这些钱的来路,就让人很值得怀疑了。 礼部侍郎刘风已经被传到了大理寺,刘家的财产,也会被朝廷清算,至于刘侍郎到底有没有问题,还要算过了之后才知道。 其他官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御史台官员,在膳部郎中的家中发现了来路不明的巨额财产,就连膳部郎中自己,都无法说明财产来源,众人便是不用脑子想知道,这不是受贿的赃款,就是贪污的库银,如此巨大的数额,膳部郎中的仕途,也要到此为止了。 面临同样困境的,不止膳部郎中一个,御史台某监察御史,国子监某官员,都说不清家中巨额财产的来源,家中的银两珍奇,古玩珍宝,暂时收缴国库,而他们本人,也要经过大理寺的严格审查。 这件事情发生的非常突然,众人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有十余人因此下狱,在搞清楚缘由之后,当夜去刘府贺寿的官员,无不吓得肝胆俱丧,谁能想到,不过是一次平常的送礼,居然送的自己仕途中断,或许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端王一系官员人人自危,心中对于刘风的埋怨已经到了极致,费尽心思的送上贵重的礼物,不仅没有得到好处。到头来甚至连自己也送进去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没有人知道,陛下究竟想查到什么程度,这十余人的下狱,到底是开始,还是结束。 因为这些人全都是参与刘府贺寿的人,不是拥簇端王,就是和端王一系关系暧昧者,若是陛下一查到底,对于端王,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届时,端王在朝堂上的势力,近乎会被清扫一空,他再也没有和康王抗争的实力,两者的势力平衡被彻底打破,端王将成为这场夺嫡中的失败者。 显然,康王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大好的机会,而对于端王和端王一系的官员来说,他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唐家,议事厅中,人头济济,一片嘈杂。 “唐大人,刘侍郎已经被抓进大理寺了,这可怎么办啊!” “听说这次是康王揭发的,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这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唐大人,您想想办法啊!” …… “都闭嘴!” 唐淮面色阴沉,看了众人一眼,堂内立刻变的鸦雀无声。 “慌什么,天还没塌呢。”唐淮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殿下没有那么容易输,回去等消息吧。” 他走到堂外,沿着一侧的走廊,穿过两个月亮门,走到了西边的某处厢房。 厢房门口,两名护卫见他过来,立刻躬身道:“老爷!” 唐淮淡淡道:“开门。” 其中一名护卫立刻从袖中取出钥匙,将房门打开。 唐淮走进房间之内,望着坐在桌前的一名中年男子,平静道:“徐先生,别来无恙……”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九十章 倒戈 唐淮走进房间,目光望向那中年男子。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中年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看着唐淮,问道:“唐大人准备关徐某到什么时候?” 唐淮坐在他对面,为他倒了杯茶,问道:“徐先生在京师待的好好地,为何要离京?” 中年人淡淡道:“家母抱恙,徐某自然要回家探视。” “徐先生的母亲,三年前就已经病逝了。”唐淮看着他,说道:“这个理由骗得了康王,骗不了本官。” 他自顾自的抿了口茶水,说道:“这些年,我唐家,甚至是端王殿下,都在徐先生的手下吃了不少亏,徐先生忽然离京,本官觉都睡的不踏实,只好将你请回来,问问清楚。” 他望向中年人,问道:“这次的事情,不会也是徐先生的后手吧?” 徐先生挑了挑眉,问道:“什么事情?” 唐淮放下茶杯,说道:“在本官面前,徐先生就不用装了,除了你,康王身边,还有谁能做到,将唐家和端王的势力一网打尽?” 徐先生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此次离京,本不打算再回来了,康王会做什么,我并不知道,唐大人实在是多此一举。” “不打算回来?”唐淮看着他,问道:“你辅佐康王这么久,为他出了多少奇谋妙策,一旦康王成功上位,你就是功劳最大的从龙之臣,你会轻易放弃这一切?” “正是因为我为康王做了这么多,才要及早抽身。”徐先生面色平静的看着他,说道:“否则等到康王落败的那一日,岂不是要为他一起陪葬?” “康王落败?”唐淮闻听此言,也是一怔,脸上的表情不再淡然,惊诧道:“你竟然放弃康王了?” 唐家代表端王,与康王斗了这么久,十分了解康王以及他的阵营。 康王此人,是一个十足的草包,但他身后站的是京中不少权贵,与唐家触及不到的将门也有着密切的联系,当然,唐家在朝堂上的根基深厚,即便如此,在朝堂上的争斗,康王还是敌不过端王。 康王能有今天,全靠身边那几位厉害的谋士,这位徐先生,就是唐家最忌惮的一位,若非有他在,数年之前,在夺嫡之争中,康王就已经被淘汰出局了。 这些年来,唐家没少在此人手上吃亏。 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位徐先生,竟是已经放弃了康王,这种感觉,就像是唐家蓄足了力量,想要给对手一记重击,拳头还没有挥出去,天上忽然掉下来一块陨石将他们的对手砸死了。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由不得他不生疑。 徐先生对此丝毫不避讳,点头道:“康王便如同一根朽木,不堪雕琢,怪只怪当初走眼,所幸现在收手,还为时不晚。” “识时务者为俊杰,徐先生能壮士断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唐淮看着他,说道:“若是徐先生能转投端王殿下门下,本官保证,我们往日的恩怨都可既往不咎,等到端王殿下继位,徐先生要的,我们都可以给你。” 徐先生目光望向他,问道:“如此说来,唐大人还是不打算放徐某走?” 唐淮道:“徐先生是真正有本事的人,当初选择了康王,也是想要成为从龙之臣,只要你一句话,我们之间的恩怨,全都一笔勾销,你在端王这里,地位一定不会比康王低,徐先生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徐先生看着他,问道:“徐某有选择吗?” 唐淮笑了笑,说道:“没有。” …… 康王府内,康王在殿中踱着步子,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喜色。 他拿过一张纸笺看了看,这是刚刚从大理寺传出来的,今天被抓进去的十五人中,有十一人已经定罪,不可能再翻身了。 而他手上的另一份名单上,密密麻麻的罗列了数十人,都是出现在刘家礼单上的名字。 “这只是一个开始。”康王将那纸笺攥紧,说道:“赵铭啊赵铭,你不是想当皇帝吗,本王成全你,本王这次就让你变成一个孤家寡人!” 他目光望向后方,说道:“本王有一个想法,唐人斋可以刊印报纸,我们为何不可,只要将这些人的名单都贴上去,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众目睽睽之下,民意所指,父皇就算是不惩处他们也不行了!” 寿安伯看着他,说道:“殿下,唐家的报纸卖一文钱一份,纸钱都不够,我们的价格卖的比他们高,没人买,和他们一样的话,会亏银子的……” “愚蠢!”康王瞪了他一眼,说道:“目光短浅,现在是吝啬银子的时候吗?” 寿安伯道:“可是殿下,就算是不吝啬银子,唐家的报纸是经过朝廷……” “同样的事情,他唐宁能做,本王难道就不行了?”康王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这件事情,本王就交给你……” “哎呀……”寿安伯面色一变,忽然说道:“属下肚子痛,先去趟茅厕……” 说完他就一溜烟的跑出了出去,康王皱起眉头,手顺势指向另外几人,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本王给你们银子,京中的各大书坊,你们都去走一遍,让他们也刊报纸,本王就不信,这么多书坊加起来,敌不过他一个唐人斋?” …… 没几天就过年了,唐宁和小如盘算着今年的账目,小意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家里的财政大权,都是小如在管。 家里进项大,出项也不小,再加上唐宁认为银子放在家里就是一堆石头,平日里只留下日常花费的,其余的全都交给了唐夭夭,让她用来扩大产业,以钱生钱,现在他到底多有钱,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拿来账本,翻了几页,宫中便来了人,给他送来了一封折子。 折子上写的,是陈皇要求他登报的内容,朝中十余位官员因为贪腐被查,一旦通过报纸公布出去,怕是就再也翻不了身了。 从折子上涉及的人数来看,陈皇是不打算一刀切的,毕竟真要一个不漏的追究,怕是朝堂上要少一半人。 哪个时代都不缺清流,而这些清流一般也不缺气节,不会卑躬屈膝,也不会结党营私,这就导致党派之中的问题官员扎堆,一查一个准,一查一个准。 在京都日报上登广告是要广告费的,而且数额不菲,看陈皇的意思,应该是要他在报纸上开辟一个版面,专门留给朝廷通报这些事情,听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提酬金的事情,应该是想要白嫖无疑了。 唐宁心中甚至觉得,就连这一次大型的反腐行动,可能也是国库缺银子,他想趁着这一个机会,割一波韭菜充充国库,顺便再震慑震慑某些人,让他们收敛安分一些。 皇宫某殿。 御史大夫走到殿中,说道:“陛下,这次共查处大小官员十五人,从他们家中搜出的财物,共计一百五十余万两……” 陈皇看着他,问道:“十五个人,一百五十万两,也就是说,一个御史台的小小御史,都有十万两身家?” 御史大夫道:“这其中的七十万两,都是从礼部刘侍郎家中找出的,大部分都是各官员的贺礼,并没有查到刘侍郎受贿贪腐的证据……” 受贿和收礼不一样,朝廷禁止官员收受贿赂,却并不禁止官员收礼,这其中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膳部郎中和某位监察御史是明确的克扣朝廷拨银和收受贿赂,这两条罪名便足以定罪,但礼部侍郎刘风,却和他们有本质的区别。 一个是克扣朝廷的银子和收贿,一个是在母亲大寿的时候收了些贺礼,虽然这贺礼有些重,但似乎也不是刘风的错。 陈皇揉了揉眉心,忍不住又看向那折子上的数额,喃喃道:“七十万两啊……”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九十一章 盛极必衰 从礼部刘侍郎府中流出的一份礼单,使得在年节之前,京都的百姓多看了一场不花钱的热闹。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十余名官员被查,具体涉及工部、国子监、司农寺、御史台等,礼部更是重灾区,算上之前因为舞弊案被拿下狱的礼部郎中,礼部六名高级官员,如今只剩下礼部尚书唐淮和祠部郎中刘进。 唐人斋的报纸上虽然没有刊登细节,但简短的几句话中,字里行间涌动的无数暗流,即便是普通百姓也能感受到。 唐宁在昨天晚上就得到了消息,连夜安排宣传部的人排版印刷,直到今天早上,他们还没有下班。 陈皇这次处理了不少人,礼部更是被撸的几乎只剩唐淮一个光杆司令,膳部郎中和主客郎中锒铛下狱,侍郎刘风官降两级,贬去外州,做了一州别驾,这辈子很难再回来了。 陈皇对其他人的处置,不出唐宁的预料,一个个七品官员,年俸禄不过百两银子,却动辄就能拿出上千两当做贺礼,像唐家那些豪门大族好歹有雄厚的资本,在外都有亲族经营家族生意,那些本该是清流的官员,根本解释不了那些钱是哪里来的,该削官的削官,该罢职的罢职,并不奇怪。 但刘风是礼部侍郎,好歹是四品官员,只是收了些贺礼,也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贪污受贿,如此判罚就不正常了。 刘风此人虽然讨厌,但或许是身居高位,警惕性很高,并没有什么大的污点,连苏媚都没有查到,否则唐宁上次就拿出来了,单单因为收了贺礼,陈皇就将他贬谪出京,家产大部分查抄,连唐宁都觉得有些重了。 此外,陈皇还顺便颁布了一条法规,为整肃官场的不正之风,但凡朝廷官员,不可铺张浪费,亦不可以贺寿娶亲之名等,大肆收礼。 如果不是从刘家查抄到的那七十万两银子,唐宁差点就相信陈皇真的想要整肃官员,严查官员收礼的行为了。 这一波官员清查之后,朝廷就没有了什么大的动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从现在起,到除夕之前,京中应该能安宁些。 毕竟朝局还是要维持稳定,再这么折腾几次,怕是陈国数十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体系也会崩溃。 陈皇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一波官员下去了,另一波官员很快就上来。 礼部侍郎暂时由翰林学士兼任,祠部郎中刘进,作为四部郎中里面唯一的幸免者,其出淤泥而不染,不与其他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作为,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可,接任了礼部郎中的位置。 虽然礼部郎中与祠部郎中乃是同级,但地位却天差地别,礼部司乃是礼部四司之首,礼部郎中这个位置,向来都是为担任礼部侍郎做准备的。 京中某处府邸,刚刚升任礼部郎中的刘进回到家,便有一妇人迎上来,高兴的问道:“老爷,他们说你升礼部郎中了,是不是真的?” “妇道人家。”刘进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上次就说了,刘侍郎这次在劫难逃,跟他走的近了就是找死,你看看膳部郎中和主客郎中的下场,当初我要是听了你的话,你现在已经是活寡妇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妇人一脸歉意,说道:“我是妇道人家,以后外面的事情,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绝不多嘴……,老爷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刘进满意的看了她一眼,享受着一家之主的威严,挺直胸膛,说道:“先来两个猪肘子,忙了这么多天,都忙瘦了……” …… 唐家。 临近年关,京中别处都一片欢庆,唐家却是愁云惨淡,前来拜访的官员,也都是满面心事,形容枯槁。 这些日子,端王一系的官员中,有无数人都悬着一颗心,不敢放下。 礼部刘侍郎等人,有人贬官,有人下狱,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到的,会不会是他们。 这几日的朝会之上,康王针对此事,穷追猛打,势要借此机会,将端王的羽翼铲除一空,没有人敢保证,他们走进朝堂之后,还能不能再安然的走出来。 “康王已经在准备联名弹劾一事了,怕是明日早朝就会提出,他真的是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都怪刘侍郎,那种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被贼人偷走!” “怪他有什么用,谁能知道,陛下会因为一份礼单,发这么大的火?” “唐大人,这可怎么办啊……” …… 众人围着唐琦,不停的开口,除了埋怨刘风之外,便是寻求问题的解决之法。 这件事情一日不解决,他们便夙夜难寐,寝食难安。 唐琦打发了众人,走出房间,来到某处厢房,看着那名中年男子,问道:“徐先生,想清楚了没有?” 徐先生站起身,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身在唐家,徐某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唐琦面色稍缓,说道:“最近发生的事情,徐先生都知道了吧?” 徐先生点了点头,说道:“看过报纸了。” 唐琦道:“康王借此穷追猛打,不肯罢休,若是不做些什么,任由他如此,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踏足东宫,到时候,对你我都不是一件好事,不知徐先生对此可有和对策?” 徐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太早了。” 唐琦看着他,问道:“什么太早了?” “唐大人刚才说康王不久就会踏足东宫,还为时过早。”徐先生道:“不管是康王还是端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都不可能踏入东宫,这个时间可能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但绝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唐琦皱眉道:“徐先生不要兜圈子了,还是直说,我们应该怎么做吧。” “什么都不做。”徐先生抿了口茶,说道:“看着康王做就行了。” 唐琦望着他,眼神微凛,说道:“什么都不做,等着康王将我们一网打尽吗,徐先生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唐大人不了解康王。”徐先生看着他,说道:“康王此人,毫无头脑,且刚愎自用,他不做还好,一做必错……,更何况,你们本来就不用做什么,康王和端王,还没有到分出胜负的时候,唐大人只看到康王对你们穷追猛打,难道没有看到,陛下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吗?” “盛极必衰,物极必反,一个人可以得意,但不能太过得意。”徐先生放下茶杯,继续道:“陛下不希望看到康王和端王之争过早的出现结果,在这之前,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是徒劳,否则的话,上次户部侍郎帮助端王侵吞税银的事情之后,端王就已经败了。唐大人久居朝堂,不会不会制衡的道理。” 唐琦听完他的话,沉默许久,目光闪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看了徐先生一眼,说道:“徐先生的话,本官会考虑的,这几日,徐先生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的,吩咐下人去做就可以了。” 他走出房间,很快便来到另一处堂内。 唐淮坐在椅子上,堂中还站着一道身影。 唐琦走进去,看着那年轻人,问道:“你们是康王派来的卧底吗?” 第四百九十二章 恶性竞争 唐琦久居高位,站在堂中,身上自有一种无形的气势压迫过去。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年轻人的脸上有着淤伤,看着唐琦,在他的气势压迫下,身体颤了颤,眼中浮现出一丝惧色,说道:“不是的,师父说康王是烂泥扶不上墙,再待在他身边,就会泥潭深陷,我们本打算离开京师,再也不回来,可是却被你们抓回来了……” 唐琦目光看着他,见他身体颤抖,目中满是恐惧,已经濒临崩溃,才挥了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他话音刚落,年轻人便迫不及待的跑出房间。 唐琦抬头看着唐淮,说道:“姓徐的让我们静观其变,大哥觉得,能不能信任他?” 康王如此紧紧相逼,唐家自然不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只不过,即便是他们,要化解这次的绝境,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若能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 唐淮想了想,说道:“等上几天也无妨,正好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对我们归心。” 唐琦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就告诉他们,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唐府,某处厢房门口,那年轻人走进厢房,转身将门关上,回头的那一刻,脸上的惧色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他走到桌前,微微躬身,小声道:“先生。” 徐姓中年人看了看他,问道:“没事吧?” “一点小伤,不碍事。”年轻人目光望着他,问道:“先生猜的没错,唐家果然不会放我们离京,下一步我们应该怎么做?” “等吧。”徐先生面色平静,淡淡道:“等到这次的事情过去,就会有人来告诉我们的……” …… 唐家,亭中。 萧珏翘着二郎腿坐在唐宁对面,说道:“你家岳父病的也太是时候了,昨天晚上,负责督办刘风一案的大理寺少卿家的宅子险些被烧了,刑部郎中放衙走在路上,差点被一辆疾驰的马车撞死,御史台一位官员,一觉醒来,发现家中的外墙上多了几个血手印子……” “**裸的威胁,那些人还真是胆大包天。”萧珏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不是明摆着心里有鬼吗?” “也不一定是他们。”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是陛下特别关照过的案子,他们再蠢也不至于这么做。” “你的意思这是康王做的?”萧珏想了想,点头道:“也有可能,康王这次对他们可是穷追猛打,没有一点儿放过的意思,端王这次损失惨重,不知道还能不能翻身……” 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得寸进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以前的康王虽然做事也有些莽撞,但能和端王斗的旗鼓相当这么久,没几把刷子可不行。 尤其是在唐宁离开陈国的这段时间内,康王和端王两边都互有交锋,端王这边全都是在朝堂上混了不知多久的老狐狸,手段层出不穷,在这种情况下,康王都没有吃什么亏,足以说明他还是有些脑子的-------但这次他居然看不清这种形势,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被狗吃了。 萧珏想到一件事情,忽然望着他,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陆雅和你家钟姑娘最近几天有些不太对劲?” 唐宁回了回神,看着他问道:“她们怎么了?” 萧珏摸了摸下巴,问道:“你没有觉得她们这几天黏在一起的时间变久了吗,她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女人之间的友谊,是世间最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之一,她们只是一起逛个街,就能建立深厚的姐妹情,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过萧珏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小意和陆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会不会也受她影响,唐宁可不想她变的和陆雅一样暴力。 陆雅从旁走过来,问道:“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啊……”萧珏打起精神,说道:“就聊聊时局,朝政什么的。” 陆雅坐在他的旁边,问道:“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萧珏精神一振,不由的挺直身躯,问道:“什么问题?” 陆雅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觉得,我和苏媚苏姑娘谁更漂亮?” 萧珏不假思索道:“你漂亮。” 陆雅皱眉道:“你回答的这么快,很明显是在敷衍我。” “没有。”萧珏连连摇头,瞥了唐宁一眼,说道:“绝对没有,你和谁都是你漂亮,谁和谁都是你漂亮!” “苏姑娘可是京师第一美人,你说她比我漂亮,就是在骗我。”陆雅微笑的看着他,说道:“你说实话,我不会生气的。” 萧珏看了看她,试探问道:“你真的不会生气?” 陆雅双手抓紧了裙摆,笑道:“放心吧,不会,我就是想听你说实话。” “说实话……”萧珏想了想,看着她,说道:“苏姑娘就比你漂亮了那么一点点……” 唐宁站起身,说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虽然萧珏现在已经有些道行了,但显然还不够,他刚才还在担心小意被陆雅影响了,现在才发现,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他走到院门口,才听到亭子里传来惨叫求饶的声音,正要踏出去,一道人影匆匆的跑过来,焦急道:“大人,我们的报馆出问题了,您快去看看吧!” 报馆所在的位置,就在唐人斋隔壁,唐宁赶到的时候,唐夭夭已经到了。 只见原本应该排着长队的报馆门口,此刻空无一人,而周围的几家书坊,却是门庭若市。 唐宁走过去,看着唐夭夭,问道:“怎么回事?” 唐夭夭气的胸口一鼓一鼓的,说道:“气死我了,他们根本就是来搅局的!” 唐宁问清楚了才知道,原来这几家书坊在今日也效仿唐人斋,刊印出了报纸。 他从来没有觉得有人会抢报纸的生意,是因为唐人斋的造纸术是改良过的,成本低廉,报纸的价格也十分低廉,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抱着盈利的目的。 为了方便阅读,他还引用了标点符号,这些都是别家所没有的。 别家书坊不说盈利,想要保持不亏,一份报纸的价格就必须卖到十文以上,有唐人斋一文钱一份的报纸,自然没有人愿意去花那个冤枉钱。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几家书坊的掌柜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居然搞什么免费赠送,唐人斋报纸的价格再低,也比不上免费的,于是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这根本就是恶性竞争。 街边的小贩将一份报纸折起来,垫在一条桌腿之下,发现还是有些晃之后,走过去又领了一份。 一名粗布衣衫的老者从唐宁身边走过,手上拿着几份报纸,高兴道:“这玩意可比厕筹好用多了,不知道明天还送不送……” 唐宁从唐夭夭手上拿过一份报纸,目光随意的投上去,只见上面的几条标题格外醒目。 “震惊!刘家寿宴的惊天黑幕!” “痛心!十余位贪官被查的幕后真相!” “大理寺案件实录,不看不是陈国人!” …… 纸上洋洋洒洒千余字,言简意赅,针对礼部侍郎刘风家中的寿宴一事,**裸的揭示出当今朝堂上的贪腐之风,除了已经被定罪的十余名官员之外,矛头直指参加寿宴的其他官员,并且在最后呼吁朝廷,严惩这些犯官,还京师一个朗朗青天…… 便是连见多识广的唐宁,在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忍不住目瞪口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九十三章 冤家路窄 自从认识康王以来,头一次的,唐宁对他产生了敬佩的感觉。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至少他自己没有这个胆子,不敢像康王这么玩,在获得朝廷的特许权之前,未免出什么纰漏,报纸上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会亲自把关,斟酌再三。 唐夭夭的胸膛还在起伏不定,咬牙道:“送出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我看他们能送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唐宁的错觉,他总觉得十八岁的唐夭夭,似乎开始二次发育了。 “你眼睛往哪里看呢!”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刚刚浮现,唐夭夭羞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啊?”唐宁目露茫然,似乎是刚刚从失神从醒转过来,说道:“看什么?” 唐夭夭见他茫然的样子,狐疑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唐宁道:“我在想,他们这种办法,只能抢我们一天的生意,你放心吧,明天报馆就恢复正常了。” 虽然他不知道康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敢保证,这几家书坊明天要是还能开张,就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唐夭夭的淫威之下。 对于立志翻身的唐宁来说,这已经是很重的誓言了。 “明天?”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送一天根本亏不了多少银子,我猜他们至少还要送一个月。” “我猜就一天。”唐宁笑了笑,看着她,问道:“敢赌吗?” 唐夭夭没有犹豫,问道:“怎么赌?” 唐宁想了想,说道:“还像上次那样,你赢了就可以让我做一件事情,我赢了可以让你做一件事情,如何?” 唐夭夭目光望着唐宁,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唐宁看着她的眼神,又补充一句,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学猪叫的。” 有上次的经验在先,为了避免她反悔不认账,也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这句话必须说在前面。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唐宁懒得和她解释,伸出手掌,说道:“击掌为誓。” 和唐夭夭击了掌,唐宁揉了揉发麻的手心,说道:“既然出来了,不如去别的铺子转转。” “等一下。”唐夭夭叫住他,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有没有发现,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唐宁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她除了有些二次发育之外,也没什么变化。 实话实说,他肯定会被打死,他再次打量了她一眼,说道:“你今天穿的衣服……挺好看的。” 唐夭夭脸色黑下来,没好气道:“我昨天就穿的这件。” 她深吸口气,似是无意的挺了挺胸,问道:“除了衣服,还有其他的变化吗?” 唐宁摇了摇头:“没有了。” 唐夭夭冷哼一声,说道:“去店铺!” 唐宁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女人就是这样,总是会问男人一些奇怪的问题,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她今天换了一家粉铺的胭脂,纯脂的颜色从浅红换成了浅浅红------这种问题,显然触及了广大男性的知识盲区。 唐夭夭的大长腿迈起步子来飞快,已经快要消失了,唐宁抬头看了一眼,加快步子跟了过去。 …… 年关将至,京师的热闹事也多了起来。 前有十六卫大比,之后又忽然爆出朝廷惩治贪官的事情,今天早上,京中的各大书坊又突然的免费发放报纸,不要钱的便宜谁不喜欢占,就算是不识字,拿回家垫垫桌角也行,书坊一条街上,尽是手中拿着免费报纸的行人,半个早上的功夫,这几份报纸就几乎传遍了整个京师。 报纸上除了谴责那些贪官污吏之外,直接将从刘府流出的那份礼单也刊了上去,惊掉了京师无数下巴。 京中的各大酒楼茶馆,路边的小摊,都有无数人议论。 “朝中这些官员,可真有钱,送礼都是千两银子起,一千两银子,足够我们花几辈子了!” “难怪陛下要惩治这些贪官,他们送的,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啊……” “哎,这些贪官,都应该被下大狱!” …… 街边某处茶摊,听着众人的议论,忽有人插嘴道:“朝廷才惩处了十几人,连两成都不到,我们应该写万民书,请求陛下严惩这些蛀虫,还京师一个朗朗青天!” 他身边一人闻言,立刻附和道:“对,写万民书,我第一个同意!” 话音刚落,又有人接口:“少一个贪官,就少一个搜刮百姓钱财的蛀虫,写万民书,算我一个!” 茶摊上的众人本来只是随意的议论,忽而被带起了气氛,霎时间便都变得义愤填膺起来。 “我也同意!” “让陛下看看百姓的心声!” “严惩贪官污吏!” …… 当茶摊上的气氛向着周围扩散时,茶摊上的其中一人悄悄的离开,行至某处街边,走到一名青年面前,低声道:“殿下,都安排好了。” “做得好。”康王满意的看了看他,说道:“走,本王先替父皇听听,京师百姓的心声。” 他一个人走在前面,数名康王府的护卫紧随其后。 这次针对那份贺礼所引出的一系列事情,让他打赢了翻身的一仗,但朝廷对于那些官员的惩处,还是不能让他完全满意,区区十五人,和他的最终目的还相差甚远。 他走在街上,听着百姓们的议论,脸上露出笑容,忍不住道:“唐宁啊唐宁,还要多谢你提醒本王,报纸还可以这么用……” “徐先生,本王这次……”他回过头,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才发现徐先生已经离京了,忍不住摸了摸脑袋,喃喃道:“徐先生不在身边,总觉得好像少点了什么……” 以前徐先生在的时候,他还没有什么感觉,现在他离开了,他反而觉得脑袋和心里空落落的,总有一种丢了东西的感觉。 他摇了摇头,将这种感觉抛出脑海,又向前行了几步,忽有一名护卫走上前,小声道:“殿下,前面那位,好像是唐宁唐大人。” 康王抬起头,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街头,一对年轻男女手中各拿着一支糖葫芦,悠闲的在街上走着。 唐宁和唐夭夭并肩走在街上,咬了一口糖葫芦,心中想着,明天对她提什么要求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唐大人,别来无恙啊。” 唐宁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一名青年,怔了一瞬,随后便拱手道:“见过康王殿下。” 和康王闹掰才没多久,就在街上遇到,还是有些尴尬的。 康王看了看唐夭夭,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糖葫芦,说道:“唐大人似乎很有闲情逸致。” 唐宁道:“殿下看起来也颇有闲情。” “本王可没你那么闲。”康王看了他一眼,说道:“本王今日出来,是来体察民情,倾听民意的……” 唐宁笑道:“殿下心系百姓,佩服,佩服。” 康王心情不错,面色稍缓,再次望向他,说道:“本王不仅心系百姓,还爱惜人才,只要你愿意重新归顺本王,过去的事情,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唐宁望着他,目光复杂,这么作的皇子,他躲之不及,怎么可能贴上去…… 他咬了一口糖葫芦,含糊道:“殿下说什么,什么过去的事情,我听不懂……” 康王的面色彻底沉下来,冷冷道:“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你不识好歹,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明日的朝堂上,本王将不会再给你机会。” 他冷冷的说了一句,就再也没有看唐宁一眼,径直离去。 唐宁的装傻让他心中的怒火已经开始升腾和蔓延,他刚才目光中所蕴含的东西,更是让他的怒火无法压抑。 他方才眼神中传达的意思,分明是可怜! 他堂堂皇长子,需要他一个臣子来可怜吗? 明日,便要让他看看,到底是谁应该被可怜! 康王冷哼一声,挥了挥衣袖,也没有心情再逛下去,说道:“回府!”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九十四章 挟持民意 唐宁站在街边,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咬下来,然后走了几步,把竹签扔进街边的垃圾桶中。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为了构建文明新京师,从半年前开始,京师街头就禁止乱扔垃圾了,每隔一段都会有一个垃圾桶,乱扔垃圾者,处以三文以上十文以下的罚款。 明天应该是年前的最后一次朝会,明天以后,如果没有紧急的事情,各大官衙就会休衙到元宵之后。 从五品的郎中,只有在受到宣召的时候才需要上朝,因为唐宁身份众多,不受这个规则的限制,不过明天他原本还是不打算上朝的,但他又真的想看看康王怎么不给他机会,到底去还是不去,还真是让人伤脑筋。 唐夭夭看了看他,问道:“你在担心康王吗?” 唐宁摇了摇头,他最近才发现,康王有一个特质,他总是能让好事变坏事,让坏事变的更糟,就凭这个,他决定明天去看看。 见唐宁不怎么担心,唐夭夭也就放下了心,两人在街上逛了一圈,回到家的时候,唐夭夭在门口叫住他,再次问道:“你真的没有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变化吗?” 唐宁停下脚步,看着她有意挺起的胸口,想了想,说道:“你的身材……好像比以前更好了。” “下流!” 唐夭夭瞪了他一眼,掩饰住嘴角的笑意,飞快的跑进了家门。 唐宁站在家门口,怀疑唐夭夭是不是就是单纯的想骂他,说她身材不好她生气也就罢了,夸她也不对,女人真是莫名其妙,还不如和康王打交道,第一眼能看出他的想法,第二眼就能预测到他的下场。 旧年的最后一次朝会,持续的时间一般不会很长,因为几天之后,就是朝会中规模最宏大的大朝会,各部总结旧的一年,展望新的一年,没有两个时辰是结束不了的。 唐宁今天是以左骁卫中郎将的身份上朝的,十六卫将领,除非有事,否则也不会在朝堂上出现,周围的几位武官,他一个也不认识。 今天的早朝,还是以年末反腐一事为主题,话题围绕那十余名官员展开。 大理寺和刑部当众宣读了对于那些犯官的判罚,户部对从这些人府中查抄的银两做了统计,将共计一百余万两的财物全都充交国库,吏部则针对这些空缺的职位做了调动。 唐宁能看出来陈皇今日的心情不怎么好,并且目光时不时的望向康王,百官也都是懂得察言观色的老狐狸,今日的早朝进行的十分顺利,没有人抬杠,也没有人争辩,礼部侍郎方鸿退下来之后,就没有人再开口了。 魏间等了一会儿,看了看陈皇,走上前,说道:“诸位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奏,今日的早朝便到此为止。” 康王抬起头,向前跨出一步,说道:“父皇,儿臣有事启奏!” 陈皇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有什么事情,到御书房说吧。” 康王连忙道:“父皇,此事事关重大,乃是京中百姓的民意所趋,百姓们对于朝中某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憎恶已久,特此写了万民书……” “退朝!”陈皇站起身,看了康王一眼,说道:“康王,端王,怀王,你们三个,到御书房来。” 康王的话被打断,虽然依旧心有不甘,但陈皇已经离开了,也只能将手中的折子收起来,只是目光却瞥了端王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端王被他这一眼看得心惊肉跳,这几日康王抓住刘府寿宴的事情不放,对他穷追猛打,这次更是连万民书都搬出来了,一会儿御书房中,怕是不会平静。 怀王走出来,看了看两人,说道:“两位王兄,还是快些走吧,别让父皇等急了。” 唐宁原以为今天的早朝上会有热闹看,结果发现他白来了一趟,一会儿御书房里一定会有热闹,但外人却看不到了。 他叹了口气,沿着原路走出宫门,某一刻,看到前方一道熟悉的人影,脚步微微加快,走到那人身边,说道:“刘大人,许久不见,还没有恭喜你高升。” 原祠部郎中刘进的品级没有上升,但却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成为了尚书之下,礼部最有资历的官员,前途不可限量。 刘进看着他,脸上挤出笑容,说道:“都是托唐大人的福。” 唐宁目光望向他,“什么?” 刘进眼皮一跳,立刻道:“下官的意思是说,自从唐大人那次来了礼部之后,下官的运气就一直很好,这次说不得也是唐大人带给我的好运……” 当初在礼部的时候,唐宁怎么就没有发现祠部郎中这么会说话,他本来对礼部的官员都没有什么好感,今日对刘进的印象却发生了稍许的改观。 这次刘府大寿,他没有参与,也没有送上贺礼,果然是出淤泥而不染,他挥了挥手,说道:“刘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刘大人能有今天,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若是刘大人和刘侍郎一样,不洁身自好,怕是现在的下场也会和刘侍郎一样。” 刘进拍了拍胸膛,郑重道:“唐大人放心,下官和刘侍郎绝对不一样!” 刘进今天的话有点多,唐宁和他稍微寒暄了几句就在宫门前告别。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 陈皇走到上方,坐下之后,看着康王,说道:“你刚才想说什么,说吧。” 康王立刻道:“回父皇,儿臣昨日收到了一份万民书,得知京中百姓对于朝中某些贪腐官员的不满已达极致,儿臣……” 陈皇没等他说完,就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问道:“昨日在京师流传的那些报纸,是你让人刊印的吧?” 康王怔了怔,间陈皇脸色阴沉,吞了口口水,说道:“父皇……” “万民书?”陈皇冷冷的望着他,说道:“挟持民意,扰乱朝纲,你是要造反吗!” 噗通! “父皇息怒!”康王看着陈皇,额头上瞬间便冒出了冷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儿臣不敢!” “不敢?”陈皇盛怒之下,一脚踹在他的肩头,冷声道:“挟持民意,操控舆论,结党营私,打击异己,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端王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原以为康王步步紧逼,连万民书都请出来了,他再也无法庇护那些拥簇他的官员,这次将会损失惨重。 可谁能想到,形势和他预想的正好相反,他上次见父皇生这么大的气,还是户部侍郎韩明案发的那一次,只不过那一次的他,换成了现在的康王。 康王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跪倒在地,浑身颤抖,只能连连道:“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 这个时候,什么打击端王,什么报复唐宁的事情,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他看的出来,父皇是动了真怒…… 甚至在这一刻,他的脑海中还不由的浮现出唐宁昨日的眼神,直至此刻,他才读懂了他眼神中那种可怜的深意。 “冤枉?”陈皇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摆在朕的案头上,你说,哪一条是朕冤枉了你?” 康王心中惊惧一片,也不敢再争辩,挤出几滴眼泪,恸哭道:“父皇,儿臣知错,儿臣知错了……” 陈皇站在殿内,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仅以一次,若是还有下次,你就回你的封地去吧。” 康王身体一颤,心中却终于松了口气,叩谢道:“谢父皇,下次不敢了,儿臣下次一定不敢了!” 陈皇看着他,说道:“妄议朝政,挟持民意之人,朕一定会追查到底,从今日起,你在府中思过三个月,三个月内不准出府!” 康王心中一凉,父皇如此生气,这次受他指使,暗中让那些书坊刊印报纸的权贵,怕是一个都保不住了,但他也知道,此刻他能自保就已经不错了,损失几个人,总比将他赶回封地要好上十倍百倍。 他心念一转,立刻道:“父皇,据儿臣所知,那唐宁的唐人斋,每天都刊印报纸,妄议朝政……” 陈皇看着他,说道:“那是朕让他印的,你有意见吗?” 康王怔了怔,看着陈皇的眼神,打了一个哆嗦,立刻道:“没,没有……” 这一刻,他的心中不由的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怀疑,唐宁和他,谁才是皇子,谁才是外臣……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九十五章 上上大吉 陈皇训斥了一番康王,又看向端王和怀王,说道:“你们两个也要引以为戒,日后无论谁胆敢再犯,朕定不轻饶!” 端王和怀王同时躬身道:“儿臣谨记。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陈皇看着他们,挥手道:“下去吧。” 三人走出御书房时,端王看向康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康王则垂头丧气,与两人进殿时的情形正好相反。 怀王对他们拱了拱手,说道:“两位王兄,我先回去了。” 说完他便慢悠悠的走下台阶,向宫外的方向走去。 端王瞥了康王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三个月的禁闭可不好受,王兄要做好准备。” “不用你管!”康王回瞪他一眼,大步离去。 端王看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向储惠宫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储惠宫,唐惠妃看着他,说道:“今日你舅舅派人进宫传信,让你不用理会康王,本宫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你,你就被陛下叫去了,刚才在御书房,你父皇可是训斥你了?” “儿臣正要和母妃说这件事情。”端王看着她,笑道:“父皇刚才是很生气,不过不是对儿臣生气,而是对康王,他刚刚被父皇罚了三个月的禁闭,不仅如此,他麾下的许多权贵,这次也要倒霉了。” “康王的事情,本宫已经听说了。”唐惠妃看着他,说道:“你要记得,身为皇子,最忌讳的就是煽动民意,这也是帝王的大忌,康王落得如此结果,你也要引以为戒。” 端王正色道:“母妃教训的是,儿臣明白……” 御书房,陈皇将几份报纸揉成一团,扔在地上,脸上表情有愤怒,还有遗憾。 “他们几个,没有一个让朕顺心的,加起来也比不上别人半个……”他坐回原位,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朕当初认识唐妤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跟在惠妃的身后跑,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居然也有了一个这么妖孽的儿子,难道是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对了魏间,你还记得唐宁的父亲是什么人吗?” “老奴还有点印象。”魏间想了想,说道:“好像是江南的一位才子,如果没有唐家的意外,当年应该是要参加科举的,江南本就多才子,那位好像也不算多么出名,好像是叫唐什么来着,臣记不起来了。” 陈皇思忖了片刻,又问道:“唐家当初不惜千里追杀,也要将唐妤找回来,他已经被唐家除掉了吗?” “好像没有。”魏间摇了摇头,说道:“唐家当年只是将唐妤带回来了,那人则是带着孩子跑掉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有子如此,他应该也不是什么庸才。”陈皇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 …… 唐宁和唐夭夭并肩站在唐人斋门口,看到一队队禁卫将对面的几大书坊全都查抄,书坊上到掌柜,下到伙计,全都带上了镣铐,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 陈皇果然不会放过这些书坊,遭难的不仅仅是这些书坊的掌柜和员工,怕是背后指使他们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操控民意,这已经触及到了陈皇的底线,康王手下,免不了又要被清洗一波。 唐夭夭目瞪口呆的望着他,问道:“这是不是你干的?”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唐宁无奈的看着她,说道:“那是羽林卫,我有本事指使羽林卫吗?” “你不也是什么中郎将吗?”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连几个禁卫都指挥不动,还说是什么将军……” 唐宁斜瞥了她一眼,小声道:“你连胸都没有,还说是什么女人……” 唐夭夭眉头一竖:“你说什么?”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说,这次的打赌,是你输了。” 唐夭夭这次显得很干脆,说道:“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唐宁双手环抱,问道:“我说什么你都答应吗?”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唐夭夭愿赌服输。” 她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无论唐宁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答应了,哪怕是什么非分的要求。 唐宁看着她,眯起眼睛道:“你确定?” 唐夭夭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确定。” “好。”唐宁看着她,循着上次的套路,说道:“那我要你……” “我?”唐夭夭抬头看着他,扯了扯嘴角,不屑道:“你敢吗?” 唐宁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有些心虚,移开目光,轻咳一声,说道:“我要你做什么事情……,现在还没有想到,等什么时候我想到了再说吧。” “那就等你什么时候想到吧。”唐夭夭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唐宁这次没有追上去,今天的唐妖精有些不太对劲,似乎对他有什么怨气,而且积攒已久,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为了安全着想,他不应该追上去。 这个要求,还是暂且先让她欠着吧,万一以后有什么紧急情况,会用到也说不定。 这次虽然赌赢了,但他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就算是想到这次的事情是康王和端王狗咬狗,互相都损失惨重,更是他乐于看到的,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他回到家,倒了壶茶,坐在院子里发呆。 某一刻,他忽然觉得鼻间一凉,抬起头时,看到纷纷扬扬的雪花洒落下来。 定元初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在年节的前两天,终于落下来了。 “哇,下雪了!” “诗诗,酒儿,我们明天早上早早的起来,堆一个大雪人吧!” “好啊好啊,把晴儿妹妹也叫上……” …… 府上的丫鬟们似乎很喜欢下雪,其实唐宁也喜欢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时的感觉,只不过这次却并没有多少开心,转头望了望另一边的院墙,起身走进房间。 院墙的另一面,唐夭夭坐在院子里,蹙起眉头,将放在桌上的竹签一节节的掰断,似乎和这竹签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秀儿风风火火的从房间里跑出来,急忙将剩下的竹签护住,说道:“小姐,你把我的姻缘签都掰断了,我还和晴儿比谁做的更快呢……” 她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被掰断的是没有写字的,这才放下了心,将剩下的竹签全都放进竹筒,说道:“小姐,这是我做的月老灵签,你要不要抽一支?” 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不抽。” 秀儿抱着她的胳膊晃了晃,说道:“哎呀,我做了好久,小姐你就抽一支吧,听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抽的签都特别灵验呢!” “不抽……” “小姐,抽一支吧,就一支……” …… 唐夭夭已经快被她晃晕了,只好顺手抽了一支,没好气道:“什么灵签,都是假的……” 秀儿拿起那支签,嘀咕道:“人家公主都觉得是真的了,还特意去寺里还愿,我把第一支签留给小姐,人都说心诚则灵,小姐一定要相信才能灵验……” 唐夭夭瞥了她一眼,问道:“签上面写什么?”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秀儿张大嘴巴,惊诧道:“小姐,这签是上上大吉,小姐第一次就抽到好签了呢!” 唐夭夭皱起眉头,问道:“什么鸠啊州的,到底什么意思?” “春木宿鸟,正好追求,男婚女嫁,月老牵成……”秀儿看着她,高兴道:“签上说,小姐马上就要嫁人了呢!”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九十六章 征兆 “什么破签!” 秀儿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唐夭夭在脑袋上弹了一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秀儿捂着脑袋,委屈的看着唐夭夭,说道:“签上就是这么说的啊……” 唐夭夭挥了挥手,说道:“你去找晴儿玩吧,别烦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秀儿放下手中的签筒,坐在她的对面,问道:“小姐,怎么了嘛,他又惹你生气了……” 唐夭夭道:“没有,是我和他打赌输了。” “他那么聪明的人,如果没有必赢的把握,怎么可能和小姐赌,这又不是第一次了……”秀儿看着她,无奈道:“小姐明知道自己会输,为什么还要赌?” “谁说我知道自己要输的?”唐夭夭瞥了她一眼,站起身,说道:“我回房了,不管谁来找我,都说我不在。” “哦。”秀儿点了点头,一个人坐在石桌旁,抬头望着纷纷扬扬的雪花,悠悠叹了口气。 墙边传来一阵动静,唐宁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看着秀儿问道:“你家小姐在吗?” 秀儿转头望着他,说道:“在房间,小姐生气了,你自己去哄吧。” 不就是输了一个赌局,也不至于生气,唐宁向唐夭夭的房间走去,走到一半,忽而被秀儿叫住。 唐宁望着她:“还有事?” 秀儿将放在石桌上的签筒递过来,说道:“唐公子抽根签吧。” “什么签?”唐宁嘴上问了一句,顺手抽了一支,看着上面的签文,念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上上大吉签,你这桶里不会都是上上签吧?” 这是月老灵签里面的内容,如果唐宁没有记错,这应该是第一签,为数不多的上上大吉签,按照签文的意思,应该是在短期之内,会有姻缘上的重大突破。 一百多支签里,他一下就抽中了第一签,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不是秀儿用来骗人的,其实签筒里全是上上签。 “怎么可能!”秀儿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些签文是我一个一个写上去的!” 唐宁顺手又看了几个,发现签文各不相同,看来果然是他的运气好,将签筒重新递给她,说道:“签文的意思是我最近会有好姻缘吗?” 秀儿看着他,说道:“按照签上说的,唐公子最近要成亲了呢……” “没事别学人家瞎解签……”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成亲,和谁成亲,和你家小姐吗?” 看着唐宁转身走进房间,秀儿抱着签筒,不信邪的自己抽了一支,当看到那一句“关关雎鸠”的时候,也是惊得站起来,诧异道:“见鬼了……” 唐宁走进唐夭夭房间的时候,她正坐在桌前画猪头。 看到唐宁进来,她将那张纸揉成团,问道:“你来做什么,有事?” “不就是输了一局吗……”唐宁走到她面前,说道:“别生气了,要不这一局算你赢?” 唐夭夭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说道:“我没生气!” 桌上的砚台都被她震的跳了起来,唐宁瞥了瞥她,问道:“还说没生气?” “我气我自己!”唐夭夭趴在桌上,说道:“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唐宁转过身,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说道:“好吧,那你的那份什锦砂锅,我就让秀儿帮你吃了,可惜了萧珏昨天带来的那些新鲜蔬菜,大冬天的想要吃到可不容易,还有老郑今天买的肉,那叫一个新鲜……” 还没走到门口,他就听到了一声微不可查的咽口水的声音,什锦砂锅是唐夭夭最喜欢吃的东西,入冬以后,因为蔬菜稀少,唐宁就很少再做了,对于已经两个月没有吃过什锦砂锅的唐夭夭来说,这绝对是抵抗不了的诱惑。 唐夭夭站起来,说道:“我忽然想到有件事情要和小意商量,她在家吗……” “她不在。” 明明想吃,还要装的这么傲娇,唐宁倒要看看她要傲娇到什么时候。 “她不在我也要吃!”唐夭夭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大步走出去。 唐宁背着手走出唐夭夭房间的时候,秀儿正拉着几名唐府下人在抽签。 一名丫鬟抽了一支,说道:“是中签哎……” 另一名丫鬟惊喜道:“我的是上签!” 一名下人摇了摇头,说道:“我抽的是下下签,难怪翠花这些天都不理我,这签可真准……” 小姑娘就是喜欢将姻缘寄托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上,唐宁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院子,看到唐夭夭和钟意站在一起,看他的目光极为不善。 另一边,秀儿手中捏着一支签,喃喃道:“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小姐要嫁人,我也要嫁人,唐公子要成亲,这是不是某种征兆,难道……”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娇羞的低下头,脸上逐渐的升腾出两朵红云。 一场初雪,使得京师的天气又冷冽了几分,天色未暗,街上便已行人稀少。 唐府,虽然院内在飘着雪,但房间之内,却被暖炉烘烤的感受不到丝毫寒意。 堂中的桌前,唐琦站起身,举杯道:“徐先生,本官敬你一杯,这次若不是徐先生提醒,我们怕是又要多出一些不必要的损失。” 此次因刘府寿宴一事,康王对他们穷追猛打,死咬不放,唐家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诸多措施,准备和康王拼一个鱼死网破。 正是因为听了徐先生的话,他们才没有急着做什么。 结果正如徐先生所预料的那样,康王被禁足三个月,康王麾下的数名权贵,因为煽动民意,全都被陛下革除了爵位,家产充公,贬为庶民,若是认真算起来,康王在此案中的损失,比他们还要大。 徐先生拱手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徐某既然已经效忠端王,便会事事为端王着想。” 唐琦重新斟满了酒,一饮而尽,说道:“这一杯,为之前对徐先生不敬赔罪。” 徐先生同样饮了一杯,说道:“唐大人客气了。” 唐琦看着他,说道:“徐先生智计谋略无双,以后还要多多仰仗先生。” 徐先生道:“徐某如今和端王殿下同进退,共荣辱,日后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端王和唐家的这一场危机被无形的化解,徐先生居功至伟,席间不时有人敬酒,晚宴过半,徐先生就已经面色酡红,唐琦看了看他,挥手招呼一名丫鬟道:“扶先生回去休息吧。” 徐先生身旁的年轻人飞快的起身,说道:“我扶师父回去吧。” 他扶着徐先生,走出房间,穿过一侧的走廊,又穿过了两道月亮门,才来到一处院中。 他关上院门,走到徐先生身旁,问道:“先生,要不要我进去帮您拿一件氅子?” 徐先生脸上的醉意已经消失无踪,问道:“京师的这一点寒意又算得了什么,这十多年来,比这冷冽数倍的苦寒都经历过,只不过在京师待了数年,你便已经习惯这种安逸了吗?” 年轻人摇头道:“那些奇寒酷暑,风沙弥天,在我看来,也要比京师舒适和安逸,京师虽好,物资丰饶,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和这里不一样的甘瓜和葡萄……” 徐先生拍了拍肩头的雪花,说道:“快了,就快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九十七章 西域美人 唐家的宴席过后,宾客散去,堂内只余唐家兄弟二人。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家三兄弟中,唐靖向来不管家族之事,也从不参与议事,甚至连平日里的宴席都很少出席,在人前露面的,只有唐淮和唐琦。 唐家的下人走进来收拾残羹时,唐琦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儿再进来收拾。” “是。” 两名下人闻言,立刻恭敬的退了出去。 唐琦在唐淮对面坐下,想到这几日的惊险,松了口气,说道:“想不到这次最终也能赢康王一步,没了徐先生,康王便不足为虑了。” “赢?”唐淮抬了抬眼,问道:“我们真的赢了吗?” 唐琦看了看他,说道:“虽然失去了一个刘侍郎,但礼部有大哥在,多一个侍郎也不会有多么大的助力,至于其余的人,没了也无伤大雅,要知道,康王这次也损失不小。” “我们失去的不止是礼部侍郎。”唐淮看着他,说道:“还有你的东台舍人,韩明的户部侍郎,礼部更是被彻底的清洗了一遍……,和康王斗了这么久,我们没赢,康王也同样损失惨重,那么到底是谁赢了?” 唐琦张了张嘴,回顾起这两年来发生在唐家的种种,顿时觉得无言以对。 这两年唐家和康王一系拼了个你死我活,虽然确实的打击到了康王的势力,但唐家也同样蒙受了巨大的损失,不可估量,且无法逆转,无论是康王还是端王,在这场战争中都谈不上输赢,只能算是两败俱伤。 “以后不用再盯着康王了。”唐淮站起身,说道:“让徐先生回到康王府,他在那里的作用,要比在这里大的多。” 最信任的谋士是别人的卧底,康王除了走向灭亡,别无他选,唐琦又看着唐淮,问道:“姓徐的能彻底信任吗,此人虽然智计超群,但我总觉得难以掌控,他的身上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秘密。” “这种人身有傲气也是应该的。”唐淮看着窗外,说道:“至于他能不能信任,就要他自己去证明了。” 他语气顿了顿,又道:“相比于康王,京师还有一个麻烦,越来越大了……” 对于这一个麻烦,唐琦与唐淮有着同样的感受。 原本只是唐家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却因为他们的屡次疏忽,变的日益强大,到如今,他已经在京师站稳了脚跟,变成了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庞然大物。 京师出现了两个唐家,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莫大讽刺和耻辱。 如鲠在喉。 …… 又是一年的年节,而且今年家里比往年要更加的热闹,唐宁希望这种热闹每年都能延续,一年更盛一年。 这一年里,家里发生了太多的喜事,除了他和岳父大人的官职节节攀升之外,家中还多了两位女主人,只能暂时还不能宣布。 和澜澜的约定还有两年半的时间,也就是说,从现在起,最多再过两个年,他们一家人就能团聚了。 今年的年夜饭不算是美满,主要是赵蔓被召回宫了,年节前后,皇家也有很多礼仪祭典,她要过几天才能出宫。 苏媚像去年一样,陪着娘过来,过了子时,唐水也悄悄的溜出家门,或许因为她是被娘捡回来的原因,唐宁总觉得她对唐家那位也没有这么亲。 中郎将已经是十六卫高级将领,成为左骁卫中郎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不参加大朝会的理由了。 大朝会是枯燥乏味的,各地官员的述职都要近一个时辰,在这个过程中,除了朝中几位有身份地位,又上了年纪的元老会被赐座,其他人全程都得站着。 这对唐宁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朝中的大部分官员,散朝后走出去的时候,都是一瘸一拐的。 之后的日子又恢复了无聊,家里的女人们不是去庙会就是去逛街,连小小都带走了,唐宁闲来无事,准备去萧府拜年。 他在京师和别人没有什么牵扯,唯独萧府不同。 不说他和萧珏的关系,单说萧老公爷左骁卫大将军的身份,这一趟他就不得不去。 唐宁走到堂内,躬身道:“末将参见萧老将军。” 萧老将军挥了挥手,说道:“这里可没有什么萧老将军。” 唐宁愣了一下,随后便再次行礼道:“晚辈见过萧老。”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萧老公爷对一旁的下人挥了挥手,说道:“全都收起来。” “老夫活了一辈子,你是老夫见过的最年轻的中郎将了。”萧老公爷看着他,说道:“凌家那小子任左羽卫中郎将的时候,还要比你大上两岁。” 唐宁拱手道:“都是陛下抬爱。” “十六卫这些年的确有些不太像话。”萧老公爷抿了口茶,说道:“既然陛下将左骁卫交给了你,你就好好折腾吧,最好能折腾出个样子出来,给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看。” 萧老公爷话音刚落,萧珏便从门外走进来,看了看唐宁,诧异道:“你怎么来我家了?” 萧老公爷看了看他,说道:“你们年轻人之间有话可聊,你自己的朋友,自己招待吧,老夫出去走一走……” 萧老公爷离开之后,萧珏看着唐宁,问道:“你听说了没有,康王被陛下禁足了三个月,听说除夕那天晚上都没有被宣召进宫,他手下几个权贵,也全都被夺了爵位……” 唐宁点头道:“听说了。” 康王这次真的是作死的典范,手中握的一把好牌打的稀烂,正好撞在陈皇的枪口上,这次的教训,应该足够他学聪明了。 “仔细想想,康王也挺可怜的。”萧珏说了一句,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说这个了,小宛使者这次来京,还带了许多小宛的美人,京中不少权贵都将她们买回了家,当不成侍妾,当个使唤丫头,看着也养眼,你没有兴趣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他家里已经有琴棋书画萝卜白菜了,没有必要再买一个哈密瓜,虽然他很想吃哈密瓜,但是为了家庭和谐,还是不要动这个想法的好。 上次忽然多出两位夫人所闹出的事情,都够他受了,要是再买一个西域美人回去,就算是小如小意不介意,唐夭夭都不会放过他。 作为名义上的邻居,她行使的其实是大妇的权力。 更何况,想要看异域风情,看唐水就够了,何必舍近求远? 他看着萧珏,问道:“你买了?” “我不敢。”萧珏摇头道:“不过我听说唐买了一个,这小子,和我们差不多年纪,还不成亲,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难道他喜欢的是这个调调……” 他想了想,像是发现了什么,震惊道:“唐水长得就像西域女子,你说,唐会不会喜欢唐水……,应该不可能,唐水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妹妹,他不可能那么禽兽,不过也不一定,万一他真的那么禽兽呢……” 唐宁向他身后望了一眼,随口问道:“你是不想买还是不敢买?” 萧珏摇头道:“我倒是想买,可是太贵了,要是买了,岂不是就暴露了我私藏银票的事实?” “买什么?”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西域美人啊……” 萧珏回答了才发觉不对,转过身,看着走过来的陆雅,脸色大变。 “原来你喜欢西域美人啊……” “还私藏了银票……” “保重。”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陆雅,唐宁拍了拍萧珏的肩膀,转身离开。 …… 唐府。 唐琦坐在椅子上,看着徐先生,说道:“过段日子,又要委屈徐先生了。” 徐先生摆了摆手,说道:“为了殿下的大业,这又算得了什么委屈,康王那里,唐大人不用担心了。” 他端起茶杯,发现杯中已无茶水,又将之放下。 身后立刻有一名侍女走上前,帮他添满茶水,过程中却不小心碰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洒到徐先生的衣襟上,他立刻站起来。 唐琦脸色一沉,冷声道:“怎么做事的!” 那侍女慌乱的开口,说的却是一种奇怪的语言,她的五官也格外分明,高鼻梁,极具异域风情,显然不是汉人女子。 徐先生笑了笑,说道:“唐大人别生气,她也是无意的。”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这西域侍女的身上,没有移开。 唐琦在朝多年,极擅察言观色,看到这一幕,目光望向徐先生,笑道:“徐先生若是喜欢,本官便将这西域美人送给你,如何?” 徐先生看着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却也没有拒绝,说道:“那就谢谢唐大人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九十八章 指示 唐琦看着那西域侍女,一字一顿的说道:“从今天起,你就跟在徐先生身边。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那侍女惊慌之余,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显然听不懂汉话。 唐琦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徐先生,如此一番比划,好一会儿,那侍女才像是明白了什么,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句西域话,恭敬的站在徐先生的身后。 他满意的看了那西域侍女一眼,望着徐先生,说道:“本官就不打扰徐先生雅致了……” 说罢,他便背着手走出去。 唐琦走出院子,下一刻,徐先生身旁的年轻人便走出房间,关上院门。 房间之内,唐琦离开之后,那西域侍女脸上的惊慌不再,看着徐先生,微微施了一礼,用极为标准的汉话说道:“先生辛苦了。” 徐先生也不意外,坐在桌旁,倒了两杯茶,问道:“这次来的使者是谁?” 那侍女道:“是柳先生。” “他也来了?”徐先生脸上终于露出意外之色,问道:“难道国主又有什么重要的指示?” 那侍女点了点头,说道:“国主说,那件事情,徐先生不用做了。” “为何?”徐先生怔了怔之后,眉头皱起,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再给我一年时间,就能完成任务,为何又不用做了?” 那侍女耐心的等他说完,才缓缓道:“这件事情,会有人替我们做的,国主让你不要再插手了。” 徐先生平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知道了,国主还有没有其他的指示?” 这侍女看着他,缓缓道:“有。” 西域侍女压低了声音,缓缓的说着什么,徐先生像是得知了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表情由淡然变的惊诧,随后则变为了震惊…… 唐府,另一处,唐走进房间,看着唐琦道:“二叔,你把那西域美人送人了……” 唐琦看着他,说道:“一个侍女而已,再买一个就是了,有些人却是用银子买不来的,你将来是我唐家的家主,心中应该分清楚这些。” 纵使唐心中不满,也只能点头称是。 侍女好买,但西域美人,却可遇不可求,这次西域使者拿出来的本来就少,他买下的这一位,更是极品中的极品,本来险些被凌风抢去,不过那美人却选择了他,青楼他虽然常去,但这等西域美人,却是在青楼中无法遇到的。 没想到他才刚刚将之买回来半天,还没来得急做些什么,就被二叔拿去送了人,心中自是不悦到了极点。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唐琦看着他,说道:“你的年纪不小,也是时候成家了,关于这件事情,我已经和你爹以及娘娘商量过,等过些日子,时机合适,娘娘就会和陛下提的。” 唐闻言一怔,问道:“提什么?”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喜欢平阳公主。”唐琦看着他,说道:“平阳公主早就到了适嫁之龄,当初和亲一事,没有人能够阻拦,现在和亲失败,若是娘娘亲自开口,陛下应该不会拒绝。” 唐琦看着唐错愕在原地的样子,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唐回过神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古怪的笑容,点头道:“愿意。” …… 萧珏的私房钱被收缴了,想买西域美人的心思也断了,幸好陆雅没有对他动手,京师有大年初一不打孩子的说法,今天虽然不是初一,但十五之前都是算是年节,年节动手,不太吉利。 萧珏坐在唐宁对面,看着唐宁,目光幽怨而又带着一丝迷茫。 唐宁看着他问道:“后悔吗?” “有点。”萧珏点了点头,问道:“我以后就这样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要是你能打过她,情况就可以反过来了,好好练武,像一个男人一样去战斗吧。” 在将门之中,尊严和地位都是靠拳头打下来的,谁让他喜欢的是陆雅不是别人,他喜欢的要是安阳郡主,不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和陆雅相比,我觉得唐姑娘简直温柔太多了。”萧珏一脸不忿的看着他,说道:“为什么这种好姑娘都被你遇到了?” “这是命。”唐宁看着他,遗憾道:“常言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命运就是这样,如果你不能反抗,那就闭上眼睛享受吧。” “哪里的常言这么道的?”萧珏看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我只知道我师父告诉我,我命由我不由天……” 唐宁诧异道:“你什么时候有的师父?” “小时候啊。”萧珏道:“我爹为了治我的病,让我拜了一个道士做师父,他在我家里留了几个月就出去云游了,我还和他学了算命和看相,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不用。”唐宁摆了摆手,相信萧珏会看相,还不如相信秀儿的姻缘签,萧珏会看相的概率,比他今年再成一次亲的概率都小。 “看看吧,看看又不会少块肉……”萧珏仔细的盯着他的脸,片刻后,诧异道:“我看你印堂发红,眉梢含春,简直是桃花泛滥……,一个月之内,必有桃花运啊!” “你才眉梢含春、桃花泛滥……”唐宁站起身,不想再听萧珏的胡扯,说道:“走了,正月十六我去骁骑营,到时候见。” 唐宁转身走了几步,看到前方有一人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萧珏走上前,说道:“韩大哥,你来了。” 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看着他,笑问道:“老将军在不在?” 萧珏道:“我爹现在应该在后花园,韩大哥直接过去吧,我爹昨天还念叨你,说你今年怎么还不来……” 中年男子道:“前几天老毛病又犯了,这条伤腿疼得要命,今天才感觉好些,就急忙过来了。” 他说了一句,目光忽而又望向唐宁,问道:“这位可是唐大人?前几日朝会的时候远远的见过一次,唐大人真是少年英才,年纪轻轻就是中郎将了,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连队正都不是呢……” 中年男子感慨了一句,就一瘸一拐的走了,唐宁望着萧珏,问道:“这位是……” “他是武烈侯。”萧珏解释道:“以前在我爹手下,立下过不少军功,后来伤了腿,不能再征战了,陛下就为他封了侯,让他留在京师。” 自开国之后,朝廷就极少封侯了,唐宁到如今都没有混到一个最小的爵位,他在京这两年,只见陈皇削爵,从来没有见过他封爵,足见其中的难度。 这位武烈侯能成为特例,想来当初立下的军功一定不低。 萧珏看着武烈侯一瘸一拐的背影,颇有些敬佩的说道:“当年肃慎某部犯我边关,将整个村子的百姓屠戮一空,韩大哥领兵深入草原三百里,亲手割下了那个部落首领的脑袋,将他们全族俘虏,他的爵位就是这么来的,这些年,他是为数不多愿意来萧家探望我爹的旧部之一……” 萧家很早就开始没落,还能每年来看望萧老公爷的旧部,也算是有情有义。 他感叹了一句,走到萧府门外,看着萧珏,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萧珏理所当然的说道:“跟着你回你家啊。” 唐宁问道:“你为什么要去我家?” 萧珏回头看了一眼萧府,说道:“刚才是有你在,她给我留面子才没有动手,现在你走了,留我一个回去,不是找死吗,晚上等她走了我再回去……” 唐宁解释道:“可是我不回家,我要去天然居。” 萧珏道:“你找你的苏姑娘,我就在旁边,绝对不打扰你们。”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和陆雅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时候,我也站在一旁看着,你觉得这合适吗?” “搂搂抱抱,卿卿我我?”萧珏看着他,惊讶道:“你们平时就干这个?” “不是。”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平时都一起睡觉的。” “和京师第一美人睡觉?”萧珏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我会信?”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四百九十九章 武烈侯 唐宁撇了撇萧珏,说道:“你爱信不信!” “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我?”萧珏不屑道:“你们要是真的睡了,苏姑娘早就住进你们唐家了,更何况,苏姑娘那种女子,哪能这么容易得手?” 不得不承认,自从和陆雅在一起之后,萧珏的智商就直线提升。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苏媚的确不是普通女子,唐宁从来都猜不出她的心思,她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并不是像唐夭夭那样的单纯少女,有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 “走吧。”萧珏看了他一眼,说道:“刚才被她发现我的私房钱,也是因为你,你惹出来的事情,当然要你解决。” 萧珏的智商是真的提升了,看来不带他不行,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你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萧珏走了两步,忽然又看着他,问道:“我刚才没招你也没惹你,我只说唐有可能喜欢唐水,你为什么要坑我……,难道对唐水有什么非分之想的不是唐,而是你?” 唐宁斜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的脑子里整天就装的这些吗?” 萧珏的脑子需要一袋去污粉来洗洗,唐宁一路上懒得和他搭话,打发他去喝酒,自己一个人来到了苏媚的院子。 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小桃在用麻将玩堆积木的游戏,桌上床上都是一团乱也不知道收拾,她算是唐宁见过的最不称职的丫鬟了。 唐宁站在门口,问道:“你们家小姐在不在?” 小桃抬起头,懒洋洋的说道:“小姐在忙。” 唐宁问道:“她什么时候能忙完?” “不知道。”小桃摇了摇头,忽而看向他,说道:“反正你等小姐也是闲着,不如我们玩牌吧……” 和小桃玩牌,完全就是碾压,一个时辰下来,唐宁脸上只贴了两道纸条,她的额头上已经贴满了。 “不玩了不玩了……” 连续半个多时辰有输无赢,她生气的将脸上的纸条全都撕下来,说道:“不玩了!” 唐宁看了看天色,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道:“我也要走了。” 既然苏媚在忙,他就改天再来,再待下去,天都要黑了。 他刚刚走到门口,苏媚便推门而入,脸上的表情有些疲惫,看到他时,才浮现出一丝神采,说道:“你怎么来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多久没休息了?” “也就两天吧。”苏媚摆了摆手,说道:“这几天忙一些,过两天就好了,今年有些不太平,小到京师,大到陈楚、草原、西域,局势都……” 唐宁扶她到床边,说道:“你先睡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他有时候不太能理解苏媚,一个小小的酒楼掌柜,操的是一国皇帝的心,草原和西域的局势,和她们又有什么关系,莫非那老妪真的如他所想,想要颠覆皇权不成? 还有那公孙影,已经进入了陈皇的视线,这两人的身份暂且未知,极有可能与那已经亡国的梁国有什么关系,毕竟毒蛊之术,也只有梁国才有…… 不过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测,其中的内情,苏媚都没有告诉他。 唐宁看着躺在床上,已经闭上眼睛,发出平稳呼吸声的苏媚,轻叹口气,女人啊女人,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谜。 苏媚熟睡之后,唐宁在床边小坐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小桃端了些饭菜走过来,唐宁叫住她,说道:“先让她睡一会儿吧。” 她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若是醒了,怕是又很难睡着了。 他走出院子,轻轻的关上院门,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放开我,我要见苏姑娘!” “这位公子,苏姑娘不在,您改天再来……” “放手,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 唐宁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见几名天然居的伙计,揽着一名衣衫华贵的年轻人,年轻人满身酒气,一边推开那些伙计,一边嚷嚷着要见苏姑娘…… 唐宁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天然居的管事是认识他的,急忙道:“这位嚷嚷着要见苏姑娘,拦都拦不住……” 苏媚刚刚睡着,以她的睡眠质量,稍有声音就会被惊醒。 唐宁走到那年轻人跟前,一记手刀砍在他的颈后,世界立刻就变的安静了。 那管事看了看他,怔怔道:“唐公子,他是……” 唐宁看了一眼软倒在地的年轻公子,说道:“不管他是谁,让人送回家里去,苏姑娘现在很忙,谁也不见。” “怎么了怎么了?”萧珏从旁走过来,看了看唐宁,问道:“怎么回事?” 唐宁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年轻人,说道:“有个喝醉了闹事的,我让他安静安静。” 萧珏瞥了一眼地上,诧异道:“怎么是他?”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认识?” 对于京师的各大豪门子弟,无论是谁,唐宁已经无需再给他们面子,换做是他们的爹还差不多。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他是韩大哥的儿子。” “武烈侯?”唐宁看着萧珏,脑海中浮现出今日在萧府见过的那名中年男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这满身酒气的跋扈青年和白天那位武烈侯联想到一块。 萧珏轻叹一声,说道:“先把他送回去吧,我们边走边说。” 他叫了几个天然居的伙计,和唐宁一起将这青年送去武烈侯府。 出了天然居,萧珏才解释道:“韩大哥当初在边关待了好多年,这期间,他的妻儿都在老家,后来他的妻子因病亡故,儿子也流落他乡,韩大哥回京之后,多方打听寻觅,好不容易才找到他,总觉得这些年亏欠了他们母子,纵容之下,他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慈母多败儿,慈父也一样,纵使是战场上铁骨铮铮的汉子,在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也经常会失了方寸,凌家那么显赫,不也出了凌风那样的败家子,萧老公爷战功赫赫,威严无比,不也生了萧珏这么个满脑子色情的东西…… 两人刚刚走进武烈侯府,得到消息的武烈侯便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看了看萧珏和唐宁,有些焦急的说道:“这小子是不是又在外面惹麻烦了……” 萧珏摆了摆手,说道:“韩大哥不用着急,他就是喝醉了撒酒疯,被我们看到了,顺便将他带回来。” 武烈侯顿时放下了心,伸手道:“进来坐,进来坐。” “这小子一直都不让我省心。”分主客坐定之后,武烈侯看着他们,说道:“谢谢萧老弟和唐将军了。” “韩大哥不用客气。”萧珏回了一句,这才看着他,说道:“不过韩大哥的确是该好好管管他了,这些日子,我也没少听到他在外面做的那些荒唐事,万一哪天闯了大祸,韩大哥护不住他的时候可怎么办?” “我知道,我知道。”武烈侯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唐宁时,忽而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唐大人能答应。” 唐宁看着他,说道:“武烈侯但说无妨。” 武烈侯看着他,说道:“我这个废人是没什么出路了,韩冲他还年轻,我想把他放在左骁卫中磨练磨练,让他改改性子,不知唐将军意下如何?” “小事而已。”这对唐宁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他看着武烈侯,说道:“侯爷想什么时候将他送过来都行。” 武烈侯站起身道:“那就多谢唐将军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举手之劳。” 唐宁能够理解武烈侯的做法,相比于萧家,武烈侯府才是真正的没落,通过战功挣来的爵位无法传承,只是能让自家子弟有一个较高的起点,如果儿子不成器,武烈侯府的富贵,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走出武烈侯府的时候,萧珏难得的叹了口气,说道:“韩大哥当年对我爹有救命之恩,到时候,你把韩冲那小子交给我,我一定要好好治治他身上这纨绔的毛病!” 唐宁瞥了他一眼,上青楼叫十个姑娘喂蚊子的纨绔也好意思说别人纨绔,和他增长的智商相比,他的脸皮厚度也在与日俱增……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章 晴天霹雳 武烈侯府。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年轻人揉着脖子,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看着武烈侯,问道:“爹,我怎么在家里,刚才我不是还在天然居吗?” 武烈侯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不要整天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除了喝酒就是上青楼,我们韩家和别人家不一样,韩……” “韩家的未来就靠我了是吧……”年轻人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道:“知道了知道了,我去睡了……” “等一等。”武烈侯叫住他,说道:“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年轻人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武烈侯道:“等开了年,我准备让你去左骁卫中历练历练,你也不要整日游逛了,趁着这几年我还在,能在军中混个一官半职,以后不至于饿死……” “什么?”年轻人闻言,面色大变,立刻道:“我不去,听说那里能把活人折磨死,要去你去,我才不愿意去!” 武烈侯脸色沉下来,说道:“我意已决,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年轻人看着他,大声道:“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武烈侯站起身,拿着手杖,高高的举起,说道:“那我就先打死你!” 年轻人扬起头,闭上眼睛,说道:“你打死我吧,正好我可以去见我娘,我早就想去和我娘团聚了!” 武烈侯面色一白,举着的拐杖,最终只是轻轻的落了下来。 他看了年轻人一眼,叹息口气,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间,小声道:“罢了,你不愿意去就算了,爹不为难你……” 年轻人脸上露出笑容,这是他每次闯祸之时,百试不爽的奇招。他瞥了瞥嘴,喃喃道:“当禁军有什么好,谁爱当谁当,老子就算是死也不会当的!” …… 正月十五之后才去骁骑营,唐宁原以为在这之前能坐享齐人之福,没想到大部分时间都在独守空闺。 他坐在书房里,远远的看到小如和小意要出去,急忙走出去,问道:“你们去哪里?” 钟意回过头,说道:“和夭夭去庙里上香,她前几天就说过要去了……” 小小不知道被老乞丐带到什么地方历练了,小如小意也几乎每天都出门应酬,不是什么安阳郡主的游园会,就是什么别的会之类的,唐宁已经好几天都一个人了,闻言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钟意怔了怔,然后便笑道:“好啊。” 唐宁还没有走出门,晴儿便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说道:“姑爷,外面有人找你,说是什么武烈侯……” 唐宁叹了口气,看着钟意和苏如,说道:“还是你们去吧。” 也不知道武烈侯有什么事情,他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唐宁走到客厅,看到武烈侯坐在椅子上,走上前,笑问道:“侯爷这次来,可是为了昨日之事?” 武烈侯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唐宁坐在他对面,说道:“等到元宵过后,侯爷挑一个日子,将他送来就行……” “不不不,唐将军误会了。”武烈侯站起身,歉意的说道:“实不相瞒,昨日冲儿醒了之后,我和他提及此事,他对此极为抗拒,我也没有办法,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虽然唐宁心中觉得武烈侯对于儿子太过宠溺,但还是摆了摆手,说道:“无妨,若只是此事,侯爷派人来说一声就行了,不必亲自前来的……” 武烈侯看着他,说道:“不瞒唐将军,我这次来,还有一事相求。” 唐宁看了看他,说道:“侯爷但说无妨。” “其实我这次来,还是为了冲儿的事情。”武烈侯轻叹一声,说道:“冲儿他幼年之时,吃了不少苦,实在是苦怕了,穷怕了,这几年生活有所改变,却养成了纨绔的性子,等到我百年之后,他无依无靠,不知道怎么才能生存,所以我有件事情想要拜托唐将军。” 韩冲这样的行为,是典型的暴发户行径,苦日子过久了,忽然一夜暴富,身份地位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便会控制不住自己,沉浸在享乐中无法自拔,这种行为并不奇怪。 只是他和武烈侯并不熟悉,他该不是想要让他给他养儿子吧? 武烈侯看着他,说道:“我和唐将军非亲非故,知道这可能有些唐突……” 唐宁点了点头:“是有些唐突……” 武烈侯从袖中取出一叠银票,说道:“我知道,京中最大的‘唐人’商行,便是唐将军的产业,我想在商行中入些银子,就像萧家、刘家和黄家那样,韩家应得的利润,就先放在唐将军这里,如果以后我出了什么事情,也能让冲儿不至于饿死。” 唐宁这才明白,原来武烈侯是想要像刘俊和黄昱龙他们那样入股,当初他只是想找些盟友而已,现在的唐人已经足够强大,不需要这么做,几千上万两银子的生意,也根本不需要经过他和唐夭夭的手。 他看着武烈侯,笑问道:“侯爷就这么相信我吗?” 武烈侯点点头,说道:“若是不相信唐将军,我今日便不会来了。” 唐宁将那些银票手下,点头道:“好。” 之所以答应武烈侯,虽然有些是因为他和萧珏的关系在里面,但更多的,却是不忍拒绝一个父亲的要求,武烈侯能为他的纨绔儿子做到这一步,已经足以让人动容。 武烈侯脸上露出喜色,起身道:“多谢唐将军,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只要韩某能做到,定然不会拒绝。” “侯爷客气了。”唐宁看了看他,又道:“不过,我还是得说一句,侯爷对令公子,实在太过纵容了,长此以往,对他有害无益。” “我知道。”武烈侯点了点头,说道:“我以前亏欠他们母子太多,现在不求他能振兴韩家,只求他能无病无灾的过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侯爷放心,这些银子,只要不过分挥霍,足够他衣食无忧。” 武烈侯对唐宁躬了躬身,说道:“谢谢唐将军了。” 唐宁同样躬身回礼,说道:“不客气。” 武烈侯起身笑道:“韩某就不打扰唐将军了,告辞。” “慢走。” 唐宁送他出府门,看着他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轻叹口气,微微摇头。 纵使知道武烈侯的方法不对,但作为一个外人,他并没有什么立场去劝他。 家里白天依然没有什么人,女主人带着丫鬟走了,唐宁闲着没事,练了会功,吃了点糕点垫垫肚子,之后便回书房睡午觉。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 唐宁用凉水洗了把脸,心中暗道荒谬,他刚才午睡的时候居然梦到和唐妖精成亲了,都怪秀儿和萧珏,又是姻缘签又是看相术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影响到他的潜意识了。 门口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听声音就知道是她们回来了。 “唐姑娘可真厉害,那两个登徒子还想要调戏夫人,被她三两下就打趴下了。” “是啊,她动作好快,都没有我们出手的机会……” “那两个登徒子是什么人来着,一个好像是什么侯的儿子,还有一个好像叫什么风……” …… 诗诗和酒儿走在前面聊天,看到唐宁在院子里,急忙走上前,一个帮唐宁擦脸,一个将洗脸盆的水倒掉。 唐宁从诗诗的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脸,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诗诗道:“刚才我们去上香的路上,碰到两个登徒子,唐姑娘狠狠的教训了他们一顿……” 她们一行人走在路上,回头率的确极高,换做唐宁是登徒子,或许也要上前调戏调戏,不过有唐夭夭在,诗诗和酒儿她们如今也伸手不俗,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他擦完脸,唐夭夭走到他面前,犹豫了片刻,抬头看着他,问道:“你相信征兆吗?” 说到征兆,唐宁就不由的想起中午的那个梦,看着她,问道:“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唐夭夭眼神飘忽,双手绞在一起,说到:“就是随便问问。” “不信。”唐宁摇了摇头,如果抽到的签做的梦也算是征兆,他岂不是要和唐妖精成亲了? “我也不信!”唐夭夭使劲的点了点头,将手中写有“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天在庙里新求的签折断,扔在地上。 唐宁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今天又和人动手了?” 唐夭夭拍拍手,说道:“两个登徒子而已,小小的教训了他们几下。” 唐宁正欲问问细节,便看到岳父大人匆匆从门外走进来,似乎是有什么急事,面色焦急。 他走到唐夭夭身边,看着她,问道:“夭夭,你今天是不是和人动手了,还记得那人叫什么名字吗?” “钟伯伯怎么知道的?”唐夭夭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一个叫凌风,另一个好像叫什么冲的……” 钟明礼立刻道:“韩冲?” “对,好像是叫韩冲。”唐夭夭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韩冲……”钟明礼看着她,面色苍白,说道:“他死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零一章 拜托了…… “不,不可能……”唐夭夭怔了一瞬之后,脸色立刻就变的苍白,颤声道:“不可能,我只是小小的教训了一下他,我下手不重,他不可能死的……” 钟明礼看着她,说道:“我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你现在先和我回京兆衙门,要不然,等到大理寺或是刑部来人,可就晚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听到韩冲身亡的消息时,唐宁也有一瞬没有回过神来。 武烈侯今日还在为韩冲一事奔走,才不过数个时辰,他就死了,而且还和唐夭夭扯上了关系。 他相信唐夭夭,虽然她平日里凶悍暴力,但连杀鸡这种事情都不敢,更不会,也不敢为了这种小事杀人。 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看着唐夭夭,说道:“你先去府衙,其他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唐夭夭看着他,面色苍白,眼神茫然,唐宁第一此在她眼中看到这种无助的眼神。 他握起她的手,坚定道:“放心,一切有我。” 唐夭夭点了点头,跟着钟明礼以及京兆府衙的捕快,失魂落魄的走出家门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站住。” 十余道人影从前方走过来,一人看着钟明礼,说道:“大理寺奉陛下旨意,彻查武烈侯之子韩冲一案,谁是唐夭夭?” 钟明礼走上前,说道:“京兆府衙也接到了报案,正欲带相关人员回去。” “是京兆尹钟大人吧。”大理寺少卿看着钟明礼,说道:“此案事关重大,陛下极其重视,命大理寺亲查,还请钟大人将涉案人员移交大理寺吧。” 大理寺少卿看了看后方,挥手道:“带走。” 钟明礼面色变了变,正要开口,唐宁走上前,看着大理寺少卿,问道:“这位大人,是大理寺冯少卿吧?” 冯少卿又怎么会不认得朝堂上这位风云人物,更是听过有关他的一些传言,唐宁的眼神看的他心中一凉,抿了抿嘴唇,说道:“是,不知唐大人……” 唐宁看着他,说道:“此案是陛下叮嘱的大案,大理寺一定要秉公办案,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大理寺少卿忐忑的点了点头,说道:“唐大人放心,这是本官职责所在……” 唐宁微微点头,大理寺少卿顿时放下了心,看着唐夭夭,说道:“唐姑娘,跟我们走吧。” 一名大理寺衙役拿着镣铐上前时,被大理寺少卿踹了一脚,说道:“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案子还没查清楚呢……” 他说完脸上就挤出笑容,看着唐宁说道:“唐大人,我们走了……” 大理寺的人很快离开,钟明礼看着唐宁,说道:“我去大理寺看看。”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一起去吧。” 大理寺,前堂。 武烈侯之子的尸体被放在堂前,一名仵作走上前,拱手道:“大人,韩公子是被人震伤了内腑,虽然体表的伤痕不重,但内腑却受了重伤,也是死因所在。” 凌风站在堂上,瑟瑟发抖,他和韩冲一起被打,现在韩冲变成了尸体躺在地上,他的心情自然也可想而知。 他身体颤抖,大声道:“我是不是也受了内伤,我不想死,太医,太医救命啊……” 一旁的太医看了看他,说道:“凌公子不用担心,你受的只是皮肉伤,养两天伤就好。” 凌风顿时心安,颤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大理寺少卿看向凌风,说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要如实向本官道来,不得有丝毫隐瞒……” …… 大理寺审案,没有批准,闲杂人等不得旁听。 唐宁和钟明礼在堂外等待,外堂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站住!” “这里不能进去!” …… 唐财主从外面闯进来,大理寺的几名衙役拦不住他,钟明礼走上前,对他们挥了挥手,几人才退开。 唐财主大步走上前,问道:“夭夭呢?” 钟明礼道:“在里面。” 唐财主抬脚便闯,却被钟明礼拦住。 钟明礼看着他,皱眉道:“你冷静一点,冲动只会让事情变的更糟。” 唐财主大怒道:“夭夭在里面,你让我怎么冷静!” 他话音刚刚落下,大理寺少卿便从里面走出来。 唐宁走上前,看着他,问道:“怎么样?” 大理寺少卿摇了摇头,说道:“对凌风和韩冲动手的,只有唐姑娘一个,现在韩冲死了,唐姑娘她,很难脱开关系……” 唐财主大怒道:“混账,我女儿怎么可能杀人……” 钟明礼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先别说话。” 唐财主和他目光对视,胸口起伏几下,最终闭上了嘴巴。 大理寺少卿看着唐宁,无奈道:“唐大人,我知道那位姑娘是你的朋友,但这件事情,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唐姑娘一介民女,殴打权贵子弟,罪名本就不轻,哪怕是韩冲调戏了她,她也不能将他打死,这是要以命抵命的,除非……” 唐财主急忙道:“除非什么?” 大理寺少卿看了看他,说道:“除非她是命妇,调戏命妇的罪名可就大了,发配流放的先例都是有的,失手致死,也可酌情轻判……” 唐财主怒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在案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唐姑娘怕是要在大理寺天牢里度过了。”大理寺少卿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唐大人放心,即便是在天牢,我也不会让唐姑娘受委屈的……”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那就多谢冯大人了。” 大理寺少卿心下稍稍松了口气,立刻回礼,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唐宁走出大理寺,在某一刻脚步顿住,望着前方的人影。 不过几个时辰未见,武烈侯像是苍老了十岁,佝偻着背,眼中满是血丝,看着他,说道:“唐将军。” 他看着武烈侯,深吸口气,问道:“侯爷相信我吗?”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武烈侯这句话,却是在全然不同的情境之下。 武烈侯沉默片刻,对他拱了拱手,躬身道:“拜托了。” 说罢,他便转过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同样的背影,却比唐宁上一次见过的更加佝偻,似乎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重重的压上去了。 唐夭夭不可能杀人,韩冲却受了严重的内伤,不治身亡,这其中一定发生了一些他暂时还不知道的事情。 在查清楚这件事情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片刻后,皇宫,御书房门口,唐宁等待陈皇召见之时,京中某处府邸门前,唐济一脚踹开府门,大声道:“凌武,给我滚出来!” 第五百零二章 真相大白 凌家是京中最为显赫的将门,当之无愧的将门第一世家。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从来没有人敢在凌家门前,让凌家现任家主,金羽卫大将军凌武滚出来。 “什么人!” 凌家的护卫很快就涌出来,将唐财主团团围住。 唐财主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让凌武出来。” 京中敢直呼家主名讳的,掰着手指头也数不出来几个,眼前之人虽然身材臃肿,但站在那里,也颇有几分气势,几名护卫心中亦是没什么底,对视了几眼之后,其余人仍然守在原地,其中一人却是匆匆的跑进去。 片刻后,一道人影龙行虎步的从府内走出来,看着站在门口的唐财主,脚步猛地一顿,大惊道:“唐济!” 他脸上的惊容瞬间就变为怒色,厉声道:“你还有脸来我凌家!” “少废话!”唐财主走上前,说道:“这些话以后再说,有件事情找你,十万火急!” 片刻后,凌家,凌大将军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问道:“二公子呢!” 一名下人立刻道:“刚从大理寺回来,现在在房间。” 凌武面色冷厉,沉声道:“让他过来!” …… 皇宫,御书房门口。 魏间从殿内走出来,看着唐宁,说道:“唐大人,陛下刚刚睡下没多久,你在这里等一会吧。” 唐宁在殿外等了小半个时辰,期间不时有人送来折子,通过门口的宦官递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魏间重新从里面走出来,说道:“唐大人,陛下叫你进去。” 唐宁活动了一下脚腕,迈步走进殿内。 陈皇坐在殿上,正翻着一封折子,看了几眼之后,便打了一个哈欠,抬眼望向唐宁,问道:“你会主动来找朕,倒是稀罕事,说吧,找朕到底有何事?” “臣记得,陛下曾答应过臣一个允诺。”唐宁看着陈皇,拱手道:“臣斗胆,请求陛下兑现当日之允。” 陈皇怔了怔,看着他,问道:“朕有说过吗?” 他目光望向魏间,魏间轻咳一声,说道:“陛下,当日唐大人救了淑妃娘娘时,陛下的确曾经说过,要赏赐唐大人,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说起淑妃的病,陈皇这才记起来,似乎的确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时日太久,连他都已经忘了。 他看着唐宁,目中浮现出疑色,主动要赏赐这种事情,并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君无戏言,既然是朕说过的话,过了再久都要兑现,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唐宁道:“臣斗胆,请求陛下,给臣的娘子一个命妇身份。” “你家娘子?”陈皇看着他,诧异道:“你家娘子不已经是命妇了吗?” 唐宁躬身道:“臣,臣说的是我家三夫人。” “三夫人?”陈皇看着他,问道:“你又要成亲了,这次是京中哪家的千金?” 唐宁道:“回陛下,她并不是出自京中的名门。” 陈皇看着他,心中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岳父如此,姑爷也如此,连求赏的东西都一样,他们倒真是一家人…… 他再次看着唐宁,说道:“你可想好了,朕的赏赐,没有那么廉价,你这次用掉了,下次便没有这个机会了。” 唐宁没有任何犹豫,说道:“臣已经想好了。” “好。”陈皇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要,朕就给你,你家三夫人叫什么名字,朕现在就叫人拟旨。” 唐宁道:“唐夭夭。” “唐夭夭?”陈皇听到这个名字,像是想到什么,重新翻开手中的折子,仔细看了看之后,目光再次望向唐宁。 “她若是成了命妇,大理寺便无法再审她了,这件案子的性质也截然不同。”陈皇看着他,说道:“不过你无须如此,既然你如此笃定,朕会让人严查此案,还她一个清白,何必浪费这一个机会?” 唐宁拱手道:“回陛下,臣不愿让她在大理寺受哪怕是一刻钟的苦。” 从大理寺反馈的信息来看,这件案子并不容易查清楚,在这之前,她不知道还要在大理寺天牢中待多久,唐夭夭看似胆大,其实连老鼠都怕,天牢那种地方,根本不是她能待的。 陈皇看着他,说道:“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可想好了?” 唐宁道:“臣想好了。”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拟旨。” 唐宁抱拳躬身,说道:“谢陛下。” 片刻后,看着唐宁走出大殿,陈皇站起身,问道:“朕的允诺,难道就值一个诰命?” 魏间笑道:“陛下的允诺自然是无价的,但人间的真情也是无价的,以无价换无价,老奴觉得值了。” “听了一辈子,朕还是喜欢听你说话。”陈皇脸上露出笑容,随后又逐渐凝固,喃喃道:“可武烈侯之子的死,到底是谁在从中谋划,目的又是什么,让人去查……” 作为皇帝,这数十年间,他见过了太多的黑暗,对于这些事情,早就司空见惯。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便有宦官上前来报,大理寺卿求见。 不多时,陈皇坐在殿上,看着大理寺卿,问道:“案子破了?” 大理寺卿躬了躬身,递上一份奏报,说道:“回陛下,武烈侯之子一案已经告破,凶手已然伏诛……” 陈皇看了看奏报,问道:“是武烈侯府的护卫干的?” 大理寺卿点了点头,说道:“韩冲是死于武者的独门手法,虽然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伤痕,但内腑却受了重伤,大理寺循着蛛丝马迹,才终于找到了凶手,正是武烈侯的一名护卫,那护卫坦白了罪行之后,便自戕而亡。” 陈皇皱起眉头,问道:“他为什么要杀韩冲?” “这就要从武烈侯之子的罪行说起。”大理寺卿缓缓道:“大理寺查明,武烈侯之子韩冲,平日里嚣张跋扈,做下了诸多恶事,那护卫原有一名未婚妻,于两年前被韩冲凌辱,愤而投井,那护卫隐忍两年,一个月前,才成为武烈侯府的护卫,借着今日之事,搀扶韩冲回府之时,暗中震伤了他的内腑,使得韩冲当场呕血而亡……” 陈皇皱眉道:“不伤及外表,也能致人于死地吗?” 魏间点头道:“回陛下,对于武者而言,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陈皇看着那奏报,眉头拧起来:“侵占田地,强占店铺,强暴良家……,武烈侯之子的罪行罄竹难书,死有余辜,他犯下诸多恶事,竟然还能在京中逍遥至今,你们官府是干什么吃的?” 大理寺卿心中暗自叫苦,这件事情,陛下责问的应该是平安县令和京兆尹,大理寺是奉旨查案,哪里管得着这些事情? 他急忙躬身,说道:“回陛下,这是因为,被他祸害过的百姓,摄于他的淫威,不敢声张,因此才有了那护卫隐忍复仇一事,民不举,官府也无法追究啊……” 陈皇想到一事,忽然道:“如此说来,这只是武烈侯府的护卫借此机会复仇,然后嫁祸于人?” 大理寺卿道:“正是。” 陈皇怔了怔:“那唐宁……” 唐宁站在大理寺门口,看着唐夭夭被唐财主和一群人围着,从大理寺走出来,愣在原地。 大理寺少卿走过来,看着他,满面笑容道:“恭喜唐大人,案子查清楚了,原来凶手另有其人,唐姑娘可以回去了……” 唐夭夭从人群走过来,看着唐宁,皱眉问道:“案子查清楚了,你好像不太高兴?” 唐宁看着她,艰难的抬起手:“恭,恭喜啊……” 第五百零四章 约法三章 宣读圣旨,在场所有人都要跪接,连金羽卫大将军凌武也不例外。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财主跪在地上,一脸疑惑,小声道:“陛下给夭夭传什么圣旨?” 凌武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或许是陛下觉得冤枉了她,给一些赏赐弥补吧……” 唐宁和唐夭夭并肩跪在一起,一脸生无可恋。 魏间看了唐宁一眼,清了清嗓子,念道:“敕曰:民女唐夭夭,贤良淑德,明德惟馨,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兹特赠尔为宜人……,钦哉。” 陈皇的圣旨向来简洁,前面那些违心的场面话暂且不谈,宜人便是五品诰命,诰命夫人中,六品安人,五品宜人,四品恭人,唐宁家里,只有小意是恭人,一般人家,妾室并不封诰命。 一家三位诰命,陈皇对他,还真是好的没的说。 唐夭夭偏过头,扯了扯唐宁的袖子,问道:“什么意思?”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接旨吧。” 唐夭夭接了旨,魏间笑道:“唐宜人可真是好福气,刚才在殿上,唐大人不惜用掉陛下一次允诺的机会,也要为你求来一个诰命,还说不愿意让你在大理寺受哪怕是一刻钟的苦……” “咳!”唐宁重重的咳了一声,魏间笑了笑,说道:“起来吧。” “什么宜人,什么允诺?”唐财主站起身之后,很快便从愣神中醒转,看着唐宁,大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宁先没有理会唐财主,而是看着魏间,问道:“魏公公还不走吗?” 魏间上前一步,小声道:“陛下说,让咱留下来看看热闹,回去讲给他听。” “走走走……”唐宁将他推出房间,顺便将房门关上。 门外,魏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无奈的摇了摇头。 唐宁转过头时,看到的是一脸茫然的唐夭夭和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的唐财主。 唐财主大马金刀的坐下,狠狠的拍了拍桌子,说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宁走上前,无奈道:“这是一个意外,我没想到大理寺破案这么快,于是便先去见陛下……” 听唐宁说完,房间之内一片安静。 唐夭夭表情呆滞,双手绞在一起,脸上开始慢慢的爬上红云。 唐财主的脸比他更红,不过是气的涨红,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谁要夭夭要嫁给你了……” “你先别生气。”凌武拉住他,说道:“他也是关心则乱,夭夭进了大理寺,你不也来我凌家了吗,二十年前,是谁说要和凌家老死不相往来的?” 唐财主怒道:“这不是关心的问题,谁让他不经过我的同意,自作主张……” “你当年带小怡走的时候,经过我的同意了吗,经过爹的同意了吗?”凌武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勃然大怒,揪着他的衣领,咆哮道:“当初你说好能将小怡照顾的好好的,现在她人呢,你还有脸说别人,我告诉你姓唐的,这件事情,我凌家还没有和你算账!” 唐财主被凌将军揪着衣领拖走了,临走的时候,他还对唐宁挤了挤眼睛,目光意味深长。 唐宁看着唐夭夭,说道:“对不起……” 唐夭夭脸色通红,抬起手掌:“你……” 唐宁闭上眼睛,等着她的巴掌落下来。 “你,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唐夭夭一巴掌打在他的肩头,力道却极其微小,小声说了一句,就飞快的跑开了。 唐宁走到院子里,魏间看着他,说道:“唐大人,你刚才就该听陛下的话的。” 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院内已经没有了唐夭夭的身影,唐宁看了他一眼,翻墙回了自己的院子。 唐府另一处小院,唐夭夭跑回自己的房间,就扑在床上,用被子将头蒙住。 秀儿吓了一跳,急忙跑进来,坐在床边,安慰道:“小姐别哭了,秀儿知道你委屈,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在笑?” …… 唐宁走回房间,钟意和苏如站起身,问道:“夭夭没事吧?”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钟意望了望院外,问道:“刚才我好像看到有圣旨进了夭夭家,是什么圣旨啊?” 唐宁走上前,按着她们两个在床边坐下,说道:“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看着唐宁一脸肃然的表情,钟意和苏如心中也忐忑起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唐宁站在她们面前,说道:“刚才夭夭被抓进大理寺的时候,我进宫去见了陛下,然后……” 片刻后,钟意怔怔的看着他,问道:“刚才宫里就是来宣旨封夭夭为诰命的?”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大理寺这么快就破案了,我这就去找陛下,让他收回成命……” 钟意急忙拉住他,说道:“可这样,相公就欺君了,欺君不是死罪吗?” 唐宁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陛下不会杀我的。” 钟意焦急道:“圣心难测,万一陛下生气,一时冲动呢?” 陈皇本来就知道这是他的权宜之计,不然也不会特意派魏间来看热闹,他会不会收回成命,惩罚自己唐宁并不知道,但绝对不可能杀他,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他看着两女,说道:“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 钟意对苏如使了个颜色,苏如急忙抱住唐宁的另一只胳膊,说道:“小宁哥,不能去……” …… 另一边府邸,唐济看着唐夭夭,说道:“马上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回灵州!” 唐夭夭面色一变,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我早就说了,在京师待久了准没好事!”唐济气急败坏,说道:“才待了多久,你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别人的三夫人了,再待下去,难道要给别人生孩子?” “我不回去!”唐夭夭摇头道:“我要留在京师!” 唐济被他推出房门,生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 “报应啊……”凌武站在院中,看着唐济,说道:“你现在明白,当年我是什么感受了吧?” “你还站在那里说风凉话?”唐济看着他,怒道:“夭夭可是你的外甥女,你难道想让她做别人的三夫人?” “只要两个人两情相悦,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们在一起。什么名分,什么家世,这都是屁……”凌武看着他,说道:“你忘记自己二十年前说过的话了?” “你!”唐财主气的脸红脖子粗,问道:“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况且,你们要是回了灵州,他就是欺君。”凌武看着他,说道:“他也是救人心切,你难道忍心看他犯下欺君的死罪?” 凌武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夭夭和他,就和当年的你们差不多,只是他没有你那么厚脸皮……” 唐济站在原地许久,才深吸口气,敲了敲唐夭夭的门,说道:“夭夭,开门,爹有话要对你说。” 唐夭夭打开门,只探出一个脑袋,说道:“我不回去。” “不回去可以。”唐财主沉着脸,说道:“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你要和我约法三章,我才同意。” 唐夭夭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小心问道:“同意什么?” “同意你暂时冒充他的三夫人!”唐财主咬牙切齿的说道:“第一条,时刻不要忘记你们只是假夫妻,不许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唐夭夭开口道:“当然不会有……” 唐财主又道:“第二,不许当着我的面和他拉拉扯扯,嬉笑打闹,也不许当着我的面和他装恩爱……” 唐夭夭道:“好,我们不当着你的面。” 唐财主提高声音道:“背地里也不行!” 唐夭夭连连点头。 “第三……”唐财主看着她,沉着脸道:“我和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你不许笑……” 唐夭夭笑容收敛,立刻板起脸,想到唐宁当着皇帝的面说不愿意让她在大理寺受一刻钟的苦,嘴角又不由的弯了起来。 唐财主气急败坏:“还笑!”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零四章 约法三章【第四更】 宣读圣旨,在场所有人都要跪接,连金羽卫大将军凌武也不例外。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财主跪在地上,一脸疑惑,小声道:“陛下给夭夭传什么圣旨?” 凌武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或许是陛下觉得冤枉了她,给一些赏赐弥补吧……” 唐宁和唐夭夭并肩跪在一起,一脸生无可恋。 魏间看了唐宁一眼,清了清嗓子,念道:“敕曰:民女唐夭夭,贤良淑德,明德惟馨,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兹特赠尔为宜人……,钦哉。” 陈皇的圣旨向来简洁,前面那些违心的场面话暂且不谈,宜人便是五品诰命,诰命夫人中,六品安人,五品宜人,四品恭人,唐宁家里,只有小意是恭人,一般人家,妾室并不封诰命。 一家三位诰命,陈皇对他,还真是好的没的说。 唐夭夭偏过头,扯了扯唐宁的袖子,问道:“什么意思?”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接旨吧。” 唐夭夭接了旨,魏间笑道:“唐宜人可真是好福气,刚才在殿上,唐大人不惜用掉陛下一次允诺的机会,也要为你求来一个诰命,还说不愿意让你在大理寺受哪怕是一刻钟的苦……” “咳!”唐宁重重的咳了一声,魏间笑了笑,说道:“起来吧。” “什么宜人,什么允诺?”唐财主站起身之后,很快便从愣神中醒转,看着唐宁,大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宁先没有理会唐财主,而是看着魏间,问道:“魏公公还不走吗?” 魏间上前一步,小声道:“陛下说,让咱留下来看看热闹,回去讲给他听。” “走走走……”唐宁将他推出房间,顺便将房门关上。 门外,魏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无奈的摇了摇头。 唐宁转过头时,看到的是一脸茫然的唐夭夭和脸色黑的像锅底一样的唐财主。 唐财主大马金刀的坐下,狠狠的拍了拍桌子,说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宁走上前,无奈道:“这是一个意外,我没想到大理寺破案这么快,于是便先去见陛下……” 听唐宁说完,房间之内一片安静。 唐夭夭表情呆滞,双手绞在一起,脸上开始慢慢的爬上红云。 唐财主的脸比他更红,不过是气的涨红,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谁要夭夭要嫁给你了……” “你先别生气。”凌武拉住他,说道:“他也是关心则乱,夭夭进了大理寺,你不也来我凌家了吗,二十年前,是谁说要和凌家老死不相往来的?” 唐财主怒道:“这不是关心的问题,谁让他不经过我的同意,自作主张……” “你当年带小怡走的时候,经过我的同意了吗,经过爹的同意了吗?”凌武看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勃然大怒,揪着他的衣领,咆哮道:“当初你说好能将小怡照顾的好好的,现在她人呢,你还有脸说别人,我告诉你姓唐的,这件事情,我凌家还没有和你算账!” 唐财主被凌将军揪着衣领拖走了,临走的时候,他还对唐宁挤了挤眼睛,目光意味深长。 唐宁看着唐夭夭,说道:“对不起……” 唐夭夭脸色通红,抬起手掌:“你……” 唐宁闭上眼睛,等着她的巴掌落下来。 “你,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唐夭夭一巴掌打在他的肩头,力道却极其微小,小声说了一句,就飞快的跑开了。 唐宁走到院子里,魏间看着他,说道:“唐大人,你刚才就该听陛下的话的。” 现在说这些话有什么用,院内已经没有了唐夭夭的身影,唐宁看了他一眼,翻墙回了自己的院子。 唐府另一处小院,唐夭夭跑回自己的房间,就扑在床上,用被子将头蒙住。 秀儿吓了一跳,急忙跑进来,坐在床边,安慰道:“小姐别哭了,秀儿知道你委屈,小姐------小姐,你是不是在笑?” …… 唐宁走回房间,钟意和苏如站起身,问道:“夭夭没事吧?”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钟意望了望院外,问道:“刚才我好像看到有圣旨进了夭夭家,是什么圣旨啊?” 唐宁走上前,按着她们两个在床边坐下,说道:“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看着唐宁一脸肃然的表情,钟意和苏如心中也忐忑起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唐宁站在她们面前,说道:“刚才夭夭被抓进大理寺的时候,我进宫去见了陛下,然后……” 片刻后,钟意怔怔的看着他,问道:“刚才宫里就是来宣旨封夭夭为诰命的?”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大理寺这么快就破案了,我这就去找陛下,让他收回成命……” 钟意急忙拉住他,说道:“可这样,相公就欺君了,欺君不是死罪吗?” 唐宁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陛下不会杀我的。” 钟意焦急道:“圣心难测,万一陛下生气,一时冲动呢?” 陈皇本来就知道这是他的权宜之计,不然也不会特意派魏间来看热闹,他会不会收回成命,惩罚自己唐宁并不知道,但绝对不可能杀他,这一点他可以肯定。 他看着两女,说道:“你们放心,我心里有数。” 钟意对苏如使了个颜色,苏如急忙抱住唐宁的另一只胳膊,说道:“小宁哥,不能去……” …… 另一边府邸,唐济看着唐夭夭,说道:“马上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回灵州!” 唐夭夭面色一变,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我早就说了,在京师待久了准没好事!”唐济气急败坏,说道:“才待了多久,你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别人的三夫人了,再待下去,难道要给别人生孩子?” “我不回去!”唐夭夭摇头道:“我要留在京师!” 唐济被他推出房门,生气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 “报应啊……”凌武站在院中,看着唐济,说道:“你现在明白,当年我是什么感受了吧?” “你还站在那里说风凉话?”唐济看着他,怒道:“夭夭可是你的外甥女,你难道想让她做别人的三夫人?” “只要两个人两情相悦,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们在一起。什么名分,什么家世,这都是屁……”凌武看着他,说道:“你忘记自己二十年前说过的话了?” “你!”唐财主气的脸红脖子粗,问道:“这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况且,你们要是回了灵州,他就是欺君。”凌武看着他,说道:“他也是救人心切,你难道忍心看他犯下欺君的死罪?” 凌武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夭夭和他,就和当年的你们差不多,只是他没有你那么厚脸皮……” 唐济站在原地许久,才深吸口气,敲了敲唐夭夭的门,说道:“夭夭,开门,爹有话要对你说。” 唐夭夭打开门,只探出一个脑袋,说道:“我不回去。” “不回去可以。”唐财主沉着脸,说道:“不过这只是权宜之计,你要和我约法三章,我才同意。” 唐夭夭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小心问道:“同意什么?” “同意你暂时冒充他的三夫人!”唐财主咬牙切齿的说道:“第一条,时刻不要忘记你们只是假夫妻,不许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唐夭夭开口道:“当然不会有……” 唐财主又道:“第二,不许当着我的面和他拉拉扯扯,嬉笑打闹,也不许当着我的面和他装恩爱……” 唐夭夭道:“好,我们不当着你的面。” 唐财主提高声音道:“背地里也不行!” 唐夭夭连连点头。 “第三……”唐财主看着她,沉着脸道:“我和你说这件事的时候,你不许笑……” 唐夭夭笑容收敛,立刻板起脸,想到唐宁当着皇帝的面说不愿意让她在大理寺受一刻钟的苦,嘴角又不由的弯了起来。 唐财主气急败坏:“还笑!” 【ps:完犊子了,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存稿,定时搞错了,明天的更新在晚上,很晚,上一章已经替换,刷新了再看……】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零五章 砸墙 唐夭夭坐在床边,晃着小腿,哼着欢快的小调,秀儿急匆匆的跑进来,问道:“小姐,这是真的吗?” 唐夭夭憋住笑,瞥了她一眼,问道:“什么真的假的?” 秀儿一脸的难以置信:“就是你要嫁给唐公子啊,我刚才听老爷说的……” 唐夭夭板着脸,装作生气道:“谁要嫁他了,都是他自作主张……” 秀儿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问道:“那就不嫁了吗?” “那也不行。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唐夭夭摇了摇头,说道:“他也是为了救我,我要是不嫁,他就是欺君,欺君是要掉脑袋的,我不能不讲义气!” “那就还是要嫁了!”秀儿脸上立刻浮现出笑容,问道:“小姐,那我还和你一起过去吗?” “当然了!”唐夭夭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你不过去,谁伺候我?” 秀儿抱着她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说道:“我要一辈子都伺候小姐……” 房间里的唐夭夭喜笑颜开,院子里的唐财主愁容满面。 凌武看着他,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如果夭夭真的嫁过去了,就算是权宜之计,以后还怎么嫁人?” “你看她的样子,哪还有什么以后?以后都是别人的人了!”唐财主挥了挥手,说道:“这可能就是老天爷对我的报应,不过就算夭夭愿意,我也要让那小子知道,我唐济的女儿,不是那么好娶的!” “什么时候带她去见见老爷子?”凌武望着唐夭夭的房门,说道:“这些年,他一直在念叨着小怡,看到夭夭,一定会很高兴的。” 唐财主低下头,许久才问道:“老爷子他,身体还好吧?” 凌武道:“前两年就需要人搀着走路了,每天就是晒晒太阳,散散步,看样子还能多撑几年……” 另一边的书房之中,钟意看着唐宁,说道:“圣心难测,就算是为了妾身和小如,相公也不要冒这个险。” 唐宁道:“可夭夭……” 钟意道:“妾身了解她,夭夭一定也能理解这件事情的,爹娘那边,我去解释,相公去和夭夭好好谈谈吧。” 唐宁将她们揽在怀里,说道:“委屈你们了。” 钟意靠在他的胸口,说道:“相公也是为了救人,换做是妾身,当时也不会想那么多的。” 她抬头看着唐宁,说道:“相公不用安慰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安慰小蔓吧。” 唐宁低头问道:“她回来了?” 钟意点了点头,说道:“刚刚回来,现在在房间里生闷气呢。” 唐府的内宅和公主府是相通的,唐宁走到内院,推开一处房门的时候,赵蔓郑坐在床边,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 唐宁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怎么了?” 赵蔓扭过头,噘嘴看着他,不满道:“她怎么能插队呢,明明是我在前面……” “这不公平……”赵蔓看着他,委屈道:“李天澜在我前面,唐夭夭也在我前面,我又变成最后一个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她是公主,公主总不可能嫁给别人做妾,虽然澜澜也是公主,但她的事情,自己可以做主,赵蔓则不行,陈皇是个看似重情实则无情的人,因为政治因素可以毫不犹豫的牺牲掉女儿,只要他们还在陈国,这段感情就永远不能见天日。 他们要走的路也注定最为坎坷,毕竟公主不可能永远不嫁人,前方将要面临的磨难,还有很多。 赵蔓靠在他的肩膀上,某一刻,忽然抬头看着他,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唐宁低下头,问道:“什么事?” 她看着唐宁的眼睛,说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丢下我。” 唐宁知道,因为身份的关系,她的命运向来都不由自己掌控,一直以来都缺乏安全感。 他将她揽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她,说道:“我以前不会丢下你,现在不会丢下你,以后,以后的以后都不会丢下你。” 赵蔓闭上眼睛,满足的说道:“那我就不计较她插队的事情了……” …… 哄好了赵蔓,唐宁从内院出来的时候,钟明礼和陈玉贤已经过来了。 陈玉贤走过来,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只能先委屈你和夭夭了,无论如何,先度过这次的难关再说。”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去和她谈谈。” 唐宁走到隔壁,没有看到唐财主,他走进唐夭夭的院子,只有秀儿一个人在。 秀儿见到他,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说道:“姑爷。” 唐宁脚步一顿,回头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叫你姑爷啊……”秀儿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娶了小姐,自然就是姑爷了,晴儿就是这么叫的。” 唐宁挥了挥手,连唐妖精都成为他的夫人了,秀儿的一声姑爷又算得了什么。 秀儿笑着说道:“小姐在房间,姑爷你自己进去吧。” 唐宁走进唐夭夭的房间时,她正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收拾着一个小包袱。 “咳。”唐宁站在门口,轻咳一声,引起她的注意。 唐夭夭吓了一跳,手里的小包袱掉在了地上。 唐宁走上前,看着她问道:“你还好吧?” “你说呢?”唐夭夭捡起小包袱,板着脸看着他,问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莫名其妙就变成你的三夫人了,你问我的意见了吗?” “抱歉,事情紧急,我没想那么多。”唐宁看着她,说道:“我明天就去找陛下,让他收回成命……” “收回成命,那你不是欺君了吗,不知道欺君是死罪啊?”唐夭夭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唐夭夭可是讲义气的人,为了让你不被皇帝砍脑袋,就先假装嫁给你。” 唐宁怔怔的看着她:“你同意了?” “不然呢,看着你被砍脑袋吗?”唐夭夭瞥了他一眼,又道:“不过,有件事情我要说在前面,虽然我搬到你家了,但我们只是假夫妻,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也不许冒犯我……” 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其实是唐宁应该担心的才对。 唐夭夭让他双手双脚他都不是她的对手,怎么对她动手动脚,反过来还差不多,仔细想想,如果唐夭夭真的对她动手动脚,他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唐宁看着她,说道:“你放心,不会出现这种事情的。” “那就好。”唐夭夭看着他,又问道:“那个宦官说的话是真的吗?” 唐宁问道:“什么话?” 唐夭夭盯着他问道:“就是你说不愿意让我在大理寺受哪怕一刻钟的苦那句……” 唐宁瞥了瞥嘴,说道:“好兄弟讲义气,大理寺天牢又冷又潮,还有老鼠和蟑螂,你能受得了吗?” “算你有良心。”唐夭夭满意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掌,说道:“我们假成亲以后,皇帝不会砍你脑袋,我爹也不会逼我成亲,我就勉强的嫁给你了……” 唐宁伸手和她击了一掌,心道世上的事情还真是福祸难料,明明是一桩天大的祸事,到头来却变成了喜事,唐妖精居然成了他的娘子,他以前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笑什么呢?” “我没笑。”唐宁板起脸,看着她,说道:“明明是你笑了。” “我也没笑!” “你明明就在笑……” “说了我没有!” “没有还笑!” …… 明明笑了就是不承认的唐妖精恼羞成怒,终于露出了她的本性,一个擒拿将唐宁按倒在床上,骑在他的身上,大怒道:“说,谁笑了!” “嗯哼!” 唐财主站在门口,重重的咳了一声,看着床上的两人,脸色阴的像是能拧出水来。 片刻后,院中,唐夭夭老实的站在他的身后,唐财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伸手指着一侧的院墙,对唐家的几名下人道:“把这堵墙砸了!” 第五百零六章 哪个唐家? 唐财主似乎和那堵院墙有仇,唐家下人拆墙的时候,他自己也上前甩了几锤。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说实话,唐宁看那堵墙不顺眼也好久了,拆了以后,他以后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唐夭夭的院子,再也不用偷鸡摸狗,每次都像偷情一样…… 在这个时代,整天翻墙的,不是偷东西的贼人,就是偷小姐的书生。 仔细想想又不对,以后唐夭夭就搬过来了,他还过去干什么? 这样想来,这堵墙其实还是留着好,唐财主那么胖的身体,肯定不能从另一面翻过来,没了这堵墙,他岂不是可以随时过来?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怕他过来? 唐夭夭背着小包袱,从房间里走出来,唐财主看了她一眼,怒道:“站住!” 唐夭夭停下脚步,问道:“怎么了?” 唐财主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在你们没有成亲之前,你给我老实的待在这里!” 唐夭夭看了看他,只能将小包袱又放了回去。 按照唐财主的意思,唐宁和唐夭夭的婚事必须大办,除了最后一步入洞房,该有的礼仪规程一步也不能少。 唐财主还要请人合八字,算吉日,最后定下的日子是在半个月以后,也就是元宵过后的几天。 在这之前,他带唐夭夭去了凌家,说是要在那里小住几天,这期间不许唐夭夭和他见面。 唐财主没有和他拼命,就已经大大的出乎了唐宁的预料,至于他真的会答应这桩婚事,唐宁一开始就没有这么想过。 新年里到处都是喜庆,唐宁的心中,却始终有一丝阴霾缭绕。 他站在大街上,望着某处府门。 武烈侯府门前两只斑驳的石狮子身上也挂上了白布,此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早。 大理寺这次查案的动作极快,不仅查明了武烈侯之子的死因,还查出了他这些年犯下的诸多恶事。 当然,韩冲已经死了,杀死他的凶手也已经自戕,这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或许是因为怜悯武烈侯的原因,陈皇并没有再追究韩冲的罪行,这件案子,到此也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武烈侯除了教子无方之外,待人极为和善,又不属于京中任何一方势力,京中诸权贵,即便是不与他交好,也很少有与他交恶的。 因此,一大清早,武烈候府就有不少人登门吊唁。 “人死不能复生,侯爷节哀……” “唉,世事无常,前两日才见过韩贤侄,没想到……” “杀害韩贤侄的凶手已经自戕,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 武烈侯站在灵堂前,众人纷纷上前安慰,武烈侯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 “节哀。”唐淮走上前,对武烈侯说了一句,转身离开时,脚步微微一顿。 他与院中的一人目光对视一眼,也只是一瞬,随后便迈步离开。 唐宁走到灵堂中,上了一炷香,转身看着武烈侯时,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武烈侯有多么爱他的儿子,除了武烈侯之外,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件事情对他的打击有多大。 他整个人看起来,比昨日见到的苍老了十岁不止,本来只有几根稀疏银光的头发,一夜之间,已经变成了花白。 武烈侯看了看他,嘶哑着声音道:“唐将军来了。” 唐宁看着他,说道:“人死不能复生,侯爷保重身体。” “老骨头一把,十几年前就该死了,还保重什么……”武烈侯挥了挥手,忽而问道:“冲儿走到这一步,是不是都怪我?” 唐宁沉默了一瞬,点头道:“是。” 养不教,父之过,没有武烈侯的过分溺爱,就没有嚣张跋扈无恶不作的韩冲,昨日之因,今日之果。 “萧老将军以前也和我说过和你一样的话。”武烈侯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我总觉得欠他们母子的,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我想弥补他,可没想到,竟让他变成了一个禽兽。” 他一瘸一拐的向堂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下好了,我死了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他怎么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真好啊……” 韩冲的死,在唐宁心中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他作恶多端,死有余辜,死了一个他,京中也就少了一个祸害。 只是武烈侯实在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铁打的汉子,也承受不了这种悲伤。 他走出武烈侯府的时候,街边的一处马车上,唐淮放下车帘,喃喃道:“凌家为何会参与进来?” …… 刘家村。 刘家村位于京师西门外五十里外,虽然距离京师并不远,但村子中的百姓却都颇为清贫,世代以务农为生,耕种的土地却不是自己的。 去岁收成一般,村中的许多人都交不起秋税,主家每月都会派人来催几次。 此时,刘家村的村民聚在村口,对一人苦苦哀求。 “管事大人,求求您了,您就再宽限几个月吧!” “去岁收成不好,这秋租,我们实在是交不上!” “再宽限几个月吧,求求您了……” …… 村民们苦苦哀求,那名管事却不为所动,挥了挥手,说道:“交不起租子就别种地了,你们不种,有的人想种!” 刘家村村正看着他,满面凄然道:“您这是要我们全村人去死啊!” “你们死不死,关我什么事!”那管事摆了摆手,对身后几人道:“给我挨家挨户去搜!” 几名下人应了一声,粗暴的闯进村民的家中,四处搜刮起来。 一名下人正要闯进某处破败的院落时,被一名壮汉拦住。 那壮汉看着他,大声道:“这家刚刚死了儿子,就剩下一个寡母,你们要是还有人性的话,就放过她吧……” 那下人一把将他推开,说道:“死了儿子怎么了,死了儿子就不用交税了?” 那下人冲进去,在院内搜刮了一番,将家中仅有的一点粮食搜刮出来,院中的一名老妪在挣扎中被推搡在地,那下人瞥了她一眼之后就大步离开。 老妪伏在地上,恸哭道:“我儿说了,你们以后再也不收我们的税了,你们唐家说话不算数,说话不算数啊……” 那下人回过头,撇了撇嘴,说道:“你以为你儿子是谁啊,是皇帝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们说只要他帮你们做一件事情,以后就不收我们的税的……”老妪凄然道:“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枫儿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大娘,你说的是哪个唐家?”一道声音忽然从旁响起,老妪看着出现在院子里的一名中年人,悲戚道:“京中还有哪个唐家,是那个惠妃的唐家啊……” “是唐尚书家啊……”中年人蹲下身子,看着她,问道:“唐家让你儿子帮他们做什么事?” 老妪目光立刻变的警惕起来,看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 中年人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地上,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了吗?” “我,我也不知道……”老妪看着那银票,吞了口口水,说道:“我只知道是什么报仇,什么侯爷的……” 中年人站起来,看了她一眼之后,便一瘸一拐的离去。 老妪看着面前地上多出来的一张银票,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 第五百零七章 老实人 书房之中,萧珏看着唐宁,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们真的……” 唐宁顺手将两封写好的请帖递给他,说道:“一封给你,还有一封给陆雅。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萧珏打开请帖看了看,又看向唐宁,狐疑道:“这么突然,难道是奉子成婚?” 和萧珏解释起来很麻烦,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到时候不用带多么贵重的礼物,你们人来就好。” 本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敲诈萧珏的机会,怎奈何刘风母亲六十大寿之后,朝廷就明令禁止了送礼现象,礼可以送,但不能送的太重,唐宁也不准备收太重的礼,以免陈皇看了眼红。 “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萧珏收下请柬,摇了摇头,说道:“想不到,唐姑娘这么快就落入你的魔爪了。” 姓萧的完全是在颠倒黑白,显然应该是他落入唐妖精的魔爪还差不多,他倒是想唐夭夭落入他的魔爪,可实力不允许啊…… 萧珏看了看一侧消失的院墙,问道:“唐姑娘呢?” 唐宁道:“去凌家了。” 萧珏诧异道:“凌家?” 听完唐宁的解释,他显得很意外,说道:“想不到她和凌家还有这一层关系,岂不是说,她是凌云和凌风的表妹?” 唐财主和凌家的关系,也在唐宁的意料之外,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唐宁也大概猜出来了,大概是二十年前,还是一名穷书生的唐财主和凌家的小姐两情相悦,却遭到了凌家的反对,一怒之下,带着凌家小姐,也就是唐妖精的娘私奔到灵州,自此和凌家老死不相往来…… 时间能够冲淡很多东西,二十年后,他们早已生米煮成了熟饭,甚至连他们生的米都能煮饭了,和凌家那些往日的恩怨,也自然不值一提。 这次如果不是凌家出手,武烈侯之子的案子,也没有那么快结案。 萧珏想起一事,看着他问道:“韩冲的案子,你听说了吧?”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大理寺说是仇杀,那名护卫报仇之后,被大理寺找上去的时候,就招供自杀了。” “韩冲这个混账,真是死有余辜。”萧珏攥了攥拳头,说道:“只是可怜了韩大哥,白发人送黑发人……,据说那护卫的母亲,昨天晚上也在家中上吊身亡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死了?” 萧珏点了点头,说道:“她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儿子死了,没有人养活她,她也活不下去,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上吊的吧……,不过,外面却有人谣传,说是韩大哥动的手,要为韩冲报仇,他们懂什么,韩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唐宁问道:“武烈侯是什么样的人?” 萧珏道:“为将悍不畏死,身先士卒,为人有情有义,恩怨分明,他曾经为了报我爹的赏识之恩,险些丢了性命,也曾经为了一位百姓的冤情,上下奔走,当朝直谏,让某一任草菅人命的京兆尹贬官外州……” 唐宁轻叹道:“也就是说,武烈侯是一个老实人。” 萧珏点了点头,说道:“当朝权贵中,像他这样的老实人可不多。” “老实人也最容易被欺负。”唐宁看了看他,说道:“和我去凌家一趟,我有些话要问凌风。” 他已经让刘老二派人去打听过了,武烈侯府的那名护卫,的确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被韩冲糟蹋了,投井身亡,他苦熬两年,混进武烈侯府报仇也是理所应当,但这件案子,他还是觉得哪里透着蹊跷。 本想让人去那护卫的家中查查,没想到他的母亲也自缢身亡了。 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武烈侯做的,这条线索已经断了,不知道从凌风那里,能不能问出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唐府。 唐淮背着手站在院中,问道:“处理干净了吗?” “虽然没有料到大理寺这次查案为什么会这么快,但已经处理掉那个尾巴了。”他身后的一名独臂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大理寺的人前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 唐淮转过身,喃喃道:“武烈侯府的案子,凌家为何会插手?” 唐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唐淮面前,说道:“爹。” 唐淮看着他,淡然道:“什么事?” “上次说的那件事情……”唐看着他,说道:“娘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问陛下?” “急什么……”唐淮看了看他,说道:“什么时候说,娘娘心里有数,你耐心等着就行,这个月马上过半,你连这几天都等不了吗?” 唐点了点头,目中浮现出一丝期待和仇恨,点头道:“我知道了。” 御书房中,大理寺卿恭敬的站在殿中,拱手道:“陛下,关于武烈侯之子的案子……” 陈皇看向他,问道:“那件案子,还没有结案吗?” 大理寺卿道:“回陛下,杀死韩冲的那护卫死后,家中留下的寡母昨日也自缢身亡,大理寺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能有什么蹊跷?”陈皇走到上方,淡淡道:“那护卫寻仇杀人,韩冲死有余辜,儿子死后,寡母生活无以为继,自缢身亡,也符合常理,没有什么蹊跷的,此案便到此为止吧。” 大理寺卿抬头看了看陈皇,喉咙动了几下,最终躬身道:“臣遵旨。” 即便是此案还有什么蹊跷,但显然,无论是出于哪一种情况,陛下都不愿意再查下去了。 武烈侯因恨杀人也好,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缘由也罢,此案再查下去,牵扯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这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较之而言,他更希望将一切就此掩埋。 大理寺卿在位多年,自然能够领会到这一层意思。 大理寺卿退出去之后,陈皇才走到殿中,背着手道:“做人难得糊涂,做皇帝,更是难得糊涂……” 大理寺门口,大理寺卿看着武烈侯,叹息道:“本官十分能够理解侯爷的心情,可杀害令公子的凶手已经伏诛,死前也对他的罪行供认不讳,大理寺派人核查过他说的话,确认无误,此案已经没有了任何疑点,侯爷还有什么疑虑呢?” 武烈侯道:“那护卫留下的寡母自缢了。” “儿子死了,留下她一人,生活也难以为继,仵作验过,她的确是自缢身亡,没有疑点,”大理寺卿看着武烈侯,说道:“况且,有人说,在她自缢之前,曾经看到侯爷去过那里……,当然,本官不是怀疑侯爷,只是人言可畏,侯爷还要小心啊……” 武烈侯看着他,沉默许久,才拱手道:“打扰了。” 看着他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大理寺卿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大理寺。 凌府门前,唐宁递上拜帖,说道:“劳烦通报。” “两位稍等。”凌家门房客气的说了一声,就立刻跑进去。 下一个从凌府跑出来的不是门房,而是唐夭夭。 她跑到唐宁面前,高兴道:“你是来找我的吗?” 萧珏道:“不是,我们是来是找凌……” 唐宁顺手点了萧珏的笑穴,看着唐夭夭,说道:“两天不见,你好像比前两天更漂亮了……” “哪有……”唐夭夭不好意思的挥了挥手,然后就望向大笑不止的萧珏,眉头竖起,问道:“你笑什么,你觉得他说的不对吗?”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零八章 亲事 连这点眼色都没有,萧珏这个家伙,注定还要在陆雅那里栽些跟头。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我来主要是想看看你……”唐宁看着唐夭夭,说道:“顺便问一下,我们的婚房要不要装扮装扮,还是随便贴两张字?” “当然要好好装扮了。”唐夭夭坚定道:“就算是演戏也要演的像一些,我要把房间全都装扮成红色,挂满红绸,贴满喜字,这样才喜庆……” 萧珏扶着唐宁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问道:“哈,哈哈,什,什么演戏哈哈哈……” 萧珏还是没有明白,他现在之所以这样就是因为话太多,唐宁解了他的笑穴,将他的手从他的肩膀上拿起来,说道:“年轻人不要问那么为什么,少说,多做……” 唐夭夭在凌家似乎混的还可以,一路上所有的丫鬟下人都热情的和她打招呼,态度十分尊敬。 唐财主本来在和一名老者说话,看到唐宁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收敛起来,问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萧珏走上前,对那老者施了一礼,恭敬道:“见过凌老将军。” “是萧家那小子啊。”老者看着他,笑道:“好多年不见,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萧战的身体还好吗?” 萧珏道:“我爹的身体向来都很硬朗,他还时常念叨起凌老将军。” “这老家伙的身体一直不错。”老者捋了捋胡须,说道:“看来老夫要比他先下去见先皇了。” “外公,您说什么呢。”唐夭夭走过去,搀扶他坐下,说道:“您一定能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老夫现在还舍不得死,起码要等到小怡的孩子有孩子……” 唐夭夭闹了个红脸,瞥了唐宁一眼,飞快的跑开了。 凌老将军看着唐宁,问道:“这就是夭夭的夫婿?” 唐宁拱手道:“见过凌老将军。” “一家人不必多礼。”老者挥了挥手,看着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果然是一表人才,配得上我的外孙女。” 同样是岳父,人和人还是没法比的,凌老将军对唐财主和唐财主对他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如今的唐宁对此不能抱怨什么,毕竟以前他没有偷唐财主的女儿,这次是真的偷了,理亏在先。 萧珏适时的开口道:“老将军,不知道凌风在不在,我们找他有些事情。” 凌老将军点了点头,说道:“在,那混小子被关了一个月的禁闭,我让人叫他出来。” 凌老将军吩咐了一名凌家下人,很快凌风就被人带了过来。 凌风大步走过来,高兴道:“爷爷,是不是我以后不用待在房间,可以出来了?” 萧珏看着他,说道:“你过来一下,我们有些话想问你。” 凌风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你是谁,你让我过去我就过去?” 凌老将军举起拐杖,在他屁股上抽了一下,说道:“怎么和你萧叔叔说话呢?” 他用拐杖指着凌风,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大哥,看看你的妹婿,都是年轻有为,再看看你,整天跟着一群狐朋狗友,花天酒地,一事无成,等到元宵过了,你就去羽林卫中历练,改不了这毛病就不要回来!” 萧珏看着凌老将军,笑道:“老将军,羽林卫每天就是值守,巡视,是历练不了人的,不如让他来我们左骁卫吧,论实力,左骁卫才是十六卫之首,相信凌风在那里一定会得到很好地历练的!” 他看着凌风,笑眯眯的说着,将“历练”两个字咬的很重。 凌风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左骁卫是萧家的大本营,是萧珏的底盘,以他和萧珏的恩怨,去了那里,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他面色顿变,立刻道:“爷爷,我还是去羽林卫吧……” 凌老将军点了点头,说到:“萧小子说的也有道理,羽林卫中有你大哥在,得不到什么历练,不如你就去左骁卫吧……” 凌风正欲再说,却被萧珏揽住了脖子,萧珏一边向院外走去,一边小声说道:“老实点,你要是不听话,等你到了左骁卫,看我怎么玩死你!” 凌风心里一颤,他知道爷爷的决定向来很难改变,他越想去羽林卫,他便越会让他去左骁卫,这次的事情,被萧珏多嘴了一句之后,应该是很难再改变了。 他咬了咬牙,问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萧珏勾着他的脖子,走到院子里,这才放开他,看向唐宁,说道:“你有什么想问他的,问吧。” 唐宁目光望向凌风,问道:“你和韩冲那天为什么要去庙里?” 凌风道:“是他要去的,我就跟着他转转,真的不关我事……” 唐宁又问道:“他为什么要去?” “他为什么要去我怎么知道,你有本事去问他啊……”凌风不耐烦的说了一句,话未说完,萧珏的胳膊就搭在他的肩膀上,笑吟吟的看着他。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们本来在街上好好地逛着,打算去青楼来着,后来韩府的那个护卫说,这两天去庙里上香的姑娘很多,长得漂亮也不少,后来我们就去了庙里,再后来我们就被表妹打了……” 凌风用真诚的目光看着唐宁,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从凌风的话里,得不出什么别的信息,似乎就是一起普通的仇杀,武烈侯之子仗势欺人,最终自己害了自己。 至于为什么会选中唐夭夭,或许是因为唐妖精威名远扬,去年庙会之时,她就替一位姑娘强出头,勇斗京中几大恶少,被不少人亲眼目睹。 他本来还想去那护卫的家中调查调查,现在线索断了,也只能到此为止。 凌风看着他,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见唐宁摇头,萧珏对凌风摆了摆手,说道:“回去吧,别忘了元宵过后来骁骑营报道……” 凌风闻言,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和待在这两人身边相比,他更愿意待在那间禁闭的黑屋子里。 唐宁和萧珏走出凌府的时候,萧珏看着他,问道:“你怀疑韩冲的案子另有蹊跷?” 唐宁摇头道:“可能是我多想了。” 这只是他的一种感觉,事实上,此案的所有关节都能解释的通,没有深究的必要了。 两人走出凌府,正要离开,脚步又顿住。 萧珏快步上前,看着一瘸一拐走来的身影,问道:“韩大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武烈侯停下脚步,看着他,说道:“我来找凌家二公子,有些事情想问问他。” “刚才唐宁已经问过了。”萧珏看着他,说道:“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凌风和他在一起,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吗。”武烈侯喃喃了一句,拱手道:“多谢了。” 他没有再去凌府,而是转身离开。 萧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韩冲那个混账,要是不那么纨绔就好了……” …… 武烈侯之子的死,只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些波澜,毕竟武烈侯不同于唐家这样的高门大户,也不是显赫豪族,要是唐家的大公子死了,整个京师都得震上一震。 即便是这一点小小的波澜,也被即将到来的元宵所引起的波浪抹平。 皇宫某殿,一片歌舞升平。 这是皇室的家宴,除了被禁足的康王之外,京中的皇子皇女皆在殿上。 陈皇陪着后宫的诸位妃子赏着歌舞,心情难得的愉悦。 他端起酒杯,发现杯中的酒已经空了,一道身影趁势坐过来,帮他将酒满上。 唐惠妃看着他,笑吟吟的说道:“这些孩子们难得的聚在一起,臣妾记得将他们抱在怀里的日子也没过多久,现在一个个都长这么大了。” 陈皇抿了口酒,说道:“岁月不饶人,孩子们长大了,朕也老了。” “陛下永远都不会老。”唐惠妃笑了笑,目光望向下方,说道:“不过,孩子们是真的长大了,尤其是蔓儿,去年臣妾还觉得她是一个孩子,如今再看,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蔓儿这两年的变化是有些大,她是真的长大了。” 唐惠妃忽而看向他,说道:“臣妾有一件事想恳求陛下。” 陈皇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唐惠妃笑了笑,说道:“臣妾想替儿求一桩婚事。” “你说唐……”陈皇想了想,说道:“他也是时候该成家了,他想娶谁?” 唐惠妃道:“陛下觉得,蔓儿和儿怎么样?”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零九章 拒绝 陈皇怔了怔,说道:“蔓儿?” “是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唐惠妃笑了笑,说道:“陛下也知道,蔓儿和儿从小就是青梅竹马,臣妾还记得,她那时候经常跟在儿身后叫“哥哥”,上次我们和楚国联姻,将蔓儿许配过去,儿还伤心难过了好久……”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两个,的确是朕看着长大的。” 唐惠妃试探道:“那陛下觉得……” 陈皇的目光望向殿中的舞姬,说道:“再说吧。” 唐惠妃点了点头,重新帮他的杯中斟满酒,也不再追问了。 对于一国皇帝而言,开口即是圣谕,落笔即是圣旨,只要陛下没有当面拒绝,就说明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而对于唐家这样的大家族而言,没有拒绝,便相当于同意了。 …… 唐夭夭最近对寺庙情有独钟,才在凌家住了两天,就又偷偷跑了回来,拉着小意上山拜佛了。 不仅要上香,她还准备捐三千两的香火钱,唐妖精对外一向吝啬,这次舍得捐这么多,实在是出乎了唐宁的预料。 她不仅对寺庙大方,对秀儿也忽然变得大方起来。 上好的胭脂水粉,上等布料,几百上千两的珍贵首饰,她送了秀儿一件又一件,羡慕的晴儿这两天眼睛都是绿的。 唐宁走到院子里,看着发呆的晴儿,问道:“晴儿,你知道夭夭和小姐这些天上寺庙都干什么了吗?” 晴儿单手托着下巴,说道:“夭夭姐拜月老,小姐拜观音,小如姐姐也拜观音……” 唐宁摇了摇头,他们宁愿相信月老和观音,也不愿意相信他这个活生生的人,人类总是喜欢舍近求远,无论是求姻缘还是求子,求他显然比求神佛保佑更有用。 她们都走了,唐宁也没有什么事情做,看了看晴儿,说道:“走吧,姑爷带你上街买东西。” 晴儿的精神立刻振奋起来,说道:“真的!”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今天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为了照顾晴儿可怜的小心灵,不被秀儿刺激的眼红,唐宁决定还是带她出去逛逛,毕竟都是自家丫鬟,不能厚此薄彼。 “姑爷,这个颜色的胭脂怎么样?” “买。” “姑爷,这个手镯好漂亮。” “买。” “姑爷……” “全买了。” …… 逛街大概是一件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女人兴奋起来的事情,无论是大女人还是小女人,唐宁在陪晴儿逛一家珠宝店的时候,发现了一支很好看的钗子,做工精致,看上去有一种雍容之气,很适合赵蔓,他将之拿起来,还未来得及开口,一道人影从他身后走过来,淡淡道:“掌柜的,这支钗子怎么卖?” 珠宝店的掌柜看着那青年,说道:“这位客官,不好意思,这支钗子是这一位客官先看上的。” 青年淡淡道:“他只是拿起来了,并未说买,我出双倍的价钱。” 唐宁看了看唐,摇了摇头,说道:“给他吧,这钗子的做工正好差了那么一点,我要旁边这支。” 他将之放下来,伸手去拿另一支的时候,唐已经抢先伸手将之拿了起来,淡淡道:刚才那支做工不好,我要这一支。” 唐宁看向那掌柜,说道:“我出双倍。” 唐道:“四倍。” 唐宁想了想,说道:“五倍。” 唐丝毫不犹豫:“十倍!” “归你了。”唐宁看了他一眼,将第一支钗子拿起来,递给那掌柜,说道:“包起来。” 唐怔了一瞬之后,脸色就彻底阴沉下来。 唐宁收好了那支钗子,付了账,轻轻摇了摇头。 堂堂唐家大少爷,居然玩这么幼稚的把戏,他和唐家有仇,但和唐个人,可以说是没有什么仇怨的。 可他却连这点小事都要和自己作对,似乎是两人之间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气量如此狭小之人,如何能够成为唐家如此豪族的继承人? 唐宁转身挥了挥手,说道:“晴儿,走了。” 珠宝店的掌柜看着唐,试探道:“客官,这钗子还要吗?” 唐面色阴沉,说道:“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钗子拿出来,比刚才那个人带走的那只还要好的!” 掌柜的脸上立刻就堆满了笑容,说道:“客官稍等,那支钗子虽然是上等货,但一看客官就是贵人,本店还有一件镇店之宝,一般人小的都不会拿出来,仅此一件……” 片刻之后,唐走出珠宝店铺,掌柜的坐在柜台里面,两眼放光的数着银票。 一名女子走进来,问道:“掌柜的,你们这里有没有上等的钗子?” 掌柜的立刻站起身,说道:“一看客官就是贵人,本店有一件镇店之宝,一般人小的都不会拿出来,仅此一件……” …… 小意她们和唐夭夭上山拜佛了,一般要到下午才回来,唐宁和晴儿回来之后,时间还早,他回到内院的时候,发现赵蔓从宫里回来了。 “你回来的正好。”唐宁走过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的锦盒,说道:“刚才和晴儿出去逛,看到了一支钗子很适合你,于是就买回来了,你试试看。” 赵蔓高兴地接过钗子,又忐忑道:“要是我戴上不漂亮怎么办?” “你戴什么都漂亮,不戴也漂亮。”唐宁从她手中接过钗子,帮她戴好,赵蔓就立刻跑去铜镜旁了。 她自己看了看,才转头看向唐宁,问道:“漂亮吗?” 唐宁走过去,看着她说道:“漂亮。” 赵蔓笑的眼睛弯起来,踮起脚,在他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在她脸上爬起一朵红云的时候,一侧的墙壁上忽然传来了敲击声音。 公主府有什么事情时,紫鹃就会敲击墙壁,提醒她过去,赵蔓看了看他,说道:“我先过去,一会儿再过来。” 公主府,前堂。 赵蔓走进来,看着唐,疑惑道:“唐哥哥怎么过来了?” 唐笑道:“路过公主府,顺便来看看你。” 赵蔓道:“我们好像是有很久没有见过了。” 唐想了想,说道:“自从你去了楚国之后,我们就没有见过面了。” 提起楚国,赵蔓便想起了那一段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光,之后便想起唐宁一步步成为送婚使,陪她身陷险境,前往楚国,又费尽心思,将她从楚国带回来,心中立刻充满了甜蜜,脸上也不由的带上了笑容。 唐看着赵蔓的轻笑,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现在的她,似乎和以前那个刁蛮公主全然不同了。 他轻咬舌尖,回了回神,从袖中取出一只锦盒,说道:“我有件礼物要送你,是奇珍阁的镇店之宝,也只有这等宝物才配得上你。” 赵蔓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么珍贵的礼物,我不能收。” “再珍贵的东西,我也愿意送给你。”唐站起身道:“况且,我已经求娘娘向陛下求亲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求亲?”赵蔓看着他,脚步不由的后移了一步,说道:“不好意思,唐哥哥,我一直以来都是拿你当哥哥的,我不会嫁给你,你走吧……” 唐怔在原地,面色变了变,正要开口,目光忽然瞥见她头上的钗子,忽而像是有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使他浑身冰凉。 赵蔓对他歉意的躬了躬身,走出门外,唐站在原地,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甲陷进肉里。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一十章 陈皇的决定 唐宁坐在床边,没一会儿,赵蔓就从暗门中走出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和刚才相比,她的情绪明显不怎么高的样子。 唐宁揽过她,问道:“怎么了?” 赵蔓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刚才唐来了公主府,他说已经求惠妃娘娘向父皇求亲了,他,他说要娶我。” 唐宁搂着她,说道:“他想得美!” 赵蔓抬起头,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问道:“你不会让他娶我的吧?” 唐宁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放心吧,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的奸计不能得逞。” 赵蔓在他怀里蹭了蹭,不满道:“什么奸计,怪难听的……” 对于陈皇会给赵蔓赐婚的事情,唐宁其实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毕竟,她现在其实过了适婚之龄,宫中和她一样的公主,早早的就嫁了出去,嫁给京中某些权贵家族的子弟,对于公主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就算不是唐家,也会是王家李家什么的。 而这次唐家的求亲,唐宁其实并不确定陈皇会不会答应。 抛开他作为一个父亲的立场,作为皇帝,在公主没有了联姻或者和亲的用处之后,将她们嫁给大臣或者权贵之家,也能收拢一波人心,或是起安抚之用。 端王虽然在年前的那几天绝处逢生,从康王那里扳回一局,但这两年来,他绝对是两位皇子中的失败者,就连唐家都受到了影响,在朝堂中上的影响大不如前。 陈皇深谙平衡之道,会不会同意唐惠妃和唐家的请求,借此安抚和唐家端王,还是会听赵蔓的意见,唐宁并不确定。 京中某处酒楼。 半个月前,京中就取消了宵禁,每到夜晚,酒楼中的生意还要更胜白天。 酒楼二楼的大堂中,众人听着某处包厢离传来的声音,面色古怪,有不少人更是生气的站起身,拂袖离去。 喝酒的时候,叫上几名侍女作陪是常事,关上包厢的门,在里面做些禁忌的事情,也不足为奇。 但这么激烈的场面,众人还是第一见到,包厢里面传来的叫声一浪高过一浪,直听的众人面红耳赤。 包厢门口,站着几名携带兵器的护卫,一脸生人勿进的表情,使得无人敢上前阻止。 即便是被此扰了生意,酒楼掌柜也只能忍气吞声,只因为那里面的人,是他所惹不起的。 半个时辰之后,唐面无表情的从里面出来,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衫,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离开酒楼。 有两名女子匆匆走进去,将里面的女子从厢房里搀扶出来。 众人看着这一幕,议论纷纷。 “那好像是唐家的大公子唐。” “唐这个人我听过,他不像唐家二少那么纨绔,年轻有为,风评也不错,难道都是传言?” “呵,风评不错这种话,想必是唐家自己散布出去的吧,不过,这唐的身体可真不错啊,足足半个时辰……” “谁能坚持半个时辰,他肯定吃药了……” …… 唐家。 唐淮看着走进来的唐,问道:“这么晚才回来,去哪里了?” 唐没有回答,直接看着他,说道:“爹,你明天进宫,面见陛下,帮我求亲吧,我要娶平阳公主。” 唐淮皱眉道:“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着急,等时机到了,我自会去见陛下的。” 唐看着他,认真道:“我等不了了!” 唐淮望着他许久,片刻之后,眉头舒缓开来,说道:“好,明日我便进宫,向陛下请求此事。” “谢谢爹。” 唐拱了拱手,退出房门时,脚步顿了顿,面上浮现出一丝阴翳,随后便化为了冷笑。 他此刻很想看看唐宁知道此事之后的表情,迫不及待,如饥似渴。 …… 皇宫,陈皇缓步走在御花园中,魏间从侍卫手中拿过一件大氅,说道:“陛下,天冷,批上这件氅子吧。” 陈皇披上大氅,喃喃道:“方才惠妃又和朕提及唐和蔓儿的婚事,这两年,压唐家的确压的有些重了……” 作为君王,需张弛有道,唐家前两年在朝堂上权势过重,这两年间,已有多次削弱,权势大不如前,这正是他作为皇帝,所愿意看到的。 但若是再打压下去,使得两方势力失衡,就非他所想了。 他说了一句,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望着魏间,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魏间道:“陛下,这儿女情长、男婚女嫁的事情,老奴不懂啊……” 陈皇看着他,说道:“你这个老东西,要是觉得好,早就附和朕了,莫非你觉得这桩婚事不妥?” 魏间干笑一声,说道:“老奴只是觉得,这小时候青梅竹马,长大了未必就是,公主这两年,似乎和唐不太亲近了。” 陈皇皱眉望向他,问道:“朕怎么觉得,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魏间怔了怔,茫然道:“陛下说的老奴糊涂了,老奴整日跟在陛下身边,老奴知道的,陛下都知道啊……” 陈皇正欲再问,忽有一名护卫走上前,躬身道:“陛下,唐尚书求见,现在在御书房门口候着呢。” 陈皇将氅子脱下来,说道:“回御书房。” 魏间接过氅子,落后陈皇两步,叹息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御书房内,陈皇走到上方,看着唐淮,说道:“赐座。” 唐淮眉梢挑了挑,他在御书房中被赐座不是第一次,但却是这两年间的第一次。 左右搬上椅子之后,陈皇望着他,问道:“你来也是为了唐的婚事吗?” 唐淮起身,跪地道:“儿与长宁公主青梅竹马,对她心仪已久,臣斗胆,请求陛下赐婚……” 陈皇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沉思,片刻后,开口道:“起来吧。” …… 赵蔓被陈皇召进宫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皇家这段日子的庆典和祭典很多,有很多场合她都需要出现。 唐宁在准备配料,她说晚上回来吃火锅,一会儿还得让人去萧珏那里顺些蔬菜来,唐宁已经打定主意,来年冬天也培育一批新鲜蔬菜来,这个冬天过的一点滋味都没有,没有新鲜蔬菜,连唐妖精三天两头吃一顿什锦砂锅的愿望都满足不了。 御书房中,刚刚被召进宫的赵蔓看着陈皇,问道:“父皇找儿臣有什么事情?” 陈皇站起身,说道:“朕也是真的老了,一眨眼,蔓儿都长这么大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嫁人了。” 赵蔓笑着说道:“父皇一点儿都不老,父皇永远都不会老,儿臣不嫁人,一辈子留在父皇身边。” 陈皇摇了摇头,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怎么可能不嫁人呢,父皇今日找你过来,便是因为这件事情。” 赵蔓心中一跳,下一瞬脑海中就有一道身影浮现,让她的心立刻安定下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有他在,她便能够心安。 陈皇看着她,说道:“你与唐青梅竹马,现在也都在适婚之龄,朕欲促成你们的婚事,你觉得如何?” 赵蔓走上前,为难的说道:“父皇,儿臣从小到大,只当唐是哥哥,从来没想过这些事情……,可不可以不嫁?” “朕已经答应唐家了。”陈皇皱了皱眉,说道:“唐一表人才,家世也显赫,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赵蔓抬头看着他,许久才点了点头,说道:“君无戏言,既然父皇已经答应了,儿臣听父皇的。” 她退后一步,说道:“如果父皇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儿臣告退。” 陈皇看着她离开,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 原以为她若是不同意,一定会像以前一样,和他大吵大闹一番,没想到她表现的如此乖巧听话,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似乎从楚国回来之后,她就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少了刁蛮任性,多了成熟稳重,在他面前的自称,也从“蔓儿”变为了“儿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有一种感觉,似乎他距离她,越来越远了。 他重新坐回去,翻阅了几份奏章,心中烦乱,站起身,喃喃道:“朕首先是一个皇帝,其次才是一个父亲,谁让她生在皇家呢……” 片刻后,他才叹息口气,自言自语道:“蔓儿她,现在一定很伤心吧?” 唐家。 赵蔓坐在火炉边,手里端着一个小碗,一边护着碗,一边对唐宁张牙舞爪,“不许抢我的青菜……” 第五百一十一章 大不吉 陈皇的决定并不出唐宁的预料,只是比他预想的要早一些。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陈皇对唐家不满,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这两年,唐家在他的打压之下,在朝中的影响力大不如前,依照陈皇的性格,对这些举足轻重的大家族,不会过分的奖赏,也不会过分的打压,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唐家被打了这么多棒,也是时候该给个枣安抚安抚了。 很不幸的是,赵蔓再次成为了这颗甜枣。 虽然她的确很甜,但已经名枣有主,别人谁都不能吃,连看一眼都不行。 吃过饭后,唐宁揽着她,问道:“是不是很难过?” “你说对父皇吗?”赵蔓抬头看着他,随后便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在父皇眼中,我首先是公主,然后才是她的女儿,古来皇帝不都是这样吗?” 这句话有点以偏概全,其实皇帝之中,也有少数重情重义的,但陈皇显然属于大多数,以唐宁对他的了解,他最在乎的,绝不是哪位皇子或者公主,他最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为了达到他的目的,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唐宁轻轻拍了拍赵蔓的肩膀,说道:“别担心了,这件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我没有担心。”赵蔓抬头看着他,笑吟吟的说道:“因为我知道,我还有你。” 不能保护自己老婆的男人不算是男人,但这次和以前不一样,这桩婚事是陈皇乐于促进的,就像是之前送她去楚国和亲一样,至少不能明面上违背陈皇的意思。 是否顺陈皇的意,是此事与刘风事件根本上的不同之处,所采取的方法自然也不一样。 今日便是上元,从清早开始,京师的街道上,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一天之前,平阳公主即将许配唐家大公子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去,最先得知的自然是权贵圈子,这些家族虽然不以娶公主为荣,但陛下赐婚也不会是一时脑热,唐家在朝堂上萎靡沉寂了两年,这或许就是他们重新崛起的征兆。 京师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一天时间,足以让这个消息在京师传开。 平阳公主当初远嫁楚国之时,就在京师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后来楚国政变,送亲使团无功而返,百姓们时而还会谈及这位苦命的公主,最初也都是抱着祝福的心态。 唐宁在午时左右出了家门,来到某处闹市口的时候,蹲在街角的一名乞丐立刻站了起来。 唐宁向他的碗里扔了一块碎银子,从他手里接过一封信笺。 京师的各条街道,酒楼妓院,某些需要重点关注的官员豪族门口,都有丐帮弟子日常盯梢。 从苏媚那里得到帮助的次数多了,他就越发明白情报的重要性。 他可能没有苏媚那么神通广大,在京中的权贵官员府邸都有眼线,但苏媚手下的人肯定没有他手下的人那么闲,能从早到晚蹲在别人家墙根底下盯着还不引人注意。 唐家自然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唐家那几位什么时辰去了什么地方,停留了多久,丐帮每天都有详细记录,帮中的核心弟子,从两年前开始,就被任平生逼着读书认字,不积极进取提升自己的,就只能在底层混个温饱。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早晚都盯着他,哪怕是他的风评甚好,也能发现一些别人不知道的。 比如唐心情不佳的时候,就会去青楼发泄,据传他还有一些特殊的爱好,京中各大青楼,没有几个妓子能够消受得了。 这些小道消息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报纸上,但百姓向来都是一传十十传百,唐宁并没有让人大张旗鼓的宣扬这件事情,这只是他对陈皇的一次试探,试试他还有没有作为父亲的一点良知。 御书房内。 陈皇翻阅了几封奏章,揉了揉手腕,问道:“今日是元宵了吧?” 魏间站在他身后,出声道:“回陛下,今儿个就是元宵。” “京师每年也就今天热闹,可惜啊,朕是看不到了。”元宵之夜,宫中还有祭典,陈皇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一封奏章,看了看之后,眉头皱起来,喃喃道:“唐……,他竟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他沉思片刻,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将手中的奏章合上,扔在一边,再也不提了。 御书房外,广场之上,一名官员匆匆的向御书房走来,却在中途被人拦住。 他抬头看着前方数人,目光移至前方一人身上时,立刻躬身道:“太史令参见惠妃娘娘。” 唐惠妃看着他,问道:“陛下刚刚休息,你找陛下何事?” 太史令恭敬道:“回娘娘的话,陛下昨日命人将平阳公主和唐的八字送了过来,太史局已经推算过,正要向陛下汇报。” 唐惠妃看着他,问道:“他们二人从小青梅竹马,八字一定也很合吧?” 太史令张了张嘴,尴尬道:“回娘娘,太史局推算了几遍,发现公主和唐公子八字不合,命格相冲……” 唐惠妃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本宫早就让人算过,平阳公主和唐八字极合,乃是难得的良配,你们太史局,是不是算错了?” “娘娘说笑了,太史局怎么可能……”太史令看着唐惠妃,见她表情冷漠,心中咯噔一下,立刻便明白过来。 平阳公主和唐的婚事,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其中牵扯到唐家,牵扯到唐惠妃,牵扯到端王,无数人都盼着这桩亲事能够做成,太史局若是实话实说,岂不是将这些人都得罪死了? 这其中的任何一位,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史令能够得罪的。 他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可能,可能真是太史局算错了。” 唐惠妃的目光望向他,开口道:“既然算错了,便带回去重新算几遍吧,什么时候算准了,算对了,再来交给陛下。” 太史令躬了躬身,说道:“下官遵命。” 唐惠妃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太史令站在广场上,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心中更是犹豫不决。 太史局的结果不会有错,不如实禀报便是欺君,到时候,就算是用误算的理由搪塞,也难逃惩罚。 可若是如实禀报,怕是惩罚会来的更早,毕竟唐家沉寂两年,这次是重新走入众人视线的机会,他们岂可放过? 如果因为太史局搅了局,他们岂会放过自己? 太史令斟酌再三,终于咬了咬牙,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遍低声喃喃:“八字相冲,命理不合,大不吉啊……”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上元 从丐帮收集了一些信息,唐宁准备去天然居再看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今日是元宵,京中的各大店铺生意都十分火爆,天然居客流更是巨大,就连门口都有许多小商小贩,想要趁机蹭些生意。 这几天事务繁忙,没有来过天然居,唐妖精变成他三夫人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们。 上次已经送了她一只镯子,这次倒是不用再送了,唐宁偶尔会想想,那镯子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唐妖精戴上没多久,就变成他的夫人了…… 想想这可能也是巧合,毕竟那镯子唐水和苏媚也有,总不可能她们也会------他扯了扯嘴角,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准备走进天然居。 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迈进去,就被人拽住了衣袖。 唐宁看着拉住他的那名青衣老者,问道:“有事?” 老者指了指身旁一个写有“铁口直断”的招牌,说道:“老夫刘半仙,人称“赛神仙”,我观公子天庭饱满,印堂隐现红光,近日必有桃花……” 这老家伙的一身行头要比萧珏专业的多,唐宁忍不住笑了,看着他问道:“这你也看的出来?” 老者心中一喜,面色却严肃起来,说道:“公子不要高兴的太早,桃花应的好就是桃花运,应不好就是桃花劫,老者这里有一计,可帮助公子……” “行了……”唐宁挥了挥手,随手扔了一锭银子给他,他还有正事要做,没空听这老者在这里胡诌,如果娶唐夭夭就是桃花劫,那么就算是应一辈子桃花劫,他也愿意啊…… 这种人无非就是想说个吉利话,讨个彩头,正好他心情不错,随手赏他几两银子也无妨。 看着唐宁走进去,老者身旁的一个年轻人走上来,看着老者手里的银子,眼睛里面满是崇拜。 “看到了吗?”老者将银子收起来,看着他刚收的徒儿,说道:“这些贵公子,无非就是想听一个吉利话,你要是看他们满面春光,就夸他们桃花泛滥,前程似锦,这些人很愿意听好话,要是看他们心事重重,就说他们时运不济,难逃血光,这些人往往愿意花钱消灾……,记住了吗?” 年轻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说道:“记住了!” 唐宁走进天然居,从湖边缓步而过,正要去苏媚的小院时,前方某处,唐抬头望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迈步走过来。 他走到唐宁身前,脚步顿住,看着他,戏谑的问道:“怎么样,心情如何?” 唐宁看的出来,唐好像很开心,和上次见他的时候截然不同。 不等唐宁回答,他便冷笑一声,继续道:“你不用在我面前故作淡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奸情,心爱的女人嫁给别人的感觉,不好受吧?” 唐的表情有些狰狞,似乎在心中压抑很久的东西在此刻才终于宣泄出来,嘲讽道:“外面那些传言,也是你放出去的吧,你以为凭借那些,陛下就会收回成命,你高看了你自己,也小看了唐家,等着吧,你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唐宁没有搭理唐,反而觉得他这副疯狂的近乎癫狂的样子很可怜,将唐家从京师抹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将他抹去,却是轻而易举。 他只是想看看,陈皇对于赵蔓,还有没有一点作为父亲的怜惜与疼爱。 如果没有,他以后就要加倍的珍惜她,爱护她,尽量去弥补她心中缺失的另一部分。 唐宁看着双拳紧握,额头上暴出青筋的唐,上前一步,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低声道:“她是我的,你想都不要想。” 说完,他便干脆的转身离去,唐站在原地,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他从唐宁脸上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表情,他从始至终都表现的十分淡然,胸有成竹,似乎一切尽在把握,自己反而像是一个跳梁小丑……,可是,他凭什么? 这是陛下赐婚,他难道敢公然违抗圣旨不成! 虽然唐很期待唐宁那么做,但他也清楚,他没有那么蠢,那么他的自信到底来自哪里? 畅快的将心里话全都说出来之后,唐不仅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快活,反而更加憋闷难受,一腔怒火无处抒发,唐宁那淡然的表情和宣誓一样的话语,不断的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咬紧牙关,一脸阴沉的向外面走去。 刚刚走出天然居,衣袖就被人拉住,一名青衣老者看着他,说道:“公子,老夫观你印堂发黑,血光弥漫,近日必有大祸,严重时甚至有性命之忧,老夫刘半仙,公子不妨……” 唐本就满心愤怒,听到这番言语,猛地甩开他的袖子,看了看身后的护卫,说道:“给我打!” 老者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唐的护卫踹倒在地,只能抱头大喊。 “老夫刘半仙,外号赛神仙,你们打神仙是要造报应的!” “你们再打老夫就要念咒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老夫真念了,九天玄刹,化为神雷……,别打了,别打了啊!” …… 唐的护卫对这老者一阵拳打脚踢,他身边的年轻道士远远地看着,不敢上前,周围众人也站的远远的,议论纷纷。 “连唐家人都敢骗,赛神仙这次怕是要变成真神仙了……” “有眼无珠啊,那位可是唐家大公子,未来驸马,活该他倒霉!” “可驸马下手也太狠了,这把老骨头不知道能不能熬得过去,要是打死人了就不好了……” 许久之后,唐冷冷的望了地上的老者一眼,转身离开。 几名护卫也跟着离开,那老者躺在地上,虽然不住的呻吟,但也还有精神,等唐走远了,才指着他的背影,大声道:“连老人都打,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 刚才听唐歇斯底里的时候,唐宁一脸淡然,但其实心中的小本本上,已经记上了他的名字。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今日之前,唐宁也不知道,唐对他的恨意,已经到了此等地步。 现在不解决掉这个麻烦,以后或许会酿成大祸,作为京师唐家的下一任掌舵人,唐宁迟早会和他对上,解决这个麻烦,宜早不宜晚。 他向苏媚的小院走去时,目光不经意的一撇,脚步忽然一顿。 不远处,一道拄着手杖的佝偻身影一深一浅的走在路上,不小心踩到一块凹陷处,身体一晃,顿时失去了平衡,跌倒在地上。 唐宁快步上前,将武烈侯扶起来,问道:“侯爷,您没事吧?” “是唐将军啊,多谢了。”武烈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说道:“没事,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摔。” 他左右看了看,脸上的皱纹堆起来,看着唐宁,问道:“今天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多,之前来的时候,似乎没有这么多人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侯爷您忘了吗,今天是上元,这里的人多些也正常。” 武烈侯怔了怔,这才恍然道:“原来已经上元了啊,你看我,日子都过糊涂了……” 他拄着手杖,缓缓地向前挪动,喃喃道:“上元是个好日子,好日子啊……”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一十三章 唐璟之死 唐宁推门而入,苏媚坐在桌前,抬头瞥了他一眼,随口道:“恭喜啊,马上就要迎娶三夫人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走进来,说道:“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苏媚咬了咬嘴唇:“美丽的?” 唐宁道:“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话的时候,他视线从苏媚的脸上移开,咬嘴唇的这个动作由她做出来,简直像是要勾人魂魄一样。 “你家三夫人是高兴了,可四夫人……”苏媚说了一句,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摇头说道:“不对,是五夫人,五夫人可怎么办?” 唐宁知道她说的是赵蔓,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问道:“你手下有没有那种暗杀术很厉害的人?” 苏媚抬眼看着他,问道:“你想干嘛?” 唐宁想了想,说道:“找个人将唐做掉,一击必中,远遁千里,谁也找不到……” 苏媚摇头道:“你不会那么做的。” 唐宁诧异道:“你这么确定?” 苏媚道:“因为我了解你。” 解决一件事情有很多种方法,动不动就杀人放火不是唐宁的风格,他和唐的冲突,还没到不死不休的程度。 而且,如果唐真的死了,和唐家有仇的他岂不是第一个怀疑对象? 不对,还要除过康王,相对来说,康王更希望唐家没事死几个人什么的。 除了让他人道毁灭之外,还有很多方法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有时候唐宁想想,自己都觉得他自己简直是一肚子坏水。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其实我来是想告诉你,这月二十七,是我和夭夭成亲的日子,记得带娘过来。” “你不提娘也会去的。”苏媚站起身,走到柜子里,取出一本册子递给他,说道:“看完了记得还回来。” 唐宁看着手中的册子,问道:“什么东西?” 苏媚道:“唐的资料,你应该会用的到。” 有这么一位体贴能干的姐姐就是好,唐宁还没开口,她就知道他需要什么。 丐帮能够搜集到的东西有限,从苏媚这里,却能找到许多连康王都不知道的秘闻,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搜集到这些东西的。 这本资料唐宁今天没有时间看,唐的事情先放在一边,晚上他要陪着小意她们逛灯会,过了十五,没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两天他就要去骁骑营了。 正月十五是京师一年中最热闹的一天,也是没有宵禁的最后一天,京师的百姓都格外珍惜这难得的夜生活,近乎每年都会狂欢到天亮。 唐宁不记得昨晚逛到什么时候,只记得小小看灯看的睡着了,还是他背她回来睡觉的。 朝廷给官员的年假不算短,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整整半个月时间,昨天岳父和岳母也睡在家里,今天早上吃过早饭之后,他直接去京兆府衙,唐宁要过两天才去骁骑营。 早饭吃到一半,彭琛便急匆匆的跑进来,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案子,岳父大人拿了两个馒头就快步离开了。 唐宁回到书房,将苏媚昨天给他的册子翻开。 唐这个人,除了某方面的癖好变态之外,没有什么大的污点,毕竟,就算是唐家做什么事情,也不会通过他的手,留下把柄。 陈皇连京中几家书坊印制报纸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京师对于唐这种程度的议论,他不可能不知道,然而直到现在,宫里都没有什么动静。 唐宁昨天和苏媚聊到陈皇,她给了他一个“假仁假义”的评价,唐宁觉得这个评价很中肯,或许他表面上会有些愧疚,但心中的决定却不会动摇,天家无亲这个词,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好的演绎。 将苏媚给他的册子翻了一遍,唐宁发现,要想解决这个麻烦,最简单最快捷的方法,还是直接将唐人道毁灭。 书房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萧珏快步走进来,看着唐宁,问道:“是不是你做的?” 唐宁看着他,疑惑道:“什么是我做的?” 萧珏抿了抿嘴唇,说道:“唐死了!” “什么?”唐宁猛地站起来,有些难以置信,问道:“谁死了?” “唐,唐家大少爷。”萧珏道:“真的不是你?” “我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唐宁看着他,问道:“你的消息从哪里得来的,可信吗?” “唐家都快疯了,平安县衙,京兆府衙,刑部,大理寺,所有的官衙都行动起来了,还能有假?”萧珏说了一句,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看向唐宁,问道:“你刚才说,你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你为什么要动手,你真的想杀唐?” “这个不重要。”唐宁看着萧珏,说道:“你仔细说说,唐怎么死的?” 他到现在还是有些难以相信,唐怎么就忽然死了呢,到底是哪位英雄……,到底是谁杀的他? 康王派的人? 还是唐家的仇家? “我也只是知道一点。”萧珏道:“今天早上,金羽卫巡街的时候,在某处偏僻的街角发现了一具尸体,辨认后才发现是唐的。” 唐宁问道:“还有呢?” 萧珏想了想,说道:“唐昨天晚上是在青楼度过的,早上天不亮离开,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身上的财物和衣服都不见了,致命伤是胸口的一刀……” 唐宁继续问道:“还有吗?” 萧珏摇头道:“没有了。” 京师之所以有宵禁,就是因为考虑到治安因素,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夜晚总是会出现许多不安定的因素。 一般而言,一年中只有有限的几天,朝廷才会取消宵禁。 上元夜自然是没有宵禁的,这种热闹,大概会持续到后半夜,到黎明的时候,街上便没有什么行人了。 唐死在街上,财物衣服被抢,怎么看都是一起见财起意的杀人事件,连想都不用想,今日之后,京师的大小盗贼,都要倒霉了。 每年上元夜发生的案件不少,但大都是盗窃一类,很少发生命案,偏偏死的还是京师唐家的大公子,皇帝赐婚的驸马…… 唐的死,和韩冲的死可不一样,韩冲的死,顶多让京师的湖面泛起一层涟漪,唐的死,足以让这湖面翻起滔天巨浪。 萧珏看向唐宁,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杀唐呢。” 唐宁道:“你不知道我和他们唐家不死不休吗?”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你如果想要杀他,早就动手了,不会等到现在,偏偏是陛下将公主嫁给唐的时候……,上次我就发现了,京师这么多宅子,公主不住别的地方,偏偏住你家隔壁,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难道……” 唐宁:“……” 萧珏看着他,问道:“难道,公主真的和你家娘子义结金兰了?” 唐宁怔了怔,看着他,说道:“你这个想法------很大胆。” 萧珏脸上露出看穿一切的表情,说道:“我不止一次的见过她们姐妹相称,如果公主是你家娘子的结拜姐妹,你和她一起前往楚国,帮她处理掉不喜欢的唐,就顺理成章了……” 唐宁看着他,说道:“你的想法还可以更大胆一点。” 萧珏说道:“你否认也没有用,公主整天和你家二位夫人待在一起,比唐姑娘和她们在一起的时间都多,她们之间亲密的像是一家人一样,根本不像是普通朋友。”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既然被你看出来了,我就不瞒你了,她们的确是姐妹。” 萧珏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说道:“以前我还怀疑你和公主有什么私情,公主整天来你们家,你对她也好的超乎寻常,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毕竟你再禽兽,也不会对娘子的姐妹下手吧……”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一十四章 节哀! “当然不会。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萧珏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唐姑娘算不算是你家娘子的姐妹?”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说道:“明天你和凌风一起来左骁卫报道,我给你们单独培训培训。” “不了不了……” 萧珏摆了摆手,拔腿就向外面走,说道:“我开个玩笑,你培训凌风就可以了……” 萧珏前脚刚走,苏媚后脚便走了进来。 她径直走进书房,看着唐宁问道:“是你动手的吗?” 唐宁这次是真的冤枉,他最多是有这个想法,还没有付诸行动,从法律意义上来讲,这是不能构成犯罪的。 他看着苏媚,无奈道:“如果我说不是我,你信吗?” 苏媚惊讶道:“那会是谁,难道是康王?” 这才是合理的怀疑,唐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虽然唐死了对他的确很有好处,但他如果那么做了,岂不是和唐家那些人没有区别,这不是他会采取的方法。 康王才是最期盼唐家死人的那一个,无论怎么看,第一个怀疑对象都是他才是。 当然,也不排除唐家大少爷倒霉,正好碰到一个谋财害命的亡命之徒,绚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画上了不太圆满的句号。 唐宁将那本册子又还给苏媚,说道:“这东西没用上,你带回去吧。” 苏媚看着他,说道:“京师近来有些不太平,出现了许多未知的势力,唐的死应该没那么简单,你自己小心一些。” 唐宁问道:“什么未知的势力?” “暂时还不清楚。”苏媚摇了摇头,说道:“但那些人绝不简单,前些年一直隐藏着,最近不知道怎么的,开始活跃起来了。” 京中暗地里那些势力之间的博弈,只要不对他产生影响,唐宁是不会管的,这是陈皇应该头疼的事情。 不过他还是将苏媚的话放在心上了,毕竟小心无大碍,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吃午饭的时候,钟明礼回来了,唐宁从他的口中确认了唐的死讯。 京兆府衙得到的消息不比萧珏多多少,是因为唐的案子非常简单。 没有目击者,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证据,如果死者的身份不是唐家大公子,这就是一起简单的谋财害命案子,京师每年都有很多类似的案件,并且其中九成以上都无法告破。 在《洗冤录》出来之前,这个数字还要再多一些。 当然,因为唐是京师唐家的大公子,陛下选中的驸马,这件案子肯定不能这么算了,陛下雷霆震怒,上到大理寺,刑部,下到府衙,县衙,诸多官衙的官员衙役全体出动,全力侦破此案。 京师但凡在官府中留有案底,有过作奸犯科的人,全都被捉拿下狱,一日之内,就有百余人被捉拿。 元宵刚过,京师街头就已经没有了多少人影,今日不时有官差在街头走动,到处抓人,京中人人自危,若非必要,百姓们都不愿意出门。 和冷清的街道相比,某处街角却是热闹非凡。 “刘老头,你真的算出来唐家公子会死吗?” “什么刘老头,叫刘半仙或者赛神仙,没点规矩!” “是是是,刘神仙,你说唐家大公子印堂发黑,头顶有冤魂缠绕,是不是真的?” “那还有假,本神仙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面有死相,本来好心提醒,怎奈他不仅不信,还让人将本神仙毒打一番,这都是报应……” “既然你是神仙,怎么可能被几个凡人毒打呢?” 刘半仙瞪了他一眼,怒道:“老夫是神仙,怎么能和这些凡人一般见识,有损道行,如果当时他们还不住手,老夫便是拼着修为受损,也要引下九天神雷,把他们劈成焦炭!” 有人道:“刘神仙大人大量,您看相这么准,能不能帮我也看看?” 刘半仙轻咳一声,说道:“男人二钱,女人孩子一钱,测运势算姻缘卜吉凶,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谁是刘半仙!” 众人向里面一涌而去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厉呵,众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来的是几名凶神恶煞的差役,急忙退开。 看着几名差役,刘半仙一个激灵,急忙走上前,问道:“几位差爷,找小人有什么事情?” 咔嚓! 一名差役将枷锁套在他的头上,说道:“我们怀疑你和一起命案有关,和我们走一趟吧!” …… 时间已经过了两天,唐的案子依然没有什么进展。 没有进展不奇怪,有些恶徒根本就是流窜作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官府连是谁做的都不知道,更别提抓人了。 问题在于死的是唐家大少,未来驸马,这个人犯不抓到,全京师都别想消停。 赵蔓前两天有些失落,虽然她对唐没有男女之情,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唐的死,对她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唐宁安慰了她两天,她才稍微好了一些,此刻则是有些生气的从外面走进来,说道:“那些人太过分了,她们凭什么这么说我!” 唐宁看着她,问道:“他们说你什么了?” 赵蔓撅起嘴,生气道:“她们说我克夫,说楚国太子是被我克的丢了皇位,还是唐是我克死的……” 唐宁将她搂在怀里,说道:“他们都是乱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赵蔓抬头看着他,说道:“只要你不那么想就好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我当然不会那么想了。” 赵蔓幸福的靠在他的胸前,说道:“你真好。” 这些消息根本就是唐宁放出去的,他自然不会那么想。 她的年纪已经不小,迟早都是要嫁人的,没了唐,可能还有李张什么的,唐宁可不想一个一个的应付。 这件事情过后,他倒要看看,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答应陈皇的赐婚? 不过,这件事情当然不能告诉赵蔓,否则她现在可能就不是幸福的靠在他的胸口,而是生气的咬在他身上什么部位了。 …… 昨天唐宁已经去过骁骑营了,近几天他打算先了解了解情况,之后再针对具体情况决定应该怎么改进。 路过唐家门前的时候,看着唐府门前停着的车马,唐宁犹豫了片刻,看着萧珏问道:“你说我要不要进去吊唁吊唁?” 萧珏看着他,说道:“我劝你善良点。” 唐宁想想也是,唐府上下现在肯定充满悲伤,以他和唐家的关系,去了别人肯定不会认为他是去吊唁的,岂不是又在唐家的伤口上插上一刀? 萧珏说得对,他还是善良一些的好。 唐府。 唐家大公子不幸身亡,这两日,京中大小权贵,纷纷来唐府吊唁。 “唐大人,节哀。” “人死不能复生,唐大人节哀顺变……” “唐大人,保重身体啊……” …… 唐淮面色憔悴,两日间便苍老了许多,眼神没有焦距,众人走上前,轻轻安慰上一句,便又缓缓走开。 离开时,他们的目光不由的望向堂内上香的一人,心中暗自叹息,武烈侯与唐大人,皆是在近日痛失爱子,实在是可怜…… 武烈侯上完了香,一瘸一拐的走到唐淮身前,目光望向他,缓缓道:“节哀……”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一十四章 怀疑! 唐府之内,众人心知唐淮是什么感受,也不敢多言,吊唁过后,说了一两句安慰的话,便匆匆离开。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家有一点不同于京师的其他豪门,那便是唐家主脉的人丁并不旺,三兄弟中,唐淮只有一子,唐琦也只有一子,唐靖的女儿还是从外面捡来的。 这样虽然能够保证不会有同族相残,争权夺利的事情发生,但也有一个最大的坏处,那便是如果嫡子死了,就会出现偌大的家族失去继承人的情况。 当然,要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难,唐家家主才步入中年,虽然不复年轻时的龙精虎猛,但再娶几房小妾,在撒手之前多生几个儿子的能力还是有的。 若是不想娶妾,且一心为家族着想,从旁系或是二房中选一位,也不是没有先例。 显然,如今的唐尚书,唐家家主唐淮,除了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以外,还要考虑这个问题。 “大哥。”唐琦走过来,看着唐淮,声音嘶哑的开口。 唐家遭逢巨变,产生的影响和损失,要远比和康王一系的党争大的多,这两日,唐家上下,皆是一片悲戚。 唐淮目光无神,说道:“让昭儿回来吧。” 唐昭在一月前去了江南,顺利的话,也才到了没几日,但唐死后,唐家的男丁中,也只有他最有资格继承家族,此刻自然不能再待在外面。 唐琦看了看唐淮,许久才点头道:“我这就派人去将他带回来。” 唐淮沉默了片刻,又问道:“凶手找到了吗?” 唐琦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 唐淮拍了拍衣袍,说道:“让人准备一下,我要进宫面圣。” …… 时间已过两日,唐的案子还没有任何线索,陈皇刚刚训斥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愤怒的坐回位置没多久,便有宦官上前禀告,礼部尚书唐淮求见。 听到唐淮的名字,陈皇便有些头疼,但还是平复了心情,说道:“宣他进来。” 片刻后,唐淮走到殿内,径直跪下,说道:“臣恳请陛下,还儿一个公道!” 陈皇站起身,走下来,亲自将他扶起,说道:“你放心,即便是没有你这句话,朕也要将此案查一个水落石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有些阴厉,他刚刚才选中的驸马,没几天就横尸街头,这不仅是对唐家的挑衅,更是对他天子威严的挑衅。 不管是谁杀的唐,他都要将其找出来,无论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他都要将之连根拔起,绝不姑息! 他面色阴沉,脑海中忽而划过一道亮光,望向身后一名宦官,说道:“召公孙影觐见。” 不多时,一名中年女子缓步走进大殿,躬身道:“公孙影参见陛下!” 陈皇看着她,问道:“大理寺筛选出了十几名最有嫌疑的案犯,但他们都对罪行矢口否认,你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开口说真话?” 公孙影抬起头,说道:“属下可以试试。” 小半个时辰之后,十余名带着手铐脚镣的犯人从大理寺被押解进宫,此次唐家大公子被杀身亡之后,官府从京中抓了不少人,他们之中,大多都是身上有案底的地痞流氓,平日里欺男霸女,行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一次则是全都倒了霉,在大理寺吃尽了苦头。 抓的人虽多,但却没有一人认罪,也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大理寺只好选出了嫌疑最大的十数人,先应付交差。 十数人被带到一座偏殿,很快就有一人被带了出去。 某处殿中,公孙影看着那名犯人,说道:“把他的镣铐解开。” 那犯人在大理寺中就已经受到了多种刑罚,疲惫不堪,眼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但她的眼神,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他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对面的女人却忽然甩了甩手,一道黑光从她的袖中激射而出,随后,他就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了他的脸上,沿着他的鼻孔钻了进去。 他捂着脸,惊惧道:“这是什么东西……” 下一刻,从他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就变成了凄厉的惨叫,他捂着脑袋,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公孙影走上前,问道:“说,唐家大少爷是不是你杀的?” 那人捂着脸,声音从指缝中传出来:“不是我,不是我,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公孙影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他。 那人抱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不停嘶吼。 “不是我,不是我……,我,我杀过人,可没杀唐家大少爷,不是我做的,饶了我吧……” “饶了我,饶了我把……” “好难受,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杀了我吧!” “杀了我啊!” …… 那犯人捂着脑袋,在地上滚来滚去,幅度越来越小,声音也从起初的惨叫变成了压抑的低吼,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身体抽搐了几下,便挺直不动,再无声息了。 公孙影俯身看了看,回头看着陈皇道:“陛下,他咬舌自尽了。” 唐淮看了公孙影一眼,眼神深处浮现出一丝防备。 陈皇面无表情的看了地上的尸首一眼,说道:“下一个。” 第二名人犯被带进大殿时,走到门口,看到前一人的尸体被抬进去,脸色刷的苍白,挣扎道:“人不是我杀的,我不去,我不去……” 他被两名禁卫拖着走进去,不多时,殿内便又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偏殿之中,十余名人犯,眼看着同伴被一个一个的带出去,却没有一人回来,心中的恐惧开始被无限的放大,气氛逐渐变得骚乱起来,但却被禁卫镇压。 另一处殿内。 一人蜷缩着身子,在地上来回翻滚,不停道:“人是我杀的,是我杀的,求求你,给我个痛快吧!” 公孙影问道:“既然是你杀的,那你抢去的衣服和财物在哪里?” 那人声音颤抖道:“银子,银子花了,衣服烧了……” 公孙影又问道:“他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那人道:“红色,不,白色,白色,人是我杀的,求求你杀了我吧……” 公孙影直起身,看着陈皇,摇了摇头。 蛊刑之下,这些人中虽有不少人承认了罪行,但也是难以忍受这种痛苦,想要早些结束,或者干脆求死,并不是真正的凶手。 过程中倒也问出了一些他们平日里做过的足以掉脑袋的大罪,却还是与唐的案子无关。 陈皇面色阴沉,捂住口鼻,径直走出大殿。 公孙影看了地上已经停止抽搐的人犯一眼,跟着唐淮走出去,这些人因为极致痛苦的而失禁,此刻殿内,散发着一阵剧烈的恶臭。 两名小宦官脸色憋的通红,迫不及待的走出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御书房内,陈皇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心里才好受了些,坐在上方,看着唐淮,说道:“你也看到了,这些人都不是凶手,你再想想,还有谁有这样的动机,又是谁和唐家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唐淮想了想,说道:“回陛下,请恕臣斗胆直言,和唐家有如此深仇大恨的,确有两人……” 【ps:下午有些事情,第二更晚上回来写,十一点之前。】 第五百一十六章 查案 【ps:上一章章节名错了,这一章顺延,并非缺章。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你说康王和唐宁?” 陈皇皱起眉头,说道:“康王还在禁闭期间,康王府一应人等都不能外出,别人也无法进入,他是如何安排人杀了唐的?” “至于唐宁……”陈皇语气顿了顿,看着他,说道:“以他的本事,要是真想为他的父母报仇,刺杀唐家人,你们唐家早就死绝了。” 唐淮垂下头,说道:“除此之外,臣想象不出,还有什么人和唐家有此深仇大恨。” 陈皇看着他,目中露出思索之色。 康王虽然暂时被幽禁在家,但若是有心,也未必不能偷偷传信出来,他和端王的党争归党争,若是真的因此暗杀了唐,借此打击唐家,便已经触及了他心中的底线。 至于唐宁,虽然他认为这不可能是唐宁做的,但此案如今已经成为悬案,如果说谁还有破案的能力,非他莫属。 当初他在刑部的时候,已经证明了这一切。 陈皇望向魏间,说道:“宣康王和唐宁进殿。” …… 唐宁是被传旨宦官从骁骑营叫来的,他走进御书房的时候,看到康王站在殿中,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先是表情难以置信,随后就变成了惊喜,问道:“父皇说什么,唐死了?” 康王也实在是可怜,这段时间被关了禁闭,与世隔绝,王府门口有禁卫十二个时辰守着,里面的人不能出,外面的人不能进,唐都死了三天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到现在才知道。 唐淮站在殿中,目光死死地盯着康王,见他一脸兴奋的样子,拳头紧握,眼中血丝隐现。 “唐遇害,你很高兴?”陈皇猛地拍了拍桌子,站起身,大声道:“说,这件事情,是不是你暗中指使的!” 康王怔了怔,随后便立刻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这些日子听父皇的话,在府上静思己过,每日读书习字,连府门都没有出过,王府也没有其他人进出,父皇怎么能怀疑儿臣呢?” 陈皇盯着他的脸,见他没有一点撒谎的样子,刚才得知唐死讯时所做出的表情也不似作假,视线终于从他的脸上移开,望向唐宁。 唐宁看了看陈皇,拱手道:“陛下,臣以良心起誓,这件案子,并非臣所为,也并非臣指使,还请陛下明察……” “朕没有怀疑你。”陈皇看了看他,说道:“这件案子,刑部和大理寺都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朕现在将它交给你,你可有信心?”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刑部和大理寺都没有查出来的案子,臣一个人怎么查得出来,况且,唐的死虽然和臣没有关系,但臣和他们唐家颇有仇怨,也是应该怀疑的人之一,此案臣应该避嫌……” 陈皇道:“朕让你查你就查,朕知道你和唐家的仇怨,但这件案子人命关天,你必须给朕查出个所以然来!” 唐宁心中暗骂一句,陈皇这老小子明显是不讲道理,唐这桩案子什么线索都没有,换做平常早就被当成是一般的谋财害命案了,他还非要查出个所以然来,万一这真的是有人见财起意,正好被唐撞上呢? 京师这么大,他上哪里找凶手去? 可这件事情也没有办法说理,唐宁面色颇为不忿的点了点头,说道:“臣尽力……” 既然陈皇让他查,那就随便查查了,查到了凶手固然能够交差,查不到的话,他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或者干脆找一个背锅的也行,唐宁觉得康王就很适合,有动机也有实力,事实上他心里也在怀疑这件事情是不是康王干的。 两人一同走出御书房,康王察觉到从旁边望过来的视线,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你看本王干什么?” 唐宁摇了摇头:“没有啊……” 康王被他刚才的眼神看的心虚,怒道:“你分明就是看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唐真不是殿下杀的?” “都说了不是了,本王被禁闭府中,怎么杀他?”康王看着唐宁,冷声道:“本王倒是怀疑,唐是不是你杀的,毕竟你和唐府有那么大的仇……” 唐宁笑道:“巧了,我也怀疑是殿下做的,不知道陛下怎么看……” 康王终于知道刚才的不妙感觉来自何处了,父皇让唐宁查此案,他若是把这个黑锅丢在他身上,以父皇的性格,可能真的会信了他! 康王面色大变,指着他,愤怒道:“本王警告你,没有证据,你最好不要和父皇乱说……” “没有证据可以制造证据啊……”唐宁瞥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之后,径直走开,康王愤怒中略带惊慌的看着他,正要追赶,身后的一名宦官上前道:“康王殿下,陛下说了,让您马上回府。” 才刚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就又要进入那个牢笼,康王握紧拳头,心中忐忑不已,最终只能低沉的开口,说道:“本王知道了。” …… 这世上的事情也真是神奇,几天前,唐对他还又是嘲讽又是威胁的,现在却要他来调查他死亡的真相,时隔许久,唐宁再一次踏进了唐家。 跟他一起过来的,还有对这件事情好奇的萧珏,以及充当护卫的老郑。 唐淮和唐琦都没有出现,只有一名护卫带着他们,走了没几步,那护卫便低下头,对着前方一人说道:“韩总管!” 唐宁抬起头,望着前方的一名老者,那老者一只袖管空荡荡的,只有一条胳膊。 唐宁看着萧珏,问道:“今天下午来我家吃饭吗,有红烧猪肘子,五香凤爪……” “好啊。”萧珏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说道:“我晚上带上陆雅……” 独臂老者剩下的一只手臂拳头紧握,看着唐宁,眼中杀机顿闪。 不过,当他看到唐宁身后的郑屠夫时,面色忽然一白,整个人倒退几步,后背瞬间被冷汗湿透。 唐宁没有再看那老者一眼,径直从他身旁走过,萧珏跟在他身后,说道:“凤爪不要五香好不好,我觉得焖着吃也不错……” 独臂老者站在院子,看着那道背影,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雨幕中的那一刀,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 唐宁今天来唐府,是来看唐的尸体的,当然不是幸灾乐祸,是很正式的尸检。 唐的尸体停在灵堂中,所幸现在是冬天,尸体放在冰棺中,短时间内不会**。 唐宁指了指冰棺,看着身后的两名大理寺差役,说道:“把他的衣服脱了。” 唐家的护卫拦在他们面前,怒道:“不许对少爷的遗体不敬!” 唐宁看着他,说道:“不检验尸体怎么查案,要不你来查?” 那护卫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牙,缓步退开。 唐身上的伤口只有一处,就是胸口的致命伤,大理寺的衙役脱掉他的衣服之后,他胸前的伤口便显现出来。 一名差役取来一个盒子,将之打开,唐宁用一只白布垫着,将盒中的一只匕首取出来。 这只匕首是在唐的尸体上发现的,也是此案的凶器,唐宁有些可惜,如果这个时代有指纹识别技术,破这件案子就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他取过匕首,上前比对了一番,又将之放了回去。 萧珏凑上来,说道:“这个案子很简单啊,应该是有人想抢唐的银子,唐反抗,那人慌乱之中拿出匕首刺死了他……,看来平时还是要修习武艺,不然连一个小毛贼都打不过……” 老郑看了一眼尸首,说道:“错了。” 萧珏看着他,诧异道:“哪里错了?” 老郑平静道:“不是刺,是砍,凶手使得是匕首,用的却是刀法,而且此人绝不是什么小毛贼,此人刀法精湛,一击毙命,换做是你,也是一样的下场。” 老郑的话,萧珏显然不愿意听,撇了撇嘴,说道:“你说是就是,你有什么证据吗?” 咻! 萧珏话音刚落,眼前便有一道白光闪过。 老郑将杀猪刀重新插到身后,萧珏低头看了看,他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划破,露出洁白的胸膛。 而他胸口的那道白印,论长度和角度,和唐胸前的伤口,分毫不差。 如果刚才那把刀再往前一点点,他就和唐是一样的下场。 他吞咽了口唾沫,双腿打颤,扶着唐宁的肩膀,看着老郑,颤声道:“有话好好说,动什么刀……” 第五百一十七章 线索 唐宁对老郑收放自如的精湛刀法已经不怎么奇怪了,当他拎起杀猪刀的时候,萧珏在他眼里,就和一块猪肉没什么区别。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看着老郑,问道:“也就是说,杀死唐的凶手,很可能是个高手?” 老郑淡然道:“武功高不高不知道,但他必定经常使刀,没有二十年,劈不出这一刀。” 专业问题交给专业的人,老郑是使刀的祖宗,他的话比仵作的话还可信,今日过来验尸还是有必要的。 这样一来,凶手的范围就可以进一步缩小,几乎可以排除是见财起意杀人的可能。 能得到老郑这样评价的人,因为银子杀人的可能性要小的多。 当然,对于这个没有任何线索的案子来说,多这么一条线索,也没有什么用。 唐宁走出灵堂的时候,看到唐水和一名中年男子站在堂外。 唐家三兄弟中,唐琦和唐淮他都经常见,唯独没怎么见过唐靖,他是三兄弟中最低调的一个,平时不常在人前出现。 唐宁对他并没有什么怨恨,不仅因为他是唐水的养父,还因为当年那件事情,他是唐家唯一一个暗中帮他们逃跑的人,这些事情,他已经全都听说了。 唐靖看着他,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唐宁道:“一点小线索,没什么大用。” 他对唐水笑了笑,便径直离开,走到唐家门口,看着依然将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的萧珏,问道:“你干什么?” 萧珏面色发白,抿了抿嘴唇,说道:“你扶着我点……” 唐家,唐靖望着唐宁消失的方向,唐水抬头看了看他,问道:“爹,你难道和大伯他们一样,怀疑是他杀的大哥吗?” 唐靖摇了摇头,说道:“他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唐水望着他,疑惑道:“他们是谁?” 唐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笑了笑,说道:“你的生辰快到了,想要什么礼物?” 唐水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想要什么礼物,只想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不要再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 唐宁不是狄仁杰,也不是包青天,并不是非要一查到底,还唐一个公道,这是刑部和大理寺需要做的事情。 唐死了,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唐家悲伤归悲伤,但他与唐家的帐,还不算完。 他握着一把匕首,像老郑在唐家那样做了一个劈砍的姿势,小小站在他的身旁,疑惑问道:“哥哥你在做什么,练刀吗?” 唐宁看着她,笑问道:“这明明是匕首,为什么觉得我是在练刀呢?” 小小道:“哥哥使的明明就是刀法,而且是很奇怪的刀法……” 唐宁怔了怔,诧异道:“奇怪?” 小小点了点头,说道:“师父说这样的刀法是错的。” 老郑对于这一刀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老乞丐却否定了这一刀,一个是刀道宗师,一个是武道宗师,唐宁有点不知道该相信谁。 老乞丐走过来,斜瞥了他一眼,问道:“小子,你在质疑我吗?” 唐宁瞥了瞥他,问道:“我质疑了吗?” 老乞丐看着小小,说道:“你要是不服气,觉得老夫教的不对,可以和老夫的乖徒儿比比。” 虽然唐宁不想欺负小姑娘,但看看她的武功进展也好,她和老乞丐学了这么久的武功,也不知道学的怎么样了。 他看着小小,说道:“我们去练武场吧。” 小小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哥哥,还是不要了吧……” 唐宁看着她的笑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小小啊,你觉得,你和夭夭姐姐谁更厉害?” 小小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夭夭姐姐更厉害一点吧,我还不是她的对手。” 唐宁不确信道:“一点?” 小小点了点头。 唐宁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要好好和你师父学武功,听师父的话……”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再和她待在一起,他的自尊和自信就会一起没了。 他走到老郑身旁,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招刀法很奇怪?” “少见多怪。”老郑头也没抬,说道:“在战场上,任何花俏的招式都是找死,对阵之时甚至连举刀的时间都没有,真正的老兵,能在任何角度出刀,致人死地,如果一击不中,就没有机会再劈第二次了……”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凶手很有可能曾经上过战场,是一名百战猛士?” 高手都有高手的尊严,如果他们想要钱财,除了杀人之外,还有很多途径,而从战场上退下来的猛将,做出这种事情的可能实在太小。 所以,这桩案子很有可能是仇杀,并不是一起普通的命案。 这就是唐宁轻易不想查案的原因,这种老兵,不是什么人都能雇佣的,大都存在于京中的权贵家中,作为护卫之类,为了唐家,再去得罪别的权贵,他还没有无私到这种程度。 不过,事到如今,他倒也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和唐家有着这么大的仇怨,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啊…… 他在家里停留了片刻,便又准备出去。 萧珏换了一身衣服,刚刚走到门口,看着他,问道:“你去哪里?” 唐宁道:“去现场看看。” 萧珏跟在他身后,说道:“等等我……” 唐身亡的地方,是京中一处偏僻的巷子,从他离开的那处青楼到主街,要经过这样一段陋巷。 刑部将现场保护的很好,整条巷子都被封了起来,闲杂人等不许接近,看来刑部尚书并没有忽视他从刑部离开之前留给他们的东西。 如今的现场,只留下了一摊血迹,并没有值得看的。 唐宁左右看了看,出了这巷子,便是主街,元宵之后的黎明,街道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但也不至于没有,如果凶手足够小心,就绝对不会在杀人之后,大摇大摆的从主街离开。 唐宁走到巷子深处,前方是一堵高墙,再往前,便没有路了。 他想了想,纵身一跃,在墙壁上借力几下,很容易的便攀上了墙头。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萧珏在下面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这么高的墙你都能爬上去,你属贼的吧?” 唐宁目光在墙头上扫过,视线移至某处的时候,目光一凝。 只见在他前方不远的墙头上,两个手印清晰可见。 他目光望向下方,看着萧珏,说道:“让人取纸笔来。” 这堵墙外面是一片荒地,除了他自己之外,应该没有人会闲到从这巷子尽头的墙上翻过去,而且从手印的痕迹来看,应该是不久之前留下的。 唐宁小心的将墙头的手印拓印下来,然后跳下来。 这东西虽然没有指纹好用,但也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萧珏看着纸上的手印,再抬头看了看那堵墙,惊讶道:“这么高的墙都能翻过去,看来杀死唐的果然是高手……” 他说着说着,又望向唐宁,问道:“你的武功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碰巧爬墙比较厉害。” 习武之人各有长处,有人善拳,有人善腿,有人剑法强,有人轻功好,唐宁别的方面不是很突出,论爬墙的功夫,除了唐夭夭,他还真没服过谁。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一十八章 答案 墙头上非常干净,看来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没有想到,凶手会从那么高的墙上翻过去。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也没有想到,这件案子越查下去便越不普通。 以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来看,这有九成以上,是一起蓄意杀人,种种线索表明,唐死的不是那么偶然。 他将那张纸收起来,抬头看了看墙外,说道:“绕过去看看。”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明明只有一堵墙,唐宁和萧珏等人绕过去,也花了至少两刻钟的功夫。 墙外不是另一条街道,而是一处荒地,平日里应该不会有人来,地上连脚印都没有。 唐宁望向身后,吩咐大理寺几人在原地等着,又让萧珏和老郑等一下,自己一个人小心的走到墙下,蹲下来仔细查看。 墙外的土地并不松软,但还是有一行脚印清晰可见,结合那墙头的手印,此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刑部那些家伙,竟然从始至终都没有来这里看过,一开始就将此案定性为见财起意,幸好他已经不在刑部,不是他们的上司,不然非被他们气死不可。 萧珏站在远处,终于忍不住,沿着唐宁走过的脚印走过来,问道:“怎么了,看出什么了吗?” 唐宁指了指第一对脚印,问道:“看出来什么没有?” 萧珏看了看那对深深的脚印,再抬头看了看那堵墙,说道:“很明显,这是凶手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留下的。” 唐宁问道:“还有呢?” 萧珏诧异道:“还有什么?”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些脚印,每一对都是一只深,一只浅。” “好像真的是……”萧珏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这说明凶手一条腿长,一条腿短……” 唐宁望向萧珏,他的智商是有的,很多时候都能找对问题的方向,但距离真相,却又总差着一点…… 萧珏看着他,问道:“怎么,我猜的难道不对吗?” 唐宁点点头,说道:“差不多吧。” 人的两条腿虽然都有差异,但也并不大,高低腿不可能造成脚印有这么明显的深浅差距,这一行脚印便能够说明,此人的腿脚颇为不便,跛足的可能性极大。 至此,杀害唐之人的形象,在唐宁眼中已经十分清晰了。 他可能在军中待过很长时间,擅使刀,跛足,最重要的的是,他和唐家有着深仇大恨,这种仇恨,促使他断了唐家嫡系的香火,使得礼部尚书唐淮直接绝了后。 脚印延伸到很远的地方,在尽头消失,他们能找到的线索,也只有这些了。 幸亏这里地方偏僻,平日里没有人经过,否则要发现这些,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唐宁拓印了脚印之后,起身准备离开。 萧珏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说道:“这里距离武烈侯府不远,我们去看看韩大哥吧。”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好吧。” 这是唐宁第三次来武烈侯府,三次过来,每一次都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第一次是送韩冲回府,第二次是来这里吊唁,第三次再来的时候,韩府的大门虚掩,唐宁和萧珏推门而入,不仅没有见到一位门房,甚至也没有见到一位下人。 穿过一道门之后,才终于看到了一道身影。 武烈侯手中拿着一把扫帚,正在清扫着庭院,听到门口的声响,抬起头,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来了啊。” 萧珏走上前,左右看了看,问道:“韩大哥,家里的仆人呢?” “我让他们都散了。”武烈侯摆了摆手,说道:“家里就是剩下我一个人了,要什么仆人……” 萧珏从他的手中接过扫帚,说道:“那也不能一个都不剩啊,总要留两个打扫做饭,你腿脚又不便……” 武烈侯笑了笑,说道:“不要小看我这个瘸子,瘸子也能做很多事情。” 他看了看唐宁和萧珏,问道:“你们先坐一会,我去给你们倒茶。” “不用了。”萧珏连忙道:“我们就是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你就别忙活了。” “那可不行,客人来了,连杯热茶都没有,这怎么行。”武烈侯挥了挥手,取来茶杯,倒了两杯茶给他们,坐在他们的对面,看着他们说道:“京中年轻一辈,最有出息的,便是你们两个了,不过,木秀于林,也要多加小心,京师这潭水,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还要脏……” 武烈侯似是在感叹,萧珏笑道:“韩大哥放心吧,搅浑水我们也很在行的……” 武烈侯忽而看向唐宁,问道:“听说陛下将唐家大公子的案子交给你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件案子,不太简单。” 武烈侯问道:“查到什么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查到一点线索,但没什么大用。” “该查。”武烈侯点了点头,喃喃道:“死的是唐家大公子,又不是别的什么人,该查啊……” 武烈侯虽然还没有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但比起前几日,精神看上去却好了许多。 唐宁和萧珏在韩府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武烈侯送他们到门口,萧珏转身挥了挥手,说道:“韩大哥,你回去吧。” 武烈侯点了点头,转过身,一瘸一拐的走出去。 萧珏站在韩府门口,喃喃道:“还是唐家有背景,韩冲死了的时候,京中可没有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别感叹了,走吧。”唐宁看了看他,摇头说了一句,正要离开,脚步刚刚迈出去,却忽然一顿。 他转过身,转身再次望向武烈侯府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容。 萧珏望着他,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唐宁摇了摇头,回头对那几名大理寺官员道:“去大理寺!” 萧珏看着他快步离开,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向萧府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之后,脚步渐缓,最终停下来,缓缓转过身,望着武烈侯府,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 陈皇将唐的案子交给他的同时,也赋予了他很大的权力,刑部和大理寺的所有卷宗,他可以随意调动。 唐宁走到存储卷宗的地方,看了看身后,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一个人找就是了。” 大理寺的案情卷宗是按照时间排序的,堆满了整整一间屋子,韩冲的案子发生在半月之前,唐宁很容易就找到了案情的所有卷宗。 他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将所有的卷宗都翻阅了一遍。 这件案子虽然各处细节都合情合理,若是在地方县衙这种小地方,就可以如此结案了,但这里是大理寺,对于其中的几个关键细节,绝不应该这么轻描淡写的揭过。 他疏离了一下脑海中的信息,走出大理寺的时候,看到一道人影站在外面等他。 他走过去,问道:“你怎么还没回去?” 萧珏看着他,肃然道:“你是不是也想到什么了?” 唐宁看了看他,微微点头。 萧珏问道:“为什么?” 唐宁道:“和我去一个地方,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答案就在那里了。” 萧珏问道:“什么地方?” “刘家村,韩府那名护卫的家。”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一十八章 抉择 刘家村。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杀死韩冲的凶手,韩家的那名护卫,便是刘家村人士。 他的未婚妻在两年前被韩冲凌辱,不堪受辱,跳井身亡,他为报此仇,忍辱负重,混进韩家,计杀韩冲,虽然最终还是被查出来了,自戕身亡,但在死前也算是报了大仇。 今天忙碌了一天,唐宁和萧珏来到刘家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萧珏在村口拦下一位村民,问道:“老人家,请问刘政家怎么走?” “刘政,你问刘政?”老者警惕的看着他,摆了摆手,不耐烦的说道:“刘政一家都死绝了,你找他干什么……” 萧珏道:“关于刘政,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老者表情更加不耐烦,说道:“你找别人去问吧,我要回去吃饭……”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看着唐宁手上的一锭银子,吞咽了一口唾沫。 唐宁将那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不知道老伯方不方便,告诉我们一切关于刘政的事情。” 老者看着那锭银子,眼睛都在放光,活了这么久,他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银锭,点头如小鸡啄米,说道:“方,方便……” 唐宁看着他,问道:“听说刘政以前有一个未婚妻?” “死了,两年前就死了,是被什么侯府的少爷糟蹋的,回来之后就跳了井,我们这些小民连租子都交不起,也不敢告,后来也就这么过去了……”老者这次十分配合,唐宁话音刚落,他便抢着回答。 萧珏看着他,问道:“武烈侯府?” 老者连连点头,说道:“对,就是那什么侯府!” 他看着唐宁手中的银子,继续说道:“刘政死了,他家里的老娘也活不下去,没两天就一根绳子吊了颈,就算是她不上吊,也得被唐家给逼死,交不上租子,他们就抢粮食,简直是不给人活路啊……” 唐宁眉梢一挑,问道:“唐家,哪个唐家?” “还能有哪个唐家,是在宫里有一位惠妃娘娘的唐家啊!”老者指着村外的一大片土地,说道:“这些地,都是唐家的……” 萧珏拳头紧握,咬牙道:“该死的!” 老者滔滔不绝的说道:“刘政家里是真的惨,那姑娘的家还好一点,死了姐姐,还有个弟弟,老娘不至于饿死,前些日子,一个瘸腿的好人,来给他们送了不少粮食,这年头,还是有好人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那姑娘的家在哪里?” 老者伸手指了指前方,说道:“村尾第二家就是。” 唐宁将银子扔给他,大步向前面走去。 老者接过银子,先是在衣服上擦了擦,又放在嘴里咬了咬,这才将之小心的踹到怀里,满脸喜色,向家门的方向狂奔而去。 刘家村,某处破落的院子中,一名憨厚的青年拍了拍老妇的背,说道:“娘,你慢点吃,锅里还有……” 老妇连忙道:“锅里的留着,留着明天吃。” 青年道:“娘你放心,恩公给了我很多银子,还有一张张的银票,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银票呢,我去粮铺问过了,这些能买好多好多粮食和肉,我们这一辈子都不用挨饿了……” 唐宁和萧珏站在墙外,驻足停留片刻之后,直到院内没有声音传来,才起身离开。 回城的马车之中,萧珏拳头紧握,眼中浮现出血丝,怒道:“唐家,又是唐家,我要将此事禀明陛下……” 唐宁看着他,问道:“然后呢?” 萧珏问道:“买凶杀人,又派人灭口,这条罪名还不够大吗?” “大,可是大又有什么用?”唐宁看了看他,说道:“唐家只要随便推出一个人来,就能抗下此事,他们甚至可以将罪责推到死去的唐身上,到时候,唐的死,第一个就会怀疑到武烈侯头上。” 萧珏表情愤怒,说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唐宁靠在车厢上,闭上眼睛,说道:“先回去吧。” …… 刘家村之行,使得唐宁将韩冲和唐的案子串了起来,几乎所有的环节都已经想通。 韩冲之死,是唐家在背后谋划,最终的目的其实不是武烈侯,而是他,韩冲只是他们的一个棋子,一个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眼中的棋子,对于武烈侯来说,却是唯一的儿子。 唐淮让武烈侯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武烈侯也让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 韩冲的案子要翻出来,对唐家或许会造成一点儿影响,但不会伤及根本,而沿着这条线被带出来的武烈侯,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正如他前两天所说的那句话,死的是唐家的大公子,不是别的什么人,韩冲死了,朝廷可以轻描淡写,唐死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朝廷都不会放过幕后凶手。 此刻,距离唐宁查出真相,已经过去了两天。 这两天里,他一直在犹豫,到现在还没有做出选择,或者说,他不知道武烈侯做出的是什么选择。 他坐在书桌前,一道身影从后方绕过来,双手轻轻的放在他的肩头,缓缓地揉按着。 唐宁抓着苏如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苏如看着他,问道:“小宁哥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已经想了整整两天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是有件事情,不知道怎么做。” 苏如笑了笑,说道:“小宁哥那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我有什么能帮到小宁哥的吗?” 唐宁揽着她的腰肢,说道:“就这么让我抱一会儿。” 苏如低头看着他,表情柔和,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 许久之后,唐宁才放开她,站起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道:“我要进宫一趟,等我回来。” …… 皇宫,御书房。 除了早朝之外,陈皇不在寝宫就在御书房,这里也是唐宁来过最多的宫殿。 陈皇对唐的案子十分重视,这两天宫里的宦官来询问了许多次,唐宁都以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应付过去了。 他走进大殿的时候,看到唐淮也在,不仅如此,武烈侯也在殿上。 武烈侯跪在殿前,说道:“陛下,臣认为我儿的死,还有蹊跷,恳请陛下命令大理寺细查,他虽然该死,但也不该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陈皇望着他,皱眉道:“朕不是已经说过了,此案认证物证确凿,大理寺已经结案,还有何蹊跷?” “此事不必再提。”武烈侯正要开口,陈皇便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一句,目光又望向唐宁,问道:“唐的案子,你可查到什么了?” 唐宁拱了拱身,说道:“陛下,臣在查唐一案时,意外发现了韩冲一案的一些疑点……” 武烈侯抬起头,目光望向唐宁。 一直都低着头的唐淮,也猛地抬起头。 陈皇看着他,说道:“朕问你的是唐的案子。” 唐宁道:“可韩冲一案……” “朕说,韩冲一案,到此为止。”陈皇站起身,问道:“关于唐的案子,你查到什么了?” “是。”唐宁点了点头,拱手道:“回陛下,臣有负陛下重托,唐一案,臣……什么也没有查到。”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二十章 警告 【ps:上章序号又乱掉了,顺延……】 陈皇眉头皱起,看着唐宁,问道:“大理寺不是说,你已经查到一些线索了吗?” 唐宁道:“线索太少,据此根本查不到凶手,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陈皇重新坐下来,说道:“既然如此,这件案子就交给大理寺去慢慢查,你尽早去骁骑营吧。” 唐宁平静道:“臣遵旨。”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你们下去吧,唐淮留下。” 唐宁和武烈侯缓缓退出御书房,唐淮站在殿内,陈皇走下来,看着他,忽而问道:“韩冲的案子,是唐家在背后指使吧?” 唐淮面色一变,立刻道:“陛下……”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你要借此来对付唐宁,无非是多绕了几个弯,不要以为朕是瞎子,朕看得见。” 唐淮面色再变,立刻跪倒在地,说道:“臣知罪!” 陈皇看了看他,说道:“你们唐家的事情,朕不想管,但你也给朕收敛一些,唐宁朕有大用,若是再有下次,朕就不会顾及惠妃的面子了。” 唐淮叩首道:“谢陛下!” 陈皇看了他一眼,向殿外走去,唐淮正要起身,一道淡漠的声音就从前方传来。 “跪着吧。” 唐淮身体一颤,又老实的跪了回去,表情却轻松下来。 虽然陈皇的态度冷漠,他也被罚跪,但对唐家来说,韩冲之死的事情,就可以这么轻易地揭过去,孰轻孰重,唐淮心中有数。 死一个韩冲不算什么,短时间内,却是不能再对唐宁出手了。 唐家好不容易重新得回圣眷,不能再出任何的波折。 陈皇走出御书房外,一直沉默着的魏间开口问道:“陛下,去哪里?” “储慧……”陈皇刚刚开口,还未说完,想了想,又改口道:“去淑秀宫吧。” 储慧宫是惠妃的寝宫,淑秀宫是淑妃的寝宫,魏间点了点头,说道:“老奴这就让人去通知淑妃娘娘……” …… 唐宁一言不发的从宫中走出来,走出宫门的时候,脚步逐渐放缓。 陈皇的反应,和他预想的分毫不差,唐家杀韩冲可以揭过,武烈侯杀唐就必须死,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向来都是不公平的。 一个是如日中天的京师豪门,一个是没落到极点的破落侯府,在陈皇的心中,自然不会等同。 这是他的平衡之术,也是他的行事准则。 他有他的准则,唐宁也有唐宁的准则。 如果陈皇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干脆就将两只眼睛都闭上算了,毕竟真相对他来说,远没有另一些东西重要,既然如此,那知不知道真相,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武烈侯一瘸一拐的从宫内移出来,看着唐宁,说道:“唐将军,方不方便去侯府坐坐?”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侯爷请。” 马车在武烈侯府停下,唐宁走下马车的时候,看到萧珏在侯府门前等着,看到他们两人时,怔了怔,问道:“韩大哥,你们怎么在一起?” 武烈侯笑了笑,说道:“进去说吧。” 走进武烈侯府,武烈侯目光便看向唐宁,说道:“唐大人有没有想过,你刚才的作为,已经算是欺君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真的什么都没有查到,信不信由陛下。” 武烈侯看了看他,说道:“我这一辈子,该经历的已经经历了,见过了太多的龌龊和肮脏,本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今日见到唐将军,又忽然转变了想法……” 萧珏诧异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再说什么?” 唐宁知道武烈侯已经心生死意,而他在死之前,还能做一些事情,唐淮肯定不知道,他刚才在御书房的时候,其实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他看着武烈侯,问道:“侯爷以后有什么打算?” 武烈侯长舒口气,说道:“在京师待的越久,就越怀念战场上的那些日子,沙场是上不去了,或许在十六卫中,还能做些事情。” 萧珏不计较他们忽略自己的事情,笑道:“这样好啊,韩大哥可以来我们左骁卫……” 武烈侯挥了挥手,说道:“左骁卫有你们就够了,我以前在金羽卫待过一段时间,过几天就向陛下请旨,平日里能见见那些老兄弟也好。”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金羽卫有什么好的,除了开关城门就是巡街,没意思……” “不说这个了。”武烈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府上还有一坛好酒,今天高兴,要不要一起尝尝?” “好啊!”萧珏点了点头,又道:“有酒没菜怎么行,我让人去天然居订一桌饭菜过来,今天我们喝个痛快!” …… 虽然京师最受欢迎的酒就出自唐家,但唐宁却很少喝那种烈酒,也不常喝醉。 相较而言,他喜欢喝甜一些的,度数不怎么高的果酒,喝到脑子开始有一些晕的时候,找唐夭夭运动运动,精疲力尽的躺在草地上时的感觉,简直是酣畅淋漓。 萧珏就属于那种酒量不高胆量不小的,唐宁将他从武烈侯府搀扶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晕晕乎乎的不省人事了。 即便是眼睛闭着,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喊着:“痛快,再来!” 这里距离陆家近一些,唐宁让人去陆家将陆雅叫出来,将萧珏交给她之后,才准备离开。 武烈侯府的门被推开,武烈侯从中走出来,看着他,问道:“是不是觉得不公平?”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权力面前,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年纪轻轻,就能懂得这个道理,很不错。”武烈侯有些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不过你不同,看的出来,陛下很看重你,怕是也存着扶持你,制衡唐家的心思,现在的你距离能和唐家正面抗衡,还差的很远,在这之前,只要你不犯大错,在这京师,没有人能动你。” 唐宁笑了笑,陈皇想要扶持他制衡唐家,他早就知道了,但对他而言,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唐家从京师彻底抹去,京师从此只剩一个唐家,或许干脆一个也不剩。 这个期限是三年,现在只剩两年半了。 唐宁看着武烈侯,说道:“有件事情,想请侯爷答应。” 武烈侯看着他,说道:“说吧。” “唐家交给我吧。”唐宁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侯爷和唐家不共戴天,但这件事情,我希望亲手去做。” 武烈侯看了他许久,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 唐的案子,大理寺大概还要查很久,大概率上是要不了了之了。 和这件案子相比,前些日子武烈侯之子的死,京中已经没有人提起,自然也没有人知道,丧子之后的武烈侯,向陛下请命,重入军伍,现任左金羽卫中郎将,负责京师东南两个区域的巡防。 坊间所传,被百姓津津乐道的,永远都是一些更具传奇色彩的事情。 比如平阳公主,两次出嫁,两次都没有嫁出去,而且想要娶她的人,下场一个比一个惨,这要是普通的民间女子,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不过,皇室显然不一样,只要皇帝赐婚,哪个臣子敢抗旨?如果下一位准驸马也出了什么事情,那么平阳公主克夫的事情,可就真的坐实了。 对于这件事情,京师的百姓都在拭目以待。 第五百二十一章 妙计 唐死了,自然也做不成驸马,这一桩陈皇才宣布没几天的婚事就此作废。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不过赵蔓的烦恼却还是没有结束,作为公主,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早就到了出嫁的时候,陈皇这两天又开始为她物色下一位驸马。 她看着唐宁,蹙着鼻子说道:“怎么办啊,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 唐宁捏了捏她的鼻子,安慰道:“别担心,不是还有我嘛……” 她现在根本不知道她的威名,唐家大公子和楚国太子,一个被他克死,一个被她克的生不如死,她已经威名在外,京中还有哪家豪门敢娶她? 连平民百姓成亲,都要测八字算吉凶,更何况是那些豪门大族,对这些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有人敢答应,唐宁这阵子也挺闲的,而且心情颇为郁闷,不介意陪他们玩玩,帮赵蔓坐实克夫的名声。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贱,而且有种自己咒自己的感觉,不过负负得正,他一个扫把星,还怕这点诅咒? 皇宫,御书房中,陈皇看着下方一人,问道:“朕昨天和你商量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 下方的一位老者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启禀陛下,张家能得陛下隆恩,老臣自然感激不尽,只是……” 中书令算是朝中的肱股之臣,将公主嫁给中书令家的子嗣,身份上正适合,张家长子尚未婚配,他心里才存了这个想法,见中书令面露推诿之色,陈皇皱眉道:“只是什么?” 中书令道:“只是靖儿和人早有婚约,若是背信弃义,毁了张家的名声事小,若是使得皇家蒙尘,老臣万死不辞……” 他话说到这里,语气忽然一转,看向另一旁,说道:“老臣记得,赵侍中的儿子,似乎和公主差不多年纪,并且尚未婚配……” 中书令祸水东引,赵侍中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心中却早已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谁不知道平阳公主是克夫之命格,谁娶谁倒霉,中书令的孙儿怕她,难道他赵家就不怕了,他们赵家可是单传,要是像唐家那样死了儿子,连换人的机会都没有…… 赵侍中心里骂着中书令,脸上却依然带着笑容,说道:“回陛下,张大人有所不知,曾经有一位游方道士给忠儿算过命,说他过两年才能婚配,否则后半生将会多灾多难,损福折寿,臣不敢耽搁公主……” 晚两年成家,总比成不了家要好,只要能避过此时,其他的事情都问题不大。 中书令道:“赵侍中真是的,游方道士的话,不能信的……” 赵侍中不甘示弱,说道:“本官怎么没听说过张大人的孙儿和人有婚约?” 中书令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我张家的事情,赵大人不知道很奇怪吗?” …… 看着不甘示弱,互相出卖的两人,陈皇面色阴沉,说道:“都给朕闭嘴!” 两人闻言,身体颤了颤,立刻闭上嘴巴。 陈皇看着两人,面沉如水,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两人互相攻击,根本原因在于,他们谁都不想娶公主,什么时候,皇家的公主竟然沦落到嫁不出去的地步? 这才是有辱皇家尊严! 他站起身,正要开口,忽有一名宦官跑进来,惊慌道:“陛下,不好了,太后忽然病重,陷入昏迷了……” 陈皇面色大变,也顾不得中书令和侍中了,快步向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让所有太医都到养神殿来!” …… 唐宁和小小在亭中下飞行棋,本来是陪赵蔓下的,但她刚才忽然被召进宫里,听那传旨的小宦官说,似乎是太后的身体出了问题。 唐宁进过皇宫无数次,后宫娘娘却只见过两位,对于这位太后,仅仅是听说了几次。 陈国如今的太后,正是陈皇的生母,据说她的身体不太好,一直以来都深居宫中,即便是朝中的许多大臣也未曾见过她的真容。 赵蔓似乎对这位皇祖母挺紧张的,匆匆忙忙的进了宫,如今也不知道宫里的情况到底如何。 皇宫,养神殿内。 陈皇看着陈太医令,沉声道:“太后的病情如何了?” 陈太医令连忙道:“回陛下,臣已经施针稳住了太后的病情,太后她老人家现在需要静养,大概明天早上就能醒过来。” 陈皇放下了心,又问道:“太后的病情一向稳定,这次为何会忽然病发?” 陈太医令小心道:“陛下,太后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如以前……” “朕不想听你说这些话。”陈皇看着他,问道:“你就直接告诉朕,还有什么办法能稳住太后的病情?” 陈太医令想了想,说道:“若是孙神医在京师,或许会有些办法,可他老人家云游四海,踪迹难觅,臣只能尽力而为……” 赵蔓匆匆的走过来,问道:“父皇,皇祖母怎么了?” 陈皇长舒口气,说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赵蔓也放下了心,说道:“那就好……” “太后是福寿深厚之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陈皇看着她,忽而道:“蔓儿你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太后的病情又不太安稳,朕欲在京中觅一年轻俊杰,让你们早日成婚,也好为太后冲冲喜,你以为如何?” 赵蔓叹了口气,说道:“唐哥哥死了,他们都说儿臣是克夫之命,若是再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就不是冲喜,而是给皇祖母折寿了……” 她抬头看着陈皇,说道:“儿臣愿意出家为道,带发修行三年,为皇祖母烧香祈福,父皇以为如何?” 陈皇看着她,说道:“这岂不是耽搁了你的婚姻大事?” 赵蔓笑了笑,说道:“儿臣的婚姻算不了什么,只要皇祖母的身体能好些,儿臣做什么都愿意。” 陈皇看着她,欣慰道:“蔓儿长大了。” 赵蔓看着陈皇,说道:“人总是要长大的……” …… 唐宁看着赵蔓,诧异道:“什么,你要出家为道?” “只有三年啦……”赵蔓看着他,说道:“你不是说,最多三年,我们就要离开京师了,更何况,这样一来,这三年里,父皇就不会再给我乱指驸马,我们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麻烦了……” 唐宁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想不到她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方法来逃避陈皇的逼婚,看来女大十八变,变的不仅仅是身材和脸蛋,还有头脑…… 赵蔓得意的看着他,问道:“怎么样,我聪明吧?” 唐宁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哐当! 月亮门外,萧珏手上拎着的一坛好酒摔在地上,双目圆睁,无比震惊的看着他们,颤声道:“你,你们……”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二十二章 婚事将近 这里并不是内院,而是唐宁的书房外面,反正平日里也没有外人进来,他和赵蔓不怎么需要避嫌。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不过萧珏从来不拿自己当外人,除了女眷居住的内院之外,他都是说来就来。 唐宁闻着味道就知道他今天带的酒有些年头了,不是这两年酿造出来的新酒能比的,不禁暗道可惜。 萧珏回过神来之后,面色变了变,诧异的说道:“你们在捏脸玩吗,要不要加我一个……,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到唐宁和赵蔓看他的眼神,他的话戛然而止,径直向外面走去。 他走了几步,抬头时才发现唐宁已经出现在他的前面了。 萧珏道:“我保证帮你们保守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萧珏问道:“什么话?” 唐宁道:“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萧珏苦着脸道:“好歹我们也是兄弟,不用这么狠吧?” 那天在武烈侯府,萧珏喝醉了之后,硬是拉着唐宁结拜,不拜就要死要活的,唐宁只好答应下来,没想到他酒醒了之后居然还记得。 唐宁揽着他的肩膀,说道:“看在我们是兄弟的份上,你可以选择怎么死,你想被毒死还是被蛊虫咬死,要不要我给你推荐一个,金蚕蛊怎么样,保证无痛……” 萧珏道:“我想老死。” 唐宁看着他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比你差远了,连公主都不放过……”萧珏摇了摇头,无比可惜的说道:“就差一点啊,我差一点就猜出来了,我已经猜到她们是姐妹了……” 唐宁道:“我说了,你的想法还不够大胆。” 萧珏道:“那是我没想到你这么禽兽。” “再禽兽能比得过连自己侄女都不放过的禽兽?” “……” 难怪他总是觉得萧珏无比顺眼,禽兽就应该和禽兽做朋友,彼此的共同点多了,相处自然愉快。 片刻后,亭中桌旁,萧珏终于不再用刚才的眼神看他,猛灌了一口酒,说道:“这次的事情,陛下做的真让人寒心,这不公平!” 唐宁将他面前的酒换成果酒,免得他一会儿喝多了又耍酒疯,现在的萧珏还是一个愤青,看不惯不平事,这一点,倒和他将门的身份很符合。 唐宁看着他,问道:“怎么才算公平,处理掉唐家推出来的替死鬼,然后呢,将武烈侯拿下狱,择日问斩?” 萧珏握着拳头,说道:“可我心里还是有气。” 唐宁想了想,说道:“你可以去找陆雅打一架,让她揍你一顿,气就顺了。” “你以为我是你?”萧珏瞥了他一眼,说道:“没事就去唐姑娘那里找虐……” 他话没说完,忽然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在谋划着今天了?” 唐宁可以摸着良心发誓,真的没有。 说到谋划,关于这件事情,唐妖精要比他积极多了,婚房中需要布置的东西,全都是她亲手买的,今天更是带着小意她们去挑选嫁衣了,一般来说,女孩子的嫁衣都是亲手做的,但是以她的女红,这辈子都不能期望她能亲手做出一件嫁衣来。 萧珏显然心中的郁闷难平,站起来,在院子里踱着步子,忽然说道:“对呀,明天凌风就来营里了,我可以用他撒气啊!” 凌府,凌风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寒颤,看着自己的父亲,问道:“爹,我能不能不去,或者去大哥的左羽卫怎么样?” 凌大将军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你爷爷的意思,我也没办法,你在那里好好表现,他们也不至于为难你。” 凌风吞咽了一口唾沫,忐忑道:“不至于吗?” …… 唐宁来左骁骑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有来得及做些什么,一来是最近事务缠身,二来是想先了解了解这里的情况。 十六卫之中,真正的主事之人是中郎将,大将军名号虽然响亮,但都是虚衔,将军许多都外派出去,即便是留在京师的,也是每年一换,这是为了保证十六卫的禁军不变成他们的私兵。 陈皇的意思是让他将左骁卫全都训练的像大比夺魁的那一百人一样,唐宁自己是没有这么大的本事的,论练兵,老郑才是行家,这件事情交给他就行了,老郑对此似乎也颇敢兴趣。 当然,他还是提出了一些建设性的意见,和老郑商量了之后,前些天就已经践行下去,取消了一些训练项目,改进了一些,又增加了一些。 他还让萧珏从左骁卫的五千人中,五十取一,选出了一百人,组建了一只特殊的小队。 这一百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他们的训练要比普通兵将严苛的多,当然,他们的年俸也非常可观,是其他人的数倍之多。 这一百人,是由萧珏直接负责的,萧珏给他们取名为“利刃”,算是陈国第一支特种作战部队。 看着焕然一新的训练场,以及在训练场上训练的队员,萧珏叹了口气,说道:“整天训练有什么意思,能上阵杀敌的才是真男人。” 唐宁摇摇头道:“萧家就你一根香火,你可悠着点吧。” 萧珏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因为萧家只有我一个,我才要尽快建功,这样才能保证萧家不那么快的没落,我昨天把这个想法和陆雅说了……” 唐宁问道:“她对你的想法表示支持?” 萧珏道:“她揍了我一顿,让我死了这条心。” 唐宁看着萧珏的表情,问道:“是不是很憋闷,感觉没地方发泄?” 萧珏点了点头。 唐宁伸手指了指前方,说道:“现在有地方了。” 凌风被一人带过来,面色不自然的说道:“唐将军,萧将军。” 萧珏看着他,问道:“不是让你过了元宵就过来的吗,你怎么才来!” 凌风还未开口解释,萧珏就挥了挥手,说道:“别解释了,先绕着训练场跑五十圈!” 凌风身体颤了颤,还没开始跑就感觉双腿发软。 训练上这么大,绕着跑五十圈,岂不是会跑到天黑,萧珏这是想要累死他啊! 他张了张嘴,说道:“萧珏,你……” 萧珏道:“六十圈。” 凌风面色涨红:“你……” 萧珏面无表情道:“七……” 凌风不敢再多说,拔腿就跑,他出身将门,自然知道,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要是不服从命令,后果可要比绕着训练场跑五十圈严重的多。 萧珏双手环抱,看着绕着训练上奔跑的身影,长舒了口气,说道:“现在舒服多了……” …… 左骁卫比之兵部或是六部其他某部,有一个明显的优点,那就是在左骁卫中,唐宁是一把手,只有他管别人的份,别人不能管他,什么时候去营里,什么时候回来,全在他自己。 他今天没有去骁骑营,而是在外面和唐夭夭逛街。 他们成亲的吉日就要到了,唐妖精对这次的假成亲比真成亲还认真,具体表现在婚房里面布置的每样东西,她都要亲自经手,今天更是拉了唐宁一起出来。 逛了小半天,手上已经拎了一大堆东西,唐夭夭拽了拽他的袖子,问道:“你想想,还有什么东西要买?” 唐宁的手腕已经酸涩无比,说道:“应该差不多了吧……”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叫应该差不多了,万一少了什么怎么办?” 唐宁想了想,说道:“那就再买些红枣生姜桂圆莲子什么的吧……” 他记得成亲的时候,好像是要在床上撒这些东西的,陈国没有花生,居然用生姜代替,也不知道是谁最先想出来的办法。 唐夭夭看着他,诧异道:“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唐宁解释道:“红枣生姜桂圆莲子,寓意早生贵子啊,洞房的时候要用到的。” 唐夭夭脸色刷的一下通红,羞恼道:“谁,谁要和你洞房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二十三章 洞房 洞房花烛夜被称为人生四大喜之一,不过那却是别人的洞房花烛夜。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别人的洞房花烛被翻红浪,唐宁洞房花烛只能睡在冰冷的地上。 想到这并不是第一次大婚之夜一个人睡,他也就释然了。 唐妖精嘴上不断的提醒他,他们只是假成亲,行动上却还是很殷勤,经过唐宁提醒后,又跑去干货店,将红枣桂圆这些东西统统买了回来。 唐宁的手上又多了一堆东西,瞥了瞥她,问道:“不是说假成亲吗,差不多得了,还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唐妖精理直气壮道:“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不然别人怀疑怎么办?” 唐宁看着她,不确定道:“全套?” “洞房除外!”唐夭夭知道他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说道:“洞房那天晚上,你睡地上!” 唐妖精又跑去某个店铺搜刮,唐宁走进去,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心中想着有没有漏掉谁的请帖,现在补上还来得及。 在京师的这两年,他虽然结下了不少仇人,但同样也结交了一些朋友。 萧珏夫妇要请,陆腾也要算上一个,凌大将军是唐夭夭的舅舅,凌家自然也要来人,而且人数还不少。 方家人自然也要请,方新月和小小情同姐妹,方鸿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 除此之外,安阳郡主也得请一请,再加上之前行走六部时的一些同僚,左骁卫中的同僚,杂七杂八算下来,人数也不少了。 算好的吉日是正月二十七,唐财主虽然对这桩婚事不情不愿,但还是提前几天就筹备好了一切。 方哲和方鸿半个时辰前就到了,早些时候,宫里的方淑妃也派一个小宫女来送上了礼物。 唐宁本来没有打算请武烈侯,毕竟他刚刚失去了儿子,不宜参加这样的场合,但武烈侯却不请自来,而且送上了礼物。 他走进门,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唐将军,恭喜恭喜。” 唐宁有些意外,随后便有些尴尬,抬手道:“侯爷……” 武烈侯挥了挥手,说道:“什么都别说了,唐将军大喜,我要是装作不知,便也太不像话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侯爷请。” 武烈侯并不是唯一不请自来的,怀王居然也派人送来了礼物,虽然他的人没有来,礼物也并不厚重,但唐宁与他素无交情,他的这份礼,还是让他稍显意外。 怀王府的礼物刚刚拿进去,魏间的老脸就出现在了唐宁的眼中。 皇帝派人送礼,他娶小如和小意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唐财主对此还算满意,晚上面对唐宁的时候,总算没有板着脸。 今夜的气氛不错,大都是自己人,就是凌云和凌风两兄弟合起来灌了唐宁不少酒,如果不是萧珏帮他拦了些,今晚怕是就要喝到桌子下面去了。 凌风的一百圈暂时给他记下,唐宁被萧珏搀扶到婚房门口的时候,秀儿便匆匆的跑过来扶着他。 萧珏打了个酒嗝,说道:“他交给你了。” 萧珏离开之后,唐宁便直起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恢复清明。 秀儿看着他,诧异道:“姑爷,你……” “我没事。”唐宁笑了笑,他不常喝酒不代表他不能喝,别的什么时候喝醉可以,今天晚上绝对不能醉。 要是趁着酒醉对唐夭夭做出了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这里的不堪设想,指的是在他喝醉以后对唐夭夭动手动脚,酒后乱性什么的,明天会不会就传出来唐家三夫人洞房之夜谋杀亲夫的小道消息。 他看着秀儿,问道:“她在里面?” 秀儿点了点头,说道:“在呢。” 唐宁推门进去,秀儿从外面将房门关上,坐在床边的唐夭夭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唐宁抬起头,看着身着红色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双腿并拢,双手叠放,安静坐在床边的唐夭夭,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 唐妖精居然也有这么安静这么乖巧的时候,这个场面在他的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他心中这样想着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数道人影从外面一涌而入,凌风刘俊等人冲进来,嚷嚷道:“新娘子呢,我们要看新娘子……” 闹洞房是古来的习俗,“嫁取之夕,男女无别”,说的就是大喜之夜,大家可以不需要过分拘束,男女也可以抛开礼节,为新婚夫妇助兴。 “怎么还不揭盖头!” “我们要看你们喝合卺酒!” “唐大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揭盖头啊!” …… 众人冲上前,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唐宁还没有开口,唐夭夭就一把扯过脸上的红盖头,走上前,猛地拍了拍桌子,说道:“闹什么闹,大晚上,都不回去睡觉啊!” 咔嚓! 那桌子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四分五裂。 凌风的脑袋缩了回去,两个呼吸的功夫,房间之内就又剩下唐宁和唐夭夭两个人了。 唐宁回过头,看着重新盖上盖头,坐在床边,双手叠放,做淑女状的唐夭夭,又看了看已经英勇就义的桌子,抿了抿嘴唇,最终只是轻轻摇头,转身关上门。 走回来的时候,唐夭夭小声问道:“现在该做什么了?” 唐宁走到床边,唐夭夭身体向侧方躲了躲,问道:“你要做什么?” “揭盖头。” 唐宁手中拿着喜秤,缓缓地挑开唐夭夭头上的盖头,这个动作谓之“称心如意”,虽然她刚才已经自己揭开过了,不知道第二次还能不能如意…… 唐夭夭低着头,叠放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绞在了一起。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问道:“然,然后呢?” “喝合卺酒。” 床头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两杯酒,唐宁看着她,问道:“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要不这一步就算了吧……” “不能算。”唐夭夭端起一杯酒,说道:“既然是演戏,就演的像一点,一步都不能省……”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洞房!” 既然她要喝,那便喝吧,唐宁端起酒杯,绕过她的手臂,做出这个动作时,两个人的身体难以避免的贴的很近,她看到唐妖精的脸红扑扑的,像是抹了胭脂,眼睛微微闭着,睫毛却颤抖的厉害。 喝完了酒,她放下杯子,问道:“接下来呢?” 唐宁想了想,说道:“接下来的就省了吧……” 唐夭夭双手叉腰,说道:“我说不省就不省!” “好吧。”唐宁点了点头,开始脱衣服。 唐夭夭双手护胸,大惊道:“你干什么?” 唐宁道:“喝完合卺酒,接下来就是洞房啊,是你说不要省的。” 唐夭夭将衣服扔给他,说道:“你睡地上,晚上要是敢爬上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二十四章 同床 唐宁脱衣服也只是吓吓她而已,他在婚房中早就准备好了席子,铺在地上,可惜婚房中准备两套被褥,太过引人注目,由不得别人不多想,他只能枕着两本书,躺在席子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好在练武这么久,身体结实了许多,换做以前,一定会被冻出病来。 唐夭夭看了看他,爬到床上,将被子里的红枣桂圆之类的东西检出来,又将床上的一块白布收起来,过程中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变的更红了。 床上没有什么东西之后,她连外衣都没有脱掉,只是脱了鞋袜,便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今天的晚上的情况唐宁早有预料,本来就没有什么期望,更谈不上失望,晚上虽然没有喝醉,但其实也喝了不少,感觉有些头晕,躺下之后便涌上了些许睡意。 唐夭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一会儿才坐起来,看着唐宁,问道:“地上凉吗?” 唐宁闭着眼睛,随口道:“还好。” 唐夭夭又问道:“你连被子都没有,不冷吗?” 唐宁道:“有点。” 唐夭夭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要不……,你上来吧。” 唐宁睁开眼睛,刹那间睡意全无,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算是邀请吗? 唐妖精居然邀请他上她的床,同盖一张被子,他们可是假成亲啊…… 唐夭夭又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你上来吧,冻出病来就不好了。” 这个时候唐宁要是拒绝,也就太不近人情了,而且他真的有点冷,他走到床边,唐妖精缩到最里面,给他让出来一半的被子,说道:“你只能睡一半,不许越过来!” “你当我什么人了?”唐宁看也没看她,主动的背过身子,睡在最外面。 她睡在外面,唐夭夭睡在里面,被子中间便空出来一片空间,冷风从中间钻进去,唐宁不觉得比他睡在地上好过多少。 和苏媚睡在一起就没有这个问题,睡醒的时候,她像八爪鱼一样挂在他身上的情况也不少见。 唐夭夭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抓紧被子,说道:“你再向里面睡一点吧。” 唐宁向里面挪了挪,和她的身体贴在一起,果然觉得暖和多了。 就是她的腿好像有些僵硬,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唐宁担心她在被子里一脚踹过来,又挪开了一点距离。 唐宁想了想,说道:“今天晚上我们睡在一张床的事情不要告诉你爹啊……” 这是唐财主严厉警告过的事情,虽然睡在一张床上也不代表会发生什么,但唐财主可不会管那么多。 唐夭夭的手放在被子外面,将两个人隔开,说道:“我才不会告诉他呢!” 唐宁转过身,面对着她,说道:“委屈你了。” “转过去,不许看我!”唐夭夭将他的身体强行转过去,说道:“委屈什么?” 唐宁道:“你这么大张旗鼓的嫁给我,连皇帝都派人前来贺喜,以后怎么办?” 唐夭夭一点也不为以后担心,无所谓道:“想不了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唐宁重新转回来,说道:“万一以后你要是嫁不出去,要不我们就凑合凑合吧,反正亲也成了,堂也拜了……” “想得美……”唐夭夭撇了撇嘴,说道:“本姑娘天生丽质,想娶我的人多了,怎么都排不到你的……” 和唐妖精同床共枕之后,唐宁忽然间就没有了睡意,将双手枕在脑后,说道:“反正现在也睡不着,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唐夭夭学着他的样子,也将双手枕在脑后,说道:“说。” 唐宁想了想,说道:“从前呢,有一对夫妇,他们大婚之夜,洞房的时候,本来是互相面对着睡的,后来丈夫却将妻子翻过去,然后再翻过来,又翻过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本来听到洞房的时候,唐夭夭已经有些脸红了,但故事的发展却不像她预想的那样,她看着唐宁,问道:“为什么?” 唐宁道:“因为他分不清正反面啊……” 唐夭夭怔了怔,说道:“然后呢?” 唐宁道:“没有然后了。” 唐夭夭撇了撇嘴,说道:“这是什么破故事……” 她话音刚落,忽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羞恼的从床上爬起来,骑到唐宁身上,怒道:“你想死吗!” 以前唐宁激怒唐妖精的时候,她会一个擒拿将他拿下,后来唐宁武功见长,擒拿术不是次次都管用,唐妖精便采用了这个姿势,只要他骑在唐宁身上,拿住他的双手,他就怎么都反抗不了了。 但今晚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她的嫁衣和唐宁的新郎服本来就单薄,唐宁上床的时候,更是将外衣脱掉,只穿了一件衬衣…… 喜庆的婚房,大红的被子,柔软的床,唐妖精骑在他的身上,这种气氛显然和在草地上时不一样。 她这次没有制住唐宁的双手,而是揪着他的领口,羞恼道:“你什么意思,想死就直……,直说……”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从唐宁身上下来,重新躺回自己的位置,背着着唐宁。 如果此刻不是晚上,唐宁一定能够发现她连耳根都是红的。 唐宁同样有些尴尬,稍稍向她靠近了一些,但又保持了一点距离,背对着她,心中默念清心咒。 苏狐狸可以用尤物来形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摄人的魅力,但唐妖精也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她的一双大长腿,足以令无数男人疯狂。 其实和她这样睡在一起,也是一种煎熬。 好在他在苏媚那里已经锻炼出来了,绝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化身禽兽,心中不再去想这些事情,很快便产生了睡意。 唐夭夭背对着唐宁,握着拳头,双腿紧绷,一张脸炽热无比。 虽然这是假成亲,但新妇该了解的事情,她都已经了解过了,一件都没有落下,自然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 她心里忐忑又紧张,他要是对自己乱来怎么办,她还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 随后她又意识到,她根本不用担心这些。 她咬了咬牙,心中暗道,如果他对自己乱来,她就好好地教训他,她想到这里时,听到身后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唐夭夭回头看了看,见唐宁已经熟睡,一颗心终于放下,下一刻,却又无缘无故的涌出一阵羞恼……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床上的女子长长的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 眼中迷茫消失,意识回归之后,她红着脸,有些害羞的将放在唐宁胸口的手拿开,将搭在他腿上的长腿收回来。 感受到胸前和腿上的压迫小了,唐宁在心中长舒口气。 他早上要等到唐夭夭先醒,免得她以为他昨天晚上对她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正要睁开眼睛,感受到铺面而来的微弱气流,心中一惊,继续装睡。 唐夭夭的脑袋探过来,看着“睡梦中”中的唐宁,嘴角翘起一丝弧度,小心的低下头,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唐宁睁开眼睛,和她的目光对视。 唐夭夭表情怔住,唐宁张了张嘴,说道:“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察觉到颈间一痛,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唐夭夭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梳妆台前了。 唐宁从床上坐起来,唐夭夭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刚才做噩梦了……” 唐宁迷茫道:“什么?” 唐夭夭道:“梦里好像有人和你动手,你说梦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唐宁摇了摇头,他刚才的确是做梦了,不过却是美梦,唐妖精主动亲他这种事情,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 她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忽然眉头蹙起,捂着脖子,喃喃道:“脖子怎么这么疼,难道昨天晚上落枕了?”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不识抬举 从今天起,唐夭夭和小如小意就变成了真正的姐妹。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一大早她就要起来对身为大妇的小如奉茶见礼,她们在还不是姐妹的时候,就已经亲如姐妹了,现在成了真正的姐妹,关系自然不用说。 更何况,小意两人也知道这其中的内情,后宫争宠,大户人家后院的纷争矛盾,在唐家是看不到的。 事实上成亲前后,家里发生的变化也不大,无非就是拆了一堵墙,多了两个人而已。 分别是唐府三夫人唐夭夭,和她的丫鬟秀儿。 京师百姓嫁娶之时,新妇在第三天会回门,也就是回娘家,灵舟的风俗则是在第二天,唐财主却偏偏要坚持灵州的风俗,第二天就让唐夭夭回去。 唐宁想不明白,不过是隔了一堵墙,不,现在连那堵墙都没有了,无非是从一个院子走到另一个院子,也不知道这位倔强的岳父大人到底在坚持什么。 不过,这显然已经是他最后的倔强了,唐宁不忍也不敢逆着他的意思,一年之前,对于唐财主会答应让唐夭夭嫁给他的事情,他连想都不敢想,然而一年之后,唐夭夭就和他同床共枕了。 唐家,已经回门的唐夭夭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嘴里哼着小调,剥了一颗桂圆扔进嘴里,秀儿从门外一步步挪进来,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小姐,你的喜帕呢?” 唐夭夭又咬了半颗红枣,问道:“什么喜帕?” 秀儿看着她,说道:“就是昨天晚上你们床上铺着的白帕子。” 想到那片白帕子,唐夭夭脸色就红的像是要滴血,她也是经受过婚前培训的,自然知道那帕子是什么意思,羞恼的瞪了秀儿一眼,没好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秀儿看着她,叹了口气,问道:“这么说,你们昨天晚上,没有那个?” “你个死丫头,整天脑袋里面想什么呢!”唐夭夭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说道:“我们是假成亲,假成亲,你别忘了!” 秀儿看着她,说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的时间久了也会变成真的,怕只怕小姐你一直自己骗自己……” …… 唐妖精回门了,哪怕只是在隔壁院子,也不能自己走过来,当然唐宁也不能走过去,因为唐财主派了两个人在院门口守着,每天十二个时辰不松懈。 唐宁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正好骁骑营中有些事情,他第二日便去了营中。 前些日子,他只是对营中事务有了大概的了解,这次是在骁骑营长史和营中几名将领的带领下,逐一巡查。 骁骑营长史便相当于秘书或是大管家,总领营中事务,下面还有各种参军兵曹,分管诸事。 十六卫每一卫都可以看成是一个独立的衙门,职责不仅仅是练兵,农忙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有自己的田地要种。 骁骑营中,一人走在前面,看着唐宁,说道:“前面是库房,都是些兵器,没什么好看的,不如绕过去吧。” 唐宁看着这位左骁卫长史,笑道:“崔长史有所不知,我对兵器也颇有兴趣,去看看也好。” 崔长史怔了怔,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很快又挂上了笑容,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进去看看吧。” 他看着身后的一名校尉,说道:“开门吧。” 兵器库中的武器琳琅满目,刀枪剑戟,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有,推门走进去之后,一股铁锈的味道扑面而来。 唐宁伸手扇了扇,空气中的味道反而更加浓郁了。 他看着崔长史,问道:“我记得,朝廷每年应该都会向十六卫拨款,用来修缮和置换兵器,怎么这些兵器锈蚀的如此严重?” 崔长史笑道:“唐将军有所不知,朝廷虽然每年都会修缮和置换兵器,但我们十六卫不比边军,平日里训练,为的是年底比试,比试时用的是木刀木剑,训练时用的也是木刀木剑,这些兵器久置不用,自然绣的快些。” 唐宁看着他,问道:“是这样吗?” 崔长史笑了笑,说道:“唐将军在这里待久了就知道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走吧,再去前面看看。” 崔长史伸出手,说道:“前方是存放火药的地方,唐将军请。” 火药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开始应用于战场,却还没有成为主流,军中虽然不重视火药,也会常备一些用于训练。 唐宁走到存放火药的库房,看着几个陶罐,问道:“就只有这些吗?” 崔长史道:“此物不好控制,将士们用来训练的时候,往往还未伤人,便先伤己,于是营中每年也就不再补充了。” 唐宁看了崔长史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这个理由十分牵强,火药至今已有不短的历史,虽然还没有过于成熟的使用方法,但战场上已经有广泛应用,如果他没有记错,十六卫中,每一卫都有些人是专门负责火器的,不可能出现这种低水平的失误。 况且,朝廷每年对于此项,也是有拨银的,哪怕将这笔款项的十分之一用来购买火药,也不至于只有这么一点点存货。 崔长史看向他,问道:“唐大人,还要再继续看下去吗?” “不用了。”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今日有些累了,改日再说,辛苦崔长史了。” 崔长史笑了笑,说道:“不辛苦,这是下官应该做的。” 目送着唐宁离开,崔长史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命人关掉库房大门之后,匆匆的走进某处营房。 营房之内,一名俊俏男子放下酒杯,看着他,问道:“结束了?” 崔长史点了点头,说道:“他看了看库房之后,就回营房去了。” 俊俏男子又问道:“他有没有发现什么?” 崔长史看着他,说道:“怕是已经发现了。” 俊俏男子丝毫不以为意,说道:“发现便发现了,这骁骑营的兵将,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可以配合他,可他也该有些自知之明,不该碰的东西,千万不要去碰……” 崔长史看着他,说道:“驸马爷……” 俊俏男子看了他一眼,崔长史立马改口,说道:“张郎将,若是他真的要插足这件事情……” “那就是他不识抬举了。”俊俏男子冷笑一声,说道:“中郎将又如何,如果他不识抬举,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在这骁骑营混不下去!” 崔长史想了想,说道:“张郎将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这位唐将军,好像很不好惹……” 俊俏青年看着他,问道:“你觉得本驸马好惹,还是公主好惹?” 第五百二十六章 阻碍 想到男子口中的公主,崔长史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同一时间,营房之中,唐宁泡了杯茶,坐在桌前想事情。 看来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不管是六部还是军营,都会有一些共同点,他这个领导,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当。 左骁营中,公然贪墨朝廷拨银的现象,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唐宁从库房的情况便能看出,那些银两,怕是有九成以上都进入了他们的口袋。 萧珏从门外走进来,看着他,问道:“听说你刚才去库房了,怎么了,看出问题了吗?” 唐宁抿了口茶,说道:“问题很大。” 履行秘书职责的崔长史,显然有一些不想让唐宁知道的秘密,此人在营中多年,分管军中事务的各路参军,也和他是一伙的,唐宁想了想,整个骁骑营,居然只有萧珏这个还没有捞到什么实权的右郎将和他一条心。 萧珏听他说完,摇头道:“崔清只是一条小鱼,他背后还有左郎将张超,这个人不好对付。” 能被萧珏评价为“不好对付”,看来这位左郎将,应该的确有几分本事。 “他这个人没什么厉害的。”没等唐宁发问,萧珏便主动解释道:“但是除了左郎将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唐宁看着他,问道:“什么身份?” “他还是义阳公主的驸马。”萧珏看着他,说道:“义阳公主和平阳公主不一样,她这个人,从小就性格泼辣,不讲道理,有时候连陛下都拿她没办法,以前有人弹劾张超贪墨饷银,折子递上去,陛下也打算惩罚张超,后来义阳公主进宫一顿闹腾,连太后都惊动了,此事只能不了了之,弹劾张超的人,反倒遭到了义阳公主的报复,连官帽都丢了,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找他的麻烦了……” 驸马并不是一个体面的身份,但若是傍上了一位强势的公主,一切就不一样了,若是有人想要动他,就算是不看在驸马的面子上,也要顾及到义阳公主。 显然,这位义阳公主,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唐宁已经意识到,这骁骑营中,明面上的上官是他,但除了萧珏之外,却几乎都是左郎将张超的人,他这是被架空了啊…… 即便他是中郎将,也不可能将整个骁骑营都来一次大换血,若是这些人拧成一股绳,别说中郎将,哪怕是大将军也无能为力。 萧珏看着唐宁,说道:“还是不要惹他算了,张超好惹,义阳公主不好惹,那女人就是一个泼妇,而且是京师第一泼妇,谁碰到她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反正我们做什么,张超也没有拦着。” 张超的确对唐宁的一系列安排都表示支持,没有阻拦或是从中作梗,但他好不容易能当一次一把手,也被人给架空了,心里着实的不舒服,更重要的是,在骁骑营,他还有一些别的安排,不能让这些人成为阻碍,哪怕是真的要进行一次从上到下的大换血,他也在所不惜。 他看着萧珏,问道:“你不是还想一年升中郎将,三年升将军,不是还要重现萧家的辉煌吗?” 萧珏点了点头,诧异道:“这和张超有关系吗?” 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到时候,你一个将军在骁骑营的话语权还没有张超一个左郎将大,你还有脸当将军?” 萧珏被唐宁说的脸色有些涨红,却还是犹豫道:“可是义阳公主不好惹啊……” 唐宁问道:“你觉得你和我好惹吗?” 萧珏道:“你是不好惹,我……” 唐宁道:“你是萧家的独苗,萧老将军的希望,陛下也处处护着你,这左骁卫姓萧不姓张,你难道要一辈子被他骑在头上,还是说,你连嫁出去的公主,连一个女人都怕,你是怕女人的人吗?” 萧珏诧异的看着他,问道:“在你眼里不是吗?” 唐宁道:“不是。” “即使我整天被陆雅欺负,你也觉得不是?” “那是欺负吗,那是爱。” 萧珏看着唐宁的眼神登时变了,深吸口气,脸上露出正色,说道:“当然不是,不就是一个泼妇吗,谁家还没有个泼妇了……” 片刻后,骁骑营内,某处营房,仓曹参军看着萧珏,震惊中带着一丝慌乱,问道:“萧将军……,刚才说什么?” 萧珏看着他,说道:“我说,让你三日之内,把骁骑营这几年来的账目都送到我的营房去。” 仓曹参军抿了抿嘴唇,说道:“萧将军,这……” 萧珏平静的望着他,问道:“怎么,有问题吗,还是账目有猫腻,你不想让我看?” “自然不是。”仓曹参军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萧将军放心,末将一定在时限之内,将这几年的账目送过去。” 萧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走出营房。 萧珏离开之后,仓曹参军显得有些焦虑,在房内不停的踱着步子,片刻之后,他才咬了咬牙,大步走了出去。 左郎将的营房中,张超猛地将酒杯放下,看着仓曹参军,问道:“你说什么,萧珏让人将这几年的账目送到他的房中,他想要做什么?” 仓曹参军抿了抿嘴唇,说道:“他,他怕是想要查账。” 张超的面色阴沉下来,冷声道:“姓萧的到底想要做什么,不好好的当他的右郎将,跑过来掺和我们的事情!” 崔长史看着他,说道:“张郎将不必担心,每年的账目我都是让高手做的,账面上四平八稳,他绝对发现不了什么,我担心的是唐宁,他曾经在户部待过,对查账似乎有些经验,万一被他看出来……” “看出来就看出来,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以为陛下会因为这些小事惩罚我吗?”张超重新添了杯酒,说道:“他若是真的不识抬举,我就让他看看,这左骁卫,到底是谁的左骁卫!” 崔长史想了想,说道:“我看这位唐将军,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他刚才没有揪着此事不放,便说明他知进退,他练他的兵,我们也没有阻碍他,他应该不会对这种小事认真的。” …… 唐宁的营房,凌风忐忑的走进来,看了看唐宁,说道:“唐大人,你找我?” 凌风是唐夭夭的表哥,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唐宁的大舅子,唐宁看着他,问道:“这些天在骁骑营,还习惯吗?” 唐宁忽如其来的问候让凌风受宠若惊,他在骁骑营的这些日子,实在说不上是舒服,萧珏这个记仇的王八蛋,仗着他右郎将的身份,每天变着法子的整他,他每次回到家的时候都已经精疲力尽,唯一让他有些安慰的是,在骁骑营中,他并不是最惨的,比他还惨的还有一百个,那些利刃成员才是真的惨,在他看来,那些人的训练项目,简直是残酷以及残忍。 “还,还好。”他看着唐宁,脸上挤出笑容回了一句,不知道为何,唐宁对他的态度虽然和善,但他反而觉得心中有些发虚,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想到他昨天酒醉之下,居然灌了他不少酒,还带头闹洞房,凌风心中便一阵懊悔,如果他因此而报复他,他岂不是会比以前更惨? 唐宁走下来,看着他,说道:“凌大将军要我好好锻炼你,我想了想,觉得不能辜负大将军的嘱托,从今天起,我打算让你和利刃成员一起训练,你觉得如何?” 最担心的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凌风心中咯噔一下,一颗心立刻便坠入了无底深渊,颤声道:“唐将军,你,你这是报复……” “你误会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怎么会因为你昨天灌我酒和带头闹洞房就报复你呢,我是会对这些小事认真的人吗?”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二十七章 宣战【二合一】 唐宁对凌风的严格要求,完全不牵扯什么私怨,而是站在亲戚的角度,希望他能痛改前非,做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而不是家族纨绔。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你这是公报私仇!” “我不去,我不要和他们一起训练!”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 凌风在惨呼声中被两名利刃成员拖下去了,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军令如山这四个字,在禁军中同样适用,他的决定,凌大将军也不能更改。 唐宁走出营房,在营地内走了一圈,军中的诸多参将校尉见了他虽然也恭敬的行礼,但却都保持着一定的疏离。 这些闲散的禁军中,各方势力也是盘根错节,唐宁虽然是左骁卫中郎将,但显然还没有真正的控制这些人。 手下的队伍里面,还是得有些自己的亲信,做事才能得心应手,这个时候,唐宁十分的想念陈舟,看来得找个机会,从陆腾那里将他要回来。 萧珏为了证明他是个不怕女人的男人,从仓曹参军那里将前几年的账簿全都要了过去,这两天让人不分昼夜的核算。 他顶着两只黑眼圈,看着将算盘拨的噼里啪啦直响的几人,问道:“怎么,有问题吗?” 一人摇了摇头,说道:“问题不大。” 萧珏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说道:“不应该啊……” 仓曹参军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笑着问道:“萧将军,末将把再前几年的账目也找出来了,您要不要一起算算?” “不用了。”萧珏挥了挥手,说道:“这些账册先放在这里,过两天给你送回去。” 仓曹参军看着他,扯了扯嘴角,缓缓退出去。 片刻之后,另一处营房,他看着张郎将,笑道:“将军放心,他们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再查下去,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崔长史道:“萧珏也不过是京中一个纨绔而已,以他的性格,应该会知难而退的。” …… 作为萧珏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唐宁觉得他还是了解萧珏的。 他要是对什么事情认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绝不会知难而退,而是会迎难而上。 他拍了拍萧珏的肩膀,说道:“你这两天辛苦了,先休息休息吧,接下来的我来。” “我先睡会,好了叫我。”萧珏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之后,倒头就睡。 半个时辰之后,户部衙门。 方哲看着唐宁,问道:“你要和我借人?” 唐宁点头道:“刚刚开年,度支衙应该不忙,我借几个人,过两天就还回来。” 方哲并未犹豫,说道:“你自己去度支司挑人吧。” 度支司是唐宁曾经待过的地方,他来这里可谓是轻车熟路,走进值房的时候,度支郎中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站起身,说道:“是唐大人啊,今个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陈郎中。”唐宁拱了拱手,说道:“本官今天来,是想在度支衙借几个人,让他们帮忙查些账目。” 陈郎中道:“唐大人客气了,他们都是您带出来的,您随便挑,我一会儿告诉侍郎大人一声就行。” “我已经告诉方侍郎了。”唐宁道:“陈郎中帮我随便挑几个人就行。” 陈郎中点了点头,笑道:“唐大人在这里小坐一会儿,我这就去,” 户部的度支司,代表的是陈国会计的最高水平,这些人是唐宁带出来的,自然清楚他们的能力。 陈郎中也不吝啬,唐宁只要四人,他给了唐宁八人,这样原本需要核算两天的账目,现在一天都不需要。 骁骑营中,唐宁看着众人,说道:“大家今天辛苦一点,今天晚上天然居,萧将军请客,你们放开吃,放开喝。” “大人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自从大人离开了户部,就再也没有吃过天然居的饭菜了,甚是想念啊……” “大家加把油,争取今天之内算完这些,晚上就能去天然居了!” …… 度支司的官吏是查账的祖宗,再高明的假账,在他们眼中也无所遁形,专业的事情就该交给专业的人,营房之中,只听到算盘噼里啪啦的响。 他们清算的速度比唐宁预想的还要快,天黑之前,度支司员外郎就将一份结果递给了他。 萧珏一觉睡到晚上,醒来的时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什么时候了?” 唐宁看了看他,说道:“起来了,都等着你晚上在天然居请客呢。” 萧珏揉了揉脸,说道:“请什么客,账还没查……” 唐宁将一个薄薄的簿子递过去,说道:“查完了。” “这么快?”萧珏接过册子,看了看之后,说道:“这家伙,贪的够多啊……” 他看完了之后,又看向唐宁,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这东西递给陛下显得有些小题大做,呈交兵部,说不得会被压下来……” 唐宁看着他,问道:“兵部为什么会压下来?” 萧珏摇头道:“张超和义阳公主的面子,兵部还是要给的,禁军的问题太多,兵部向来都不怎么管的……” 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你岳父是谁了?” “兵部尚书啊……”萧珏看了看他,摆手道:“唉,你不懂,陆雅她爹好像对我有什么意见,我不想麻烦他……” 陆鼎对萧珏没有意见才奇怪,就像是唐财主总看他不顺眼一样,既然萧珏不敢找陆鼎,唐宁自己出面也可以。 毕竟,他现在还是兵部郎中,虽然还不能直接管禁军的事情,但兵部侍郎却可以,在兵部的面子,他应该比张超要厚一点。 …… 骁骑营,张超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问道:“仓曹参军被兵部带走了?” 崔长史脸上的表情也还有些难以置信,点头道:“那些账目中的问题被查出来了,兵部周侍郎亲自带人过来,将王参军带走了。” 张超面色难看,问道:“兵部为什么会忽然管这些事情?” 武官的升迁和考核虽然归兵部管,但十六卫的水很混,禁军高级将领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兵部轻易不愿意惹麻烦,要不然,这么多年来,他早就不知道被兵部带走多少次了。 崔长史看着他,说道:“驸马爷,这位唐将军,好像真的不好惹……” “他这是在向我宣战啊……”张超握紧拳头,说道:“既然他不识抬举,那就让他知道知道,在这左骁卫,到底谁才是主人!” …… 走了一个仓曹参军,便相当于砍掉了张超的一条臂膀,不过这并不是唐宁想要的最终结果。 他做事喜欢先免去后顾之忧,不希望在关键时候被别人穿小鞋或是被人阻碍,仓曹参军这个位置是较为重要的,还是要掌握在自己人的手里。 除了仓曹参军的位置之外,还有些位置需要是自己的人。 萧珏看着他,拍了拍胸膛,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黄家。 京师黄家是一个快要没落的将门家族,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将门,只是保留有勋爵的称号,家中并无人在军中,等到再过一代,怕是只能算是京中的富贵人家了。 萧珏对一名中年男子行了一礼,说道:“黄伯父好。” 中年男子看着他,笑道:“好久不见,萧贤侄越发的英武了。” 他的语气有些唏嘘,萧家和黄家都是将门,近年来也一直在没落,但萧家有圣眷在,还有萧珏这位后起之秀,怕是还能延续几十年的辉煌,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黄家却是只能眼看着家族一步步衰败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这两年迅速崛起的萧珏,又偏过头看了看自己只知道玩乐的儿子,心中暗叹口气。 黄昱龙看着萧珏,问道:“你怎么有空来我家?” 萧珏看着他,说道:“长话短说,左骁卫中空出来一个仓曹参军的位置,你想不想去?” “不想。” 黄昱龙没有任何犹豫的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左骁卫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昨天遇到凌风,这家伙比上次见整整瘦了两圈,我上次见他就在半个月前,半个月瘦这么多,这种地方,打死我都不去……” 听到仓曹参军之时,中年男子的眼前就猛地一亮,黄昱龙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看着萧珏,笑道:“萧贤侄先坐一会儿,喝杯茶,我和昱龙先聊聊。” 黄昱龙被中年男子拉到里间,拿开他的手,诧异道:“爹,你干什么!” “老子还想问你干什么呢!”中年男子看着他,怒道:“你说说你,考科举不行,武举也不行,老子舔着老脸都为你求不来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都尉,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居然不去?” 黄昱龙看着他,说道:“可是我不想去军营啊,你看看凌风……” “你能和凌风比吗,我们黄家能和人家凌家比吗,凌风的爹是金羽卫大将军,你爹是吗?”中年男子看着他,说道:“凌家这么显赫,凌风不也去了,你有什么理由不去,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黄昱龙摇了摇头,说道:“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中年男子看着他,问道:“你确定?” …… 萧珏坐在椅子上,一杯茶喝完,黄昱龙便一瘸一拐的从里间走了出来。 萧珏站起身,看着他,说道:“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军,但也是难得的机会,你想不想去?” 黄昱龙点了点头,说道:“我想。” …… 中年男子亲自将萧珏送出府外,一脸笑容的说道:“萧贤侄慢走!” 黄昱龙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有些郁闷的说道:“爹,不就是八品的仓曹参军,你至于吗?” “你懂个屁!”中年男子瞪了他一眼,“萧珏一年前还只是一个小都尉,现在已经是右郎将了,你们都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怎么现在差距就这么大?” 黄昱龙低下头,小声道:“那是因为他还是国舅……” 中年人道:“你说什么?” 黄昱龙立刻道:“没什么。” 中年人看着他,叮嘱道:“总之这个机会十分难得,这次你就好好跟着萧珏和唐宁,黄家能不能翻身,就看你了。” “知道了。”黄昱龙点了点头,抬头时,看到中年人走出府门,问道:“爹,你去哪里?” “去刘家。”中年人不屑道:“这次我倒要让他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儿子不成器!” …… 仓曹参军职位并不高,只有八品而已,但管的却是仓库重地,如果有人想要在财物上动手脚,绕不开仓曹参军。 黄昱龙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好歹是个将门子弟,直接提拔他当都尉或者校尉,不符合要求,会遭人诟病,但一个正八品的仓曹参军,却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唐宁盖个章就行了。 作为中郎将,他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萧珏看着他,有些苦恼的说道:“顾得上黄昱龙,顾不上刘俊和穆羽,除了刘家和穆家之外,还有几家也找上了萧家的门,想要我在军中也帮他们安排个职务,可左骁卫现在没有空出来的职位……” “不着急。”唐宁一边用笔在纸上画着圈,一边说道:“过两天就空出来了。” 京中的落魄将门有很多,他们中的很多家族,都面临着后继无人的窘境。 像刘家黄家穆家这几家,家中子嗣不争气,长辈又只能护佑这一代,是非常希望他们的儿子能在军中有个差事的。 刘俊他们几个,和萧珏关系匪浅,与唐家也有利益上的往来,要比其他人信得过,唐宁圈出来的几个位置,让他们来填补,再也合适不过。 就是不知道张超会出什么招,只有他先出招,唐宁才知道应该怎么拆招。 唐宁走到营房之外,发觉今日的训练场有些不一样。 偌大的训练场,居然只有凌风在认真的跑圈,其他人则散漫无比,负责训练他们的校尉,都不见了踪影。 【ps:这几天有点事情,大部分时间在外面,更新会尽量,时间可能固定不了,如果欠更,过两天补,今天更新二合一,下午没有。】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二十八章 供过于求 “唐将军。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走到校场,一名都尉看到他,立刻恭敬地行礼。 唐宁目光扫视校场一眼,问道:“校尉们都去哪里了?” 那都尉也是一脸的不解,说道:“不知道怎么的,今天除了张校尉三人,其他的校尉都请了假。” 左骁卫五千人,唐宁将其分为十个营,共有十名校尉,每名校尉领兵五百,平常的训练指令和任务,都是通过他们执行下去的。 十名校尉七名都不在,没有人监督和指导,难怪今天的校场上,众人会这么散漫。 这怕就是张超对他所出的招,他似乎是想要证明,在这左骁卫,他张左朗将说的话才算话,虽然中郎将官高一级,但要是对下属没有什么约束力,也就是光杆司令一个, 唐宁又看向那都尉,问道:“张左郎将呢?” 那都尉道:“张左郎将也告病在家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让人去告诉那七名校尉,以后请假,必须经过我的批准,他们明日若是不来,军法伺候。” 那都尉看了看他,咽了口唾沫,说道:“是。” 京中某处酒楼,张超猛灌了一口酒,说道:“不让我好过,那就大家都不好过,姓唐的不是有本事吗,有本事他自己练兵去!” 身旁的一名校尉看着他,犹豫道:“可是张将军,唐中郎将派人传话了,明日我们要是还不到,就军法伺候……” “怕什么?”张超挥了挥手,说道:“他说军法就军法吗,你们是从我这里请过假的,合乎军中规定,他一个中郎将,还能无法无天不成?” 几名平日里亲近张超的校尉笑了笑,纷纷举杯相碰,不再说这件事情了。 唐宁虽然是中郎将,但他在左骁卫中待不了多久,说不定过几个月就去其他地方了,可到时候,他们还在张左郎将的手下,这两人中,到底应该听谁的话,他们心里有数。 …… 骁骑营,校场之上,唐宁站在最前方,抬头看了看太阳,问道:“什么时辰了?” 萧珏道:“巳时一刻。” 按照军中规定,巳时之前,十名校尉就应该集合完毕,此时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唐宁的身前却只有三人。 昨日没到的七名校尉,今日依然没到。 一名都尉走上前,说道:“唐将军,还有七名校尉未到。” “没到的就不用来了。”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凌风,你过来一下。” 正在跑圈的凌风哼哧哼哧的跑过来,不过数日,他身上的气质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没有了那种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子,虽然身体看起来并不精壮,却能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锐气。 经过这几天,唐宁也发现了,凌风虽然纨绔,但并不是无药可救,大概就和以前的萧珏差不了多少,最主要的是听话,让他跑圈就老实的跑圈,让他训练就老实的训练,让他往东就绝不往西,让他撵狗就绝不捉鸡,将门出来的子弟,大都具有这种良好的素质。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站正道:“唐将军,有何指示?” 唐宁提起笔,在一张告身上写下他的名字,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第二营校尉了。” 在骁骑营,陈皇给他的最大权限,就是可以直接任命校尉以下,包括校尉在内的武职,无须经过朝廷。 当然,这也是有一定限制的,凌风虽然整天在京师晃荡,但和黄昱龙等人不同,凌家显赫一时,他本身就有一个相当于都尉的虚职,平时没有什么大用,这个时候的用处就体现出来了。 从都尉将他提升为校尉,远比提拔其他一介白身的人要容易的多。 凌风瞪眼看着唐宁,不确信道:“我?”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不愿意?” 凌风回过神来之后,就立刻点头道:“愿意,愿意……” 一个校尉,手底下可是管着五百号人,能一步坐到这个位置,平日里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别说校尉,以他的年纪,爬到都尉都不容易。 他不在乎手底下管着多少人,主要是成为校尉之后,他在这里也算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就不用天天跑圈了吧? 当然,能成为禁军校尉,他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位妹夫虽然小心眼,有这种好事,也没想着别人。 那名小都尉诧异的看了看唐宁,问道:“唐将军,第二营校尉,不是魏校尉吗?”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魏大年等七人,无故缺勤,不服命令,我已经除去了他们的职位,交由兵部惩处,这两天就会任命新的校尉。” 那小都尉眼中浮现出震惊之色,一次性将七名都尉全都革职,这何止是断了张左朗将的臂膀,这是将他削成了人棍啊! 左骁卫有史以来都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情,要是再动两个人,张左郎将在左骁卫,可就真的只剩下孤家寡人了。 唐宁坐在营房中,身前放着六张空白的告身。 他看着萧珏,说道:“有资格一步成为校尉的,只有刘俊一人,还差五个,你要不再问问……” “没有了。”萧珏摇了摇头,叹息道:“怪只怪他们不争气,一个八品参军还可以,想一步成为校尉,他们一个都不够资格……” 这件事情,唐宁暂时也没有办法了,这就相当于他为他们准备了六个超级大包子,可惜穆羽等人的胃口不够大,强行吃下去的话,怕是会噎死,只能退而求其次。 谁能想到,禁军校尉的位置竟也有供过于求的时候。 唐宁想了想,说道:“参军的话,再等两天吧,我这两天尽量安排一下。” 张超想要和他争一争,谁才是左骁卫的主人,唐宁自然不介意,这里对于陈皇来说就是一个试点,在试验出成绩之前,他可以随便折腾。 他还真想看看,张超现在还坐不坐得住。 事实上,张超的忍耐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差一点,一刻钟以后,他就气冲冲的走进唐宁的营房,质问道:“唐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魏大年他们犯了什么错,你要将他们全都革职,你不觉得这太过了吗?” 唐宁平静的说道:“作为一个军人,连服从命令都做不到,这样的校尉,不要也罢。” 张超愤怒道:“即便如此,一次罢免七位校尉,唐大人未免太独断专行了吧?” 唐宁看着他,问道:“不行吗?” “你!”张超终于忍不住,伸手指着他,说道:“你身为中郎将,却嚣张跋扈,独断专行,肆意罢免、任命职位,这些我都会向如实陛下禀报的!” 唐宁看着他,诧异道:“张左朗将好像没有资格向陛下禀报吧?” “你,你等着吧!”张超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猛地挥了挥手,甩袖而去。 唐宁说的是事实,没有四品官职,一般没有面圣资格,张超想要弹劾他,只能先通过兵部,而兵部那里,他昨天才打过招呼…… 他看着萧珏,问道:“我们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利用自身的人脉和资源,打击异己,破坏规则,这一般是反面角色的人设。 “不是。”萧珏斩钉截铁的说道:“张超利用职务之便,侵吞饷银,结党营私,我们这是为民除害,我们是正义的……”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二十九章 圣前告状 义阳公主是皇室的众多公主之一,她所嫁的夫家,在众多驸马家族中并不多么显赫,但义阳公主的名气,却是所有公主中最大的,没有之一。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宁惹阎王,莫惹义阳,这句话在京师权贵圈子中广为流传,人人都对她敬而远之,不愿招惹,足见她的厉害之处。 义阳公主府。 张超一脸郁闷的回了府,一名婢女见到他,立刻躬身行礼,说道:“驸马爷。” 张超坐下来,喝了一口冷茶,问道:“公主在家吗?” 那婢女看了看他,眼神有些躲闪,低声道:“在,在的。” 看到这婢女的表情,张超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脸色更加阴沉,这说明义阳公主此刻一定是和她的哪个姘头在一起,而且还将人带到家里来了。 不过他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他们两人虽是夫妻,但却向来都是各玩各的,从来不管对方的这些事情。 义阳公主水性杨花有几个姘头他管不着,她也管不着他在外面养了几个外室,连接两人的,只有利益。 用以支撑义阳公主豪奢生活的银子,大都由他从骁骑营中贪墨得来,而借着义阳公主的势,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也可以高枕无忧。 张超坐在堂中,那婢女退下去传信,好一会儿,才有一道身影扭动着腰肢从外面走进来。 女人二十余岁的年纪,脸上涂抹着浓妆,衣衫稍显凌乱,走到张超对面,翘着腿坐下,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左骁卫中待不下去了。”张超看了她一眼,说道:“我的人全都被换了,以后也别想从那里面再弄钱出来。” “什么?”义阳公主站起身,皱眉道:“谁干的?” 张超这个左郎将,在她看来,唯一的用处,就是时不时的可以从那里弄些银子回来,如果连这个用处都没了,她要他真的一点儿用都没有了。 “还能是谁?”张超面色阴沉,说道:“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怎么会派一个文官来左骁卫中任中郎将……” 片刻后,听他讲完之后,义阳公主冷面寒霜,咬牙道:“岂有此理……” …… 皇宫。 陈皇陪着一名老妇,在御花园中闲逛,没多久,便转头看着她,说道:“太后,外面凉,我让人扶你回去。” 衣着并不华丽的老妇摇了摇头,说道:“待在宫里憋闷的慌,好不容易能出来走走,就多走一会儿吧。” 她走了两步,说道:“以前蔓儿经常会过来,陪我说说话,给我讲几个笑话,最近也不见她来了……” “蔓儿她已经出宫开府了。”陈皇看着她,说道:“要不我让她再搬进宫来,好好陪陪您老人家?” 太后挥了挥手,说道:“姑娘家大了,都想出去看看,还是不要让她回来了。” 陈皇道:“蔓儿她为了太后的身体,愿意修行三年,为太后祈福,她心里还是记挂着太后的。” “胡闹,简直是胡闹……”太后看着他,不满道:“姑娘家的有几个三年可以耽搁,再耽搁三年,她还怎么找到一个好的夫家,蔓儿胡闹,你一个做爹的,怎么也跟着她胡闹?” 陈皇道:“她也是一片赤子之心。” 太后似乎因为这件事情有些不悦,陈皇也没有多言,默默的陪她散步,行至某处时,后方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公主,陛下在陪太后散步,您不能进去……” “狗奴才,睁大你的眼睛瞧瞧,本公主你也敢拦!” …… 陈皇转身望着后方,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魏间看了看,说道:“回陛下,好像是义阳公主。” “她又想闹什么?”陈皇眉头更皱,片刻后才说道:“让她过来。” “是。”魏间走到后方,不多时,便带着义阳公主走过来。 义阳公主走到陈皇身前,躬身道:“义阳见过父皇,见过太后。” 陈皇看着她,问道:“你这次进宫,又有什么事情?” 她的公主众多,嫁出去的也有不少,这些嫁出去的公主,大都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唯独义阳公主是个例外。 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宫闹上一闹,看在她是自己女儿的份上,陈皇对她的事情每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心里其实也颇为烦她。 人们公认的京师第一泼妇居然是皇室的公主,这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陈皇一发问,义阳公主的脸色就垮了下来,硬挤出几滴眼泪,哭诉道:“父皇,儿臣被人欺负了,驸马被人欺负了,求父皇为儿臣做主啊!” 陈皇看了她一眼,问道:“平日里都是你们欺负别人,还有谁能欺负你们?” “父皇冤枉……”义阳公主哭的更加伤心,说道:“这次儿臣和驸马真的被人欺负了,那人欺负驸马就是欺负儿臣,欺负儿臣就是欺负父皇,欺负皇家,父皇一定要严惩他!” 陈皇看着她夸张的表演,心中一点儿都不为所动,问道:“说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义阳公主立刻道:“是骁骑营里一个姓唐的,他进了骁骑营之后,独断专行,还串通兵部,把左骁卫搞得乌烟瘴气,随意罢免武将,安插他自己的人,儿臣觉得,他是想要把禁军变成他自己的私军!” 义阳公主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了几句话,但这一条罪名要是真的落实,就算不株连九族,也是死罪一条。 把守护京师的禁军变成他的私军,这是造反。 陈皇瞥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什么波动,问道:“你说的是唐宁?” 义阳公主连连点头,说道:“对,就是他,此人居心叵测,可能有造反之心,父皇不得不防啊!” “朕倒是忘了,你家驸马也在左骁卫。”陈皇看着她,说道:“你说的唐宁,是朕让他这么做的,你们平日里在左骁卫怎么做小动作,朕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不行,你告诉张超,让他给朕老老实实的,否则就算是唐宁能容他,朕也不能容他!” 说到后面的时候,他的语气中,已经有些严厉的呵斥在其中了。 义阳公主身体哆嗦了一下,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和她想的全然不同,父皇对此人的庇护,已经到了一个让她难以理解的地步。 她听得出来父皇语气中的认真之意,收敛起脸上的委屈之色,低声道:“儿臣,儿臣知道了。” 她平日里嚣张跋扈,还能安安稳稳的在京师潇洒,就是因为她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嚣张,什么时候不可以。同样的一件事情,时机不对,便有可能造成全然不同的两种结果。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知道就好,你先退下吧。” 义阳公主退下之后,太后看着陈皇,摇了摇头,说道:“义阳这孩子,已经被你惯的不成样子了,我在宫里,都听说了她不少的荒唐事情……” 陈皇叹了口气,说道:“再怎么说,她都是朕的女儿……” 太后看着他,说道:“可当初你将蔓儿远嫁楚国的时候,如果也能想到她是你的女儿就好了。” 陈皇道:“无论是蔓儿还是义阳,她们首先是陈国的公主,其次才是朕的女儿,为了陈国的将来,她们责无旁贷。” 他看着太后,说道:“朕在小事上可以糊涂,但事关国祚,朕不得不无情。” “你啊……”太后看着他,叹息口气,说道:“和你的父皇越来越像了。” 陈皇目光望向前方,说道:“父皇没有完成的遗愿,朕一定会完成的……” 第五百三十章 大赦天下 太后在御花园中走了走,便有些困了,被人搀扶回宫。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陈皇站在御花园门口处,摇头道:“太后比以前更容易乏了。” 魏间缓缓道:“御医说,太后的病就是这样,比普通人更容易昏睡。” 陈皇又道:“孙神医找到了吗?” 魏间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孙神医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应该是又外出云游寻药去了,或许已经不在陈国。而且凌太医说,即便是孙神医,至多也只能为太后延寿几载,不能根治太后的病。” 陈皇叹了口气,说道:“能延寿几载也好啊。” 他的视线从前方收回来,问道:“朕真的很无情吗?” 魏间诧异道:“陛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陛下一点儿都不无情。” 陈皇看着他,说道:“你也不用奉承朕了,今天朕想听真话。” 魏间道:“老奴在陛下面前,从来不说假话。” “行了,你跟了朕一辈子,就算说错了什么话,朕也不会怪罪你的,那些人在朕面前,从来都不敢说真话,朕听的烦了,也听的厌了,说吧,朕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魏间看了看陈皇,犹豫了片刻,才道:“陛下……,是有些无情。” “什么?”陈皇脸上露出怒色,目光望向他,问道:“你说说,朕怎么无情了!” 魏间看着他,不慌不忙的说道:“陛下对贪官无情,对污吏无情,对草原上威胁我陈国边境的蛮子无情,正是因为陛下的无情,天下才能海晏河清,百姓才能安居乐业,陛下的无情,便是天下的有情……” 陈皇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做宦官真的是可惜了。” …… 十名校尉只剩下了四个,加上刘俊也才五个,唐宁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让他们每人先管两个营。 张超的狠话早早就放出来了,但却一直都没有付诸行动,反倒是蔫了下来,见到唐宁都是躲着走。 不仅如此,张超对于他将那几名校尉撤职的事情,再也没有发表过什么意见。 刘俊的事情解决了,穆羽和其他几人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不过唐宁已经让萧珏搜集到了他们的罪状,只要将之递交兵部,就又能空出来几个位置。 某处营房之中,几名参军看着张超,焦急道:“张左郎将,萧右郎将已经收集到了我们的罪证,您得为我们想想办法啊……” 张超醉眼迷离,又倒了杯酒,扯了扯嘴角,说道:“收集到就收集了,你们想让我怎么做?” “这不行啊……”一人焦急道:“要是他将那些东西交给兵部,我们岂不是,岂不是会落的和魏校尉他们一样的下场?” 张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问道:“这和我有关系吗?” 义阳公主从宫中回来之后,就将他臭骂了一顿,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唐宁在左骁卫横行无忌,独断专行的底气所在。 有陛下在他身后,他自然不敢再做什么,否则别说魏校尉,就连他这个左郎将,也该当到头了。 斗得过就斗,斗不过就躲,事到如今,他也不多想什么了,在这左骁卫中多混一天是一天,只要那唐宁就此收手,不找他的麻烦就好。 那名参军看着他,说道:“张郎将,您不能这样啊,我们不也还是为了您……” “彭!” 张超猛地放下酒杯,怒道:“你们是在威胁我吗!” 那人立刻道:“属下不敢……” 张超看了看他们,片刻后,才有些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们别担心了,这次算你们走运,他拿到了你们的罪证也没用……” 那参军小心的看着他,问道:“张郎将此话何解?” …… 唐宁意外的发现,被萧珏拿到罪证的那些参军,早上看到他时,还满脸惊惧,中午的时候就喜气洋洋的,要是一个人也就算了,或许是家里的老婆生了孩子,心里高兴,所有人的老婆都生孩子,这个可能性小的可怜。 他原以为是他们有什么倚仗,晚上回到家和赵蔓坐在屋顶看星星的时候,才终于知道了原因。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大赦天下?” 赵蔓点了点头,说道:“父皇说了,决定大赦天下,为皇祖母祈福积善,凡是今天之前案件的犯人,都可以得到大赦。” 大赦天下是帝王经常会做的一件事情,在皇帝登基、更换年号、立皇后、太子,或者遭遇天灾的情况下,颁布赦令,赦免一部分罪犯。 这种赦免,是彻彻底底的赦免,尚未追诉罪责的,不再追诉;已经追诉的,撤销追诉;已经宣判服刑的,刑罚宣告无效,连案底都不会留下。 当然,这条也不是对所有人都适用,谋逆造反,杀人放火,罪大恶极者,不在大赦之列。 古来帝王之所以这么做,最大的目的是为了收买人心,当然,陈国现在海晏河清,陈皇不需要用此来凝聚人心,他此次大赦天下,主要是为了太后积累福报,凡是在反逆、大逆等十恶之外的,都会得到赦免。 不过,这种赦免也有时间限制,只有在大赦之前的犯人有效,想要趁着大赦天下的机会,作奸犯科者,会得到更严厉的惩罚。 赵蔓双手托着下巴,说道:“父皇还说,皇祖母的寿辰要到了,这次寿辰,宫里要大办,办的热热闹闹的……” 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认为热闹会带来好运,会在有人重病之时,行嫁娶之事,或是大办寿宴,希望能借此赶走霉运。 唐宁看着她,问道:“太后患的是什么病?” 赵蔓摇了摇头,说道:“太医说是消渴症,没有办法根治,只能尽量延续她的寿元……” 听到消渴症的名字,唐宁便轻轻摇了摇头。 消渴症就是糖尿病,这种病在后世医疗发达的时代,也属于可控不可治,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有效的药物控制。 科学尚且无法做到的事情,陈皇想要通过大赦天下和大办寿宴来做到,显然也不可能。 他揽着赵蔓的肩膀,说道:“别难过了,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 赵蔓抬头看着他,问道:“如果我老了,变成老太婆了,你还会陪我一起看星星吗?” 唐宁将他揽紧了一些,说道:“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不会变老的仙女……” …… 大赦天下是大事,在当朝,只在陛下登基的时候有过一次,对于那些犯错不大的犯官来说,这是一个极好的消除罪责的机会。 左骁卫的几名参军就是这么想的,他们所犯的不算是大罪,无非是贪污渎职之类,在大赦面前既往不咎,连一点案底都不会留下。 “独断专行又怎么样,他能违抗陛下的命令吗?” “这次可真悬啊,幸亏遇到了大赦……” “真是被吓死了,要是唐中郎将过两天才将那些东西交给兵部,可就错过大赦了……” …… 几名参军聚在一起,皆是庆幸不已。 一人从他们的身旁路过,手中拿着一叠卷宗之类的东西,一名参军看着他,问道:“王司阶,你手上拿的什么东西?” 那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说道:“这是唐中郎将让我从兵部取回来的卷宗,说是再改改,过两天再送过去……”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三十一章 告密 大赦天下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唐宁不予评价,这是一种拉拢民心的手段,对百姓的从善意识也有促进作用,不能用后世的思维去评价封建体系的独有特色。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但左骁卫中的那几名参军,却不在大赦之内,因为他们晚了两天,正好错过了这项政策。 张左郎将不知怎么的,最近这两天老实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彻底自暴自弃,整日都待在营帐里。 他不给唐宁添麻烦,唐宁也懒得去找他的麻烦,毕竟张超还有一个驸马的身份,算是皇亲国戚,要是还死抓着他不放,那就是不给陈皇面子了。 张超愿意当他的混日子左郎将,唐宁便满足他这个愿望。 骁骑营的事情近乎都已经安排好了,还剩下几名校尉,实在是找不到什么人了,只能从底下再提拔出来几位。 校场之上,凌风带着第二营的五百人绕着校场跑圈,声势极为浩大。 一名小都尉向前跑了两步,喘着粗气,问道:“凌都尉,听说唐将军是您的妹夫?” “你以为呢?”凌风瞥了他一眼,说道:“唐将军的夫人是我的表妹,他不是我妹夫是我什么?” 那都尉道:“真想不到,您和唐将军还有这一层关系。” 他想了想,又看向凌风,问道:“凌校尉知不知道,唐将军为什么一直没有安排第一营校尉?” 这件事情其实凌风也好奇,目前为止,左骁骑营十名校尉,九名已经有了归属,唯独第一营的校尉,唐宁迟迟没有安排人。 第一营是十营中最重要的亲卫营,第一营校尉也是亲卫首领,宁缺毋滥,必须要保证忠诚,除了忠诚,还要懂事,确实不是那么容易决定的。 骁骑营的事情暂且告一段落,该留的留,该走的走,训练的事情不是唐宁的强项,老郑会安排好一切的。 他从骁骑营出来,回了城,准备去天然居小坐一会儿。 走到门口时,正好与另一群人遇上。 据他所知,这次大赦,康王似乎也被解除了禁闭,三个月的禁闭,仅仅持续了一个多月就结束了。 康王这次也算是沾了大赦的光,应该是要在这里设宴,身边全是他的拥簇者。 康王的身边是一名陌生的中年男子,从他站的位置来看,应该是除了康王之外,一行人中身份最尊贵的。 康王也看到了唐宁,瞥了他一眼之后,就移开视线,对身旁的中年男子道:“徐先生请。” 徐先生的目光在唐宁的脸上停留一瞬,随后便笑了笑,说道:“殿下先请。” “徐先生……”康王等人离开之后,唐宁口中喃喃了一句,随后便摇了摇头,走进天然居,选择了另一条路。 不多时,天然居的湖边,唐妤在湖边散着步,看着他,问道:“什么时候带夭夭过来,我还有些话想和她说。” 唐宁道:“她还没有回家,等她回来了,我再带她过来。” 唐妤点了点头,又道:“这么久的时间,小如和小意怎么还没有怀孕,孩子的衣服我都准备好了……” 唐宁有些尴尬的说道:“她们还小,现在不适合生孩子。” 一旁的苏媚看了看他,说道:“她们两个不小了吧,连她们都不适合,你觉得什么年纪的女子适合?” 唐宁想了想,看着苏媚,说道:“至少得和你一样吧……” 二十三岁的苏媚,在生孩子这件事情上,显然要比十**岁的小如和小意更适合。 唐妤有些责怪的看了唐宁一眼,说道:“怎么和媚儿说话,她还没嫁人呢,口无遮拦的……” 苏媚瞥了唐宁一眼,无所谓道:“没事,我早就习惯了。” 唐宁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从医学的角度来说,她现在的年纪,生孩子最适合,等到过两年老了……” 苏媚看着他,嘴角扬起一丝弧度:“两年?” “我说错了。”唐宁从她身上察觉到一丝危险,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过几年,过几年……” 苏媚将手腕搭在唐宁的肩膀上,笑道:“我们去那边聊聊,到底是几年,我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呢……” 唐妤看着苏媚挟持的唐宁向前方走去,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沿着湖边,缓慢的踱着步子。 另一边,两道人影从主楼走出来,扶着湖边的一棵树呕吐不止,周围酒气冲天。 “得,得亏这次大赦,要不然,殿下还要被禁足,禁足两个月!” “听说太后的身体不行了,也不知道这次能挺多久……” “为了这次太后的寿诞,陛下是真的费心了,这阵仗,前所未见……” …… 两人吐完了,互相搀扶着,还在高谈阔论,某一刻,其中的一人脚步一顿,目光望向湖边,诧异道:“咦,你看那边那位,是不是唐家的二小姐唐妤?” 另一人摇了摇头,说道:“你是真醉了,唐家二小姐唐妤都失踪一年多了,怎么可能在京师出现,更何况,唐妤我见过,明明就不是那个样子!” “可能是我眼花了吧……”那人摇了摇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诧异的望了一眼,喃喃道:“可是除了脸,怎么看都像啊……” …… 今日是康王解除禁足的第一天,康王高兴之下,在天然居设宴,喝的大醉而归。 康王府内,康王对徐先生深深的鞠了一躬,说道:“徐,徐先生,以前是本王不对,你,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康王醉眼朦胧,说道:“你这一走,本王就像是丢了脑子一样,身边连个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以后本王一定听你的话……” 徐先生看着他,微笑道:“殿下醉了。” 康王挥了挥手,说道:“本王虽然醉了,但是本王说的都是心里话,以后这王府,徐先生的意思,就是我赵诚的意思……” 周围的其他人闻听此言,心中皆是一震。 听康王的意思,似乎是将徐先生当成了主心骨,看来以后要对徐先生更加尊敬了。 说来也是,徐先生离开这些日子,康王险些就酿成了大祸,像徐先生这种智计超群的谋士,在哪里都应该得到重视。 面对康王的一番话,徐先生只是微微一笑,对王府的一名下人说道:“还不快扶殿下去休息?” 那下人脸上露出恭敬之色,点头道:“是,徐先生。” 康王的禁足解除,徐先生回归,应该是康王府近两日的两件大事。 因为曾经犯过的错误,康王这次给予了徐先生充足的信任,王府的一应大小事务,皆由他管理,他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王府第一管家,就连他的徒弟,在王府的地位,都变的水涨船高起来。 “小徐先生。” 年轻人走出康王府邸的时候,门房立刻恭敬的行礼。 这时,一顶轿子在康王府门前停下,一人匆匆的走下来,说道:“我要见康王殿下,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殿下禀报!” 年轻人看着他,说道:“殿下宿醉未醒,吴大人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先禀报徐先生。” 吴庸作为康王党羽,自然知道徐先生在康王府的地位,略微思忖了一瞬,便立刻道:“还请快快带我去见徐先生!” 片刻后,康王府某处房中,徐先生看着吴庸,问道:“吴大人有什么要事?” 吴庸神色认真道:“我发现唐家那位失踪的二小姐了!” 徐先生的目光从别处移到他的脸上,问道:“哪个唐家?” 吴庸道:“当然是端王的那个唐家,他们家的二小姐不是很久以前就失踪了吗,我昨天在天然居看到她了,她和那唐宁在一起……,对殿下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若是利用的好,可以同时打击到唐宁和唐家……” 徐先生看着他,问道:“你确定,你真的看到唐家二小姐了?” “千真万确!”吴庸拍着胸脯说道:“吴某识人无数,虽然她的容颜有所改变,但我敢肯定,那就是唐家二小姐,唐妤!” 徐先生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望向他,问道:“这件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吗?” 吴庸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是我昨天晚上在天然居吃饭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想了一夜,才确定那女子就是唐妤,一早就来禀报殿下了,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徐先生再次点头,看着他,微笑道:“很好……”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三十二章 投诚 吴庸即将走出康王府的时候,心中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家二小姐唐妤的失踪,曾经在京师掀起了很大的波澜,最终刑部和大理寺都没有查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此案只能不了了之。 现在他看到唐宁和唐妤在一起,若是禀报朝廷,唐宁的罪名便大了,如果运作的好,就连唐家也能顺便打击一下。 唐家是康王的死敌,唐宁和康王的关系也不同先前,这件事情可谓是一石二鸟,若是康王得知这个消息,不说重重的奖赏他,也会大加夸赞一番------可徐先生得知这个消息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高兴的意思。 吴庸驻足思索间,一名面带轻纱的女子,从他身旁缓缓走过,引起了康王府几名下人的小声议论。 “想不到徐先生看起来挺正经的,其实也和我们一样,回了一次老家,居然带回来了一名西域女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英雄难过美人关,男子汉大丈夫,家中有几房美妾怎么了?” “那也不用那么小气啊,还蒙着面纱,像是怕人见到一样,那些西域女子在我们眼里,都没什么区别的……” …… 听着众人的议论,吴庸的脚步忽然顿住,有些僵硬的转过身,看着那名蒙着面纱的西域女子消失在一道门前。 康王府的一名管事看着他,笑道:“吴大人,别看了,那是徐先生的女人,况且人家蒙着面,你也看不到脸……” 辨认一个人是谁,不一定非要看到脸,事实上,只看脸是很容易被欺骗的。 面容可以通过易容术来改变,但是她的神态,气质,甚至是走路时习惯性的动作,一般而言是很难改变的,也没有人会刻意去改变。 知道了这些,哪怕是脸上蒙着面纱,也掩饰不了她的真实身份。 通过面容以外的这些东西去识人,是他的强项所在。 吴庸此刻琢磨的不是这件事情,他疑惑以及惊惧的是,唐花重金买下的西域侍女,为什么会在徐先生这里?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开始发白,额头沁出冷汗。 他此刻终于明白,徐先生刚才的话怪异在哪里了。 他刚才说的话,分明是想要他死! 徐先生是康王最信任的谋士,从那西域女子便能看出来,他和唐家显然也有密切的联系,这件事情揭发出来,对唐家有利,对康王也无害,无论如何都不会损害徐先生的利益…… 他想不通这件事,可想不通不是重点,重点是徐先生想要他死…… 吴庸转过身,抬起一只脚,却不知道该迈向何处。 一条路是康王寝殿的方向,一条路是通往徐先生住处的路。 着两条路中,不一定有活路,但却一定有一条死路。 他站在原地,沉默许久,终于选择了一条,迈出步子。 …… 徐先生房中,年轻人看着他,说道:“先生,吴庸此人不能留。” 刚刚走进来,脸上蒙着面纱的女子道:“我马上安排人除掉他。” “让他闭嘴的方法有很多种,何必弄出人命。”徐先生摆了摆手,说道:“国主说过,每个人都享有生命的权利,没有人可以随意剥夺。” 年轻人想了想,皱眉道:“国主仁慈,可吴庸……” 一名侍从走进来,说道:“徐先生,吴庸吴大人求见。” 年轻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徐先生看着那下人,说道:“让他进来吧。” 吴庸艰难的走进来,走到徐先生身前时,“噗通”一声跪下来,说道:“吴庸愿意归顺徐先生,日后唯先生马首是瞻!” 徐先生看着他,平静道:“吴大人这是做什么?” 吴庸道:“关于唐家二小姐的事情,全凭徐先生做主,徐先生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吴庸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看到过,更不会告诉康王……” 徐先生望着他许久,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异色,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吴庸的目光望向房间之内的西域女子,小声道:“那天我看到她被唐买了回去。” 那西域女子摘掉面纱,惊异的看着他。 吴庸跪在地上,拱手道:“今日所发生之一切,我发誓不会说出去,从此以后,吴庸但凭徐先生驱使……” …… 康王府,宿醉刚醒的康王走出寝殿,看到一人从某处院子走出来,问道:“吴少卿找本王何事?” 吴庸看了看一旁的徐先生,抿了口唾沫,说道:“回殿下,太后的寿辰将至,陛下命礼部和光禄寺联合筹办此次寿诞,足见陛下对这次太后寿诞的重视,殿下一定要仔细的选择贺礼,莫要被端王比了下去。” 吴庸是光禄少卿,光禄寺掌祭祀、朝会、宴乡酒醴膳羞之事,在这些事情上,要先于其他人得到消息。 康王看着他,问道:“你找本王就是为了此事?” 吴庸点了点头,说道:“康王殿下千万不要小看此事,陛下对太后的感情殿下清楚,若是在这件事情上被端王比下去,就算陛下不明说,心中也会有芥蒂……” 虽说礼物的轻重代表心意的多少,但朝廷前些日子才禁止铺张浪费,大讲排场,康王觉得吴庸有些小题大做,却也将他的话记在心里,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 …… 骁骑营,唐宁从营房走出来,看着在校场上训练的众人,觉得有些无聊。 左郎将张超彻底的自暴自弃了,每天虽然还来骁骑营,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 而且他每天走的时候,都要换上一身普通卫士的装扮,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受了刺激的人最好不要招惹,因此对于他迟到早退,在营中喝酒的事情,唐宁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人找事,他反而不知道做什么,想到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晚上回城的时候,和萧珏一起去了陆家。 萧珏和陆雅在角落里卿卿我我,唐宁对陆腾说明了来意,陆腾看着他,诧异道:“陈舟,你要陈舟做什么?” 唐宁道:“左骁卫还缺一名校尉,我觉得他很适合。” “他现在只是一名队正,直接提拔他当校尉,不太合适吧?”陆腾看着唐宁,只以为他是在开玩笑。 他入羽林卫多年,随团出使楚国,后又在十六卫大比中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这才好不容易爬到校尉的位置。 他手下一个小小的队正,一转眼就能和他平起平坐,他的心中未免会有些失衡。 “不过是一张告身的事情。”唐宁道:“既然他只是一个小队正,你不会不放人吧?” 陆腾摇了摇头,说道:“我同意也没有用,还得凌云将军同意。” “我就当你同意了。”只要陆腾点头,凌云那里,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便宜大舅子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问问陈舟自己的意思。 陈舟所在的陈家,是京中某个陈家的分支,陈家主脉也只能算是一个中等家族,家中只有一个队正的,更是属于微末之流了。 从羽林卫中将他要出来,不是唐宁非要强人所难,是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陈舟更适合亲卫首领的位置……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三十三章 登门 陈强只是京师陈家的一个旁系子弟,成家后搬出陈家主脉,其实已经和普通人无异。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唯独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家中唯一的儿子还算争气,在羽林卫中任着队正,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队正,远不能和陈家主脉最优秀的子弟相比,但他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此刻,陈家之中,作为家主的陈强却格外和气,看着对面一名中年男子,笑道:“赵兄能同意这门婚事,真是太好了。” 中年男子一脸的不悦,说道:“前些天,银琦卫中的一个都尉也来我们家提亲了,你们家陈舟什么时候能坐到都尉的位置,要不是那不孝女死活都要跟着你们家儿子,你以为我会同意吗?” 陈强尴尬道:“他现在已经是队正了,再熬几年,或许有希望的。” 中年男子道:“羽林卫是什么地方,除了京中的大家子弟,其他人熬到队正,已经是到顶了……” 中年男子的话有些刻薄,但毕竟是有求于人,陈强也不好说什么,那中年男子倒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换了个话题,说道:“要娶我家女儿也可以,谈好的彩礼一文都不能少,婚事必须大办,所有的东西都用最好的……” 陈家毕竟只是小门小户,对方要求的彩礼,他们堪堪负担得起,但若是要满足他这个要求,则是有些困难。 陈强看着他,为难道:“赵兄,这婚事呢……” “这没什么好商量的。”中年男子摆了摆手,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嫁给你儿子已经是委屈了,要是连这些场面都委屈,以后还能不受委屈吗?” 中年男子摆明了对陈家的看不起,陈舟站在后方,表情憋屈,却也不得发作。 他眼神一撇,看到一道人影在陈家下人的陪同下走过来。 这时,那中年男子看着他,说道:“我女儿嫁到你们陈家,你以后要还敢让她受委屈,我……”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陈舟没有理会他,而是大步的向着前方走去。 中年男子指着他,怒道:“你……” 陈舟大步走上前,对唐宁行了一礼,恭敬问道:“唐将军,您怎么来了?” 唐宁看了看后方,问道:“有客人?” 陈舟点了点头,唐宁目光收回来,说道:“既然有客人,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左骁卫第一营还缺一个校尉,你有没有兴趣?” 陈舟怔了怔,问道:“校,校尉?” 唐宁点头道:“陆腾和凌云那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你要是想过来,明天直接来营里报道。” 说完他便挥了挥手,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直到唐宁的身影消失,陈舟才缓过神来,想要追上去的时候,陈强已经走上来,看着他,不满道:“你岳父和你和你说话呢,你怎么……” “别,我可没有他这样的姑爷……”被他看不上的姑爷无视,中年男子沉着脸,大步向门外走去。 这次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日后他就更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走到陈家门口,迎面有一名青年走过来,诧异的看着他,问道:“爹,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谈好了吗?” “谈什么谈!”中年男子挥了挥手,说道:“陈家根本没有将我们赵家放在眼里,我就是养她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嫁过来的!” “这又是怎么了……”青年看了看他,随后又诧异道:“对了爹,唐将军怎么会来这里?” 中年男子看着他,问道:“什么唐将军?” 青年回头看了看,说道:“我们左骁卫唐中郎将啊,刚才从陈家走出去的那位就是,爹你刚才没看到?” 中年男子怔了怔,问道:“就是你说的,手段很厉害的那位唐将军?” 青年点了点头,说道:“要不是唐将军把左骁卫彻底清洗了一遍,空出了很多位置,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当上第一营都尉……,哎,爹,你怎么又回去了?” 陈家,院内,陈强看着陈舟,问道:“你说刚才那位是左骁卫将军,他来我们家是让你去左骁卫当校尉的,你一个小小的队正,过去就能当校尉?” 陈舟也是难以置信的点了点头,说道:“唐将军说了,如果我愿意去,明天就可以去营里报道了。” “天底下有这么好的好事?”陈强看了看他,警惕道:“会不会是骗子?” 陈舟摇了摇头,说道:“唐将军不会用这种事情骗我的。” “贤婿说的对啊,亲家怎么能这么想,唐将军何等人物,怎么会骗人呢?”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看着陈舟,责怪道:“唐将军亲自来陈府,你怎么也不留下他喝杯茶,这么不懂礼数……” 陈强看着他,诧异道:“赵兄你……” “哎,都快要是一家人了,还叫什么赵兄,应该叫亲家了。”中年男子看着他,说道:“我已经让人算好日子了,下个月就为他们操办婚事……” 陈强怔了怔,说道:“下个月怕是有些仓促,我们还得筹些银子……” 中年男子大手一挥,说道:“不用筹了,他们两个人的婚事,我赵家全包了,都是一家人,不讲究这些。” 他说完才看着陈舟,问道:“唐将军真的让你去当校尉?” 陈舟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又问道:“第几营?” 陈舟道:“第一营。” 第一营是亲卫营,第一营校尉,必定是心腹中的心腹,前途无量。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拍了拍陈舟的肩膀,说道:“既然唐将军如此赏识,你一定要好好干,正好你大哥也在第一营,以后还要你多多照顾……” …… 左骁卫现在是十六卫中的龙头,在左骁卫当校尉,前途自然要比一个羽林卫队正好得多得多,陈舟第二天就来营里报道了。 唐宁还听说,他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原以为他早就已经成家,毕竟没有多年的练习,绝对没有那么好的绳艺,如今看来,他可能还是靠天赋多一点。 校尉其实是每一卫中的中坚力量,军营禁止饮酒,结束了一天的训练之后,唐宁做主,将他们所有人都带到了天然居。 十名校尉该撤的撤,该换的换,现在的这十人,虽然不能说对他忠心耿耿,但至少也都兢兢业业,在认真履行作为校尉的责任。 现在不是在军营,众人也都放得开一些,几坛酒下肚,也都有些醉意了,酒量不好的,已经喝的七倒八歪。 唐宁看了看上酒的侍从,问道:“苏掌柜在吗?” 那侍从点了点头,说道:“在的。” 唐宁站起身,看着众人,说道:“你们先喝,我出去一会。” 一名校尉打了个酒嗝,起身说道:“唐将军要去找苏姑娘吗,为何不将她叫出来,我们还不知道京师第一美人长什么样子呢……” 凌风也接口道:“是啊,不如让苏姑娘出来弹奏一曲……” “喝你们的酒吧!”陈舟站起身,将两人按下去,随后便走到唐宁身前,说道:“唐将军,我送您。” 唐宁出了主楼,走进苏媚的院子,陈舟便站在院门口,抱刀靠在墙上。 主楼雅阁之中,凌风灌了口酒,拍拍桌子,不服气的说道:“那姓陈的有什么本事,刚来就成了第一营校尉,老子还真不明白,姓陈的到底比我强在哪里?”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三十四章 苏媚下江南 苏媚今天罕见的没有忙碌,唐宁走进去的时候,她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抬头望着月亮发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看到唐宁走进来,她的视线收回来,站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问道:“新婚燕尔,怎么不多陪陪你们家三夫人?” 就算是要陪三夫人,也要经过岳父大人同意,唐夭夭回门之后,唐财主就像是不打算让她回来了一样,每天都对她有安排不完的事情,看样子,像是要让她全盘接手唐家的生意了。 唐宁走过去,坐在她的对面,说道:“带他们来天然居吃饭,顺便过来看看。” “正好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苏媚看着他,说道:“我要出一趟远门,娘就交给你了,小桃你也帮我照顾着。” 唐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外人并不能出入内院,将娘接过去也没有什么大碍,但她将此事说的如此郑重,还是唐宁首次见到。 唐宁看着她,问道:“去哪里,去多久?” “江南,至于去多久……”苏媚摇了摇头,说道:“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年半载都有可能。” 关于苏媚的事情,唐宁一般不会刨根问底,但这次显然不一样,他看着苏媚,问道:“有危险吗?” “放心。”苏媚看着他,说道:“不是我一个人去,师父也会和我一起。” 既然她这样说,唐宁也就不多问了,只要在她走之前,找个时间将娘接过去就行。 片刻后,天然居隐蔽的小院,唐妤看着苏媚,目中浮现出一丝亮色,又看向唐宁,说道:“江南啊,以前就听说江南好,风景如画,气候宜人,你爹曾说带我去江南看看,可到现在还没有去过一次江南。” 苏媚牵着她的手,笑道:“这次是有任务在身,或许还会有些危险,等到以后得了空,我再带娘去江南看看。” 唐妤看着她,担忧道:“怎么还有危险?” “小危险啦……”苏媚丝毫不以为意的说道:“吃饭还会被噎死呢,这点危险,没事的……” 唐妤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说道:“乌鸦嘴,呸呸呸……” 唐宁微笑的看着这一幕,除了唐水之外,苏媚怕是和娘感情最好的了,只是这一次苏媚的江南之行,却是不能带着她,等到以后自己有机会,一定要带她去江南看看。 他在院中小坐了片刻,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才走出院子。 陈舟缓步走过来,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陈舟比凌风他们强就强在懂事和眼色,这也是第一营校尉除了他不能是别人最主要的原因。 从苏媚的院子去主楼的路上,唐宁意外的遇到了一个人。 徐先生似是在湖边散步,与唐宁迎面相遇时,稍稍让开一个身位。 草包和傲气如康王,竟也会对别人尊崇有加,因此在唐宁第一次见到那位徐先生的时候,就特别留意了他。 此人给人的感觉,不过是文质彬彬一书生,但一看就是心机深沉的谋士类型。 据说康王这些年和端王争斗能不落下风,便是因为有一位徐姓谋士辅佐,应该就是他了。 可这种聪明人,没理由看不出来康王其实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恐怕就算是在陈皇心中,如果真要在康王和端王两人中选一个,康王被淘汰的概率也要大上一些。 不过这是别人的选择,康王身边能有这么一位人才,才能和唐家和端王斗的旗鼓相当,唐宁很希望看到这一点。 …… 苏媚在二月初的时候,离开了京师,去往江南。 天然居每日客流依旧,唯独那座小院人去楼空,京师第一美人向来神秘,十天半月甚至数月不出现在众人眼中,也是常有的事情。 苏媚离开之前的某一个深夜,唐宁将唐妤接回了家中,还有苏媚拜托给他的小桃,也暂时住在唐家。 朝廷最近最重视的事情,应该是太后的寿诞,当初礼部侍郎刘风的母亲六十大寿,刘风不过是奢侈了一点了,就被贬谪去了外州,好事变坏事。 这才过了没多久,皇帝的亲娘过寿,还不是六十或是七十这样的大寿,就已经弄得整个京师沸沸扬扬,排场之大,世所罕见,届时,京中六品以上的官员都会参与,再加上各家的命妇诰命等等,花费怕是抵得上刘风的母亲过六十次六十大寿了。 这种参与是强制的,谁不去就是不给皇帝面子,不去就是不祝福太后多福多寿,没有人敢让皇帝因为这件事情记住他。 唐宁自己家中,三位诰命,到时候也会一起参加。 太后的寿诞将近,赵蔓也变的烦恼起来。 关于送太后什么贺礼,她已经烦恼好几天了。 太后什么东西都不缺,送的东西不能太便宜,不能太俗,也不能太大众化,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唐宁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好了,你不用再烦恼,这件事情交给我了。” 赵蔓高兴的跳起来,问道:“真的?”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保证不会落了俗套,把别人送的全都比下去。” 赵蔓“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道:“那我就去找两位姐姐逛街了……” 唐宁今天也要去逛街,不过不是和小如小意,也不是和赵蔓,而是和萧珏。 当然,这并不是他对萧珏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而是他们有正事要办。 骁骑营中的火药时间太久,已经没办法用了,而且军中的火药和火器水平,比唐宁想象的还要差一点,急需改进。 唐宁自己没这个本事,更不会贸然改良这些东西,用自己的生命去开玩笑。 京中的烟花铺子有不少,那些烟花匠人,对于火药才真的是熟悉,对于火药的威力控制,也肯定比任何人都熟悉。 做一个烟花匠,实在是委屈他们了,他们做军事顾问也绰绰有余。 年节到元宵之间,或是每逢什么节日,是这些烟花铺子生意最火爆的时候,平日里则是门庭冷落,没有多少客人。 唐宁和萧珏走进一家铺子,那掌柜的立刻迎上来,笑问道:“客官要什么,我们这里什么都有,有窜天猴,麻雷子……” 萧珏问道:“这些烟花都是你做的?” “那可不嘛!”掌柜的道:“小人这是祖传的手艺,已经传了几辈了,这手艺,京师独一份……” “行了。”萧珏挥了挥手,说道:“明天早上去左骁骑营报道。” 听到萧珏的话,掌柜的脸色顿变,颤声道:“小,小人平日里遵纪守法,可没犯什么罪啊……” 和他解释了好久,这掌柜才明白,他们不是来抓人的,有些忐忑的应承下来,明天一定按时到骁骑营报道。 这件事情,其实带着一些强制的味道,但若是他们能留在军中,不仅能一辈子衣食无忧,运气好的,还能荫及后代。 走了几个烟花铺子,萧珏看着唐宁,问道:“已经找了三个了,还要找几个?” 唐宁道:“还有两家,从两个里选一个吧。” 萧珏重新敲开了一间铺门,看着从里面走出来的一名老者,正要发问,忽然怔了怔,看向他空荡荡的袖管。 老者低头看了看,说道:“年轻时候捣鼓烟花,不小心炸断的,两位要买烟花吗?” 萧珏正要发问,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用问了,就他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偷表姐 左骁卫营地的后山上,这两天总是传来震天的巨响,好在营地周围没有什么百姓村落,也不存在扰民的情况。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宁觉得,既然火药这东西已经出现了,就不能浪费,历史的大势是不可逆转的,此物迟早会在战场上发挥它应有的效用。 既然如此,就干脆让它早些发挥它的威力吧。 当然,他不具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而且怕死,改良火药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人来干。 这些烟花匠人,大都是祖辈相传,手中的配方各不相同,造出来的火药威力也不尽相同,他们这些人聚在一起,互相交流之下,小小的火药能被他们玩出花来。 一般而言,这种传家的本事,普通人就算是死也不会外传的,但从一介商人,摇身变为军中官员,荫及子孙的机会,他们谁也不想放过。 唐宁已经向陈皇请旨,请求在左骁卫之外,单独建一个火器营,专门研究火器和火药,已经得到批准。 也不用太过担心这些人的安全问题,但凡捣鼓火药一辈子,还能站在他面前喘气的,都是经过筛选之后的精英。 萧珏走过来,看着他问道:“请那些人,有用吗?” 唐宁道:“以后就知道了。” 事实上,经过几人的交流和研究,两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造出了一种比军中秘方爆炸威力还大的火药,虽然只是大了一点,但也是进步,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更加先进的成熟产品出现了。 唐宁瞥了瞥换了一身普通卫士衣服,走出军营的张超,问萧珏道:“张左郎将怎么回事?” 萧珏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可能又是去私会哪个相好的了吧。” “私会?” “不私会的话,那女的活不了多久。”萧珏瞥了瞥他,说道:“不然你以为义阳公主泼妇的名头是哪里来的?他表面上不管张超在外面风流,可他在外面的相好一旦被她知道,第二天就会沉井……” 这义阳公主果然残忍,唐宁心中暗自庆幸,幸亏他家里的娘子都一顶一的好,不像萧珏,守着一个母老虎,这辈子要是敢有其他的相好,他的相好不会被沉井,他被沉井的可能性倒是挺大的。 他可怜的看了萧珏一眼,说道:“我去后山看看,营里你盯着点儿……” …… 太后的寿诞越来越近,京中上到百姓,下到权贵,无人不知。 此次太后寿诞,陈皇又是宴请全京官员权贵,又是大赦天下的,布告贴的满世界都是,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为太后祝贺,这种情况下,唐宁也不能太吝啬,和萧珏商量了一下,各自准备了一份不算太重也绝不算轻的礼物。 唐宁总觉得爱财如命的陈皇是不是有借机收礼的想法,这次太后寿宴收的礼物,他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唐家内院之中,唐妤将一个小包袱交给唐宁,说道:“明天是水儿的生辰,你帮我将这件东西交给她。” 唐宁掂了掂包袱,发觉并不重,好奇道:“这是什么?” “是我为她缝的衣服。”唐妤解释道:“从她出生之时起,每年我会都亲手为她缝一套衣服。” 她对唐水简直比亲娘还好,难怪唐水从小就和她亲,唐宁拎着包袱,说道:“我明天给她。” …… 天然居,湖边某处偏僻的角落。 京中有湖的园子不多,天然居便算是其中一个,虽然此处的湖并不大,但也不小,湖边绿树如茵,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湖边的树林中,便成为了年轻男女心中的圣地。 什么礼教和矜持,在这夜幕降临下来之后,便被夜幕侵蚀的一点儿都不剩了。 唐宁站在湖边某偏僻处,看着走过来的唐水,将手上的小包袱递给她,说道:“娘让我给你的。” 唐水接过礼物,看着身后树林中的影影绰绰,小声道:“让人送来就行了,为何偏偏选在这个地方?”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送去唐家,万一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如果不是担心被唐家人看到,他也不会搞得像是地下情一样。 唐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问道:“你的呢?” 唐宁道:“什么我的?” 唐水蹙眉道:“你的礼物呢?” “忘记准备了……,下次,下次一定记得。”唐宁道:“我先走了。” 唐水站在原地,手中拿着那只小包袱,心头略有些失望。 这一丝失望,只在心头一闪而过,她便转身欲要离开。 “咚!”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石头落入水中的声响。 她下意识的转头望去,却发现一道光芒从湖对面直冲上天,在到达最高处的时候,炸裂开来,化作漫天银花。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便又有一道、两道、无数道光芒直冲云霄,一束束烟花,在天空崩裂,又映在湖面上,将这一篇天地映照的宛如白昼。 京师在逢年过节之时,大户人家都会燃放烟花庆祝,但她却从未见过如此的盛景。 此刻,不仅是天然居的客人,几乎是满京的百姓,都被这绚丽的烟花表演所吸引。 “好漂亮!” “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烟花!” “不知是何人的手笔,这要花多少银子啊……” …… 绚丽的焰火足足持续了半刻钟,才有了消散的迹象,然而正当所有人都遗憾的以为这场烟花即将结束的时候,又有数道焰火冲天而起,只不过这一次,烟花炸开之后,并没有消失,而是在天空中留下了几个字。 花灿金萱,遥叩芳辰。 “今日莫非是哪位姑娘生辰?” “这场烟花,难道只是为了祝贺某位姑娘生辰,好大的手笔啊!” “到底是何人如此手笔,他是将全京师的烟花都搬空了吗?” …… 天然居中,已经有人向着湖对面疾步而去,想要一探究竟。 唐水站在湖边,怔怔的看着天空中的字迹消失,回过神来,再望向前方的时候,唐宁的身影早就看不见了。 那丝失望,早就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黑暗中,她的嘴角微微翘起,身后的树林中,一名女子靠在树上,喃喃道:“不知道是哪位姑娘今日芳辰,她真幸福……” 她的身边,一名男子望着湖边的身影,又望了望某道身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 唐宁站在暗处,看着湖边的那道身影。 唐水的生日,他这个做表弟的,自然要表示表示,不然也太不像话了。 所以他提前一天让人准备了这些,想要给她一个难忘的生日。 女孩子一般都喜欢这种浪漫的东西,要不是他该泡的妞都已经泡上了,他是不会将这种压箱底的泡妞招数拿出来的。 当然,他为唐水准备这些,只是单纯的生日礼物,并不是想要泡她。 他躲在暗处看了看,却也没看清她的表情,只感受到她似乎心情还不错,今日的目的应该也已经达到了。 唐宁打算离去时,看到一对年轻男女挽着手从林中走出来。 他看着那男子,诧异道:“张……” 张超面色一变,上前几步,走到他身前,小声道:“不要暴露我的身份,要不然我就把你偷表姐的事情说出去……”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太后寿诞 人言可畏,虽说唐宁行的正走的直,但也不想被人造谣。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看了张超一眼,说道:“是张队正啊,巧了巧了……” 他拍了拍张超的肩膀,笑着离去,张超捂着肩膀,使劲的揉着,有些惊异的看着唐宁的背影,不知道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手劲。 那女子走上来,问道:“他是谁啊?” 张超道:“一个军中同僚,真是巧了。” 女子点了点头,随后便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升队正的,怎么也没有告诉我?” 张超道:“今天刚升的,不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吗……” …… 唐宁一觉醒来,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听到晴儿和秀儿还在讨论昨天晚上的烟花事件。 昨天的那一场烟花表演,唐宁可是命那些人将各自压箱底的绝活都拿出来了,别说晴儿她们了,就连皇帝都没有见过。 京师百姓没有见过如此盛大的烟花表演,也属正常。 今天是太后寿诞,太后的寿诞和唐水的生辰只差一天,但排场却是天差地别。 寿宴的举办地点不在皇宫,而是在宫外的一处皇家园林。 陈皇提前半个月,就让人布置场地,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园内的灯火便全都点亮,京中官员权贵,携带着家眷,陆续开始入园。 唐水随着唐家众人入园的时候,从路边的一辆马车上,也走下来一道人影。 安阳郡主看着她,说道:“水儿,你等一等。” 唐水停下脚步,等她一起过来。 安阳郡主走过来,和她一起走进大门,偏过头问道:“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我去唐家找你,伯母说你不在。” 唐水道:“我有事出去了。” “你不会忘记昨天是你的生辰了吧?”安阳郡主看着她,说道:“每年你过生辰的时候,我们可都在一起,昨天晚上你有什么事情出去?” 唐水道:“没什么,出去走了走。” 安阳郡主看着她,问道:“昨天晚上那一场烟花你看到了吗?” 唐水点了点头,说道:“看到了。” 安阳郡主道:“昨天是你的生辰,偏偏又有那么一场烟花,不会是有人为你准备的吧,我记得,京中好像没有哪位闺秀是昨日生辰了……” “想什么呢你……”唐水看了她一眼,说道:“有谁会为我准备这些?” “那可不一定。”安阳郡主看了看她,说道:“说不定是哪家公子瞎了眼,看上了你这位京师魔女……” 唐水抬起手,作势欲打,一道声音忽然从旁传来。 “原来你们在一起啊。”唐宁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了安阳郡主和唐水,他走过来,看着唐水,问道:“昨天送你的礼物还满意吗?” 安阳郡主看着他,问道:“什么礼物?” 唐水挽起她的胳膊,说道:“快点进去了……” 安阳郡主被她生生的拽进去,钟意走过来,看了看前方,问道:“她们怎么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们女子的心思,谁知道呢?” 女人心海底针这句古话说的很有道理,明明很喜欢的礼物,表面上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唐宁昨天躲在暗中,看到的她可没有刚才那么淡然。 进了园子,钟意和唐夭夭居然也聊到昨日的烟花事件,唐夭夭对此很意动,似乎是要投资一个烟花铺子。 钟意的专注点则不一样,颇有些八卦的问道:“也不知道昨日生辰的那姑娘,和那人在一起了没有?” 唐宁看了看她,诧异道:“为什么要在一起?” 钟意看着他,说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他准备了那么美丽的烟花,难道不是要求爱吗?” “谁说放烟花就是要求爱了……”唐宁瞥了瞥她,说道:“就不能是朋友,或是亲人什么的吗……” 钟意笑了笑,摇头道:“相公想的太简单了,若不是求爱,为什么会送一场美丽的烟花呢?” 唐宁怔了怔,问道:“京师有这规矩?” …… 难怪唐宁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按照他的设想,这一招适用的,应该是这样一个场景。 天上挂满星星的夜里,他和赵蔓坐在屋顶,赵蔓靠在他的肩头,他伸手指着前方,远处的天空上,立刻便出现一片绚丽的烟花。 这个时候,她感动之下,便会顺势躺在他的怀里,再然后…… 这个场景下,赵蔓可以换做小如,换做小意,但若是换成唐水------他是怎么都吻不下去的。 早知道昨天就送她点别的了,搞不好会让她以为他真的禽兽到了对她有什么想法。 太后的寿宴是男女分开的,女眷在最里面的园子,钟意唐夭夭和他在外面分开,唐宁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身边就是萧珏。 萧珏见他过来,伸手指了指对面。 唐宁目光望过去,发现了一道许久不见的身影。 十六卫大比的时候,唐昭坑害了包括滇王世子在内的京中许多权贵子弟,担心被他们报复,只能远遁江南避祸,连年都没有在唐家过。 但没想到的是,唐家嫡长子唐,在元宵那日,遭人杀害,唐家嫡系无后,只能快马加急传信到江南,让他即刻回京。 从这一点看,唐淮倒是挺无私的,毕竟,他要是再续一弦,临死之前,也能再为唐家造一个继承人出来。 回到唐家之后的唐昭,自然就不是以前那个唐家二少了,而是唐家唯一的继承人,他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唐家,哪怕是滇王世子等人与他有仇,也要掂量掂量,他们能不能惹得起,或者值不值得惹上唐家。 萧珏道:“唐二傻真是傻人有傻福,唐死了,唐家现在只能大力培养他……” 傻人有傻福这句话说得也不错,唐死后,唐家没得选,只能选择唐昭,本来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大家族的掌舵者。 就是不知道,以唐昭的能力,唐家这艘大船,会不会翻在他的手里。 园内某殿,陈皇站在殿外,一名小宦官走上前,小声道:“陛下,太后睡着了。” 陈皇揉了揉眉心,喃喃道:“怎么又睡着了?” 陈太医令站在他身旁,小声道:“回陛下,嗜睡正是太后之病的症状之一。” 陈皇看向他,问道:“孙神医还没有找到吗?” 陈太医令道:“回陛下,还没有踪迹。” 他想了想,又道:“孙神医虽然踪迹难觅,但还有一人,或许会有些办法。” 陈皇道:“什么人?” 陈太医令躬身道:“唐大人是孙神医的师弟,他的一些手段,太医署也及不上。” 陈皇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说道:“朕怎么把他给忘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义阳公主 唐昭今非昔比的身份,在小范围内引起了广泛的议论。x23us.com 萧珏看着春风得意的唐昭,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又看向唐宁,小声问道:“你说,韩大哥会不会再次报复唐家?” 唐宁道:“不会。” 虽然严格来说,并没有一命换一命的说法,唐家让韩家绝后,武烈侯多杀几个,绝了唐家的后也说得通,但武烈侯答应过他,不会再出手,像他这样的人,应该是不会食言而肥的。 萧珏看了看他,正欲再问,有一名小宦官从里面走出来,走到唐宁身边,小声道:“唐大人,陛下召见。” 虽然不知道陈皇这个时候召见他做什么,唐宁还是站起身,跟着这个小宦官向里面走去。 此处皇家园林分为内园和外园,两个园子隔开了男女眷,京中权贵豪门之千金,诰命敕命夫人,公主郡主之类,皆是在内园。 等到寿宴正式开始,众人才会移步殿中,到时候,男女也是分在两个殿中。 此刻,寿宴还未开始,内园之中,众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小声谈笑。 “哎,昨夜那烟花,你们看到没有?” “那烟花放了那么久,声势又那么浩大,我们又不是哑巴聋子,怎么可能看不到?” “京师年年都有烟花,可看了十几年,都没有看到像昨日那么美的,据说这烟花还是有人为一女子所放,不知道是哪家千金,让人好生羡慕。” “昨夜……,我记得,唐水的生辰好像是这几日,是不是昨天,我就不清楚了……” …… 园内某处偏僻的角落,安阳郡主看着唐水,说道:“不就是你表弟送你的吗,有必要瞒着我吗?” 唐水道:“他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安阳郡主瞥了她一眼,问道:“我有说他有别的意思了吗?” 唐水没有搭理她,安阳郡主用胳膊碰了碰她,说道:“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你也不知道,就算真的有,也没什么嘛,人不都说,表哥表妹,天生一对,表姐表弟也是一样的……” 唐水看着她,说道:“你知道,我是小姑捡来的,我们不是表姐弟。” “那不是更好吗?”安阳郡主看着她,说道:“你数一数,京中娶了表亲的,生出来多少傻子,你们正好不用担心这个……” 唐水捏着她的嘴,说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安阳郡主被她捏着嘴,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打开她的手,才说道:“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你要是真的不打算嫁人了,要不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吧……” 安阳郡主和唐水打闹在一起,另一边,赵蔓看着唐夭夭和钟意还在讨论那烟花的事情,赵蔓终于忍不住,看着她们,说道:“你们真的不知道昨天晚上的烟花是谁放的啊?” 钟意诧异的看着她,问道:“谁呀?” 赵蔓翻了个白眼,说道:“每次都能搞出这么大阵仗的,还能有谁?” “是小宁哥?”苏如终于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昨天好像是唐水表姐的生辰,我听娘说过……” 钟意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原来是唐水表姐,我还以为是谁在向哪位姑娘求爱呢……” 唐夭夭瞥了瞥嘴,说道:“表姐怎么了,什么表姐姐,干姐姐的,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的……” 她看向赵蔓,转移话题道:“小蔓,你准备给太后送什么礼物,没有带在身上吗?” 唐夭夭的一声“小蔓”,叫的赵蔓有些郁闷,按照顺序,她应该叫自己“小蔓姐”的,可谁知道父皇半路瞎赐什么婚,她一下子就从三夫人变成了四夫人,说不定还会变成五夫人什么的,要知道,原本应该是她叫唐夭夭“小夭”的……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郁闷,说道:“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小蔓,好久不见了啊……”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赵蔓回过头,看着走过来的人影,说道:“义阳姐姐。” 她和义阳公主虽然都是公主,但义阳公主比她大了几岁,早她几年就嫁出宫了,小时候在宫里,两人也没有交集,彼此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情谊。 由于义阳公主在京中风气不佳,出宫之后,她和她也从来没有过什么联系。 义阳公主看着她,问道:“我听说,你为了太后的身体,出家为道了?” 赵蔓点了点头,说道:“我想修行三年,为皇祖母祈福。” 义阳公主啧了啧嘴,说道:“你本来就是克夫命,能为太后祈来福吗,况且京中本来就没有人愿意娶你,再耽搁三年,更嫁不出去可怎么办,我们皇室可没有嫁不出去的公主……” 义阳公主说话本来就没有压低声音,周围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众人都听说过义阳公主不守妇道,平日里为人尖酸刻薄,却也没有想到,她对于自己的妹妹也如此的刻薄,刚才的一番话,实在是有些不堪入耳。 赵蔓气的有些脸红,义阳公主看着她,心中却舒服了许多,皇室公主不少,但出家为太后祈福的,却只有她一个,倒显得其他的公主没有她孝顺,别人说起平阳公主总要称赞几句,说起义阳公主,却没有几句好话…… 她看着赵蔓,正要开口,忽然感觉浑身一冷,下意识的看向一旁,发现一道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虽然看不清他的眼神,却也让她不寒而栗。 此人作为男人,并不是宦官,却能出现在这里,更重要的是让她感觉很不舒服,义阳公主皱起眉头,厉声道:“你是什么人,禁卫呢,此人是怎么进来的……” 跟在唐宁身边的小宦官立刻走上前,解释道:“公主,这位是唐宁唐大人,是陛下召他过来的……” “唐宁?”义阳公主想起了这个名字,眼睛眯了起来。 唐宁身边的小宦官看向他,说道:“唐大人,我们快些过去吧,不要让陛下和太后等急了。” 唐宁看了一眼义阳公主,跟着那小宦官向里面走去。 义阳公主蹙着眉头,也迈步跟上去。 不过,她刚刚迈出一步,却忽然觉得腿弯一痛,一条腿弯下去,身体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她“哎呦”的叫了一声,身旁之人急忙去扶她,义阳公主站起身,左右看了看,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骂骂咧咧了几句,一瘸一拐的继续走向前。 唐夭夭拍了拍手,将手心的另一颗石子扔掉。 赵蔓快意的看了她一眼,不计较她刚才叫自己小蔓了,看了看钟意她们,说道:“我也去看看……”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三十八章 偏方 “臣参见陛下,参见太后。顶 点 x 23 u s” 唐宁被小宦官领着,缓步走进内殿,对陈皇和坐在最上面的一位老妇行了一礼。 在这个殿内,陈皇都站着,只有她一个坐着,自然就是太后了。 至于殿内的其他人,康王端王怀王三人,以及几名后妃,唐宁就没有再行礼了。 “义阳见过父皇,见过太后,见过几位娘娘。” 唐宁前脚踏进来,义阳公主便跟了进来,接下来便是赵蔓,对诸人行礼之后,就站在一边。 陈皇看着唐宁,说道:“朕这次让你过来,是想让你看看太后的病,太医署对此束手无策,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敢问陛下,太后所患何疾?” 陈皇看向陈太医令,说道:“你说吧。” 陈太医令立刻上前,看着唐宁,说道:“太医署原本以为太后所患的是消渴症,可无论是用上消的方子,还是中消下消的方子,太后的病情都不能得到好转……” 唐宁看着他,问道:“太后的病情有什么症状?” 陈太医令道:“多饮、多食、嗜睡,小解次数极多……,此外,太后的身体阴阳俱虚,络脉瘀阻,经脉失养,气血逆乱……,正是消渴之症。” 消渴症是中医传统病症的病名,其病理表现和糖尿病如出一辙,没有现代的检测手段,很难分辨出来,而两者的病因和治疗方法,又截然不同,若是将糖尿病当做是消渴症来治疗,自然不会好。 连太医署都治不好,说明太后患的其实是糖尿病,而不是消渴症。 这也是问题的症结所在,因为即便是在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糖尿病也只能控制,无法根治,更何况是现在,毕竟他也不会手工合成胰岛素…… 唐宁看着陈皇,说道:“回禀陛下,太后患的,其实不是消渴症。” 陈太医令闻听此言,心中立刻便咯噔一下,上次淑妃娘娘的病已经让陛下对太医署不满,要是这次他们再看错了病,可就不仅仅是罢官这么简单了。 “难道是太医署又看错了?”陈皇眉头蹙起来,问道:“那太后患的是什么病?” “这件事情也不能怪太医署,此病虽然常见,但与消渴症难以区分,哪怕是孙神医在此,怕是也会将之当成是消渴症来处理。”唐宁先是为太医署说了几句好话,毕竟这是知识所限,太医们并没有什么错。 陈太医令对他投来了感激的目光,陈皇再次看着他,说道:“此病到底是何病?” 唐宁想了想,说道:“此病名为富贵病。” 这里除了皇帝太后,还有公主娘娘,屎尿屁这些不太文雅的词,最好还是注意一些。 “富贵病,朕怎么没有听说过?”陈皇看了看他,问道:“此病的病因是什么?” 唐宁道:“富贵病的病因,主要是胰腺β细胞分泌胰岛素不足或分泌出来的胰岛素不能发挥作用,不能吸收和转化葡萄糖,这会导致过多葡萄糖在血液中积聚,使血糖增高……,从而引发一系列症状。” “什么贝塔,姨……姨捣什么?”陈皇听的一脸愕然,就连陈太医令脸上都浮现除了疑惑的表情。 “简直是一派胡言。”义阳公主气愤的站起来,看着陈皇,说道:“父皇,你听听此人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哪有什么富贵病,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您真的要让他为太后治病吗,要是治出了什么三长两短,砍他一百次脑袋都不够的!” 唐宁看着她,说道:“公主若是不信,大可验证一番。” 义阳公主挑了挑眉,问道:“怎么验证?” 唐宁道:“众所周知,患消渴症者,尿液会有甜味,富贵症则不一定,公主只要试试,就知道太后患的是不是消渴症了。” 义阳公主反应过来之后,怒视着他,“你,你让我喝,喝……” 陈皇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要插嘴。” 义阳公主脸色涨红,胸口起伏几下之后,老实的闭上嘴巴,只是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唐宁,蕴含怨恨。 陈皇目光再次望向唐宁,说道:“你说的简单一些。” 唐宁想了想,说道:“简单的说,就是太后身体里面的一种脏器出了问题。” 陈皇看着他,问道:“然后呢?” 唐宁道:“没有了。” 陈皇眉头皱起来,问道:“没有了?” 唐宁解释道:“人体内的器官是相辅相成,相互合作的,无论是哪一个出了问题,都会祸及全身,太后的一种脏器出现问题,便会出现数种症状……” 陈皇干脆的说道:“你直接告诉朕,太后的病有救吗?” “没救。” 唐宁回答的更加干脆,他连神医都不是,更不是神仙,往后几百上千年,太后的病也只有神仙才能救。 场间的气氛有些安静,唐宁敏锐的察觉到,陈皇的脸色黑了下来。 他想了想,说道:“虽然此病不能痊愈,但通过一些措施,也能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若是控制的好,太后的病情便会很少复发了……” 陈皇迫不及待的问道:“什么措施?” 唐宁瞥了义阳公主一眼,说道:“臣还知道一个偏方,可以将一个健康人的血换给太后,虽然对此人的精气寿元有损,但太后却可能增寿十年……” “竟有这样的方法?”无数次事实的验证之后,陈皇对于唐宁的话很少存疑,立刻道:“朕马上找人……”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此人不能是别人,只能是和太后血脉相承者,她们的血才不会被太后的身体排斥,否则便会出现更加严重的危害……” 康王和端王闻言,眉梢一挑,各自不露痕迹的退后半步,看向唐宁的眼神也变的警惕起来。 唐宁继续道:“除此之外,还必须是女子……” 康王和端王松了口气,义阳公主心中却咯噔一下,立刻看向赵蔓,说道:“小蔓最有孝心,为了太后,愿意出家当道士,她也年轻,损几年寿元没什么……”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正是因为平阳公主青春年少,又云英未嫁,气血极盛,太后的身体怕是受不了……” 他想了想,说道:“不知皇家有没有那种年纪比平阳公主大上几岁,已经出嫁的公主,用她们的血换给太后,再也合适不过了……” 陈皇想了想,说道:“倒也有几位,义阳,福阳,晋平她们三个都符合。” 唐宁问道:“敢问陛下,福阳公主和晋平公主可有子嗣?”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她们两个都有子嗣,莫非必须选有子嗣的?”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女子生产之后,气血大损,必须要没有子嗣的公主,方可换血……” 义阳公主身体一颤,脸色刷的一下变的惨白。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三十九章 献礼 年轻的。 没有生过孩子的。 和太后有血缘关系的。 唐宁刚才的一番话虽然都是瞎说,但每一条也都解释的有理有据,这几个条件筛选下来,皇室中符合的公主只有一个,那就是义阳公主。 听了陈皇的话,唐宁松了口气,如果那两位公主都没有生过孩子,他还得找两个理由将义阳公主筛选出来。 这个女人对别人怎么狠辣无情他管不着,但赵蔓这条线,是她所不能触及的。 显然,陈皇也想到了义阳公主,目光望向她,问道:“蔓儿愿意为太后牺牲幸福,义阳你愿意为太后做出一些牺牲吗?” 义阳公主身体颤了颤,脸色更加苍白。 她心中清楚,父皇的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宣告。 想到她的血要从身体中流出来,折损数年寿元,她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强自打起精神,说道:“儿臣,儿臣愿意。” 不答应就是大不孝,父皇想要做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做到,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太后看了看她,摇头道:“不用了,哀家已经活够了,这条命老天想什么时候收就什么收,不要再折腾这些孩子了。” “这也是孩子们的一片孝心。”陈皇看着她道:“义阳她还年轻,损失些精血没什么,补补就能回来,朕希望太后能多看几年这天下……” 唐宁看着陈皇,说道:“也不是现在就需要公主的血,太后的身体暂时还是以调养为主,这段时间可能是一两个月,也可能是三两年,在这段时间里,怕是要委屈公主一下,为了保证血质,她不能再吃肉了,平日里应该以素食为主,也要经常锻炼身体,不能再行房事……,具体要注意什么,我会写下来,送到公主府的,这期间,我会随时取一点她的血检验……” 义阳公主的脸色越发的白,虽然不用现在就取她的血了,但不能吃肉,不能行房事,还要随时被他取血------她还有一点自由可言吗? 陈皇点了点头,看着身后的唐惠妃,说道:“多安排两位女官,去义阳的府上照顾她。” 唐惠妃明白陈皇的意思,点了点头,说道:“臣妾遵旨。” 唐宁再次望向陈皇,说道:“太后的生活,要多加注意,尤其是饮食,要加强控制,也要适量的锻炼,详细的臣会写上一封折子,呈交陛下。” 换血疗法自然是他瞎说的,就是为了吓吓义阳公主,陈皇派两个女官去公主府监视她,想来她的性格也会有所收敛,也算是为京师百姓除害了。 而关于控制糖尿病,他倒是也知道两个民间偏方,却也不敢在太后身上滥用,只要她平日里注意饮食和运动,其实已经可以很好地调控了。 太后站起身,走上前,看了看唐宁,问陈皇道:“这就是陛下经常提起的唐宁?”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他。” “果然长得一表人才,称得上是年轻俊杰。”太后看起来慈眉善目的,或许是因为久病的原因,身体有些消瘦,但身上还是有一种莫名的气质,她哪怕是随意的站在那里,别人也不会将她当做是普通的老妇人。 唐宁拱了拱手,客气道:“太后谬赞了……” “你也不必自谦。”太后看着他,说道:“陛下可很少夸奖人,他的眼光不会错。” 陈皇一有什么麻烦事或者难事就丢给他去做,夸奖他几句也是应该的。 今日到底是太后的寿诞,唐宁纠正了太医署对于太后病情的错误认知之后,寿宴很快就回归到了正题。 陈皇望向康王,忽而道:“听说你给太后准备了一件稀罕的物事做贺礼?” 康王点了点了点头,目光望了端王一眼,说道:“端王皇弟这次的贺礼好像也不寻常,不如先让皇弟拿出来,我再献丑吧……” 端王看了看他,说道:“长幼有序,还是康王皇兄先献礼吧……” 唐宁撇了撇两人,康王和端王,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相争的机会,连太后的寿宴也不例外。 人常说“抛砖引玉”,贵重的东西一般是被用来压轴的,两人谁都不想承认自己的礼物是砖不是玉。 便在这时,怀王看了看两人,主动走上前,说道:“既然两位皇兄都不愿先献礼,那我便先献丑了。” 他取出一个锦盒,将锦盒中的东西拿出来,说道:“孙儿恭祝皇祖母福寿安康……” 怀王拿出来的东西是一尊玉佛,做工精巧,雕刻的栩栩如生,一看就价格不菲。 太后笃信佛教,赵蔓本来也想送一个佛像什么的,但想到或许会有不少人想到送佛像,和别人重复了不太好,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好,好。” 太后显然对这件礼物很满意,连说了两个好字。 康王和端王看着怀王拿出来的玉佛,脸上的表情先是一怔,随后脸色便黑了下来。 陈皇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两个也别争了,康王年长,你先来吧。” 康王的脸色有些尴尬,从锦盒中取出一个琉璃佛像,端王望了一眼之后,表情呆住。 陈皇看着他,诧异道:“也是佛像?” 康王道:“这尊佛像是孙儿从一番邦商人那里得来的,世间仅此一尊,稀罕的紧……” 太后笑了笑,说道:“凑成一双也好。” 怀王拿出一尊玉佛,深得太后喜欢,康王的佛像虽然比他送的更加贵重和稀奇,但也没有什么新意了。 康王送完礼,说完贺辞之后,端王面色更加尴尬的走上前,拿出一尊和康王送的一模一样的琉璃佛像,说道:“孙儿祝皇祖母福寿绵长……” 他嘴上说着贺辞,心中却已经将那番邦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连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说什么此物独一无二,世间只有一尊,若是只有一尊的话,康王那一尊是哪里来的? 康王心中虽然也在骂那番邦商人,却也暗自庆幸,庆幸他没有排在端王后面…… “淑妃,你说要送哀家什么来着……”太后转头看着淑妃,打消了尴尬的气氛,端王立刻退了下去。 这次三人都送佛像,怀王第一个献礼,占了很大的便宜,端王和康王两人,则是在所有人面前出了丑,尤其是端王,如果不是太后解围,他怕是连台都下不来…… 继三位皇子之后,便是诸位妃子为太后贺寿献礼,之后是几位公主,诸人所送的礼物都并不出彩,太后的目光最后看向赵蔓,笑问道:“蔓儿前两天说要给哀家一个惊喜,到底是什么惊喜呢?” -- 上拉加载下一章 s --> 第五百四十章 同席 赵蔓看着太后,笑嘻嘻的说道:“这个礼物要到外面看。x23us.com” “你呀,从小就喜欢卖关子。”太后笑了笑,看向陈皇,说道:“时候也快到了,大家都一起出去吧,正好看看这丫头想要送给哀家什么礼物。” 陈皇点了点头,殿内的皇子公主,后宫妃子,跟在他和太后的身后,一起走出殿外。 太后看着赵蔓,笑问道:“现在可以拿出来了吧?” 赵蔓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根竹筒,将冒出竹筒的一根引线用火折子点燃,然后将竹筒对准天上。 咻! 一道火光从竹筒中激射而出,在天上炸裂开来。 众人有些意外,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 吹了一下外面的冷风,义阳公主才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看了赵蔓一眼,讽刺道:“难道小蔓你送给太后的寿礼,就是一根炮仗?” 她的话音刚落,忽然察觉到眼前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抬头看向前方的一片夜空时,才发现亮起的是那片夜空。 赵蔓的那一支烟花仿佛像是释放了一个信号,第一声炸响之后,一道道火光从远处直射夜空,在高处炸裂开来,正好是她们对着的方向。 而当烟花炸裂时,天空中一个大大的“寿”字清晰可见,虽然很快就消散了,但马上就会出现新的。 烟花密集不断,连绵不绝,声势比昨日的还要浩大,园内,参与太后寿宴的宾客纷纷抬起头,望向天空。 京中百姓也从房内匆匆来到院子,观赏着这罕见的一幕。 看着那烟花拼成的“寿”字,义阳公主脸上的表情凝滞,再也说不出话了。 所有人都在抬头看着烟花,赵蔓则是偏头看着一旁的唐宁,远处的焰火照亮了她的面容,也映出了她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甜蜜与幸福。 “蔓儿你这贺礼……”太后低下头,微笑的看着她,却见她的目光望向别处,语气微微一顿,说出的那两个字,也被嘈杂的爆炸声响所掩盖。 她看着赵蔓脸上的笑容,沿着她的目光望过去。 唐宁的目光只在天空中停留了一瞬,就又收了回来,这种场面他见过太多次了,比这更漂亮更盛大的焰火他也见过。 陈皇想要将太后的寿宴办的热闹,最好的礼物,就是遂他的意,这个礼物送的非常热闹,满京师的百姓都能被惊动,形式上还别具一格,不会落入俗套。 天上的字体其实是用最简单的办法做出来的,选用爆炸之后不会炸的特别散碎的烟花,事先将之在地上摆成“寿”字的模样,同时点燃,就能形成这一幕。 当然,即便是这简单的操作,也是试验了无数次才摸索出来的。 他在今天这场烟花上费的心思,其实不如昨日,但烟花的数量却是昨日的一倍之多,足足够燃放一刻钟的。 某一刻,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偏过头,望着看向他傻笑的赵蔓,回给她一个笑容,赵蔓立刻便移开了视线。 唐宁目光收回来,心头还是有一些异样的感觉,心有所感的望向某个方向,看到太后的目光居然也在他的身上。 太后对他微微一笑,就又望向了天上的烟花。 那片夜空璀璨了不短的时间之后,最终还是归于黑暗。 陈皇看了看赵蔓,说道:“蔓儿这贺礼准备的有心了。” 物以稀为贵,太后今日寿辰,收到的各种佛像就不止五个,这种别开生面的礼物,反而能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赵蔓笑了笑,说道:“只要太后喜欢就好。” “喜欢。”太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蔓儿今天晚上送的礼物,哀家最喜欢。” 听到太后这句话,她身后的皇子公主以及后妃脸上皆是露出尴尬之色,他们送的礼物再贵重,终究是没有这份另类的礼物能讨得太后欢心。 一场烟花看完,今日的太后寿宴也正式开始。 寿宴男女眷是分开的,女眷那边,由后宫妃子主持,但公主们却是陪同陈皇和太后在朝臣权贵这边。 唐宁和萧珏共用一张桌子,寿宴开始之前,宦官宫女就已经在桌上摆上了食物,却不能立刻享用。 类似于君王寿诞,太后寿诞等,都是有规制的,需要一条一条的按照规矩来,好不容易走完了所有的流程,宣布可以开动的时候,魏间从后方绕过来,走到唐宁身边,说道:“唐大人,陛下让你过去一趟。” 唐宁将已经夹起来的一块甜点又放了回去,嘱咐萧珏给他留几块,这才跟着魏间走过去。 他走到最前面,对陈皇行了一礼,说道:“不知陛下召臣过来,有何吩咐?” 陈皇看着他,问道:“你刚才说,太后的病,重点在于饮食?”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可以注意饮食,太后的病就能够得到很好的控制。” 陈皇指着桌上的饭菜,说道:“那你看看吧,这些饭菜,哪些是太后不能吃的。” 唐宁看了看桌上的饭菜,说道:“甜汤不能再喝了,甜点最好也不要再吃,蔬菜可以多吃……” 太后脸上露出遗憾之色,说道:“甜的都不能吃了吗?” 陈皇看着她,说道:“母后的身体要紧,还是听大夫的话吧。” 太后笑了笑,说道:“那就不吃了。” 立刻有宫女将唐宁刚才挑出来的饭菜撤下去,唐宁又筛查了一遍,才道:“就这些了,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臣告退。”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你也下去吃吧。” 唐宁正要转身离开,太后看着陈皇,开口道:“一会儿还有许多菜要上,总不能上一个就将他叫过来问一问……” 她看着唐宁,伸手指了指近处赵蔓的位置,说道:“义阳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蔓儿那里空出来一个位置,你去坐那里吧……” 唐宁怔了怔,随后道:“那里是皇子公主的位置,臣,臣过去不太合适吧……” “这是哀家的懿旨。”太后看着他,说道:“走过来走过去的,你不嫌烦,哀家还嫌烦呢……” 唐宁看了看陈皇,陈皇道:“既然是太后的意思,你就坐到那里吧。” “臣……遵旨。” 唐宁点了点头,转身走过去,在赵蔓有些呆呆的眼神中,坐在了她的身旁。 刚才唐宁起身离席,走到前方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离得太远,他们听不清他和陛下太后说了什么,只看到这边似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又是加菜又是撤菜的…… 当唐宁和平阳公主赵蔓坐在一起的时候,众人更是一头雾水,彻底的搞不清状况了。 第五百四十一张 猫腻 殿内某处桌旁,一名官员望向前方,喃喃道:“陛下对小唐大人的恩宠,竟已经到了此等地步了,那可是只有皇室子弟才能坐的位置……” 身旁的同僚抿了口酒,说道:“你要是有唐大人的本事,陛下也这么宠你。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那官员摇了摇头,说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本官能干好本职就行了,怎么可能像唐大人那样样样精通……” 他目光望向前方,忍不住道:“还别说,小唐大人和公主坐在一起,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是挺般配的。”另一人点了点头,说道:“一个克夫命,一个扫把星,简直是绝配啊,如果他们凑到一起了,不知道是谁克谁?” “我觉得唐大人更厉害,他走了这么多衙门,也没有碰到一个敌手。” “公主也不是吃素的,克死了唐家大少爷,连楚国太子的皇位都克没了,我还是觉得公主更胜一筹……” …… 两人小声的八卦着,各执己见,但也只是将之当做是笑话来谈,毕竟唐宁就算再得圣眷,也已经有了三房妻妾,是怎么都不可能和公主走在一起的,皇室不可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陛下驾崩,新皇也不会同意,新皇同意,宗室也不会同意…… 他们两人要想光明正大的走在一起,除非陈国亡了。 一人看了看坐在一起,般配至极,仿若金童玉女般的两人,悠悠的叹了口气,“可惜啊……” 最前方的一处桌案前,唐宁夹了一块糕点,看着坐直身体,双手在下方紧紧抓着裙子的赵蔓,小声道:“你不用这么紧张,自然一点就可以,太紧张了别人反而会怀疑……” 赵蔓同样夹起一块糕点,用极小的声音问道:“皇祖母会不会看出什么来了?” “你以为她火眼金睛啊。”唐宁端起酒杯,微笑的敬了她一杯酒,小声道:“别担心了,吃菜……” 为了不影响到她,唐宁干脆不和她说话了,转头向一旁看了看,发现坐在他身边的是怀王。 怀王今天晚上送的礼物虽然不是多么的出彩,但和康王和端王相比,则没有那么多的尴尬,此时正悠哉悠哉的吃着桌上的酒菜糕点。 他抿了口酒,转头看向唐宁,问道:“本王脸上有东西吗,唐大人缘何一直看着本王?” “没有啊,殿下看错了吧……”唐宁端起酒杯,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怀王没有继续追问,却也没有闭口,而是看着他,略有一丝好奇地问道:“本王很好奇,唐大人刚才所说的“换血”之法,真的对太后的病情有效用吗?”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殿下是在怀疑唐宁欺君了?” “自然不是。”怀王摇了摇头,说道:“本王只是对这些未曾听说的奇术好奇,之前本王曾经听说,有一种蛊虫,能够吸取人全身之血液,转换给另一人,倒是和唐大人说的换血差不多。” 唐宁看着他,问道:“殿下也知道蛊虫?” 怀王点了点头,说道:“传闻在南诏,有隐世之族,藏于深山中,懂得养蛊之奇术,又传闻梁人善蛊,只不过隐世之族踪迹难觅,梁国亡后,这蛊术也莫名其妙的失传,本王也只是在有些典籍中看过而已。” 怀王懂的这些,已经出乎了唐宁的预料。 他曾经详细的从老乞丐那里了解过,梁人善蛊的说法,其实有失偏颇,真正善蛊的,是梁国的某个教派,此教名为万蛊教,以族为教,万蛊教曾是梁国的国教,教中有不少人为梁国朝廷效力,因此才有梁人善蛊的说法。 但其实,万蛊教的蛊术不传外族,在梁国,真正懂蛊术的人也不多。 公孙影和苏媚的师父白锦,必然是这万蛊教的人。 听了老乞丐的解释,唐宁以为他就是那蛊族中人,但却被他否认了,据他所说,他年轻之时,有一段时间对蛊术感兴趣,于是就去专门万蛊教将之学了回来。 老乞丐说的轻描淡写,实际情况肯定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后来唐宁无意中从苏媚那里听到过,她们万蛊教有两条教规,是每一名入教的弟子入教时必须铭记的。 第一条是蛊术不可传给外人,违者要受万蛊噬心之苦。 苏媚不是蛊族之人,严格来说,她的师父白锦也算是违抗了教令,但万蛊教现在存不存在还不知道,自然没有人来追究她这个问题。 第二条教规就很有意思了,凡万蛊教弟子,不得施舍乞丐,哪怕是一粒米,一枚铜钱也不行。 从这条教规就能看出,可能是有乞丐对他们万蛊教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让那一代教主不惜将这一条写进教规里…… 怀王看着唐宁,问道:“唐大人也知道蛊术?” 唐宁微微点头,说道:“略知一二,不过这换血之法可不同于蛊术,人的身体失血过多便会有生命危险,只要找到合适的血源补充,便能挽回性命……” 怀王点了点头,说道:“但凡这种奇术,限制也都颇多,要不然皇室之中,怎么会只有义阳一个人符合,如果不是相信唐大人,本王差点以为你和义阳有什么恩怨呢。” “殿下此言差矣。”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我和义阳公主有什么恩怨,也不会通过这件事情来报复她,我不是这种小气的人。” 怀王看了他一眼,问道:“可本王怎么听说,唐大人其实是喜欢斤斤计较,有怨必还,有仇必报的小心眼之人……” “谁说的!”唐宁重重的放下酒杯,说道:“毁谤朝廷命官是要问罪的,烦请殿下告诉我这是谁说的,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怀王看着他,问道:“唐大人刚才不是还说不会斤斤计较吗?” 唐宁沉声道:“这不是斤斤计较,这是原则问题!” …… 虽说这次太后寿宴,无缘无故的多了一些麻烦,变成了太后的首席营养师兼健身教练,但也有些收获。 如果今晚不来,他都不知道义阳公主会这么欺负赵蔓,以后她要是安安分分的还好,她要是不安分,就隔三差五的给她放放血,让她在家里好好休养补血,不要再出来祸害人了。 宴席之后,他出了殿,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等小意她们出来。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看着他,说道:“帮我带一句话给白锦。” 唐宁吓了一跳,转头看着公孙影,怒道:“你有毛病啊,大晚上的躲在这种地方,有什么话你自己去和她说……” 公孙影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若是能离开,又何必找你?” 唐宁平复了一下心跳,没好气的说道:“她去江南了,这句话我带不了。” “什么!”公孙影闻言,面色大变,问道:“她去江南了!”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她是去了江南又不是去死,你担心什么?” 公孙影没有回答他,沉着脸低头离开。 唐宁站在院子,看着她离去,表情若有所思。 公孙影刚才的表情更多是震惊,显然不是在担心白锦,倒像是在担心她自己,说明她不想让白锦去江南。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他一时还想不通。 他又抬头望了一眼,公孙影已经不见了,殿门口处,钟意和唐夭夭从里面走出来…… 第五百四十二章 一辈子【小年快乐】 【ps:今天回老家过年了,事情比较多,更新晚了,吃完饭继续写,第二更晚点。顶 点 x 23 u s】 唐宁今日休沐,打算带着小意她们去山上看桃花。 此时时间已至四月,京师的桃花早就谢了,左骁卫后山上的却依旧开的灿烂,应该还有最后几日的花期。 其实天然居湖岸边的桃花也很漂亮,不过苏媚离开京师的这月余时间里,唐宁就再也没去过几次天然居。 此时距离太后寿诞,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太医署诊错了太后的病,用的药不对,糖尿病该注意的事项也没有注意,才导致太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唐宁将之纠正过来之后,对她每日的饮食做了严格的控制,再辅以一定量的运动,效果立竿见影,这一个月来,她身体上出现的症状极大缓解。 太后的身体好转,陈皇龙颜大悦,昨日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足足装满了几辆马车。 除此之外,魏间还带来了一道圣旨,是调他去吏部就职的。 这一次,他的职位再也不是诸如刑部主事或是兵部郎中之类,而是吏部侍郎。 当然,吏部已经有两位侍郎,他这个侍郎是临时的,但即便是临时,也是正四品的职位。 左骁卫中郎将是正四品,但这却是武职,而他的文职只有从五品,不知道是陈皇无意,还是有意针对他缓解太后病情的赏赐,直接将武将品级沿袭过来,让他实现了和岳父大人一样的三级跳。 如此一来,即便是出了吏部,他也是正儿八经的四品文官,六部一圈走下来,从六品变成正四品,放眼望去,朝廷只有一人的升官速度能和他比肩------那就是他的岳父钟明礼。 凭心而论,陈皇对他,以及他的家人,其实已经恩宠到了极点,这是当朝从未有人获得过的殊荣,即便唐宁看不惯他的许多作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只要能表现出对于朝廷,对于国家的用处,陈皇从不吝啬赏赐,也不吝啬恩荣。 他昨日才从兵部离职,并不着急去吏部。 按照惯例,在正式任职之前,总要休几天假的。 左骁卫后山其实是一座无名矮山,海拔并不高,只有几百米的样子,但山上的风景却不错,唐宁也是偶然发现了这一片桃花林,正是春日里郊游的一个好去处。 桃树底下是软软的草地,唐宁铺了一大块白布在上面,又铺上各种蜜饯甜点,小意和小如去摘桃花做桃花酥,小小和方新月坐在唐宁身边,听他讲故事。 “相传唐朝有一位书生,名为崔护,他出身于书香世家,天资纯良,才情俊逸,一次出游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了一片桃花林……” 唐宁讲的是崔护的故事,今日来到这桃花林,他便不由的想起崔护《题都城南庄》,想到那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以及崔护那一段唯美凄婉的爱情故事。 女子尤其是少女,是很感性的,当唐宁讲到崔护第二年再次登门,那姑娘早已因为思念成疾,郁郁而终,崔护悲痛欲绝,只能在墙上留诗一首的时候,小小和方新月已经哭的止不住了。 看到她们的样子,唐宁便不由的想起他初次读此诗的时候,也伤心难过了许久,悲剧往往比喜剧更能铭刻在人的记忆深处。 “关于这段故事,有诗为证。”唐宁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方新月抹了抹眼泪,说道:“怎么可以这样,才子佳人最后不应该在一起吗……” 方小月年纪还太小,她还不明白,这世上残缺和遗憾,要比圆满和完美多的多的多。 方小月不懂这个道理,唐夭夭竟也不懂,她从前面走过来,看着唐宁,怒视着他,问道:“你欺负小小和小月了?” 唐宁一脸无辜道:“没有啊,我只不过是给她们讲了一个故事而已。” 唐夭夭双手叉腰,说道:“你只是讲了一个故事,她们会哭吗?什么故事,你给我也讲讲……” 唐夭夭并不了解她自己,美貌无比,坚强勇敢的长腿女侠,只是她自己给自己下的定义,其实她的内心敏感而脆弱,甚至还不如小小。 唐宁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你愿意听的话,我就再讲一遍吧。” 片刻后,唐宁看着泪眼盈盈的唐夭夭,问道:“你哭了?” 唐夭夭抹了抹眼角,怒视着他,说道:“我没有!” 唐宁瞥了瞥嘴,说道:“你明明就有。”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这是不是你编的故事,我根本没有听过崔护这个名字,也没有听过这首诗!” 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那是你见识浅薄,你才背过几首诗,知道几个诗人,你知道谁是李白吗?” “你当我没读过书吗?”唐夭夭怒视着他,说道:“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是很有名的唐代诗人……,小时候我爹给我请的私塾先生就是这么教我的。” “不错啊。”唐宁看着她,又问道:“杜甫呢,杜甫听过没有?”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你以为我没有背过他的诗吗?” 唐宁看着她,又问道:“荣小荣呢?” 唐夭夭想了想,还是没有想到在那里听过到这个名字,却又不能在唐宁面前表露出来,不屑道:“当然听过,还不就是那什么年代的诗人吗,他写的诗我以前还背过,只不过现在忘了……” 唐宁瞥了她一眼,没敢拆穿她。 荣小荣只是他之前很喜欢的一个网络作家的名字,唐妖精怎么可能知道,她只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而已。 唐夭夭担心唐宁再问,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去问问小意,如果有崔护这个人,她一定知道!” 不一会儿,钟意便陪着她走过来,诧异的问道:“崔护这个名字,妾身也没有听过,也没有听过这首诗……” 想到唐朝短了的那一百五十年,唐宁随口解释道:“唐朝诗人那么多,你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钟意摇了摇头,说道:“可这首诗写的极好,数百年来,又怎么可能默默无闻?” 唐宁想了想,说道:“可能是……,你恰好没看过吧。” “连小意都没听过,一定是你瞎编的!”唐夭夭怒视着他,说道:“你给我改结局,绛娘怎么可能死,小小,小月,你们说是不是?” 小小和方新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唐夭夭的话深表同意。 “不改。”唐宁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改了的话,这个故事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真的不改?” “不改。” 唐宁摇了摇头,这是原则问题,原则是不能更改,也不能屈服的,除非唐夭夭骑在他身上逼他屈服。 片刻后,苏如摘着桃花,看着在桃林中上蹿下跳,追逐唐宁的唐夭夭,笑道:“都这么久了,夭夭和小宁哥还是这样,他们什么时候才能不这样闹……” 钟意望着前方,目光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轻声道:“他们或许还要这样闹一辈子……” 第五百四十三章 吏部任职 “崔护伤心欲绝,抱着绛娘的尸体,声嘶力竭的喊道,“绛娘慢走一步,崔护这就随你而来”,崔护一边摇晃着绛娘,一边大声哭喊,他的泪水流在绛娘脸上,就在这时,绛娘竟然悠悠地苏醒过来……” 唐宁的轻功固然好,但还是及不上唐夭夭,当他被唐夭夭抓住,按倒在一棵桃树下的时候,崔护的悲剧爱情故事便发生了转折。顶 点 x 23 u s 唐夭夭坐在他的腰上,问道:“然后呢?” 唐宁道:“然后崔护就和绛娘成亲了,从此以后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唐夭夭怒道:“什么没羞没臊的生活,好好讲!” 唐宁无奈道:“他们都成亲了,不是没羞没臊的生活是什么,夫妻生活不都是这样吗?” 除了假夫妻,有哪对夫妻不是这样,也就只有他和唐夭夭,成亲一个多月,虽然同床共枕了不少次,但还有最后一步没有跨过去。 最后一步之前的很多步,也没有跨过去。 所以唐宁不太喜欢和她一起睡,漫漫长夜,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煎熬。 唐夭夭坚定道:“总之你换个词,不能用没羞没臊!” “好吧好吧。”人在她的屁股下,不得不低头,唐宁想了想,说道:“两人成亲之后,绛娘殷勤执家、孝顺公婆、和睦亲邻,夜来红袖添香,为夫伴读,崔护心无旁思,专于功课,学业日益精进。后崔护进京赶考,获进士及第,外放为官,仕途一帆风顺,在绛娘的佐助下,他为官清正,政绩卓著,深受百姓爱戴,夫妇两人也和和美美,白头偕老……” 唐宁最终还是在唐夭夭的淫威下屈服,将另一个版本的“桃花缘”结局搬了出来,唐夭夭才放过他,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往回走去。 女人就是奇怪,明明是同样的意思,她们非得换一种说法,唐宁跟在她的身后,随口道:“其实不只是崔护和桃花有关系,你和桃花也很有缘分。” 唐夭夭回过头,问道:“为什么?”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知道你名字的出处吗?”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好像听我爹说过,出自诗经里面的哪一句来着……”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唐宁解释道:“夭夭本就是形容桃花绚丽茂盛的样子。” 唐夭夭有些晦气的说道:“夭这个字不好。” 夭有夭折的意思,的确很少有人会用来起名,但唐财主给她取名夭夭,自然是取的诗经中的意思,没有读过书的人,可能获取不到这一层意思。 唐宁看着她,安慰道:“其实名字代表不了什么,的意思是什么,玉的光彩,唐不也没有光彩了,还有以前的户部侍郎韩明,他明了吗,我叫唐宁,我不也不得安宁?” 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名字取得好,不一定命就好,他的名字里虽然有一个“宁”字,不也经常被唐夭夭追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甚至还有些人觉得,名字越贱的,命格越硬,给孩子起名狗蛋猪娃,阎王爷都不愿意收……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得安宁?” 唐宁挥了挥手,“这个不重要……” 他快步走到小如和小意处,帮她们一起摘桃花,摘了没一会儿,便听到前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唐宁目光望向前方,以为是什么人和他们有着同样的雅致,也来这里郊游踏青,待到他们走进来,才发现是几名护卫模样的男子,身上还携带着兵器。 那些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这里会有人,为首的一人皱了皱眉,快步走过来,大声道:“你们是什么人,速速离开这里……” 唐夭夭蹙着眉,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护卫道:“这处桃林是我们的,请你们马上离开,否则我们就要不客气了。” 毕竟是入了别人的桃花林,理亏在先,唐宁走过来,看了看唐夭夭,说道:“我们走吧。” 他留下一锭银子,对那护卫道:“摘了些桃花,这些便算作是赔偿了。” 那护卫见他态度很好,表情也缓和下来,说道:“我家主人马上就要过来了,她的脾气不好,你们尽快走吧,要是被她看到了,你们就麻烦了。” 唐宁虽然不喜欢麻烦,但最不怕的也是麻烦。 在这京师,连最麻烦的义阳公主被他放了两次血之后,都老实多了,平日里都是别人怕他找麻烦的…… 他收拾好东西,和她们走出桃林的时候,正好和迎面走来的一群人撞上。 看着最前方的一人,唐宁怔了怔,停下脚步,拱手道:“见过义阳公主。” 虽说义阳公主在他手上已经放过两次血了,也见过她叫的和杀猪一样,但她毕竟是公主,该有的礼节也得有。 就像是他和赵蔓,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但在外人面前,还是得有礼数。 义阳公主看着他,本来就有些苍白的脸色越发的白了,惊恐的看着他,颤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唐宁道:“我……” “不行!”义阳公主面色更白,尖声道:“今天不行,我头晕,我身体不舒服,我马上就走……” 她不顾身边的丫鬟和护卫,匆匆的转过身,向山下快步而去。 一名丫鬟追上她,疑惑道:“公主,这桃林……” 义阳公主挥手道:“不要了!” 唐宁的手悬在空中,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其实他只是想说,他无意中发现了一片桃林,进来摘了几朵桃花,希望她不要怪罪而已…… 她以为他要做什么,给她放血吗? 一个月之内已经给她放过两次了,上次就在前天,再放她的身体承受不了,再说他也不是那么没人性的人…… 既然义阳公主走了,他们干脆又进去多摘了些桃花,反正那锭银子买下这林中所有桃花都够了,能多摘一点就少亏一点,听说桃花做糕点很不错,闻着这香气,再多他都吃得下…… …… 太美的承诺总是因为太年轻,唐宁有些后悔前几日为了少亏一点,多摘了那么多的桃花。 她们似乎是为了试验用桃花究竟能做出多少种食物,这几天唐宁净吃了些桃花酥桃花羹之类的,他极度怀疑,他接连两天晚上做了桃花梦,就是因为这两天桃花吃多了。 为了将自己从桃花中解救出来,唐宁提前了两天去吏部衙门报道。 吏部与户部,是六部中最重要的两个部门,一个管权,一个管钱,而有了权之后,便很容易有钱,所以朝中的相当一部分官员,都想要在吏部任职。 吏部周尚书最近病了,衙门里是两位侍郎做主。 吏部两位侍郎,分别是左侍郎方鸿和右侍郎孙迁,孙迁是前一任京兆尹,在上一次的侍郎争夺中,可谓是躺赢,成功上位。 至于方鸿,唐宁和他已经很熟悉了。 他在吏部多年,是除了周侍郎之外,吏部最有实权的一个,周侍郎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身体也每况日下,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很有可能在一两年内,从二把手升任一把手。 吏部事务繁忙,两位侍郎今日都不在,唐宁来到了自己的值房之后,先让人将吏部六品以上官员的履历拿了过来。 吏部可不是其他没有实权的适合养老的衙门,这其中或许有唐家和端王的狗腿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天吏部侍郎他就要担起吏部侍郎的责任,把这些害群之马尽早的清除出去…… 而怎么区分这些人------把他们一个个叫过来,对他态度不好的,有很大的可能是端王和唐家的人…… 唐宁在值房翻着履历时,一则消息也在吏部衙门流传开来。 新来的唐侍郎,对差事尽职尽责到了极点,才刚来第一天,就先从熟悉下属开始,还将每一个人都叫进去,关切的询问一番,他们为官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关心下属的上司…… 第五百四十四章 邪门 吏部下设四司,分别为吏部司、司封司、司勋司、考功司。m.x23us.com 这四司合起来,掌管天下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因吏部在京师,管的却是天下的官员,因此吏部的官员很不清闲,出差在外接连几个月都是常事。 此时又值新一年的科举,往年礼部和吏部都是科举考官的重点选拔之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再加上陈国半年一次的官员考核即将到来,需要外派出去的人不少,吏部明显人手不足,唐宁就是在这个时候被陈皇抽来做壮丁的。 周尚书病了,方鸿和孙迁不在衙门,吏部的一应事务,暂时交由唐宁处理。 他先将吏部的高级官员都熟悉了一遍,从表面上没有看出什么猫腻来,作为下属,他们都对自己恭恭敬敬的,没有丝毫异常,尤其是司封郎中,更是对他热情之至,热情的唐宁都有些不习惯。 不过这也不代表吏部没有唐家的人,换做是他,也不会在第一天就给自己的上司脸色看。 一名官员走进来,将一份折子递给他,说道:“唐侍郎,这是此次吏部外派官员考核的名录,请您过目,若是没有问题,便可以呈交上去了。” 这位官员是吏部司郎中,吏部司作为吏部四司之首,地位自然也最为尊崇,在郎中的位置上熬足了资历,成为侍郎指日可待。 外派官员的名录,无非是什么人负责哪一道哪几个州,前去考核地方官员,没有什么好看的,唐宁瞥了一眼之后,将之递给他,说道:“那就这样递上去吧。” 吏部司郎中接过之后又将之放下,说道:“这名录是周大人之前定下的,原本方大人负责江南道,可如今方大人要去京东道主考,时间上便来不及了,需要唐侍郎再委任一人。” 唐宁想了想,说道:“考功郎中是不是闲着,那便让他去吧。” 江南道应该是整个陈国最富庶的地方了,那里没有外敌侵扰,粮食充足,百姓安居,陈国每年有相当一部分的赋税,都是从江南两道收取的。 连唐昭惹了祸都知道去江南躲躲,便足以证明那真的是个好地方。 这种地方的差事,就算是不去一个侍郎,至少也得是一司郎中。 吏部司郎中点了点头,说道:“那下官就将张郎中的名字填上去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当一把手,永远不知道衙门里有多少杂事。 唐宁这两天总管吏部,各种杂事不断,以至于他没有一天是按时下衙回家的。 今日好不容易等到下衙,也没有人进来,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了,唐宁整理整理了衣服,走出值房,正好和吏部郎中撞上。 吏部郎中退后一步,躬身道:“唐大人。” 唐宁看着他,问道:“有事?” 吏部郎中点了点头,说道:“有事。” 唐宁等着回去吃饭,说道:“不急的话,明天再说。” 吏部郎中无奈道:“挺急的。” 片刻后,唐宁重新坐到椅子上,吏部郎中站在他的身边,说道:“考功司的张郎中受伤了,伤的不轻,大夫说至少需要休养一个月。”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伤病请假是应该的,他的假我准了,什么时候养好伤什么时候再回来。” 吏部郎中摇了摇头,说道:“下官的意思是说,原先吏部是安排张郎中去江南道的,现在张郎中受伤了,一时半会好不了,而考课一事又迫在眉睫,此次去江南道的人选,怕是要重新任命了。” 唐宁想了想,问道:“除了他之外,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吏部郎中点了点头,说道:“江南道极受重视,往年都是两位侍郎中的其中一位前往,今年恰逢两位侍郎都有要事脱不开身,也可退而求其次,遣一位郎中去,如今功考郎中受伤了,还有司封郎中和司勋郎中。” 唐宁随口道:“那便司勋郎中吧,这种小事,你看着安排就行。” 吏部郎中点了点头,拱手道:“那下官便通知赵郎中了。” 唐宁在吏部待了不过几天,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吏部这种事无巨细,都要向上官禀报的方式,实在是对上官太不友好了。 难怪周尚书隔三差五的生病,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劳累,就算是没病也累出病来了。 他决定给自己放两天假,明天陪小如小意,后天陪唐夭夭。 之所以要陪唐夭夭,是要在所有人面前装出一副恩爱的样子,而这居然是唐财主对他提的要求。 他给出的理由是,唐夭夭作为新妇,如果总是独自一个人,别人会怀疑她的女儿在家里不受待见,这让外人怎么看,让唐家的丫鬟下人怎么看? 不仅如此,他还要唐宁晚上在唐夭夭房间留宿的次数,不比钟意和苏如少,这样唐家的丫鬟下人才不会觉得三夫人不受宠什么的…… 不仅要陪唐夭夭逛街,还要陪她睡觉,如果不是唐财主将每一条都解释的很详细,唐宁一定会以为他疯了。 逛了一天街回来,唐宁看着唐夭夭,问道:“今天晚上我睡地上吧,最近天气也暖和了,地上不太凉……” 今天之前,因为天冷地上凉的缘故,他和唐妖精都是同床共枕的,可是她睡觉太不老实了,唐宁每天晚上都被她折腾醒来好几次,虽然有几次早上醒来都是被她的两条长腿夹住,当做布娃娃抱着------可那种感觉,还不如睡地上。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我很稀罕和你睡一张床吗,你晚上经常说梦话,都吵醒我了……” 唐宁看着她,说道:“那也比你乱动还流口水好……” 作为女子,被人嫌弃睡觉流口水,是一件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唐夭夭猛地一跺脚,怒道:“谁流口水了!” 耳边传来“咔嚓”一声响,唐宁不用低头也知道,院子里的某块砖又需要更换了。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其实我刚才是想说,你流口水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 其实换个角度想想,娶个像唐夭夭这样的老婆,也没什么不好。 这年头,既能陪睡,又能陪练,关键时刻还能当保镖的女子可不多。 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再想想萧珏,唐宁的心情瞬间就好多了。 他重新走进吏部衙门,刚刚来到值房,吏部司郎中就快步走进来,说道:“唐大人,您总算回来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司勋司赵郎中,昨天被大理寺的人带走了,说是有御史查出来他前些年考课的时候,收受官员贿赂,对地方官府的实情隐瞒不报……” 唐宁看着他,问道:“这么说,派去江南道的人,又要换了?” 吏部郎中道:“司勋郎中的罪名一旦落实,必定要被问罪,在考课上做文章,是吏部绝不能容忍的大罪……” 考功郎中受伤,司勋郎中被查…… 唐宁心中微微诧异,这江南道莫非真是个邪门的地方,选谁去谁倒霉? 仔细想想,又觉得这种情形似乎有些熟悉,熟悉的就像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样…… 第五百四十五章 影卫 考功郎中和司勋郎中一个伤一个被查,这有可能是巧合,但也可能不是。 如果这不是巧合,便说明有人不想让他们去江南道。 再往深了想的话,或许是某些京官和江南的地方官员勾结,有什么不想让吏部看到的东西。 可他们又无法干扰到吏部的决定,因此才和他上次一样,想出这么下三------这么聪明的办法。 当然,这只是唐宁的猜测,或许这就是一个巧合。 事不过三,想要验证这是不是巧合,只需要再指定一人去江南道,看看他的下场就行。 如果下一位郎中伤了病了或者死了,那就说明这不是巧合,而是**裸的黑幕。 唐宁看着吏部司郎中,说道:“沈郎中……” 沈郎中面色一正,立刻道:“唐大人,下官是此次京畿道州试主考之一,实在是走不开啊……” 沈照不是傻子,功考郎中和司勋郎中的下场他都看在眼里,很显然,江南道是个烫手山芋,谁碰谁倒霉,死道友不死贫道,他看着唐宁,说道:“下官虽然走不开,但是司封郎中这些日子没什么事情,正好可以去江南道……” 下一个是吏部郎中还是司封郎中,对唐宁来说差距不大,他挥了挥手,说道:“那就这样吧,你看着安排。” 吏部郎中拱手道:“下官遵命。” 安排好这件事情,唐宁坐下没多久,便看到一人从外面走进来。 唐宁抬头看了一眼,便站起身,拱手笑道:“方大人。” 方鸿拱手回礼,笑道:“这几天忙着州试的事情,今日才有时间来吏部看看,唐大人在这里一切还习惯吗?” “还可以。”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就是事务繁多了些。” 方鸿笑了笑,说道:“吏部就是这样,如今周尚书身体抱恙,我和孙侍郎也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可能要辛苦唐大人一段时间了。” 唐宁和方鸿寒暄了几句,方鸿想到一事,问道:“我听沈郎中说,赵郎中和张郎中出了事,可能会耽搁江南道官员的功考,唐大人想好此次遣谁去江南道了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四司中,只有司封郎中近日好像清闲一些,便让他走一趟吧。” “如此也好。”方鸿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本官也没有想到,赵郎中在吏部多年,算是吏部的老人了,竟然做出了这种的事情,视功考如儿戏,他此次最轻也是个流放的下场。” 唐宁看着他,问道:“司勋郎中收受贿赂,包庇地方,罪名已经定了吗?” 方鸿点了点头,说道:“御史台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已经**不离十了,本官刚从张郎中府上回来,他伤的也不轻,幸亏还有司封郎中,否则事情怕是要难办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张郎中伤的严重吗?” 方鸿道:“断了两根肋骨,最少也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再加上休养,就不知道要多久了。” 唐宁诧异道:“张郎中是怎么伤的?” 方鸿道:“放衙的路上,被一辆疾驰的马车撞上了,那车夫肇事后就逃逸了,张郎中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伤势也不轻,两位郎中双双在即将前往江南道的时候出事,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或许不是巧合。” 方鸿望向他,问道:“此话怎讲?” 唐宁道:“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两位郎中同时出事的可能太小了,应该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去江南道,他们只需要安排人撞伤张郎中,再将赵郎中的把柄抛出去,让他官司缠身,自身难保,自然也不可能去江南,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唐大人似乎对这些很熟悉……”方鸿诧异的看着他,说道:“本官总觉得这些事情好像在什么地方发生过一样,对了,在当初的礼部……” “咳!”唐宁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抿了抿,说道:“方大人,跑题了……” 唐宁在某些方面颇有经验,敏锐的察觉到两次事件背后不太对劲的地方,但他到底只是一个临时工,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面深挖。 江南是富庶之地,天高皇帝远,江南豪族以及地方官府,连朝廷都无能为力,鞭长莫及,唐宁不是官场上的愣头青,不会不管不顾的一头钻进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还有可能惹来一身骚的事情。 除非这件事情和唐家以及端王有关。 江南到底有没有什么问题,还是让方鸿这个真正的吏部侍郎去操心吧。 其实在京师,人们只知有唐家,但其实不显山不露水的方家,才是隐藏的大佬。 方淑妃在宫中的受宠程度,不输唐惠妃,而朝堂之上,方鸿方哲两兄弟,分别坐镇户部和吏部,正是六部中最重要的两个衙门,户部侍郎和吏部侍郎这两个位置,康王和端王争了这么久,一个都没有捞到,方家一家就占了俩…… 如果不是润王年幼,不太可能争储,凭借方家的权势和人脉,康王和端王只能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倘若陈皇不出手,他们会被润王压制的死死地…… 当然,赵圆小小年纪,泡妹的心思不少,当皇帝的心思还一点儿都没有,有那么多年长的皇子在前面,就算是方家的资源再丰厚,也无济于事。 前往江南道的人选换了司封郎中之后,接连两天都没有出什么事情。 下衙的时候,方鸿和唐宁提及此事,笑道:“看来这件事情是我们多虑了,或许张郎中和赵郎中之事,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吗?”唐宁笑了笑,问道:“也或许,司封司冯郎中,就是他们需要的人呢?” 方鸿怔了怔,脸上露出沉思之色。 唐宁却没有继续解释,虽然吏部下衙了,但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不知道陈皇今天哪里来的兴致,忽然要视察左骁卫,刚才让人传了讯,让他从吏部直接去骁骑营。 唐宁骑马赶到的时候,陈皇早已经到了,此刻正在校场上检阅兵将。 唐宁快步走上前,拱手道:“臣参见陛下。” “免礼。”陈皇挥了挥手,目光望向前方,赞许道:“你将这左骁卫打理的不错,就连朕的羽林卫,都没有这种气势。” 当初十六卫大比的时候,也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便将左骁卫的一百人训练成了十六卫之首,如今他接手左骁卫已经数月,且不说让他们提升多少实力,至少精神气势还是有很大提升的。 陈皇看了看他,问道:“听说,你们左骁卫还有一支特种作战部队,叫什么,什么刃?” 萧珏站在他的身旁,提醒道:“利刃。” “朕倒要看看,你们的利刃,到底有多利。”陈皇看着唐宁,说道:“正好,朕也有一支影卫,人数和利刃相同,都是一百人,不如让他们比比?” 唐宁听说过陈皇的影卫,这支队伍是近半年才组建起来的,都是从羽林卫中选拔出来的精英,从组建的时间来看,这支队伍的首领,应该就是公孙影。 利刃是老郑训练出来的特种作战部队,善侦查,潜踪,刺杀,救援,每一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唐宁对他们的实力很了解,绝不是下点毒或者用几只虫子就能战胜的。 要是公孙影亲自出手,或许能给他们造成不小的麻烦,但公孙影不太可能将高深的蛊术教给他们,如此短的时间,他们也不可能学会,所以陈皇这次略带炫耀的比试,完全就是自取其辱…… 唐宁不太想落皇帝的面子,想了想,说道:“陛下,利刃成员,现在都在后山训练……” “将他们叫出来就行了。”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朕明日就让影卫过来和他们比比,看看是朕的影卫厉害,还是你的利刃厉害……” 陈皇如此坚持,唐宁只能叹息口气,说道:“臣遵旨……” 第五百四十六章 比试 一百名利刃成员都在后山特训,一发信号弹就能将他们全都叫回来。m.x23us.com 作为左骁卫中最精锐,也是训练最严苛,最刻苦的一支队伍,利刃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对上普通的禁卫,可以以一敌十。 但他们最厉害的,还是特种作战能力,唐宁试图让他们适应各种极限的环境,和老郑商量过之后,对他们进行了各种针对性训练,全面提高他们的综合实力。 当然,陈皇的影卫也不可小觑,他们同样是禁卫中的精锐,还经过了公孙影的特训,不能将他们当成是普通的对手来看待。 陈皇似乎对影卫的实力很自信,特意告诉唐宁,这次两队的比试,不要像十六卫大比那样,局限于演武场上,类似于表演性质的比武。 他想看的是实战,是两队真正的实力,并且将比试场地选在了后山上。 比试的规则也很简单,两队分为红蓝两组,互相争夺对方的腰牌,腰牌被夺者淘汰,最终根据两队夺取的腰牌总数判定输赢。 唐宁看陈皇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实在是不忍心提醒他,在没有携带水和食物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在山里生活了半个月,唐宁这次的目的就是训练他们的野外生存能力。 昨天晚上他们回来以后,已经吃饱喝足,养足了精神准备今日的比试了。 在比赛开始之前,两队要先被带到山中特定的位置,等待营地发出信号弹。 一名影卫的将领走到公孙影面前,说道:“报告首领,我们的人已经集合完毕。” 公孙影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次比试,只许胜,不许败!” 那将躬身抱拳,说道:“遵命!”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道人影跑到唐宁面前,站定之后,挺直身体,高声道:“报告将军,利刃应到一百人,实到一百人,请将军指示!” 这猝不及防的洪亮声音,吓了陈皇一跳。 他的目光望向那位利刃队长,只觉得此人身上的气势,似乎要比影卫还要强,但想到影卫那特殊的能力,还是放下了心。 有陈皇在,唐宁也不好对他们说什么让让影卫的话,看着那利刃队长,说道:“此次比试,只是陛下对你们实力的一个检验,你们也不用太过拼命,正常发挥就好。” 那队长抱拳道:“领命!” 唐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他的话,反正他自己觉得他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两队已经出发,陈皇稳坐中央营房,显得信心十足。 唐宁和他正好相反,他很没有信心,不是对利刃没有信心,而是对影卫没有信心。 以陈皇的小心眼,如果利刃真的赢了,他是会夸他还是会怪他,唐宁心里还真没底。 陈皇看了看他,说道:“你无须忐忑,就算是利刃输了,朕也不会怪你,能让十六卫之末的左骁卫跃居十六卫之首,你居功至伟。” 唐宁拱了拱手,客气道:“谢陛下夸奖,这都是全体将士的功劳……” 陈皇站起身,说道:“这次的比试,没有几日功夫,怕是分不出胜负,朕先回宫了,到时候,你将结果送来就行了。” “恭送陛下。” 送陈皇出了骁骑营,目送着仪帐远去,唐宁的目光才望向后山,问道:“时间到了吧?” 萧珏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了。” 唐宁看了看身后,陈舟便从袖中取出一根竹筒,点燃引线,一道刺目的白光直射云霄,在高空中炸响,发出巨大的声响。 不一会儿,从山中便同样传来的巨响,作为比试开始的回应。 依照陈皇的意思,这次的比试是实战而不是表演,时间也不受限制,要想在深山中将影卫的所有人淘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萧珏看着唐宁,问道:“我们现在做什么,等吗?” “你在这里等吧。”唐宁看了看他,说道:“吏部还有事情,我要回衙门了,有什么事情,让人来吏部通知我就行。” 他走了几步,又想到一事,看向萧珏,问道:“朝廷之中,四品以上的大员中,有哪些是江南的?” “那太多了。”萧珏想都没想,说道:“江南多才子,历年科举,连京畿学子都被他们死死地压着,这么多年下来,朝中要员有许多都是江南籍贯,例如冯丞相,张中书令,工部尚书等等等等……” 江南是纳税重地,也是教育重地,江南官员在朝堂上的地位牢不可破,唐宁心中对这些已经有些底了,但显然,真实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萧珏想了想,又道:“对了,说到江南,唐家在江南的影响才是最大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唐家不是京畿高门吗?”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知道,唐家的根虽然在京师,但唐家子弟,娶的大多都是江南豪族女子,唐家和他们的联系十分紧密,要不然,你以为是谁在背后给唐家、给端王提供那么庞大的财力支持?” 此事其实是唐宁一直疑惑的,康王所依靠的众多权贵,各家都有庞大的生意,而端王所依赖的唐家,却很少涉足商事,就算是唐宁想打击都找不到对象,搞了半天,原来唐家的经济来源在江南…… 看来吏部的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得多。 他回到吏部的时候,骁骑营后山,利刃和影卫两队并没有着急行动,而是在原地商议战法。 两队的营地相隔数里,也只是暂时的营地,开始行动之后,便必须抛弃,否则就是等着对方过来围剿了。 山林中的某片空地之上,影卫将领将一百人分为十组,每组十人,之后将十名队长叫过来,叮嘱道:“首领说了,此战只许胜不许败,我们绝不能输在左骁卫这些人的手上!” “领命!” “领命!” “领命……” 众人纷纷开口,那将领等众人安静下来,说道:“我们是影卫,不用和他们硬碰硬,无论是用毒还是用蛊,确保能赢即可……” 数里之外的一处林间。 一名青年蹲在树上,看着下方的众人,说道:“将军说了,那些家伙会使一些旁门左道,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谁要是拖了利刃的后腿,我就把谁拎出来,单独操练一个月……” 一人抬头看着他,问道:“头儿,唐将军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将军说,让我们正常发挥,不用太过拼命……”那青年目光望向他们,说道:“虽然将军这么说了,但这只是安慰,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把你们所有的本事都使出来,记住,这不是演习!” 第五百四十七章 碾压 吏部鸡毛蒜皮的事情,是唐宁行走六部遇到的最多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其它部平日里可能没什么事情,清闲的紧,但吏部却不同,官员升迁考课,权贵勋爵,皇亲命妇,但凡是陈国上等阶层的人,皆归吏部统筹。 唐宁忙了一下午,连喝杯茶的时间都没有,端起茶杯的时候,才发现杯中已经没有茶水了。 他正欲倒茶,忽有一人拎起茶壶,帮他将茶杯满上,笑道:“唐大人不要太劳累了,身体要紧。” 司封郎中是吏部四司郎中里,最懂得察言观色的,也是看起来最老实的一个。 唐宁看着他,问道:“冯郎中是来交司封司名簿的吧?” 冯郎中将一个厚厚的簿子放在桌上,说道:“是的,这是我司整理出来的京中命妇名簿,下官放在这里,就不打扰唐大人办公了,下官先行告退。” 唐宁点了点头,在冯郎中快要走出值房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听冯郎中的口音,应该是南方人吧?” 冯郎中停下脚步,回头道:“回大人,下官祖籍润州,科举得中之后,才定居的京师。”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你去忙吧。” 润州隶属江南东道,如此说来,这位司封郎中,是正经的江南人士。 吏部排遣往江南的两名官员,双双出事,唯独换成冯郎中这位江南籍的官员之后,便风平浪静,这个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不过,唐宁并不打算再深入的追究此事,江南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连陈皇都对此无能为力,唐宁更不想惹上这个麻烦。 他眼下的麻烦还没有完全解决呢,也不知道利刃和影卫的交锋怎么样了,作为特种作战部队,又刚刚经受了半个月的山林地形训练,希望他们不要做的太过分,给陈皇留一点可怜的面子。 骁骑营后山。 影卫两个小队,摸索到利刃的营地时,发现营地已经空无一人,一位利刃成员都看不见了。 这并不出乎他们的预料,毕竟对手也不是傻子,不会傻傻的等在原地,怕是他们此刻已经在暗中窥伺,准备对他们下手了。 那名影卫首领四下里看了看,说道:“以十人小队,单独行动,一旦发现敌人,立刻动手,不要手软……” 他对另外一队的成员如此叮嘱一番,两队便在原地分开,消失在林中。 与此同时,另一队影卫的成员,已经小心翼翼的在林中寻觅了。 他们十人各自分开数步远的距离,保证了搜索的范围,又不至于距离太远,只要有一人遇袭,十人便能迅速的汇合在一起。 一名小队长搜索了片刻,便立刻开口道:“报数!” 他自己先报了“一”,身后众人按照距离报数,一直到“十”,这是在出营之前,他们便商量好的一种方法。 “二!” “三!” …… “八!” “九!”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身后就不断传来报数的声音,直到有人喊出“九”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接话了。 那小队长停下脚步,问道:“郑兴呢?” 众人也都纷纷停下,四下里望了望,终于有人惊恐的说道:“郑兴,郑兴不见了……” 那小队长闻言,顿时又惊又怒,他们连对方的人都还没有看到,自己人居然先不见了一个,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还怎么赢他们? 他沉下脸,说道:“找!” 众人聚集在一起,沿着来时的路四处寻找,却也没有找到消失的队友。 有人颤声问道:“不会是有什么野兽吧?” 那小队长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野兽,我们不可能听不到声响,一定是利刃的人……” “所有人再靠近一些,注意四周!”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形,他脚步放缓,下达了下一道指令。 留下的九人更加靠近了一些,心中才安定了许多,没有了那种诡异的气氛。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缓慢向前推进的过程中,他们头顶的树荫里,身侧的草丛中,一双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们。 某一个时刻,那小队长再次道:“报数!” “一,二,三,……七,八!” “九呢,王栋呢?” 一人向身后看了看,惊恐道:“队,队长,王栋也不见了!” 眼看着天马上就要黑了,己方已经折损两人,却连对手的人影都没有看到,饶是他们都是禁卫中的精锐,此刻也难免心中发慌。 就算是他们个个都会下毒会中蛊,但看不见对手,再高深的毒术也无法施展。 看着暗下来的天色,终于有人忍不住道:“队长,天快黑了,要不我们先回营吧?” “是啊,队长,天都黑了,路也看不清楚,万一遇到什么毒虫猛兽就不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我刚才好像听到前面有什么野兽在叫,我们还是先回营吧?” …… 一人提出建议之后,其余众人立刻附和。 人对黑暗天生有着恐惧,更何况是在这陌生的深山之中,莫名其妙消失的队友,已经让他们很有心理压力了,更何况,没有人知道前方的黑暗中,还有什么样的危险。 小队长其实也早就有回营之心,装作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道:“天马上就要黑了,不利于我们行动,马上回营……” 当余下的八人,沿着原路返回的时候,在他们四周不远处,数道潜藏已久的身影终于动了。 夜幕完全笼罩,影卫的小队,开始沿原路返回。 这是他们出营之前便约定好的,晚上暂且回营地汇合,等到白天再行动。 半日的功夫,十队之中,损兵折将者不在少数,更为诡异的是,他们中的大多数,连对手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某小队赶回营地的途中,忽而听到前方一阵低沉的吼声。 一人匆匆跑上前,说道:“队长,不好了,前面有只熊瞎子!” 那小队长面色一变,说道:“绕路回去!” 片刻后,影卫营地,时间已经过了约定的回营时间一刻钟。 那名将领沉着脸,问道:“统计一下人数。” 一人走过去数了数,很快便跑回来,汇报道:“回来了七十六人,第五小队全军覆没,包括小队长在内,一个都没有回来。” 那影卫将领沉着脸,第一天的交锋,便以他们的失败而告终,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便已经损失了二十四人,这还怎么比试? 他看了看左右,说道:“夜里让人在这里守着,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他们偷袭!” 一名佐官道:“都尉,大家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 那影卫将领想了想,说道:“派十个人出去,看看营地周围有没有什么兔子山鸡之类的,打些回来,不要离开营地太远……” 影卫的其他小队中气氛紧张的时候,第五小队就显得轻松多了。 在利刃的临时营地,他们再次见到了小队中失踪的两名队员,包括另外十四名影卫队友。 当然,他们也见到了利刃的真面目。 他们的衣服,大部分被涂成绿色,脸上也是黑一道白一道的,虽然看似丑陋,但却没有人敢小瞧他们。 毕竟,对方就是穿着这样一身丑陋的装扮,从草丛中冲出来,从树上跳下来,以一种让他们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捂住了他们的嘴,将他们直接打晕的…… 不过,被人捉住虽然丢人,但起码也不用忐忑的面对未知的恐惧,也算得上是一种解脱。 众人长舒了口气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阵阵低吼。 一名脸上涂抹着泥土的青年转头看了看,问道:“什么情况?” 另一人走过来,笑道:“第五队的那些家伙,今天回来的时候,打了一头熊瞎子。” 那青年眼中猛地一亮,大步走过去,说道:“正好,今天晚上可以加餐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江南之变 影卫和利刃进山已经足足两天了,在决出胜负之前,不会有任何消息传出来。顶 点 x 23 u s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还没有什么消息,让唐宁的心里开始升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影卫毕竟是羽林卫的精锐,还身负毒蛊之术,如果利刃和他们面对面的硬拼,虽然依旧能赢,但也不会赢得轻松。 如果利刃将他们当做真正的敌人,就会用尽所能,以付出最小的代价取胜为目的,借助伪装,地势,甚至是陷阱,将敌人一个个的拔除。 毕竟利刃存在的目的不是要训练出一百名所向披靡的猛将,在真正的战场上,一百人能起到的作用很小,他们的训练方向,更偏向于一种“诡道”。 从时间上来看,他们选择后一种方式的可能性很大。 唐宁重新走进左骁卫的时候,营内的气氛显然不一样,人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气氛一片欢腾。 萧珏看到他,大步走过来,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让人去通知你,影卫和利刃从山里出来了,胜负已分。” 唐宁问道:“谁赢了?” “自然是我们赢了啊!”萧珏理所当然的说道:“影卫一百人已经被全部生擒,我们这边只损失了五人,还是猝不及防中了他们的毒术,我还以为陛下的亲卫有多么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 利刃大队长走过来,走到唐宁身前,站定之后,大声说道:“启禀将军,任务已完成,请将军指示!”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但面对他们,他也不可能指责或是抱怨。 唐宁有些心累的挥了挥手,说道:“大家都辛苦了,今日歇息一天,明天再继续训练吧。” 赢就赢了,还赢得这么没悬念,难道一会儿让他告诉陈皇,你的亲卫都是一群战五渣,不如早点解散算了…… 他看了看陈舟,说道:“备马进宫。” 利刃的训练十分刻苦,能有一日的休息,已是难得,得了这一日的空闲,所有人的精神都颇为振奋。 但也有人除外。 不小心中了影卫的毒术,被夺了腰牌的五人,羞愧的站在演武场上,低着头,没有脸面再看众人。 名叫刘同的利刃队长看着他们,说道:“你们今天就别休息了,身为利刃成员,居然着了影卫的道,还有脸休息吗?” 五人被罚在演武场继续训练,一名小队长看了看刘同,有些疑惑的问道:“头儿,这次我们虽然赢了,可唐将军好像不太高兴啊……” 刘同撇了他一眼,问道:“出了这五个不争气的家伙,唐将军能高兴吗,我要是唐将军,我也不高兴!” …… 唐宁站在御书房门口,一名宦官进去通报陈皇。 陈皇前两天就说了,只要两队分出胜负,就立刻将结果送来,因此他也没有耽搁,第一时间就备马进宫。 不一会儿,那宦官便走进来,说道:“唐大人,陛下让您进去。” 陈皇正在批阅奏章,唐宁走进去的时候,他抬头瞥了一眼,问道:“怎么样,是朕的影卫厉害,还是你的利刃厉害?” 唐宁拱手道:“陛下此言差矣,不管是影卫,还是利刃,都是陛下的兵,臣只是替陛下训练他们而已。”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唐宁纠正道:“不是有几分道理,这本就是事实。” 陈皇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放下奏章,抬起头,看着他问道:“是不是影卫输了?” “陛下英明。”唐宁点头道:“此次比试,还是影卫略胜一筹。” 陈皇想了想,问道:“略胜一筹,这一筹具体是多少?” 唐宁将一份折子递上去,说道:“详细的战况,都在这封折子里了。” 魏间走下来,接过这封折子,呈递上去,陈皇揭开看了看之后,脸色有些不太自然。 利刃以五人的代价,便将影卫的一百人全都擒获,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天子亲卫,也是他最得意的卫队,居然如此的不堪一击,即便是如唐宁刚才所说,不管是影卫还是利刃,都属于他,但影卫在宫中当值,他心中自然更偏向于影卫一些。 唐宁抬头看了看陈皇,拱手道:“陛下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臣就先告退了。” 陈皇现在心里肯定不爽,他再留在这里,未免有些看热闹的嫌疑。 想到昨日在唐宁面前夸下的海口,陈皇也觉得有些脸热,挥了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唐宁离开之后,陈皇脸色才沉下来,说道:“叫公孙影过来!” 公孙影还未得知影卫和利刃的胜负,但走进大殿,看到陈皇的脸色,也大概猜出了什么事情,面色微变,直接跪倒在地,说道:“参见陛下。” 陈皇将那封折子扔到她的面前,说道:“你自己看看吧。” 公孙影翻开折子,看了看之后,面色变的更加苍白,咬了咬牙,解释道:“陛下,影卫训练的时日尚短,等到他们真正的学会了蛊术,便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陛下也亲眼所见,如今的羽林卫,根本不是影卫的对手……” 陈皇心中自然清楚,影卫的实力已经超出了羽林卫,只是没想到他们和唐宁训练出来的人差距如此之大。 他召公孙影过来,也无非是满腔怒气无法发泄,此人对他,还是有些作用的。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刚刚坐下,便有一名小宦官走进来,快步走到前方,将一封密信放在桌上,说道:“陛下,江南密谍急报。” 陈皇眉梢挑了挑:“江南?” 他的密谍遍布各州各府,平日里隐藏极深,没有什么大事,是不会向京师禀报的,更何况是急报。 而江南又是朝廷赋税的仰仗之地,一旦有变,将会对朝局形成巨大的影响,他撕开密信,看完上面的内容时,猛地站起身,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 听到“江南”的时候,公孙影便抬起了头,又见陈皇表情变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拳头握紧,眼中浮现出一丝焦灼。 …… 唐宁出了皇宫之后,便径直回了家。 好面子的陈皇要看的不是比试,他想看的是影卫的实力,早知道利刃那帮家伙都是死脑筋,他当初就说的再清楚一些了。 哪怕结果还是利刃赢,但大家装的像一点,做成势均力敌的样子,使得结果没有这么悬殊,陈皇的心里也好受些。 他的心里不好受了,就会想办法让别人不好受。 陈皇的好面子和小心眼,唐宁是深有体会的,只是还不太确定,他的心眼有没有小到输了一场比赛就给他穿小鞋的程度。 唐家后宅,赵蔓见他面有愁容,靠近他坐下,问道:“怎么了,吏部的事情很难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吏部,是你父皇啊……” 赵蔓眨了眨眼睛,诧异道:“父皇怎么了?” 唐宁将影卫和利刃的比试结果告诉赵蔓,她笑了笑,将头靠在唐宁的肩上,说道:“放心吧,父皇虽然的确小气了一点,但还没有小气到这种程度……” “姑爷,姑爷……” 她话音刚落,晴儿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进来,说道:“姑爷,皇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帝要你马上进宫……” 第五百四十九章 差事 御书房中,气氛凝重无比。顶 点 x 23 u s 侍奉的小宦官低着头,一言不发,连呼吸的声音都在刻意压制,主要是因为陛下面色阴沉,此刻的任何异响,都有可能成为陛下发怒的前兆。 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小宦官从殿外进来,小心道:“陛下,唐大人来了。” 陈皇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道:“宣。” 唐宁走进大殿,心中其实是有些忐忑的。 利刃赢了陈皇的影卫,他表面上不说,心里却一定会不舒服,说不得会找个机会折腾他,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对此,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可即便是有心理准备,他也没有想到他的报复来的这么快,他才刚刚回到家,椅子还没坐热,就又被他召到了宫里。 “臣参见陛下。”他走到殿中,拱了拱手,问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陈皇看着他,说道:“朕有件差事交给你做。” 唐宁没有开口,等着陈皇继续说下去,心中却已经暗自叹息,从陈皇严肃的表情来看,这一定不是什么好差事…… 陈皇站起身,从上方走下来,说道:“朕要你去江南。” 即便是唐宁知道陈皇会把影卫的仇报复回来,也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狠,直接将他发配到江南,输不起也没有这样的…… 虽说江南富庶,但他的家可在京师,并不想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唐宁面有难色,看着陈皇,说道:“陛下,臣,臣才刚刚大婚没多久,这江南……” 陈皇道:“江南出了些乱子,朕要找一位有能力,又能够信得过的人前去解决,朕思来想去,觉得没有人比你更合适了。” 唐宁这才明白,原来这次去江南不是发配,只是一次差遣,最多耽搁几个月的功夫,虽然他还是不愿意折腾,但看陈皇的表情,江南的乱子肯定不小,这差事他多半是避不过去了。 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能接受,好在要去的地方是江南,不是其他地方,正好可以带娘去看看,再顺便探望探望苏狐狸,免费送她一个安稳觉,全当是公费旅游加探亲了。 穿越大半个陈国去陪她睡,苏狐狸到时候看到他,一定会很感动吧? 意淫了一会,唐宁看着陈皇,问道:“不知江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皇面色阴沉道:“和州润州几州,有贼子犯上作乱,煽动百姓,图谋不轨,你带人前去看看,若遇到逆臣贼子,当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唐宁终于明白,为何陈皇会生这么大的气。 从古至今,帝王最难以忍受的事情,就是造反,造反也是当前最大的罪行,株连九族,遇赦不赦,但凡造反者,哪怕只是生出了星星之火,朝廷也会不惜一切的扑灭。 关于这件事情,陈皇的反应还算是淡定。 如果造反苗头的是北方,而不是江南,怕是他早就坐不住,召集群臣商议对对策了。 即便是南方真的大举造反,只要朝廷集齐军队,挥师南下,一路必定势如破竹,但北方可不一样,地形复杂,粮食不足,乱民的战斗力也不是一个等级的,搞不好几场仗打下来,这天下都不姓赵了。 他看着陈皇,拱了拱手,说道:“臣遵旨。” 陈皇想了想,说道:“未免打草惊蛇,你此行便以吏部代侍郎的身份前去,名为考核江南地方官员,实则调查此事,朕给你一道令牌,你可随意调动地方守军,此外,利刃那一百人,你随行也带上……” …… 造反果然是皇帝所不能忍受的事情,即便是只有一点儿苗头,他也要将之彻底掐灭。 陈皇对唐宁足足交代了一刻钟,他说完之后,依然跪在殿中的公孙影抬起头,忽然说道:“陛下,属下愿意和唐将军一同前往江南,戴罪立功……” 唐宁看了看她,对陈皇道:“陛下,臣此行危险重重,公孙统领本领高强,不如便让她与臣同行,臣心里也安定些。” 陈皇看了公孙影一眼,说道:“你先出去。” 公孙影站起身,缓缓退了出去。 陈皇这才看着唐宁,皱眉道:“此人到底是不是诚心归顺,尚且两说,若是带上她,万一出了什么纰漏……” 唐宁正色道:“正是因为不确定此人是否归顺,臣才要通过这个机会试一试她,万一她图谋不轨,跟着臣去江南,也比留在陛下的身边要好得多。” “你有心了。”陈皇沉默片刻,点头道:“那便让她和你一起前往江南吧,若是她真的图谋什么,你可酌情行事,必要时,可以杀了她。”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目中杀机隐现。 唐宁拱手道:“臣谨记。”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你回去准备吧,迟则生变,你尽早出发。” 唐宁走出御书房,穿过前方的广场,看到公孙影站在白玉桥首,似乎是在等着他。 她看向唐宁,问道:“皇帝答应了吗?” 唐宁望向她,问道:“你去江南做什么?” 公孙影扯了扯嘴角,反问道:“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 唐宁看着她,问道:“江南之乱,是白锦做出来的?” 公孙影冷哼一声,说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其实唐宁一开始并没有猜出来,江南之乱和白锦有什么关系。 毕竟,苏媚的师父看起来是一个聪明人,在江南挑动百姓造反这种蠢事,正常人是做不出来的。 历代造反者,十有**是在北方,这是因为北方百姓生活较为艰辛,朝廷的赋税稍微苛刻一点,或是遇到灾年,百姓便会流离失所,只要受人鼓动,为了生存,造反又算得了什么? 但南方不同,江南富庶,百姓安居,在衣食无忧的情况下,有谁愿意造反? 看公孙影的态度,却让唐宁不得不将此事怀疑到白锦身上,毕竟,江南就算真的有人造反,那也是在陈国,和她没有什么关系,她着什么急? 唐宁看着公孙影,问道:“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公孙影看着他,嘲笑道:“怎么,白锦没有告诉过你吗?” 唐宁面色平静的看着她,问道:“你知道陛下刚才和我说什么了?” 公孙影冷笑一声,说道:“陈皇从来没有真正的信任过我,自然是让你防着我。” “猜对了一半。”唐宁望着她,伸出手,在脖子上轻轻抹了抹,说道:“他还说,要是你不听话,就做了你……” 公孙影面色微变,因为他知道,唐宁有这个能力。 不说那一百名精兵,单单跟在他身边的那名屠夫,她就远不是对手。 唐宁再次望向公孙影,说道:“听话,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第五百五十章 梁国旧部 公孙影看着唐宁,见他目光漠然,这一刹那,竟然不敢与他目光对视,下意识的移开视线,低头道:“我们是梁国旧部,这些年在外奔走,目的就是复兴大梁。顶 点 x 23 u s” 这是她不会向外人轻易透露的秘密,然而此时形势所迫,在他面前,根本无法隐瞒下去了。 “所以你加入草原,白锦在陈国,都是为了造反?”唐宁看着她,问道:“据我所知,梁国的灭亡,与陈国似乎并无关系。” “我和她,都不是为了造反。”公孙影望着别处,说道:“我们只是想要借助陈国和草原的力量,实现复国大业。” 唐宁摇了摇头,问道:“你觉得,陈皇会帮你们实现复国大业?” 公孙影道:“现在的陈皇不会,不代表以后的陈皇不会。” 唐宁略一思忖,便想到公孙影和白锦应该都是打的某一位皇子的主意,以她们的智商和手段,显然是玩不过陈皇的,但若是继位的是端王或者康王,尤其是后者,只要略施手段,说不定还真有可能令他答应出兵南诏…… 他看着公孙影,想到另一些事情,问道:“你和白锦,似乎不像是联合起来实现大业的样子,你最好不要想着骗我,你知道后果的……” 公孙影也不再掩饰,解释道:“虽然同样是复国,但白锦为黔王奔走,我为吴王筹谋,各为其主而已,我自然不会和她联合。” 唐宁没想到梁国就连复国也心不齐,一山不能容二虎,一国也不能有二主,复国还没有希望,两派反倒窝里斗了起来,显而易见,无论是白锦还是公孙影,思想觉悟都有待提高,分不清什么是主要矛盾什么是次要矛盾,在梁国还没有真正复国之前,统一战线才是重中之重。 唐宁没兴趣教她们这些,看着她,继续问道:“这和白锦她们下江南有什么联系?” 公孙影收回目光,说道:“具体的我不清楚,但我猜测,黔王这十余年来,应该一直都躲在江南,白锦此次下江南,一定是黔王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听公孙影解释了之后,唐宁再回想起来,白锦和苏媚走的时候,似乎是有些着急,像是事发突然的样子,而且从白锦的神情态度来看,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江南的乱象,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她们做出来的。 难怪公孙影听说白锦她们去了江南之后这么着急,相比于被陈皇圈禁在宫中,压榨剩余价值的她来说,她的对手师姐,已经在陈国范围内经历了庞大的情报网,和陈国权贵打成一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她更落后一些。 如果再放任她们在江南搞出什么大事情,怕是她和她效忠的主子,都没有什么希望了。 公孙影说完之后,再次看向唐宁,问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什么时候去江南?” “急什么?”唐宁瞥了她一眼,挥手道:“回去等通知吧……” 公孙影看着唐宁转身离开,脸上浮现出一丝阴翳,但更多的是无奈。 她刚才所说的话,本属于天大的秘闻,不会随意泄露,但若是不将之说出来,她便会被永远的困在这深宫中,无法重见天日。 陈皇比她想象的,还要难缠的多,使得她早就放弃了之前将其控制的想法,尽早的逃离皇宫,才是她最应该做的。 唐宁此人,聪明至极,且手段颇多,即便是她,与他交锋之时,心中也会生出些许无力之感。 好在他和白锦那边,似乎也有些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即便是告诉他,他也不会将此事泄露。 公孙影心有不甘的回头望了一眼,转身向某座宫殿走去。 唐宁从皇宫出来之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先去了吏部。 这一次他下江南,虽说主要任务是调查有人煽动百姓造反的事情,但明面上的身份,是吏部考课官员,这样一来,原先安排的司封司冯郎中,便要留在吏部了。 他回值房的时候,看了看门口的小吏,说道:“去将冯郎中找来。” 那小吏应了一声,匆匆离去,不一会儿,冯郎中便走进来,恭敬的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唐宁看着他,说道:“之前安排你去江南考课,现在你不用去了,本官要亲自去一趟江南。” 冯郎中脸色一变,脱口道:“什么?” 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有意见?” 冯郎中脸上立刻便堆满了笑容,说道:“大人误会了,只是下官有些好奇,这去江南的人选一变再变,有些奇怪……” 唐宁道:“这是陛下的安排。” 冯郎中立刻道:“下官知道了,下官遵命。” 唐宁看着他,说道:“行了,你下去吧。” 冯郎中拱手道:“下官告退。” 他走出房间之后,回到自己的值房坐了一会儿,等到快要下衙的时候,一个人走出吏部衙门,上了某顶轿子。 吏部衙门口不远处,一名乞丐站起身,远远地跟了上去。 轿子在城中的街道上七拐八拐,还饶了几条巷子,最终停在一处高门的后门前。 冯郎中下了马车,匆匆的从后门走进去。 墙角的一名乞丐抬头看了看,没有看到牌匾,绕着宅院走了一整圈,才走到正门前。 他抬头看了看,又叮嘱了墙角的几名乞丐两句,消失在了茫茫人流中。 家门口处,唐宁看着那丐帮弟子,说道:“辛苦了,冯郎中那里,你继续盯着,有什么事情,立刻过来汇报。” 冯郎中和唐家有什么牵扯,这一点并不出乎他的预料,看来吏部前两位郎中的事情,也是唐家做的。 由此可见,唐家在江南,应该也有一些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他到了江南之后,可以多多留意留意。 至于冯郎中,既然他是唐家的人,就可以提前安排了。 他回到家中,不知道该怎么和小意她们说这件事情。 毕竟他才从楚国回来没多久,这次又要下江南,虽然距离没有那么远,但考课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微耽搁耽搁,几个月就过去了。 他站在院子里,看小小练功,不由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是飞快。 当初那个干瘦的柴火妞,显然已然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前不久她才过了十五岁的生日,这两年长高了不少,已经和小如小意差不多高,再过几年,怕是就能追上唐夭夭了。 “哥哥。” 看到他时,小小放下剑,快步走过来。 她练功应该有一会了,脸色红扑扑的,额头上沁出细汗,唐宁取出手帕,帮她擦掉汗水,她的脸色变的更红了。 唐宁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去洗澡吧,一会该吃饭了。” 小小“嗯”了一声,低头跑开,唐宁正要回房,察觉到一左一右两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向左边看了看,老乞丐蹲在墙角,看他的眼神充满警惕。 他又望向右边,老郑用同样的目光望着他。 第五百五十一章 针对 老乞丐和老郑的眼神,唐宁见过太多次了,唐财主,信王,甚至还有苏媚的师父白锦,都用这种眼神看过他,所以他很清楚这种眼神代表的是什么意思。m.x23us.com 唐财主和信王露出这样的表情不足为奇,因为他们都在防着他偷他们的女儿-------虽然他们防了也没有用。 可老乞丐就太过分了,小小还是个孩子,是他的妹妹,虽然只是干的,但他就算禽兽到对干姐姐下手,也不会对干妹妹下手的。 更何况,小小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唐宁可没有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的封建落后观念。 退一万步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小姑娘现在从柴火妞变成美少女了,做师父的防着一些禽兽也在情理之中,但老郑的眼神也和他一样,就让人难以理解了,他又在担心什么? 唐宁不想往一个更禽兽的方向去想,看着他道:“吏部有个差事,收拾收拾东西,过两天要去江南一趟……” 老郑还未开口,老乞丐先抬起头,说道:“去江南啊,要是路过越州,帮老夫带几坛上等的女儿红回来。” 唐宁瞥了瞥他,问道:“家里的酒还不够你喝的?” “你懂个屁!”老乞丐白了他一眼,说道:“一道菜吃久了会腻,一个人看久了会烦,要不然你为什么娶三个老婆还吃着碗里望着锅里?” “女儿红要几坛?” “多多益善……” …… 从喝酒就可以看出来老乞丐不是一个专一的人,喝腻了竹叶青换五粮液,喝腻了五粮液又换女儿红,虽然唐宁没脸说自己专一,但他起码不会腻。 他走进内院,发现平时热闹的内院有些冷清。 小如小意都不在,倒是在小意的书房找到了唐夭夭,她居然在看书,看的还是《女训》…… 唐宁走进去,问道:“她们两个呢?” “上街买东西了。”唐夭夭合上书,站起身问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肚子饿不饿,我到厨房给你拿点东西吃。” 唐宁还有些不习惯她忽然变得这么温柔大方体贴起来,怔了怔,说道:“不是很饿。” “那就还是饿了。”唐夭夭从厨房取来一些糕点,又倒了一壶茶水,说道:“先垫垫吧,小意她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唐宁吃了糕点,喝了茶水,想到去江南的事情终究要告诉她们,开口道:“今天陛下召我进宫,安排了一件差事,过两天要下江南一趟。” “江南?”唐夭夭愣了一下,看着他,狐疑道:“什么差事要下江南,那小狐狸是不是也在江南?” 唐宁道:“江南那么大,几十个州府,不一定能遇到她。” 唐夭夭道:“我也去。”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你去做什么?”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我没去过江南啊,都说江南好,风景不错,我打算去看看。” “不行,这一路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你不能去。”唐宁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起初还想带上一家人都去玩玩,但知道了此行的任务之后,便直接打消了这个想法。 如果只有他一个人还好,他有保命手段,身边也有老郑和利刃,不太担心安全问题,但要是举家下江南,万一有什么事情,肯定是照顾不过来的,她们任何一个人出了闪失,他都会抱憾终生。 唐夭夭眯起眼睛看着他:“危险?” 唐宁解释道:“有老郑陪我,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唐夭夭双手环抱,说道:“那我也要去。” 唐宁看着她,轻声道:“听话。” 唐夭夭瞪着他:“不听!” 唐宁蹙起眉头,说道:“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就要家法伺候了。” 唐夭夭大怒道:“你敢!” “我是一家之主,我为什么不敢?”唐宁直起身子,挺起胸膛,看着她,肃然说道:“只要你在唐家一天,你就是唐家三夫人,就得听我的话!” 唐夭夭看着他,脸色忽然红了,低下头,小声道:“那,那我不去了,你要小心……” “这样才乖。” 唐宁肃然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书房,迈出大门的那一刻,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在唐妖精面前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是一件危险性十足的事情,搞不好威严不成反被骑的就变成了他。 唐妖精这次居然这么听话,实在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难道无论古今,霸道总裁类型的都更吃香? 不过,除了唐夭夭之外,还有一个人需要说服。 内院某处隐秘的院子,唐妤听他说完之后,笑道:“你一路小心,这次娘就不去了。” 唐宁道:“这次是公务在身,下次我再带您去江南游玩。” 唐妤笑了笑,说道:“你爹说过,他会带我去的,你呀,还是带着小意小如夭夭她们去吧……” 片刻后,唐宁从院子里出来,心头松了口气。 搞定了家里最不容易搞定的两个人之后,小如和小意那里解释起来,就简单多了。 与此同时,京师唐家。 唐琦看着司封郎中,皱眉道:“你说去江南的人又换了,换成谁了?” 司封郎中道:“换成了代侍郎唐宁。” “是他……”唐琦眉头皱的更紧,问道:“为何会忽然换人?” 司封郎中道:“他说,这是陛下的安排。” 唐琦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司封郎中看着他,试探的问道:“唐大人,会不会是陛下对江南不满,欲要插手……” “慌什么。”唐琦的表情淡定了许多,淡然道:“陛下对江南不满已久,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做不了,江南这锅粥,谁动谁死,本官倒是希望他插手……” 司封郎中想了想,也逐渐放下了心。 朝中籍贯在江南的高官数不胜数,他们出自江南,自然要维护江南的利益,而江南的地方官员士绅,也不是好惹的,朝廷鞭长莫及,派遣去的人之中,有许多甚至会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心中安定了之后,他才看着唐琦,说道:“既然如此,下官便先告退了。” “等等。”唐琦看向他,叮嘱道:“唐宁此人,诡计多端,你在吏部,多多盯着他点儿,有什么事情,及时过来禀报。” 司封郎中供了拱手,说道:“下官知道,一定会盯紧他的。” …… 第二日吏部开衙,冯郎中便早早的来到了衙门。 此次江南考课的事情落在了别人头上,事情会比预想的麻烦一些,他必须盯紧唐宁才好。 他刚刚来到值房,坐下没多久,便有一名官员进来,手中拿着一份纸笺,看了看他,面色古怪。 冯郎中看着司封员外郎,问道:“何员外郎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官员走上前,将那张纸笺递给他,说道:“冯大人,这是您的调令。” 冯郎中诧异道:“什么调令?” 司封员外郎道:“上面让你负责沙州、肃州、甘州等地官员的考课,即刻启程……” “什么!”听闻此言,冯郎中站起身,面色大变。 肃州、甘州等地已经在陈国极西之地了,沙州再往西,就是西域和西蕃所在,往北,就是草原蛮子的地盘,那是陈国最乱的地方,乱到吏部已经多年没有派人前去考课,前两次考课的官员,可是直接死在那里的…… 这根本不是差遣,这是流放! 他面色苍白,匆匆的站起身,走出值房。 片刻后,唐宁看着面色发白的冯郎中,为难道:“这是上面的决定,吏部也没办法,冯大人也要体谅体谅吏部的难处啊……” 冯郎中焦急道:“可吏部还有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是我……” “吏部这么多人,为何不能是你?”唐宁看着他,皱眉道:“难道冯郎中觉得,这是本官在刻意针对你吗?”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临行 司封司冯郎中即将离开京师,前往沙州等地,临走之时,京中好友,无论关系远近,纷纷站在城门口为他送行。x23us.com 沙州是陈国极西北之地,再往前就是关外,比邻西域,西番,肃慎地界,地方上又马贼横生,是陈国最乱的地域,穷山恶水出乱民,历年来,不知有多少官员死在了任上,朝廷官员对此避之不及。 一般而言,被派遣往沙州等地的,都是犯官罪臣,一旦被发配,此生是没有多少机会回来了。 冯郎中虽然不是罪臣,但谁让吏部有考核天下官员之责,穷山恶水也得有人前去,好巧不巧的,这个任务正好落在了冯郎中肩上。 只是这一去,他还能不能回来,就不能保证了,在京的亲朋好友,能前来送别的都来了,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见冯郎中的最后一面。 城门口处,看着冯郎中的马车启程,唐琦的脸色阴了下来。 吏部不比礼部,以唐家的力量,这些年来,才只培养了一位司封郎中,可吏部的一纸调令,他们好不容易才培养出来的人,就被派遣到沙州吹风了。 再想安插一人进吏部,难上加难。 他看向身旁一人,问道:“这次江南道之行,御史台出的那人,你争取一下。” 御史中丞望向他,说道:“京官去了江南,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就算他是扫把星,到了那里,孤掌难鸣,能翻的起什么风浪?” 往年吏部考核官员,未免吏部一手遮天,御史台也会派遣至少一名御史前去,作监察之责。 但御史中丞亲自跟着的情况,却十分鲜见。 唐琦道:“我总觉得陛下这次派遣他前去,还有什么别的目的,你对江南熟悉,一路上盯着他点儿,万一有什么变故,也好及时作出安排。” 御史中丞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唐琦看向他,想到司封郎中的下场,又道:“你自己也小心一点,就算扫把星之名言过其实,也不是好招惹的。” 御史中丞再次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虽然唐宁没有去过御史台,但他凶名在外,还是小心为上。 …… 才几天的功夫,吏部四位郎中,一重伤一下狱,还有一位被发配,再联想到这个微妙的时间点,“扫把星”之言,又开始甚嚣尘上。 一次是以外,两次是巧合,三次也勉强能归于偶然,但四次五次,就不是一个“巧合”能解释的过去了。 某人就像是行走的霉运,每到一部,便是一阵鸡飞狗跳,不是克上司就是克下属,自己却平步青云,不过两年多的时间,已经坐到正四品大员的位置,人们回想起来,才发现六部的噩梦史,便是他的升迁史…… 京中还有传言,这位天子宠臣,有吸收他人气运,化作己用的妖法…… 当然,百姓们的对此的看法却不一样,唐宁行走六部,惩的都是贪官,办的都是污吏,所到之处,蝇鼠之辈无所遁形,朝中官员口中的扫把星,却是百姓心中的“唐青天”。 唐人斋的特派记者遍布京师,这些话唐宁自然也听到了,京都日报还为此专门开辟出了一个专栏报道。 “唐青天”他是不敢当的,他的人格没有那么高尚,为了达到目的,也会使用一些不同寻常的手段,当然,别人硬要那么叫他,他也受得了,毕竟他对付过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做的都是为民除害的好事,代表的是正义。 陈皇派人送过来的一把尚方宝剑,就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他前两天给他的令牌,可以调动一定数量的地方军队,这把尚方宝剑,更是可以诛奸邪,杀佞臣,先斩后奏,见剑如见君。 造反果然是每一位帝王的逆鳞所在,为了彻底的剿灭江南反动势力,陈皇这次可谓下足了本钱。 他拔出那把剑看了看,那是绝对的宝剑,虽不说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但老乞丐看到它时,老眼是亮了一亮的,如果不是唐宁说这是皇帝赐的不能送人,他一定会把这把剑抢过去送给他的宝贝徒儿。 老乞丐显然将小小当成了他自己生命的传承和延续,不仅武功上倾其所有,有时候对她的宠爱,连唐宁都觉得有些过分。 甚至唐宁觉得,就算是小小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将之摘下来。 过两天就要启程前往江南了,方鸿和孙迁忙的不可开交,吏部的事情,他还要做最后的安排。 他整理着手上的卷宗,吏部郎中走进他的值房,唐宁看了看他,问道:“沈郎中,有事吗?” 吏部郎中走上前,说道:“唐大人,吏部今年考课事务繁忙,正好京中事情不多,下官申请前往关内道考核地方……” 关内道虽然距离京师不远,但待在吏部衙门显然比东奔西跑要好,居然还有人放着吏部的清福不享,想要往外跑,唐宁看着他,问道:“你不是说,你是京畿道州试主考之一,走不开吗?” 沈郎中道:“州试还有好几个月,关内道距离京师也不远,不耽搁事情的。” 虽然他也想在吏部享福,可这才几天,四司郎中就只剩下他一个,除了孤独之外,他也怕啊…… 距离州试还有五个月,他怕他再在吏部待下去,就熬不到主考的那一天了。 唐宁诧异的看着他,说道:“沈郎中还真是尽职尽责,好吧,既然如此,你便先去关内道吧。” 沈郎中激动道:“谢谢唐大人,下官这两日就将礼部司的事务整理整理,给您送过来。”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了,你直接送到方大人那里吧,本官过两日要下江南一趟,州试之后或许才能赶回来……” “啊?” 沈郎中怔在原地,震惊道:“唐大人要去江南?”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不知道吗?” 沈郎中一脸茫然,喃喃道:“下官这两日忙于司内事务,没听说过啊……” 唐宁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沈郎中能主动帮吏部分担压力,如今像你这样尽职尽责的官员可不多了,继续努力……” 看着唐宁走出去,沈郎中才回过神来,脸色变幻了几次之后,忽然抬起手抽在自己的嘴上,怒道:“让你多嘴!” …… 每次出远门之前,对唐宁来说,最重要的就是陪家人了。 陪了小如小意几天之后,身体有些吃不消,唐宁才想起来这些天好像有些冷落三夫人了,晚上主动敲开了唐夭夭的房门。 唐夭夭打着哈欠打开门,睡眼惺忪的瞥了他一眼,问道:“干什么?” “睡觉。” 唐宁走进房间,从柜子里取了一床被子,走到床边铺开。 “谁让你过来了……”唐夭夭走过来,傲娇的说了一句,说道:“我睡里面。” 和唐夭夭同床不共枕已经成为了某种默契,谁也没有再提分床睡的事情。 唐宁这一晚上睡得十分安心,清早睁开眼睛,唐夭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了他的被子,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睡得正香。 唐宁将她的长腿从他的腿上移开,小心的从床上下来,准备穿衣服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见她似乎没有要醒的样子,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第五百五十三章 启程 其实唐宁昨天晚上和唐夭夭睡在一起时,就这一桩乌龙婚事做了深入的讨论。顶 点 x 23 u s 此时不比现代,女子的名节至关重要,虽然可以和离,但到处都会遭人诟病,也很难再嫁出去,所以和他行过大礼的唐妖精,已经算是砸在他手里了。 昨夜两人躺在一张床上,却没什么睡意,于是起床吃了夜宵,也都喝了点小酒,略带醉意的谈及此事,唐宁表示,大家都这么熟了,不如以后凑合凑合过得了,唐夭夭表示,虽然想要娶她的人连起来能绕京师一圈,但好女不二嫁,她这辈子也不会再嫁给别人了。 不管是酒壮怂人胆还是酒后吐真言,两人就此事的观点已经达成了一致,也不知道唐夭夭醒来还记不记得这些。 她睡着的时候,就没有了一点唐女侠干脆利落的样子,两条腿不夹着点什么东西似乎就睡不安稳,唐宁就是被那个被她夹着的东西,此刻则是睡的四仰八叉,毫无睡相…… 这与她睡醒的样子截然不同,她睡醒了还偷偷亲他,被他发现了竟然直接将他打晕,谎称他早上做噩梦…… 唐宁帮她盖好被子的时候,想起这件事情,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以报当日的一吻之仇。 唐夭夭依旧没有醒来,唐宁看了看她,表情得意的扬长而去。 不多时,秀儿端着热水从门外走进来,还未走进房间,便大声喊道:“小姐,太阳晒屁股了,起床了……” 她踏进房间,看着抱着被子在床上兴奋的滚来滚去的唐夭夭,诧异道:“小姐,你的腿抽筋了吗?” 唐夭夭从床上坐起来,秀儿看了看,见她没事了,这才打湿毛巾,递给她,说道:“姑爷中午就要启程了,小姐你快起床,我们一会儿还要去送姑爷呢。” 唐夭夭接过毛巾,有些不舍的擦了擦脸,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又不由的扬了起来。 …… 今日便是启程之期,一百名利刃成员扮作随从车夫之类,再加上御史中丞和他的两名长随,就是此次江南之行的所有人了。 之所以还有御史中丞,是因为在考核地方官员的过程中,朝廷为了避免吏部一手遮天,特意安排御史台的人随行监督。 这次江南道之行,御史台显然也非常重视,两位御史中丞,他们派了一位过来。 御史中丞在御史台的地位,便相当于一部侍郎,是真正的二把手。 唐宁在城门口处和她们告别,放下马车车帘,车队缓缓启动。 城门口处,钟意双手合十,小声道:“菩萨保佑,保佑相公此行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唐夭夭学着他的样子,合上手,小声嘀咕道:“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保佑他不要遇到什么危险,也不要遇到什么狐狸精……” …… 启程之前,唐宁知道他们这一行会遇到不少麻烦,却也没有想到,他们才刚刚启程不到一天,就遇到了第一个阻碍。 御史中丞看着他,皱眉道:“为何要绕远路,往年都是自商州到邓州,再经隋州,安州,便可换成水路,直下江南,这一次为何要绕远?”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吏部的安排。” 他此次前往江南,最主要的目的并不是对地方官员的考核,而是江南之地的反贼,所选的道路,自然也不会是为了考课方便。 御史中丞看着他,沉声道:“就算唐大人此次代表的是吏部,也不能太过独断专行吧,要不然,我御史台随行的意义何在?” 御史台派不派人来,唐宁是无所谓的,只要他们不生事找事就好,可现在看来,这位御史中丞,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他随手从马车上取过长剑,“锵”的一声拔出来。 御史中丞面色大变,疾退几步,大声道:“唐大人,你要干什么?” “齐大人不要紧张。”唐宁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长剑,说道:“这是临行之前,陛下赠与本官的一把尚方宝剑,此剑下可杀乱民,上可斩奸臣……” 他将这把剑递给御史中丞,说道:“齐大人觉得,此剑如何?” 御史中丞下意识的接过宝剑,面色逐渐苍白。 他之前可不知道,陛下对他竟然如此信任,此剑在手,做任何事情都有借口,就算是他在这荒郊野外的斩了他,回去编个理由,也能揭过此事。 毕竟,陛下连尚方宝剑都交给他了,还会在乎区区一个御史中丞? 他将剑重新递给唐宁,轻轻咳了一声,说道:“本官身体有些不适,前往江南选何路线这种小事,就劳烦唐大人做主了……” 唐宁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齐大人多多注意身体……” 从京师到江南,就算是走水路,最快也要一月之久,毕竟他们并不是一路赶路,到了江南,每到一地,少则停留一天,多则数天,这一路上,要是这位御史中丞时不时的给他添些麻烦,他会被烦死。 唐宁将尚方宝剑递给陈舟,陈舟将之又放了回去。 这次出来,除了利刃的一百人之外,他还带上了陈舟,人多并没有什么用,主要是陈舟用起来得心应手,不会像他们那样给自己添麻烦。 如果不是他们,非要把影卫赢的那么惨,说不定这次下江南的苦差事还轮不到他的头上。 大婚没多久就背井离乡,个中心酸,只有自己知道,尤其是他和唐妖精已经商量好了,再醉上两次,说不定就可以再向前一步,或者两步,如今却生生的被打断…… …… 京师,唐财主坐在椅子上,将手中的算盘拨的噼里啪啦直响,唐夭夭从外面走进来,说道:“爹。” 唐财主手中的算盘没停,头也不抬的开口:“说。” 唐夭夭道:“我想去江南。” “恩。”唐财主应了一声。 “嗯?” 唐夭夭看着他,诧异道:“爹你同意了?” 唐财主放下算盘,问道:“为什么不同意?” 唐夭夭以为他刚才没有听清楚,重复道:“我要去江南。” “你爹的耳朵还好使。”唐财主站起身,说道:“正好,半个月之后,家里的商队要下江南一趟,你就跟着他们吧。” 唐夭夭震惊的看着唐财主,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诧异道:“不烫啊……” 她本以为她想要下江南的想法,在这里会遭到强烈的反对,并且已经准备好了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不行就偷跑的计划,没想到连第一步都没有使出来,他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唐财主看着她,说道:“去江南归去江南,但是你要是见着了那小子,可不要觉得在外面就可以胡来……” 唐夭夭拍了拍胸脯,说道:“不会的,我保证!” 唐财主看了她一眼,说道:“在外面可不比京师,天高皇帝远的,就算你们真的做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小意她们也不知道……” “爹你想哪里去了!”唐夭夭看着他,说道:“我就是担心他遇到危险,你也不是不知道,就他的三脚猫功夫,打几个蟊贼还行,遇到真正厉害的人,还得靠我……” 看着她蹦蹦跳跳,兴高采烈的跑出去,唐财主长叹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第五百五十四章 媚踪现 陈国比之楚国,要富庶不少,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陈国占据了江南之地。顶 点 x 23 u s 江南物产丰饶,每年为陈国提供大量的税收,即便因为江南距离京师不近,朝廷对地方的约束力减弱,地方官员在赋税上还可以玩很多猫腻,但朝廷从江南得到的好处依然可观。 又因百姓生活富足,古来都安安稳稳的,不曾闹出什么乱子,朝堂之上又有许多江南官员拥有很大的话语权,朝廷乃至于皇帝,对于江南的某些乱象,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江南某州。 一处高大的府邸。 江南虽然远离陈国的政治中心,但却多豪族富商,论富庶程度,便是京师也远不能与之相比。 也因此,江南各州,随处可见豪华府宅,而在百姓普遍富庶的江南,这处府邸之豪奢程度,也属罕见。 华服青年从府邸之内大步走出来,一名老妪从府中追出来,拦在他的面前,颇有些焦急的说道:“世子,王爷病逝不过数月,按理说,你要守孝三年,这三年内,必须身穿孝服,不可集会访友……” “三年?”华服青年看着她,质问道:“特殊时期,不必在乎这些,大事将近,我们能等三年吗?” “世子不该这么着急,江南对于陈国极为重要,一旦出了乱子,朝廷大军必将长驱直入,到时候,我们多年的布置,将会毁于一旦……”老妪看着他,说道:“退一万步说,王爷尸骨未寒,世子也不该穿如此华丽的衣服……” 华服青年看着她,面色沉下来,说道:“白锦,你最好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一个奴才而已,有什么资格来指示我应该做什么?” 说罢,他冷冷的看了白锦一眼,转身离开。 一名面相阴翳的老者从府中走出来,瞥了一眼那老妪,跟在那青年的身后。 苏媚从府中走出来,捂嘴打了一个哈欠,看着老妪,懒洋洋的说道:“黔王已经病逝了,你做的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老妪看着她,面色肃然的说道:“虽然黔王不幸病逝,可还有世子,他一样是皇室正统,拥簇世子还是拥簇黔王,没有什么区别。” 苏媚瞥了瞥她,问道:“黔王也会那么对你说话吗?” 老妪目光望向别处,说道:“世子还年轻,我会引他走向正途的。” “那你慢慢引吧……”苏媚再次打了一个哈欠,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师啊,几个月没舒服的睡一觉了……” “该回去的时候会回去的。”老妪看了她一眼,大步向青年消失的方向追去。 苏媚瞥了瞥她,慵懒的转过身,向宅子深处走去。 门口的两名守卫缓缓地转过头,目光斜撇,短短的时间之内,已不知道吞咽了多少次口水。 …… 出行半个月,自前几日翻过了某道山岭起,气候便逐渐变得宜人起来。 朝廷对地方官员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这次正好轮到大考,也是吏部如此忙碌的原因所在。 再有两日的路程,就会进入江南西道,虽然唐宁此行的目的是江南东道,但表面上的考课也是要做一做的,到了那里,就该放缓脚步了。 朝廷对官员的考核内容十分繁杂,文官与武官不同,京官与外官不同,主官与佐官不同,考核的方向,也从个人品德,治地民风,到农林开垦、赋役征收、人口增加、社会治安等,林林总总数十条,十分详尽。 唐宁自然不可能每到一地,便将这些全都考察一遍,此次吏部随行有不少低级吏员,便是专门做这些事情的,每到一地,便派一人负责,再派两名利刃成员保证安全,其余人则可以继续向前。 唐宁坐在马车上,某一刻,车厢被人敲了敲,陈舟掀开车帘,说道:“将军,前方十里,就到安州州城了。” 此刻天色还不晚,但要是过了安州城,再往前,今天之内便到不了下一个歇脚之地,只能原地露营。 唐宁想了想,说道:“那就在安州城歇息一晚吧,原地歇息一刻钟,一刻钟后启程前往安州城。” 他跳下马车,后方的一辆马车车帘被掀开,御史中丞看着他,问道:“唐大人,怎么停下来了?” 唐宁道:“我打算在前方州城歇息一晚,齐大人以为如何?” “全凭唐大人做主。”御史中丞说了一句之后,就放下了车帘。 唐宁站在路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因为车马劳顿带来的困乏顿时消散了许多。 自他第一天和这位御史中丞就陈皇赐给他的尚方宝剑锋不锋利的问题展开讨论之后,一路上,这位御史台的齐大人就再也没有和他发生过争执,他自己也落得一个耳根清净。 过了安州,一路或许就不会这么太平了,江南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暂且还不知道,而江南的乱子,到底是不是苏媚她们弄出来的,也还不能确定。 临行之前,从公孙影那里知晓了白锦的真实身份,唐宁也试图猜测出她们的目的。 陈国占据了中原和江南,东北大部分由楚国占据,已经亡国的梁国,位置在云贵一带,若是她们能够将江南东西两道占据,便能拥有源源不断的粮食和钱财,一旦能拉起队伍,将直入黔地,横扫当地的残余势力…… 而有了粮食和钱财,她们也能随时在黔地拉起队伍,江南便是这一环的重中之重。 当然,她们能不能如愿,前提是陈国对她们在江南的作为坐视不管,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江南是陈国的粮仓和钱袋,恐怕还没有等她们在江南搞出什么风浪,朝廷已经派大军南下,将造反的苗头扼杀在萌芽中。 朝廷打草原蛮子不容易,可南下却十分简单,平定叛乱也花不了多少功夫。 除非陈国遭遇了比江南之乱更严重的事情,比如肃慎人入侵,比如西域入侵,但这件事情发生的可能也极小,南方,西方,北方同时出了乱子,到那个时候,陈国有大概率是挺不过来的,自然无暇顾及江南,而到那时候,顾不顾及江南,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唐宁看向站在马车旁边的公孙影,问道:“我记得你说过,白锦不会造反?” “一旦江南有变,陈国朝廷想要出兵平定,轻而易举。”公孙影目光望过来,说道:“她没有那么蠢,江南之事,应该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公孙影似乎对某些事情很笃定,看来此次江南之行,和白锦遇上的概率很大,极有可能是并不愉快的会面。 不过这不是唐宁在乎的,和白锦那糟老婆子愉不愉快不要紧,和其他人愉快就行…… 十里的路程没多久,转瞬即到,车队行至安州州城门口时,排着队伍,缓缓进入。 安州只是一个小州城,竟然还要排队进城,唐宁掀开车帘看了看,发现是他们正好和两个商队遇上,三个车队同时进城,才显得有些拥堵。 随行的利刃成员望着一队粗犷的巨汉,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而吏部小吏,包括御史中丞以及他的随从,则是对另一个队伍中几名袒露着胳膊和肚脐的异域女子看直了眼睛…… 第五百五十五章 先下手为强 那几位极具异域风情的女子,显然来自西域,而那一群粗犷的汉子,看他们身上的装扮,应该是来自草原无疑。m.x23us.com 江南商业繁荣,西域商人和草原商人不远万里来到江南做生意,用当地的奇珍异宝换取江南的特产,一趟便能发一比不小的横财。 就连唐家在江南都有生意,而且规模还不小,其实直到现在,唐宁都不知道他的这位便宜岳父到底有多有钱。 这也意味着虽然远在江南,他也不敢太浪,万一被唐妖精的眼线看到,他回去没法交差。 毕竟她现在的身份不是小意的闺蜜,而是堂堂正正的唐家三夫人。 他们此时还没有进入江南道,但毕竟是吏部的京官,入住驿站之后,安州的地方官员听闻,纷纷前来拜见。 之后就是地方官员做东,开一场洗尘宴,他们一路走来,这样的宴会没少参与。 入乡随俗,这样的场合,唐宁也没有拒绝,京官到了地方,端的太高,不是一件好事。 安州州城只是一个小城,既不繁华,也不富庶,城内最好的酒楼,看起来也有些残破,饭菜也不太合唐宁的口味,他对付了几口,便借故出了包厢,留下御史中丞应付场面。 京师或是某些重要的城池,夜里会有宵禁,像安州这样的小城,则没有宵禁的必要,百姓们的夜生活反而要比京师热闹一些。 楼下的大厅虽然没有客满,也坐的七七八八了。 最引人注目的客人是一桌西域人,与众不同的长相,让他们比其他人更能吸引别人的注意。 几名男人还好,其中的两位女子,身材高挑,面容姣好,是标准的西域美人,楼下一多半的男人,目光都时不时的瞥向她们。 几人之中,还有一位汉人模样的男子,从他坐的位置来看,应该是这些人中地位最高的。 这是唐宁所见的一种怪象,便像是小宛国一样,明明是西域国家,使臣却是汉人,这支西域商队,竟也是汉人首领。 他们聊天之时,说的是西域话,唐宁一句都听不懂。 倒是另外一桌草原人,大碗喝酒,大声说话的时候,唐宁偶尔能听懂那么一两句。 这要得益于完颜嫣,当初唐宁教她汉话的时候,也从她那里学来了不少她们肃慎人的语言,虽然还不能和草原人交流,但将能听懂的词语串起来,也大概能明白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大王子”,“三王子”,“四公主”是他们提及最多的词语之一,之所以没有二王子,是因为二王子已经死了。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完颜部的,他们所说的,也都是完颜部的事情,从他们那里,唐宁倒是听到了不少完颜嫣的消息。 二王子死在楚国之后,他在草原上的势力被小蛮妞继承,大王子和三王子虽然一直想夺取她的实力壮大自己,但多次都以失败告终,完颜部大汗的继承人,已经正式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当然,这只是针对他们三人而言,完颜部真正的统帅,还是他们的父亲,他手中掌握有完颜部绝大部分力量,这几年,一直在带领完颜部扩张…… 在唐宁离开京师之前,就听说草原上的局势发生了变化。 当初陈楚结盟,一国暗中资助术虎部,一国暗中扶持夹谷部,与完颜部形成抗衡之势,以为能彻底遏制住完颜部扩张的脚步。 他们的目的的确是达到了,但谁也没想到,只用了短短两年,完颜部便将这两部进一步的压制,三部抗衡的局面,已经有了被打破的趋势。 也难怪陈皇对于江南的事情这么重视,单单的江南之乱,对陈国来说不算什么,但若是北边也出了问题,朝廷便无暇他顾,南北夹击之下,陈国的形势立刻就会变得严峻起来。 虽说他的灵魂来自于另一个世界,但他毕竟在陈国生活,家人朋友也都在陈国,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 那些草原人接下来说的话,唐宁就不怎么能听懂了,他也没有继续听,转身回了包厢。 只不过,她们聊天过程中,时而夹杂一两句蹩脚的汉话,让他不由的想起了完颜嫣,昔日的小蛮妞变成了如今的女大汗,唐宁总有一种谜一样的预感,预感两人还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 车队在安州停留了一日便再次启程,两日之后,便到了鄂州地界。 鄂州虽然距离他们此行的目的地还很远,但已经确实属于江南西道,吏部的吏员进了鄂州,便有差事要忙了。 唐宁早前看过江南诸州的信息,鄂州相比于一路之上路过的其他州府,已经算是十分富饶了,州内还出产铜矿,按照惯例,这应该是吏部重点关注的州府。 不过,唐宁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江南官员的考课向来就是那么一回事,就算有什么猫腻,他也不打算深究,更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 鄂州的地方官员早已在城外迎接,鄂州刺史亲自迎上前,拱手道:“几位大人远道而来,鄂州刺史携鄂州官员,在此恭候……” 御史中丞笑着走上前,说道:“于大人客气了,进城说吧。” 鄂州刺史看着他,诧异道:“这次来江南的居然是齐大人,我们有许久不见了吧……” 鄂州刺史和御史中丞显然认识,一路之上习惯了低头哈腰的御史中丞此次终于挺直了身板,看向唐宁的目光颇有一种警告的意味。 唐宁对此并不在意,他并不打算在鄂州久留,最多两日便会再次启程。 毕竟鄂州的官员考课可以耽搁,谋逆造反的事情却一刻都不能耽搁。 当然,是在没有什么意外发生的情况下。 一行人进了州城,便被安排在驿站。 驿站之内,唐宁在自己的房内休息,另一处僻静的厢房,鄂州刺史看着御史中丞,疑惑道:“这次来的怎么是齐兄,御史台也太小题大做了,莫非是有什么变故不成?” “于兄猜的不错。”御史中丞看着他,面色肃然,说道:“此次考课江南的人选,不同以往,一变再变,一定是陛下对江南生出了什么心思,不得不防……” 鄂州刺史看着他,狐疑道:“难道此次吏部派出的人选有什么猫腻……” “此人不好对付。”御史中丞阴着脸道:“这一路上,连本官都被他死死的压制,他怕是真的想在江南搅出什么乱子来。” “想要在江南搅出乱子的人还少吗?”鄂州刺史看着他,撇了撇嘴,阴恻恻的说道:“既然他居心不良,我们不妨先下手为强……” 第五百五十六章 警告 来到鄂州的第二日,唐宁便将带来的吏部吏员都派了出去。顶 点 x 23 u s 吏部考核的种类繁多,他们每人负责一项,最多两日便会有结果,之后根据这些人的综合调查结果,给出最终的评定等级。 考核结果分为三等九级,从上上、上中、上下……,到下上、下中,下下,共九级,上上者提升或奖赏,下下者免职或削官。 对于吏部而言,只要地方官员不出什么大的纰漏,是都能获得中上以上的评价的,不奖不惩,吏部也落得一个清闲。 而江南诸州的考评,罕有不合格者,即便是知道某些方面猫腻颇多,但考虑到多方因素,吏部官吏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人口方面,鄂州地处江南,物产丰饶,又没有战祸,不会出现太大的波动,社会治安也良好,至于其他的小项,也没有大的差错。 江南官员考核,最重要的自然是税收。 鄂州所涉及的,除了农税之外,还有商税和矿税。 尤其是矿税,鄂州境内铜矿丰富,矿税占据了总税收的很大一部分,作为最后一个考核项目,唐宁派了两个人前去。 安排好了这些,他走出房间,正好看到御史中丞。 唐宁看着他,说道:“齐大人,今晚记得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启程。” 御史中丞望着他,诧异道:“去哪里?” 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自然是去下一州了,难道两天时间,还不够齐大人和于刺史叙旧?” 江南像鄂州这样的州城还有很多,他要是每一座都耽搁两天,得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得什么时候才能找到那些反贼? 御史中丞看着他,脸上浮现出狐疑之色。 唐宁在鄂州的表现,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原以为他会抓住鄂州的把柄,大闹一番,可他却什么都没有做,一些明显有问题的地方,他也都放过去了。 如果是往年,他或许还不会多想,但今次陛下多次更换了下江南的人选,又偏偏选了唐宁,要说他来江南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打死他都不信。 而他的真正目的,也不难猜出。 江南虽然富庶,也为朝廷提供了大量的税银,但这只是相对而已,绝大多数的银两,还是流入到了江南的豪族和士绅手中,朝廷打这笔钱的主意已经很久了。 “本官知道了。”他看了看唐宁,心中暗自升起提防,转身出了驿站。 片刻之后,刺史府。 于刺史看着他,诧异道:“他明天就要走?” “信他你就完了。”御史中丞冷笑一声,说道:“他这只是让你们放松警惕而已,怕是已经暗中展开行动了。” 于刺史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说道:“原来如此,他派出来的两人,已经去铜矿了……” 御史中丞看着他,问道:“铜矿有问题?” 于刺史笑了笑,说道:“铜矿怎么可能有问题,说铜矿有问题的,都是居心叵测,历年来,这些居心叵测之辈,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 “禀大人,属下和王掌固今日去官库看过了……” 唐宁一边在房间里收拾东西,一边听某位掌固汇报。 唐宁看着他,随口问道:“商税有问题?” “都是老问题。”那小吏点了点头,为难的说道:“江南这些从事商事的士绅豪族,与官府互相串通,将一半的货物隐瞒不报,这样就只需要交一半的商税,他们历年都是这样,朝廷若要硬征,派遣过来的官员,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些事情,其实唐宁在户部的时候就有所耳闻了,江南在朝中有不少大臣撑腰,在赋税上大做文章,堪称猖狂,这些年又是天灾又是打仗,国库空虚,陈皇满心想的都是银子,而江南的这些豪族士绅,却一个个都富的流油…… 不过,在唐宁看来,这只是朝廷的手段还不够强硬而已。 任何豪门,任何士族,在国家机器面前也不值一提,只是朝廷不愿意付出朝堂大乱的代价,江南与朝中某些官员联系密切,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乱了,就没有那么容易安定下来。 连陈皇都不愿意做的事情,他自然也不想招惹。 他听完那掌固的话之后,只是挥了挥手,说道:“去收拾东西吧,明天启程。” 那掌固顿时放下了心,他也听过这位唐大人的名声,担心他一根筋死心眼,妄想插足江南的事情,招致横祸,连累他们,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轻重,看来他们接下来的这一段旅程,应该不会太累。 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在这江南,他们还是老实一点,小心为妙。 唐宁收拾好了东西,正想出去看看鄂州的风景,忽有一名小吏从门外跑进来,惊慌道:“唐大人,不好了,徐掌固出事了……” 徐掌固是唐宁派出去核查鄂州矿业税收的两名小官之一,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此刻却躺在床上,昏迷未醒,头上虽然包着纱布,但还是渗出了丝丝血迹。 唐宁沉着脸,看向床边的另一人,问道:“怎么回事?” 与他一同前去的小吏慌张道:“回大人,属下和徐掌固从矿山上回来的时候,从山上忽然掉下来一块落石,砸中了徐掌固……” 床边的一名白须老者从徐掌固的手腕上收回了手指,摇头说道:“老夫已经给他施过针了,若是明日此时他能够醒来,那便问题不大,若是明日此时醒不过来,或许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大夫走后,唐宁看向那名小吏,问道:“铜矿上有问题?” 那小吏咬咬牙,说道:“回大人,鄂州地方克扣、隐瞒矿税已有多年,吏部向来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他们对徐掌固出手,一定是给我们的警告……”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 鄂州刺史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关切的问道:“听说有一位大人受了伤,情况怎么样了?” 唐宁面色平静道:“有没有性命之危,明日才见分晓。” “怎么这么不小心……”于刺史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又看向唐宁,说道:“听说唐大人明日就要走了,真是可惜啊,本官还想多尽几日的地主之谊呢……” “既然于大人这么热情……”唐宁看着他,笑着说道:“那本官就多留几日好了。” 于刺史脸上的表情凝住,片刻后,才干笑了两声,说道:“虽然本官也想多留唐大人几日,但朝廷的公事不能耽搁,唐大人放心的离开,这位大人,就留在鄂州养伤吧……”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于大人的一片真心,本官也不能辜负……” 第五百五十七章 鸿门宴【新年快乐】 鄂州刺史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皮笑肉不笑,看着唐宁,问道:“这样不会耽搁吏部的差事吗?” “不会。”唐宁笑了笑,说道:“本官正好想起来,在鄂州还有些事情没有做,也就多留两三天的功夫,不耽搁什么事情,于大人不会不欢迎吧?” “不会不会,怎么会呢……”于刺史摆了摆手,说道:“本官这里还有些事情,就不打扰唐大人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于大人走好。” 于刺史走出驿站的时候,脸色彻底的阴了下来,他走到御史中丞的住处,敲了敲门,大步走进去。 御史中丞正在收拾行李,见他进来,开口道:“或许是本官想错了,他好像真的要走……” “走什么走!”于刺史沉下脸,说道:“他刚才说,要在鄂州多留几日。” “果然如此!”御史中丞放下手中的行李,说道:“本官猜的一点儿没错,此人狡诈如狐,佯装要走,让我等放松警惕,临走之前,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 于刺史冷声道:“管他是狐狸还是老虎,想要在鄂州搅风搅雨,本官都打死了当皮子卖!” 御史中丞看着他,提醒道:“你不要轻举妄动,他有陛下亲赐的尚方宝剑,下斩刁民,上诛贪官,小心为上。” “尚方宝剑?”于刺史不屑道:“这里是鄂州,不是京师,就算他有尚方宝剑,也得本官给他拔出来的机会!” 御史中丞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 于刺史目中闪过一丝杀机,说道:“江南可不比京师,这些京师官员,身体娇贵,到了这里,很容易水土不服,这几年,因为不适应江南的气候,死在江南的京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御史中丞极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他要是死在鄂州,唐尚书,唐惠妃,还有端王殿下,都会感谢于兄的……” …… 驿站另一处房间,此行下江南的吏部小吏全都聚在一起。 大夫走了一个时辰,徐掌固就醒了过来,算是脱离了危险。 唐宁站在床边,看着他,问道:“感觉怎么样?” 徐掌固靠在床头,扶了扶脑袋,说道:“就是头有些疼,其他的还好……” 他看着唐宁,说道:“唐大人,真是抱歉,因为下官耽误了行程,不如唐大人和诸位同僚先行,过几天下官再追过去。”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了,我们也要在这里留几天,最起码,要把这笔账讨回来。” 一名小吏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说道:“大人,万万不可……” 唐宁看向他,问道:“什么不可?” “属下知道大人想要为徐掌固报仇。”那小吏看着他,说道:“可这里是鄂州,是他们的地盘,京官在江南,没有依仗,斗不过他们的!” 徐掌固也意识到了唐宁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心中一暖,脸上露出感动之色,说道:“大人,属下没关系的,大人的安全要紧……” “被人欺负了,不还回去怎么行?”唐宁看着他,问道:“你们难道不知道京中同僚是怎么说我的吗?” 扫把星之名,京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他们不仅知道唐大人是扫把星,还知道他心眼小,斤斤计较,没得罪过他的人,都要小心万分,得罪过他的,更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 今日之前,众人想起他的小气和计较,只有好笑和鄙视,当亲身体会到他的斤斤计较时,他们心中有的,只有感动,以及燃起的热血。 吏部官员在江南受尽了欺负,受伤甚至丧命者数不胜数,可有过一位为他们出头的上司? 一个也没有! 仅仅因为属下受伤,便要和地方官府斗到底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徐掌固眼眶湿润,哽咽道:“唐大人……” 唐宁挥了挥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说道:“你好好养伤,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 唐宁不觉得他是一个多事的人,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打算掺和江南的事情。 鄂州官员贪墨矿税也好,在商税上做猫腻也罢,损失的是朝廷的银子,连朝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更不用在意。 可他承认他小气。 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绰号,他扫把星和小气鬼的称号,不是凭空冒出来的。 鄂州官员老老实实的也就罢了,有些事情,他可以当做没看到,可他们既然主动招惹,他要是还一声不吭的离开,可就有种灰溜溜离开的丧家之犬的感觉了…… 唐宁离开之后,房间之内便陷入了沉默。 某一刻,一名小吏抬起头,问道:“唐大人要和这些人斗到底,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一人红着脸,说道:“跟着唐大人,干他们!” 那人脸上露出一丝迟疑,说道:“可这里是鄂州,不是京师。” “鄂州,鄂州怎么了?”有人脸上露出嘲讽之色,说道:“鄂州能和京师比吗,鄂州的地方官,有京师的老狐狸狡猾吗,连京师那些人都斗不过唐大人,更别说几个小小的地方官!” “说得对,他们真当扫把星是吃素的?” “你们想想,从唐大人进入朝堂至今,可曾败过?” “徐大人的仇,必须报!” …… 唐宁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多久,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回过头,看到几名吏部小吏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唐大人。” 唐宁看了看他们,问道:“你们有事?” 一名小吏面色肃然道:“我们知道唐大人要和鄂州的这些人斗到底,特地来提醒唐大人。” 另一人接口道:“江南的税收,向来克扣短缺,这是朝廷的一处顽疾,历年前往江南调查的官员,要么被拉拢,要么遭遇不测,更多的人根本不敢插手江南之事,大人这次和他们对上,一定会遭到他们的报复。” 唐宁笑了笑,问道:“怎么报复?” 一名小吏道:“吏部前考功郎中,前往鄂州调查矿税之事,便是在半路上遭遇山贼,被害身亡,两年前有位御史,来到江南不久,就因水土不服而身患重疾,不治而亡,而就在前一天,他才参加了地方官府的宴请,这必定也是他们在其中捣鬼,唐大人一定要小心为上。”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那名小吏看着他,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和唐大人站在一起。” 江南某些官员,以为远离京师,行事的确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暗中谋害朝廷命官,这样的事情发生多次,朝廷居然也没有大肆追查,可见朝中江南一派的影响,已经深远到了什么地步。 当然,这也无法避免,毕竟朝廷以科举取仕,而江南举子向来都力压其他州府,连京畿地区都被他们压制的死死的,长此以往,朝廷即便不由江南党派把持,江南一派在朝中的影响也不可小视。 不过,对唐宁而言,他反倒希望对方简单干脆一点,真刀真枪的干一场,他此行为平叛而来,尚方宝剑不沾血,回去陈皇还以为他在划水…… 鄂州官员并没有让他失望,当天下午,唐宁就受到了一份请柬。 一份鄂州官员邀请他明晚赴宴的请柬。 第五百五十八章 赴宴 古有项羽宴请刘邦,摆下鸿门宴,意图行刺杀之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今有鄂州官员不怀好意,鸳鸯楼宴请唐宁,说不定唐宁刚刚落座,便有三百刀斧手从隔壁房间冲进来。 徐掌固面色焦急,说道:“大人,这是陷阱,您不能去!” 唐宁随手将请柬放在一边,对一名小吏说道:“告诉于刺史,明天晚上,本官会如约而至。” 徐掌固正要开口,唐宁伸出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鸿门宴是鸿门宴,但这鸿门宴,到底是谁的鸿门宴,还不一定,也未必赴宴的就是输家,事实上,鸿门宴上,笑到最后的并不是设宴的西楚霸王。 陈舟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大人明晚要赴宴?”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别人盛情相邀,自然要去,这是礼数。” 陈舟想了想,说道:“属下去将刘同叫来。” 带着陈舟在身边,有些事情,根本不用唐宁主动去吩咐,他也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刘同就是利刃的大队长,他原本是左骁卫中的一名校尉,后来经过选拔,从五千人中脱颖而出,又经过重重考验,成为利刃的首领。 他虽然没有陈舟那么机灵,也没有陈舟的手艺,但专业技能过硬,并且具有一定的领导能力,有资格做利刃的队长。 有优点自然就有缺点,他最大的缺点就是眼色差了一点,如果他稍微有点眼色的话,现在的他,应该和利刃成员一起在京师训练,而不是千里迢迢的来到江南,和这些地方官员斗智斗勇。 不多时,陈舟便和一人一起走进来,利刃大队长刘同看着唐宁,迫不及待的问道:“将军,有新任务吗,明杀还是暗杀,地点在哪里,什么时候动手?” 唐宁道:“明天晚上,鸳鸯楼,你们听我的号令行事。” 做什么事情都需要一个名头,唐宁可以直接搬出尚方宝剑,将鄂州涉事官员拿下,但这名不正言不顺,他们也不一定服气。 宴无好宴,唐宁更希望那些人先露出獠牙,这样动起手来也顺理成章。 刘同看着他,问道:“什么号令?” 动手的时机要选好,埋伏着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形,就需要一个约定好的信号。 唐宁想了想,说道:“摔杯为号吧,你们听到摔杯的声音,就从外面冲进来,将他们全都拿下。” 刘同站直身体,高声道:“领命!” …… 刺史府。 御史中丞缓步走进某座房间,看着于刺史,开口道:“你打算在今天晚上动手?” “今天晚上是他最后的机会。”于刺史抿了口茶,说道:“是生是死,就看他自己怎么选了。” 御史中丞继续道:“你们要怎么做?” 于刺史从抽屉中取出一只红色的瓷瓶,瓷瓶只有拇指大小,通体红色,上面还有某种奇怪的花纹。 御史中丞诧异道:“这是何物?” 于刺史道:“世间一等一的毒药。” 御史中丞看着他,狐疑道:“有用吗?” 于刺史道:“前两年,你们御史台的那位御史,就是这么死的。” 御史中丞恍然道:“两年前,郑御史下江南,说是水土不服,暴病而亡,原来是你们做的?” 于刺史将那瓷瓶放在手中把玩,说道:“此毒无解,只要几滴,就能彻底解决他。” 御史中丞道:“他和郑御史不一样,他可是天子宠臣,这么明目张胆的动手,惹怒了陛下,你们一个都逃不了。” 于刺史笑了笑,丝毫不在意的说道:“此毒并非见血封喉,只要控制好量,中毒初期,不会有什么症状,数日之后,脏腑才开始溃烂,届时他便会开始呕血,难以进食,呼吸困难,如此折磨数日之后,他才会彻底的死去……” 御史中丞目光闪烁几下,说道:“如此甚好,若是能解决此人,本官回到京师,一定在唐大人那里给你邀功……” 于刺史拱了拱手,说道:“那我就先谢过齐兄了……” …… “属下记得清楚,郑御史离开鄂州头两天还好好的,过了两日,便忽然病倒,食难下咽,寝难安睡,只是大口的喘气,很快就开始呕血,足足痛苦了七日,才在途中病逝的……” 吏部的一名小吏谈及当年郑御史之死时,脸上依然有惊恐之色,面色苍白无比。 公孙影听完那小吏的话,面沉如水,说道:“黔王在江南这么多年,果然已经和江南官员勾结上了……” 唐宁望向他,问道:“这件事情是黔王做的?” 公孙影道:“此事不一定是黔王做的,但鄂州官员,一定和黔王有勾结,要不然,他们是从哪里得到这“万物枯”的?” 唐宁问道:“万物枯?” 公孙影解释道:“是我们万蛊教的一种奇毒,此毒没有解药,中此毒者,初期并不会有什么症状,但一两日之后,便会脏腑溃烂,呕血而亡,这个过程痛苦无比,最长可以持续半个月……” 公孙影说的“万物枯”,倒是和唐宁知道的某种后世合成毒药中毒的表现相同,即便是在医学发达的后世,服用那种毒药,死亡率也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哪怕是极微量,也足以致人死亡。 两种毒药相似点在于,中毒者不会立刻死去,他即便是后悔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走向死亡,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与其等待死亡,还不如自戕来的痛快。 鄂州官员用此来谋害郑御史,并用“水土不服”的理由掩饰真相,他们可以用一次,就可以用第二次。 唐宁舒了口气,他们的手段越是卑劣,他要做的某些事情,也越没有心里压力。 …… 鸳鸯楼是鄂州城内,最大也最豪华的酒楼,当地的达官贵人宴请宾客,都喜欢在这里。 今日鸳鸯楼的生意依旧火爆,当一群人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堂内发出了一阵讶异的声响。 “是于刺史。” “马别驾也来了……” “还有崔长史,这是宴请何人,怎么这些大官都到了?” …… 走进来的,皆是鄂州的地方官员,平日里见到一位已是难得,此次众人一同出面,说明今夜的宴会十分重要,也不知道宴请的是哪路大神。 鸳鸯楼的掌柜亲自迎上来,满脸赔笑的说道:“大人,楼上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众人进了包厢,两旁的包厢中,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数名利刃成员将脑袋贴在墙上,其余之人,早已做好了进宫的姿势。 刘同看着他们,小声道:“将军说了,摔杯为号,听到摔杯的声音,立刻报告……” 第五百五十九章 取我剑来 鸳鸯楼最好的包厢之中,众人分主客落座。 坐定之后,于刺史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三位大人来鄂州已有几日,我等今日才为三位接风洗尘,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有资格参与此次宴会的,只有三人,唐宁,御史中丞,以及身为影卫首领的公孙影。 御史中丞笑道:“我等来此,是为了公事,不是游玩,于大人客气了。” “公事归公事,礼数归礼数,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于刺史看着他们,从袖中取出三个厚厚的信封,放在三人面前的桌上,说道:“三位远道而来,这是本官的一点薄礼,还请三位不要推辞。” “于大人客气了。”御史中丞笑了笑,便将那信封收了起来。 公孙影则是直接拆开信封,看了看里面厚厚一沓千两银子面额的银票,将之重新扔到于刺史的桌前,表情漠然。 一两万两银子,自然收买不了唐宁,他将之递过去,说道:“无功不受禄,这份薄礼,于大人还是收回去吧。” 御史中丞看着他,说道:“唐大人,这是江南地方的礼节,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唐宁看着他,笑问道:“这也是御史台的礼节吗?” 评价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能片面,也不能一概而论,御史台向来以清流自居,唐宁见过为了公道直言死谏的御史,也见过御史中丞这种深谙江南“礼节”的御史,可笑的是,后者还是御史台的二把手三把手…… 御史中丞面色微变,席间的鄂州官员面色也难看起来。 官场上有些规矩,是被所有人所默认的,收了别人的礼物,自然是代表与他们站在同一阵线,唐宁此举,无疑是与鄂州官员划清了界限。 也就是说,鄂州的官员,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 换言之,生死两条路,他偏偏选择了死路。 于刺史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说道:“唐大人是清流,倒是本官俗套了……” 他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倒了杯酒,说道:“本官先自罚一杯。”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两杯,端起其中一杯,说道:“唐大人远道而来,这一杯,本官敬唐大人。” 宴席之上,某些知情者,眼中浮现出些许异色。 喝了这杯酒,过不了两日,他就会卧病在床,先是眩晕呕吐,再然后便是难以进食,呼吸困难,最终呕血而亡…… 京官又怎么样,吏部代侍郎又怎样,京官下江南,最大的问题就是难以适应江南的水土,因为水土不服死在江南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唐宁看着杯中酒,不为所动。 于刺史等了一会,笑问道:“莫非唐大人觉得本官没有这个面子?” “不不不……”唐宁摇了摇头,将于刺史手中的酒杯拿过来,又将桌上的酒杯放在他手里,说道:“于大人拿错了,这才是你刚才用的杯子。” 他看着于刺史,说道:“于大人先请。” 于刺史面色微变,说道:“本官怎么记得没有拿错?” 唐宁认真道:“于大人真的拿错了。” 于刺史看了看他,眼中浮现出一丝狐疑,将酒杯凑到嘴边,手却忽然抖了抖,酒杯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于刺史脸上露出懊恼之色,摇头道:“本官真是不小心……” 他话音未落,包厢大门猛地被人踹开,席间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十余人从门外一涌而入,将除了唐宁三人在外的所有人,全都按倒在地。 刘同大步走进来,看着唐宁,肃然道:“人已全都拿下,请将军指示!” 唐宁有些愕然的看着他,问道:“你们干什么?” 鸿门宴也是讲套路的,不管是他摆下的鸿门宴,还是于刺史摆下的鸿门宴,大家一开始肯定要先和和气气,抱着什么事情好商量的态度,酒过三巡之后,还是商量不到一块去,他再怒而摔杯,刘同等人得到信号,破门而入,将鄂州的这些贪官污吏拿下,这出‘鸿门宴’就此落幕…… 可谁家的鸿门宴是杯酒未喝,甚至连菜都没上,大家还都和和气气笑脸相迎的时候就掀桌子的? 这也太不讲究了。 刘同怔了怔,问道:“不是将军说的摔杯为号?听到摔杯的声音,我们就进来了……” 唐宁看了看掉落再地,摔成碎片的酒杯,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刘同确实是按照他的指示在行事,这件事情算是他考虑不周,当时应该和他约定一个别的什么暗号的…… 这个锅他得背,作为上司,也得有认错的魄力。 于刺史等人被按在地上,脸挨着地板,因为受力过大而扭曲变形,又惊又怒的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造反吗!” 被这突然的阵势吓住的御史中丞也回过神来,看着唐宁,怒道:“唐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唐宁看着他,无辜的说道:“我说这是误会,齐大人信吗?” 御史中丞自然不信,他在这里埋伏了这么多人,难道只是为了好玩不成? 他根本没有想到,今日的宴会,唐宁比鄂州的官员还狠,竟是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看着唐宁,大声道:“既然是误会,还不快放开这些大人……” 刘同看着唐宁,等待着他的指示。 “都绑起来吧。”唐宁看着刘同,挥了挥手,说道:“毕竟,来都来了……” 他看了御史中丞一眼,说道:“把这个吃里扒外,收受贿赂,勾结地方官员的东西也抓起来。” 御史中丞面色大变,说道:“唐宁,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想造反的是你们吧?”唐宁走到桌前,将那酒壶打开,壶内果然大有文章,湖中的酒水是分层的,正常情况下倒出的是下层的酒水,将壶盖转过一个角度,倒出的就是上层的酒水。 唐宁看着于刺史,笑道:“于大人,你这壶,挺能装的啊……” 于刺史面色大变,说道:“这,这是鄂州的风俗,此壶名为两用壶……” “别的不说了。”唐宁将壶盖转过一个角度,倒了杯酒,递给他,说道:“喝了这杯酒,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怎么样?” 于刺史面色彻底的苍白下来,他知道喝了这杯酒会有什么后果,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痛苦的死法。 很显然,唐宁已经知晓了一切,于刺史此刻反倒豁出去了,伸长脖子,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我看你怎么和朝廷交代!” “好啊。”唐宁点了点头,望向身后的陈舟,说道:“取我剑来……” 第五百六十章 连根拔起 其实吏部的官员,对各州府的地方官吏只有监察权,并没有处置权。顶 点 x 23 u s 考核不通过者,需要先上报吏部,之后由吏部决定,该撤官的撤官,该免职的免职,并且仅限于五品以下的官员。 五品之上,包含五品在内,已经算是高级官员,非皇帝没有处置的权力。 当然,唐宁不在此限制范围之列。 尚方宝剑是皇帝给一个臣子最高的权力,见剑如见君,他拿着此剑,就等于是将陈皇拿在了手上,想削谁削谁,想砍谁砍谁,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尚方宝剑唐宁让陈舟随身带着,就是为了需要的时候方便取用。 “锵!”陈舟恭敬的将剑递过来,唐宁随手抽出,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声响。 被利刃按在地上的鄂州官员听到这个声音,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 “离京之前,陛下赐给本官了这把尚方宝剑,下可斩刁民,上可诛贪官,你身为鄂州刺史,食朝廷俸禄,却不为百姓做主,不为朝廷尽忠,贪墨税银,谋害朝廷命官……”唐宁握着剑,望向鄂州刺史,说道:“仅凭这两条,本官现在就可以斩了你!” 鄂州刺史哆嗦了一下,颤声道:“你,你不能杀我,这不符合规制,我为朝廷流过血,我为陛下立过功,我要见丞相,我要见陛下!” “刚才是你自己要求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唐宁看着他,摇头说道:“放心吧,我试过了,这把剑很锋利的,保证一剑就能将脑袋砍下来,我听人说,只要挥剑的速度足够快,犯人就感受不到痛苦,我一会儿动作尽量快一点……” 鄂州刺史张大嘴巴,却只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在唐宁的气势压迫之下,根本说不出话来。 “怎么,莫非于大人觉得砍头不体面?”唐宁看了看他,将剑尖对准他的胸口,说道:“要不从这里刺进去怎么样,这样是体面了,可应该会很痛,一时半会儿的死不透,到底要怎么死,于大人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们还可以商量的……” 于刺史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在唐宁拎起剑,做势要刺的时候,很干脆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唐宁摇了摇头,将剑重新收了回去,挥手道:“都带走。” 包厢之外,鸳鸯楼掌柜面色发白的看着鄂州诸位高官被押解着出来,身体颤抖不已。 唐宁走到他身边时,脚步一顿,问道:“你是鸳鸯楼掌柜?” 那掌柜哆嗦了一声,说道:“小,小民是。” 唐宁看了看刘同,说道:“将鸳鸯楼掌柜,连同伙计侍从,一齐带走。” 今夜的酒菜是鸳鸯楼提供的,不可能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既然已经做了,便索性做的彻底,将他们统统带回去审问。 自鄂州几位高官被押出来之后,鸳鸯楼内,已经一片大乱。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是什么人?” “于刺史怎么了,怎么被人抬出来了?” “长史别驾也被人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地方官员,如今却像是囚犯一样被押着,楼内一片哗然。 “听说这几天有京中的大官来查他们,莫非他们这些年干的肮脏事情都被查到了?” “活该啊,这姓于的,乱加徭役,许多百姓都死在了矿里,这是报应啊!” “姓马的也不是好东西,给他孝敬的商人,便会免税降税,不孝敬他的,就变着法儿的刁难,城东靠木材起家的赵员外,就是被他弄得家破人亡的……” …… 于刺史等人被押回刺史府的时候,街上行人纷纷驻足观看,面色震惊,晚上街道的人影稀少,但他们从鸳鸯楼走到衙门口的时候,闻听消息的百姓纷纷走出家门,将街道堵的水泄不通。 刺史、长史、别驾,统统被抓,这在鄂州,可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刺史府的衙役们,在唐宁等人回府衙之前,就已经被控制,此外,唐宁还让人拿着陈皇给了令牌去调来了鄂州的守军。 这一块牌子,所到之处,有调动三千守军的权力,鄂州守军没有三千人,唐宁只调来了五百人,但也足以应付任何情况了。 守军将刺史府围了起来,哪怕是不知内情的百姓,也知道怕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了。 唐宁走进刺史衙门,一名将领走到唐宁身前,单膝跪地,抱拳道:“鄂州城防营,校尉董武,参见唐将军!” 唐宁受了他一礼,才道:“快马召集鄂州境内所有县令,速速来刺史府。” “是!” 这小将应了一声,就干脆的转身离开。 又做了一些安排之后,唐宁才稍稍闲下来。他这次将刺史衙门近乎撸了个精光,如果不采取措施,鄂州可能会乱掉,这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看向刘同,问道:“鄂州刺史司马等人呢?” 刘同道:“暂时关进大牢了,大人,接下来我们应该做什么?” “抄家。”唐宁开口道:“待事情清楚之后,把他们几人的家全抄了,将查抄的财物银两,分门别类,做好标记,在这之前,你们先看着他们的家人,不要让他们转移财产。” 刘同拱手道:“遵命。” 从于刺史随便意思意思就是近十万两银子,足见鄂州地方官员的富有程度,而这些钱,大部分都是从国家的税银中克扣的。 这些钱一部分流入了地方官员的口袋,另一部分,被他们用作孝敬朝中的官员,剩下的,才上缴国库所有。 唐宁可以预见,他在鄂州做的事情,半个月后,一定会在京师掀起风波,连陈皇都会头疼的风波。 所以鄂州的事情,他必须办的漂漂亮亮的,做到每一个环节都无懈可击,当然,最重要的是,要给陈皇足够的好处,让他可以忽略朝中其他声音的好处。 没有什么比银子更适合了。 吩咐完刘同之后,他就召来了吏部的小吏,说道:“你们几个,各自领十名护卫,搜集鄂州官员贪墨矿税,商税的证据,越全越好。” 几名小吏面色激动,点头道:“大人放心,一定完成任务!” 贪墨之罪,已经不小了,但既然要办,就办的彻底,将他们犯下的所有的罪行都翻出来。 贪墨税银,再加上一条谋害朝廷命官,就够鄂州刺史的脖子挨上一刀了。 大牢之中,唐宁看着鸳鸯楼掌柜,问道:“那毒酒,是你们鸳鸯楼准备的?” 谋害朝廷命官的事情,于刺史等人是不会承认的,从这里下手,倒是更容易一些。 “大人冤枉啊!”鸳鸯楼掌柜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那酒壶是他们事先送过来的,和我们鸳鸯楼没有任何关系,小人根本不知道那是毒酒……” 唐宁指了指陈舟背着的剑,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鸳鸯楼掌柜颤声道:“剑。” “对了一半。”唐宁看着他,说道:“这件尚方宝剑,杀人不用负责,是当今天子御赐,上可杀贪官,下可斩刁民,你觉得是你是刁民吗?” “大人明鉴!”鸳鸯楼掌柜看着他,诚挚道:“那毒酒是于刺史提供的,小人也是被他胁迫,不然他就要杀小人全家,他不仅想用这毒酒害大人,两年前,还用它毒死了一名御史……,大人,小人全都招了,能从轻发落吗?” 第五百六十一章 清算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罪大恶极者,自白都是可以适当的减轻刑罚的。x23us.com 当然,参与谋害朝廷命官者,尤其是监察御史,即便不是主谋,也是重罪,看在他自白的份上,死罪虽可免,活罪却难逃。 而鄂州的地方官员,在税银上动手脚,考虑到江南的大环境,治不了什么重罪,但谋害监察御史,可是触及到了朝廷的底线。 此事就算陈皇不追究,京中的御史言官绝对会和他们死磕到底,此外,吏部也不是好惹的,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机会而已。 询问完鸳鸯楼掌柜之后,唐宁回到房中,给方鸿写了封信,等到将这些人押解进京之后,再顺便交给他。 鄂州不大,辖下只有三县,一日之内,三县县令便全都到齐了。 三人站在堂中,各个面色发白,鄂州刺史,长史,别驾,都被抓进了牢里,可见这次来的京官是一个什么样的狠角色,万一有什么地方触怒了他,或许就会落得和那些人一样的下场。 唐宁看着他们,平静的问道:“鄂州刺史贪墨国家税银多年,贿赂御史,意图谋害朝廷命官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三人异口同声的开口:“下官知道。” 唐宁看着他们,问道:“本官将鄂州府衙涉事官员全都拿下,此事你们怎么看?” “于刺史罪大恶极,这是他罪有应得……” “大人处置的极好,下官佩服。” “多谢大人为鄂州除此奸佞……” 形势比人强,很显然,这次鄂州刺史在劫难逃了,三人也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唐宁这一边。 唐宁最担心的就是拿下州衙这些高官之后,鄂州百姓发生哗变,虽然鄂州不大,镇压起来也很容易,但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如果鄂州下辖的县衙配合,便能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小。 他看着三人,说道:“鄂州刺史罪有应得,你三人应引以为戒,安定好辖区百姓,若有人胆敢从中作乱,意图不轨,本官定不轻饶!” 三人身体哆嗦了一下,立刻道:“下官遵命!” 提醒了这三位县令之后,等到三人离开,陈舟敲了敲门,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大人,江南西道提刑到了。” 提刑官在陈国的地位很特殊,手中的实权不大,但对一道官员却有监察之责,可以直接递折子给皇帝,可谓是悬在地方官员脑袋上的一把利剑。 他在鄂州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没有理由不惊动提刑官,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来的这么快。 唐宁走进偏厅,看到站在厅中的一人,怔了怔之后,开口道:“宋大人,怎么是你?” 站在堂内的中年男子他并不陌生,曾经的京东路提刑宋千,唐宁在灵州之时,就与他认识了。 宋千看着他,苦笑道:“果然是唐大人……” 唐宁吩咐陈舟上了茶,坐定之后,问道:“宋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宋千道:“一年之前,本官就调到了江南西道,此次正好在鄂州附近,闻听此讯,便立刻赶过来了。” 他看着唐宁,面色复杂道:“唐大人你可知道,拿了鄂州官员,你接下来在江南的路会很难走,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严格的算下来,你也没有捉拿鄂州刺史的权力,一旦消息传到京师,这都将成为那些人攻击你的理由……” 唐宁其实在动手之前就想到这些了,而他先动鄂州,目的便是杀鸡儆猴,震慑震慑其余州府。 此行下江南,他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出江南的反叛势力,一举诛灭。 为了保证这一个任务的顺利,不管什么人,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凡是对这次行动造成麻烦的,都将被直接抹平。 宋义似乎话里有话,唐宁目光望向他,问道:“宋大人的意思是……” “万民书。”宋义捋了捋胡须,笑道:“只要唐大人将鄂州的民意传达到京师,就能堵住京师那些人的嘴。” 唐宁笑了笑,说道:“多谢宋大人提醒。” “江南情况复杂,即便本官早已看不惯这些人的作为,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宋义看着他,说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本官会留在鄂州,协助唐大人处理后续的事情。” “多谢宋大人了。”唐宁不能在鄂州继续耽搁了,后续的一些杂事,正需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处理。 宋义摆了摆手,说道:“唐大人客气了,你做了本官一直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相比之下,本官做的又算得了什么?” …… 鄂州这两日发生了数件大事。 当头一件,自然就是鄂州刺史、司马、长史等官员,被从京师来的大官捉拿下狱,委实令鄂州的官场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一时间,鄂州官员人心惶惶,这件事情也以极快的速度,传至四面八方。 第二件,则是刺史衙门连开五日,但凡鄂州百姓,受过这些官员欺压的,都可击鼓告状,详述冤情,在万民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对于此事,鄂州百姓纷纷响应,衙门口一早就排起了长队,直到晚上闭衙才散去,第二日一早,伸冤的队伍又会重现出现。 第三件事,便是包括鄂州刺史在内,数位官员的家产被查抄,据说查抄的银两加起来,有百万之巨,各种珠宝金银,装满了几十个大箱子,百姓对此议论纷纷。 “这些贪官居然如此富庶,朝廷的俸禄有这么多吗?” “俸禄,他们几百年的俸禄都没有这么多,还不都是搜刮民脂民膏的来的?” “百万两啊,我们十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 “才一百万两?”唐宁看着刘同,眉头微皱。 刘同道:“回大人,一百万两是实实在在的银两,其他的珍宝首饰,古玩字画,加起来就不知价值几何了……” 银子才是能实实在在给人视觉冲击的东西,一百万两虽然已经是超级巨款了,但陈皇现在也不是穷鬼皇帝,这些钱,根本不能带给他足够的冲击。 唐宁想了想,说道:“让人将银票全都换成银子,用箱子装起来,太大的物件,也都当成银子。” 那些珍宝古玩都是赃物,不好处理,但是银票换成银子,视觉冲击就大多了,一些带不走的东西,也可以就地当了。 刘同点了点头,又道:“大人,他们还查出来,鄂州的一些商人,和官府勾结,偷税漏税……” 唐宁眼前一亮,说道:“罚,按照律法,让他们五倍补交回来,记得全都交银子,不要银票!” 第五百六十二章 弹劾! 鄂州这几日是真的不太平,继鄂州的几位高官之后,一些鄂州富商也遇到了麻烦。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们这些年来,打通了上下渠道,收买官员,放在官库中用来登记交税的货物,只记为总量的一半或者更少,便能少交至少一半的商税。 这次被京师来的大官当场查出问题,清点完官库中的货物,与货单对比之下,他们的伎俩便无所遁形。 被发现偷税漏税不要紧,京中来的官员对他们,不会像对鄂州刺史和别驾那样,被戴上脚镣手镣,关在囚车里押送京师问罪。 只要他们将欠下的税款以及罚银交齐,就没有什么事情了。 但想要交齐这些银子也不容易,按照陈国律法,商人逃税,以五倍税银罚之,而官府又给他们定下了一次交齐五年的规矩,这是强制施行的,即便是和官府勾结不足五年的商人,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不服律法的下场就是抄家,于刺史等人就是前车之鉴,没有人想走他们的老路。 不过,让他们不理解的是,官府只要银子,不要银票,显而易见,银票要比银两容易携带多了。 上面的命令,不容商量,要银子他们就得给银子。 一时间,鄂州涉事的商人,四处筹集银两,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一些罚银数额巨大,又一时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的,甚至愿意用足额的银票换取不足额的银两,宁愿承受一些损失,也要在三日之内,将银子筹集出来。 …… 事实再一次证明,武力才是解决问题最简单的方法。 鄂州刺史等人,已经被押进了囚车,准备和他们的家产,以及鄂州商人补交的税银,一起运往京师。 他们从京师到鄂州,绕了一些远路,也才用了半个月多月的时间,回去应该会快上一些,最迟半个月后,这些银子就能出现在陈皇面前了。 此次查抄鄂州几位官员的家产,以及鄂州商人补交的税银,共计三百余万两。 这三百万多两,不是银票,都是实打实的银子,虽然视觉冲击是大了些,但加上一些其他的东西,杂七杂八加起来,总共装了百多辆马车,运送就不太方便了。 唐宁站在街上,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三百多万两啊,他要考三次状元,唐妖精才能赚到这么多。 他们家如今的所有资产加起来肯定是超过三百万两的,但现银则远没有这么多,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阵仗,看一眼装满了银子的箱子,心头就会涌起一股抑制不住的冲动。 唐宁移开视线,不忍再看。 宋千站在他的身旁,问道:“唐大人,这次京中怕是要大乱了,要不要先写一封折子,快马送到京师,也好让陛下有个准备?” “不用。”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打算送给陛下一个惊喜,让这封折子在路上多走几天吧……” 惊喜要的就是出其不意,事先通知的惊喜,可就不叫惊喜了。 而且,这些东西运往京师之前,肯定有一些消息会比它们先到,倒不如让朝堂上那些魑魅魍魉先现出原形,等他回京之后,就不用一个个去猜了。 鄂州的守军不能离开鄂州,护送车队的,只能是鄂州的官差,唐宁特意派了十名利刃成员跟着,以防路上出什么不测。 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事情,毕竟这是三百万两,不是三十万两,要是有哪帮山贼盗匪敢动这些银子的主意,陈皇怕是会派大军把他们的山头给夷平了,就像是没有贼人敢打官府加急信件的主意,但凡有能力动这些银子的,都不会这么没脑子。 唐宁将两封信交给那名利刃的小队长,说道:“回京之后,将这两封信一封交给吏部侍郎方鸿,另一封交给萧郎将。” 那小队长躬身道:“是。”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走吧。” 那小队长转过身,高声道:“出发!” …… 鄂州到京师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寻常人用正常速度赶路,需要小半个月的时间,但若是快马加急,三日便到。 此时,距离鄂州之乱,早已过去了数日。 京师,一骑快马从远处的官道疾驰而来,扬起一路烟尘,行至城门口的时候,才匆匆停下。 他进了城之后,便直奔某处高门。 片刻后,一处深宅大院中,一名中年男子猛地一拍桌子,怒道:“你说什么,鄂州刺史别驾,长史司马,全都被拿下了?”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小人从鄂州出发的时候,就听说那人要将他们押到京师问罪,怕是十日之内,就能抵京了。” 中年人阴沉下来,大步的走出府门,说道:“备轿,去唐家。” 唐府之内,得到消息的唐淮和唐琦纷纷从衙门回到家,后者眉头拧起来,说道:“他将鄂州高官全都拿下,连御史中丞都抓了?” 中年人道:“下官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吏部官员下江南,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这会不会是陛下授意的?” “不可能。”唐琦摇了摇头,说道:“听说江南出了几股叛贼,陛下这次遣他去,应该是为了此事,若是陛下真的想动江南,早就动手了。” 那中年人道:“这么说,此事,是他自作主张了?” 他脸上露出笑意,说道:“若是这样,这岂不是我们的机会?” “急什么?”唐淮看了他一眼,说道:“将消息放出去就行,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做,你想做的,会有人做的。” 中年人怔了怔,面露恍然之色,朝中江南籍的官员不少,和江南联系密切的官员更多,他们未必政见相同,但有些时候,却是会联合起来,齐心协力的。 唐宁此次的举动,是动了他们所有人的利益,必将引起江南一派官员的猛烈抨击。 而朝中的诸多党派之中,又以江南一派人数最多,权势最大,很多时候,连陛下都要妥协,以唐宁一人,敌得过江南一党? 他能做一人之敌,做的了万人之敌吗? 中年人看着唐淮,笑道:“下官明白。” …… 陈国的官员近乎每日都要参加早朝,这是因为陛下勤于朝政,很少松懈。 只不过,早朝的时间有长有短,长则数个时辰,短则不到一刻,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朝上议论几件大事,用不了多长时间便会退朝。 近半个月来,早朝之上议论的大事主要有两个。 一是草原,完颜部近一年来,实力越发强大,陈楚暗中扶持的夹谷,术虎两部,已经不能阻拦他们扩张的脚步。一旦完颜部吞并这两部,在草原上他们便所向披靡,下一个目标,就是陈楚。 二是西域,西域小宛崛起的速度,比完颜部还要快,半年时间,又有两个西域大国被他们吞并,再这样下去,陈国西边会面临极大的压力,若是小宛生出了不臣之心,又将成为陈国的一个大敌。 这两件事情,朝臣商议了半个月,也没有商议出所以然来,陈皇看了看嘈杂的朝堂,揉了揉眉心,挥手道,说道:“此事明日再议,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他话音落下,一名官员从人群中走出来,抱着笏板,沉声道:“臣弹劾左骁卫中郎将,吏部代侍郎唐宁,借巡查考核之便,独断专行,僭越职权,祸乱地方……” 第五百六十三章 蛀虫 站出来的是吏科给事中,六科给事中的职责与御史相似,但更加专业和具体,负责的的是六部中具体某一部。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吏科给事中,有监察吏部官员无有失职的职责。 他弹劾的人也不简单,唐宁虽不是真正的吏部侍郎,但却是天子宠臣,权力还在吏部侍郎之上。 独断专行是吏部考课大忌,僭越职权更是忌中之忌,至于祸乱地方,这个帽子要是落实了,怕是他立刻就会被召回京师问罪。 吏科给事中继续道:“吏部代侍郎唐宁,未经朝廷允许,将鄂州刺史、别驾、长史、司马等官员捉拿下狱,使得鄂州当地,民怨四起,百姓惊惶,臣恳请陛下立刻将他召回京师问责,另遣官员考课江南道,还为时不晚……” 朝中的许多官员还不知道吏科给事中因何事弹劾唐宁,听他说完之后,心中便有数了。 江南的情况到底如何,朝中官员心中一个比一个清楚,被派遣到江南的京官,没有人敢插足江南之事。 但他们这次偏偏遇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扫把星,只能自认倒霉了。 鄂州并不大,但知道此地的人不少,陈国有数的几个大铜矿,便有一个在鄂州。 朝廷多次想要提高矿税,都被江南的官员所阻拦,这其中自然是有猫腻的,这次鄂州地方官员栽在唐宁手中,不是偶然。 可同样的,朝中有些人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即便是鄂州的官员罪名确定,代表着江南利益的诸多官员,也会抓住他的把柄,先将他从江南召回再说。 吏科给事中开口之后,又有数名官员站出来附议。 诸如此类数位官员同时弹劾某人的情况,必定是事先商议过的,而站出来的官员,不是江南籍贯,就是和江南有密切联系。 御史台中,也有几名御史义愤填膺,因为唐宁不仅抓了鄂州官员,还将御史中丞拿下,遣返京师,这是对御史台尊严**裸的践踏。 数名高官联名上谏,陈皇的表情却颇为淡然。 他看着下方,说道:“今日朕乏了,这件事情,下次朝会再议。” 说罢,他便径直的起身,从后殿离开。 朝会散去,方鸿走出大殿,吏部右侍郎孙迁从后方赶过来,摇头道:“方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唐宁在鄂州做的事情,是以吏部代侍郎的身份,导致刚才在殿上,吏部也遭受到了许多的攻击,周尚书身体抱恙,吏部的事务自然就落在了他们两位侍郎的头上。 方鸿道:“唐大人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他这么做,一定有着他的道理,我们只需要等待那些犯官抵达京师,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孙迁点了点头,说道:“我也相信唐大人不是那种人,可他这次,怕是麻烦大了……” 孙迁说完便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唐大人在京师还好,以他的本事,江南一派的官员未必能拿他怎么样,可他远在江南,便掌控不了京师的局势了……” 方鸿笑了笑,说道:“孙大人还不了解唐大人,哪怕是远在江南,京师的那些人也无法耐他何,真正需要担心的,是他们才是……” 两人出了宫门,便径直去了吏部衙门。 与此同时,街上的某辆马车中,唐琦看着一名中年男子,说道:“江南这潭浑水,是他自己要跳进去的,既然跳进去了,就不要再出来了……” 中年男子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大人这一招借刀杀人,玩的真是妙啊,鄂州那边,靠的可是冯相的关系,他搅乱了鄂州,冯相以及他身边的那些人,能轻易的放过他吗?” 唐琦摇了摇头,说道:“这一切,还是得看陛下……” 中年男子笑道:“陛下是什么性子,唐大人还不了解吗,除非是能获得巨大的超乎想象的利益,否则的话,陛下是不会看着朝廷乱掉的……,他唐宁再厉害,也只是一人,能敌得过半个江南?” 他看着唐琦,眼睛眯起来,说道:“冯相一党,能给陛下一个安定的朝堂,他唐宁能给陛下什么,对陛下而言,有什么是比朝堂安定更重要的?” …… 御书房中。 陈皇在下朝之后,一般会直接来御书房处理政事,只不过这次,他却没有批阅奏章,而是锁着眉头,在殿内缓缓踱着步子。 鄂州的事情,他昨日就知道了,也预想到今日的早朝之上,江南一派的官员会揪住此事不放,对此早已有心理准备。 他担忧的不是江南党派在朝堂上作乱,他担心的是那些江南的叛贼,是不是已经渗透到了鄂州? 鄂州虽地处江南西道,却也在江南两道的最边缘,距离京师也不是很远,急行军数日便到,若是连鄂州都被反贼渗透,这江南还是他陈国的江南吗? 可若不是涉及到那些反贼,唐宁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将鄂州高官一网打尽,他总不会是吃饱了撑的…… 如今草原局势再变,完颜部眼看着就要一统草原,西域小宛之国,吞并扩张速度令人咂舌,要不了两年,沙州以外就全是他们的底盘,古来但凡西域坐大,与中原必有征战,野心永远是随着领土的扩张而不断扩张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江南又乱了…… 陈国看似表面光鲜,实则已经内忧外患,这种情况下,朝中某些臣子,不想着如何治国强军,只懂得拉帮结派,打击异己,眼里只有他们自己的利益,他们就像是依附于朝廷的蛀虫,汲取国家的养分,壮大自己,日后一旦陈国有变,换了新朝,赵氏皇朝虽亡,他们依旧可以当他们的大官…… 砰! 陈皇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凌厉之色,一拳砸在桌案上,吓得一旁侍奉的宦官脸都白了。 “陛下莫要生气。”魏间走上前,说道:“唐大人做事,向来值得信任,等到他从鄂州回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朕倒是相信他。”陈皇舒了口气,又道:“可连朝臣都得到了消息,他居然没有派人送信回来给朕解释解释,到底是他不屑解释,还是打算到时候给朕一个惊喜?” …… 鄂州的消息传到京师之后,本就不平静的朝堂,再次掀起了波澜。 谁都知道,以冯相为首的江南一派,向来都十分维护江南的利益,这次唐宁在鄂州的举动,无疑是触怒了这一个团体。 据知情者透漏,他们已经联合起朝中数十位官员,罗列出唐宁的十大罪状,等着第二日早朝时,直接向陛下发难。 然而不等第二日,宫里便传来了消息。 陛下身体抱恙,休朝十日。 第五百六十四章 召回 江南西道下辖十九个州,只需数日时间,鄂州所发生的事情,就已经传遍了十余州。顶 点 x 23 u s 鄂州刺史、别驾、长史等官员被拿下狱,连家产都被查抄,州内富商巨贾,被罚了大量的税银,才得以周全。 各州官员闻听此讯,先是难以置信,确认之后,心中登时便惊惧起来。 在整个江南西道,鄂州刺史也算是心狠手辣的那种,下江南的京官,不少都在他手上吃过亏,可连他都栽在了别人手里,更何况是手段不如他的? 鄂州事发之后,江南各州官员心中已然清楚,这一次,京师怕是真的来了一位狠角色。 江南境内官员,心中坦荡者,自是无畏,心中有鬼之人,则是烧香拜佛的盼望着他们在京中的靠山能尽快发力,将那人召回京师问罪,毕竟虽然这里是江南,但对方似乎手握兵权,哪怕他们是地头蛇,也不敢真刀真枪的和对方动起手来。 打不打的过尚且另说,对方是圣命在身的京官,他们暗中使手段还好,只要手脚干净,便可高枕无忧。 可一旦明面上开战,便是实打实的造反,这个罪名要是扣下来,就是有九条命也得都搭进去。 听闻那人已经离了鄂州,即将前往别的州府,一时间,江南各地,人心惶惶。 …… 唐宁离开鄂州已有数日,这几天里,他们又走过了三个州。 这三州的情况和鄂州不同,虽然州内的的确确存在一些问题,但却没有鄂州那么严重。 最主要的是,这三州的官员态度都好到了极点,对于吏部的调查配合至极,如果当初鄂州刺史也是这种态度,而不是暗地里下黑手,说不定他现在还在鄂州潇洒,而不是被关在囚车里观赏鄂州到京师的沿途景色。 他这次下江南,目的到底不是考课,但凡对方有点眼色,他也不会像对待鄂州刺史那样。 不过,对于税务上的问题,他并没有姑息,一旦商人被查出偷税漏税等行为,立刻处以五倍罚银,一次罚清五年,只要银子,不要银票,税银交清之后,便会运往京师。 至于涉事的官员,考核上自然会给出相应的评价,由吏部做最后的决断。 江南西道,洪州。 唐宁已经在洪州停留三日,他在洪州并没有发现什么大的问题,今日便准备启程前往饶州了。 洪州刺史等人将他送出城,一脸笑容道:“唐大人慢走!” 这种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笑容,这位从京师来的大人离开,他们每个人心底都欢欣雀跃。 鄂州的事情,几乎使得江南诸州官员闻“唐宁”而丧胆,在他即将到达洪州之前,洪州官员悬着的心都没有放下来。 他到了洪州之后,诸人更是时时都陪着小心,生怕他一怒之下,将他们又是下狱又是抄家的…… 意外的是,这位在鄂州做下如此大事的唐大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凶恶。 洪州的考课中规中矩,洪州官员也并没有受到特别的为难。 看来,鄂州只是他此次杀鸡儆猴之用,毕竟,真要是将江南两道搞得鸡犬不宁,朝廷那里,他也无法交代。 出了洪州,再往南,就是饶州,过了饶州再往南,就是江南东道,也是唐宁此行的目的地所在。 江南西道还有十几个州,唐宁分别交给了几位吏部小吏,现在的江南西道,各州闻吏部而胆寒,除了鄂州,其他州府的官员态度尚可,他们应该不会再遇到什么阻碍。 上马车之前,他回头看了看陈舟,问道:“他们从鄂州出发有几日了?” 陈舟想了想,说道:“到明日就整整十天了。” 从鄂州到京师,如果不绕路的话,十天已经足够了。 这十天里,京师一定很热闹,那些东西运到京师之后,怕是会更热闹,只可惜他远在江南,是看不到这热闹的一幕了。 …… 京师这些日子颇为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便是连寻常百姓都察觉得到。 之所以平静,是因为陛下以身体抱恙为由,宣布休朝十日,纵使某些官员胸中有多少不满,也无处抒发。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并不是真的身体有恙,而是一种逃避,唐宁是他的宠臣,陛下对他的信任无以复加,任何大事都交给他去做,自然不想惩罚于他,甚至不惜使用这样的方法来逃避。 此时休朝已近十日,朝中对于将唐宁召回京师问罪的声音,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有所增加。 而由于陛下逃避的举动,使得江南一众官吏对于唐宁的不满迅速累积,到如今,已经不仅仅局限于鄂州一事。 尚书省。 吏科给事中看着一名老者,开口道:“唐宁在江南无法无天,为祸地方,难道朝廷就要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老者正在审阅奏章,头也没抬,说道:“等到他们从江南回来,到底是鄂州官员有罪,还是礼部代侍郎唐宁祸乱地方,一切自有分晓。” 吏科给事中继续道:“就算是鄂州官员有罪,但唐宁只是一个吏部代侍郎,有何权力代朝廷,代陛下行使职责?” 老者道:“陛下不是赐予了他尚方宝剑吗?” 吏科给事中看着这老者,语气忽然一转,说道:“可冯相想想,自陈国立国以来,还有谁被赐予过尚方宝剑?” 老者翻阅奏章的动作一顿,仔细思忖之后,眉头皱了起来。 尚方宝剑是君王给予臣子的最高权力,也可以说是臣子在代帝王行使君权,尚方宝剑轻易不外授,陈国立国以来,历经数代皇帝,唐宁是第一个得此殊荣的。 吏科给事中察觉到了老者的表情变化,趁热打铁道:“古来但凡得到天子专宠,恃宠而骄,视律法为无物的,哪个不是佞臣,此人在内扰乱朝纲,在外祸乱地方,陛下却被他蒙蔽了双眼,为了他不顾群臣的意见,不惜罢朝十日,再继续下去,朝纲必乱……” 老者将奏章放下,脸上露出思忖之色。 他是当朝右相,每日要处理不少国家大事,一个吏部代侍郎,几个鄂州官员,并没有让他格外关注的理由。 但身为君王,为了一位臣子,视早朝为儿戏,罢朝十日的做法,也有些过于专宠了。 吏科给事中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得到天子专宠的后妃尚且会祸乱朝纲,更何况是一个手握大权的重臣? 每当有人得到天子专宠的时候,就是朝纲大乱,国祚颠覆之始。 他想了想,开口道:“快马前往江南,召吏部代侍郎唐宁回京。” 第五百六十五章 抵京 停滞了十多日的鄂州之议,终于在今日有了新的进展。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当朝右相亲自做出决断,遣使前往江南,召吏部代侍郎唐宁回京问罪。 六部归尚书省管辖,当朝能做出这个决定的,除了陛下之外,就是冯王两位丞相。 然而这个命令还没有出京,就被宫里的一道旨意拦下。 陛下亲自下旨,否定了冯相的决议,特使还未走到城门口,又被紧急召回。 此事一出,满京哗然。 皇帝与丞相,虽是主臣的关系,却也相互制约,陛下的很多政令,会遭到丞相反对,而丞相不需要请示陛下的决定,一般不会是什么大事,陛下很少会明旨反对。 这一道旨意,则是使得君臣二人彻底的站在了对立面。 冯相在朝多年,江南一派,有不少官员都追随在他的左右,他一人站在陛下的对立面,便是一群人站在了陛下的对立面。 这样的情况多年来屡见不鲜,君臣在金殿之上争的脸红脖子粗的情形也有不少,冯相甚至数次以辞官为威胁…… 当然,即便是君臣的政见不同,争执颇多,这么多年下来,冯相依旧是冯相,皇帝如果因为这些事情就罢免丞相,在史书上必定留不下什么好话。 嗅觉敏锐者,已经感受到了京中弥漫着的不寻常的气息,许多官员甚至已经预见到明日早朝之上,君臣争锋相对的情形。 尚书省。 吏部有吏部的规矩,吏部考课官员,只有考课之权,至于考课合不合格,如何处置,吏部自有决定。 一个吏部代侍郎,没有捉拿一州刺史,押送回京的资格,这是僭越,僭越同样是官场大忌。 尚书省召回唐宁的决议合情合理,陛下的举动反而有些过分袒护。 冯相面色难看至极,召唐宁回京的命令被陛下驳回,这是自他担任丞相以来,陛下第一次不分缘由的反对他合情合理的决定。 而这,仅仅是为了一个争议颇多的吏部代侍郎…… 他望向窗外,说道:“左骁卫中郎将,吏部代侍郎……,此人,已经具备一个宠臣佞臣的雏形了,这是朝堂大乱,天下大乱的前兆……” 吏科给事中看着冯相,心知陛下的举动,反倒更加坚定了冯相除掉唐宁的决定。 单单涉及到鄂州一事,触及江南利益,冯相或许还不会太过认真,陛下力保他的态度,才让冯相真正的警惕起来。 自古以来,皇帝不顾群臣,专宠一人的王朝,没有一个是长久的。 而丞相,恰好有维持王朝稳定长久的职责。 吏科给事中看着他,恭敬道:“丞相慧眼。” 吏科给事中离开之后,冯相看向堂内的另一人,说道:“明日朝堂之上,老夫打算谏君清理奸佞,王相以为如何?” 他此言既是询问,也是邀请,两位丞相若是意见一致,即便是君王,也不能一意孤行。 王相抿了口茶,悠悠道:“陛下究竟是陛下,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前,冯相还是要给陛下留些面子的。” 冯相摇头道:“陛下已经被佞臣蒙蔽双眼,不让陛下入歧途太远,是老夫的职责,陈国的未来,要比陛下的面子重要。” 想到明日殿上的情形,王相咳了咳,说道:“明日一位老友远行,老夫要送他出京,朝堂就交给冯相了。” 他说完便站起身,向堂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又忽然一顿,回过头,似是无意的问道:“冯相此举,仅仅是为了除佞吗?” 冯相看着他,皱眉问道:“王相难道觉得,老夫还有什么企图不成?” 王相笑了笑,说道:“顺嘴一问,冯相无须多虑。” 说罢,他便径直走了出去,留下冯相一人在堂中,面色变化了一阵,最终化作漠然。 皇宫,御花园中。 太后与陈皇散着步,某一刻,偏过头望向他,问道:“朝中又遇到难事了?” 陈皇笑了笑,说道:“一点小事。” “是因为冯相吧。”太后看着他,说道:“哀家都听蔓儿说了,因为鄂州的事情,冯相带头在朝廷闹……” 陈皇的语气很无所谓,说道:“那就让他闹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朕听不到就好。” “冯相这个人,当年就把你父皇气的不轻。”太后笑了笑,说道:“可他这些年,又的确为朝廷做了些实事,能力也是有的,朝中这些官员,又哪有十全十美的完人?” “他为江南做的实事更多。”陈皇皱眉说道:“江南这些官员,只想着自己,国库近些年来空虚,他们何曾为朕想过,为朝廷想过,若不是有唐宁,国库这两年稍稍丰盈了一些,朕连给太后过寿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太后看着他,说道:“陛下似乎很喜欢姓唐的那小家伙。” 陈皇丝毫不避讳的说道:“朕托付给他的事情,他很少让朕失望,一开始,朕就是将他当良相培养的,这两年他行走六部,做出了桩桩件件大事,也证明朕的眼光没有错。” 太后看着他,问道:“这次鄂州的事情,也是他弄出来的吧?”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江南出了些事情,朕让他去瞧瞧,不知道鄂州官员和这件事情有没有联系,竟让他如此大动干戈……” 他和太后走出御花园,有一名宦官等在御花园外,小声说道:“陛下,唐大人派人押送的鄂州犯官,刚才已经抵京了。” 陈皇问道:“回来了?” 那小宦官点了点头,说道:“唐大人派回来的使者,已经在御书房门口等着了。” 片刻后,陈皇走进御书房,看着下方一人,问道:“和朕好好说说,鄂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利刃小队长单膝跪地,说道:“回禀陛下,唐大人奉圣命考课江南,至鄂州时,发现鄂州地方官员侵吞矿税多年,又有官商勾结,在商税上弄虚作假,唐大人还查明,鄂州地方官员胆大包天,曾经谋害朝廷命官,人证物证俱全……” 随着他的讲述,陈皇的面色越来越沉。 他知道江南官员大胆,却也不知道他们竟然大胆到了这种地步,居然明明张胆的谋害前往江南调查的京官…… 利刃小队长还在继续汇报:“唐大人将包括鄂州刺史在内的数名犯官拿下,查抄了他们的家产,又命鄂州商人补交所欠税银,共计白银三百一十二万七千两,另有珍奇珠宝不知价值几何,已经全都运至京师,交由陛下处置……” “哼,一个小小的鄂州,居然能有三……”陈皇话未说完,表情一滞,猛地望向他,“你说多少?” 第五百六十六章 金殿相逼 陈国去年国库收上来的税银不过一千两百万两,两年之前,更是只有不到一千万两的样子。m.x23us.com 因此,在听到利刃小队长汇报的数字时,陈皇下意识的以为是三万或是三十万两,小小一个鄂州,便能收上来三百万两银子,他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陛下问起,那利刃小队长只好重复道:“此次查抄鄂州刺史、别驾等官员家产,以及鄂州商人补交税银,共计三百余万两,其余珍奇珠宝,预估价值两百万两,共计五百万两……” 五百万两白银,足足抵得上国库半年的税银。 陈皇快步走上前,说道:“带朕去看看!” 鄂州的犯官,暂时被押送到了大理寺天牢,另有百余辆马车,徐徐的驶入宫城。 宫内一处广场之上,陈皇看着前方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挥手道:“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 一队禁卫走上前,将车上箱子的封条撕掉,打开箱盖的一瞬间,险些被一道银光晃瞎了眼。 百多辆马车,数百个箱子,箱中满满的装着白银,让众人甚至觉得周遭都亮了许多。 饶是宫中禁卫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站在马车旁,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的,不止这些禁卫,还有陈皇。 作为皇帝,他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银子,这么多白花花,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的银子。 虽说每年经他手的白银何止千万两,但那只是奏章上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远远没有三百万两银子摆在他面前来的震撼。 小小的一个鄂州,就能运回来三百两银子,那么整个江南,岂不是最少能运回陈国十年的税银? 如今西北压力骤增,要是朝廷有了这些银子,还怕没钱打仗? 仅仅是用银子,也能将西域和草原上的那些蛮夷砸死! 想到这里,陈皇舔了舔嘴唇,目光精光爆射。 所有人都在等着陈皇开口,一名小宦官站在他身旁,忍不住提醒道:“陛下,陛下……” 陈皇终于回过神,想了想,说道:“将这些银子,全都运往内府。” 内府不同于国库,国库的银子用于天下,内府则是负责皇室平时的一应用度,内府的银子,皇帝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而国库的银子,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动用。 重新回到御书房,陈皇在殿内踱着步子,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 许久,他才停下脚步,重新望向那利刃小队长,问道:“唐宁还让你带什么了?” 那小队长道:“唐大人还带来了万民书一份,其上有鄂州百姓的签名手印,书中详细的罗列出鄂州地方官员鱼肉百姓,罔顾朝廷法纪,谋害朝廷命官的罪证……” 陈皇沉着脸,说道:“呈上来。” 那名利刃小队长恭敬的将一封手书递上去。 这封奏章是唐宁亲自所写,将鄂州官员的罪行记录的明明白白,最后一句则是他的猜测,梁国的“万物枯”之毒,竟然会在鄂州官员手里,唐宁猜测他们可能会和江南的乱党有所勾结。 片刻后,陈皇将手中的奏章摔在地上,面色彻底的阴沉下来,愤怒道:“他们好大的狗胆!” …… 京兆府衙。 钟明礼正在衙房处理公务,忽有衙役上前禀报,夫人和小姐到了。 钟明礼站起身,看到陈玉贤和钟意苏如从外面走进来。 他走出去,诧异道:“你们怎么来了?” 陈玉贤快步走上前,关切的问道:“宁儿是不是出事了?” 钟明礼看着她,问道:“你们是不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我不是说了,让你们这些天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去听那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吗?” “什么风言风语……”陈玉贤看着他,恼怒道:“全京师都在说,冯相他们要逼迫陛下除掉佞臣,那个佞臣是谁,说的是不是宁儿?” 钟明礼道:“有陛下护着他,你们不用担心。” 陈玉贤道:“他们都说,就是因为陛下护着他,冯相他们才不会罢休,宁儿他在江南,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放心。”钟明礼看着她们,安慰道:“只要他不被召回京师,就不会有什么事情。” 陈玉贤听出了他话语中的言外之意,急忙问道:“那要是他被召回京师呢?” 钟明礼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 冯相一系,为了江南的事情,已经铁了心要治唐宁的罪,若不是有陛下以近乎逃避的方式袒护,他早已被召回了京师。 如果他被召回京师,便说明面对冯相和江南一党的逼迫,陛下妥协了。 毕竟,一个是初入官场的年轻官员,一个是以当朝右相为首的,朝中最大的党派集团,对于陛下,对于朝廷,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钟明礼拳头紧握,眼中却浮现出深深的无奈之色,这个层次的交锋,已经远远超出了他这个京兆尹所能掌控的范围。 明日便是休朝截止之期,一日之后的朝堂上,必将围绕此事,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钟明礼叹息口气的同时,吏部,方鸿看着一封信,面容惊容,萧府门口,萧珏将手中的信拆开,看了看之后,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 金殿之上。 当朝陛下在位期间,勤勉异常,除了每年年末,很少有连休十日早朝的情况。 此次休朝的理由,百官都心知肚明,陛下为了躲避冯相他们对唐宁的追责,干脆眼不见为净,以身体抱恙为由,躲在宫中,谁也不见,试图用这种方法,来使得冯相等人妥协。 但或许连陛下都没有想到,他的这一举动,不仅没有使得冯相萌生退意,反而让他更加坚定了除掉天子宠臣的决心,今日的朝堂,怕是又会变成战场,上演一出君臣相争的戏码。 早朝开始,文武百官从殿外徐徐而入,低头站在殿中等待。 一刻钟之后,陈皇才从后殿绕过来,坐在龙椅之上。 他目光望向下方,说道:“今日众卿有何事要奏?” 按照惯例,皇帝问出此话之后,会由百官中地位最高的宰相奏报一些大事,接着便是六部尚书,众官员按照品级和站位,该奏的奏,该听的听,需要讨论的地方,皇帝会让百官自由讨论。 然而今日,王相告假,冯相一言不发,六部尚书也是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站出来的意思。 朝中的大部分官员都适时的保持了缄默,谁都知道,今日之早朝,是冯相和陛下的舞台,还有谁敢插足? 朝臣一番沉默之后,终于轮到了六部给事中。 吏科给事中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鄂州刺史等官员已经入京,吏部代侍郎唐宁僭越职权,无法无天,将整个江南搞得乌烟瘴气,民怨四起,臣向陛下请命,将唐宁召回京师问罪!” 朝臣不约而同的抬头望了吏科给事中一眼,吏科给事中重提此话题,便是今日朝堂之争的开始了。 果然,他话音落下之后,御史台又有一名监察御史站出来,说道:“启禀陛下,吏部代侍郎唐宁,在江南考课途中,未经朝廷允许,竟将随行监察的御史中丞捉拿下狱,独断专行,藐视法纪,臣恳请陛下,将唐宁召回京师问罪!” “臣附议!” “附议!” …… 监察御史之后,又有十余人出列,声音整齐划一。 冯相尚未出手,冯相一党的部分官员,已经有如此声势,陛下若是还一意孤行,待到江南一党集体逼谏,最后下不来台的,必定还是陛下。 钟明礼站在人群中,看着这些人,面露担忧,方鸿面色漠然,萧珏的视线在所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将他们的名字一个个记在心里。 金殿之上,百官需要低头奏报,没有人敢抬头直视皇帝,因此也没有人看到,此刻,陈皇望向殿上那些江南一党的目光中,满是厌恶。 第五百六十七章 痛快! 陈国国库一年的进项,除去实物,折合白银也才不过千万两。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江南一个小小的鄂州,欺君罔上,官商勾结,谋害朝廷命官……,一次考课,竟追回税银赃物,折合五百余万两,占了国库的一半! 他早就知道江南有问题,但却不知道有这么大的猫腻,江南官员如此狂妄,还不是在朝中有这些人撑腰,江南之乱的源头,不在江南,正是在这金殿之上。 这些人食朝廷之俸禄,却将朝廷和江南割裂开来,只顾己身利益,沦为朝廷的蛀虫,没有那三百万两银子,他还可以对这些人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刻则只有厌恶。 陈皇目光平静的望向下方,说道:“是朕让他去江南的,尚方宝剑也是朕赐给他的,见剑如见君,怎么,他处置不了鄂州官员,朕还处置不了吗?” 吏科给事中正色道:“就算是他有尚方宝剑,也不是他在江南胡作非为的理由,唐宁仗着陛下的信任,祸乱地方,将鄂州弄得民不聊生,岂不是罪加一等?” 那名监察御史接口道:“启禀陛下,吏部考课,御史台派人同行,本就是为了监察吏部官员,可唐宁刚到江南,便独断专行,将御史中丞遣返,这岂不是说明他心中有鬼?” “陛下,唐宁此人,必须召回!” “臣附议!” “臣附议!” …… 吏科给事中及监察御史开口之后,站出来的江南一派官员又变的异口同声起来,直到一道身影站出来,众人又同时闭上了嘴巴。 冯相走出来,躬身道:“尚方宝剑非比寻常,兹事体大,自大陈立国以来,从未有过赐给臣子的先例,陛下便是再宠信臣子,也不可开此先河……,若是有人借着宝剑之威,为害地方,岂不是也折损了陛下的威严?” 陈皇看着他,问道:“冯相是从何处听来,唐宁仗着朕赐给他的尚方宝剑,为害地方的?” “陛下赐予他尚方宝剑,已经是君王宠信臣子的极致。”冯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道:“但作为君王,无论如何,也不能专宠一人,秦二世专宠赵高,大秦招致亡国,唐玄宗专宠杨贵妃,大唐由盛转衰……,古来因为君王专宠而招致大祸的例子不胜枚举,陛下难道也要步那些君主的后尘?” 冯相的这番话,对于君王已经是很严厉的劝诫了,他虽然没有明说,但话语中暗含的意思,所有人都听得懂。 陛下若是将唐宁召回,那就是知错能改的明君,若是固执己见,就和历史上的昏君没有区别。 朝堂之上,能说这句话,敢说这句话的,只有冯相一人。 百官纷纷低下头,放缓了呼吸,以往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陛下非得和冯相在朝堂上大吵一架不可,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小鬼,能避则避,能躲则躲。 只不过这次,他们等了好久,也没有等来陛下发怒,有些人已经悄悄的抬头望了过去。 陈皇脸上的表情很平静,问道:“冯相的意思是,朕是一个昏君了?” “老臣不敢。”冯相拱手躬身,说道:“只是老臣年老体迈,近来处理朝事,总是力有不逮,既然陛下已经觅的能臣,老臣请求陛下,允许臣致仕还乡……” 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冯相这是在说反话,他这是在逼陛下在他和唐宁之间做选择。 这也是冯相屡试不爽的奇招,连别的大臣告老,陛下也要再三挽留,更何况是当朝右相? 每当冯相使出这一招的时候,就算是陛下不屈从,也往往都会退让。 他们偷偷的望向陈皇,发现他果然怔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陛下脸上这是惊喜的表情吗? 昨日之后,陈皇心中对江南官员的不满与厌恶已至巅峰。 而江南官员,大都以冯相为首,正是因为冯相的存在,他针对江南的一些政令,根本无法实施下去。 可即便对冯相再不满,他也不能罢相,这是他虽然拥有却不能随便行使的权力。 在这种情况下,冯相刚才的那番话,简直是正中下怀,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他压制住心中的喜意,思忖了片刻,点头道:“冯相为国操劳一生,是该好好歇歇,你的请求,朕准了。” 冯相猛地抬起头,也顾不得君臣礼仪,目光难以置信的望向陈皇。 不该是这样,事情绝对不该是这样,辞官只是他的筹码,是他逼迫陛下退让的筹码,陛下怎可同意,怎能同意! 他张了张嘴,却似乎有一团棉花堵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震惊的不止是冯相,还有满殿朝臣。 陈皇话音落下之后,朝堂之上,便爆发出了一阵惊天的哗然。 “陛下!” “陛下,万万不可!” “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难道真的要为了一个佞臣,使得朝纲大乱,国将不国?” …… 这一次,跪下的不止是江南派系的官员,满殿朝臣,近乎跪了一大半。 罢相可是天大的事情,虽然这是冯相自己请辞的,但谁都知道,这不是冯相的本意啊! 两位丞相,便像是朝中的两根顶梁柱,一根倒了,朝堂如何能够安稳? 江南的事情百官可以不管,可以看热闹,但陛下想要罢相,他们绝不能袖手旁观! “佞臣?”陈皇看着他们,笑了笑,问道:“你们知道,那些鄂州地方官员,都做了些什么吗?” 他开口之后,朝堂上立刻静了下来。 陈皇看着他们,问道:“他们官商勾结,侵吞朝廷税银,你们又知不知道,这次唐宁从鄂州追回多少税银赃银吗?” “五百万两啊,整整五百万两!” 陈皇的声音拔高,看向站在朝堂前方的一人,说道:“钱硕!” 户部尚书钱硕上前一步,说道:“臣在。” 陈皇看着他,问道:“你告诉他们,国库去年收上来的税银,合计多少?” 钱硕想了想,说道:“回陛下,定元一年,入库钱款,折合约一千万两银子。” “你们听到没有?”陈皇望着百官,厉声道:“一千万两啊,国库一年的税银才一千万两,一个小小的鄂州,就藏着半个国库……,你们一个个的,都知道向朕要钱,搞了半天,朕才是最穷的!” 陈皇的声音近乎咆哮,百官鸦雀无声。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陈皇走到上方,取来一封厚厚的折子,扔到吏科给事中的脸上,大骂道:“这是鄂州百姓上的万民书,上面细数鄂州官员数十条罪状,你告诉朕,到底是谁在祸乱地方?” 吏科给事中面色苍白,身体发颤,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陈皇又将另一封折子砸在那位监察御史的脸上,沉声道:“两年前,郑御史前往鄂州调查矿税一事,却因水土不服而亡,你应该还记得吧?” 不等他回答,陈皇便冷哼一声,说道:“你当然记得,你应该记得,因为就是你顶替了他的位置!” 他看向群臣,声音再次提高了几个音调,“就是你们口中的佞臣,他替朝廷追回了五百万两税银,他替鄂州百姓伸冤做主,他查明了两年前死在鄂州的监察御史不是病死,而是被鄂州官员谋害!” 陛下明显在气头上,跪在地上的官员低下头,不敢发一言。 陈皇再次走到上方,趁着百官低头,没有人注意,偷偷翻开唐宁的那封折子看了看,又将之合上,踱着步子,重新走下来,厉声道:“朕曾经以为我陈国的敌人在草原,在西域……,朕现在是越来越清楚了,我大陈的敌人不在北边,也不在西边,就在这朝廷,就在这金殿之上!” “指忠为奸,庇护犯官,结党营私,金殿逼君……,哪一件不是你们做的,你们刚才和朕说赵高,你们告诉朕,你们与那赵高,有什么区别!” “你们在京师窝里斗的时候,你们口中的佞臣,在替朕追缴税银,在替百姓做主伸冤,你们站在这里指责他的时候,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羞愧吗?” “朕很痛心,朕对你们很失望!”陈皇再次扫视了众人一眼,长叹口气,说道:“都给朕跪着吧,跪半个时辰,跪在这里,摸着你们的良心,给朕好好想想……” 说罢,他便径直走出大殿,魏间见状,急忙走下来,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陈皇面沉如水,出了大殿,走过两条长廊,行至某个无人处,停下脚步,脸上的怒容不再,仰天长啸道:“痛快!” 第五百六十八章 罢相 金殿之上,即便是陈皇已经离开,依然沉寂在一片死寂之中。x23us.com 上到丞相,下到六部小官,甚至连殿中侍奉的小宦官,都跪了下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陛下刚才的雷霆震怒,虽然不会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但整个朝堂,却也震上了几震。 冯相假意请辞,陛下居然没有反对,而是顺势而为,真的允许他辞官归乡,这是所有人始料未及,至今也还难以置信的。 但想到好像还回荡在殿上,陛下刚才的那一番话,又似乎觉得这一切都顺理成章。 国库一年的税银不过千万两,鄂州一个江南小州,便藏了半个国库,那江南西道呢,整个江南呢? 他们不敢想象。 更何况,江南官员,居然胆大妄为到肆意谋害前往江南调查的京官,更是触及到了朝廷的底线。 而他们之所以这么狂妄,正是因为江南出了太多的大官,正是因为江南一派是朝堂上的中流砥柱,现在,这棵柱子倒了。 陛下既然已经罢免了冯相,就不会就此罢手,吏科给事中,某位监察御史,刚才站出来逼迫陛下退让的江南官员,怕是一个都跑不了。 金殿之上,百官跪在地上,人心惶惶,冯相跪在最前方,像是被抽了脊梁一样,整个身体都躬了下去。 不少官员在心中暗自叹息,冯相为国操劳一生,终究还是没有落得一个圆满的结局,他因江南而起,又因江南所累,一世英名就此葬送…… 他们下意识的看向另一边,却意识到王相今日并未上朝,冯相被废,王相就是众人唯一的主心骨了。 就在百官被罚跪金殿之时,京师之外,一处河边的垂柳之下,老者坐在一方矮凳之上,悠闲的看着水面,即便是鱼竿前方剧烈的抖动,也稳如泰山的坐着。 一位小姑娘跑过来,摇着他的胳膊,说道:“爷爷别睡了,鱼儿上钩了……” “爷爷没睡。”这位当朝左相笑着摇了摇头,将鱼竿提起来,鱼钩上空空如也。 小姑娘懊恼道:“鱼儿跑了……” 老者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这里的鱼儿聪明着呢,它们连人都能钓,想钓它们可不容易……” 小姑娘看着她,皱眉道:“爷爷老糊涂了,鱼怎么能钓人呢?” 王相哈哈一笑,说道:“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知道,鱼也是能钓人的,谁是鱼,谁是人,也不容易看清……” 想到鱼也能变成人,小姑娘看了看河水,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急忙扭头跑开。 几丈远的河边另一处,赵圆收回鱼竿,鱼钩上挂着一条巴掌大小的小鱼,他看着小姑娘,问道:“王家妹妹,你来看我钓鱼吗?” “我陪爷爷钓鱼,谁让你跟来的……”小姑娘娇哼一声,说道:“你去让你的张家姐姐,白家妹妹看你钓鱼……” 赵圆无辜道:“我就喜欢让你看。” 小姑娘双手叉腰道:“你还说长大后要娶她们!” 赵圆道:“可我也说要娶你啊……” 小姑娘气恼道:“只能选一个!” 赵圆脸上露出颓败之色,重新将鱼钩扔回水里,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 先生已经有三位师娘了,父皇也有好多妃子,听说有这么多女子喜欢先生,是因为先生是状元,而父皇有那么多妃子,是因为他是皇帝,想娶谁就娶谁。 赵圆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让他考状元,还不如让他去死,相比而言,好像做皇帝还简单一点…… 想到这里,他扔下钓竿,向皇宫的方向跑去。 小姑娘看着他带着护卫离开,怔了怔之后,大喊道:“你去哪里……” 此时,皇宫之中,陆续有官员走出来。 官员们面色各不相同,相同的是他们走出来的时候,都是一瘸一拐的,像是文武百官全都患了腿疾一般,引得从宫门口走过的行人驻足观看。 钟明礼并没有去京兆府衙,而是一瘸一拐的回了家,陈玉贤等人早就等在门口,远远的见他走过来,急忙走上前,担忧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陛下连你也罚了?” “宁儿没事,我也没事。”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进去说。” 片刻后,府内,陈玉贤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你说陛下罢免了宰相,让所有人在朝堂上跪了半个时辰?” “不止是宰相,十余名江南籍官员都被罢免,永不录用。”钟明礼回想起早朝上的情形,还有些心惊,说道:“江南贪腐成风,仅鄂州一地,宁儿就追回了五百万两银子,江南官员竟然还在朝堂上苦苦相逼,陛下雷霆震怒,今日在朝堂之上,将文武百官都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钟意苏如这才放下了心,陈玉贤还是有些不安,问道:“他们不会再闹吧?” “连冯相都被罢免了,他们还闹什么闹?”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江南一党这次元气大伤,怕是许久都无法恢复,这可是五百万两银子,谁还敢再闹,除非他们连命也不要了……” 唐财主站在一旁,挑了挑眉,问道:“五百万两很多吗?” 钟明礼瞥了他一眼,长舒口气,说道:“无论如何,这次的事情总算过去了……” “早说让你别担心了。”唐财主看了看他,说道:“你自己的姑爷自己都不了解,他干什么事情吃亏过?” …… 御书房。 陈皇坐在上方,说道:“赐座。” 几位尚书以及朝中重臣跪了半个时辰,此刻站在这里都艰难,听闻此言,立刻拱手道:“谢陛下。” 有小宦官搬来椅子,几人纷纷落座。 众人坐定之后,陈皇望向一名老者,说道:“冯相辞官告老,右相的位置,就暂时由周爱卿接替吧。” 吏部周尚书年事已高,年纪比冯相还要大上几岁,近两年身体每况日下,已有辞官之意,天子在这个时候将右相的重任交给他,自然不是让他重新扛起朝堂。 这其实是一种殊荣,这些对朝廷有过重大贡献的老臣,在致仕之前,会有一定程度的加封,他们不掌实权,在任也只有短短的数月,最长不过一年,却也是官宦生涯的一种圆满。 即便是百年之后,墓碑上多刻一句“官至当朝右相”,也比吏部尚书要好听。 周尚书扶着椅子站起来,拱手躬身,说道:“老臣谢陛下恩典。” 陈皇点了点头,又道:“御史大夫。” 御史大夫精神一振,说道:“臣在。” 陈皇道:“鄂州一事,朕命御史台与大理寺严查,限你们三日之内,给朕一个交代!” 御史大夫肃然道:“臣遵旨。” 监察御史在鄂州遇害,就算是陈皇不说,御史台也不会就此罢休,更何况,这次御史中丞让御史台在陛下和百官面前丢尽了脸面,他还要想办法捡回来。 陈皇又做了一番安排,才再次看向众人,问道:“你们还有何事要奏?” 户部尚书钱硕想到一事,站起身,说道:“陛下,国库今年没有多余进项,关于唐大人从鄂州追回的那五百万两银子……” 陈皇挑了挑眉,说道:“银子的事情不重要。” 钱硕怔了怔,说道:“陛下,五百万两已是国库税银收入的一半,有了这五百万两,国库……” 砰! 陈皇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他,怒道:“你还知道五百万两银子是国库税银的一半,你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当的,江南的税银又是怎么收的,朕刚才在金殿上是给你面子,别以为朕对你们户部很满意……,你倒是提醒了朕,从现在起,你们户部的大小官员,集体罚俸半年!” 钱硕一脸的愕然加无辜,喃喃道:“陛下……” 陈皇大声道:“还敢狡辩,那就罚俸一年!” 钱硕看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老实的闭上嘴巴。 第五百六十九章 我要当皇帝! 今日的早朝之上,陈皇命满殿朝臣跪了半个时辰,后又单独召见了包括几部尚书在内的数名重臣。m.x23us.com 他在御书房安排诸事的时候,一道身影哼哧哼哧的从宫外跑进来,一路跑进了淑秀宫。 淑秀宫是淑妃的住所,宫中,淑妃看着满头大汗,喘着粗气的赵圆,诧异道:“圆儿今天不是去找王家妹妹了吗,怎么跑回来了?” 赵圆抬头看着淑妃,大声说道:“母妃,我要当皇帝!” 淑妃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面色大变,拧着他的耳朵,怒道:“是谁教你说这些的?” 赵圆道:“没有人教我,是我自己想当皇帝。” 淑妃捂住他的嘴,黑着脸道:“不,你不想。” 赵圆被她捂着嘴,还在呜呜呜的说着什么。 淑妃看向一旁,说道:“杜鹃,去将殿门关上。” “是,娘娘。”名为杜鹃的宫女应了一声,将方才在殿内的宫女也叫了出去。 关上殿门之后,她看着那两名宫女,脸色冷了下来,说道:“今天的事情,你们谁要是敢说出去,定不轻饶!” 两名宫女慌乱道:“奴婢不敢!” 主子们的事情,她们这些下人自然不敢多嘴,这些年来,因为口风不严被沉塘或者填井的人,数不胜数。他们身份卑微,即便是真的被沉塘填井,也没有人会为他们做主。 淑秀宫内,淑妃看着赵圆,问道:“你为什么想当皇帝?” 赵圆道:“因为我要娶王家妹妹,娶张家姐姐,还要娶白家妹妹,只有当皇帝才能把她们三个一起娶回宫。” 当皇帝只是为了娶三个妃子,淑妃对她生了这么一个东西心生无奈,追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只有当皇帝才能把她们三个一起娶回来?” “端王王兄,康王王兄,怀王王兄,还有福王王叔,他们都只有一位王妃,父皇却有……”赵圆想了想,又伸出手指头数了数,数了一会儿也没有数清,抬头说道:“有好多好多妃子……” 端王康王只有一位侧妃,是他们要在所有人面前维持不被女色所娱的形象,福王只有一位王妃是因为他惧内,怀王只有一位王妃是因为他的岳父是右羽林卫大将军,他不敢纳侧妃,和当不当皇帝没有什么关系。 淑妃看着赵圆,说道:“就算你不当皇帝,也能娶三个王妃。” 赵圆一脸的不信:“真的?” 淑妃点头道:“真的。” 赵圆继续问道:“不当皇帝也能娶王家妹妹,张家姐姐,白家妹妹?”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王相的孙女不会给人做妾,哪怕是侧妃也不行,张大学士诗书传家,书香门第,怎么会委屈张家唯一的嫡女做一侧妃,东门卫白家可就这么一个女儿,白家的女儿做皇妃还行,自家孩子还没有让人家白家姑娘委身的资格。 淑妃看着赵圆,心道这小子读书不行,眼光却是一等一的毒,看上的这几个小姑娘,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 不过,她还是看着赵圆,点头道:“当然可以。” “那我不想当了。”赵圆毫不犹豫的转过身,拔腿就向外面跑。 淑妃及时的拉住他,蹲下身子,看着他,郑重的说道:“像刚才那样的话,你不可以再对任何人说,包括你的父皇。” “我知道了。”赵圆使劲点了点头,说道:“我都不想当皇帝了,当然不会和别人说了……” 看着他跑出去,淑妃长舒了口气。 夺嫡之路何其凶险,动辄便会有性命之忧,他小小年纪,怎么可能斗得过几位皇兄? 陈皇从外面走进来,回头看了看,说道:“圆儿今天没有出去玩?” “刚刚回来。”淑妃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孩子,越来越贪玩了。” “他喜欢玩便让他玩吧。”陈皇无所谓的说道:“朕也不想让他有什么治国安邦之才,以后当一个闲散王爷,也没什么不好的。” 淑妃笑了笑,转移话题道:“臣妾刚才听说,金殿上出事了,陛下生了很大的气……” “朕一点都不气。”陈皇笑了笑,说道:“朕今天痛快的很,自从登基以来,朕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痛快过,可惜,淑妃没有看到那些人被朕指着鼻子骂的场面……,不过痛快归痛快,就是那小子写的东西太难记,朕差点就忘词了……” 淑妃诧异道:“哪个小子?” “自然是唐宁了。”陈皇道:“他写的那些话,句句都写到了朕的心里,我大陈的心腹之患,从来就不是草原和西域,就在这朝堂之上,他们当着朝廷的官,却只顾着自己的利益,长此以往,国家不被外物拖垮,就先亡在了他们手里!” 淑妃牵着他的手,说道:“陛下莫生气,臣妾刚刚熬了羹汤,陛下趁热尝尝……” 陈皇喝了羹汤,淑妃忽然想到一事,说道:“陛下,方府老夫人的寿辰快到了,臣妾想出宫回家看看。” “应该的。”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朕让内府帮你准备一份厚礼。” 淑妃笑道:“谢陛下……” 陈皇看着她,神秘道:“除此之外,朕也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淑妃看着他,疑惑道:“什么大礼?” 陈皇笑了笑,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京师近些日子不太平静,鄂州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连冯相都牵扯进来,连普通百姓都知道,近日必有大事发生。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件大事,竟然大到了这种程度。 十余名江南官员被削官罢职,永不录用,冯相名为辞官告老,但近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也是因为江南一事,被陛下罢免。 鄂州之事,放在朝堂上,其实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就是这一件小事,却牵扯出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冯相一系近乎被连根拔起,江南一派损失惨重,吏部周尚书暂时接任右相之位,如此一来,吏部尚书之位又会空出,不知最终会花落谁家。 甚至连朝中的格局,都因为这小小的吏部代侍郎僭越事件,发生了改变。 当然,江南一个鄂州,便能追缴上来五百万两银子,也令京师百姓惊掉了一地下巴。 江南一州,抵得上国库半年,江南两道富的流油,几名官员便能凑出纹银百万,国库却连几十万赈灾银两都要斟酌再三,江南如此富有,以冯相为首的江南官员还要朝廷对江南减税,别说陛下不能忍,就连京中百姓知道了也忍不了…… …… 尚书省。 冯相站在尚书衙前,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经变得斑白,身体也彻底的佝偻了下去。 王相走到他的身旁,叹息道:“何至于此?” 冯相声音嘶哑道:“老夫为国操劳一生,老夫也想问陛下……,何至于此?” “冯相这句话,老夫替陛下回答吧。”王相看着他,说道:“草原上完颜部所向睥睨,西域中小宛国蠢蠢欲动,高原上西番也在走向统一,这种时候,江南是万万不能乱掉的……” 王相轻叹一声,说道:“冯相是一个直臣,做直臣,万万不能有私心,以前陛下可以容许你的私心,可现在,局势变了……” 第五百七十章 争! 闹得沸沸扬扬的鄂州事件,最终以一个众人意想不到的结果收场。顶 点 x 23 u s 江南一派官员遭遇了有史以来的最大挫折,连冯相都只能辞官回乡,试图用鄂州事件攻击吏部代侍郎唐宁的官员,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 这几年,康王和端王争得难解难分,头破血流,这些中立势力,看热闹的情况居多,以冯相为代表的江南官员,从不参与党争,却在这次事件中,遭遇了比党同伐异更加严重的打击。 康王府。 朝堂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动荡,康王自然早就得到了消息。 康王自顾自的倒了杯酒,摇头道:“这个唐宁,还真是福大命大,这样都不死……” 自从两人彻底撕破脸,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拉拢他之后,康王对他就没有了什么好印象,对于唐宁没有在这次大乱中败北而表示惋惜。 他喝了口酒,忽然看向另一边,问道:“徐先生,这次父皇让冯相卷铺盖回家了,原先的吏部周尚书顶了上去,你说我们要不要给周府送送礼,意思意思,可别让端王和唐家抢先了……” “殿下无须多此一举。”徐先生道:“周尚书已经年老体迈,陛下让他接替右相之位,只是一种嘉奖和恩赐,不出一年,周相就会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的。” “先生言之有理。”康王想了想,微微点头,又有些惋惜的说道:“可惜了,这次冯相带头攻击唐宁,唐家居然没有跟着,如果他们也参与弹劾,说不定父皇一生气,就把他的礼部尚书给撤了,我们要省多少事情……” 徐先生道:“自从前几次唐家吃过亏之后,近些日子的举动已经趋于保守,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是不会出手的,这次冯相会出手,怕也是他们在后面推波助澜,想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他们姓唐的做事,向来都是这么阴损。”康王咬了咬牙,又有些庆幸的说道:“一开始的时候,本王差点也想插一脚,幸亏徐先生你劝住了我,要不然,这次我们的损失就大了。” 徐先生看着他,说道:“和端王的争夺中,我们已经损失了不少,殿下应该爱惜羽翼,不要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那唐宁于我们并无正面冲突,殿下应该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端王身上。” 康王受教的点了点头,说道:“本王明白了,先生觉得,本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徐先生道:“这次江南一党虽然损失惨重,但都是冯相一系,冯相倒了之后,唐家就成了江南官员唯一能依靠的大树,陛下如今正对江南不满,殿下应该借着这阵东风,将唐家也拉下水,既能打击端王,又能讨得陛下欢心,岂不是一石二鸟?” 康王想了想,脸上露出喜色,说道:“高,实在是高!” 唐家。 唐琦面色阴沉,咬牙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次冯相一党闹出的事情,不仅没有扳倒唐宁,反而将他们自己搭了进去,他们全军覆没不说,还将祸水引到了整个江南,当今陛下可不是见好就收之人,数千万两银子的收获,足以让他付出巨大的代价整顿江南,他必定已经将主意打到了江南两道。 江南西道是冯相的党羽,江南东道,可大部分是唐家的地盘。 唐家本来想借冯相的刀杀人,如今人没杀了,反倒被冯相一系所误伤,祸及整个江南…… “要小心康王。”唐淮同样皱着眉头,说道:“时机对我们不利,康王若是借题发挥,情况就会更加不妙。” 唐琦想了想,说道:“以康王的脑子,想不到这些吧,更何况,有姓徐的在那里,应该能够控制得了局势。” 他话音刚落,一名唐家下人走进来,将手中的东西恭敬的递给唐淮,说道:“老爷,徐先生的密信。” 唐淮拆开信之后,扫视了几眼,将之揉成团,低声道:“康王已经听了谋士的话,打算紧咬此事不放了,姓徐的让我们早做准备。” 唐琦闻言,面色先是一变,随后便凶厉道:“既然如此,也就别怪我们了!” …… 冯相倒了,冯相一系也散了,朝中官员本以为此事会就到此为止,却没想到,冯相辞官的第二日,康王就在朝廷上直指江南之弊,请求朝廷严查江南各州税务,此提议深得圣心,陛下罕见的当堂夸奖了康王,赐下了很多赏赐。 然而福祸难料,康王得意不到一日,便有御史弹劾他每日纵情声色,王府之内有多处陈列逾制,皇室等级森严,皇帝有皇帝的规制,亲王有亲王的规制,逾制是重罪,逾制被定义为意图造反砍头抄家也不是没有先例,好在康王逾制的情况不算太严重,即便如此,他也被罚一个月内不许上朝议政,参与朝事…… 明眼人都知道,这又是一次康王与端王暗地里的交锋,只不过这一次,没有胜者,结果是两败俱伤…… …… 朝堂上无非就是些斗来斗去的事情,康王和端王斗的两败俱伤,各自消停,众人也将注意从他们的身上移开,放到别处。 方家老夫人寿宴将近,方家将老夫人从灵州接到了京师,陛下特许方淑妃出宫探望,而朝中的大部分官员,也要想想到时候送什么寿礼,既不显得张扬,又不至于吝啬。 方家向来低调,说起方家,京中许多人或许第一时间意识不到,但细想之后,却又暗自心惊。 方家老夫人现有两子一女,分别在户部和吏部担任要职,宫中还有方淑妃这位宠妃,真要算起来,就连唐家的权势也不如方家。 当然,唐家身后还有端王,端王是夺嫡的皇子,唐家还有诸多党羽,而方淑妃所出的润王还是一个孩子,方家再好的资源,也只能空置,毕竟,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孩子,会想着要当皇帝吗? 即便如此,方家在京师也无人敢小觑,别说唐家,就算是两位皇子,也不愿意和方家起什么冲突。 今日是方淑妃回府之日,宫中妃子不能在宫外过夜,宫门关闭之前,她须得回宫。 从老夫人房中出来之后,方淑妃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看向门外的方鸿和方哲,说道:“大哥,四弟,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和你们商议。” 方鸿见她面色肃然,心中也紧张起来,说道:“去我书房吧。” 方府书房之中,方鸿亲自将房门关上,房中便只剩下他们兄妹三人。 方鸿这才看向方淑妃,问道:“二妹有何要事?” 方淑妃看着两人,说道:“前两日,圆儿告诉我,他想当皇帝。” 方鸿面色一变,问道:“他可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 “他只是无心的。”方淑妃摇了摇头,又道:“可他的话,反倒提醒了我,虽然圆儿还年幼,但他到底是皇子,以端王和康王的性子,一旦他们登基,圆儿还有活路吗?” 方鸿面色复杂,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心中自然清楚,若是康王和端王登基了,别的皇子或许还可以当一个闲散王爷,老老实实的待在封地,但宫中几位宠妃所生的皇子,是肯定没有活路的。 端王和康王只有一人能活着坐上那个位置,而不管坐上那个位置的是谁,都不会放过淑妃所出的润王。 不仅如此,就连方家,到那时候也将走向衰落,或者直接败亡。 毕竟,新君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吏部和户部的大权同时落到一个家族手里。 方哲面色始终淡然,待方淑妃说完之后,目光望向她,问道:“二姐的意思是,让圆儿也参与夺嫡?” “圆儿也是皇子,他迟早会长大。”方淑妃脸色平静,反问道:“既然他们能争,我们为什么不能争?”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不,我想! 连方鸿自己都想过这个问题,方淑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显得多么震惊,想了想,开口道:“圆儿的年纪太小,无论是陛下还是朝臣,都不会同意他参与夺嫡的。” “年纪小是长处而非短处。”方哲道:“如今陛下身体康健,圆儿有足够的时间成长,他总会长大的,陛下也总会老的。” 方鸿在官场多年,自然能看出来这一点。 正值壮年的陛下,与康王,与端王,其实是对立的关系,康王和端王想要早点上位,陛下又何尝不想永远霸占着这个位置? 而皇帝只有一个,陛下是康端二王上位的阻碍,二王同样也是陛下的威胁…… 年幼的润王对陛下产生不了这样的威胁,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比康王端王更有优势。 而要论背后的力量,方家在京中,没有敌手。 方淑妃看着方鸿,说道:“为了圆儿,也为了方家,这些事情,大哥要提前准备了。” 方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他又看向方淑妃,诧异道:“圆儿怎么忽然想要当皇帝了?” “这个不重要。”方淑妃看着他,问道:“结果比过程重要,不是吗?” …… 方淑妃离开方家之后,方鸿倒了杯茶水,润润喉咙,叹道:“为了争夺皇位,端王康王你来我往,更不会容许别人插手,想要和他们争,无异于虎口夺食。” 方哲站在他身旁,淡淡道:“怕是要争的,不止是端王和康王。” 方鸿看着他,问道:“这是何意?” “怀王这个人,我看不透。”方哲双手环抱,摇了摇头,说道:“一个没有心机,也没有身份背景的人,凭什么成为除了端王和康王之外,唯一一个留在京师的成年皇子,陛下的成年皇子,可不止他一个……” “连圆儿留在京师都有危险,他怎么可能意识不到?”方哲自顾自的说了一句,随后便笑了笑,说道:“有点儿意思……” “怀王是装傻也好,真傻也罢,圆儿只有一条路可走,方家也只有一条路可走。”方鸿舒了口气,说道:“夺嫡的话,一个吏部侍郎,一个户部侍郎,还不太够……” 他话音刚落,忽有又尖又细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过来。 “圣旨到,吏部左侍郎方鸿接旨!” 方鸿怔了怔,下一刻便快步走出去,只见两名宦官站在院内,一人手中持着圣旨,正微笑看着他。 方鸿目中浮现出一丝疑色,却还是上前两步,整理了一下衣着,双膝跪地,大声道:“臣接旨。” …… 吏部周尚书接替了冯相的位置,吏部尚书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除了宰相之外,吏部和户部尚书,算的上是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个位置,有无数双眼睛都盯在吏部,其中便包括康王和端王这两位夺嫡的皇子。 吏部有两位侍郎,右侍郎孙迁刚刚上任不久,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升任侍郎,方鸿虽然在吏部的时间久了,但是资历上,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倒是朝中的其他几位官员,勉强能胜任这个位置。 然而众人的目光盯着这个位子没多久,便有结果从宫里传了出来。 周尚书离开之后,原吏部侍郎方鸿,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新的吏部尚书。 周尚书在右相的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但方鸿不一样,只要他当上吏部尚书,就很难再下来。 从侍郎到尚书,看似是从二把手到一把手,似乎只迈出了一步,但尚书和侍郎的权力,却是天差地别。 这代表着尚书吏部,已经完全掌握在了方家手里。 当然,方鸿的际遇,别人是羡慕不来的,方淑妃正当圣宠,方家一门又能人辈出,圣眷自然浓厚。 也有人为方家可惜,方家有如此权势,奈何润王年纪太小,若是润王再年长几岁,便能参与夺嫡,到时候,方家只需振臂一呼,便有无数拥簇者前仆后继,还有康王端王什么事情…… 吏部尚书这么重要的位置便宜了别人,康王和端王也没有什么举动,对他们来说,这个位置是不是自己的人不重要,不是对方的人才重要,便宜了润王,总比便宜了对方好,毕竟润王又不会和他们争皇位…… …… 皇宫,淑秀宫。 方淑妃看着陈皇,说道:“陛下,这万万不可,大哥虽然在吏部多年,但他距离尚书的位置,还差着些资历,这样一来,不知朝中的其他大臣会怎么想……” “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陈皇看着她,说道:“朕用人向来只看能力,不看资历,纵观朝堂,吏部尚书的位置,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朕若是不这么早决定,他们二人,岂不是又会争得头破血流,把朝堂搞得一片乌烟瘴气……,这个吏部尚书,就当做是朕送给你的礼物了。” 事已至此,方淑妃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欠了欠身,说道:“臣妾谢过陛下。” 陈皇正要开口,一名小宦官从门外走进来,小声说道:“陛下,人到了。” 陈皇看向方淑妃,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朕去去就来。” 他出了淑秀宫,来到御书房,殿内已经有一人在等待了。 那名利刃小队长见陈皇进来,立刻行礼道:“参见陛下。” “免礼。”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朕有件事情要你去做。” 那小队长抱拳道:“请陛下吩咐!” 陈皇取出一封信递给他,说道:“你再去江南一趟,将这封信亲手送到唐宁手上。” 那小队长道:“遵命!” 陈皇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让他派人回来的时候,动静小一点,不要声张……” 那小队长离开之后,陈皇转过身,发现魏间正站在身后看着他。 陈皇看向他,问道:“是不是觉得朕很爱财,作为皇帝,有些过于小气了?” 魏间点头道:“陛下是爱才,要不然也不会对年轻的唐大人委以重任,更不会让方大人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 陈皇纠正道:“朕说的是钱财的财。” 魏间想了想,说道:“这些银子,陛下取之于天下,用之于天下,何来爱财之说?” 陈皇看了看他,许久才道:“冯相要是也能像你这样,现在已经是太傅了……” …… 淑秀宫,淑妃没有等来陈皇,却先等来了润王。 淑妃遣散了左右,命杜鹃守在门口,这才看着他,问道:“圆儿还记得前两天和母妃说的话吗?” 赵圆疑惑道:“什么话?” 淑妃看着他,问道:“圆儿还想当皇帝吗?” 既然不当皇帝也能娶到王家妹妹白家妹妹张家姐姐,那当皇帝还有什么意思,赵圆摇了摇头,说道:“不……” 淑妃捂住他的嘴,说道:“不,你想。” 方淑妃看着赵圆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圆儿,你已经十二岁了,有些事情,也应该知道了。” 赵圆苦着脸,说道:“可是母妃,我真的不想当皇帝,当皇帝就要像父皇那样,父皇卯时就起床了,我早上起不来的……” “不当皇帝就不能娶王家妹妹白家妹妹张家妹妹,你真的不想当皇帝吗?” 赵圆看着她,坚定道:“不,我想。” 第五百七十二章 衢州遇旧 这次江南之行,所花费的时间比唐宁预计的还要长一点。顶 点 x 23 u s 他以为至多一个月就能结束江南西道的考课,但目前已经在江南西道停留了超过一个半月,还有两个州没有去过。 主要原因是半个月前下起了雨,雨丝不大不小,但一下就是半个月,使得他们的行程被耽搁了大半。 次要原因在于,大概十天之前,他收到了陈皇的一封密信。 这信件没有署名,也没有印鉴,写满了陈皇对于他们江南之行的慰问,唐宁忽略那些套话和场面话,才发现整篇信件上只剩下两个字。 银子! 江南西道的其他州,虽然没有鄂州那么有钱,但走过十几个州,再加上鄂州的那些,追回的税银加起来,林林总总也有近千万两。 这还是唐宁为了顾全大局,不至于引起江南大乱,有所收敛的结局,他若是真的不管不顾,秉公查下来,搞不好这些江南的官员会为了保命揭竿而起。 见识到江南的富庶之后,陈皇的眼里已经只剩下银子了,信上说但凡江南商人逃税,逃一罚十,依照这种惩罚力度,唐宁觉得他是想把陈国十年的税收一次性收回去。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陈皇这种死要钱的想法。 这次他离京之后,正好错过了两个重大消息,而这两件事,关乎陈国存亡,揪起了满殿朝臣的心。 夹谷和术虎两部压制完颜部这么久,终于快要压制不住了,草原局势逆转,西域也逐渐成长为陈国的威胁,一旦这两个地方有变,陈国数十年安定的格局,便要彻底改变了。 只有国库的银子和粮食充足,才有打仗的底气,陈国目前国内的局势很安稳,只要能保证粮食和饷银,用银子都能砸死他们,根本不用担心会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此外,关于冯相辞官,牵连到江南一系十数名官员的事情,他也一起听说了。 唐宁原以为唐家会抓住此事穷追猛打,才特意做了那些安排,没想到跳出来的居然是冯相。 他自入官场以来,只是在翰林院和六部转悠,之后就去了骁骑卫,朝中的两位丞相,他只有数面之缘,并没有说过什么话,也不甚熟悉。 对于冯相的印象,也只存在于耳闻中。 据传他为人正直,刚正不阿,曾经不止一次的当着百官的面训斥陛下,丝毫不给天子留情面,被称为当代魏征。 陈皇为了向唐大宗学习,对于冯相的举动,也向来很大度,除了这一次。 很显然,江南在陈皇心里,已经成为了敏感词,谁碰谁死,宰相也不例外,没了冯相,周相不是立刻就顶了上去? 说到周相,就不得不提到方鸿,吏部周尚书顶替了冯相的位置,方鸿则接替了他的位置,成为了吏部新的尚书。 他在江南忙里忙外的给陈皇筹银子,本来是想坑唐家的,没想到到头来,居然便宜了方小月的大伯,方家现在有一个户部侍郎,一个吏部尚书,如果不是赵圆年纪太小,只想泡妹子不想做皇帝,使得方家涉及不了党争,以陈皇那多疑的性子,怕是不可能将这两个实权部门交给方家垄断。 陈舟从外面走进来,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大人,雨停了,看天气,接下来几日应该都是晴天。” 这半个月霉雨下的唐宁自己都快发霉了,不知道写下“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的白居易,有没有体会过洗了内裤晾不干的窘迫? 他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阴暗潮湿的房间里,站起身,说道:“通知下去,让他们即刻启程,江南西道余下的两州,派两名掌固过去就行。” 陈舟应了一声,就出去安排了,唐宁走出房间,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 一连半个月的梅雨,唯一的好处就是洗干净了空气,深吸一口气,全是沁人心脾的清新气味。 从这里出发,只需一日时间,就可进入江南东道。 陈皇可能已经忘记了他们此行下江南是为了铲除造反的势力而不是到处筹银子,唐宁自己可没有忘。 不过,他走遍了整个江南西道,除了鄂州刺史使用的“万物枯”,不应该出现在他的手上以外,他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而他问过鄂州刺史,对方只是承认他的东西是从一个不知名的的商人那里买到的,其他的就一问三不知了。 唐宁不确定其他州府的官员和公孙影口中的“黔王”有没有接触,他总不能见到地方官员就问别人是不是想造反,不过依目前的情况来看,江南之乱的根源,很有可能便在江南东道。 江南东道距离京师更远,也更加的富庶,其中不乏富可敌国的富商巨贾,那些家族盘根错杂,实力雄厚,哪怕是地方官府,也要让着他们,或者干脆就抱着某棵大树,其在地方的影响力根深蒂固,就算是朝廷也要避着他们三分。 唐家的根基在这里,唐宁要想完成陈皇给他定下的指标,也得从这里想办法。 饶州。 作为江南西道的最后一站,出了饶州,再往前三日路程,便到衢州。 唐宁以及吏部官吏离开那天,饶州大小官员十里相送,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唐大人慢走!” “诸位大人一路顺风……” “大人回程之时,务必再来饶州,让我等尽一尽地主之……” …… 一名官员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一脚踹去了后方。 要是这位回程之时,真的来了饶州,他们岂不是又要担惊受怕? 虽说这位吏部的唐大人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但他在饶州的这些日子,也将州内搅了个鸡犬不宁。 尤其是饶州境内的商人,有不少都被他抓到了把柄,向朝廷补交了不少罚银。 治安,人口,官纪……,这些他好像都不是很在意,他只在意税收,只在意银子,用爱财如命来形容他,丝毫不为过。 饶州刺史站在官道之上,看着一行车马远去,缓缓道:“以他这种爱财的性格,必定会将主意打到那些人头上,江南东道,可不乏狠角色啊……” …… 从饶州出发,距离最近的便是衢州。 衢州下辖五县,州城建在定阳县内,一行人到达州城之前,驿站已经将消息传了过去。 他们行至城外,衢州刺史以及地方官员皆是亲自出城迎接。 衢州刺史是一位面貌和善的中年人,唐宁从马车上下来,他便迎上前,笑道:“诸位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 唐宁笑着和他见过礼,正要随之进城,目光不经意的一撇,脚步顿住,目光停留在一名站在后排的地方官员身上。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讶色,衢州刺史看着他,疑惑道:“唐大人,怎么了?” 唐宁回过神,收回视线,摇头道:“没事。” 吏部众官吏依然被安排在驿站,衢州刺史和他们约好今夜的洗尘宴后,就带着衢州官员离开。 唐宁走出房门,看到一人还站在院中。 他走上前,笑问道:“徐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数年之前,他还在灵州之时,就与徐清扬认识了,当时他是以州试第二的身份参加省试的,后来的殿试之上,他的发挥虽然不是太出色,但也还不错,即便没有进翰林院,也留在了京中,前途无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徐清扬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在唐宁的印象中,徐清扬总是和张炎生一起出现的,他似乎还没有见过两人单独出现的时候,单见徐清扬一人还有些不太习惯,笑着打趣道:“这次张兄没有和你在一起?” “唐兄,真的是你!” 他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诧的声音。 唐宁回过头,看到张炎生站在驿站门口,面露惊喜的看着他。 第五百七十三章 衢州之乱 驿站房间之内,唐宁看着徐清扬,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徐兄之前应该是在御史台吧?” 徐清扬笑了笑,说道:“大概一年前,我在京中得罪了权贵,后来就被调来这里做县丞了。”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唐宁作为送婚使,还在楚国和草原二王子以及楚国太子斗智斗勇,京中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虽然他回来之后特意了解过那段时间京师发生的大事,但御史台一个微末小官被调往江南这种事情,苏媚肯定不会在意,以致于唐宁在她收集的情报中没有看到这一条。 但凡科举之后能留在京师的,都比外放的官员要强,徐清扬能留在御史台做事,前途自然要好过在江南当一个小小的县丞,两者的晋升流程,截然不同。 他又望向张炎生,问道:“徐兄是因为得罪了权贵,张兄是因为什么,你在工部待的好好的,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张炎生愤慨道:“徐兄身为御史,对于京中的权贵官员本就有监察之责,仅仅因为他仗义执言,为民伸冤,就不分青红的将他调离,这样的朝廷有什么意思,我一时气不过,就自请调到定阳了……” 唐宁看了看他,徐清扬或许是真的因为得罪了权贵被调到这里,但张彦生到底是不是一时气不过,他就不太确定了…… 毕竟,一次两次是巧合,总不能次次都是巧合。 他强迫自己思想健康单纯一点,看向徐清扬,转移话题道:“你得罪的是哪位权贵?” 徐清扬还未开口,张炎生立刻道:“是义阳公主,义阳公主纵容手下,欺压百姓,徐兄将这件事情捅到了朝廷,陛下重责了义阳公主的家奴,斥责了她,义阳公主怀恨在心,暗中使力,徐兄就被调到了这里。” 义阳公主那个泼妇,京中人见人惧,她要是真的想难为一个小官,吏部也不会不给她这个面子。 唐宁看着他,笑道:“徐兄放心,你这口气,我回京就帮你出了。” “万万不可。”徐清扬看着他,说道:“义阳公主虽然劣迹斑斑,但再怎么说,她也是皇室公主,唐兄惹恼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唐宁笑了笑,说道:“徐兄不用担心,我和义阳公主打的交道,也不算少了。” 临走之前,他还抽空给义阳公主放了放血,她现在见到自己就脸色发白,不是装病就是装大姨妈造访,唐宁是奉命放血,只有她躲着自己的份,哪里敢报复…… 徐清扬见他谈及义阳公主时,面色淡然,心中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再开口,只是脸上的表情却更加复杂了。 他们三人曾经是灵州州试的前三甲,州试之前,灵州无论是学子还是百姓,普遍认为那次的解元不是他便是张炎生。 可谁想到,州试之时,这位唐兄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以一种让人绝望的差距,将他们二人远远甩开。 后来到了京师,他和张炎生方才明白,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江南和京师的才子何其之多,他们二人,与其还有不小的差距。 可面对唐宁时,江南和京师才子的遭遇,与他们如出一辙。 省试头名,殿试头名,十几年来第一个三元状元,初入翰林,又被特命六部行走,一步步走到今日,他已是左骁卫中郎将,吏部代侍郎,而他们二人,却只能在江南小县,一人任县丞,一人任县尉,在县令的压制之下,勉强度日…… 张炎生与他的表情如出一辙,本是昔日之友,不过两三年功夫,差距却已经如此之大,的确令人心中不是滋味。 唐宁看了看他们,笑道:“徐兄、张兄不用烦忧,待此次我回到京师,便将你们重新调回去。” 张炎生看着他,惊喜道:“这可以吗?” 对于在北方长大的他们来说,若是能留在京师,有谁愿意来江南? 诗中只说江南好,却不说江南的蜚蠊个头一个比得过北方好几个,衣服晾了半个月就是干不了,仅家中衣服常备衣服便需要十余套,他去年的俸禄,全都献给了布庄和裁缝…… 唐宁点了点头,笑道:“可以。” 江南官员的考课和调动,之前是归左侍郎方鸿管,唐宁作为代侍郎,除了名字里有个“代”字,职权甚至比以前的方鸿还要大一些,调两名官员回京,不过是一道调令的事情。 张炎生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又颓了下去,说道:“不行,徐兄若是回京,岂不是就落入了义阳公主手里,还是呆在这里安全一些,徐兄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徐清扬道:“你回去吧,你习惯不了江南的气候,还是京师更适合你。” 张炎生摆了摆手,说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唐宁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说道:“放心,我不会拆散你们这对苦命……,苦命兄弟的,义阳公主那里交给我了,回了京师,你就是想要她亲自登门道歉都行……” 以陈皇对江南的态度,江南地方官员以后的晋升必定不会容易,他们二人要是留在江南,大抵要蹉跎一生了。 徐清扬想了想,笑了笑,拱手道:“如此便多谢唐兄了。” 张炎生也抱了抱拳,说道:“多谢唐兄!” 他乡遇故知,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尤其是一遇就是两个,唐宁让陈舟准备了酒菜,在晚上的洗尘宴之前,先和他们小酌几杯。 几杯酒下肚,张炎生已经有了些醉意,谈起当年灵州之事,勾着徐清扬的脖子,拍了拍桌子道:“那时候我就知道,唐兄和我们不一样,清扬你说是不是……” 唐宁看了看他们,微微点头道:“是不一样……” …… 衢州的洗尘宴上,气氛便和鄂州不同了。 事实上自鄂州之后,江南西道的其他官员,哪怕是一州刺史,和吏部小掌固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至于鸿门宴,更是一次都没有遇到过。 伸手不打笑脸人,遇到这种情况,唐宁也不好做的太过,地方上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缺陷,只要不是和银子有关,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衢州地方不大,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考课两天就可以结束。 宴席之上,唐宁和鄂州刺史约定好,明日开始对鄂州诸县进行考核,鄂州刺史对此做了一些安排,席间宾主尽欢,宴后便各自散去。 唐宁回到驿站,准备洗漱休息时,陈舟敲了敲门,走进来,说道:“大人,衢州刺史求见。” 宴席之上时,唐宁就发现衢州刺史似乎有话要说,此刻并不意外,披上外衣,说道:“请他进来。” 片刻后,他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衢州刺史,问道:“孙刺史深夜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衢州刺史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唐宁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是一个信封,信封上的印鉴他很熟悉,陈皇给他的密信上,也有类似的图样。 衢州刺史对他拱了拱手,说道:“江南有贼子作乱的消息,是本官上奏陛下的,陛下一月前来过密信,命本官配合唐大人,彻查此事,今日本官终于等到唐大人了……” 第五百七十四章 这不行啊 唐宁对衢州刺史的印象很不错,却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是组织上的同志。 这一路走来,他和江南地方官员斗智斗勇,上到刺史,下到县令,哪一个不是拿他当瘟神,能避则避,能躲则躲,他连正常的考课都会遇到层层阻碍,更别说是想要查清造反的势力。 有一个信得过的队友,可以省掉很多麻烦,少走很多弯路。 唐宁看着他,问道:“孙刺史可查到了些什么?” “事关重大,本官担心露出马脚,因此一直没有轻举妄动。”孙刺史看着他,说道:“不过,这两个月来,我明察暗访之下,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那些反贼,极有可能和衢州祝家有关。” “祝家?” “唐大人不是江南人,对江南,对衢州的情况不甚了解。”孙刺史解释道:“江南东道虽然归朝廷管辖,但诸州地方家族势力盘根错节,极为庞大,地方官府要么不敢与之抗衡,要么已经被他们所招揽,衢州祝家,就是实际掌控衢州的三大家族之一。” 唐宁之前对江南的情况不了解,但这次下江南,事先已经做足了功课。 江南东道是陈国最富裕的地方,可朝廷对其的控制力却有限,江南豪族在当地已有数百年的传承,对于当地百姓的控制力,比官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凭借家族数百年来在民间积攒的影响力,可以轻易的煽动百姓,激起民变,地方官府最怕的就是民变,一旦地方发生诸如此类的事件,地方官员的官途,差不多也要到此为止了。 衢州没有发生民变,却有人散布煽动百姓造反的言论,而事发地点,就在衢州祝家的势力范围之内。 既然衢州有问题,唐宁自然就不能这么快的离开这里了。 衢州刺史说完之后,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孙大人辛苦了。” 衢州刺史叹息道:“只要衢州能安定,本官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孙大人刚才说,定阳县令就是祝家的人?” 衢州刺史道:“不错,定阳县令来衢州不久,就被祝家招揽,江南这些地方官员,几乎被各大家族瓜分光了,他们若是和地方官员对着干,根本寸步难行……”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那就从定阳县开始吧。” 定阳县是衢州五县中最大的一县,也是州城所在之地,以往这种县级官衙,唐宁只会随便派两个掌固去看看,今日则是亲自前往。 定阳县衙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唐宁带着两位吏部掌固到县衙之时,徐清扬、张炎生以及一位男子已经在外面等待了。 定阳县令迎上前,说道:“定阳县令,恭迎吏部诸位大人。” 唐宁目光瞥了身旁的公孙影一眼,公孙影摇了摇头,表示这位定阳县令没有被蛊虫控制的迹象。 江南之乱,十有**是梁国的那位黔王所为,公孙影和白锦懂蛊,也习惯用蛊虫控制别人,黔王身边的蛊术高手只会更厉害。 定阳县令说完之后,又看向后方,皱起眉头,训斥道:“徐县丞,张县尉,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还不见过吏部来的大人!” 唐宁知道徐清扬和张炎生两个外乡人在定阳混的不怎么样,却也没想到定阳县令当着吏部官员的面也能如此的训斥他们。 徐清扬和张炎生闻言,只能拱了拱手,说道:“见过诸位大人。” 唐宁看着他们,笑道:“徐兄,张兄不用客气,还像以前一样称呼就行。” 定阳县令脸上的表情一滞,看着唐宁和徐县丞张县尉,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他们是认识的? 他刚才不过是想在吏部官员面前摆摆威风,顺便彰显一下他对这些京官的重视,如果他们三人早就熟识,他这一记马屁,可就拍到马腿上了。 他看着唐宁,试探问道:“唐大人以前认识徐县丞和张县尉?” “自然认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与徐县丞,张县尉是同州学子,也是同年进士。” 定阳县令心中暗道不妙,对于官员而言,同年之间的情谊一般都是不浅的,这些人在朝中往往会互相扶持,互相帮衬,不知道他刚才的举动,会不会引来这位吏部唐大人的不满…… 仔细想想,他又稍稍放心,他刚才做的也不算太过分,这位唐大人好歹是京官,正四品的大员,心眼应该不会这么小…… 话说回来,徐县丞和张县尉是三年前的进士出身,也就是说,这位唐大人进入官场也不过三年,三年时间就干到了正四品,这他娘的简直闻所未闻,他极度怀疑他们三人是同年进士的真实性…… 他看着唐宁,脸上露出一丝干笑,说道:“想不到唐大人和徐大人张大人居然是同年,真是巧了……,几位大人,别站在外面了,里边请吧。” 定阳县将吏部考课要看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吏部制定的很多标准,都是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包括案件数字,人口增长数字,税收等等…… 定阳县令对于这次考核并未多么紧张,定阳县去年的案件较之往年有所减少,人口有所增加,税务也是清清白白的,教化也无大的缺陷,根本不用担心考核结果,除非吏部官员故意为难他。 可吏部官员为什么会难他,他们又无冤无仇的,他只不过训斥了这位吏部代侍郎的同年两句,他不太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刻意针对他…… 唐宁翻开户房的册子,看了看之后,摇头道:“户籍管理混乱,吴县令,这不行啊……” 他看向身后的掌固,说道:“给个“下中”吧。” 吏部考核结果,分为上中下三等,每一等又分为上中下三级,“下中”是第八级,只比最差的“下下”略胜一筹。 考核在“中中”之下,便是不合格了,轻则降职,重则罢官,有一项考核为“下中”,他这个定阳县令的位置,必定是坐不安稳了。 定阳县令面色有些发白,抿了抿嘴唇,唐宁已经翻开了新的一册,继续摇头道:“这不行啊,定阳县的治安,还是有些差了,看在张兄的面子上,给个“中下”吧……” 张炎生怔了怔,说道:“唐兄秉公办事就行,不用顾及我的。” “既然张兄这么说了……”唐宁望向那掌固,说道:“那就改成“下中”吧。” 定阳县令怔怔的站在原地,这位吏部来的大官,随意评定也就罢了,已经定论的居然也要改回来,还没有一点原则了…… 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他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他了,居然被他如此针对…… 第五百七十五章 衢州祝家 考核一项项的进行,定阳县令额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这位吏部代侍郎在鄂州做的事情,他早就有所耳闻,在此人来江南东道之前,这里的官员就都提防着他。 只不过,他虽然在鄂州搞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但在之后的十几个州,就收敛了许多,或许只是将鄂州当成了立威之地,难道他这次在衢州存的同样的心思,好巧不巧,定阳县,就被他当成了在江南东道的立威首选? 定阳县令心中暗暗叫苦,以外界对这位唐大人的传闻,此人吃软不吃硬,地方官员若是以礼相待,大都平安无事,但若是像鄂州刺史那样不知好歹,下场也不会比他们好上多少。 此刻,他连辩解都不敢辩解一句,只想着考课尽快结束,他好去祝家通报消息,他这个县令,是祝家扶持上来的,出了什么事情,也得依靠祝家。 几项考核过后,唐宁看着定阳县令,摇头道:“吴县令,定阳县的情况,有些不太妙啊,这做父母官的,平日里须得用些心……” 定阳县令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唐大人教训的是,下官一定谨记……” 定阳县令唯唯诺诺的退下之后,徐清扬才看着唐宁,说道:“唐兄,这样吏部不会怪罪吧?” 唐宁笑了笑,说道:“没事,这点主我还是可以做得了的。” 定阳县其实没有什么问题,综合考评得一个中上也不过分,唐宁刚才的举动,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是在故意刁难,但他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定阳县令不是他的目标,他背后那些人才是。 他在县衙停留没多久,陈舟便走进来,小声道:“大人,他往祝家庄的方向去了。” 祝家庄是衢州祝家的地盘,祝家之所以称为“庄”而不是府邸,就是因为祝家雄踞衢州多年,宗族极为庞大,他们在衢州已经屹立了上百年,势力渗透到衢州的方方面面,在衢州的地头上,连官府也得给他们几分薄面。 衢州境内,像祝家这样的家族,还有两个。 此时,一辆马车匆匆的驶入祝家庄,定安县令从马车上下来,跑进一所高门之中,说道:“快,我要见家主!” 吴县令是祝家的常客,门房看到他,立刻便将他引至宅内。 片刻后,吴县令看着一名中年男子,有些惊慌的说道:“家主,吴某这次是真的完了,不知为何,那吏部来的官员,处处针对我,他要是将考课结果呈交吏部,我这定安县令,无论如何都当不下去了……” “慌什么?”中年男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可有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要说得罪,他不过是对那人的同僚说了几句重话,他总不会是小气鬼转世,因为这件事情针对他吧? 吴县令咬了咬头,说道:“吴某发誓,绝对没有,我对他们从始至终都恭恭敬敬的,连一点冒犯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是得罪?” 他看着中年男子,试探问道:“他该不会是冲着祝家来的吧?”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自己这次能不能相安无事,就看祝家愿不愿意出手,吴县令心中忐忑的对他拱了拱手,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吴县令离开之后,有一人从屏风后走出来,看着祝家家主,问道:“大哥,依你看,此人是不是冲着我们祝家来的?” “不知道。”祝家家主摇了摇头,说道:“此人做事毫无章法,刚刚进入江南东道,或许是想要立威也说不定。” 那人想了想,又问道:“那吴县令的事情管不管?” “不管。”祝家家主道:“祝家已经岌岌可危,管不了那么多了。” 那人皱起眉头,说道:“若是吴县令真的被撤,祝家这些年投在他身上的资源,不就白白浪费了?” “吴县令没了,再拉拢一位便是。”祝家家主看着他,轻叹一声,说道:“不要总是过于看重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这些东西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了,你若是连这一点都无法想通,我怎么放心的将祝家交给你?” 那人面色一变:“大哥你……” 祝家家主挥了挥手,说道:“不要因为我,连累了祝家的百年基业……” …… 唐宁已经在衢州停留了两天,也没有等来他希望等到的消息。 衢州祝家还是那个衢州祝家,似乎吴县令有没有事情,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们对此,任何表示都没有。 人都说先下手为强,后出手的往往会失了先机,但真实情况往往不是这样。 先出手的,也会先露出破绽,高手对敌,谁先出手,便先掉了逼格,很有可能是最终输掉的那个。 祝家不出手,唐宁总不能带人上去不由分说的就抄家,做人毕竟要讲道理。 衢州刺史从外面走进来,表情也有些无奈,说道:“祝家不上钩,唐大人还有什么办法?” 唐宁想了想,说道:“不如孙刺史将几大家族的家主一起约出来吃个饭?” 孙刺史有些犹豫,说道:“本官与他们素无往来,这样似乎有些太过突兀。” 唐宁道:“三大家族每年为衢州贡献这么多的税银,孙大人作为父母官,宴请宴请他们,以示感谢,不也很正常?” 孙刺史想了想,说道:“本官试试。” 想到一事,他又忽然说道:“不过,本应宴请的是四大家族,而不是祝家等三家,要说每年为衢州贡献的税银,萧家比祝家三家加起来还多,只是萧家主人不在,家中只有管事,也只能先邀请那三家了。” 唐宁看着他,疑惑道:“孙大人不是说,掌控衢州的,只有三大家族吗?” 孙刺史道:“唐大人有所不知,祝家等三家,在衢州立足都有百年历史,萧家是近十年前才搬过来的,以商事起家,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将生意做到了衢州最大,祝家,黄家,董家三家,与萧家都有不浅的生意往来。” 唐宁点了点头,看来这萧家在做生意上还是有些能耐,他在查衢州税务的时候,就发现衢州最大的纳税大户就是萧家。 说起税务,唐宁看向孙刺史,说道:“孙大人,衢州的税务我让人查过了,似乎没有太大的问题。” 孙刺史笑道:“唐大人尽可放心,税务这一块,本官抓的最紧,哪怕是这四大家族,在税务上也没有什么猫腻……” 衢州的税务上没有漏洞,就说明唐宁不能罚银,不能罚银,陈皇给他的指标就没办法完成,指标完不了,他回去怎么交差? 唐宁看着衢州刺史,叹息道:“孙大人,这不行啊……” 第五百七十六章 鸡犬不宁 衢州刺史看着唐宁,不确信道:“没有问题……也不行吗?” 衢州刺史也是组织上的好同志,可到现在,也只混了一个外放的刺史,不能留在京师享福,就是因为他摸不清皇帝的心思。顶 点 x 23 u s 陈皇是一个务实的皇帝,他的心思很简单,江南的税务有没有问题不重要,能不能搞到钱才重要。 以为治理好衢州就能讨得陈皇欢心,他的想法还是太天真,如果衢州能凑齐一千万两税银运到京师,说不定他明年就被调到京师任职了。 这件事情,总归是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没有问题就算了吧,能剿灭反贼,也是大功一件。” 衢州刺史点点头道:“我回去就邀请他们赴宴。” 孙刺史离开之后,唐宁又好好的研究了衢州三大,不,四大家族。 祝、黄、董三大家族,在衢州扎根至少也有百年历史,家族中人丁兴旺,是衢州当之无愧的地头蛇。 三大家族雄踞衢州已久,这些年来,也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欺压百姓的事情,在百姓中颇有声望,与官府一直以来都合作良好。 萧家差不多是十多年前搬到衢州的,以生意起家,扩张的速度极快,十年不到的时间,就将生意做到了祝、黄、董三大家族之和还多。 让人奇怪的是,在萧家生意扩张的过程中,三大家族也出了不少力,甚至主动的让出了自家的市场,帮助萧家,这才使得萧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成为衢州首富。 商人逐利,唐宁不相信三大家族这么大公无私,损己利人,牺牲自己成全他人的家族,一般不会绵延百年…… 此外,萧家这个家族的名字,也有些意思。 萧是梁国国姓,白锦效忠的那位黔王自然也姓萧,他们在江南待了这么久,要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干,就等着梁国自己复国,唐宁肯定是不会相信的。 梁国,蛊术,萧家,忽然听话的三大家族……,他将这些事情串在一起,有一条线索已经很明晰了。 为了印证他的猜测,见见这三大家族的人便显得很有必要。 …… 祝家。 祝家是衢州三大家族之一,家主平日里自然也是高高在上,连衢州刺史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不过此刻,高高在上的祝家家主,却没有一点儿家主的威严,痛苦的蜷缩在地上,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看上去极为痛苦。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嘶声说道:“杀了我,快点杀了我!” 一名男子站在他的身旁,回过头,急忙道:“药,快拿药来!” 祝家家主踉跄的站起来,厉声道:“杀了我!” “大哥!”那男子死死的抓着他的肩膀,大声道:“你死了,祝家怎么办?” 祝家家主面色狰狞,猛地挣脱开他的手掌,冲向一旁,从一名祝家护卫的腰间抽出长刀,那护卫面色一变,正要阻拦,却被他一脚踹开,祝家家主将长刀出鞘,横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男子看着他,惊惧道:“快拦住他!” 几名护卫早就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夺了他手上的长刀,将他死死的按在地上。 “药来了!” 一名祝家下人从外面跑进来,手中举着一个瓷瓶,那男子抢过瓷瓶,打开之后,从中倒出一颗棕色的药丸,捏着祝家家主的嘴,强迫他吃下去。 片刻之后,祝家家主终于安定了下来,两名护卫立刻将他扶起,坐在椅子上。 祝家家主靠在椅子上,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男子急忙端起茶杯,喂了他几口茶水。 祝家家主胸口起伏的片刻,嘶哑着声音问道:“药还有几颗?” “还有一颗。”那男子说道:“大哥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会送来的,大哥,你不能放弃啊,就算是你自杀了,他们还会在祝家另找一人……” “那就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祝家家主扶着椅子站起来,声音陡然变的凌厉:“祝家再这么下去,就算是不毁在他们手里,朝廷也不会放过我们,这衢州是祝家的衢州,就算是我死了,他们也别想活!” 他咳了两声,说道:“他们想要做的,是造反的事情,祝家不能再被他们挟持了……” 那男子面露犹豫之色,说道:“可是,祝家要和他们斗,必将损失惨重,就算是斗垮了衢州的萧家,等到润州那些人找过来,我们还是难逃一死……” 祝家家主看着他,说道:“衢州可不止祝家……”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名祝家下人从门外走进来,递上一封请柬,小心的说道:“家主,这是刺史府送来的。” 祝家家主身旁的男子接过请柬,打开之后,惊诧道:“好好的,孙刺史设什么宴?” 祝家家主看向他,问道:“什么时候,地点在哪里,还邀请了谁?” “时间是今天晚上,在天香楼,除了我们之外,还请了黄家和董家。”男子看着他,问道:“不知道姓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大哥,我们要不要去?” “孙刺史……”祝家家主想了想,说道:“去。” …… 天香楼是衢州规格最高的酒楼,今夜刺史大人在楼内设宴,宴请三大家族的家主,天香楼早早的就清了场,静等衢州这几位最有权势的客人到来。 祝家家主到来之时,天字一号房内,已经有两人了。 一人抬头看了看他,说道:“祝兄今夜可是来晚了。” 祝家家主望向他,问道:“孙刺史还没有来?”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孙刺史大抵要过会儿才到。” 祝家家主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并未再开口,房间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安静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祝家家主才再次抬起头,打破了平静,看着两人,问道:“你们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黄家和董家被朝廷剿灭?” 一人目光望向他,说道:“黄家被朝廷剿灭是以后的事情,这些年来,你难道还不明白,要是不顺着他们,三大家族早就覆灭了吗?” “那是朝廷还不知道他们的企图。”祝家家主道:“一旦朝廷知道有人想在江南造反,还会无动于衷吗?” 黄家家主看着他,说道:“那些动静,果然是你故意弄出来的,搅了他们的事情,你就不怕他们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祝家家主脸上浮现出一丝冷色,说道:“那就赌一赌,看谁先死了……” 他看向另外两人,问道:“你们敢赌吗?” “赌什么?”孙刺史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三人,笑道:“看来三位今夜很有兴致啊,三位家主想要赌什么,能不能拉着本官一起?” 唐宁笑看着几人,问道:“能不能也加本官一个?” 三人同时看向他,又望向孙刺史,问道:“这位是……” 孙刺史看着唐宁,从左到右一一介绍道:“唐大人,这位是祝家家主,这位是黄家家主,这位是董家家主……” 说完他才看向几人,介绍道:“给三位介绍一下,这位是京师来的唐大人……” 唐宁看向三人,说道:“唐宁,唐诗的唐,鸡犬不宁的宁。” 第五百七十七章 三家投诚 唐宁,唐诗的唐,鸡犬不宁的宁。 不是安宁的宁,也不是宁静的宁,而是鸡犬不宁的宁。 这是一个再也嚣张不过的自我介绍,三大家主活了几十年,见过无数嚣张之辈,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嚣张的这么直接的人。 可偏偏此人的介绍,又是无比的真实,他在江南西道,到哪一个州,哪一个州便会人心惶惶,鸡犬不宁,这次他到衢州,难道存的也是同样的心思? 第一次见面,就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们三人了一个下马威。 黄家家主干笑一声,说道:“唐大人说笑了。” 孙刺史主动打破尴尬的局面,打了一个圆场,笑道:“唐大人就是喜欢说笑,大家都坐下吧……” 唐宁目光望向一旁的公孙影,公孙影的视线从三人身上收回来,微微点头,算是印证了他的猜测。 三大家族并不是同气连枝,与孙刺史亦是没有深交,众人坐定之后,酒菜还未上全,黄家家主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孙刺史这次邀请我三人前来,有何要事?” 孙刺史闻言,目光望向唐宁。 三大家主见此,目中皆是闪过一丝异色,孙刺史是一州刺史,却明显的将这位京中来的唐大人当成了主心骨,看来今日的宴请,十有**,就是这位唐大人的主意。 无缘无故的,他自然不会设下今日的宴会,宴无好宴,此人忽然宴请,自然不会是有好处要给他们。 不过他们也没有太过担心,这里是鄂州,鄂州刺史大张旗鼓的宴请三人,是不会在宴席上做出什么事情的。 唐宁看着三人,说道:“今日请三位过来,主要是想和你们聊聊萧家的事情。” “萧家”二字出口,三人的面色大变。 唐宁看了看三人,说道:“三位都是衢州的纳税大户,你们三家的税务,本官也都查过了,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可萧家作为衢州的大族之一,就没有三位的觉悟了,他们所做的事情,为朝廷的法理不容。” 黄家家主看了他一眼,说道:“萧家的事情,与我们三家有什么关系?” “黄家主此言差矣。”唐宁笑了笑,说道:“萧家的事情,和你们有没有关系,你们心里还没有……,还不知道吗?” 黄家家主眉头一皱,问道:“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我只是好奇,三位每个月蛊毒发作的时候,应该不会很好受吧?” 此言一出,孙刺史脸上露出了些许疑色,祝家、黄家、董家的家主却猛地站起来,面色巨变。 黄家家主看着他,惊惧的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唐宁面色淡然,继续说道:“蛊毒发作的滋味不好受,被人当做傀儡控制的滋味,应该更不好受吧?” 见唐宁不仅知道蛊术,还知道他们被控制了,黄家家主已经不能保持一开始的淡然,目光望向孙刺史,说道:“孙大人,这位大人胡言乱语,黄某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黄家还有些事情,黄某先告辞了!” 那些人留在他心里的阴影是挥之不去的,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纰漏,等待他的将会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一句话说罢,他便快步的走了出去。 唐宁并未阻拦黄家家主,在他走出去之后,目光望向余下的两人,问道:“黄家主走了,二位要走吗?” 祝家家主看着他,想了想,忽然问道:“这蛊毒,能解吗?” 唐宁看了公孙影一眼,公孙影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扔给他。 祝家家主接过之后,从瓶中倒出一枚红色的药丸,说道:“药丸研成粉末,在手臂上割一条伤口,将粉末敷上去……” 祝家家主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但也只是一瞬,便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在手臂上划出一条伤口,捏碎药丸,将粉末敷上去。 不多时,在董家家主的注视下,便有数只黑色的虫子从祝家家主手臂上的伤口中爬出来,跌落在地之后,就一动不动了。 想到一直以来折磨他的竟是这种东西,董家家主心中便一阵恶寒,打了一个哆嗦之后,立刻看向唐宁,说道:“萧家想要利用三大家族煽动民意,获取衢州百姓的支持,他们想要造反……” 唐宁看着他,继续问道:“萧家家主是什么人?” 董家家主道:“他很神秘,衢州只是他们的一处据点,十年来,我也只见过他一次,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是他的身边,有很多能人异士,他们会驱使各种虫子……” 祝家家主踩着地上的蛊虫尸体,说道:“我记得,他们好像称呼他为什么殿下……” 唐宁看着他,问道:“黔王殿下?” 董家家主立刻道:“对,就是黔王殿下!” 听到“黔王”二字,公孙影眉头微皱,表情陡然变的紧张起来。 唐宁看着二人,问道:“你们告诉本官这些,难道就不怕他们吗?” 祝家家主道:“既然大人已经知晓了一切,我们还有选择吗?” 和朝廷对着干,没有好下场,这位祝家家主,还是有几分眼色的,不像刚才那位黄家家主,站错队的下场,就是为他贡献一个指标。 唐宁有些唏嘘,江南的乱子,果然是他们搞出来的,难道不久之后,他就要和苏媚站在对立面? 他已经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孙刺史了。 三大家族在衢州的影响力非同一般,有他们的帮助,摧毁萧家根本就是轻而易举。 如果不是因为中了蛊毒,身不由己,他们任何一家,都有覆灭衢州萧家的实力。 听说衢州萧家只是他们的一处据点,像这样的窝点,他们在江南东道还有几处,唐宁顿时觉得他不用再担心指标问题了。 今日的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吃饭,看了那几只恶心的虫子,和两位家主血淋淋的手臂,再好的胃口也没有了。 唐宁将残局交给了孙刺史收拾,自己先回了驿站。 房间之内,孙刺史看着二人,说道:“黄家那边,还请二位多费费心,若是他们和萧家站在一起,我们便要多出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祝家家主看着他,点头道:“孙大人放心吧,只要蛊毒能解,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片刻后,黄家。 黄家家主看着二人,大惊道:“什么,你们身上的毒解了?” 董家家主看着他,说道:“你走之后,唐大人就将解药给我们了,你还打算和萧家站在一起?” “鬼才想和他们站在一起!”黄家家主面色焦急,立刻就向门外跑,说道:“我去找唐大人求解药!” 董家家主拦住他,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说道:“解药我给你带来了。” “多谢董兄!”黄家家主脸上露出感激之色,立刻打开瓷瓶,将瓶中的一粒红色药丸直接吞下…… “药丸研成粉末,在手臂上……”董家家主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黄家家主猛灌了一口茶水,之后才看着他,诧异道:“董兄刚才说什么?” 董家家主怔怔的看着他,说道:“药丸研成粉末,在手臂上割一条伤口,将粉末敷上去……,这是解药的用法。” …… 深夜,衢州驿站门口,一人跪在门前,声音凄厉道:“唐大人,唐大人我错了,唐大人你开开门啊!” 第五百七十八章 继续吹啊 驿站之内,已经睡下的唐宁重新起床,看着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黄家家主,摇头道:“解药只有三颗,浪费了可就没有了。m.x23us.com” 当初是他要离开,离开就离开,唐宁给过他机会,错过了那个时机,解药不是他想要,想要就能要。 他在黄家家主的肩膀上拍了三下,叹息道:“黄家主,你好自为之吧。” 黄家家主声音颤抖,“唐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可当他抬头时,面对的只有紧闭的房门。 黄家家主失魂落魄的走回去,董家家主看着他,问道:“怎么样,解药讨到了吗?” 祝家家主见他表情恍惚,说道:“就凭他刚才在宴上的表现,我若是唐大人,就算我有解药,也不想给他。” 黄家家主看着董家家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中闪烁着精光,说道:“你说解药沾了血,那些虫子就从身体里出来了,你们用了解药,血里也有解药,要不,你们一人放一碗血给我?” 董家家主看着他狼一样的眼神,打了一个哆嗦,说道:“此法肯定行不通……” “不试试怎么知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黄家家主怎能放弃,回头大喊道:“来人,拿刀来……” “慢着。”祝家家主走上前,说道:“你说,唐大人刚才在你的肩膀上拍了三下?” 黄家家主看着他,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祝家家主想了想,说道:“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黄家家主脸上露出一丝激动之色,问道:“此话怎讲?” …… 唐宁一觉醒来,洗漱完毕,走出房门时,看到有人正将一个个的大箱子往院子里搬。 他怔了怔,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黄家家主一路小跑过来,陪笑道:“唐大人,草民得知北方战乱将起,心忧天下,夙夜难寐……” 唐宁看着他,说道:“说重点。” 黄家家主正色道:“草民愿意为国库捐出三百万两白银,充当军饷,希望唐大人代朝廷,代陛下收下。” 唐宁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黄家主有心了。” 黄家家主道:“这都是草民应该做的。”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果所有人都能像黄家主这样想就好了。”唐宁赞许的看了他一眼,在袖中摸索了一下,摸出一个小瓶子,扔给他,说道:“呀,这里怎么还有一颗解药,既然黄家主这么有心,这颗解药就赠与你了……” 黄家家主一躬到底,激动道:“谢唐大人……” …… 黄家。 黄家家主看着地上的虫尸,愤怒道:“取我刀来,我要将它们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三百万两对于黄家来说,也不是一个小数目,此刻,他将心中满腔的怨恨,都发泄在这几只虫尸上。 当然,他埋怨的还有祝家和董家家主,如果他们当时能拉他一把,黄家也不至于损失这么一大笔银子。 董家家主道:“破财免灾,萧家这些年让你们黄家损失的,可不止三百万两。” 黄家家主将地上的虫尸一阵劈砍,才抬头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祝家家主道:“做了萧家这么久的奴才,是时候向他们讨些利息了?” 黄家家主道:“我们斗得过他们?” 祝家家主反问道:“他们斗得过朝廷?” “也是。”黄家家主点了点头,说道:“这么多年了,姓祝的你还是这么阴险,萧家想造反,朝廷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董家家主想到一事,看着他,问道:“你刚才去讨解药,唐大人还说什么了?” 黄家家主想了想,说道:“唐大人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北有草原屡屡犯边,西有西域虎视眈眈,陈国百姓,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像我们这些大商人,最好应该捐些银子,减轻国库的压力,捐的越多越好,不捐不是陈国人……” …… 唐宁早上醒来,黄家送来了三百万两银子,午觉醒来,祝家和董家又各送上了一百万两。 这样一来,衢州的指标就已经完成了,而且还大有超出,看来三大家族的家主都是有情怀的人,深刻的体会到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 至于剩下的萧家,他不用急着出手,三大家族受欺压多年,怕是早就忍不住了。 衢州,萧府。 萧府主人不在,这近十年来,萧府的一切,都由管家打理。 一名下人匆匆的跑进来,大声道:“张管家,不好了,不好了!” 张管家刚刚泡好了茶,茶汤未凉,抬起头,皱眉看了走进来的下人一眼,说道:“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那下人喘着粗气,说道:“衢州城内的大小商户,都取消了和我们的合作……” “什么?”张管家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问道:“三大家族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下人道:“这次的事情,就是三大家族挑起的!” 张管家表情怔住,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脱口道:“不可能,难道他们疯了不成,他们命也不要了?” 那下人惊惶道:“张管家,我们这次麻烦了……” “麻烦什么?”张管家冷哼一声,说道:“我就不信,他们能经受的住蛊虫噬心的痛苦,不让他们好好吃点苦头,他们就不知道听话……” 祝家。 张管家走到门口,看着祝府门房,说道:“让祝雄出来见我!” 那门房看了他一眼,说道:“家主正在会客,请张管家稍等片刻。” 张管家怒道:“混账东西,不认识我是谁了吗?” 说罢,他便越过门房,向祝家里面走去。 祝家下人上前阻拦,纷纷被他斥责开来。 他们显然对张管家有些惧怕,并不敢真的拦在他的面前。 祝家家主听到骚乱,从房内走出来,看着院中的张管家,问道:“张管家缘何发这么大的脾气?” 张管家目光直视着他,森然问道:“姓祝的,你难道想造反?” 祝家家主看着他,笑道:“造反……,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看来你果然有异心了。”张管家从袖中取出一只竹笛,看着他,说道:“希望你一会儿还能笑得出来。” 话音刚落,他便将竹笛凑在嘴边,吹奏了起来。 笛声时短时长,时断时续。 张管家眯起眼睛望着祝家家主,祝家家主静静的看着他。 看到神色平静的祝家家主,张管家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深吸口气,笛声越发的急促起来。 不多时,他便吹的有些头晕,放下笛子,震惊的看着祝家家主。 祝家家主看着他,淡淡道:“继续吹啊,你怎么不吹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意外之讯 张管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狂变,大惊道:“你,你的蛊毒解了!” 祝家家主挥了挥手,说道:“拿下!” 张管家手上的笛子还没放下,就被一拥而上的祝家护卫拿下。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看着祝家家主,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厉声道:“姓祝的,你敢背叛我们,萧府会让你们祝家灭族的!” “先管好你自己吧……”祝家家主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冷色,说道:“为了答谢张管家这些年对祝某的照顾,祝某为你也准备了一份大礼……” 片刻之后,张管家看着面前的一个大坑,坑中满是蜈蚣、蜘蛛,毒蛇等毒虫,惊惧道:“姓祝的,你想要干什么!” 祝家家主挥了挥手,祝家护卫便直接将他推到了坑中,再将此坑用木板盖住。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走开,别咬我,别咬我啊!” “别咬那里,别咬那里!” …… 听着坑内传来的惨叫,祝家家主的脸上露出快意至极的表情。 没有了忌惮的三大家族,收拾一个萧家,只用了一天时间。 短短一天,萧家在衢州的生意便受到了多方的阻击,被三大家族瓜分了个干净。 至于萧府众人,也因为三大家族举报的各项罪证,全都被捉拿下狱。 萧府的这处据点之内,居然也还有几个懂蛊术的,但也都是只懂些皮毛,和公孙影这种蛊术行家没法比,不用老郑出手,她一人便将萧家清理一空。 唐宁派遣陈舟去清点萧家的家产时,公孙影已经揪着一名青年的脖子,疾声问道:“黔王在哪里?” 那青年面色茫然,说道:“什么黔王,我不知道……” 公孙影将从萧家俘获的下人折腾了许久,也没有问出来关于黔王的消息,以她的手段都问不出什么,看来他们是真的不知道。 陈舟去的快回来的也快,唐宁看着他,诧异道:“这么快就清点完了?” 陈舟道:“大人,萧家的家产不多,总共搜出来银子不过三万余两……” 唐宁从椅子上站起来,萧家作为衢州首富,搜出来三百万两他也不意外,三万两,连他心理预期的零头都不够。 他看着陈舟,说道:“继续搜,看看萧府有没有什么密室暗室之类的……” 陈舟带人继续去搜查了,唐宁看向一人,问道:“你们萧府,平日里做主的是谁?” 那人面色惊惧,颤声道:“是,是张管家……” “张管家人呢?” “去祝府了。” …… 祝府之内,祝、黄、董三家家主看着唐宁,同时拱手道:“见过唐大人。” 从萧家只搜出来三万多两银子,他们这一次可谓是白忙活了,不符合他出手必有得的一贯作风。 唐宁看着三人,问道:“听说萧家的生意,都被你们三家瓜分了?” 黄家家主看了看他,立刻道:“萧家意图造反,罪大恶极,萧家的家产,自然要归国库所有,大人放心,我们会将他们的产业,全都折算成银子,送到驿站……”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黄家家主这两天明显成长了,他要祝家的产业和生意没有用,对于陈皇来说,再说的产业和生意,都没有白花花的银子来的刺激。 祝家家主看向他,拱手道:“不知唐大人来此有何要事?” 唐宁看着他,问道:“听说萧家有位管家在你这里?” 祝家家主闻言一怔,随后看向后方,说道:“将他带上来。” 萧府管家被两名管家带上来的时候,连唐宁都吓了一跳。 他全身乌紫,身上满是带血的孔洞,头发上还挂着一条三寸来长的蜈蚣,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宁望向祝家家主,问道:“死了?” “大人放心,那些毒虫都去除了毒牙,死不了的。”祝家家主望向身后的一名下人,说道:“弄醒他!” 那下人一瓢凉水泼在张管家脸上,被冷水一激之后,张管家终于悠悠醒转。 他哆嗦一下,立刻嘶声道:“不要过来,不要咬我……” 祝家下人又是一瓢凉水泼上去,张管家怔在原地,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 祝家家主看他,说道:“唐大人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 张管家目光茫然的望过来。 唐宁看着他,问道:“萧家的银子藏在哪里了?” 张管家怔怔道:“没,没有藏。” 萧家作为衢州第一富族,怎么可能只有三万两白银,唐宁看着祝家家主,说道:“要不你帮我问问?” 张管家看了看祝家家主,身体不由的一个哆嗦,声音带着哭腔,颤声道:“真没有啊,萧府赚的银子,全都运到润州了,这里真的没有……” 唐宁看着他,问道:“黔王在润州?” 张管家抬头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色,下一刻便开口道:“我,我不知道什么黔王……” 唐宁再次看向祝家家主,说道:“要不……” 张管家身体抖了抖,立刻道:“在,黔王和世子在润州,供奉们也们都在润州……” 唐宁又问道:“知道白锦吗?” “白供奉以前只在京师活动,前些日子才来了江南……” “苏媚呢?” “苏姑娘是白供奉的徒弟,容姿无双,很多人都喜欢她,连世子都不例外……” …… 也不知道这位张管家刚才经历了多少非人的折磨,唐宁问一句,他答两句,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说的这些,和唐宁猜测的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印证了他的猜想,让某条线索变的更清楚而已。 他看向张管家,最后问道:“黔王的计划是什么?” 张管家道:“没,黔王没有计划。” 唐宁目光望向一边,说道:“祝家主……” 张管家崩溃的哭诉道:“黔王真的没计划啊,黔王死了,死人怎么可能有计划呢!” 唐宁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问道:“黔王死了?” 张管家看着他,说道:“几个月前,黔王殿下就在润州病逝了,我说的都是真话,你信我,你信我啊……” …… 唐宁并不怀疑张管家那句话的真假,因为白锦走的太急了,急得就像是家里死了人一样,事实是她的家里真的死了人。 黔王是白锦的主子,是她实行复国计划最重要的一环,她部署了多年,哪一步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了黔王。 现在黔王死了,就算她复了国又能怎么样,总不能自己去当皇帝吧?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黔王还是没有当皇帝的命,换个角度想,白锦的任务失败了,苏媚对她的恩情也还完了,从此一条大道各走两边,岂不快哉? 不过,这倒是便宜了公孙影,白锦和公孙影各为其主,目的都是复国,现在白锦的主子死了,公孙影和她效忠的吴王,岂不是躺赢了一个最大的对手? 唐宁刚刚回到驿站,公孙影就从房内走出来,说道:“萧家还有一个管家在祝府,找到了他,一定能得到更多的信息。” 唐宁道:“祝家我已经去过了。” 公孙影看着他,问道:“你问出那些银子的下落了?” 唐宁道:“萧府的银子,全都运到了黔王那里,这里没有也很正常。” 公孙影想了想,说道:“我再去问问,或许还有什么遗漏的消息。” “你不就是想知道黔王在哪里吗?”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问了,黔王死了。” 公孙影怔了怔,难以置信道:“黔,黔王死了?” “几个月前就病死了。”唐宁看着她,说道:“白锦匆匆忙忙来江南,就是为了此事。” 公孙影回过神后,面色变幻了几下,脸上的肌肉开始抽动。 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想笑就笑吧,鱼尾纹都快憋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老郑正在院子里磨刀,陡然被外面传来的女人狂笑吓得一个哆嗦,将手下的磨刀石劈成两半…… 第五百八十章 震怒 唐宁被公孙影突然的狂笑吓得差点跌下台阶崴了脚,老郑从里面走出来,看了狂笑不止的公孙影一眼,问唐宁道:“她疯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十几年的布局与努力,四处奔波,不就是为了吴王日后能继承大统,而挡在吴王面前的最大绊脚石就是黔王,现在不等她们出手,黔王就被老天收去了,吴王放眼天下,再无敌手。 大落大起之下,她没有像范进一样喜极而疯,已经是很克制情绪了。 得知了黔王的死讯之后,公孙影一路以来压抑的心情显然一扫而空,唐宁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女人笑,但仅今天一天,她就冷不防的忽然笑出声三次。 三大家族的家主看上去也很高兴,萧家的生意被他们全盘接手,瓜分了个干净。 即便是还要给朝廷上交许多银两,但没几年就能连本带利的全都赚回来。 萧家在衢州的产业,初步估值五百万两,三大家族前两日已经凑了五百万两出来,短时间内,拿不出来那么多的现银,唐宁为他们放宽了条件,没有金银,银票也行,实在不行,用什么值钱的东西抵押,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一来,他们在衢州的收获,就有足足一千万两,抵得上国库一年的税银了。 这些江南豪族,果然是富的流油,祝、黄、董三家在衢州能一手遮天,但放眼整个江南,也算不得顶尖。 巨贪和的家财抵得上满清十几年的税收,这些江南豪族的家产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十几个州要是都这么搞一遍,至少十几年内,陈国就不用再担心国库吃紧的问题了。 萧府的张管家最后还供出来了一些消息,黔王在江南,像衢州这样用于敛财的据点,还有三处,其中最大的一处在润州,除了被唐宁端掉的衢州萧府之外,另外两处,分别位于婺州和歙州,正好在从衢州到润州的路上。 只可惜这三州的萧府,这些年所赚的银子,全都运往了润州,衢州只有区区三万两,另外两州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不管他们有没有银子,黔王的据点,该端还得端。 毕竟,事已至此,他们此行的目标已经很明确了,黔王已死,黔王余党还在,除了衢州之外,润州等地,也有些造反的苗头。 如果不管他们,别人还以为他来江南就是为了捞钱的,是一个钻进钱眼的俗人,有损他在京中官员心里高大伟岸的形象。 钻进钱眼的明明是陈皇,他可不会背这个锅。 衢州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三大家族和地方官府的意见达成一致,萧家再派人来,只会有来无回。 衢州安定,唐宁就没有在州内久留的必要,和徐清扬张炎生等人在衢州告别,即将前往婺州,不断向着最终目标润州前进。 润州,萧府。 萧家是润州的一个新兴家族,发迹只有短短的十年,从底蕴上,远不能和润州四大家族相比。 润州位于江南枢纽之地,其富足程度,亦不是其他州能比的,润州四大豪族,放眼整个江南,也在顶尖之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不止是江南霸主,在朝堂同样有通天彻地的能力。 四大家族底蕴深厚,牢牢掌控着润州,可萧家却在这十年里,生生的从这四大家族中啃下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跻身江南顶尖豪族,使得四大家族也颇为忌惮,单凭此点,就不能小觑萧家。 润州这几个月有些不平静,新兴豪族萧家死了主人,无论如何都会在润州引起一些动荡。 四大家族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趁着萧府大乱的时候,占了萧家的不少便宜,直到萧家幼主站出来,四大家族才有所收敛。 萧府之内,一名青年重重的放下茶杯,怒道:“苏家趁火打劫这一手倒是熟练,如果不是他们,我们这次也不会蒙受这么大的损失。” “这些蝇头小利,不要也罢。”白锦站在他身旁,说道:“苏家称霸江南,不是那么好惹的,他们在朝还有唐家和端王,为了一点儿银子,不值得和他们作对。” 青年看着他,挑眉道:“你们这些年不是一直在京师发展吗,怎么,一个唐家你们都对付不了……” 白锦解释道:“唐家党羽众多,上面还有端王和唐惠妃,如今的朝堂,没有任何人能够对付得了他们。” “行了。”青年摆了摆手,不耐烦道:“我就知道,父王要你们一点儿用都没有,想要图谋大事,还是要靠本世子自己……” 白锦嘴唇张了张,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青年想到一事,忽然问道:“衢州的银子,这几天应该快送过来了吧?” 他话音落下,便有一人从外面快步走进来,说道:“世子,衢州来消息了!” 青年看着他,问道:“张顺这次送来了多少银子?” 那人看着他,说道:“世子,大事不好,衢州萧家,衢州萧家被官府查抄了!” “什么!”青年站起身,怒道:“怎么会被官府查抄,三大家族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那下人道:“回世子,这件事情里面,本就有三大家族的身影,三大家族,三大家族怕是背叛我们了!” “找死!”青年一掌拍在桌上,那桌子顿时四分五裂,轰然倒塌。 衢州萧家是他们的敛财之地,如今复国大业到了关键时刻,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它怎么可以出事? “派人去查一查!”青年阴声道:“若是三大家族真的背叛了,不妨帮他们换一个听话的家主。” “是!”那下人应了一声,就立刻退了下去。 萧家控制三大家族多年,可以说,衢州三大家族就是他们圈养的牲畜,牲畜被压得太久了,也想当主人,这个时候,只要当面杀他们几头,它们又可以重新变的安静下来。 “衢州……” 白锦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 苏媚穿着一件轻薄的衫子,趴在床上,翘起小腿晃荡着,见白锦走进来,抬头问道:“脸色不好,又被世子训斥了?” 白锦看了她一眼,说道:“三大家族背叛,衢州萧家,被官府查抄了。” 苏媚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也说过,蛊术控人,是歪门邪道,常使歪门邪道的人,就容易遭报应……” 白锦道:“三大家族没有那个胆子,此事一定是吏部来的京官做的。” 苏媚瞥了瞥她,说道:“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这件事情和我有关系吗?” 白锦看着她,问道:“你有多久没看情报了?” “来了江南就没看过了。”苏媚放下小腿,说道:“怎么了?” 白锦问道:“你知道这次吏部下江南的人是谁吗?” 苏媚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从床上坐起来,问道:“谁?” 第五百八十一章 跳窗 白锦看着苏媚,说道:“吏部代侍郎,唐宁。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苏媚站起身,看了看白锦,忽然笑了,说道:“你诈我……” “我是不是诈你,你自己知道。”白锦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刚到江南西道,便将包括鄂州刺史在内的数名官员捉拿下狱,押送京师,一个月的时间,将江南西道搅了个鸡犬不宁,到了江南东道的第一个州,便将我们在衢州的据点查抄……,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出这种事情?” 白锦说完,便将几张纸笺扔在桌上,说道:“你自己看吧。” 苏媚拿起来看了看,又将之放回去,笑道:“他来了好啊,我又可以睡的安稳了……” “希望只是这样。”白锦看着她,说道:“你最好告诉他,让他不要插手我们的事情。” 苏媚眼波流转,说道:“你可以自己告诉他啊……” 想起唐宁,白锦脸上露出一丝忌惮之色,说道:“我不想和他起冲突,相信你也不会想,只要他不插手我们的事情,我会劝世子不与他为敌的。” 说罢,她便转过身,径直走出去。 白锦走出去之后,苏媚收起脸上的玩世不恭之色,转而浮现出一丝担忧。 与此同时,江南西道,袁州。 从京师来的商队刚刚进入袁州城,便有一名管事走上街头,拦住几名路人,急切的问了些什么。 片刻后,他才走回来,走到一处马车旁,说道:“小姐,我打听过了,唐大人十几天前就离开袁州了……” “又走了……”女子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跳下马车,说道:“你们先留在这里吧,我自己一个人去……” 那管事急忙拦住她,说道:“小姐,不行啊,临走之前,掌柜的特意交代过,不让你一个人行动,再说,你一个人也不知道姑爷去哪里了……” 女子脸上露出气恼之色,埋怨道:“你们这样慢吞吞的,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 唐宁站在城墙之下,望着润州州城,又看了看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确定陈国江南的经济中心,似乎偏移到了润州。 难怪几个江南大族都在润州立足,黔王之前也要选在这个地方藏身,只要拿下润州,钱袋子便会迅速的充实起来。 确定了目标是润州之后,唐宁便不打算亲自前去江南东道的其他州府,而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吏部的其他小吏。 反正是来平叛的,在这个过程中,他顺便将黔王在歙州和婺州的据点也一锅端了,润州是最后一站。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苏媚现在就在润州,很有可能便在萧府之内。 不过唐宁并不能去见她,他端了他们三个据点,黔王的人有很大可能不会欢迎他,他去萧家,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需要先去一趟润州的城防营,润州是江南的经济重镇,驻军数千,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都打到敌人的老巢了,不调上几千兵马,睡觉都睡不踏实。 吏部考课的官员入城,即便是没有事先通知,城门口的守卫获悉他们的身份之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润州的地方官员。 当润州刺史带领着润州官员匆匆前往驿站的时候,也有一些人得到了消息。 苏府。 润州四大豪族,以苏府为首,不仅因为苏家雄厚的财力和在江南的影响,还因为苏家和京师唐家的姻亲关系,使得苏家在朝堂上也拥有强大的背景,若是端王能够上位,苏家就会变成名正言顺的江南第一家族。 一名下人匆匆的跑进苏家,跑至某处厅中,看着一名儒雅男子,平息口气,说道:“家主,他来了。” 儒雅男子对面的一人望着他,问道:“苏兄,是谁来了?” 儒雅男子放下茶杯,笑了笑,说道:“一个有意思的小辈,这次有事情来江南,家里来信让苏家好好照顾照顾他……” 那男子看着他,说道:“能让苏兄评价为有意思,那就是真有意思了,什么时候给我引荐引荐?” 儒雅男子笑道:“等有机会吧……” “府中还有些事情,就不多留了。”中年男子站起身,看着他,说道:“我刚才说的事情,苏兄记得考虑考虑。” 儒雅男子点头道:“一定。” 中年男子走出萧府时,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喃喃道:“不知道这把尚方宝剑,到底斩不斩得到苏家……” 苏府,儒雅男子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刚才那么淡然。 他用食指敲击着桌面,缓缓道:“他到润州,到底是为了什么……” 吏部考课的官员进了润州,明面上并没有激起什么浪花,但暗中却涌起了无数湍流。 萧府之内,黔王世子抓着一人的衣领,大怒道:“你说什么,歙州和婺州的萧家,也被官府查抄了?” 那管事哆嗦着说道:“回,回世子,这次吏部考课江南,十分严厉,各州商人,税务上有问题的,大多都被罚了银,有些更是被直接抄家……” 黔王世子没有听他解释,一把将他推开,阴沉道:“不管是谁,胆敢坏我大事者,就永远的留在江南吧!” 白锦面色一变,上前一步,说道:“世子息怒,衢州,歙州和婺州的银两已经全都运到了润州,既然世子决定起事,这三处日后就没有了太大了用处,被查了也不可惜,可吏部代侍郎此人,手段颇多,主动与他为敌,实乃不智之举……” 黔王世子看着她,说道:“你在京师待了这么久,胆子反而越来越小了,这里是江南,是润州,本世子拿四大家族没办法,难道拿他一个小小的京官也没有办法吗?” 白锦面色再变:“世子……” “你闭嘴!”黔王世子挥了挥手,说道:“只要他敢来润州,本世子就让他有来无回!” …… 夜已深,驿站之内,唐宁在看来之前搜集到的关于润州的资料,陈舟在屋内收拾床铺。 此行带着陈舟,不仅多了一个亲卫,还多了一个使唤丫头,当然,唐宁从来没有使唤过他,这些都是他主动做的。 他走到窗前,检查了一遍,发现有一扇窗户没有关,正要关上的时候,唐宁站起身,说道:“那扇窗户不用关了。” 陈舟怔了怔,随后便点了点头。 唐宁看着他,说道:“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陈舟拱手道:“属下告退。” 陈舟离开之后,唐宁简单的洗漱之后,熄了灯,和衣上床。 没多久,房间的窗户传来“吱呀”一声轻响,唐宁的鼻间就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味。 在之后,他的被子里多了一具温热的身子。 第五百八十二章 干上一票? 唐宁认识的女子,都各有擅长。顶 点 x 23 u s 小意能写诗填词,小如女红做的很好,李天澜胸有治国韬略,赵蔓撒起娇来,嘤嘤嘤两声,人的骨头都会酥软。 此外,三夫人唐夭夭善翻墙,干姐姐苏狐狸善跳窗,而会三更半夜溜上床的,只有苏媚一个。 唐宁将双手枕在脑后,说道:“好久不见。” 苏媚深吸了口气,明媚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着光,说道:“好久不睡。” 唐宁向床里面挪了挪,和她在被窝里保持距离。 京师第一美人,细心体贴的知性姐姐忽然化身成为张口荤话的痴女,和她同处一个被窝,她说话就像是在耳边吹气------这谁顶得住啊! 和唐夭夭这颗青苹果睡在一起的时候,他还能够保持清心寡欲,面对熟透了的苏媚,他只能用距离来克制一些不该产生的心思。 “你躲什么?”苏媚向里面靠了靠,说道:“我有这么吓人吗,还是好久不睡,你觉得生分了?” 唐宁侧着身子,看着她问道:“黔王都死了,你们还留在江南做什么?” 苏媚身体一震,惊诧道:“你怎么知道黔王的?” 唐宁道:“你们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苏媚问道:“师叔告诉你的?” 唐宁点头道:“他全都告诉我了。” 苏媚不信道:“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将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你?” 唐宁当然不能告诉苏媚,其实公孙影之所以这么老实,是因为他威胁她,不说就弄死她,随口道:“可能是被我的诚心所感动了吧……” 苏媚不再追问这件事情,想了想,问道:“你来江南,就是为了黔王的事情?”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朝廷已经注意到江南了,如果你们的动静再大一些,来江南的就不是我,而是朝廷的大军了。” 苏媚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他说道:“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 唐宁道:“说吧。” 苏媚道:“江南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插手?” 唐宁看着她,疑惑道:“黔王已经死了,白锦还不放弃吗?” “黔王死了,还有世子。”苏媚解释道:“他们在江南经营多年,就是为了复国大业,不会轻易放弃,世子身边,也还有不少供奉,在润州,你斗不过他们的。” 唐宁没想到,老了死了还有小的,子承父业,这下公孙影之前算是白高兴了。 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在和他们斗,是朝廷在和他们斗,他们能斗得过朝廷吗?” “他们当然斗不过。”苏媚抬起头,问道:“如果再加上草原和西域呢?” 唐宁从床上坐起来,苏媚刚才的那句话,信息量有些大,他得消化消化。 一个草原,就已经是陈国的大敌了,而西域一旦打进关内,立刻就会成为不输于草原的威胁,到时候陈国必定要兵分两路,一路抵御草原,一路抵御西域。 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江南再在陈国背后插一刀子,老赵家的天下,可能就真的坐到头了。 他转头看着苏媚,问道:“他联合了草原和西域?” 苏媚道:“还没有谈拢,但是他们已经和草原西域的人接触了,你阻碍他,就是和三方势力同时作对,这样一来,四大势力都容不下你……” 唐宁诧异道:“怎么又变成四大势力了?” 苏媚捏着她的下巴,说道:“润州苏家,是京师唐家的姻亲,你到润州的消息,他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 不知不觉的就进了贼窝,唐宁也很无奈。 草原和西域的人他不用担心,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翻不起多大的风浪,苏家只是一个豪族,唐宁若是不打算和他们讲道理。找个合适的理由就能献祭了他们为国库做贡献,至于黔王世子,可能要稍微麻烦一点,但也仅仅是麻烦…… 重点不是这个。 重点是他们居然和草原西域勾搭上了,要是这三方真的达成了一致,同时发难,事情可就真的严重了。 一个草原,陈楚尚且能应付,再加一个西域,陈国立刻就应付不过来了,这个时候江南再出现乱子,极有可能会成为压垮牦牛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国可不能出事啊,陈国出事了,小如小意怎么办,岳父岳母怎么办,他们家的生意怎么办…… 于公于私,唐宁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他看着苏媚,问道:“如果我和黔王世子打起来,你帮谁?” “没良心的,你怀疑我!”苏媚拧着他的耳朵,大怒道:“当初你身陷囫囵的时候,是谁破例帮你,你去楚国的时候,是谁偷虫王给你防身;你无家可归的时候,是谁好心收留你……,你居然怀疑我?” …… 女人真是一种可怕的动物,唐宁早上起床的时候,耳朵还是红的。 他只不过是多嘴了一句,就被苏媚折腾了大半夜,让他极度后悔问了一句废话。 他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不是洗漱,而是写信。 这是一封写给陈皇的信,黔王世子勾结草原也就罢了,没想到他们连西域都勾搭上了。 他必须提醒陈皇早做准备,在肃州沙州等地加强兵力,一旦草原和西域同时发起猛攻,西北地区便会立刻燃起战火,到时候,连京师都不是安全之地。 陈舟走进来收拾的时候,铺好床铺,将床上几根带有香气的头发收起,又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将窗台上的脚印擦掉,这才走到唐宁身旁,问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来的正好。”唐宁将刚刚写好的密信放进信封,封好之后,说道:“派人将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一定要亲手交给陛下。” 陈舟见他表情严肃,接过信封,正色道:“是!” …… 唐宁走出房门的时候,左右两边的房中也有人走出来。 一路之上,他左右两边一直住的都是老郑和公孙影,如此一来,安全问题便彻底不用担心了。 老郑瞥了他一眼,说道:“昨天晚上睡的不错吧?” 以他们两人的五感,昨天他房间进人了他们不会不知道,唐宁也懒得解释,说道:“还可以……” 公孙影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唐大人真是风流倜傥,在这江南之地,竟也有相好……” 这女人以前惜字如金,自从知道黔王死了之后,话就多了起来,明显有些得意忘形。 唐宁看着她,说道:“关于黔王,有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说到黔王,公孙影显然紧张起来,问道:“黔王怎么了?” “你不选,那我就先说好消息了。”唐宁看着她,说道:“好消息是黔王真的死了,千真万确,死的不能再死。” 公孙影看着他,警惕道:“坏消息呢?” 唐宁道:“坏消息是黔王死了,还有黔王世子,黔王能做的事情,他也能做,所以白锦他们决定转而扶持世子复国,你们的对手还在,所以你之前白高兴了……” 公孙影面色大变,这一刻才意识到,当年还十分年幼的黔王世子,似乎被她忽略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干上一票?” 第五百八十三章 野男人 唐宁看着公孙影,充满诱惑的询问她要不要干上一票。x23us.com 黔王世子身边应该有不少蛊术高手,对于这个,唐宁只是懂些皮毛,并不是多么擅长,只要公孙影肯全心全意的帮他,他就能够免掉很多麻烦。 她曾经听苏媚说过,白锦和公孙影都是万蛊教最杰出的弟子,自多年前那次万蛊教大劫之后,许多高深的蛊术都断了传承,当今世上,蛊术超过她们二人的,没有几个。 公孙影看着他,警惕的问道:“干什么?” 她这种防贼一样的眼神让唐宁很不舒服,黔王世子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他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有着共同的目标和理想,她需要防着自己什么? 担心自己对她图谋不轨? 那她实在是多虑了,她既不年轻又不漂亮,心肠歹毒,又是三姓家奴,整日和蛇虫鼠蚁为伴,最重要是,她既不年轻又不漂亮…… 唐宁看着她,没好气道:“当然是黔王世子了,我有个提议,今天晚上,你偷偷潜入萧府,把黔王世子悄悄的杀掉,这样一来,黔王死了,世子也没了,白锦她们无人扶持,要想复国,只能选择吴王,岂不是一石二鸟,皆大欢喜?” 公孙影想都没想的说道:“世子身边肯定有不少高手,我师姐也会守着他,暗杀不可能成功的。”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可以让老郑和你一起。” 公孙影还是不为所动,说道:“萧府守卫森严,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没有什么区别。” “知道为什么白锦在京师混的风生水起,你就只能被人关在宫里压榨剩余价值?”唐宁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因为你没有魄力……” 公孙影想要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实在是异想天开,唐宁会让她知道,渔翁不是那么好做的。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去一趟刺史府,安排润州的考课事宜。 到了润州,处理萧家自然是重中之重,但面子上的考课也是要进行的。 在这件事情上,唐宁并不打算蛮干,正如公孙影所说,萧府的实力强横,唐宁并不是做事不计代价的人,能少点损失就少点损失,尤其是事关人命的时候,无论是利刃还是润州的守军,都是活生生的人,作为上官,唐宁需要为他们负责。 刺史府的事情要尽量做完,他今天还约了苏媚一起逛润州城,顺便向她打听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本来是应该昨天晚上问的,可惜昨天晚上两人聊天的内容跑题了之后就再也没有找回来过,晚上的大好时光,大部分都用来打打闹闹了。 苏媚清早起来容光焕发,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唐宁则是一晚上没睡好,他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趁着他睡着了,在他身上用了什么采阳补阴的方法…… 他和老郑走出驿站,萧府之内,黔王世子站在一处院门前,问道:“姑娘怎么还没起床?” 院门口的丫鬟看着紧闭的院门,说道:“姑娘向来睡不好,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休息,没个准确时辰的。” 黔王世子皱了皱眉,转身正要离去,忽见一人从前方走来。 他看着苏媚,怔了怔之后,惊诧道:“你昨天晚上没睡在府里?” 苏媚看起来容光焕发,整个人更添魅力,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世子连这些也要管?” 说完她便轻飘飘的飞过院墙,消失在院内。 黔王世子双拳紧握,看着那两名丫鬟,阴沉道:“她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两名丫鬟立刻跪倒在地,说道:“世子息怒,奴婢真的不知道姑娘昨夜去了哪里……” 黔王世子想到她刚才光彩焕发,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样子,身为过来人,他自然知道女人什么时候会是这个样子。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咬牙道:“在本世子面前装什么生人勿近的白莲花,晚上就出去勾引野男人,既然如此,本世子就不陪你玩下去了……” 他看向身旁一人,说道:“你擅长匿踪之术,等她出去的时候,小心的跟着她,我倒要看看,那野男人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抢在本世子的前面……” 那人躬身道:“遵命!” 他话音刚落,身后有一人走过来,看着黔王世子,说道:“世子,草原和西域的使者到了……” 黔王世子暂时收起了某些心思,说道:“走。” 萧府,一处宽敞的厅内。 十余人分为明显的两派,分别占据主位两侧。 左侧的数人身材高大,颧骨突出,右侧数人,则大都是高鼻梁,五官分明,极具异域风情,其中又以一名女子最为引人注目,奇怪的是,坐在西域诸人最前面的,却又是一名汉人模样的男子。 左右两侧的数人,望着对方的眼神,并不友善,皆是充满了敌意。 一名壮硕的汉子看了对面一眼,冷哼一声,用不太标准的汉话说道:“西域小国,也敢动这些心思,还没有被中原打怕吗?” 那漂亮的西域女子偏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用十分标准的汉话说道:“西域虽是小国,也没有被黑蛮打的像丧家之犬一样四处逃窜,不得不侵略中原……” 那汉子怔了怔,看向身旁的一人,问道:“丧家之犬是什么意思?” 另一人想了想,说道:“公主说过,犬……,好像就是狗,她骂我们是狗!” 那汉子顿时大怒,站起身,怒骂道:“你才是狗,你们西域人,都是狗,狗儿子!” 那漂亮女子看着他,笑问道:“狗儿子骂谁呢?” 那草原汉子大声道:“狗儿子骂你!” 漂亮女子掩着嘴,笑道:“狗儿子乖……” 西域几人闻言,顿时哄堂大笑。 那汉子怔了怔,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那西域女子的意思,正要发怒,再一想,忽而说道:“我是狗儿子,你就是狗儿子的娘,你是狗娘……” 那漂亮女子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那草原蛮子居然抓住了她刚才那句话的漏洞,用同归于尽的方式,将她也骂了进去。 她气得粉面含煞,端起桌上的茶杯便扔了过去。 茶杯砸在那草原汉子的身上,他身旁的数人见此,“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对面的几名西域人也不甘示弱,纷纷站起身,与他们遥遥对峙,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一触即发…… “诸位这是干什么?” 一道声音从外面传来,黔王世子走进来,看着他们,沉着脸道:“刚见面就窝里斗,诸位可不要忘记了你们此行的任务……” 第五百八十四章 美人 “诸位暂且息怒。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黔王世子看了看草原人,又看了看西域人,开口道:“如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希望两方能暂且放下仇视,一致对外,如果我们内部先乱了,还怎么成大事?” 黔王世子出声之后,两帮人才逐渐安静下来,看向对方的眼神却依旧不善。 因为地形原因,西域和草原的关系,并不像草原和陈楚那样,但若是要攻打陈国,两方却会产生利益上的冲突,自然互相看不过眼。 黔王世子看着他们,说道:“草原与陈国势同水火,西域想来也不愿意永远对陈国俯首称臣,倘若我们三方能够联手,南北夹击之下,陈国将腹背受敌,可以一举除此大患,贵方愿意与我们联手,实在是明智之举……” “世子这句话,说的为时过早。”西域一方,一直沉默的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敢问世子,我们帮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草原诸人虽然没有开口,但目光也望着黔王世子,显然,这是他们所有人都关注的问题。 黔王世子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帮我,而是合作。” “我承认,小宛和完颜部现在很强大,但现在的小宛,还不足以和陈国抗衡,完颜部又有楚国牵制,我们任何一方,都不能单独的对付陈国。”黔王世子拍了拍手,便有两人拿出来一张巨大的地图,铺在地上。 他指着地图上其中一处,说道:“小宛从西边过来,很快便能占据沙洲,肃州,甘州,三王子的大军,从北边打入,先占丰州,再拿胜州,陈国必定要发兵西北,无暇顾及江南,届时我等再在江南起事,南北夹击之下,陈国必崩……” 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世子好像还没有说到重点。” “柳先生不用着急。”黔王世子笑了笑,指了指地图上的一处,说道:“待到陈国易主,山南两道,京畿道,都畿道,这四道皆可归于西域……” 他看向草原诸人,指向另一处,说道:“关内,河东,河南,淮南四道,便让给完颜部,到时候,楚国被合围之下,孤立无援,还会是贵部的对手吗?” 一名草原汉子蹲下身子,数了数之后,看着他,问道:“我们各占四道,你们只要两道?” 黔王世子笑了笑,说道:“为表诚意,我们只要两道。” 那汉子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拍了拍大腿,说道:“好!” 黔王世子看向那名中年男子,问道:“柳先生以为如何?” “世子真是打的好算盘啊。”柳先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八道百余州,加起来怕是也不如江南两道,届时中原以南,尽是你们的地盘,又有江南两道在手,钱粮不断……,你觉得我们都是傻子吗?” 黔王世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看着他问道:“那么柳先生想要如何?” 柳先生望了那地图一眼,说道:“很简单,除山南两道,京畿道,都畿道外,我们还要鄂州,越州,江州,潭州,洪州这五州……” 黔王世子面色一变,说道:“江南西道只有十九州,你们已经有四道了,还要五州,柳先生不觉得你们的胃口太大了吗?” 柳先生看着他,问道:“哦,世子觉得,我们的胃口大吗?” 黔王世子看着面色平淡的柳先生,缩在袖中的拳头紧握,最终又缓缓松开。 “不大。”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既然柳先生想要,那便再给你们五州。” 柳先生吃准了小宛可以离开他们,他们离不开小宛的事实,即便是对方狮子大开口,他也得忍了。 等到复国大业完成,这五州,他迟早要讨回来。 那名草原汉子见此,立刻道:“他们都有,我们也要五个州!” 江南两道去了十州,至少要损失三成的钱粮,黔王世子心里将他们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说道:“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江南两道,可以各让给贵方五州……” 他笑看着他们,说道:“麻烦两位转告三王子和国主,让他们及时出手……” 柳先生看着他,说道:“小宛早有准备,一旦起事,必将长驱直入,倒是世子这边,连润州的四大家族都奈何不了,似乎不太值得信任啊……” 这句话的意思,便是要他们先证明自己有起事的能力,黔王世子看了他一眼,说道:“大势之下,小小的四大家族,阻碍不了什么,柳先生尽可拭目以待……” 柳先生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三方势力各怀心思,在厅中商议之时,萧府的另一处别院,苏媚坐在铜镜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又偏过头看着身后的丫鬟,问道:“怎么样,这唇脂的颜色配不配我,看起来好看吗?” 那丫鬟看着她,脸上不由的浮现出一丝红云,小声道:“姑娘倾国倾城,抹什么样的唇脂都好看……” “你怎么和那些臭男人一样,甜言蜜语的……”苏媚瞥了瞥她,站起身,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才走出了院子。 那小丫鬟看着另一名丫鬟,捂着胸口,红着脸道:“姑娘生的真是漂亮,连女子都忍不住喜欢……” 苏媚走出院子之后,便直接出了萧府,没多久,一道身影亦是悄无声息的走出大门。 …… 唐宁和老郑陈舟出了刺史府,便看到街上有不少人匆匆的向前狂奔,一遍奔跑,还一边喊着什么。 “快点,要不那姑娘就走了!” “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世间竟有此等美人,要是能一亲芳泽,让我立刻去死也愿意……” …… 唐宁抬头望着前方,前面不远处,就是他和苏媚约好的地方。 看着熙熙攘攘向前涌动的人群,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润州,某处酒楼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管男女,在路过这处酒楼之时,脚步都不由的放缓,目光望向酒楼门口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年轻女子,白衣胜雪,体态婀娜,她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不曾有任何动作,便能自然而然的吸引过往之人的视线,一旦他们的目光望过去,便再也不舍得移开。 街上不时的传来痛呼和叫骂争吵的声音,那是行人看得入神之时,不小心和别人碰撞所引发的争执。 江南不缺美人,但此等从内而外都散发出一种摄人魅力的美人,便是久经花丛的老手,也从未见过。 唐宁站在不远处,看着苏媚,不知道要不要上前。 他知道苏媚漂亮,天生媚骨,天生的男人克星,连争强好胜,什么都想要和人争一争的唐夭夭都心服口服的承认苏媚比她漂亮,但他不知道的是,她居然还可以更漂亮。 施了浅浅粉黛之后的苏媚,何止是京师第一美人,就算是在“第一美人”之前冠以“天下”,她也受得起。 这个时候和她走在一起,他立刻就会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正在唐宁犹豫之时,苏媚终于看到了他,脸上露出笑容,向他招了招手,快步向这边走过来。 “她笑了,她笑了……” “她笑起来,更美了……”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的几回见啊……” “那个男人是谁,美人居然对他笑了,他凭什么……” …… 当发现众人的目光焦点从苏媚身上移到他身上的时候,唐宁面色一变,在事态还能控制之前,快步上前,抓起苏媚的手,向酒楼旁边的一条巷子狂奔而去…… “他在干什么!” “岂有此理,他居然敢抓美人的手!” “不可饶恕,简直是不可饶恕!” “光天化日,强抢美人,追上去,抓他见官……” …… 人群瞬间便聚集起来,向着那处巷子狂奔而去,老郑站在街头,摸了摸自己的刀,赞叹道:“媚骨天成,真他娘的漂亮……” 陈舟看着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人,问道:“前辈,你有没有觉得那个人有点奇怪?” 老郑瞥了一眼陈舟指着的青年,问道:“怎么奇怪了?” 陈舟道:“他看苏姑娘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刚才大人带苏姑娘离开的时候,他的表情也很奇怪……” 老郑看了看他,退后一步,和他保持距离,摇头道:“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不看,居然看男人……” 街头,唐宁和苏媚消失的巷口。 一名青年快步走过去,正要走进巷子,忽觉肩膀被人拍了拍。 他转过头,迎面而来的是一记手刀,随后他便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暗室之中。 他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一根柱子上,身上的绳子绑法有些奇怪,胸前有两个大的孔洞,腹部和肋间也满是孔洞,绳子从裆下穿过,又从背后系上。 在他的对面,一名青年手上拿着一根鞭子,目光不善的看着他,冷声道:“说,你是什么人!” 第五百八十五章 来了…… 润州街头,一处小摊之上。m.x23us.com 苏媚夹起一只包子,放在唐宁面前的碟中,眨了眨眼睛,说道:“蟹黄汤包,在润州很有名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即便是唐宁刚才特意去首饰店铺为她买了一张面纱,遮住了她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两个人坐在街边小摊上,仍然引来了路人的频频侧目。 就连小摊的摊主,都因为频繁的看她,给别桌的客人上错了菜,被人抱怨了好多句。 润州的包子和唐宁之前吃过的都不一样,皮薄如纸,吹弹可破,吃起来鲜而不腻,唐宁接连吃了两个,这才看向她,问道:“你怎么不吃?” 苏媚单手托着下巴,偏过头看着他,说道:“我看着你吃。” 唐宁也没有再问,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在意自己的容貌和身材,连小小都知道过了戊时吃东西容易发胖,像她这种祸国殃民类型的,怕是平时对自己更狠。 唐宁又吃了一只包子,这才看向她,问道:“你今天……,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对于其他的女子来说,有一个残酷的事实是,有的人素颜起来,也比她们精心打扮更加好看,她们要是精心打扮起来,立刻就会变成勾人魂魄的妖女。 苏媚就是这样的妖女,她不化妆已经够漂亮了,她化起妆来,就会造成刚才街上的效果。 苏媚瞥了他一眼,问道:“哪里不一样?” 唐宁实话实说道:“比以前更漂亮了。” 苏媚挑眉道:“那就是以前不漂亮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以前的漂亮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是“天生丽质着霓裳,桃花粉面不施妆”;今天的漂亮是“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是“偶若对镜胭脂上,美若仙子压群芳”……” …… 苏媚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你是在调戏姐姐吗?” “我只是在说事实。”唐宁道:“说实话,和你走在一起,我的压力很大,下次你随便装扮装扮就行了,你难道不知道你有多么漂亮吗?” 苏媚本来就够漂亮了,打扮之后,立刻就会成为祸水,和她走在一起时,自然会被她连累。 男人和她走在一起压力大,女人和她走在一起,压力更大,这也是苏媚在京师没有几个女性朋友的原因,就像唐宁自己也不愿意和比他长得还好看的人做朋友------虽然这样的人没有几个。 看不清苏媚面纱之下的表情,但她的远山般的黛眉却弯了起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唐宁,说道:“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唐宁笑笑,说道:“那时候年轻,不懂欣赏……” 其实那个时候他也没有觉得苏媚不漂亮,只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什么关系,就算是夸她漂亮,她晚上也不会和他睡一张床。 他现在拍苏媚的马屁不是因为她是京师第一美人,只因为她是他的干姐姐,晚上和他盖一床被子枕一只枕头的干姐姐。 “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你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难怪她们一个个都被你骗到了家里……”苏媚瞥了瞥他,说道:“好了,说正事吧,你这几日要小心一些,世子已经知道了萧家的三个据点是被你毁了的,或许会暗中对你出手……” 有老郑和公孙影在,唐宁倒是希望黔王世子快点出手,世子殿下怕是怎么都想不到,他们那里,还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卧底…… 萧府。 西域和草原的人已经离开,厅内只余黔王世子和几名心腹。 一人左右看了看,看着黔王世子,说道:“殿下,白供奉不在,要不要让人叫她过来?” “不用了。”黔王世子挥了挥手,说道:“她在京师太久,胆子越来越小,只会拖累我们,她不在正好,本世子也好落得一个耳根清净……” 他看向众人,问道:“你们觉得,西域和草原人的话,有几分可信,若是他们假意合作,一旦我们在江南起事,他们没有牵制住陈国兵力,我们这十余年的布置,岂不是会毁于一旦?” 江南和北方不同,如果西域和草原没有牵制住陈国,让他们分出兵力平叛,朝廷的大军将长驱直入,即便他们得了江南,也无法守住。 一人想了想,说道:“草原对陈国垂涎已久,三王子想要继承可汗的位子,需要这样的一件大功,小宛野心勃勃,同样不甘位居人臣,这不仅是我们的机会,也是他们的机会,他们应该看得清这一点……” 黔王世子看着他,说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那人道:“退一万步说,就算是情况有变,我们大可抛弃江南,远遁黔中,依照现在的局势,不出五年,草原与陈国,西域与陈国,必将会有一战,到那个时候,陈国必定自顾不暇,我们再伺机而动,可坐收渔翁之利,亦为时不晚……” 黔王世子沉吟片刻,握拳道:“富贵险中求,最大不过重头再来,五年时间,本世子还是等得起的……” 那人继续道:“这次起事,是草原和西域对我们的考验,若是能取得四大家族的帮助,拿下江南,将易如反掌……” “四大家族,自然是要尽力拉拢的。”黔王世子点了点头,又道:“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杀机,说道:“萧家的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动的……” 黔王世子望向身旁的一名阴翳老者,说道:“严供奉,今天晚上,麻烦你走一趟润州驿站……” …… 孤掌难鸣,在别人的地盘和他们作对,不拉拢几个靠谱的盟友,自然是行不通的。 唐宁手下就那么有数的几个人,损失一个他都心疼,可不想都交代在江南。 润州三大家族雄踞润州数百年,在江南根深蒂固,是很好的拉拢对象,之所以是三大家族,是因为唐宁把苏家留给黔王世子拉拢了,毕竟“四”这个数字听起来就不吉利,去掉一个苏家,好讨一个彩头…… 再说,吃独食也不是好习惯,自己吃肉,总得给别人留点汤。 “白家,沈家,宋家……”唐宁站在院子里,念叨了几句,抬头看了看天空,叹道:“月黑风高,是个好时机啊……” 是夜,丑时已过,润州城万籁俱寂。 润州驿站,某侧院墙上,忽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人影笼罩在黑袍中,四下里看了看,悄无声息的落下院墙。 院内,坐在角落里打瞌睡的壮硕身影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手和他打了一个招呼:“来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悦己者容 严供奉看着从黑暗角落中站起来的魁梧身影,怔了一瞬之后,毫不犹豫的转身跃上院墙,便要飞速逃离。m.x23us.com 他这次的行动乃是暗杀,他最擅长的也是暗杀,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是暗杀的准则,更何况他连一击都没有使出来,就被人发现了。 看着黑暗中的那人影,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对方就是在这里等他的错觉。 此刻已是深夜,一个正常人,有谁会三更半夜的坐在院子里? 只是,他刚刚攀上院墙,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就被人从墙头上拽了下来。 老郑拽着严供奉的手腕,说道:“大半夜的,来都来了,不坐坐再走?” 被抓住的那条手臂宛如被铁钳夹住,动弹不得,严供奉心中惊骇,另一只手蓄满真气,狠狠向后拍了过去。 铛! 耳边传来的不是**撞击的声音,而是打击到金铁上的声音,严供奉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剧痛,手掌再也使不上力了。 老郑从腰间抽出杀猪刀,说道:“小心点,毛手毛脚的,这刀利着呢,割到手就不好了……” 严供奉惊骇至极,颤声道:“你,你到底是谁……” 他话音落下,院内有不少房间亮起灯光,有人影从房间走出来。 严供奉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惊惧,这一丝惊惧,在看到从某个房间走出来的身影时,彻底变为震惊,脱口道:“公孙影!” 公孙影走上前,面无表情的说道:“严师兄,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我。” “呸!”严供奉猛啐一口,说道:“黔王才是皇室正统,你认贼为主,有什么资格叫我师兄?” 公孙影并不生气,淡然说道:“吴王殿下雄才大略,只有他才能完成复国大业,重现梁国的辉煌,黔王大业未成身先死,便是他没有成为雄主的命……” “住口!”严供奉厉声道:“虽然黔王遭逢不幸,但还有世子能继承大统,你们这些乱臣贼子,休要做白日大梦……” “吵什么吵什么,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唐宁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指了指严供奉,说道:“把他带下去,和白天那个人关在一起,陈舟,你亲自绑,要越挣扎越紧那种……” “是,大人。”陈舟躬了躬身,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 “老郑辛苦了。”唐宁看了看院内几人,说道:“时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安排好这件事情,他才回到房中,关上门,床上的苏媚翻了个身,迷糊问道:“怎么了?” 唐宁帮她盖上被子,说道:“一个没有公德心的家伙,已经处理了,你继续睡吧……” 苏媚向床里面挪了挪,含糊道:“这里的床太小了,还是你家书房的床好,又大又舒服……” …… 萧府。 天已大亮,黔王世子在院内踱着步子,时而抬头望向外面一眼,皱眉道:“天都亮了,严供奉怎么还没有回来,谭卓也不见了……” 他身边一人震惊道:“严供奉出手,怎么可能会有闪失,难道他们有绝顶高手?” 白锦匆匆的外面走进来,看着黔王世子,问道:“严师弟昨夜去驿站了?” 黔王世子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白锦面色一变,说道:“他们那边很可能有绝顶高手,严师弟贸然前去,和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黔王世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白锦看着他,一时语滞。 黔王世子身边的一人看着他,问道:“严供奉落入他们手中,会不会将我们供出来?” 黔王世子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严供奉是死也不会松口的人。” 那人看向他,再次问道:“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黔王世子想了想,说道:“大事重要,严供奉本世子日后会救的,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准备一下,我要去苏家……” 黔王世子离开之后,躲在暗处看戏的苏媚才悄悄的溜走,刚刚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站住!” 白锦走过来,看着她,问道:“你严师叔是不是落到他们手上了?” 苏媚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撇撇嘴道:“你的话我转告给他了,可这次不是他招惹你们,是你们先招惹他的……” “什么你们的……”白锦看着她,皱眉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你先别管我是哪一边的。”苏媚看着她,说道:“你先想想你是哪一边的吧,你以为你是世子这边的,可世子似乎不这么认为……” 黔王死后,她在世子这边确实得到了排挤,白锦面色微沉,世子年幼,他身边的这些人之前便不涉足朝堂,如今又久居江南,根本不知外界险恶,他们看似计划周密,实则漏洞百出,任何一环出了问题,都会导致失败…… 可世子现在根本不信任她,这也是她最为心焦的事情之一。 苏媚看了看她,说道:“你好好想想吧,我去梳妆了……” “梳妆?”她走出数步远,白锦才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转头望着她。 她本就是世间一等一的美人,天生丽质,又身具媚骨,便是不用梳妆打扮,也足以魅惑众生,所以她从前根本没有梳妆的习惯。 苏媚看着她,问道:“怎么,我梳妆也不可以?” 白锦皱起眉头,看着她,问道:“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我没有,你别瞎说!”苏媚瞪大眼睛看着她,说道:“他可是我弟弟,干弟弟也是弟弟!” 白锦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袖子卷起来,目光望上去。 苏媚挣脱她的手,不满道:“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白锦看着她手腕上的朱砂,放开她的手,说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和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苏媚瞪了她一眼,快步离开。 白锦看着她离去,片刻后,才转过头,看着黔王世子消失的方向,面上露出些许忧色,似乎是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面色最终化作坚定,低声道:“错便错了,希望经此一事,世子能够成长起来……” …… 萧府某处房中,苏媚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问道:“芸儿,你说女子为什么要梳妆呢?” 身后正在为她梳头的丫鬟笑嘻嘻的说道:“当然是为了给喜欢的人看啊,有句话不是说,女为悦己者容嘛……” 苏媚白了她一眼,说道:“就不能是给自己看吗?” “自己有什么好看的……”芸儿一边为她梳头,一边撇了撇嘴,说道:“而且自己也看不见……” “悦己者容……”苏媚再次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暗啐一口,红着脸道:“狐狸精,不要脸!” 第五百八十七章 阴险之法 润州驿站,柴房之内。x23us.com 公孙影看着被羞耻绑在柱子上的严供奉,说道:“严师兄,识时务者为俊杰,事已至此,你还是告诉我,世子到底有什么计划吧。” “呸!”严供奉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我以为你只是瞎了眼,跟错了主子,想不到你居然连心也瞎了,甘愿沦为陈国朝廷的走狗!” 公孙影叹了口气,说道:“师兄妹一场,你又何必如此?” “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妹!”严供奉看着她,冷冷的说道:“你们死了这条心吧,姓严的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出卖主子的事情!” “行了,别浪费时间了。”唐宁挥了挥手,看着严供奉,说道:“你爱说不说,不说算了,你们梁国的黔王世子想要拉拢草原和西域,趁机造反的事情,我们知道,但是我们会假装不知道的……” “你……” 见他们的机要大事被别人这么轻描淡写的说出来,严供奉脸色大变,颤声道:“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哦,一派胡言?”唐宁看着他,问道:“那黔王世子和他的党羽,包括那些草原人、西域人,现在就在萧家的事情,也是一派胡言了?” 严供奉身体一颤,面色彻底苍白下来。 虽然他一个字都没有说,但他们似乎什么都知道,却又对此不管不顾,是在筹谋着什么吗? 自以为周密的计划,就这样**裸的暴露在别人的眼前还不自知,焉有成功的可能? 唐宁看着他,说道:“你不说,我们就等着看黔王世子的表演了……” 陈舟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唐宁身边,小声道:“大人,苏姑娘在外面等你。” 唐宁看了严供奉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严供奉抬起头,不经意的一撇,看到门口闪过的一道靓丽身影,怔了怔,脱口道:“苏师侄怎么会在这里!” 公孙影瞥了瞥他,说道:“严师兄还不知道吧,苏师侄是刚才那位唐大人的姐姐,虽然是干的,但却比亲的还亲。” 对他们的手段了如指掌的公孙师妹转投陈国朝廷,知晓他们所有行动的苏师侄居然和敌人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严供奉在原地愣了片刻之后,内心终于崩溃,五官扭曲,失声道:“叛徒,你们都是叛徒,我早就知道,不该相信你们女人,不该相信啊……” …… 苏媚这个小叛徒是来通风报信的,黔王世子果然也想要拉拢四大家族,第一个选的就是苏家。 只不过,这一次,他却在苏家那里碰了一鼻子灰。 苏家不帮黔王世子也在情理之中,身为江南第一大族,苏家的日子过的十分滋润,家族雄踞江南,朝中又有靠山,如果端王在夺嫡中胜出,苏家的地位还要再涨一涨。 这种情况下,谁吃饱了撑的,会抛弃这一切,和黔王世子一起造反? 一旦造反失败,百年大族,可就彻底灰飞烟灭,除非真到了危及家族存亡的关键时刻,正常人干不出这种蠢事…… 苏家在江南屹立百年,不会看不清这一点。 让唐宁奇怪的还有一件事情,黔王世子信誓旦旦的想要搅乱江南,是谁给他的自信? 仅江南东道,就有近二十个州,紧急时刻,可以聚集十几万大军,就凭他手下几个玩虫子的,怎么造反? 黔王世子不会仅凭这点班底就像造反,除非他是个傻子。 但能够联合西域和草原,三家伐陈,说明他还是有些脑子的。 苏媚也给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摇头说道:“他不信任我和我师父,没有告诉我们这些。” “不知道就算了,迟早会知道的。”唐宁将一根剥好的香蕉递给她,说道:“你在他们身边要小心一点,这几日就别过来了,免得被她们发现,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苏媚接过香蕉,咬了一口,看着他说道:“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女人心,海底针,莫名其妙的,唐宁不知道她又是怎么了,剥根香蕉就是对她好了吗? 他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们是一家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干姐姐不是姐姐……”苏媚像是想起了什么烦恼的事情,没好气的说了一句,站起身,说道:“算了,我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的脚步又顿住,回头道:“记得留窗,再留根香蕉,我晚上吃……” 江南的香蕉是比京师的好吃多了,唐宁挥了挥手,说道:“知道了……” 从那位严供奉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但唐宁还有两件事情需要解决。 第一件就是要搞清楚黔王世子的倚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清楚他的底牌,自然也没有什么对策。 唐宁看着公孙影,问道:“如果你是黔王世子,想要造反的话,你会怎么做?” 公孙影头也没抬,说道:“我又没造反过,我怎么知道?” 唐宁望向她,说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你有没有造过反?” 公孙影抬起头,说道:“我……” 她说了一个字,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一滞。 其实唐宁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得出了想要的答案。 如果是公孙影想要造反,她一定会用蛊术控制住地方官员以及各方将领------她也真的这么做过。 黔王世子对他能造反成功的事情这么笃定,想来也是有了某种坚定的倚仗。 唐宁看着公孙影,说道:“江南东道还有十几个州我们未曾去过,要麻烦你一个个跑一趟了……” 公孙影显然也想到了什么,面色变的肃然起来,说道:“我马上去!” 要说最不想黔王世子造反成功的,其实不是陈皇,而是公孙影。 所以唐宁很放心的将这个差事交给了她,也只有她才有这个本事,看看江南东道其余州的官员或是守将,有没有被黔王世子以蛊毒控制,若是真有,便帮他们解开,彻底断了黔王世子的后路。 公孙影离开之后,老郑看着他,问道:“你就不怕她做了最后的渔翁?” 老郑的疑问不无道理,黔王世子能下蛊,公孙影也能下蛊,她若是想造反,便能取黔王世子而代之。 “她不会的。”唐宁摇了摇头,对此并不担心。 属于公孙影的时机还没有到来,她目前能做的,只有阻止黔王世子,不让他走在自己前面,对于这件事情,公孙影一定会不遗余力。 这件事情暂且解决了,他的心头只余一事。 唐宁轻叹口气,说道:“苏家啊,怎么就不答应呢……” “大人,他们不答应,我们可以逼他们答应……”陈舟站在他的身后,小声道:“我们可以这般……” 听他说完之后,唐宁看着他,问道:“这是不是太阴险了?” “对阴险之人,行阴险之法。”陈舟看着他,说道:“苏家把持江南这么久,比这更阴险的事情也没有少做,大人这是为民除害……” 唐宁沉着脸,说道:“本官像是会做这种阴险事情的人吗?” “大人自然不会做这种阴险的事情……”陈舟笑着说道:“属下这就安排刘同去做……” 唐宁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陈舟啊,你做校尉真是大材小用了,这次回去,大人向陛下给你要一个朗将当当……” 第五百八十八章 逼上梁山 苏家。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作为润州四大家族之首的苏家,毫无疑问也是江南四大家族之首,白,沈,宋三家,与苏家都有一定的差距。 这数十上百年来,四家明争暗斗不知多少,即便是近几年萧家的快速崛起,也依然没有取代苏家的地位。 此时,稳稳占据江南第一家族之位的苏家之内,看似一切如常,某处厅中,气氛却有些凝重。 宽敞的厅内,只有两人。 苏家家主苏哲坐在主位之上,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摩挲着,难以置信道:“萧家居然是梁国萧氏遗族……” 另一名男子在厅内缓步踱着步子,喃喃道:“梁国亡国已久,他们居然还妄想复国,更是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告知我们,难道他们就不怕苏家告诉官府?” “他怕是有恃无恐。”苏哲站起身,说道:“以我之见,不敢说整个江南,但江南东道,怕是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如若不然,他绝不敢和我们挑明这一切。” 那男子看着他,问道:“大哥的意思是,我们要帮姓萧的?” “我们为什么要帮他?”苏哲看了他一眼,问道:“今唐家如日中天,两位皇子中,陛下明显更偏向于端王殿下,无论是要权势还是富贵,苏家只要等上几年便可,为何要冒此奇险?” “大哥的意思是……”中年男子看着他,问道:“我们向官府揭发他们?” “不。”苏哲挥了挥手,说道:“姓萧的有恃无恐,想必润州也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旦激怒了他,我怕苏家会毁在他手上。” 中年男子面色沉下来,苏家虽是江南第一大族,能够调动起巨大的资源,但到底也只是一个商人家族而已,家丁护院不过百人左右,不可能和准备充分的反贼硬碰硬。 他阴着脸道:“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那苏家应该怎么做才好?” “静观其变。”苏哲重新坐下,说道:“这步棋,无论是进还是退,都有莫大的风险,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进不退,静观其变。”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说道:“若是萧氏失败,连累不了我们苏家,若是他真的成功了,苏家没有与他为敌,他也不至于做得太绝,最多蒙受一些损失,依然能够保全家族……” 中年男子看着他,试探问道:“大哥觉得,他们有可能成功?” “单凭他们,自然不可能。”苏哲长舒口气,说道:“可是还有西域和江南,倘若陈国腹背受敌,或许真有可能挺不过来,这个可能不小,苏家决不能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唐家和端王身上……” 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静观其变的话,苏家可进可退,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被逼到绝路……” 苏哲点了点头,说道:“萧氏造反,必定不会放过吏部的京官,就算他造反不成,若是能帮我们除了那人,就能为京师那边省下许多麻烦……” 中年男子想了想,说道:“他们不除,我们趁乱也能放把火,毕竟京师那边这次可是特殊关照过的……” 苏哲点头道:“这件事情,你可以安排……” 他话未说完,房间之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苏哲语气顿住,望向外面,皱眉道:“怎么回事?” 苏家院内,数十名身披甲胄的人影从门外涌入,为首的一人站在院中,大声道:“谁是苏家主事之人?” 一名管家跑过来,问道:“小人是苏府管家,不知官爷有何要事?” 刘同看了他一眼,说道:“昨日潜入驿站刺杀我家大人的一名刺客跑了,我们怀疑他躲进了你们苏府……” 他看了看身后,挥手道:“给我搜!” 那管家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刘同,急忙道:“官爷,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里是苏府,苏府怎么可能窝藏人犯呢?” 刘同将银票揣进怀里,看着他,大怒道:“你敢贿赂我,兄弟们,苏家肯定有问题,给我仔细的搜,狠狠的搜!” 苏府管家面色大变,苏哲从房内走出来,看着刘同,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有官府的搜查令吗?” 刘同将刺史府派发的搜查令扔给他,说道:“刺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窝藏人犯,以同罪论处,怎么,你要拦着吗?” 苏哲看着他,问道:“若我们要拦呢?” 锵! 刘同将腰间的长刀出鞘,遥遥指着他,说道:“格杀勿论!” 在他做出这个动作的同时,从方哲身后走出两名老者,目光死死的盯着他。 被两名老者看着,刘同感觉自己像是被两条毒蛇盯住,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再次看向两人的时候,不怒反笑,大声道:“兄弟们听好了,苏府极有可能窝藏人犯,若有人敢阻挠公事,格杀勿论!” “慢着。”苏哲走出来,对身后的两名老者挥了挥手,说道:“苏家有没有窝藏人犯,各位搜了就知道了。” “算你识相。”刘同看了他一眼,望向身后,大声道:“给我搜!” …… “那是二老爷最喜欢的花瓶,他们居然给砸了……” “三夫人的那套紫檀木柜子,也被他们拆了!” “这些都是什么人啊,苏家得罪他们了吗?” “老爷怎么也不管管啊……” 苏府。 丫鬟下人们站在院子里,看着那些人将整个苏家翻的一团乱,苏家摆放在外面的珍奇宝贝,更是不知道被毁坏了多少,个个面露惊恐之色。 “他们是故意的!”中年男子面露怒容,忍不住迈出一步,却被苏哲伸手拦下。 他转过头,愤怒道:“大哥,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破坏苏家?” 苏哲面色平静,一遍摩挲着手指,一边说道:“先看看它们想要干什么。” 苏府,某处被翻得凌乱的房间。 刘同看着陈舟,问道:“老陈,这里真的窝藏了人犯?” 陈舟挥了挥手,说道:“哪有什么人犯,这都是大人找的借口而已。” 刘同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说道:“没有人犯,大人为何这么折腾苏家,难道苏家曾经得罪过他?” “得罪大人的不是苏家,而是京师唐家,可谁让他们和唐家有关系呢?”陈舟看了他一眼,说道:“大人的小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大人和唐家仇深似海,苏家和唐家的关系又这么密切,这一次,不把苏家搞得鸡犬不宁,大人怕是不会罢休的。” 刘同看着他问道:“到底是怎么个鸡犬不宁法?” 陈舟望了一眼窗外,说道:“这还不简单,每天来苏家搜上一次,哪天准备上一身龙袍,两件凤冠,就说是从苏家搜出来,这样一来,苏家造反的帽子就摘不掉了,我们趁机将苏家人全都拿下,押送京师,再把他们的家产查抄,上交国库,陛下这次让唐大人来江南,就是为了捞钱的,苏家这么富,陛下会放过吗?就算到时候唐家在朝堂上为苏家说清,看在银子的份上,陛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同侧身望了一眼窗外,拍了拍手,笑道:“妙啊……” 窗外,一名苏家下人听着里面的对话,双腿颤抖,额头汗如雨下,听到里面有脚步声传出来的时候,拔腿便跑…… …… “你说什么!”苏哲身边的中年男子望着一名苏家下人,面色狂变,抓住他的衣领,大声道:“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三夫人! 苏府下人看着中年男子,信誓旦旦的说道:“千真万确,都是我刚才躲在门外听到的。m.x23us.com” 他面色苍白,说道:“假的,都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刺杀,也没有人犯,这是有人故意要害我们苏家,他们还说,要每天来苏家搜查一遍,还要用龙袍凤冠来栽赃苏家谋反……” 中年男子放开他的衣领,怔怔的退后几步,面色陡然苍白下来。 苏家作为江南第一大族,这么多年屹立不倒,连地方官府都要给他们三分薄面的原因在于,官府会和苏家讲道理。 他们不会用这种栽赃陷害的招数来对付像苏家这样的超级家族------虽然苏家这些年没有少用这样的招数来对付别人,虽然他正准备用比这更激烈的方法去对付那唐宁。 可他们还没有出手,对方居然先下手为强,比他的办法更加狠毒,出手便是死手。 苏家到底是民不是官,自古民不与官斗,尤其是在官府不讲道理的时候,他们是怎么都斗不过的。 刘同带人从苏家走出来,对站在院内的两人拱了拱手,说道:“对不起啊,看来人犯真的不在苏家……” 说完便回头看着数十名利刃成员,说道:“弟兄们,走吧。” “且慢。”刘同走了两步,便被苏哲叫住。 刘同回过头,问道:“还有事?” 苏哲走上前,笑问道:“敢问昨夜驿站遇刺的是哪位大人,伤的重不重?” 刘同看了他一眼,说道:“那贼子行刺的是左骁卫中郎将、吏部代侍郎唐大人,不过他没有得逞,如果你们知道那人犯的消息,要立刻禀报官府啊……” “一定一定。”苏哲拱了拱手,说道:“诸位慢走。” 刘同带着利刃成员,大张旗鼓的进来,又大摇大摆的离开,只留苏府一地狼藉。 中年男子拳头紧握,看着苏哲,咬牙道:“大哥,那唐宁如此阴险狡诈,他是官,如果真要硬来的话,岂不是要置苏府于死地?” 苏哲没有说话,转身走进身后的房间,看着凌乱的房间,地上摔碎的茶盏,许久才开口道:“告诉黔王世子,就说他的提议,苏家同意了……” …… 萧府。 一名青年看着黔王世子,犹豫道:“世子,苏家不接受我们的拉拢,如果他们告知官府……” 黔王世子挥了挥手,说道:“苏哲是老狐狸,他不会这么做的。” 那青年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说道:“苏家是江南第一大族,若能争取到他们,必将成为我们起事的一大助力,真是可惜了……” 他话音落下,有一名下人走进来,抬头说道:“世子,苏家派人来了……” 黔王世子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难道他们想通了?” 苏府管家走到厅内,对黔王世子拱手躬身,说道:“见过世子。” “免礼免礼。”黔王世子亲自迎上来,说道:“苏管家来我萧府,有何事情?” 苏府管家道:“小人奉家主之命,带一句话给世子。” 黔王世子看着他,问道:“什么话?” 苏府管家道:“家主说,世子的提议,苏家同意了。” “好!”黔王世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苏家主果然慧眼……” 他一脸笑容的看着苏府管家,说道:“你们放心,只要你们真心助我,本世子一定不会亏待你们苏家!” 苏府管家看着他,又道:“家主希望世子能答应苏家一个条件……” 黔王世子道:“但说无妨。” 苏府管家抬起头,说道:“家主希望,世子起事之后,能够将吏部代侍郎唐宁交给苏家处置。” “你说那唐宁?”黔王世子笑了笑,说道:“就算苏家主不说,本世子也不会放过他,待我们捉住他之后,交给苏家处置便可。” 那管家拱手道:“那小人就回府禀报家主了。” 目送着苏府管家离开,黔王世子笑了笑,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苏哲果然是个聪明人,有苏家相助,我们便如虎添翼……” 他身旁之人立刻拱手道:“恭喜世子……” 几人走回去的时候,另一边,一道身影缓缓走出府门。 一人望向那边,诧异道:“这么晚了,苏姑娘去哪里?” 另一人道:“苏姑娘好像最近都是晚上出去,早上才回来……” 黔王世子面色阴沉,却只是望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对他而言,复国是头等大事,在这个紧要时机,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分神。 待到此事过去,一些该处理的事情和人,再处理也不迟…… …… 夜已深,驿站之内,唐宁的房间依然亮着灯火。 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份资料,是他让润州刺史送过来的。 润州是江南的经济中心,朝廷自然也会牢牢把控地方官员,不会让他们和江南豪族同流合污。 除此之外,朝廷对于控制江南,还有一些别的手段。 他也是刚才才知道,四大家族之一的白家,便是朝廷扶持起来,和江南豪族分庭抗礼的。 这份资料上罗列的,都是苏家的一些罪证,这上面涉及到的罪名很多,资本的积累,离不开肮脏与血腥,像苏家这样的大族,屁股底下没有一个是干净的。 当然,只要苏家没有犯什么大错,朝廷也不会因为这些去难为江南第一大族。 朝堂之上的,真正身家干净的人不多,只要他们站队正确,这些小错,都算不了什么。 但一旦站队错误,这些小错,就有可能将他们推向深渊,万劫不复。 这上面还有白家家主的一份信笺,提醒他小心苏家,信上说,他和苏家家主谈及吏部代侍郎唐宁的时候,苏哲曾经说过要好好“照顾照顾”他。 以唐宁和唐家的关系,这个“照顾”,自然不会是关照的意思,想来应该是在他来江南之前,唐家就特别叮嘱过他们了。 唐宁不愿意平白的受人照顾,所以他决定和苏家互相关照。 他将这些资料收起来,准备休息的时候,才发现苏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睡得正香。 她的失眠症不是由于外在原因导致的,而是心病,也不知道孙神医有没有办法,可惜他云游四海,踪迹难觅,目前只能先继续下去…… 好在这里是江南,要是让唐夭夭知道苏狐狸晚上和他同睡一张床,即便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是他想象不到的修罗场…… 唐宁重新抱了一床被子,在她旁边和衣而睡,心头莫名其妙涌起的一种不安感,却让他一时间难以入眠。 …… 清晨,润州驿站。 天色未亮,陈舟习惯性的第一个起床,洗漱之后,来到院子里练习鞭法。 他虽然使得是刀,但没有人知道,他最擅长的,其实是鞭法。 他只是抖了抖手腕,耳边便传来一声裂帛般的声响,地面泥土飞溅,被鞭首击出一个浅坑。 青砖尚且如此,这一鞭落在人身上,便是一个血洞,打在致命处,必死无疑。 他正欲甩第二鞭的时候,外面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陈舟收起鞭子,走到门口,打开大门,看着站在门口的女子,表情先是一怔,揉了揉眼睛,再次望过去的时候,震惊道:“三,三夫人!” 第五百九十章 唐夭夭从门外大步走进来,看着陈舟,问道:“你们家大人呢,起床了吗?” “还,还没……”陈舟怔了一瞬之后,立刻回过神来,说道:“夫人旅途劳累,请您先移步前堂等一等,我去通知大人。” “不用了。”唐夭夭挥了挥手,四下望了望,说道:“他住哪间房,我自己去叫他。” 陈舟身体一颤:“这……” 唐夭夭看着他,狐疑道:“你不知道他住哪间房?” 如果连自家大人住哪里都不知道,那他这个亲卫做的也太不称职了,这么回答,也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可若是真的将夫人带过去,他这个亲卫怕是也做到头了…… 看着一脸期待的唐夭夭,陈舟还是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我带夫人过去……” 此时天色未亮,驿站之内,一道人影都没有。 陈舟带着唐夭夭,穿过了两道门,走进某座院子,刚刚踏进院门,便大声喊道:“大人,三夫人到了……” “大人起床了吗?” “大人,三夫人来江南了……” …… 短短几步路,陈舟便喊了十几声,声如洪钟,怕是隔壁院子的人也会被吵醒。 唐夭夭走到门口,唐宁的房门紧闭,陈舟正打算大声叫门,被唐夭夭挥手打断。 “你不用叫了,我自己进去。”唐夭夭对陈舟说了一句,走到窗前,摇头道:“还是这么粗心,睡觉居然不关窗户……” 她将窗户开的更大,轻轻一跃便从窗外翻了进去。 陈舟怔怔的站在原地,愣了一瞬之后,便双手合十,嘴里念叨了几句,再次看了房门一眼,默默的走远。 房间之内,唐宁睁开惺忪的睡眼,喃喃道:“吵什么……” 他刚才正梦到和唐妖精激战三百回合,最终骑在她身上,一雪前耻的时候,居然听到了陈舟的声音,惊醒了他的美梦。 昨天晚上和苏媚商量了一些事情,睡的很晚,醒来的时候,习惯的摸了摸身旁,苏媚已经不在了。 她每天都是夜深了才过来,天不亮就走,唐宁对此已经习惯,正要睡一个回笼觉,继续和唐妖精大战,翻过身的时候,发现床边多了一道人影。 看到站在他床边的唐夭夭,唐宁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醒,他还有美梦成真的机会。 唐夭夭看着睡眼朦胧的唐宁,抬起手正要说话,却被他顺势牵住手,再一用力,就被他拽到了床上。 唐宁紧紧的搂着她,闭上眼睛,含糊的说道:“少废话,再战三百回合……” 唐夭夭躺在床上,被他搂在怀里,脸色羞红,一颗心砰砰直跳,伸手便要推开他,伸出手之后,最终却只是轻轻的放在了他的胸口上。 她抬头看了看再次睡着的唐宁,身体扭动了几下,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担心再一次错过他们,日夜兼程之下,她今天早上才抵达润州,也已经很累了,躺在唐宁的怀里,很快便睡着了…… 陈舟站在院中,注意力却全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之中。 等了好久,他想象中那种鸡飞狗跳的场面也没有出现,房间里面还是一片安静……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想了想之后,这丝疑惑就变成了敬佩。 …… 唐宁昨夜的一觉睡得十分香甜,就连睡醒了之后,也觉得怀里软软的,香香的…… 昨夜和他一起睡的是苏媚,那他现在怀里搂着的也是-------想到这里,唐宁心中一震,顿时睡意全无。 他和苏媚睡归睡,但都是各睡各的,连衣服都不脱的那种,睡着睡着睡到他的怀里,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下一刻唐宁就意识到他怀里的不是苏媚。 因为尺寸不太对。 与其说是在抱着苏媚,倒不如说是和搂着唐夭夭的感觉一模一样。 唐宁低头看了看,看到的果然是唐夭夭。 唐夭夭现在在京师,不可能出现在江南,这个梦做得够真实也够久,远在江南,想要见她们,也只有在梦中了。 唐宁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说道:“下次记得带她们两个一起过来……” 唐夭夭睁开眼睛,问道:“醒了?” 唐宁诧异的看着她,“你还会说话?” 他做的梦,梦里人从来都是不会说话的,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梦里听到唐夭夭的声音,居然还是如此的清晰,清晰的和真的一样。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是在做梦?” 唐宁看着她,想了想,说道:“你掐我一下。” 陈舟站在院子里,听到房间里传来的一声惨叫,面色变了变,看着飞快走过来的几名利刃成员,挥了挥手,说道:“走走走,大人没事……” 房间之内,唐宁又惊又喜的看着唐夭夭,问道:“你怎么来了!” 唐夭夭对他惊喜的表情很满意,随口说道:“来看看江南的生意,顺便看看你。” 她的口是心非唐宁当然了解,她到底是来看人还是看生意,他心里有数。 唐夭夭说完,又低头看向床上,说道:“你一个人睡觉,为什么要盖两床被子?” 唐宁看着唐夭夭,解释道:“江南的夜里有些冷,盖两床被子暖和……” 他如果说另一床被子是苏媚睡的,这一出夫妻重逢的感动戏码立刻就会变成人伦惨剧。 要是在床上看到苏媚,她可能会以为他来江南就是为了私会苏狐狸,他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 唐妖精的到来,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唐宁有些庆幸她来的不早不晚刚刚好,要是再早半个时辰,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起床洗漱,走出院子,陈舟站在院外,立刻躬身道:“见过大人,见过夫人……” 唐宁看了看他,才意识到早上听到的声音不是错觉…… 院外,老郑正蹲在地上刷牙,头也没抬,诧异道:“苏姑娘今天怎么走的这么晚?” 唐夭夭面色一变,问道:“什么苏姑娘?” 老郑抬起头,看到站在唐宁身边的唐夭夭,将漱口水咽了下去,抹抹嘴,说道:“唐姑娘,早……”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什么苏姑娘?” 老郑怔了怔,问道:“我刚才有说什么苏姑娘吗?” 唐夭夭沉着脸,说道:“有!” …… 是夜,驿站之内。 苏媚在萧府,除非她主动过来,否则唐宁根本见不到她,也不可能和她传递消息。 唐宁坐在桌旁,看着坐在对面,对他怒目而视的唐夭夭,心中期待苏媚今天晚上千万不要过来。 “吱呀……” 他的心里刚刚浮现出这个念头,房间窗户的缝隙便逐渐变大,苏媚从外面跳进来,说道:“这次的事情过后,你在江南多留几天吧,回到京师就很少有机会一起睡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与她无关【补更】 苏媚进来之后,便顺手关掉窗户,脱了外衣,这才转头望向房间之内。顶 点 x 23 u s 然后她又顺手将外衣穿上。 唐夭夭站起身,看着苏媚,面色不善。 唐宁觉得很冤枉,如果他和苏媚真的有什么也就罢了,偏偏他只是苏媚治疗失眠的安眠药。 安眠药有罪吗? 显然没有,可是唐妖精不会信。 他看向唐夭夭,说道:“我可以解释。” 唐夭夭面无表情道:“你出去。” 唐宁看了看苏媚,给了她一个眼神,转身走出去,然后将房门带上。 那个眼神的意思是让她不要难为唐妖精,眼下的情况,虽然看起来苏狐狸处在下风,但要是真的斗起来,唐妖精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他走到院子里,陈舟站在院中,面有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大人,苏姑娘刚才没来得及听我解释就进去了……”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怪你。” 自己种下的因,自然要自己品尝苦果,他只希望里面一会儿不要打起来,他们两个要是打起来了,唐宁拦都拦不住。 为了以防万一,他想了想之后,看着陈舟,说道:“去将老郑叫来。” 如果一会儿里面真的打起来了,也只有老郑能控制场面,这件事情是他挑起来的,他就要负责到底。 老郑迈着步子走进来,唐宁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老郑并未否认,看着他,说道:“这么漂亮的姑娘,总不能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跟着你,你总得给别人一个名份……” 唐宁恼怒道:“她是我姐姐!” 老郑撇了撇嘴,说道:“说的像是你家如夫人不是你妹妹一样……” 形势比人强,这笔账唐宁先和他记着,等他再练上几十年,他就不信走路都要拐杖的老郑还能打得过他? 房间之内。 苏媚自顾自的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说道:“这不是唐家三夫人吗,你怎么来江南了?” 唐夭夭怒视着她,咬牙道:“狐狸精!” “我也这么觉得。”苏媚耸耸肩,丝毫不在意的说道:“我本来就是一只不要脸的狐狸精,你不知道,京师一大半的女人背后都叫我狐媚子的……” “你……”唐夭夭指着她,语气一滞。 苏媚这么大方的承认,她反倒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了。 她气的胸口一鼓一鼓,冷哼道:“狐狸精!” 苏媚瞥了她胸口一眼,意外道:“几个月不见,好像比以前大了些……” 唐夭夭低头看了看,下意识的脱口道:“真的?”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胸口挺得更高,瞪着她,怒视道:“狐狸精!” 苏媚抓着自己的左手手腕,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一个红色印记。 唐夭夭看了一眼,表情怔住。 作为女子,她自然知道“守宫砂”的存在,这种药物涂抹在女子身上,终年不会消去,只会随着贞操的消失而消失。 只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会点上守宫砂,她虽然没有见过,却也听过。 狐狸精的守宫砂还在,岂不是说她还是处子之身? 这怎么可能,他们天天睡在一起,怎么可能还------想到自己,唐夭夭脸色一红,便没有再想下去了。 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她再次看了苏媚一眼,心中的怨气已经消散了大半。 她看着苏媚,拿出三夫人的气势,说道:“你解释吧。” “很简单。”苏媚看着她,说道:“我有失眠症,只有睡在他身边我才能睡的安心,他是我的药,仅此而已。” “谁是你的药!”唐夭夭瞪了她一眼,不满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能和别人的相公睡在一起,你这样以后还怎么嫁人……” “谁说我以后要嫁人了?”苏媚目光望着她,看的唐夭夭有些心虚的时候,才轻叹口气,说道:“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那么好的运气吗?” 唐夭夭按捺住心中的得意,瞥了瞥嘴,说道:“我有什么好运气……” 苏媚看着她,问道:“能嫁给真心相爱的人,还不算好运气吗?” 唐夭夭脸色通红,“谁,谁真心相爱了,我们是朋友,要不是迫于无奈,我才不会假装嫁给他!” “原来你们是假成亲……”苏媚看着她,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有什么理由管我们的事情呢?” 唐夭夭双手叉腰,说道:“虽然我们是假成亲,但也是拜过堂入过洞房的,只要我还在唐家一天,就是唐家三夫人,就有理由管外面的狐狸精……”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为他不值,他那么喜欢你,原来你只当他是朋友,我这就去告诉他,让他死了这条心……” “你站住!”唐夭夭有些惊慌的站起来,说道:“也,也不都是朋友,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的,一点点……” 说完她便看着苏媚,撇了撇嘴,说道:“他喜欢谁,你怎么知道?” “他们男人心里在想什么,我都知道。”苏媚笑了笑,看着她,问道:“想不想知道,他最喜欢的女子是谁?” 唐夭夭装作不经意的看向她,问道:“谁?” 苏媚贴近她的耳边,小声道:“就不告诉你。” “你!”唐夭夭气的胸口又鼓了起来,冷哼一声,说道:“谁稀罕知道!” 苏媚却并没有因为惹恼了唐夭夭而有任何的得意,目光望向她,面色复杂,许久才道:“其实在所有人里,我最羡慕的就是你……” 唐夭夭看着她,不确信道:“羡慕……我?” 她想不通武功比她好,长得比她漂亮,连胸都比她大的女人需要羡慕她什么…… 苏媚叹息口气,说道:“如果我们能换一换,便是让我不这么漂亮,就算变的和你一样,我也愿意……” “我才不和你换……”唐夭夭话说一半,愣了一下,随后便大怒道:“喂,狐狸精你什么意思……” 苏媚却没有再多说,摆了摆手,说道:“走了……” 她打开房门,唐宁迎上来时,苏媚挥了挥手,说道:“和你家夫人好好解释解释……” 说罢,她便径直走到院中,唐宁回头的时候,看到一道孤零零的身影飞过院墙,她的身影消失之后,天空只余孤零零的月亮。 他走进房中,唐夭夭余怒未消,不满道:“你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才离开京师几天,你就和她睡在一张床上了,要是离京一年,你们是不是连小狐狸都会生出来……” 唐宁连忙解释道:“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夭夭怒道:“那是什么样,你倒是解释啊……” 唐宁道:“你听我慢慢解释……” 唐夭夭捂着耳朵,不住的摇头:“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回去和小意解释吧……” …… 润州繁华,夜里还要更盛白天,从来都不设宵禁。 夜市之上,叫卖声络绎不绝,无论是衣帽扇帐,盆景花卉,还是鱼鲜猪羊,糕点蜜饯,时令果品,应有尽有。 润州主街之上,夜里与日间无异,坊巷市井,买卖并朴,酒楼歌唱,直至天明行人方稀,到那时,也已经有早市的摊贩,早起准备了…… 此时正是夜市初开,城内最热闹的时候,某条街巷今日又新开了一家青楼,鞭炮锣鼓齐鸣,又有一道道烟花拖着长长的尾巴冲上夜空,炸裂开无数银花。 烟花盛景,难得一见,街头的百姓纷纷停下脚步,抬头观望,叫好声惊叫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一道身影缓缓的行在人群中,面对着璀璨的烟花,也没有抬头望上一眼。 夜空的火光照亮了她那比烟花还要璀璨的侧脸,明艳了这一方天地。 这天地是热闹的,这热闹却与她无关。 第五百九十二章 通情达理三夫人 不知道苏媚和唐夭夭说了什么,她看起来虽然很生气,但却没有再计较刚才的事情。 相比于大大咧咧,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唐夭夭,唐宁其实更担心苏媚,她看似更加成熟稳重,却因为身世经历的缘故,内心比任何人都柔软。 他想了一会,目光望向唐夭夭的时候,发现她的眼神很危险。 唐夭夭眯起眼睛,问道:“你还在想那狐狸精?”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看着她,说道:“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虽然晚上在苏媚那里没有占到半点便宜,但知道了事实不是像她想象的那样之后,唐夭夭的心情整体还不错,重新坐下,说道:“讲吧……” 唐宁倒了两杯茶,坐下之后,才道:“从前有一家四口,为了躲避灾荒,举家逃难。一个五岁的小姑娘,跟着爹娘和弟弟四处奔走,每天只能喝一点稀粥,即便这样,她们的粮食还是不够了,再后来,爹娘为了养活弟弟,将她一个人抛弃在路上……” “为了能活下去,她吃过树叶,吃过树皮,还因为和别人抢一块新鲜的树皮差点被活活打死……” …… 生下来就是首富之女,从来没有因为吃饭的问题发愁,更没有吃过树叶树皮的唐夭夭紧张的看着他,问道:“后来呢,小姑娘怎么样了?” “后来小姑娘被人救下了。”唐宁喝杯茶润了润嗓子,说道:“救她的人供她吃,供她穿,还教她功夫……” 唐夭夭松了口气,说道:“救她的人真是一个好人。”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救她的人,只是看中了她的资质,教她功夫,也是想要她为自己做事,她只当她是一个工具,每天让她拼命的练功,不允许她休息……” 唐夭夭虽然从小娇生惯养,但却没有大小姐脾气,反而容易同情心泛滥,京师牙行里卖的那些女孩子,全都被她买了下来,闻言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小姑娘已经够可怜了,救她的人还这么对她,他还是人吗!” 骂完她才看向唐宁,问道:“后来呢?” 唐宁舒了口气,缓缓道:“后来,小姑娘慢慢的长大,她从小就生的漂亮,长大了以后,更是成为了颠倒众生的绝世美人,被无数人追捧……,只是,她的命运,也彻底掌握在了别人手里,她被逼着帮她们做事,很少能够休息,也因此患上了失眠症,每天晚上都难以入眠……” “颠倒众生,绝世美人……”唐夭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他,问道:“这个小姑娘就是狐……,是苏媚?”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别人只知她是京师第一美人,却不知道她的身后,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唐夭夭便是唐宁口中的“别人”,苏媚在京师的名气之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也只知道她是京师第一美人,有无数人倾慕,却不知道她的身世如此坎坷,被父母抛弃,被恩人利用,举世无亲…… 只看苏媚平日里表现出来的,也绝猜不到这一点。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苏媚为什么要羡慕她。 她的心里忽然有些难受,看着唐宁,问道:“可她为什么和你一起睡的时候就没有失眠症了?” 唐宁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唐夭夭想了想,咬咬牙道:“那……,明天让她睡在你的房间吧,等她睡着了,你再去另一个房间睡,她毕竟是姐姐……” 唐宁对唐夭夭的了解比她自己还要深,嘴硬心软,容易同情心泛滥,看似刁蛮傲娇,其实通情达理,这也是她最可爱的地方。 “明天再说吧。”唐宁走到门口时,远处的天空有烟花炸裂开来,他驻足观赏了片刻,才关上房门。 唐夭咬瞥了他一眼,问道:“干什么?” “睡觉啊。”唐宁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还不睡吗?” 唐夭夭道:“我……,我睡另外一间。” “不用那么麻烦了,反正又不是没有睡过……”唐宁帮她铺好被子,说道:“唐家三夫人来江南,却只能分房睡,让他们看到,还以为我怎么样呢……” 唐夭夭冷哼一声,暗喜道:“睡就睡,怕你啊……” …… 小别重逢,**才是正常的发展,要不然利刃这些家伙还以为他不行,在手下面前,不能丢了这个面子。 唐夭夭来江南,的确不是专程来看他的,唐家在江南也有产业,虽然他们在江南的生意做的没有灵州和京师那么大,也不能和四大家族相比,却也能让她找个借口来江南看看。 唐宁这两天没有什么事情,公孙影外出执行重要任务,润州的官员考课,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黔王世子在准备起事造反,苏家决定为他们提供助力…… 唐宁在等他们造反的期间,还可以陪唐夭夭逛一逛,带她尝尝润州的美食,看看江南的风景。 古来大诗人都对江南不吝赞美之词,江南也当的起各种夸赞,除了连绵的梅雨让人难以忍受之外,江南的气候、美景,的确更宜居一些。 小船行至某处时,唐夭夭脚尖点了点,从河中心飞到岸边,看的乘船的船夫手中的桨都掉进了水里。 唐宁留下了一锭银子,算是赔桨的钱,然后便学着唐夭夭的样子------要不是上岸的时候唐夭夭拉了他一把,他可能会飞到河里。 唐宁现在已经能够接受她不如唐夭夭或者苏媚的事实,武功再厉害又能怎样,晚上还不是要和他睡一张床? 唐夭夭白了他一眼,指了指前方,说道:“那里就是我们家的铺子了……” 前面是唐家的铺子,却不是他们家的铺子,幸亏唐财主不在这里,否则一定会以为他诱拐他的女儿是为了图唐家的财产。 其实唐宁对银子没有一点兴趣,在他眼里,唐妖精要比那些冷冰冰的银子重要多了。 唐宁和唐夭夭走进铺子,一名管事抬头看了看,立刻走出来,躬身道:“小姐好,姑爷好……” 唐宁对这管事有些印象,应该是这次从京师和唐夭夭一起过来的。 唐夭夭左右看了看,问道:“周叔叔呢,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了……” 那管事道:“周管事在后面,我去叫他……” 唐夭夭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说道:“周叔叔以前在灵州,后来负责江南的生意,我有十年没有见过他了……” 不多时,那管事便领着一人从后方走出来,一名中年人拄着拐杖,步子却迈的飞快,他走到唐夭夭面前,激动道:“这么多年不见,小姐都长这么大了……” 他说完又看向唐宁,说道:“这位就是姑爷吧,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和小姐天造地设……” 唐夭夭看着他的一条腿,皱眉道:“周叔叔,你的腿怎么了?” 周管事笑了笑,说道:“以前不小心伤到的,现在已经不碍事了……” 在铺子内打扫的一名伙计转过头,脸上露出愤慨之色,小声道:“什么不小心伤到的,还不是被苏家那些狗贼给打的……” 周管事瞪着他,沉声道:“柱子!” 那伙计看了他一眼,无奈的转身走出去。 “站住!”唐夭夭看着那伙计,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五百九十三章 这是喜欢 那伙计愤慨道:“还不是因为唐家玉行的生意比苏家好,抢了他们的生意,苏家三公子就带人打断了周管事的腿……” 除非是垄断,不然商人为了生意竞争的情况十分常见,这些竞争,有些是良性的,有些是恶性的。m.x23us.com 苏家仗着自己是江南第一大族,自然可以肆意欺辱这些小商人,这在他们眼里,都不是什么大事。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官府呢,官府就不管吗?” “官府,官府哪敢管苏家?”那小伙计道:“苏家不找他们的麻烦,他们就要烧香拜佛了……” 唐夭夭脸上露出怒容,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岂有此理!” 唐宁心疼的抓起她的手揉了揉,说道:“别生气,官府不管,我们管……” “万万不可。”周管事急忙道:“姑爷和小姐刚来江南,不知道苏家的本事,这里是润州不是京师,我们斗不过苏家的……” “润州也是陈国国土,只要在陈国国土,就要讲王法。”唐宁看着他,说道:“陈国姓赵不姓苏,除了陛下,谁都得讲王法。” 唐宁看着那伙计,说道:“帮周管事备一辆车,去刺史衙门。” 周管事面色焦急,急忙道:“姑爷,小姐……” “放心,区区一个苏家,还不敢和朝廷作对。”唐宁挥了挥,说道:“在刺史衙门等我们。” 说罢,他便牵着唐夭夭的手走出去。 刚才他只是帮唐夭夭揉了揉手掌,现在则是十指相扣,唐夭夭装作没有意识到,偏过头看着他,问道:“那个苏家很厉害?” 唐宁道:“江南第一大族,就是苏家。” “第一大族……”唐夭夭有些犹豫,问道:“官府真的敢管他们吗?” “官府管不了,我管。”唐宁看着她,说道:“冲着周管事的那一句“姑爷”,我也不能让他受委屈啊……” 唐夭夭心里甜蜜蜜的,和他手牵手走在街上,某一时刻,心中居然冒出了就这样永远留在江南的想法。 下一刻她就为产生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心里对小如小意连说了几声对不起,要是他们永远留在了江南,她们两个怎么办,还是只多留十天半个月吧…… 唐宁先回了驿站一趟,带上了陈舟和刘同他们,才和唐夭夭一起去刺史府。 周管事他们已经到了,在府门口焦灼的踱来踱去,看到唐宁和唐夭夭过来,面有难色的说道:“姑爷,小姐,我们回去吧……” “来都来了,进去坐坐吧。”唐宁笑了笑,大步走进去。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润州刺史府,前几次都是润州刺史和地方官员亲自迎接的。 刺史府的小吏见到他,便飞快的往后衙跑,不一会儿,润州刺史就匆匆的走出来,拱了拱手,说道:“唐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 其实润州刺史的官职要比唐宁大了整整两级,但一来他是京官,又是吏部官员,二来润州正乱,剿灭叛逆才是头疼大事,即便官职再大,他见了唐宁,也得恭恭敬敬的。 周管事看着唐宁,怔怔道:“大人?” 润州刺史他有幸见过几次,每一次都是众星拱月般的被人簇拥在中间,还是第一次见他摆出这种下位者的姿态。 那名从京中来的管事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周管事望向唐宁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倒是没有什么大事。”唐宁看着润州刺史,说道:“只是有件案子,牵扯到一位朋友,便和他一起来刺史府报案……” 他看向周管事,说道:“有什么冤屈,你和刺史大人详述便是。” 知道了唐宁的身份之后,周管事心中对于苏家的惧怕已经一扫而空,将事件原原本本的和润州刺史说了一遍。 “岂有此理!”润州刺史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说道:“你放心,此事本官一定给你做主!” 他看向后方,说道:“来人,去将苏杰给本官带来!” 苏杰便是苏家三少,数日之前,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商人而得罪苏家,但现在情况不一样,有尚方宝剑在,润州城的真正主事之人,已经变成了眼前这位。 如今正值江南大乱,苏家得罪了这位,能不能坐稳四大家族之位尚且未知,这是一个根本不用犹豫的选择。 来刺史府之前,周管事从未想过润州刺史处理苏家之事的时候,竟会如此的干脆利落,拱了拱手,说道:“谢谢大人……” 润州刺史挥了挥手,说道:“不必称谢,本官是润州的父母官,这都是本官应该做的……” …… 苏家。 一名刺史府的捕快看着苏府管家,说道:“奉刺史大人之命,前来捉拿人犯苏杰,请你们配合。” 苏府管家皱眉看着他,问道:“敢问我家三公子所犯何罪?” 那捕快面无表情道:“到了衙门就知道了。” 苏府某处院中,一名青年抱着树,大声道:“我不去,我不想进大牢,你们好大的胆子,敢抓我们苏家的人!” 一名捕快抓着他,想要将他从树上拽下来,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三公子若是无罪,一会儿就能回来……” “我不去!”青年死死的抱着树,大声道:“不就是一条人命吗,他们要多少钱,本公子给他们……” 那捕快看着他,不确信道:“人命?” 他再次看了苏家三少爷一眼,望着后方一人,说道:“记下来……” 苏家三少爷最终还是被刺史衙门的人带走了,在这个过程中,苏家家主全程都没有出面。 某处偏厅之中,苏哲轻轻抿了一口茶,看着走进来的一人,问道:“走了?” 苏振点了点头,说道:“苏杰被他们带走了,润州刺史疯了不成,因为这点事情,就来我们苏家要人?” “不是润州刺史……”苏哲摇了摇头,说道:“看来,他是真的要将我苏家赶尽杀绝啊……” 他轻轻的盖上茶杯的盖子,说道:“告诉黔王世子,可以开始了……” …… 和唐宁有生死之仇是唐家不是苏家,犯人也分主犯和从犯,苏家顶多算是唐家的狗腿子,犯罪未遂的从犯。 他其实没想着将苏家赶尽杀绝,但造反是重罪,是诛九族的重罪,一人造反,往往会牵扯到数百人之多。 苏家与唐家互为姻亲,连唐水的母亲也是苏家人,若是苏家真的造反,唐家登时便废,可唐水也同样不能幸免…… 唐宁愿意看到唐家废掉,却不想看到苏家满门数百人排着队等待抄斩,也不想让唐水被牵扯其中,对他来说,达到目的虽然重要,但过程同样重要。 苏家劣迹累累,应该得到惩治,但不应该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想着这些事情,唐夭夭从门外走进来,看了看窗外,问道:“她今天怎么还没有过来?” …… 萧府,某处幽静小院。 白锦推开房门,走进去,看着坐在桌前发呆的苏媚,问道:“今天晚上不出去?” 苏媚没有抬头,轻声道:“他的三夫人来了,以后都不出去了。” 白锦瞥了她一眼,问道:“京师多少没有成家的年轻俊彦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对他们不屑一顾,却为另一位有家室的男人魂不守舍,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苏媚看着她,说道:“你说过,这是贱。” 白锦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是喜欢。” 第五百九十四章 帝惊! 房间之内,白锦看着苏媚,问道:“以你的样貌,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为什么偏偏选了他?” 苏媚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轻笑道:“他对我好。顶 点 x 23 u s” 白锦道:“只要你愿意,会有人对你比他更好。”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可他们都不是他。” “情字伤人。”白锦看着她,说道:“你的资质,比起当年的公孙影还要胜上几分,公孙影被情所误,希望你不要步她的后尘。” 苏媚抬起头看着她,说道:“我倒是觉得,公孙师叔比你活得有意思……” 白锦眉头皱起,反问道:“她?” “她至少知道,什么是喜欢。”苏媚看着她,好奇的问道:“你这辈子,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白锦漠然道:“没有。” “无趣的女人。”苏媚站起身,慵懒的挥了挥手,说道:“睡觉了……” 她踢掉了鞋子,懒得脱衣服,将自己裹在被子里,今夜没有温暖的被窝,她蜷缩起身体,闭上眼睛,说道:“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 白锦站起身,走到门口,挥了挥衣袖,熄掉桌上的油灯。 她关上房门,却没有马上离开。 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中清亮的月亮,想到苏媚刚才的问题,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那身影早已模糊,看不真切,隐约像是一个少年,她已经不记得在那少年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情,只是模糊的记得一个明朗的笑容,那也是数十年前的笑容了,这笑容之外的一切,早就随着那些前朝旧事,烟消云散…… …… 苏媚昨天晚上没有过来,唐宁清晨起床的时候,轻轻的推开用两条大长腿夹着他,一条手臂放在他胸口的唐夭夭,下床走出房间。 陈舟早就在外面等待了,将一封密信递给他,说道:“大人,这是公孙前辈快马派人送回来的。” 公孙影出去执行秘密任务了,唐宁拆开密信,信上的内容和他所料的没有太大差距。 台州守军最高将领,以及麾下的几名小将,被人下了蛊,有一股势力,在暗中逼迫他们听命行事。 公孙影帮他们解了蛊,便又奔赴下一州,黔王世子对这次的造反这么有信心,一定不会只控制一个台州。 除此之外,润州境内,也传来了一些消息。 有传言说,皇帝这次派人下江南,目的便是从江南的豪绅富族手中夺取银子,以充盈空虚的国库,那些被抄家的官员和商人就是例子。 国库没钱了,便将注意打到了豪绅和富族身上,之后更是会提高矿税商税等,欲要用江南来充盈国库…… 这个消息一出,润州顿时人心惶惶。 享受优厚的待遇多年,当地的大族和富商,自然不愿意吃亏,平白遭受损失。 百姓们更是心慌,朝廷的这些措施虽然落不到他们头上,但显然那些豪族遭受的损失,还会从他们身上弥补回来,归根结底,这些举措,对他们的影响还是最大。 四大家族立足润州多年,早就将这盘蛋糕瓜分的干干净净,润州豪绅,无不以四大家族马首是瞻,他们每家影响一方,这次的传言,首先便是从苏家的地盘里传出去的,很快便扩散至各处,在整个润州境内,传的沸沸扬扬。 润州城外,某处田间,两名农人劳作之余,蹲在地头闲聊。 “听说这次朝廷要对江南下手了,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江南养着朝廷,供着朝廷,他们用我们的银子,拿我们的粮食还不够,现在还要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北方的百姓是人,我江南的百姓就不是人了吗?” “不给百姓好日子过就算了,还变着法儿的想着为难我们,这样的朝廷有什么用,不如反了算了……” “哎,这话可不能乱说……” “怎么乱说了,换个朝廷,或许日子还好过一些……” …… 说到这里时,两人不由的压低了声音,听不到二人说什么之后,唐宁才从田间的小路上走过,上了官道上的一辆马车。 苏家选择帮助黔王世子造反,用的还是煽动民意的老套路。 套路之所以会成为套路,就是因为它管用,黔王世子造反,一千兵马就能镇压,江南百姓造反,十倍的精兵也得折到这里。 说到底,这是一个民意的问题。 唐宁担心的不是江南,这里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和控制之中,他担心的是北方和西域。 北方和西域反了,江南再反,只是雪上加霜,江南不反,陈国还是要面临西北大乱,若是对此毫无防备,被两方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等到朝廷反应过来的时候,怕是西北之地就彻底落入了别人手中。 算算时间,那封密信也应该送到了京师,希望能引起陈皇的重视,早做准备。 京师。 自冯相辞官,江南一系官员被罢免之后,京师着实安静了好一阵子,唯一不平静的是,一些沿街居住的百姓,总是在夜里被外面的异动吵醒。 胆子大些的人,透过窗户和门缝观望,只看到一辆辆马车深夜从街上驶过,驶向皇宫的方向…… 百姓对此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陛下让人炼制的长生不老丹药,有人说这是从西域上贡而来的密藏珍宝……,猜测终归是猜测,那些箱子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依旧是个谜…… 皇宫,御书房内,陈皇看着面前的一份单子,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 从唐宁到了江南之后,这几个月的时间里,陆陆续续的让人运回来金银合计一千八百万两,各种珍奇宝贝,价值也在一千万两以上。 也就是说,唐宁一个人,便撑起了陈国的三年税收。 这些银子全都进了内府,作为皇帝,他从来没有这么有钱过,陈皇站起身,说道:“他的官短时间内不好再升了,这次回来,朕要不要封他个什么爵的……”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宦官匆匆跑进来,高举一封密信,说道:“陛下,润州八百里加急!” 陈皇坐回位置,大声道:“呈上来!” 前些日子,从衢州运来的五百万两银子,他也没有八百里加急传信过,这次这么郑重,难道是超过了一千万两? 那宦官急忙将密信呈递上来,陈皇迫不及待的撕开信封,目光投上去。 “西域,草原,江南……” 下一刻,他便猛地站起来,看着手中的密信,只觉得眼前发黑,忍不住一阵阵的眩晕,后退了几步之后,竟是直接栽倒在地。 魏间面色大变,急忙上前扶起他,焦声道:“太医,快传太医……” 第五百九十五章 马首是瞻! “不用了。顶 点 x 23 u s”陈皇只是一瞬间的心神失守,下一刻便恢复了镇定,推开魏间,站起身,铁青着脸道:“召王相,兵部尚书陆鼎,……,左金羽卫大将军凌武进宫……” 除王相之外,这些人全都是手握实权的大将军,听到陈皇念到的这几人名字,魏间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他看向那小宦官,说道:“命传旨宦官全部出宫,立刻将这几位大人召进宫里!” 天子召见群臣,一般都是派遣传旨宦官出宫,但大多数情况下,每次只会派遣一人,同时将所有的传旨宦官派出宫传唤的情况,还是首次出现。 首次意识到事态严重的,是衙门设在皇宫之内的翰林院。 一名翰林侍读望着御书房的方向,震惊道:“怎么回事,今日陛下怎么召见了这么大将军!” 十六卫大将军虽然平日里都不掌实权,也不问朝政,具体事务交由将军和中郎将负责,但十六卫大将军的每一位,都是军中的传奇人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传奇同时出现在宫中。 翰林学士快步从翰林院走出来,看着前方出现的几道背影,脸上露出一丝忧色,说道:“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御书房内,王相,陆鼎,以及几位大将军的面色肃然至极。 前些日子,朝中就完颜部持续扩张,西域小宛逐渐崛起的事情,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但由于事态并不紧急,百官对此并未放在心上,被冯相以及江南官员的事情耽搁之后,此事便彻底搁置了。 没想到的是,不过月余时间,再听到草原和西域的消息时,已是石破天惊。 草原完颜部联合西域小宛国欲乱西北,江南又有梁国遗族作乱,南北夹击之下,陈国根本无暇全部顾及。 西北自古以来就是中原大敌,必须调重兵防御,如此一来,江南极有可能会失守,江南失守,陈国失去了钱粮支持,一旦和西北形成僵持之势,国库迟早要空,到那时,偌大的陈国,怕是有亡国之祸。 这几年,陈国与草原虽然摩擦不断,但前两年已经趋于稳定,国内更是安稳,百姓安居,谁能想到,转瞬之间,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 陆鼎拱了拱手,说道:“陛下,西北乃是要地,不容有失,兵部会用最快的速度筹集军备,增援西北……” 凌武接着道:“沙州,肃州比之北方,驻兵不足,应立即调兵,防御小宛之变……” 王相面色肃然,说道:“陛下,草原有异动,朝廷增兵之余,也应立刻遣使通知楚国求援,方是万全之策!” …… 西域和草原的问题,朝堂上已经讨论了无数次,早已有成熟的对策,但陈国同时应对草原和西域就已经十分费力,根本无力再顾及江南了。 陈皇下达了几道命令之后,王相抬起头,说道:“陛下,西域草原可挡,但江南之乱……” 陈皇面色稍缓,说道:“唐爱卿密信中说,江南全在他的掌控之中,不会有失,要朝廷做好西北的防御就行……” 王相放下心,说道:“既然唐大人这么说,陛下便可以放心了。” 陈国国力并不弱,如果不是被西域和草原联手打一个措手不及,而是有所防备,短时间内不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当然,前提是江南能够作为中原坚实的后盾,不出什么乱子。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陈皇舒了口气,缓缓说道:“希望他不要让朕失望……” “陛下无须担心。”魏间笑了笑,说道:“唐大人向来有的放矢,他说江南无事,江南便必定无事,陛下便安坐宫中,静等他的好消息吧……” …… 润州。 白家。 白家作为四大家族之一,实力雄厚,追随者无数,此时,白家之内,不少润州豪绅富商挤在厅内,你一言我一语,气氛极为嘈杂。 “白会长,朝廷这是不准备给我们活路了,这可怎么办!” “商人也是人,朝廷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是啊会长,您说句话吧!” …… 四大家族,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商会,白家家主,便是白氏商会的会长,也是众多商会成员的主心骨。 白家家主看着他们,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你们听到的,都是些捕风捉影,没有根据的事情,大家不要自乱阵脚。” “那么多人都被抓住抄家了,这还有假?” “江南西道已经过了,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我们不能束以待毙啊……” …… 气氛再次变的嘈杂起来时,白家家主拍了拍桌子,说道:“诸位放心,此事白某一定会密切跟进,在这之前,希望诸位不要急躁,更不要听信谣传,人云亦云……” 白家家主在众人的心目中,还是很有威信的,那些乡绅豪族被他安定下来之后,一个个的离开白府。 白家家主还没有松口气,便有白家下人来报,萧府萧公子请见。 萧家起家虽晚,但发展极快,到如今已经能和四大家族并列,白家家主没有怠慢,说道:“请他进来。” 黔王世子走进堂内,白家家主亲自迎上去,说道:“萧公子大驾光临,白某有失远迎……” 黔王世子笑了笑,说道:“白家主客气了。” 两人分宾主落座,寒暄了几句之后,白家家主才看着他,问道:“萧公子今日来此,可是为了朝廷对江南的态度一事?” 黔王世子怔了怔,没想到他还没有开口,白家家主便自己进入了主题,有些打乱了他的计划。 很快他便镇定下来,点头道:“不错,关于此事,不知道白家主是怎么想的?” 白家主叹了口气,说道:“萧公子应该也看到了,朝廷这么做,商会一片大乱,白某也很头疼啊……” 黔王世子看着他,认真道:“江南为朝廷提供钱粮,朝廷却如此对待江南,这样的朝廷,有什么好效忠的,既然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们不义,大不了推翻了他们,江南自立……” 白家家主面露震惊之色,说道:“萧公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朝廷平定江南,轻而易举,造反就是自寻死路……” 黔王世子神秘的一笑,说道:“如果这个时候,正好西域和草原大举进攻,朝廷无暇他顾,江南再趁势而起,南北夹击之下,陈国朝廷能撑得了多久?” 白家家主看着他,难以置信道:“莫非……” “不错。”黔王世子点了点头,说道:“我们已经联合了完颜部和西域小宛国,等到江南起事成功,他们便会立刻发兵,到时候,朝廷还有精力顾及我们吗?” 白家家主看着他,说道:“可就凭你们,就算是在江南起事,也不容易成功吧……” 黔王世子看着他,微笑道:“实不相瞒,江南东道诸州,已经有一半以上被我们所掌控,白家主还认为我们没有这个实力吗?” 白家家主震惊的站起来,问道:“此言当真?” 黔王世子平静道:“本公子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白家家主看着他,说道:“若是无关紧要的州府,对起事没有大用,敢问萧公子,你们掌控的是哪几个州?” 黔王世子笑了笑,说道:“台州,越州,建州……” 这几州都是江南东道的重要州府,白家家主面色变了变,望着他,问道:“萧公子这次来白家,是想要我白家助你起事吧?” 黔王世子看着他,问道:“白家主意下如何呢?” 白家家主看着他,问道:“我们白家还有选择吗?” 黔王世子笑了笑,说道:“没有。” 白家家主无奈的摇了摇头,抱拳道:“既然如此……,白家以后唯萧家马首是瞻!” 黔王世子看着他,说道:“只要白家诚心助我,萧家日后绝不会亏待你们……” 敲定此事之后,两人又密谈了许久,黔王世子才离开白家。 与白府的谈判,要比苏家容易了太多太多,顺利的甚至让他觉得有点假,但仔细想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白家想要自保,也只有屈服这一条路。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占据江南,直入黔地,恢复梁国,灭陈平楚,征服草原西域,踏平西蕃的场面…… 与此同时,白府之内。 白家家主绕至后堂,脸上再无刚才的震惊之色,对一名坐着喝茶的年轻人拱了拱手,说道:“唐大人,据黔王世子所说,台州、越州、建州……,已经落入了他们的手里,大人要早做防范。” 第五百九十六章 撕破脸皮 黔王世子果然是干大事的人,对于合作伙伴无比的真诚与信任,第一次登门,就将自己的诚意表示了出来。x23us.com 江南东道有足足十五州,一个一个的跑太麻烦,黔王世子自报势力之后,公孙影就可以实施精准打击了。 白家是朝廷授意地方官府扶持起来的,目的便是和三大家族分一杯羹,为了方便行事,这条线平日里埋的很深,非关键时刻不会动用。 仅凭白家家主这精湛的演技,就知道他是干大事的人,唐宁放下茶杯,站起身,说道:“黔王世子要是有什么异动,随时汇报。” 白家家主拱手道:“是,白家会盯紧萧府的。” 在公孙影那边完事之前,唐宁暂且不好对黔王世子出手,他要的不仅仅是抓住这次反叛的罪魁祸首,还不能让江南乱掉,江南任何一地乱掉,想要重新平定,都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在这之前,不如认真的看黔王世子和苏家表演。 送唐宁从白家后门离开的时候,白家家主想到一事,望着他,问道:“大人,沈家和宋家那里,黔王世子一定会去拉拢的,要不要提醒提醒他们?” 唐宁看着他,想了想,问道:“王相和冯相都是三朝元老,冯相的资历,比王相还要老上一些,白家主知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王相依旧是王相,冯相却落得晚节不保的下场……” 白家家主怔了怔,摇头道:“白某不知。” 唐宁笑了笑,说道:“因为王相从来不多管闲事……” 白家家主再次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唐宁一眼,拱手道:“白某明白了。”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走了。” 白家家主躬身道:“恭送大人。” …… 唐宁曾经也想过拉拢三大家族来对抗黔王世子,但当他摸清了黔王世子的底牌之后,就改变了想法。 这就是像是斗地主,当你发现了对方的底牌不过如此,他走的每一步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时,谁不想着在赢之前,多放几个炸? 三大家族这些年的吃相越来越难看,得找个理由,让他们吐出来一点。 江南大局已定,希望陈皇那里也能靠谱一些,不要让西域和草原趁虚而入。 三年之约如今只剩下两年,这两年里,他只想安安生生的…… 白家之内,白家家主回到堂内坐下,没多久,便有白家下人送上来一份帖子。 这是一份邀请他今晚赴宴的帖子。 帖子是萧府送来的,宴请的除了白家之外,还有苏家、沈家、宋家,这样一来,四大家族便算是聚齐了。 看到宋家和沈家的名字,想到唐宁刚才似有深意的话,白家家主放下帖子,长舒了口气,喃喃道:“这是钓鱼啊……” 萧府。 黔王世子坐在厅内,一名萧家下人走进来,躬身道:“回世子,四大家族都回了消息,今夜必到。” 黔王世子笑了笑,说道:“好……” 拉拢四大家族,是他早就定下的计划,四大家族在江南影响极大,有了四大家族,他想要在江南起事,可以免掉许多阻碍。 白家是他去的最后一家,也是最容易的一家。 拉拢沈家和宋家时,一开始其实遭到了拒绝,他用了一些手段,威逼利诱之下,才拿下沈宋两家,白家家主显然要比他们两个更有眼力,他在白家并没有费多大的周折。 如今四大家族已经尽归他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夜之后,润州的部署便已完毕,只需传讯各州,配合他起事,江南东道,就会彻底落入他的手中。 江南各州,大都是易攻难守,拿下了江南东道,掌控整个江南之日,还会远吗? 起事前的准备即将完成,他松了口气之余,终于有时间去处理另一些事情。 他看向那萧府下人,问道:“苏媚在府上吗?” 那下人道:“这两日好像没见姑娘出府。” “呵,腻了吗?”黔王世子脸上露出一丝冷笑,站起身,说道:“走,去看看。” 萧府,幽静的院落。 江南的气候向来不错,今日更是碧空如洗,惠风和畅。 院中青葱翠绿,偶有花朵点缀,香气袭人,苏媚一个人在院子里荡着秋千,目光望着前方,眼神却有些游离。 她比这景色更美,却被这景色排斥在外。 从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打破了静谧,黔王世子走到院中,看到坐在秋千上的人影,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中的**难以掩饰。 在这个女人面前,大多数男人都无法克制住心中那原始的**。 黔王世子深吸口气,走上前,笑问道:“姑娘今日颇有兴致。” 他伸出手,想要推那秋千一把,苏媚却已经从秋千上下来,退后一步,微微行礼道:“见过世子。” 黔王世子目中浮现出一丝阴翳,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下一刻,脸上便再次露出笑容,说道:“如今大事将成,待到我们彻底掌控江南,进入黔地之日,便是复国之时,到时候,本世子说过的话,依然有效……” 苏媚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看着他,问道:“世子说过什么话,苏媚忘了……” “姑娘忘了,本世子可没有忘。”黔王世子看着她,说道:“待到复国成功,本世子登基为帝之时,便会许姑娘一个贵妃之位,这句话,本世子是不会忘的。” 一个月前,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如今,他想要得到的,只是这位天下第一美人而已。 残花败柳,如何能当的起贵妃之位? “世子的心意,苏媚心领了。”苏媚看着他,摇头道:“只是苏媚作为万蛊教弟子,另有使命在身,这贵妃之位,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若是姑娘担心万古教,则全然不必……”黔王世子挥了挥手,说道:“万古教众,也是我梁国子民,到时候,他们难道敢抗旨不尊?” “世子误会了。”苏媚看着他,嫣然一笑,说道:“除此之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苏媚已经心有所属,自然不可能成为世子的贵妃……” 黔王世子再也不愿意装出儒雅的样子,阴沉着脸看着她,说道:“苏媚,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苏媚同样笑看着他,问道:“谁不是呢?” 黔王世子看着她,许久,不怒反笑,说道:“本世子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的,若是得不到,我不介意毁了她……” 他看了苏媚一眼,转身走出去。 走到门口时,前方传来脚步声。 黔王世子抬头望了一眼走过来的白锦,冷声道:“白供奉,你教的好徒弟啊!” 第五百九十七章 夜探 白锦走到院中,苏媚重新坐上秋千。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苏媚看着她,问道:“万蛊教和黔王世子,哪个在你的眼中更重要?” 白锦眉头微锁,说道:“我会劝世子,让他打消对你的想法。” 苏媚在秋千上晃着,慵懒道:“他若是听你的,就不会做出在江南造反这种愚蠢的事情,若是他们失败了,你该如何?” 白锦面色不变,她本就没有对此抱有什么期待,说道:“当初黔王殿下来到江南,只是想找一个藏身之地,本就没有将复国的希望放在江南,世子这次失败,便会记住这个教训,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苏媚停下秋千,目光望向她:“你知道他会失败?” “润州山雨欲来,你的那位干弟弟,还有心思带着三夫人游湖赏景,他明明知道这一切,可萧府却至今相安无事……”白锦看着她,说道:“他根本不在乎世子造反,世子凭什么成功?” 苏媚跳下秋千,说道:“这次若是失败,世子就只能依靠你了,你的算盘打的也不错啊……” “这些事情,你无须费神。”白锦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只要记得,不要荒废了武艺与蛊术,你的资质,比你公孙师叔当年还要好,我们这一脉,日后要靠你振兴……” 白锦严肃的叮嘱了她几句就离开院子,苏媚一边向房内走去,一边摇头道:“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游湖赏景,没良心啊没良心……” …… 唐夭夭从小在北方长大,这是第一次来江南。 除了刚到的第二天和他抱怨过江南的雨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之后就完全陶醉在江南的风物人情中。 唐宁今天带着她游了湖赏了景,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又将美食一条街从街头吃到街尾,回到房中,她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靠在床头,表情慵懒至极。 某一刻,她抬头看着唐宁,说道:“等你的事情结束了,我们在江南多待几天吧……” 虽然唐宁很想答应唐妖精,但想必整个朝廷都在牵挂着江南之乱,解决了这里的事情之后,他必须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只能在路上过二人世界了…… 唐宁没有答应她,唐夭夭显得有些郁闷,看了看窗口,诧异道:“这两天她怎么不过来了?” 唐宁望向唐夭夭,诧异道:“你很希望她过来吗?” 唐妖精居然能问出这样的话,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在唐宁看来,她应该希望苏媚永远不过来才是。 “你不是说她的失眠症只有在这里才会好?”唐夭夭白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说她也叫娘一声“娘”,在你眼里,我是这么不通情达理的人吗?” “不是。”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在我眼里,你不仅通情达理,还天真无邪,温柔善良,宜室宜家……,既然你这么关心她,要不我去叫她过来睡?” 唐夭夭本想说“不行”的,但想到她刚才夸出去的海口,这样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只能挥了挥手,故作大方道:“去吧……” 萧府高手不少,唐宁一个人自然是去不了的,他走到老郑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老郑披着一件薄衫,打开门,问道:“这么晚了,有事?” 唐宁看着他,催促道:“快点穿好衣服,我们去萧府。” 老郑问道:“这么晚去萧府干什么?” 唐宁道:“刺探敌情。” 老郑看了看他,不确信道:“你确定这么晚去萧府,刺探的是敌情?” 唐宁白了他一眼,问道:“不然还能是刺探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宁总觉得老郑来了江南之后,话忽然变得多了起来,他以前明明是三棒子都打不出一个屁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实力,毕竟还要靠他保护,唐宁就不计较他的这些废话了。 萧家很大,但唐宁手中有萧府详细的图纸,就是不知道苏媚住哪个院子,需要先排查排查。 是夜,两道黑影轻飘飘的越过萧府院墙,落在某处园中。 唐宁对自己的轻身功夫很自信,现在又是夜里,除非老郑这种级别的变态,其他人都轻易发现不了他。 两人一座院子一座院子的排查时,萧府某处灯火通明的房间,四大家族的家主已经落座。 黔王世子端起酒杯,对四人微微示意,说道:“这次大事要成,还需几位鼎力相助,本世子先敬四位一杯。” 苏、白、沈、宋四大家族的家主也端起酒杯,与他遥遥相敬。 苏哲饮尽杯中酒之后,说道:“四大家族扎根江南数十上百年,早已和江南密不可分,朝廷欲要将我们赶尽杀绝,四大家族又怎能坐以待毙,要谢,也应该是我们感谢世子殿下才是……” “苏兄所言极是……” “是我们要谢世子殿下……” 造反一事,事关重大,沈家和宋家家主心中虽然忐忑,但整个江南东道,已经落入了别人之手,造反有风险,不反怕是立刻就有灭族之祸,他们没有选择,只能附和苏哲。 白家家主抿了口酒,看着黔王世子,问道:“敢问世子,我等应该相助世子殿下?” “白家主问的,就是本世子接下来要说的。”黔王世子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些年,江南东道,大半已经掌控在我手中,可江南西道,还要四大家族的相助,我需要你们在江南西道煽动民意,一旦江南西道乱了,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煽动民意啊……”白家家主拱了拱手,笑道:“世子放心,这件事情,就包在我们身上了……” 厅内觥筹交错的时候,萧府另一处,唐宁已经找到了苏媚的住处。 他和老郑刚刚跳进院子,就发现了院子里的树下吊着一只秋千。 天然居的小院里也有这样一只秋千,唐宁当初没少站在她背后推她。 老郑向前方看了一眼,说道:“房间里有人。” 听到门口传来声响,唐宁一个侧身便闪到了树后。 房间之内,一名丫鬟退到门口,看了看苏媚,说道:“姑娘好好歇息,奴婢走了……” 苏媚躺在床上,听到房门关上,闭上眼睛,却依旧没有什么睡意。 听到房间之内再次传来声响,她正要开口问那丫鬟还有何事,忽然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厉声道:“什么人?” 唐宁吓了一跳,急忙伸出手指,说道:“嘘,小点声……” 苏媚看着他,先是一怔,揉了揉眼睛之后,惊喜的从床上跳下来,跑到他的身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唐宁看着她,说道:“夭夭让我来叫你过去睡。” 苏媚闻言一楞,望向他,不确信道:“三个人?” 她犹豫了一瞬,不等唐宁回答,就自顾自的说道:“只要她同意,三个人,也不是不可以……” 第五百九十八章 刺不刺激? “她说你在这里睡不着,让你到驿站去睡。x23us.com”唐宁看着苏媚,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你刚才说三个人……,三个人干嘛?” 三个人打麻将还缺一个,小桃又不在,要不然还可以凑个数,某一瞬,唐宁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看着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说,我们三个……” “想哪里去了!”苏媚心中羞恼,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说道:“这么荒唐的事情你也想得出,有那么多夫人还不够,连自己的姐姐都不放过吗?” “我的意思是……”唐宁想了想,说道:“你睡一间,我们睡一间,等你睡着了,我再过去……” “太麻烦了。”苏媚挥了挥手,说道:“我懒得过去。” 唐宁也不好坚持,以免她以为他对她真的有什么非分之想,说道:“那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苏媚重新躺回床上,乖巧的闭上眼睛。 似乎是觉得穿着衣服不舒服,她从被子里将外衣丢出来,随意的扔在床上。 唐宁摇了摇头,帮她叠好衣服,放在床头。 对她了解的越深,唐宁便越是发现,她在人前的面孔,和真实的她相差甚远。 人前她是风情妩媚的京师第一美人,人后却是内心缺乏安全感的敏感少女…… 虽然她看起来已经不是少女了,可内心依然是。 这种妩媚起来风情万种,又时而会流露出少女小娇羞的女子,才最受正常男人喜欢,驾驭得了性感,又扮得了可爱,一般男人对这种女人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老天给了她魅惑众生的容貌和万千女子羡慕的身材,却也给她了一个悲惨的身世,对她也算不上是厚爱。 总是缺乏睡眠会导致衰老,她一直这么睡不着也不是办法,唐宁坐在床边,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某一刻,他忽然抬起头,望向门口时,面色一变。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苏媚也猛然睁开眼睛,唐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抓着手腕带上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显然不是老郑,有人进来了,老郑居然没有提醒他,他到底在外面干什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唐宁就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苏媚刚才将衣服从被子里扔了出来,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亵裤,唐宁被她按在被子里,面对的着的便是她那光洁的玉背,闻到的是一阵淡淡的馨香。 苏媚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小声道:“别吹,痒……” 唐宁屏住呼吸,避免呼出的气息碰到她的身体。 他刚才已经关上了门,此刻却被人踩外面暴力推开,门闩应声而断。 黔王世子满身酒气的从外面走进来,晃晃悠悠的说道:“姑娘今日睡得真早……” 短短的时间之内,苏媚已经披上了外衣,从床上坐起来,冷声道:“我已经歇息了,世子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来……” 黔王世子打了个酒嗝,笑道:“姑娘怕是不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晚上做才有意思……” 他借着酒劲,一边向床边走来,一边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的贵妃你不要,江南马上就要落入本世子之手,你以为本世子会让一个残花败柳做我的贵妃吗?” 他冷哼一声,说道:“今夜你若是识相,本世子的后宫还有你的一席之位,你若是不识相……” 黔王世子还未说完,苏媚便面色平静的说道:“你再往前一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你能怎么不……嘶!”黔王世子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身体颤了颤,猛地低下头,发现在他的脚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只通体紫黑的蝎子。 苏媚看了他一眼,不带任何表情的说道:“一炷香之内,若是无人为你解毒,世子就可以准备去见王爷了……” “你……” 脚面上传来的痛苦,使得黔王世子瞬间酒醒,面色惊惧的指着她,下一刻,就猛地回过头,向房间之外狂奔而去。 苏媚不让他呼吸,唐宁从被子里出来,深吸了几口气,看到地上的紫黑色的蝎子时,面色变了变,猛地掀开被子,问道:“被子里不会也有这种东西吧……” 被子里没有紫黑的毒蝎子,只有白嫩的大长腿。 苏媚只穿了一件堪堪到大腿的粉色亵裤,上半身裹着外衣,唐宁掀开被子之后,被子里的风景便显露无疑。 他们虽然同床共枕这么久,但都是各自穿着衣服,这种大场面唐宁还是第一次见。 苏媚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问道:“好看吗?” “好……”唐宁下意识的“好”字刚出口,就又闭上嘴巴,将被子重新盖好,跳下床,将房门关上,皱眉问道:“黔王世子逼你嫁给他?” 苏媚穿好衣服,问道:“你要帮我出头吗?” “我不帮你出头谁帮你?”唐宁瞥了她一眼,问道:“你忘了我当时说的话了?” 苏媚诧异道:“什么话?” 唐宁道:“如果被逼嫁人的是你,我也会像保护小蔓一样保护你的。” 苏媚怔了怔,脸上忽而绽放出笑容,问道:“你还记得这个?” “我说过的话,当然记得。”唐宁看着她,说道:“黔王世子对你不怀好意,你晚上还是和我去驿站吧。” 苏媚的心情显然不错,挥了挥手,说道:“我和你回去,你家三夫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开心,不用担心我,今晚我去师父房里,他奈何不了我们……” 苏媚不愿意过去,唐宁也无法勉强。他相信苏媚,她说没关系,那就是真的没关系。 他走到院子里,看着坐在秋千上的老郑,问道:“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他只有一个人,能出什么事情?”老郑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样,刚才刺不刺激?” 唐宁问道:“什么刺不刺激的?” “本子里不都这么写吗?”老郑看着他,问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人发现的时候,男子要么躲在浴桶里,要么躲在床上,你刚才躲哪里了?” “……” 唐宁发现老郑真的是变坏了,他以为他早已脱离的低级趣味,没想到他现在变的更低级,不,是低俗! 他到底看的是什么本子? 老郑看着他,继续问道:“苏姑娘的被窝香吗?” 回想起来刚才的一幕,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是挺香的……” 不仅香,还又白又长……,今夜没有刺探出什么敌情,却让他意外得知了另一件事情。 黔王世子居然对苏媚不怀好意,还想着将她收入后宫,连他都不敢有这种大胆的想法,活该被蝎子蛰…… …… 萧府,另一处房内。 一名老者割破黔王世子脚上的伤口,将一些红色的药粉敷上去,许久之后,黔王世子脸上的黑气才消散了一些。 “居然是紫金蝎王。”老者眼中异光闪动,说道:“好久没有人能练出这么凶猛的蛊虫了,殿下若是再晚一炷香,神仙也难救……” 黔王世子面色狰狞,咬牙道:“等我大事已定,我要她生不如死……” 第五百九十九章 关门打狗 老者看着从黔王世子脚面上流出的黑血,惊异道:“紫金蝎王只能自己炼制,不能赠予,她小小年纪,就能走到这一步,在蛊道上的天赋,还要超过当年的公孙师妹,难怪白锦将她视为她们这一脉的希望……” 黔王世子皱眉问道:“什么希望?” “成为万蛊教圣女,就能号令万千教众。m.x23us.com”老者看着他,解释道:“若是能获得这些教众的支持,收服黔地,便可不费一兵一卒……” 万蛊教教众遍布黔地,教内对教众并没有太多的约束,他们可以选择效忠朝廷,也可以占山自立,每一脉都是独立的,唯有圣女,方可号令所有教众。 只是万蛊教圣女之位缺失已有数十年,一直没有人有资格接替圣女的位置,万蛊教也变成了一盘散沙,梁国灭亡之后,有人选择隐居深山,有人选择匡扶萧氏遗族,诸脉各自为政,相互之间也多有摩擦,暗中觊觎圣女之位的,更是数不胜数…… “我有江南在手,钱粮不断,还怕收服不了一个区区黔地?”黔王世子冷声道:“就算她是万蛊教圣女,也不敢如此对本世子,更何况她还不是……” 他看着那老者,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听本世子的话?” 老者沉思片刻,点头道:“也不是没有,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准备……” …… 唐宁从萧府刺探敌情回来,唐夭夭还没有睡下。 她靠在床头打盹,听到屋内的声响,立刻睁开眼睛,看到唐宁时,掩嘴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她人呢?” “她不过来。”唐宁整理了一下床铺,说道:“我们休息吧。” “不过来算了……”唐夭夭瞥了瞥嘴,脱掉鞋子,爬上床钻进被窝。 她似乎是真的困了,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安静的睡着了。 唐宁坐在她的身旁,偏过头,看着她睡的恬静,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笑容。 当年她砸下那只绣球的时候,怕是没有想到,那一下,将她自己的幸福也砸了进去。 唐宁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忍不住伸出手,抚了抚她鬓间的几丝乱发,唐夭夭忽然睁开眼睛,问道:“干什么?”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条件?” “记得……”唐夭夭清醒了一瞬,眼神又变的迷蒙,含糊道:“你要我做什么……” 她说完便又闭上眼睛,没了动静。 唐宁看着她,小声道:“嫁都嫁了,不如……,一辈子做唐家的三夫人吧……” “嗯……”唐夭夭闭着眼睛,睡意朦胧中,轻轻的点了点头。 …… 唐宁早上醒来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唐夭夭居然比他醒得早。 以往他醒来之时,她都是很没有睡相的抱着他的。 唐夭夭似乎也是刚刚睡醒,还有些迷茫,问道:“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宁想了想,说道:“子时之前吧……” 唐夭夭揉了揉脑袋,疑惑的问道:“我睡前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你说要一辈子做唐家三夫人,还说要给我生孩子……” 唐夭夭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谁,谁说要给你生孩子了!” 唐宁看着她,说道:“开个玩笑,你紧张什么……” 唐夭夭的娇羞很快就变成了羞恼,一个翻身便跨在了他身上,双手捏着他腰间的软肉,咬牙道:“我让你开玩笑,让你开玩笑!” 唐夭夭捏着捏着,忽然惊叫一声,一个枕头丢向唐宁,自己蒙头躲进了被子里。 唐宁穿好衣服,一个人走出房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将心中的燥热压制下去。 江南天气暖和,本来就穿的单薄,不比在京师,况且现在又是早上,总会有些早上的征兆,正常男人都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唐夭夭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脸上还有一丝红晕,却是没有再提刚才的事情,只是问唐宁吃完早饭之后去哪里玩。 润州以至于江南的情况,唐宁一个字也没有透露给唐妖精,她到现在还以为,唐宁来江南不过是考核加游玩而已。 之所以不告诉她,一来是不想让她担心,二来是觉得没有告诉她的必要,他到现在之所以没有一举端掉萧家,只是在等公孙影回来。 一旦公孙影回来,江南东道诸州的危机解除,黔王世子的美梦也就做到头了。 在这之前,他唯一的任务就是满足唐妖精的要求,陪吃陪逛陪睡,让她的江南一行没有遗憾。 而在这些日子里,以润州乡绅富商为源头,逐渐扩散到贫民百姓的某种焦虑情绪,也在逐渐的攀升。 传言说朝廷想要在江南割肉,但这些乡绅百姓,没有一个愿意成为待宰的羔羊,这个时候,只要有心人加以引导,这种情绪很快就能被聚集到一起,一旦聚集到某种程度,就会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萧府。 四大家族的家主再次汇聚一堂,苏家家主苏哲看向黔王世子,说道:“世子殿下,城外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城门打开,他们就能攻进城内,将城内的各大官衙拿下……” “很好……”黔王世子点了点头,说道:“再等三日,三日之后,便是起事之时……” 他派往江南东道各州的人,最多需要三日便能回来复命,到那时,只要拿下润州,其余诸州便能一呼百应,以迅雷之势,掌控江南东道,继而是整个江南…… 白家家主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看着黔王世子,说道:“殿下,若是城门不开,凭借一些乱民,是不可能攻进城的……” 黔王世子笑了笑,说道:“此事本世子自有安排……” 白家家主想了想,诧异道:“难道……” “不错。”黔王世子看着他,说道:“负责东城门巡守的都尉,是我们的人……” 白家家主脸上露出崇敬之色,拱手道:“殿下当真是算无遗策,白某佩服,佩服……” …… “东城门,陈都尉……” 润州的军政高官,唐宁都让公孙影筛查过了,这里是江南要地,朝廷格外重视,他们很难做手脚。 这些高官没有问题,他却是漏掉了负责守城的小都尉,为了让白家家主装的像一点,他并没有让白家和黔王世子唱反调,那些乱民,也真的是乱民,让他们进城,的确有些麻烦。 他看向刘同,说道:“安排两个人,去盯着这个陈都尉。” 刘同抱拳道:“大人放心,我会让人盯紧他的,到时候,我们给他们来一个关门打狗!” 刘同应声没多久,陈舟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大人,公孙首领回来了……” 第六百章 萧府之宴 公孙影办事的速度比唐宁预料的快多了,唐宁看到她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穿的还是走之前那件衣服,一路上明显没有换过,衣服已经很脏了,整个人看上去也风尘仆仆,疲惫不堪。 按照时间来推算,她这些日子,怕是马不停蹄的奔行在各州,没有任何耽搁,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处理完所有的事情,赶回润州。 他为了自家主子,不让黔王世子造反成功,也是真够拼的,唐宁看着她,问道:“情况怎么样?” 公孙影一脸的倦容,说道:“台州,越州,建州等地的将领有许多被他们控制了,我已经帮他们解了蛊,无须再担心,润州的情况如何?” 唐宁道:“一切正常,随时可以动手。” 公孙影松了口气,说道:“动手之时再通知我……” 她说了一句,便回房休息了,之后的一天多时间里,唐宁都没有见她出来过。 看来她还是没有意识到她已经是一位中年大娘、不复年轻的事实,这么透支身体,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补回来的。 再给她一天的时间休息应该差不多,黔王世子打算两日之后起事,据说他明天晚上要提前举行庆功宴,到时候黔王一系的人手想必会在萧府聚齐,是一个动手的好时机。 萧府之中,黔王世子面带笑容,心中的喜意怎么都压制不住。 明日之后,陈国富庶的江南之地就要落到他的手里,他心中焉能不喜? 萧府上下都在准备一个时辰之后的宴会,届时,除润州四大家族之外,润州的一些富商巨贾,也会到场,这些人,便是他入主江南之后的倚仗。 他看向身后的老者,问道:“准备好了吗?” 那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已经将虫卵放在了今夜的饭菜之中,今夜之后,这些人就尽归我们控制……” 黔王世子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利益换不来永远的忠诚,蛊虫却可以,只有将他们的性命掌握在我们手里,才不怕他们不听话!” 说完,他又望向老者,问道:“我让你准备的另一件东西呢?” 老者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他,说道:“也准备好了,寻常的蛊或毒,对她无用,会被她发现,此物无色无味,神不知鬼不觉,便是再精通毒蛊之术,也无法察觉……” 他语气顿了顿,又道:“殿下三思,此毒无解,服用不久便会昏迷,十二个时辰之后方醒,即便是苏醒了,也决计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十二个时辰也够了……”黔王世子脸上浮现出冷色,将那瓷瓶攥紧,说道:“贱人,这是你自找的!” …… 在润州,萧府和四大家族相比也丝毫不弱,萧府之宴,极其隆重盛大,参加宴会的,也都是润州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 萧府之内,密密麻麻的摆下了数十桌,在四大家族的影响下,今夜之宴会,润州豪绅富族,近乎无一缺席。 为首的一桌,自然是身份最高的几人。 包括萧家现任家主,四大家族家主,这几位都是跺跺脚润州便会震上几震的存在,平日里难得一见,不过席间众人的视线却并不在这几人身上,大都偷偷望向那名年轻女子。 前段时间,润州城内曾经出现了一名绝世美人,使得润州街头万人空巷,他们以为那是传言有所夸大,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一点不假。 世间焉有如此精致的女子,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们的目光,人都说西施一笑,万人倾倒,这女子大抵也属于那种祸国殃民的类型,只是她安静的坐在那里,脸上并没有什么笑容,众人也无缘见到这种风景。 最前方的宴席之上,苏哲举起酒杯,敬了敬黔王世子,说道:“这一杯敬世子,祝世子顺利完成此件大事……” 黔王世子笑着端起酒杯,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道:“大家都吃菜吧……” 黔王世子开口之后,众人纷纷动筷,苏媚看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却没有拿起筷子。 黔王世子目中浮现出一丝不悦,即便是他已经和苏媚撕破了脸皮,这个时候还是要装着关切的样子,问道:“怎么,今天的饭菜不合姑娘口味?” 苏媚看了他一眼,说道:“下午吃的太饱,现在有些吃不下去,世子不用管我。” 黔王世子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回来,并未继续这个话题。 饭菜中的虫卵自然瞒不过她,他若是揪着此事不放,极有可能引起众人的怀疑。 他脸上露出笑容,站起身,亲自为苏媚倒了杯酒,说道:“既然姑娘不想吃菜,那便喝杯酒吧……” 苏媚依旧不为所动,说道:“抱歉,苏媚从不饮酒。” 黔王世子心中暗骂,她喝起酒来,男人都比不过,说什么从不饮酒,还不是怀疑他在酒中加了东西? 虽然他刚才的确在酒中加了东西,但那东西无色无味,她决计察觉不到。 他眉头皱起,说道:“今夜乃是高兴的场合,姑娘不会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苏媚站起身,说道:“抱歉,苏媚身体不适,失陪了。” 说完她便转过身,径直离开。 黔王世子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坐下之后,猛地将酒杯放在桌上,望向一旁的白锦,说道:“白供奉果然教了一个好徒弟啊……” 白锦看着他,说道:“劣徒性子顽劣,冲撞了世子,白锦替她向世子赔罪,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导教导她……” “算了,本世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黔王世子挥了挥手,说道:“或许姑娘是真的身体不适也说不定。” 他望向身后的一名侍女,说道:“既然姑娘身体不适,你去她的房里看看,随身伺候。” 那侍女与黔王世子目光对视,微微躬身,轻声道:“是。” 苏媚房中。 苏媚坐在床边,望着窗口的方向,轻轻的叹了口气。 一名侍女从门外走进来,苏媚看了她一眼,说道:“小莲,帮我倒杯水吧。” 那侍女关上房门,走到桌前,倒了杯水,然后走到床边,说道:“姑娘,水来了。” 苏媚端起杯子,那侍女的目光望向她。 她将本来已经凑到唇边的水杯收回来,抬头望向她,问道:“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那侍女慌乱道:“没,没有……” 苏媚目光望向她,许久,将水杯轻轻的放下,站起身,对她嫣然一笑,问道:“小莲,我漂亮吗?” 那侍女看着她没有任何瑕疵的绝美容颜,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一颗心砰砰直跳,不受控制的开口道:“漂亮……” …… 驿站之内。 唐宁走出房间,唐夭夭从房间里追出来,问道:“这么晚了,你去哪里?” “还有点小事需要处理。”唐宁回过头,对她挥了挥手,说道:“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唐夭夭对她挥了挥手,说道:“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唐宁走出院门,老郑和公孙影也从院中走出来。 公孙影睡了两天两夜,看起来精神十足,老郑虽然还是一副蔫巴巴的样子,但拎刀砍人的时候,却丝毫不手软。 陈舟大步走过来,拱手道:“大人,东城门已经被我们控制了,城防营三千兵马也已经集结完毕,请大人下令!”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行动!” 第六百零一章 溃逃【第二更】 润州城内没有宵禁,夜市开启之后,甚至比白天还要热闹许多。x23us.com 每到夜晚,各类贩夫走卒便会充斥整条街巷,尤其是主街之上,行人更是摩肩接踵,拥挤不堪。 然而今夜,润州主街之上,却是一道人影都没有。 官府在一刻钟前已经派官差净了街,给出的理由是有刺客闯入驿站,行刺京中来的吏部重臣,为了抓捕刺客,闲杂人等,禁止在街上逗留。 行刺京官可是大罪,没有人愿意在此事上和官府对着干,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主街上就没了人影。 然而当众人躲在家中,偷偷向街上张望时,却并没有发现有官差搜寻刺客,街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正当他们心中疑惑时,却感觉脚下的地面震动了起来。 透过门缝窗缝,可以看到有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兵士,从街上疾行而过。 “怎么回事,抓个刺客,连城防军也动用上了?”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不像是在抓刺客……” “难道今天晚上城里出什么大事了吗?” …… 润州城内的众人心中惊疑间,三千城防军,已经从四个方向,向着城内的某座深宅包抄而去。 萧府。 被众人轮流敬了一番酒,黔王世子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最后一次放下酒杯,目光望向身旁的老者,问道:“时间差不多了吧?” 老者算算时间,点头道:“应该差不多了。” 黔王世子站起身,对四位家主拱了拱手,说道:“本世子有些不胜酒力,先失陪了,大家继续……” 几人纷纷拱手,开口道:“世子慢走……” 黔王世子脸上走到堂外,脚步顿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今夜的宴会,并不是提前庆功,今夜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借助微不可查的蛊虫卵,彻底控制这些大族豪商,以免除他占据江南的后顾之忧。 至此,他才做好了起事前的所有准备。 明晚便是起事之时,今夜自然是个好日子,不出意外的话,那所谓的第一美人,此刻已经躺在床上,等着他施为了。 黔王世子嘴角的笑容扩散,走下台阶时,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前方的天空。 只见萧府府外,忽然亮起了一阵红光,红光闪动不断,应是有许多火把在那里移动。 下一刻,就有人从外面狂奔进来,惊慌道:“世子,不好了,城防军将萧府围了起来……” “什么!”黔王世子面色大变,脸上露出极度难以置信的表情。 明日便是起事之期,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情,城防军围了萧府,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他心中又气又急,面色极度狰狞。 几乎是在瞬间,白锦等人便从堂内冲了出来,一名老者看着前方,表情愤怒,厉声道:“难道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立刻就望向堂内的四大家主。 今夜萧府的宾客虽多,但真正知道他们行动的,只有这四大家主。 另一名中年人看了看外面,立刻道:“来不及了,马上找一个方向突围!” 白锦看了看外面,并不惊慌,说道:“萧府已经被围住了,突围有风险,跟我来。” 她说完便快步走向萧府深处,众人看了看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萧府,花园之内,白锦推开一座假山,露出假山之下的一个大洞,说道:“从这里可以通向萧府外面,出了萧府之后,立刻去东城门!” 黔王世子大惊道:“这里什么时候有一条暗道的?” “当年建造萧府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我便让人建造了一条。”白锦看了他一眼,说道:“来不及了解释了,走吧!” 黔王世子站在洞外,回头看着前方,脸上露出不甘之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那名老者看了看黔王世子,说道:“润州失事,还有台州、越州等地,只要我们逃出去,就还有机会!” “可惜了……”黔王世子拳头紧握,心有不甘的望了苏媚所在的院子一眼,最终还是跳下假山之下的大洞。 此时,萧府之内,已经乱作一团。 包括四大家族在内,在场的乡绅豪族,被团团围住,表情惶恐至极。 苏家家主苏哲早就没有刚才的淡然,站在最前方,看着城防军,大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你先闭嘴,勾结反贼的事情,一会儿再和你们算!”刘同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说道:“把他们都绑了,一个都不要放过!” 听到“勾结反贼”四个字,三大家主的身体一颤,面色皆是苍白了下来。 宋家家主跌坐在台阶上,面色灰白,凄然道:“完了,宋家完了……” 苏哲和沈家家主虽然勉强站立,但心中的绝望,并不比他少多少。 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无论主犯从犯,不管是四大家族还是五大豪门,只要和“造反”这两个字扯上关系,家主百年基业,一招皆毁…… 四人之中,只有白家家主最为淡然。 但在其余三人眼里,这种淡然,俨然是被吓傻了的呆滞…… …… 唐宁站在萧府之外,陈舟很快便快步跑出来,说道:“大人,苏、白、沈、宋四大家族家主,以及诸多润州豪商,已经全部拿下,黔王世子等人,从密道逃走了,应该是向东城门的方向去了……” 唐宁不知道萧府有没有密道,但也做好了事先的准备,润州四个城门现在已经关闭,他们逃不到哪里去。 “追。”他吩咐了一句,又道:“告诉那几个将领,逃犯中最漂亮的那个姑娘是我们的卧底,让他们不要伤了她……” 陈舟拱了拱手,说道:“属下明白!” 此时,萧府之内,已是一片哭天喊地。 今夜到场的乡绅豪族,全都被拿下,来不及逃跑的萧府下人,也被全都捉拿。 留下的城防军一个一个院子的排查,某处院落,苏媚走出房间,院中的十余人举起弓箭对着她,大声道:“反贼已败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都放下!”刘同从院外走进来,瞪了那些人一眼,说道:“这是自己人,把你们的兵器放下!” 十余人闻言怔了怔,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刘同走上前,看了苏媚一眼之后,就不敢再看,低头问道:“没有吓着姑娘吧?” 苏媚看着他,问道:“你家大人呢?” 刘同道:“去追那些反贼了,大人以为姑娘也和他们一起走了……” 【ps:休息下,继续写,今天能写多少更多少,争取把这个剧情写完。】 第六百零二章 杀神【第三更】 润州城今夜不太平,以往繁华的夜市早早就散去,百姓们躲在家中,惴惴不安。m.x23us.com 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忽然多出了数道疾驰的身影。 黔王世子被一名老者抓着肩膀,面色阴沉至极,愤怒道:“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 萧家是梁国皇室,在润州密谋造反的事情,只有他们和四大家族的家主知道,若非是有人走漏了消息,在他们还没有做好起事准备的时候,今夜又怎么会被城防军围了萧府? 一名中年人道:“莫非是四大家族的人?” “不可能是他们,他们参与造反,已经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和我们在一条船上,不会做出自寻死路的事情。”白锦想了想,说道:“公孙师妹也到了润州,她现在在为朝廷做事,萧府在她眼中,没有任何秘密。” “公孙影!”那名老者闻言一怔,怒道:“这个叛徒,居然做了朝廷的走狗!” 黔王世子咬牙道:“等到了台州,将这几州的兵力聚集起来,本世子要将润州官府上下屠个干净,将那叛徒的脑袋悬在城墙上!” “恐怕已经晚了。”白锦看了看他,说道:“世子派往台州、越州等地的传信之人至今还没有回来,想必公孙影已经解了那些人的蛊,我们去台州,便是自寻死路!” “什,什么?”接连遭受了重大打击,黔王世子的脑袋有些发懵,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他们在江南辛苦了十余年,才有了如今的势力,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的时机,梦想就要实现,现在白锦却告诉他,他们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所有的辛苦都付诸东流,他的脑袋嗡嗡作响,胸口的一口闷气无法抒发,面色涨红…… 砰! 那老者一掌击在黔王世子的背上,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才觉得胸中舒服了许多。 老者看着他,肃然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世子你还年轻,未来还很长,一时的挫败又算得了什么,我们一定会助你光复大梁的!” 黔王世子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强忍住心中的不甘,说道:“晚,晚辈受教了……” 他看向身旁的白锦,脸上露出一丝后悔之色。 出了今夜的事情,他才意识到白锦的重要性,虽然对江南的事情心有不甘,但还是看着她,问道:“白供奉,依你之见,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白锦道:“世子先回黔地,我们在京师布局多年,即便是没有江南,我也能为你们提供足够的钱粮,世子可用这些钱粮先招兵买马,等待时机成熟……” 黔王世子对她拱了拱手,说道:“以后就辛苦白供奉了……” 白锦道:“复兴大梁是王爷的生前最大的愿望,白锦必将全力以赴!” 那中年人看了看左右,忽然道:“不好,苏师侄没有跟上来!” 白锦面色淡然,说道:“不用担心她,她不会有事的。” 中年人皱眉道:“她若是落入了官府的手中……” 白锦解释道:“她和一位朝廷命官关系匪浅,他不会拿她怎么样。” “是那奸夫?”黔王世子面色一变:“难道我们的事情,就是她泄露出去的?” 润州起事的失败,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无论有没有苏媚,都影响不了这件事情的结果,因此白锦对她的行为也没有阻拦,此刻则是看向黔王世子,说道:“这些事情,等逃出去了再说!” 想到苏媚,黔王世子便恨得牙痒痒,却也并未多说什么,毕竟她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他的目光望向前方,说道:“前面就是东城门了,我们快点!” “慢着!”白锦停下脚步,看了看前方,说道:“去南城门。” 这里距离东城门最近,绕道去南城门,要多走很远的路程,黔王世子疑惑道:“为何?” “若是有人走漏了消息,怕是东城门也有变。”白锦道:“我们现在过去,就是自投罗网,走南城门会安全一些。” 江南彻底无望之后,白锦显然已经成为了众人的主心骨,那老者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点头道:“去南城门!” …… 唐宁和一千城防军抵达东城门的时候,那名陈都尉已经被拿下,这里的五百守军站的整整齐齐的,不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 唐宁望向留在这里的一位利刃成员,问道:“没有人过来吗?” 那青年拱手道:“回大人,今夜没有一人过来。” 润州四个城门,黔王世子自以为掌控了东城门,所以东城门的兵力部署最强,若是他们想要硬闯,立刻就会被五百名守军射成筛子。 相较而言,西边,南边和北边三个城门的兵力便要弱上许多,他们便是从西北边来的,对方跑回去的可能性不大,唐宁转头看了看,指着另一边,说道:“去南边。” 润州,南城门。 守着南城门的百名守卫,此刻已经倒地大半,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却是人人昏迷不醒。 对面的数道人影也十分凄惨,从萧府逃出来的数人中,此刻已经有三人被射成了刺猬,气绝身亡,黔王世子虽然毫发无伤,但那老者的肩头却是中了一箭,他将箭身折断,接过白锦牵过来的一匹马,翻身上马,低声道:“走!” 包括黔王世子在内,他们已仅剩四人,白锦和一名中年男子各自从城门口的车行中抢出了两匹马,四人每人一匹,只要骑马出了这润州城,后面的人便不容易追上了。 数道身影从后方追来,更远一些的地方,则是举着火把的城防军。 唐宁和老郑公孙影走在所有人前面,来到南城门之时,望了望地上的几具尸首,又抬头看了看,没有看到苏媚,他最终看向骑在马上的白锦,问道:“苏媚呢?” “原来你就是那奸夫!”白锦没有回答,黔王世子便回过头,看着唐宁,目中浮现出怨恨之色,冷笑道:“放心,你回去就能见到她,见到她的尸体了……” 白锦面色大变,看着黔王世子,惊怒道:“什么?” “我在她的酒水里下毒了。”后方的追兵还远,这次已经可以顺利逃脱,黔王世子面无表情的看着白锦,说道:“苏媚以下犯上,死有余辜,可惜这次走的匆忙,要不然……” 他冷笑一声,看了看身旁,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走!” 那名中年人脸上虽然也露出了惊色,但此时追兵已近,与那老者同时夹紧马腹,疾驰出城门。 唐宁目光无神的望着前方,声音嘶哑道:“老郑。” 老郑叹了口气,从背后摸出那把杀猪刀,下一刻,夜色中便有一道银光闪过。 城门口处,黔王世子身下的那匹马发出一声哀嘶,轰然倒地。 猝不及防的黔王世子从马上摔下来,没等他爬起,就被人从后方拎住了脖子,一步一步的向回走去。 那老者与中年人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急忙调转马头,欲要上前营救。 老郑回过头望了一眼,两人身下的骏马忽然发出一声长嘶,高高的扬起前蹄,不敢再上前一步了。 两人从马上摔落,落地之后,堪堪站直身体,看着前方,前方明明只有一人,他们却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以及站在尸山血海中的一位杀神。 老郑将黔王世子扔在地上,唐宁看着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六百零三章 误会【第四更】 千余城防军迅速赶到,火光将城门口映照的如同白昼。顶 点 x 23 u s 黔王世子抬起头,看着火光之下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孔,忽而从心里涌出一阵寒意,下意识的撑着身体退后几步,从他袖中掉出了一个瓷瓶。 公孙影俯身捡起那只瓷瓶,打开之后,放在鼻下闻了闻,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将瓷瓶缓缓倾斜,看着从瓶中倾倒出来的无色液体,大惊道:“醉生梦死……” 唐宁看着她,问到:“什么是醉生梦死?” “一种万蛊教奇毒。”公孙影看着他,退后两步,小心的解释道:“中此毒者,会先昏睡近一日,一日方醒,即便是醒了,也是半梦办醒,只能任人施为,如此一日之后,会再次昏睡,直至在睡梦中死去……” 唐宁看着她,问到:“有解吗?” 公孙影不敢看他的眼睛,移开视线,说道:“此毒……无解。” 唐宁深吸口气,拳头握紧又松开,然后又再次握紧,看着黔王世子,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你给她下了醉生梦死?” 唐宁的声音不大,只是气息有些紊乱。 黔王世子看着他,只觉得寒意更盛,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向白锦的方向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白供奉,救我!” 白锦怔怔的站在原地,还没有从刚才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老郑拎着黔王世子的后领,再次将他扔过来。 “陈舟。”唐宁吸了吸鼻子,说道:“依照大陈律,谋逆造反,该当何罪?” “大人,根据律令,谋逆罪,当诸九族。”陈舟走上前,双手将尚方宝剑递上来。 唐宁抽出尚方宝剑,看着公孙影,问道:“公孙首领,你来还是我来?” 公孙影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无论如何,黔王世子也是梁国皇室后裔,她可以跟随吴王起事,却不能也不敢亲手杀了黔王世子。 “那就我来吧。”唐宁拎着剑,走向黔王世子。 黔王世子面色苍白至极,不断后退,颤声道:“你,你敢杀我……” 白锦终于回过神,望着公孙影,大声道:“公孙影,救世子!” 公孙影身体一颤,下意识的一步迈出,唐宁回头望了一眼,她的脚步猛地一顿,最终站在原地,再也没有上前一步。 唐宁举起剑,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老郑看着他,问道:“就这么杀了他,朝廷那里能交代吗?” “管他们去死!”被老郑握着右手腕,唐宁双目赤红,从喉咙里低吼一声,右手松开,尚方宝剑从右手掉落,他用左手接过,红色的火光中,陡然出现了一道银光。 “住手!” “尔敢!” …… 白锦和那老者同时怒吼出声。 黔王世子已经跑出了数步,脚步却忽然顿住,低头看了看从胸口穿过的半截剑身,回头望着唐宁,抬起一条手臂指着他,却只抬起了一半,便轰然倒地。 公孙影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声息的黔王世子,觉得这一切都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黔王死了,世子也死了,再也没有人和吴王争帝位,这本该是她做梦都会笑醒的事情。 可黔王世子的尸体躺在这里,她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高兴,心中反而有些恐惧。 她抬头看了唐宁一眼,忍不住再退后两步。 白锦怔怔的看着前方,看着从黔王世子胸口穿过,依然带血的剑尖,忽然感觉到心里空落落的。 十几年的信念与坚持,在这一刻轰然崩塌,黔王病逝,世子身亡,天然居存在的意义,她在江南的设计,以及这十多年来的所有辛苦和努力,都付诸东流…… 奇怪的是,看向唐宁时,她的心中却没有多少恨意,这个时候,心中却不由的浮现出另一张笑颜。 种种复杂的情绪将她吞没,使得她怔怔的原地,一动不动。 “世子……” “你,你该死啊!” 那老者双目圆睁,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向唐宁直冲而来,陈舟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十几道箭矢从他身后射出,将那老者吞没。 “走!” 那中年男子抓着公孙影的肩膀,将她带上了马,向城门口疾驰而去,老郑看了一眼,却没有什么动作,一名守军将领领着数百守军追了上去。 唐宁站在原地,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满的想要炸裂开来,又似乎只有一片空白。 “节哀。”老郑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身,不忍再看。 “让一让,让一让……”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守军的身后传来。 老郑怔了怔,目光望过去。 苏媚从守军中挤出来,跑到唐宁身边,焦急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了,有没有受伤?” 唐宁身体一震,缓缓的转头望着她,有些难以置信的摸了摸她的脸,软软的滑滑的,手感极好。 他的手向下移动,摸了摸她的肩膀,摸了摸她的腰,摸了摸她的…… 苏媚见他无事,打开了他的手,没好气道:“摸哪里呢……” 唐宁惊喜的看着她,问道:“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苏媚抬头看着他,看到他眼中似有晶莹,诧异道:“你哭了?” “这个不重要……”唐宁胡乱的抹了抹眼睛,抓着她的肩膀,问道:“你不是中毒了吗,中了那什么醉生梦死?” 苏媚白了她一眼,问道:“我有那么蠢吗?” 唐宁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确认她没事之后,才终于放下了心。 他这时才意识到什么,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死透了的黔王世子,声音沙哑,有些无语的说道:“你他妈……有病啊!” 公孙影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苏媚,亦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老郑有些心疼的擦拭着自己的杀猪刀,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黔王世子,摇头道:“造孽啊……” 苏媚终于注意到地上的黔王世子,大惊道:“世子死了!” 她猛地看向唐宁,问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世子怎么死了,我师父他们呢?” 唐宁抿了抿嘴唇,说道:“刚才发生了一个误会……” 苏媚看着他,问道:“然后呢?” “然后世子就死了……” …… 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唐宁心中复杂难言,需要好好静一静,苏媚正要开口再问,却被他伸手堵住了嘴。 唐宁有些心累的摇了摇头,说道:“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他转过身,挥了挥手,说道:“回萧府。” 陈舟将黔王世子尸体上的尚方宝剑拔出来,安排人将他的尸体带回去,走回去的时候,快步走到苏媚身边,说道:“苏姑娘刚才没有看到,大人听到苏姑娘出事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苏媚看着他,问道:“出什么事?” 陈舟清了清嗓子,说道:“姑娘有所不知,事情是这样的……” 第六百零四章 两个选择 今夜的行动虽然出了一点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但总体是成功的。x23us.com 江南乱党,只逃了两个,匪首黔王世子诛于尚方宝剑之下,其余的一应乱党头目,皆死在乱箭之中。 南城门的部分守军中了毒,唐宁让公孙影先回去调配解药,自己带人去了萧家。 那里还有些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此时的萧府,已是一片大乱。 在四大家族的带领之下,润州的乡绅豪族只知道江南要团结起来,才能和朝廷谈条件,却没想到,萧家和四大家族根本就没有打算和朝廷谈,他们想的是造反…… 造反啊,天底下最大的罪也莫过如此了,一人造反,九族诛连,萧府谋反,今夜在这萧府的所有人都百口莫辩。 惊惧之下,哀嚎恸哭者有之,跪地求饶者有之,面如死灰,如丧考妣的人更多。 唐宁走到萧府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哭天喊地的声音。 刘同就站在门口等候,见他过来,立刻走上前,说道:“大人,萧府的下人和宾客,我们都控制住了,还在萧府抓住了十几个草原人,奇怪的是,一个西域人都没有见到……” 黔王世子这次造反,就是因为有草原和西域在背后,这两拨人自然就算作是他的同党。 仅仅抓住了草原人还不够,唐宁看着他,吩咐道:“润州四个城门暂且关闭,明日一早,全城搜捕西域乱党……” “是!”刘同恭敬的应了一声,就立刻下去安排了。 唐宁走进萧府,迈进某处堂内,看到的是被绑着的密密麻麻人影,约有数十上百人的样子。 包括四大家族家主在内,润州的乡绅豪族,所有的有钱人都在这里了,唐宁看到的不是一屋子的人头,而是白花花的银子。 “大人,冤枉啊!” “我们是无辜的,我们也不知情啊!” “大人,小人不知道萧家要造反,小人愿意捐献出所有家财,求大人饶过小的一家老小……” …… 润州乡绅们痛哭流涕,大声求饶,事到如今,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什么面子尊严,全都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唐宁伸手向下压了压,众人立刻禁声。 他看着这些人,摇头说道:“本官知道,你们也是被贼人所蒙蔽,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谋逆造反,不分主从,都是诸九族的大罪……” “大人,饶命啊!” “大人,小人下有八岁小儿,上有八十老母,求大人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大人,救救我们吧……” …… 听到“诛九族”这三个字,场中众人亡魂皆冒,立刻又乱作一团,声泪俱下,看的唐宁都有些不忍心。 “大家静一静。”唐宁看着他们,再次伸出手,说道:“律法森严,但也要讲情理,依本官看,你们也是被萧家所蒙蔽,罪不至死,更不至于祸及九族……” 唐宁话未说完,人群便传来了一阵哗然。 “大人英明!” “青天大老爷啊!” “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唐宁听着众人的一片感恩戴德之声,只能再次伸手维持秩序,待他们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口道:“此次回京,本官会尽力向朝廷,向陛下陈情,免除你们的死罪,但造反本就是遇赦不赦的大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也要让朝廷,让陛下看到你们的诚意……” “诚意?”人群之中,有人想了想,脸上浮现出顿悟之色,立刻道:“听闻西北战事告急,草民愿意捐出一半家财,驰援朝廷,驱逐西北蛮夷……” 捐出一半家财,对他们来说,无异于割肉,但割肉再痛,也比割头要好。 在场的都是商人,没有人算不清这笔生意。 那人开口之后,几乎是在瞬间,便有十数人接着开口。 “大人,草民也愿意捐出一半家财!” “草民也是,国难当头,身为陈国百姓,又岂能袖手旁观?” “我等都愿意为驱除蛮夷尽一份力,请大人一定允许!” 众人从一开始的惊惧害怕,瞬时就变的义愤填膺,唐宁也被他们的拳拳爱国之心所感动,说道:“你们的诚意,本官一定帮你们代为转达,愿意为朝廷尽一份力的去右边登记,不愿意的在左边等着……” “我登记,我登记!” “别挤,你踩我脚了!” “一个一个来,大家都有机会!” …… 唐宁话音刚落,人群便争先恐后的向右边一涌而去,没有一人前往左边。 愿意为朝廷尽力的去右边登记,不愿意的在左边等着------等什么,等死吗? 没有人愿意等死,堂内一改刚才的悲凄气氛,这些江南豪绅捐起银子来,满面红光,像是做生意大赚了一比一样,一个个抢着排队,生怕落到了别人后面…… 唐宁穿过前堂,来到后面的一处房间。 这处房间只有四人,四大家主身份超然,没有和那些小商人在一起,拥有自己的独立房间。 苏哲抬头望了一眼,他看过唐宁的画像,一眼便认出了他,猛地站起来,双目死死的盯着他,咬牙道:“姓唐的,你好恶毒啊!我真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动手除掉你!” 时至此刻,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人去了苏家两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他早就知道萧家要反,也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他这么做,是想要逼反苏家,是想要用谋逆的罪名,诛苏家全族! 谋逆之罪,祸及九族啊,不止苏家几百口人,苏家谋反的罪名一旦落实,哪怕是远在京师的唐家,也要受到部分牵连。 苏家家主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般,望着唐宁,颓然道:“你赢了,希望你日后,每天夜里都能梦到苏家的几百亡魂,梦到他们向你索命……” 四大家族的家主到底不是常人,并没有向外面的那些人一样歇斯底里,似乎是彻底放弃,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当然,白家家主的绝望是演出来的,他的演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如果不是唐宁事先知情,甚至也分辨不出来。 他没有打算让白家暴露,日后的江南,还需要他们和其他大族打成一片,没有人喜欢和朝廷的狗腿子打成一片。 唐宁对他们的态度没有像外面那么客气,开门见山的说道:“你们面前有两条路,谋逆造反诛九族,还是捐出一半家财保平安,自己选吧。” 四大家主同时抬起头,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宋家家主站起身,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问道:“宋家可以免于谋逆之罪?”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不信我?” “信,当然信!”宋家家主连连点头,宋家若是被定为谋逆,不仅要诛灭九族,全部家产也要被查抄,现在只用捐出一半就能免于谋逆之罪,他不信也得信,因为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了…… 他看着唐宁,说道:“宋家愿意捐出一半家产……” “白家也愿意!” “沈家也愿意!” 宋家家主开口之后,白沈两家也立刻开口,苏哲抿了抿嘴唇,面色复杂的看了唐宁一眼,喃喃道:“苏家……,苏家也愿意。” 唐宁看着他,淡然道:“苏家乃是主谋之一,捐九成吧。” 捐出九成家财之后,苏家立刻就会成为江南的二流家族,短时间内,再也无法恢复昔日辉煌,但这与保得全族性命相比,也算不了什么。 苏哲闭上眼睛,深吸口气,艰难道:“苏家,遵命……” …… 解决了这些家族的事情之后,唐宁松了口气,江南豪族这些年,没少从朝廷手中占便宜,这次怕是让他们把以前吃进去的全吐出来了。 “陈……”他正想吩咐陈舟,明天就派人去各家收银子,左右看了看,诧异道:“这小子,跑哪里去了……” 萧府,苏媚的小院。 “说时迟那时快,大人嘶吼一声,“管他们去死”,然后松开右手,左手接剑,一剑刺出,黑夜中划过一道银光,尚方宝剑从黔王世子胸前穿过……,事情就是这样。” 陈舟看着苏媚,说道:“大人知道姑娘出事之后,像是丧失了理智一样,眼神可怕至极,任何人的劝阻都不听,也不管朝廷会不会追责,属下觉得,哪怕那时候挡在他面前的是天上的神佛,怕是也拦不住大人……” 苏媚听着他的讲述,面露紧张之色,衣袖中双拳紧握,明媚的双目中,荡漾起些许晶光。 第六百零五章 我美吗? 处理完了润州的乡绅和四大家族,唐宁原本想要去苏媚那里说一声再回去,却被公孙影告知,这些乡绅今夜食用的饭菜中被人加入了虫卵。x23us.com 虫卵自然是蛊虫所生,吃进去的时候肉眼难辨,一旦进了人的体内,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孵化,汲取宿主养分,迅速成长,半个月之后就能变为成熟体。 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像黔王世子这种疑神疑鬼的人,不懂得收买人心,只懂得用蛊虫控制的人,注定成不了什么大事。 那些乡绅在听了公孙影的话之后,却是各个面色苍白,抠着自己的喉咙干呕,也没有呕出个所以然来。 “大人,大人救命啊!” “大人救救我们!” …… 眼看他们刚刚抠了喉咙的手就要抱他的大腿,唐宁急忙闪躲开来,看着公孙影,说道:“能解的话,就帮他们解了吧……” 说罢,他便匆匆的离开,不给那些人继续纠缠的机会。 黔王世子等人是江南之乱的罪魁祸首,三大家族虽然被他招揽,但却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什么事情,这些乡绅更是被蒙在鼓里,没有重重惩的必要。 苏家经此事之后,已经彻底废掉,另外两大家族也元气大伤,至少十几年无法恢复,地方官府重压之下,江南至少可有数十年安稳。 至此,他此行的任务,已经圆满结束。 今夜的心情可谓是一波三折,从峰顶到谷底再重回峰顶,大起大落又大起,到现在才安定下来,他需要找个地方好好静静。 房中,唐宁走进去的时候,苏媚正坐在床前发呆。 今夜萧府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唐宁看着她,问道:“晚上要不要和我一起回驿站?” 苏媚看着他,灿然一笑,没有回答,只是偏过头示意了一下她身旁的位置,说道:“坐。” 唐宁站在房间之中,却没有立刻走过去。 今天晚上的苏媚有些奇怪,和唐宁印象中的任何时候都不同。 苏媚白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怕我吃了你吗?” 话说到这份上,唐宁便不好继续站在这里了,他走到床边,在她身旁坐下。 苏媚偏过头看着他,问道:“坐那么远干什么,坐近一点。” 说来奇怪,平日里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零距离接触的时候,唐宁反倒没有觉得有什么,此刻只是并肩而坐,他却觉得气氛有些暧昧。 他轻咳一声,站起身,说道:“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忙了一晚上,早点回去洗个热水澡……” 刚才剑诛黔王世子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被愤怒的情绪支配,并没有什么感觉,此刻则是一阵阵的犯恶心,只想舒舒服服的洗个热水澡,将身上的衣服里里外外的都换上一遍。 苏媚看着他道:“我让小莲准备了热水,时间还早,不如就在这里洗吧。” 唐宁越发的察觉到气氛不对,说道:“烧水多麻烦,还是不用麻烦小莲了。”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敲了敲门,一名丫鬟走进来,说道:“姑娘,热水准备好了。” …… 唐宁躺在浴桶里,房间之内水雾弥漫,朦朦胧胧的,什么东西都看不真切。 泡澡没有晴儿在旁边服侍,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完整,意识到自己居然有这种念头之后,唐宁在心中暗暗谴责自己,才来这个世界几年,就彻底堕落在封建主义的诱惑里了。 今夜之后,江南的事情应该可以告一段落,这一趟发生的事情不少,波折颇多,好在结局圆满,直到此刻,他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近乎每天晚上都会洗澡,今天也不过是想泡一泡,驱除身上的晦气,等到浴桶的水温降下来之后,他便打算出来了。 只不过,他刚刚扶着浴桶站起来,门口便传来了声响,唐宁只好又坐了回去。 苏媚拎着一只木桶走进来,问道:“水凉了吧?” 唐宁捂着自己的重要部位,说道:“我洗好了,不用再加水了。” 苏媚自顾自的向浴桶里加水,说道:“热水打都打了,不如多泡一会儿吧。” 她一边加水,一边随口问道:“为什么要杀世子,这是你第一次杀人吧?” 唐宁问道:“他谋逆造反,不该杀吗?” “说真话。” “……”想到刚才的事情,唐宁心中又有某些情绪涌现出来,用毛巾盖住重点部位,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眉心,说道:“他说你中了无解的毒,一时冲动……” 苏媚没有再问,走到他的身后,用她的双手代替了唐宁的手。 她一边轻轻的帮唐宁按揉着,一边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唐宁反问道:“你不也一样吗?” 这次他身后就没有传来任何回应了,唐宁闭上眼睛,享受着她的按摩,苏媚的手像是有魔力一般,按了一小会,他的身体里就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倦意。 苏媚站在他的身后,一双纤细的手在他的头上缓慢移动。 房间之内水雾朦胧,她的心思也有些迷蒙。 她低头看着唐宁,这一刻,在她记忆深处,那个被父母抛弃,受尽苦难,险些饿死的小姑娘,那个每天要练十几个时辰的功夫,学不会蛊术不许吃饭睡觉的少女,十几年来一直都存在她内心深处的两道人影,都一去不复返了…… …… 唐宁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唐宁便瞬间清醒。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发现他已经穿上了衣服,只差一件袍子,明明他刚才还一丝不挂的躺在浴桶里…… “心情大起大落对身体不好。”苏媚帮他倒了杯水,从旁走过来,说道:“所以我让你睡了一会。” 唐宁低头看了看,说道:“我的衣服……” 苏媚挥了挥手,说道:“一家人,不用谢。” “我……”唐宁最终还是没有主动问出来,因为苏媚已经给了他答案。 除了小如小意之外,他连和三夫人唐夭夭都没有“坦诚相见”过,可苏媚对此,似乎一点都不在意,据唐宁所知,她可还是一个黄花闺女,难道她真的将自己带入到姐姐的身份了? 唐宁站起身,说道:“时候不早,我回去了……” “走之前,不想看我跳一段舞吗?”苏媚看着他,问道:“你可是提过好多次了。” 唐宁脚步一顿,回过头,想了想之后,点头道:“看看也行……” 京中人人都知道苏媚苏姑娘能歌善舞,唐宁只听过她吹箫,却没有见过她跳舞,她多次用来拒绝唐宁的理由只有一个,她的舞,只跳给未来的夫君看。几次之后,唐宁就没有再提这件事情了。 唐宁诧异的看着她,难道她的规矩改了? 苏媚关上房门,转身望着他,身姿翩然而起。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关于女子的舞蹈,白居易在《霓裳羽衣舞歌》中是这样描述的。 可看着苏媚曼妙的舞姿,唐宁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李白的《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苏媚的美是毋庸置疑的,无论男女,但凡审美正常的人都不会否认她的美,而在唐宁眼中,她的美是没有止境的,每当他以为已经见到了她最美的样子时,很快又会被她重新刷新认知…… 他看着苏媚的舞姿,某一刻,身体忽然一震,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不仅是因为被她绝美的舞姿所震撼,还因为随着她的每一次动作,她的身上就有一件衣衫轻轻剥落…… 当身上最后一件衣衫掉落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唐宁身前,红着脸看着他,问道:“我美吗?” 第六百零六章 姐姐 唐宁刚才明明已经喝过水了,可当苏媚不着寸缕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口渴。 地上是散落着的衣裙、肚兜、亵裤,面前是吹弹可破的羊脂白玉,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具完美无瑕的艺术品,让人升不起丝毫亵渎的心思。 唐宁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他的心底难以自制的涌出了一种原始的冲动,这是男人的本能,当这样一位绝世美人**裸的站在眼前时,有谁不想着第一时间将她拥入怀中,好好怜惜一番? 然而他从苏媚的眼中,却看到了一些他从未见过的情绪。 他低下头,默默的从地上捡起她的长裙,掸去了上面的尘土,轻轻的披在她的肩上,轻声道:“夜里冷,小心别着凉。” 苏媚脸上的笑意更多,看着他,问道:“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唐宁的表情有些意外,他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透过苏媚,也难以想象,“喜欢”这两个字,会从她的嘴里说出来。 苏媚看着他,说道:“他们都想脱掉我的衣服,只有你会关心我会不会着凉,你和他们不一样。” “在我来京师之前,京师第一美人是丽人阁的一位清倌人,我来之后,她便嫁人了。”苏媚嘴角漾着笑,说道:“她告诉我说,这世上,想脱去我们衣服的人很多,愿意为我们穿上衣服的,却没有几个,若是遇到,能嫁便嫁了吧……” 唐宁喉咙越发的干了,京师第一美人忽如其来的表白,还是在此等香艳的场景下,作为男人,这谁顶得住啊? “她们都说我是勾引男人的狐媚子,是妖精,是祸水,这些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知道,我的身体是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没有让任何一个男人碰过。”苏媚微微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问道:“现在我把它留给你,你喜欢吗?” 唐宁嘴唇微张,还没有说出一个字,苏媚忽然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嘴唇上。 她笑看着唐宁,说道:“不用说了,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 房间内的灯火不知何时熄了,天上的圆月皎洁,月光洒在屋顶上,星星一眨一眨的,像是夜空中多出了许多眼睛,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朵云彩,遮住了星星,也遮住了月亮…… …… 唐宁睁开眼睛的时候,苏媚正趴在他的胸膛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一早上起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其实有些可怕,但这个时候唐宁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感觉。 房间里之内充斥着一种暧昧的味道,他们同睡一张床这么久,昨夜第一次做了在床上应该做的事情。 什么干姐姐干妹妹,到最后的结局果然都是一样的。 苏媚枕在他的胸口,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唐宁搂着她,问道:“不是你的药吗?” 苏媚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不是药,是命。” 一大早煽情的后果就是两人又起晚了一会儿,唐宁起床洗漱完进来的时候,床单上已经少了一块。 苏媚将剪下来的那一块叠好收起来,抬头看着唐宁道:“狐狸精还是狐狸精,这辈子,我勾引定你了。” 狐狸精就狐狸精吧,家里已经有一只妖精了,再多一只狐狸精,只会变的更热闹一些。 来江南之前,他以为这次明面是考课,暗地里任务是平反,他以为来江南的最大的收获是为国库收缴的那几千万两白银,现在看来,他最大的收获是收获了四夫人。 清早和苏媚回到驿站的时候,唐宁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站在房门口时,梦却醒了。 房门之外是美梦,房门之内是噩梦。 苏媚看了看他,说道:“你先进去吧。” 昨夜的她是如此大胆,现在却明显有些担忧,唐宁握着她的手,说道:“一起进去吧。” 唐宁推门进去,首先看的是床的方向。 床上没有人,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的,说明唐夭夭昨天晚上没有睡在床上。 之所以得出这个结论是她起不来这么早,而且叠被子这种事情,以往都是秀儿做的。 他看向桌边的时候,才发现一道人影趴在桌上,睡的正香。 似乎是因为趴着睡不舒服,她的眉头微微蹙起,唐宁走到床边,铺开被子,然后将她横抱起来,轻轻的放在床上。 帮她盖上被子的时候,唐夭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喃喃道:“你回来了……” 看到站在床边的苏媚时,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你怎么也回来了?” 之后她才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对,房间里面很亮,这个时候显然已经是白天了。 他看着苏媚,又看了看唐宁,难以置信道:“你,你们,昨天晚上……”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抓起苏媚的手臂,将衣袖向上挽了挽。 她的手臂上,前几天还在的那一点朱砂,现在已经不在了。 苏媚看着唐夭夭,说道:“见过姐姐。” “你别叫我姐姐,我没有你这样的姐姐!”唐夭夭气愤的从床上跳下来,指着唐宁,问道:“你昨天晚上不是说去处理事情了,她是事情吗?” 唐宁正要开口,苏媚伸出手指,点在他的肩头。 “交给我吧。”她抱起唐宁,将他放在院子里的石凳上,这才再次走进房间,关上房门,看着唐夭夭。 唐夭夭摆出防御的架势,问道:“你想干什么?” 她气的其实不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在京师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件事情早晚都会发生,她气的是苏媚后来居上,这样算下来,以后谁是三夫人,谁是四夫人? 更气的是,论武功身手,她也远不如苏媚,这样一来,她以后岂不是永远会被她压在身下? 苏媚看着她,笑着说道:“你不是很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 唐夭夭狐疑道:“什么问题?” 苏媚看着她,说道:“是你。” 唐夭夭怔了怔,问道:“什么是我?” 苏媚这次没有回答,目光望着她的胸口,唐夭夭羞恼的护着胸,怒道:“看哪里呢!” 苏媚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以前和你一样。” 唐夭夭看了看苏媚的胸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虽然有些心酸,但还是瞥了她一眼,不信道:“骗谁呢?” “不信算了。”苏媚摇了摇头,说道:“我还以为你想要变的和我一样呢,我正好懂得一种秘术……” “秘术不秘术的不重要……”唐夭夭轻咳一声,看着她,说道:“虽然你进了家门,但是你要记得,你是四夫人,小如小意和我,都是你的姐姐,你武功高也不能欺负姐姐们……” “妹妹知道了。”苏媚乖巧的点了点头,说道:“那这秘术,便当做礼物送给姐姐了。” 唐夭夭没有拒绝,便是默认了,她再次看了苏媚一眼,问道:“你真的和我一样过?” 苏媚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十几年前,我还不如现在的你呢……” …… 唐宁坐在院子里,身体不能动,注意力却全在房间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打开,苏媚和唐夭夭从里面走出来。 苏媚伸手解了他的穴道,看了看唐夭夭,说道:“我和她已经解释清楚了。” “什么她她她的,没大没小!”唐夭夭瞥了她一眼,说道:“叫姐姐!” 第六百零七章 要不一起? 唐宁自己都没想到,这件事情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x23us.com 唐夭夭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更没有使用暴力,不到一刻钟的功时间,就接受了苏媚成为唐家四夫人的事实。 不知道苏媚刚才给她写了什么东西,她自己关着房门,一个人在房间里面不知道干什么,唐宁看着苏媚,问道:“你刚才和她说什么了?” 苏媚神秘的笑笑,说道:“这是个秘密……” 唐宁正欲再问,苏媚站起身,挥了挥手,说道:“我进去帮她。” 两个女人神神秘秘的在房间里不知道捣鼓什么,唐宁坐在院中,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老郑拎着一把新刀,蹲在院子里磨刀,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妥了?” 唐宁点了点头:“妥了。” 老郑看着他,欣赏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唐宁问道:“看错什么?” “没什么……”老郑摇了摇头,一边磨刀,一边说道:“啧啧啧,天生媚骨啊,百万人中难得一遇,便宜你小子了……” 老郑这一副鲜花插在牛粪上的表情看的唐宁心中很不舒服,天生媚骨怎么了,天生媚骨昨夜也是她先表白的,虽然京师想娶她的男人能绕城一圈,但想嫁给他的女子也不少。 三元及第,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军政两道通吃,天子近臣,又有尚方宝剑在手……,这么优秀的年轻人,还配不上她一个京师第一美人吗? 如果不是打不过他,唐宁便打算和老郑好好聊聊这个问题了。 刘同从外面走进来,走到唐宁面前,有些羞愧的说道:“大人,那些西域人一天之前就已经离开润州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沿途州府,让他们多多留意……” 西域和草原的人在等黔王世子造反成功,却提前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预知到了什么。 唐宁其实早就让人盯着他们了,却还是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溜了,不过西域人跑了就跑了吧,江南大局已定,跑了几个人,无关痛痒。 逃跑的白锦和那中年男子也没有找到,黔王世子已死,他们连造反的理由都没有了,便也随他们去吧。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那些西域人先不管了,你先带人去盯着那些乡绅豪族,跟进捐银的事情。” “是,大人。”刘同拱了拱手,便下去安排了。 刘同走后,陈舟便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说道:“大人,公孙首领昨夜没有回来。” 唐宁问道:“那些乡绅的毒解了吗?” 陈舟点了点头,说道:“她昨夜解了那些乡绅的毒之后,就离开的萧府,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属下跟了她一段,可惜后来跟丢了……” 公孙影的离开,也在唐宁的预料之中,当初待他离京的时候,唐宁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以她的实力,除非让老郑整天跟着她,否则她要走,没有人能拦得住。 之前她不走,是因为黔王世子的事情,现在黔王世子死了,白锦一系的复国计划彻底失败,她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与其回到京师成为陈皇的笼中雀,被他压榨剩余价值,倒不如趁机跑路,继续忙于她的复国大计。 公孙影的根基不在陈国,唐宁也不用担心她以后会在陈国搞出什么幺蛾子,这次黔王世子大事未成,恐怕草原和西域也要一改之前的计划,不敢再轻举妄动。 忽然,唐宁像是想到了什么,看着陈舟,问道:“你跟踪公孙影干什么?” 陈舟老实道:“属下昨夜见她形迹可疑,就跟了一段。” 唐宁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玩绳子和鞭子可以,大半夜的,最好不好要跟踪女子,尤其是年轻的……” 唐宁可不想他的手下出一个尾行痴汉,尤其是他最欣赏的陈舟,他还打算回去之后留一个朗将的位置给他呢。 江南尘埃落定,京师却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唐宁一边向书房走去,一边道:“我写一封信,差人快马送去京师……” …… 叛乱虽然平定了,但是唐宁初步估计,他们还要在润州待小半个月的时间。 包括四大家族在内,润州的诸多豪绅富商要捐出一半家产,朝廷要他们的店铺产业没用,陈皇也不喜欢这些,他只喜欢白花花的银子。 这下问题就来了。 几乎所有的商人,都不会囤积大量的白银在手上,他们能拿出来的银两并不多,而唐宁初步估计,四大家族加上这些豪族,需要捐出的家产,折算成白银的话,价值怕是在一亿两以上。 别说润州,就是国库都拿不出来这么多白银,想要从润州收回来这么多的银两,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有什么难的?”唐夭夭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说道:“我们家在江南有钱庄,他们的店铺,可以全部抵押成银票,回到京师,再换成现银就行。” 唐宁诧异道:“我们家有这么多银子吗?” 据他估算,就算是这些人拿出了所有的银子,怕是还有五千万两左右需要抵押,唐宁虽然对自家的财力没有清晰的认识,但也知道,家里一下子是拿不出来五千万两白银的。 唐夭夭道:“我写一封给我爹,让他从各地的钱庄调一些就行了。”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那是你们家的产业,这不合适吧?” “什么你们家我们家的……”唐夭夭挥了挥手,说道:“都一样,我爹说了,那迟早是我们的。” 娶唐妖精算是他最赚的一次了,用整个唐家当做嫁妆,到时候,什么江南四大家族,都得靠边站。 若是润州的富商们真的将这些店铺抵押给唐家,怕是润州第一家族,立刻便会易主。 家产缩水后的四大家族加起来,也不如一个唐家。 唐妖精去钱庄安排收购事宜了,苏媚站起身,说道:“我过去帮她吧。” 唐宁牵着她的手,歉意道:“让你受委屈了。” 他之前还担心她们之间会不合,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以苏媚的手段,唐妖精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完全可以将唐妖精玩弄于股掌之间,可她却甘愿跟在她身后,以妹妹自居,这是连唐宁都没有想到的。 她已经够苦了,以后的日子里,他不想再让她受任何一点委屈。 苏媚笑了笑,说道:“一点儿都不委屈,我已经很知足了,再说了,先来后到,她本来就是姐姐啊……” “你要是真觉得亏欠我……”苏媚看着他,眨了眨眼睛,说道:“要不,晚上和我睡?” 唐宁想了想,建议道:“要不一起?” 第六百零八章 一笑万金 “好啊。顶 点 x 23 u s”苏媚对于这个建议没有任何异议,浅浅的一笑,说道:“只要你能说服她,我怎么都行……” 苏狐狸真是个妖精,她有比唐夭夭还高的武功,能力不输李天澜,比小意还多才多艺,却比小如还要听话,撒起娇来连赵嘤嘤也要甘拜下风…… 她身上几乎综合了所有人的优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漂亮了,回京之后,不知会有多少人将他当成具有夺妻之恨的生死大敌。 不过从此以后,她的失眠之症便不用再担心了,家里的事情,唐宁也可以放心的交给她。 小意虽然是大妇,但她其实不善持家,志趣也不在此,小如能管得了一个小店铺,管不了一个大家族,平日里也很辛苦,一个唐氏唐夭夭都有些顾不过来,家里就更不能指望她了。 相比而言,苏媚连天然居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有她在家里,唐宁便可以彻底的放心。 她们两个去钱庄了,唐宁打算回房睡一觉。 昨天晚上折腾的太久了,他需要好好休息休息,养精蓄锐。 此时,州城之内,唐氏钱庄。 唐氏也是润州的商户之一,却不是润州本地家族,江南的商团十分排外,外来的商户想要在江南做大做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氏在润州的生意,能做到此等规模,已经十分不易。 此时,唐氏钱庄门口,已经排了数十人的队伍。 “前面的好了没有?” “你们倒是快点啊,这么多人等着呢!” “急什么急,赶着投胎啊!” …… 这些人不是润州乡绅,便是富商豪族,个个面色焦急,探头望向前方,大声催促。 这次萧家造反,他们也被牵连,为了自保,才不得已的捐出半数家财,可朝廷只要真金白银,有哪个商人会把家产的一半换成银子放在家里? 他们搬空了家里的库房,又东拼西凑了不少,也凑不齐这些银两,只能另想他法。 朝廷不要店铺,他们只能将店铺卖了,换成银子,但润州大部分乡绅豪族都自身难保,自家的店铺尚且卖不掉,哪里有银子买他们的? 就在他们焦头烂额,不知如何解决的时候,唐氏商行挺身而出,解了众人的燃眉之急。 唐氏愿意买下他们的店铺,不过不是用银子,而是银票。 没有人能拿得出那么多的银子,但对润州的乡绅来说,不管是银子还是银票,只要官府同意,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区别。 最后能不能兑现这些银票,是唐氏的事情,与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从官方确认了消息之后,众人一大早就来唐氏钱庄排好了队,等着抵押店铺。 钱庄之内。 一名管事看着对面那位富态的中年男子,说道:“张员外,张家的这几间铺子,抵不了五十万两的……” 那中年男子道:“不止店铺,铺子里的东西,也统统都给你们了,怎么就抵不了五十万两?” 那管事摇了摇头,说道:“张家若是狮子大开口,这笔生意可就没法谈了。” 中年男子咬咬牙,说道:“四十五万两,不能再少了!” “四十!”唐夭夭看完了张家的几张店契,将之拍在桌子上,说道:“这几间铺子的位置本就不好,货物也都是陈年旧货,四十万两已经算多的了,不同意就换下一个……” 那管事看到唐夭夭,急忙躬了躬身,说道:“大小姐。” 中年男子面色变了变,自家的店铺和货物,他自己自然估算过,价值最多不过四十万两,本想在唐氏这里多讨些银子,却没想到这年轻女子眼光如此毒辣,一眼就看穿了他的。 中年男子面色再变,装出肉疼的表情,说道:“四十万两就四十万两,若不是急需用钱,我是绝对不会如此贱卖的……” 苏媚站在唐夭夭身旁,对他嫣然一笑,说道:“既然你觉得四十万两是贱卖了,那三十万两如何?” 那中年男子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失神了一瞬之后,连连点头,说道:“好,好,姑娘说三十万两,就三十万两……” 那管事看着张员外,双目圆睁,宛如在看一个疯子。 直到对方在契约上按下手印,那管事看着他傻笑着离开,转头看向苏媚时,忍不住倒吸口气。 人都说美人一笑值千金,一笑千金算什么,他今日见到了一笑万金,笑一笑便为唐家省了十万两银子,今日要是她站在这里和那些乡绅谈判,那得省下多少钱啊! 唐夭夭没好气的看了那管事一眼,说道:“看什么看,叫下一个!” 那管事立刻回过神,回头道:“下一个!” 唐夭夭暗中瞥了瞥苏媚,心中有些不服气。 她摆出事实,那奸商才露出痛心至极的表情,让出了五万两,凭什么别人笑一笑,他就开开心心的降了十万两? 这时,那管事已经和下一人商量好了价格,说道:“王家的玉器铺,包括三十六件顶级玉器,值十五万五千五百两……” “慢着。”唐夭夭上前一步,看着那人,脸上露出笑容,问道:“你觉得,十万两如何?” 那人面色一变,看着唐夭夭,问道:“姑娘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似乎是怕这位大小姐生气,他想了想,脸上露出肉痛之色,说道:“最多抹掉五百两的零头,十五万五千两,不能再少了……” 别人一笑十万两,她笑一笑就值五百两,唐夭夭黑着脸,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十五万五千五百两就十五万五千五百两,为什么要抹,你家不缺这五百两吗,那干脆多抹点,十五万两算了……” 那人看了看苏媚,暗中吞咽了一口口水,咬牙道:“看在这位姑娘的面子上,十五万两便十五万两吧……” “……” 唐夭夭拳头紧握,胸口开始起伏的时候,苏媚急忙挥了挥手,说道:“下一个……” …… 唐宁今天听钱庄的掌柜说,因为苏媚的原因,为唐家至少省下了百万两银子,这还只是第一天,若是她每天都去,至少能为家里节省数百万两银子。 唐宁对此丝毫不怀疑,她的容貌本就是万里挑一,又偏偏是天生媚骨,还修炼了媚术,一颦一笑都魅惑十足,足以掰直弯男,掰弯直女,普通人哪顶得住她的回眸一笑? 奇怪的是,明明省了银子,唐妖精却好像有些不高兴。 唐宁走到床边,看着她,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唐夭夭坐在床边,抬头看着她,问道:“我是不是哪里都比不上苏媚?” “谁说的?”唐宁没有任何犹豫的摇了摇头,说道:“和她相比,你也有长处。” 唐夭夭看着他,期待道:“什么长处?” 唐宁想了想,说道:“你比她腿长。” 第六百零九章 捷报入京 腿长就是她最大的长处,对于有些男人来说,评价一个女人的标准,腿长尤甚于胸大和漂亮。 别的人腿能玩一年,唐妖精的腿能玩一辈子。 当然,唐宁不是这样的人,对他来说,腿长不长的不重要,哪怕唐妖精的腿再短几毫米,他也是一样的喜欢。 唐夭夭看着他,气愤道:“腿长能算长处吗?” 唐宁仔细想了想,说道:“你名字也比她长啊……” 唐夭夭双手环胸,看着他,问道:“除了腿和名字,我和她相比,就没有什么其他的长处了吗?” 唐夭夭没有胸,所以她很少会做出双手环胸的动作,当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唐宁就必须要小心了。 唐宁认真想了想,说道:“你还比她年轻,比她有钱,比她……腿长。” 任何女人和苏媚做比较都是需要勇气的,他实在是不愿意打击唐妖精,站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早点回房休息吧……” 腿长根本不能算是长处,有钱更不算,想不到她唯一占优势的就是年轻,唐夭夭看了唐宁一眼,说道:“你自己睡吧,我今天晚上不想和你一起睡。” 说罢又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扭头回房。 “想不到你喜欢的是年轻有钱又腿长的。”苏媚从后方走过来,看着他,问道:“很早就在打夭夭的主意了吧?” 唐宁摇头道:“你不懂,年轻有年轻的清纯,年长有年长的妩媚。” 苏媚看着他,问道:“那在你心里,我是年轻还是年长?” “你介于两者中间。”唐宁看着她,说道:“时而清纯,时而妩媚,既不会显得太过青涩,也不会魅惑的过分……,正是女子一生中最好的年华。” “虽然你说的话我很喜欢听,但今天晚上你还是要一个人睡。”苏媚对他笑了笑,说道:“今天晚上我和她一起睡。” 苏媚还不是四夫人的时候,唐宁想和谁睡和谁睡,今天陪苏媚,明天陪夭夭,等她变成四夫人之后,他居然只能一个人睡了,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道理? 而他对此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眼睁睁的看着苏媚走进唐夭夭的房间,将房门关上。 苏狐狸和唐妖精躺在一张床上是什么场景,这画面太美,唐宁想象不到。 唐妖精睡觉不老实,腿脚都不老实,明天早上她们睡醒来,又会是什么情况? 她们会不会脱了衣服比谁的腿长? 想想应该不会,虽然唐宁内心还挺期待看到这样的场面的。 房间之内。 唐夭夭和苏媚并肩坐在床上,两人都只穿了亵裤和肚兜,四条白嫩的大长腿排列在一起,苏媚自己比对了一下之后,说道:“好像真的是你的长一点……” 唐夭夭暗中瞥了一眼苏媚的肚兜,撇撇嘴道:“腿长又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媚看着她,问道:“你不觉得身材高挑的女子,看起来很赏心悦目吗?” 唐夭夭狐疑道:“有吗?” “当然。”苏媚点了点头,说道:“女子之美,三分在面貌,七分在身材,若是有一位美人从远处走来,男人首先看到的,必定是她的身材,而这七分身材,又有五分在腿,腿型修长者,男人会更加喜欢。” 唐夭夭仔细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如果苏狐狸的腿短上一尺,那么她再漂亮也没有用…… 如果把苏狐狸的上半身给她,京师第一美人会不会易主? 苏媚没有发现唐夭夭已经走神了,继续道:“不仅如此,其实很多男人,都对女子的**有一种另类的癖好,甚至会因此忽略她们的长相……” 唐夭夭顿时一阵恶汗,说道:“咦,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苏媚看着她修长的双腿,说道:“所以,你现在知道你这双腿对于男人的诱惑有多大了吧?” 唐夭夭这才意识到,唐宁刚才说到的她的长处,居然不是瞎说敷衍她的,难怪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总是偷偷看她的腿…… 她红着脸,在心中暗啐一口:“呸,不要脸……” 苏媚伸手抚摸着她的腿,赞叹道:“你这对修长的**,别说是男人,便是我们女子也无法抵抗……” 唐夭夭脸色彻底红了,大声道:“不准摸!” 苏媚道:“摸一摸又不会少块肉,别这么小气嘛……” 唐夭夭气愤道:“那我也摸你的!” 片刻后,床上便传来苏媚羞恼的声音,“你摸哪里呢!” 唐夭夭不服气道:“谁让你的这么大呢……” 唐宁站在门口,他刚才煮了点面,想问问她们要不要吃点宵夜,做出敲门的手势时,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怔立原地。 他本来已经有些困了,却在这一瞬间清醒,而且越来越清醒…… 房间里有两位夫人,他却只能与天上的圆月为伴,唐宁走到院子里,抬头望向天空,才发现连月亮都被云彩遮住了…… …… 自月前开始,京师上到朝堂,下到市井,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朝廷虽然没有明文布告,但还是有一些消息,从上层流传出来,很快便传遍了京师,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周边扩散。 北边草原步步紧逼,西边小宛蠢蠢欲动,江南还有乱党欲行谋逆之事,如此三面受敌,陈国自建国以来,还没有遇到如此窘迫的局势。 朝廷在抵抗西北两地入侵的同时,还要稳定江南,无论这其中的哪一个出现了差错,陈国便要迎来生死存亡的时刻。 京师的百姓生活虽然安逸平稳,但这一切的前提是陈国安定,一旦陈国陷入战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的好日子,也就要到头了。 所有的百姓都在等,在等一个好消息。 无论是西北还是南边,只要有一个好消息传来,便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 这些日子来,京中的百姓无不翘首以盼,他们守在城门口,等一道或许不会有的捷报,日复一日…… 有头脑灵活者,在城门之外摆起了茶摊,一文钱一壶茶水,茶摊从早到晚,客人不断。 茶摊之上,以衣着朴素,但却浆洗的颇为干净的文士居多,他们大都读过书,虽科举未中,比起寻常百姓,却多了一份忧国忧民之心。 一名中年文士抿了一口茶水,目光从一眼望不到头的官道上收回来,叹息道:“上苍保佑,我大陈能挺得过这一难关……” “一定能挺得过的!” “陛下已经增兵西北,必定可以守住边关!” “唐大人在江南,江南不会出什么乱子……” “对,唐大人去哪里哪里就倒霉,这次终于轮到江南那些叛贼了,他们能克得过扫把星吗?” …… 茶摊上的众人纷纷接口,心中虽然忐忑,但语气却颇为坚定。 便在这时,一名老者领着一位壮汉,走到茶摊边,问道:“打搅各位,老汉问一下,平安县衙怎么走?” “进了城,一直往北走,穿过两条街,门前有两座石狮子的就是了。”一名文士指了指城门,又问道:“老人家去县衙做什么?” 老人佝偻着背,指了指那汉子,说道:“这不听说蛮子要打进来了,我家二子别的本事没有,力气有的是,我想让他跟着将士们,去西北杀几个蛮子,总比在家种地好……” 那名文士闻言,顿时肃然起敬,拱手道:“若是人人都能像老丈这样,大陈王师将战无不胜,又何惧西北蛮子?” 老者咧嘴一笑,说道:“杀了蛮子,才能安稳的种地,这个道理,老汉懂……” 他话音刚落,从前方的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官道上远远的扬起一阵烟尘,一匹轻骑疾驰而来,行至城门口时,却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马上的骑士挥了挥马鞭,马速更快,他紧紧的贴着马背,一边提醒人群,一边大声喊道:“江南捷报!” 他从茶摊旁经过,又扬起了一阵烟尘,有些尘土落入了茶碗之中,弄脏了茶水,却无一人喝骂。 众人皆是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脸上逐渐露出兴奋和激动之色。 那老者掏了掏耳朵,看着那文士,问道:“娃儿,他刚才喊什么?” “江南捷报,江南捷报……”那文士满脸激动,抓着那老者的肩膀,用力的摇动,颤声道:“老丈,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第六百一十章 破局 马上的骑士进了城门,也没有放慢速度,百姓见此,远远的就开始闪避。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城内纵马是大罪,哪怕是京中的王公贵族也不敢触犯,能骑马在京师之内如此疾驰的,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不知道什么地方又有重要的急报,八百里加急,入城无须下马,城内的一切的行人商贩,都要为之让路。 城中百姓议论纷纷之时,皇宫之中,御书房的气氛也并不轻松。 此时早朝刚下,朝中的数位重臣又被陈皇召集到这里继续议事,时西北将乱,朝廷刚刚增兵不久,西北的消息一日一传,几乎每一天都会有新的变化。 吏部代侍郎唐宁从江南送来的消息,在半个月前就得到了验证。 完颜部三王子所率领的肃慎部族,已经聚集在丰州之外,关外的西域诸国,也频繁的调动兵马,暂驻在沙州以西。 因为陈国早有防备,早些日子就做了战时准备,使得完颜部以及西域诸国忌惮之下,并未有什么动作。 但这只是暂时的,所有人都知道,草原和西域在等,等到江南乱了,他们里应外合之下,陈国立刻就会腹背受敌。 御书房,陈皇看着户部尚书,说道:“战士们为国征战,朝廷也不能让他们心寒,户部拨给西北之地的军饷,再加一倍。” 户部尚书抬起头,张了张嘴,说道:“陛下,国库近些日子来,略有充盈,但为了筹备西北的粮饷,已经用掉了不少,若是再加一倍,怕是有些捉襟见肘……” “这些银子从朕的内府里出。”陈皇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朕给你五百万两,你要让西北的战士用上最好的兵器盔甲,一日三餐,餐餐有肉,赏银翻倍,杀敌军功翻倍……” 陈皇此言一出,不止户部尚书,在场的诸位朝中重臣,脸上皆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陛下的节俭是众人有目共睹的,甚至已经到了抠门的地步。 一个连国库拨银超过一千两都要过问的帝王,居然会从内府中拿出来五百万两银子,化为国用? 国库一年的税银也才不过一千万两,且不说内府这五百万两是怎么来的,就算内府真的有这么多钱,陛下又怎么舍得拿出来? 如果真有五百万两砸进西北前线,不说可以横扫蛮夷,至少朝廷便不用太过担心前方的战事了。 打仗打的就是银子,将士们有最锋利的兵器,最坚固的盔甲,后勤无忧,还有源源不断的银子砸进去,就凭草原和西域那些穷鬼,拿什么和他们打? 便是将士们不出城迎战,只拖就拖死他们了。 户部尚书回过神来之后,拱手道:“臣代前线的将士们,谢过陛下……” 陈皇又做了一些安排,直至太阳升到殿顶,众人才从御书房退出来。 户部尚书钱硕看着兵部尚书陆鼎,说道:“饷银从内府出来,便会留在户部,专门用于西北之事,陆大人回衙之后,早些出个章程,户部也好尽快拨银……” 陆鼎点了点头,随后又诧异道:“陛下此次一出手就是五百万两,内府哪有这么多的银子?” 钱硕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的内府,如今怕是比国库还要充裕,看来唐大人这次从江南运回来了不少好东西啊……” 陆鼎挑了挑眉,问道:“这些银子,不应该都充缴国库吗?” 钱硕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陆大人可以试着和陛下谈谈……” 陆鼎瞥了瞥他,说道:“这似乎是你们户部的事情,与我们兵部无关,更可况,,陛下虽然爱财,但却不守财,银子在国库还是在内府,区别不大……” 两人闲聊了几句,出了宫门,前方忽有一骑狂奔而来,那骑士行到宫门口,利落的翻身下马,从他们身旁跑过,直奔宫内而去。 看着那人的衣着,几人脚步顿住,陆鼎诧异道:“哪里来的百八里加急?” 众人惊疑了一瞬,纷纷转过身,折返回去。 …… 御书房外,赵圆站在门口,看着那小宦官,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见父皇?” 那小宦官为难道:“润王殿下,陛下正在处理政务,不好打扰,还请润王殿下体谅……” 宫里谁都知道陛下这段日子心情不好,不喜被人打扰,若是放润王进去,惹怒了陛下,他们这些奴才,可就麻烦大了。 润王道:“我不打扰父皇,我就请教父皇一个问题而已。” 那宦官苦着脸道:“润王殿下……” 魏间推门走出来,说道:“陛下让润王殿下进去。” 那小宦官松了口气,退后一步,躬身道:“是。” 润王走进御书房,陈皇看着他,问道:“圆儿不出去找那几个小姑娘玩,到父皇这里来干什么?” 赵圆道:“刚才大学士讲的课,圆儿有几个地方没有听懂,想来请教请教父皇。” 陈皇诧异的看着他,向来喜欢和那些小姑娘钻在一起的小家伙忽然变得好学起来,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陈皇走过来,问道:“哪里不懂?” 赵圆翻开书本,说道:“这里,还有这里……” 陈皇为他一一解答了之后,看着思索中的赵圆,问道:“圆儿怎么忽然变得好学了?” “因为圆儿要变成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赵圆抬起头,说道:“这样就可以为父皇分忧了。” 陈皇诧异道:“为父皇分忧?” 赵圆道:“我听大学士说,有很多坏人都在打我们陈国的主意,父皇要治国,还要防着那些坏人,每天起得那么早,睡的那么晚,如果圆儿能像先生一样为父皇分忧就好了。” 想到唐宁,陈皇就想起江南之事,虽然唐宁从未让他失望过,但结果未出,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再次看向赵圆时,他的脸上又露出欣慰之色,说道:“你的先生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圆儿要好好向先生请教。” 赵圆连连点头,说道:“圆儿最佩服的人,就是先生和父皇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的期待,连眼睛里都在闪着光,陈皇看得一怔,笑问道:“佩服我们什么?” 母妃说过,不能告诉别人他刻苦读书是为了当皇帝娶王家妹妹,白家妹妹,张家姐姐,也不能说他最羡慕的是父皇的后宫有那么多妃子,先生的家里有那么多漂亮的师母…… 赵圆抬起头,认真的说道:“佩服父皇能将国家治理的这么好,佩服先生的才气和学识……” 陈皇脸上露出笑容,正要开口,忽有一名小宦官急匆匆的跑进来,大声道:“陛下,江南捷报!” “捷报?”陈皇怔了怔之后,面色一喜,说道:“快,快宣!” 片刻后,陈皇看着跪在殿上的一人,说道:“念!” 那人抬起头,抱拳道:“回陛下,江南有贼子犯上作乱,今已平息。乱党之首,梁国黔王世子被唐大人诛于尚方宝剑之下,其一干党羽也被就地正法,另捉拿完颜部余孽十数人,不日将押解回京……” 陈国如今局势严峻,江南是破局的关键。 江南之乱平息,陈国将无后顾之忧,草原和西域,亦是不敢再轻举妄动,西北危局也可解。 陈皇站起身,忍不住大笑道:“好,好啊!” 第六百一十一章 封赏 急报的内容虽然很简短,但每一字都重若万斤。x23us.com 陈国正值危急存亡之秋,西域和草原同时发难,江南再乱,国内乱局便一发不可收拾。 今江南平定,不仅不会在背后添乱,还会成为陈国的坚实后盾,即便是草原和西域同时生变,陈国也不会疲于应付。 这一封江南捷报,便如同定心丸一般,使得陈皇这些日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陆鼎等人刚刚走到御书房门口,便听到殿内传来的一阵阵大笑,众人心中皆惊,自西北和江南出事之后,他们就没有见过陛下有如此开心的时候。 殿内,陈皇笑完之后,才有一名小宦官走进来,小心翼翼道:“陛下,钱尚书、陆尚书等几位大人在殿外求见。” “来的正好。”陈皇脸上笑容更盛,说道:“让他们进来。” “参见陛下。”诸人走进御书房,见礼之后,户部尚书钱硕抬头看着陈皇,试探问道:“臣斗胆,敢问陛下,可是前方有什么喜事?” 陈皇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唐爱卿的捷报刚刚抵京,江南已定!” 几位朝中重臣自然知道这件事的意义,闻言怔了怔之后,脸上便同时露出喜色。 “恭喜陛下!” “贺喜陛下!” “臣为陛下贺,为我陈国贺!” …… 这是近日以来,京师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也是非常重大的好消息,江南一定,则民心定,陈国的江山定…… 陈皇看着那风尘仆仆的传信之人,说道:“你传信一路辛苦,赏玉带一条,白银千两,官升一级……” 那使者一路奔行,精神本来已经十分萎靡,闻言立刻振奋起来,跪谢道:“谢陛下恩典!” “江南平定,普天同庆,命翰林院拟旨,布告天下!” “自今日起,京师取消宵禁三日,京中各衙,亦休沐三日!” “命内府准备,明日朕要在宫中大宴群臣,京中七品以上官员,可携带家眷参与……” …… 陈皇心情愉悦之下,接连下了数道圣旨,几位重臣脸上也是喜气洋洋。 江南一定,他们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这几道圣旨,亦是希望百姓能与国同喜,唯一有些惊讶的是,明日的国宴,七品官员便可以携带家眷参与,如此一来,内府的开销,便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也不知道陛下的内府这次从江南捞到了多少好处,刚刚拨银五百万两,如今又要耗银大开宴会,全然不似陛下以往的风格…… 几人退出大殿之后,陈皇才想到一事,一脸肉疼道:“江南一定,西域和草原也不敢再动兵,朕的五百万两啊,岂不是白拨了……” 魏间试探的问道:“陛下,翰林的圣旨还没有拟好,要不要派人收回来?” “混账!”陈皇瞪了他一眼,说道:“朕是皇帝,君无戏言,说出去的话,怎么能够收回来?” 魏间低头道:“老奴糊涂……” “可那是五百万两啊……”陈皇在殿内踱着步子,喃喃道:“他说在润州也缴了些银子,不知道有没有五百万两……” 魏间再次想到一事,提醒道:“陛下,唐大人这次为朝廷立下如此大功,似乎不太好赏了……” 连送信的使者都赏了,整个京师更是与国同庆,陈皇自然不会忘记功劳最大的人。 可他现在加冠之龄,已经是左骁骑卫中郎将,吏部代侍郎,升无可升,陈国没有二十岁当将军的先例,更没有二十岁的吏部侍郎。 但作为皇帝,有过该罚,有功当赏,也是必须践行的准则,怎么赏唐宁,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必须思考的问题。 他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疼,喃喃道:“真是便宜了钟家啊……” 若是他还未婚配,给他一个驸马都尉的位置便可,可惜他家中妻妾便有三人,皇室公主,自然不可能给人当四房。 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他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头疼。 平阳公主克夫的名头已经传了出去,京中达官显贵,对她的恐惧,还在义阳公主之上。 家中有子嗣到了适婚之龄的,在听说他想要为平阳公主选婿之后,一夜之间就和别人结下亲事,作为皇帝,他虽然可以直接指婚,但若是真的需要强人所难的指定驸马,他皇帝的面子往哪搁? 他思忖了片刻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决意,说道:“罢了,汉有霍去病十八岁封候拜将,我陈国怎么就不能出一个二十岁的将军和侍郎?” 他看向魏间,说道:“拟旨……” …… 压抑了许久的京师,百姓心中积郁的情绪,在今日终于全然释放。 京师取消宵禁三日,往年可都是在最热闹的上元方会发生,而对于京师百姓来说,在今日这个普通至极的日子,他们比起上元佳节时还要高兴。 江南叛乱平定,意味着西域和草原也不敢轻举妄动,笼罩在整个陈国之上的乌云散去------今日虽然不是什么热闹的节日,但却是普天同庆的大好日子。 唐府,刚刚接完圣旨的钟意和苏如还有些回不过神。 陛下刚才让人从宫里送来了一大堆的赏赐,还有一道圣旨。 她们二人的诰命品级,每人都升了一级,钟意如今已是三品诰命,苏如的品级也升到了四品,因为就在刚才,她们的夫君已经从左骁卫中郎将变成了左骁卫右将军,吏部代侍郎,也成为了真正的吏部左侍郎。 唐府,陈玉贤羡慕的看着钟意新的诰命服,目光不由的望向钟明礼。 三品诰命服,至少也是各部尚书以上的官员正妻才能有的殊荣,钟明礼轻咳一声,目光望向钟意,转移话题道:“小意,你刚才说宁儿来信了,我看看……” …… 远在润州的唐宁,还不知道他已经军政两开花,成为了左骁卫右将军,吏部代侍郎的位置也被扶正……,他刚刚脱了外袍,正准备睡觉。 一个人睡。 苏媚居然和唐夭夭睡上瘾了,所以他只能一个人睡,唐宁强迫自己不去想她们两个同睡一床的场景,好不容易等来了些许睡意,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他从床上下来,看着站在门外,披着外衣的唐夭夭,问道:“什么事?” “你过来一下。”唐夭夭看了他一眼,走回自己和苏媚的房间。 唐宁怔了怔,顿时睡意全无。 他走到她们的房间,看到她和苏媚坐在床上,双双抬头看着他。 唐夭夭将被子揭开,问道:“你来评评理,我们两个谁的腿更长一点?” 唐宁看着四条葱白修长的**,觉得有些晃眼,晃得有些头晕。 他看着唐夭夭,问道:“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唐夭夭反问道:“不然呢?” 唐宁深吸口气,诚实的回答道:“你的……” “服气了吧?”唐夭夭得意的看了苏媚一眼,又看向唐宁,说道:“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 唐夭夭从床上下来,将他推到门外,说道:“快回去,我们要休息了……” 唐宁重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时,满脑子都是四条修长的大白腿晃来晃去,刚才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睡意,再也找不到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叹息道:“造孽啊……” 第六百一十二章 他叫唐宁 闭上眼脑海中就会浮现出白花花的一片,一时半会儿,唐宁怕是睡不着了。x23us.com 所以他打算下床去院子里吹吹冷风,看看月亮。 还没穿上鞋子,窗边忽然传来了动静。 窗户是唐宁昨天晚上特意为苏狐狸留的,担心她和唐妖精睡不习惯,晚上会再偷偷跑过来,可昨天一晚都没有什么动静,今天他也就没有报什么希望。 苏狐狸灵巧的像是一只猫,熟练的从窗外跳进来,唐宁看了看隔壁的方向,小声问道:“她睡着了?” 苏媚关上窗户,钻进他的被窝,说道:“我点了她的睡穴,不帮她解开的话,她睡到明天中午都醒不过来。” 唐宁看着她,无奈的摇头道:“她好歹也是你的姐姐,你做的简直太……” “太过分了?”苏媚掀开被子,又坐起来,说道:“那我过去陪她。” “太漂亮了!”唐宁打消了看月亮的想法,重新躺回床上,月亮哪有四夫人好看,刚才她和唐妖精特意把他叫过去搞的不上不下,现在该轮到她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时候了。 某一瞬,房间之内的灯火熄了,院中的虫儿停止了鸣叫,两只流萤在草丛中你追我赶,最终合为一团透亮,驿站小院陷入黑暗,润州城的某些地方,却还是通明一片,分外热闹。 高门中的小姐千金,关了闺阁房门,从枕下摸出一本书册,读至“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鸳鸯交颈舞,翡翠合欢笼”时,脸色已然绯红…… 楚馆里的浅妆姑娘,施了眉间粉黛,款款走到台上,一边起舞,一边吟着“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 唐宁此次江南之行明面上和暗地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甚至还触发了隐藏任务,之所以还逗留在润州不走,是要等到这些乡绅豪族处理完毕。 此次从江南得到的银子不少,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唐宁虽然没有从中获取什么直接的好处,却也为唐家成为江南第一大族埋下了一颗种子。 其实截止现在,唐家在润州收购的商铺已经不计其数,真要以财力计,唐、白、沈、宋,才是新的四大家族。 而后三者的财富加起来,也远不能和唐家相比。 当然,财力不能说明一切,但随着时日渐久,唐氏扎根江南之后,再加上白家的协助,间接的掌控江南,应该不是难事,便再也不用担心那些意欲作乱的宵小了。 这些日子,苏媚还是和唐妖精一起睡,但她等到唐妖精睡下之后就会偷偷跑过来。 那一晚之后,唐宁用来压箱底的那几本小册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每天晚上和苏媚刻苦的练功,武学进境可谓是一日千里…… 过了今日,明天他们便要启程回京,唐宁想着今天晚上要练习什么姿……招数,唐夭夭从房间走出来,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想什么呢,笑的这么,这么……” 她最终没有将那个形容词说出来,淑女是不会说那两个字的。 她再次瞥了唐宁一眼,说道:“我去收拾东西了。” 不多时,苏媚从房间走出来,坐在他的对面,问道:“时间真快,眨眼便只剩两年了。” 唐宁和李天澜的三年之约,如今只剩下了两年。 过去的一年时间里,唐宁的官职越来越高,前几天,京师那边传来旨意时,唐宁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左骁卫右将军,而吏部代侍郎的“代”字,也被陈皇去掉了。 对于陈皇,唐宁的感觉有些复杂。 像大多数皇帝一样,陈皇不是一个完人,作为上位者,他身上的许多缺点是显而易见的,有时候,唐宁也会看不过眼。 但凭心而论,他对自己的器重和恩赐也是没的说,若非如此,唐宁也不会东奔西跑,忙里忙外,和家人聚少离多。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毕竟打算偷人家的女儿,这三年里,他为陈国所作的一切,就当成是娶赵蔓的彩礼,嫁妆什么的,他大度一点,也就不要了。 皇室的公主,是断然没有做妾的道理的,这是对于皇室尊严的践踏,任何人都不能改变,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所以最多两年,唐宁和陈皇的这个矛盾就会爆发。 君臣一场,陈皇对他的好毋庸置疑,这件事情算起来其实是唐宁对他不起,与其君臣反目,还不如偷偷的和赵蔓离开。 苏媚看着他,问道:“两年之后,我们去哪里?” 到时候,陈国自然是不能待了,楚国唐宁也不打算去,不去的原因和陈国一样。 娶公主难,娶两国的公主更难,大概只有在某地自立为王,并且国力远盛陈楚,才能光明正大的将她们两个娶回家。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陈国不行,楚国不行,至于其他的地方,草原又穷又乱,西域气候不好,西蕃海拔太高,唐宁想了想,的确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 “要不去我的家乡吧。”苏媚看着他,说道:“那里风景秀丽,远离世俗,住在那里,一辈子都不会腻……” 唐宁看着她眼中的光彩,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是有你们的地方,哪里都行……” 苏媚的家乡在已经灭亡的梁国旧地,梁国灭亡这么多年,陈国都没有想着去那里占地方,是因为那里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而且梁国面积虽大,却大都是山林险地,远远比不上江南几个州的用处,发兵攻占,得不偿失。 在唐宁眼里,那里只要好好建设建设,也不失为一个定居的宝地。 眼下还有两年时间,但若是真的有此打算,最多再过一年,就要提前开始准备了。 时光飞快,转眼已是一年,唐宁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嘴角不由的勾起一丝笑容。 楚国,京都。 楚国一年前才换了新君,初临帝位的信王殿下,将部分国事交给了长公主,长公主在宫外开府,招募了一些女官,朝中有一半的决议,都是出自公主府。 公主府,一名年轻女官匆匆走进某处殿内,躬身道:“公主,陈国江南之乱已经平息,据前方的探子来报,完颜部已经撤掉了丰州之外的兵力,西域小宛早前几日就撤了兵,公主说的没错,江南安定之后,陈国的西北危局也便解了……” 她语气顿了顿之后,继续道:“据说,在陈国江南作乱的,是梁国皇室遗族,罪魁祸首已被陈国一位年轻官员诛于剑下,江南一事之后,陈皇对那人大加封赏,如今他不过弱冠之龄,却已是三品武职,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唐,唐什么……” 殿内,那衣着华贵的女子站起身,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他叫唐宁。” 【ps:没加群的读者有兴趣可以加一下读者群,近距离催更寄刀片,群号:201六888五7】 第六百一十三章 归京 殿内的女官抬起头,面色惊讶,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公主殿下虽然容貌极美,但向来对外人不假辞色,她跟在公主身边半年多,也不曾见过她露出这样的笑容。 怔了一瞬之后,她才立刻点头,说道:“是,他好像是叫做唐宁。” 李天澜看着她,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女官躬身退出去之后,李天澜走到后殿,用剑在殿后墙壁上刻下一道划痕,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划痕已有数百道,占据了三成有余的墙面。 她在殿后持剑而舞,一名白发老妪蹲在墙头,摇了摇头,叹息道:“痴儿啊……” 楚国前些日子做了一些军事上的调动,主要是由于草原某部对陈国边境起了不轨之心,在对待草原的问题上,陈楚本是一体,唇亡齿寒,派兵增援陈国的决议,几乎没有任何人反对。 然而这项举措还没有落到实处,便提前宣布了结束。 完颜部本想趁陈国内乱之时,协同西域某国趁虚而入,然而陈国之乱刚刚出现苗头,就被雷霆镇压,他们若是此时侵入,一定会遭受到陈楚两国的全力抵抗。 陈国丰州以南三百里,茫茫无际的草原上,散布着百余个营帐。 某一个营帐中,一人大步走进营帐,抬头道:“启禀王子,属下已经让人确认,黔王世子事败之后,伊里他们都被陈人擒住了,现在已经被押送到了陈国京师……”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上方的青年冷哼一声,说道:“说什么陈国江南已经落入他们手中,本王就知道不能相信他们,还有西域的胆小鼠辈,被区区一个江南就吓破了胆子,他们还想当陈国多久的奴才?” 进帐汇报之人安静的站在原地,等着三王子发泄完毕。 这次他们大张旗鼓,兴师动众的行动,为的就是抢到这桩天大的功劳,一旦陈国江南沦陷,三王子带领的诸部就能趁虚而入,趁机占领陈国的关内与河东。 有了如此开疆拓土之功,大王子还如何与他争可汗之位? 只是这一切,都随着黔王世子在江南的失利,化为了泡影,他们兴师动众,最终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王子发泄完满腔的抑郁之后,才沉声说道:“派人和陈国朝廷交涉,用陈国的俘将,将伊里他们换回来……” 那人躬身道:“是……” 三王子从上方走下来,想到此事之始,握拳道:“若是嫣儿能将她手中的部族给本王,本王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帐内之人没有说话,缓缓的退了出去。 二王子死后,大王子和三王子为了争夺他手中的部族,明争暗斗,险些大打出手,无论他们谁得到了二王子的势力,都会立刻超过对方,问鼎可汗之位,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大便宜,竟然落到了四公主手上。 或许是可汗也没有决定如何分配二王子的势力,当四公主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可汗顺势便同意了她的要求。 四公主从楚国回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以前的她从不管部族中事,如今却像是存了和两位王子争位之心,接手了二王子的势力之后,更是彻底奠定了完颜部三足鼎立的局势。 草原上不管男女,只要能征善战的都是勇士,诸多部族之中,女大汗并不鲜见,那人退出帐外,想到远在部族中的四公主,脸上不由的浮现出崇敬之色。 草原很大,在草原上繁衍生息的,不止肃慎人一族,即便是肃慎人,也是以小族群、小部落的形式存在,各部之间,并不是铁板一片。 草原深处,一处广袤无垠的草场。 草原之上,判断某个部族实力的方法很简单,某地的草场越是肥沃,水源越是充足,占据这里的部落实力便越是强横。 这处草场无论是从面积还是品质,都属于极品,而占据这里的,便是如今肃慎各部中,实力最为强大完颜部,自二王子死后,这处草场,便被可汗赐给了四公主。 草场某处,十几只肥硕的绵羊正在悠闲的吃草,全然不知远处的几道灰影正在接近。 那是几只灰狼,正借着草势,缓缓的逼近猎物。 待到它们觉得这个距离,前方的猎物已经无法逃脱之时,便高高的跃起,双目死死的盯着那些羊的脖子,张开长满锋利獠牙的大嘴。 被盯着的几只羊意识到危险来临时,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咻!咻!咻! 便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几道破风之声。 几只灰狼没有咬到他们的猎物,他们的喉咙被箭矢贯穿,出现了一个血洞,倒地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了。 “狼死了,狼死了!” “大汗好厉害!” …… 几匹快马从前方疾驰而来,骑在马上,约有十一二岁的孩童跳下马,从灰狼的脖子上拔下箭矢,回过头,大声道:“等我长大了,也要变得像可汗那么厉害,杀光汉人,抢他们的地盘和好吃的……” 完颜嫣干脆利落的翻身下马,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汉人也有许多好人,汉人的孩子也和你一样,也有爹娘,我们要和他们和平相处,你和他们做朋友,他们也会请你吃好吃的……” 一个**岁的小姑娘跳下马,看着他,不满道:“伊里布,要听大汗的话,不许杀人!” 完颜嫣将她抱起来,在她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一口,说道:“还是布喜乖……” 那少年低下头,小声道:“知道了……” 完颜嫣看着他,说道:“记住了,我们和汉人不是敌人,汉人有许多地方都是需要我们学习的,你要好好学习汉话,等你学会了,大汗带你去汉人的地方玩……” 想到大汗曾经说过的那些汉人的好玩的和好吃的,少年连连点头,用笨拙的汉话说道:“我,伊里布,一定会,好好学汉话的!” 完颜嫣笑着点了点头,却在下一刻俏脸生寒,右手从腰间带出一道残影,手中的弯刀在空中变成了一道银色匹练,将从侧方射来的一根箭矢劈成两半。 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的草丛,说道:“伊里布,布喜,趴下!” 那少年和小姑娘立刻趴在草地上,完颜嫣手中的弯刀随意的挥舞两下,又有几根箭矢被她斩落。 在她身后,早已有几道人影翻身上马,向着箭矢传来的方向策马而去。 不多时,一位勇士骑在马上,将一名绑的结结实实的人影扔在完颜嫣面前。 他从马上跳下来,狠狠的踢了地上的人几脚,怒道:“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口中“啊啊啊”几声,几人才发现他的舌头早就被人割了。 那勇士看着完颜嫣,问道:“大汗,该怎么处置他?” 完颜嫣看了地上的人一眼,轻叹口气,说道:“把他送到大哥那里去吧。” 名叫布喜的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崇拜的望着完颜嫣,说道:“大汗好厉害,比草原上最厉害的勇士还厉害!” 说起勇士,完颜嫣脑海中就不由的浮现出一人的身影,之后便出现了一些更加羞耻的场面。 她握紧手中的弯刀,暗暗咬牙,低声道:“下次再见,一定要抽烂你的屁股!” 想到某些情形,她脸上的凶狠之色消失,却是爬上了几多红云。 …… “阿嚏!” 唐宁坐在马车上,打了一个喷嚏,有些莫名其妙的揉了揉鼻子,又觉得屁股有些痒,偷偷的伸手抓了抓。 待他掀开马车车帘时,前方不远处,已经可以看到京师高耸的城门了。 他的表情便微微一怔,此时的京师城门口,黑压压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远远的露出一抹明黄。 距离太远,他看不太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陈皇车驾的华盖…… 第六百一十四章 国礼 京师城门,人头攒动。m.x23us.com 百姓们站在官道两旁,远远的向着官道尽头张望。 今日是左骁卫右将军、吏部左侍郎唐宁回京之日,他此行前往江南剿灭反贼,粉碎了叛贼的野心,也解了朝廷和百姓之围。 唐大人功劳甚大,连陛下都率领百官亲自出城迎接,京师更是万人空巷,百姓齐聚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这是国礼,国礼待之以国仕。 陈皇坐在车驾中,极目远眺,见前方还是没有动静,回头问道:“他们什么时辰到?” 魏间道:“回陛下,密谍刚刚才回来,唐大人他们,约莫有一刻钟就到了。” 陈皇点了点头,面色虽然平静,但目中的那一丝期待之色,却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百官按照品级,站在道路两旁,即便头顶的太阳毒辣,也得老实的站着。 连陛下都在城门口等着,他们岂敢有什么怨言? 毕竟他们等的只是一个功臣,有些人站在烈日下等着的,却是自家姑爷,这样想想,他们心里就舒服多了。 钟明礼身旁的官员,目光时不时的都望向他,调侃之意十足。 钟明礼面色不变,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之下,稳如泰山。 虽说岳父总是被自家姑爷压着,似乎没有任何威严可言,但自从女儿穿上三品诰命服之后,他就绝了和自家姑爷比一比的心思,毕竟若是没有唐宁,他现在怕是还在灵州,当一个连女儿都护不住的憋屈县令,焉能两年连升六级,坐上京兆尹的位置? 岳父比不上姑爷怎么了,有这么一位姑爷,朝中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时候他觉得陛下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充满了羡慕和嫉妒…… 他享受着众人的目光浴,某一刻,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欢呼。 “回来了!” “我看到他们了!” “快看,唐大人回京了!” …… 唐宁也没有想到,京师百姓竟然如此的热情,他下了马车,只觉得两旁的欢呼声震耳欲聋,连脚下的地面都似乎在震动。 陈皇从车驾上下来,唐宁从陈舟手中接过尚方宝剑,双手举过,走到他的面前,单膝跪地,说道:“臣的差事已经完成,请陛下收回尚方宝剑。” “唐爱卿请起。”陈皇亲自将他扶起,说道:“你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魏间从唐宁的手中接过尚方宝剑,唐宁拱手道:“陛下圣恩,臣不敢辜负,唯有全力以赴,方可回报陛下恩情。” “好,好啊!”陈皇哈哈笑了两声,说道:“朕已在宫中设下宴席,爱卿随朕一起回宫,为你接风洗尘。” 虽然此刻唐宁恨不得飞奔回家将小如小意揽进怀里,但皇帝的面子不能不给,只能再次拱手道:“谢陛下。” 陈皇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中,重新上了车驾,即将上去的时候,回头望着唐宁,小声问道:“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银子?” 车队之后的箱子虽然不多,即便是装满了银子,也不够填补他之前从内府拿出去的那些,但有总比没有要好。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回陛下,不是。” 陈皇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正要上车,身后再次传来唐宁的声音。 “那些箱子里,都是银票。” 陈皇不小心一脚踩空,险些从车驾上跌落下来,唐宁立刻上前扶住他。 周围侍奉的宦官早已吓破了胆,想要跑上前帮忙的时候,被陈皇挥手斥退。 陈皇看着唐宁,抿了抿嘴,问道:“多少?” 唐宁伸出一根手指。 陈皇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问道:“竟有一千万两?”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回陛下,润州乡绅豪族,此次为了支援国库,捐出之财物,折合白银一亿一千两百万两……” 陈皇目光望向他,不确信道:“多少?” 唐宁道:“回陛下,具体的数字是一亿一千两百五十二万三千八百两……” 其实如果细算的话,后面还有几十两的零头,但想到那些润州商人这次遭了无妄之灾,也不容易,唐宁便大方的帮他们将零头抹了。 陈皇闭上眼睛,沉默许久,才小声说道:“此事不要声张,另外,扶朕上车……” …… 一亿一千万两银子,就算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唐宁在收缴润州富商财产的同时,其实有很多机会能够吃掉大量的回扣,就算是给陈皇搬回来五千万两,他也一样的会高兴。 他不这么做的原因是他并不缺钱,银子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数字,当这个数字大到了某种程度的时候,再大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种情况,放在其他方面也一样适用。 唐妖精想让自己的胸再大一点,是因为她本来就没有,苏媚和李天澜就不会有和她一样的想法…… 陈皇说是给他安排了洗尘宴,可他只夹了两筷子,意思了一下,就借口身体不适离开了。 唐宁知道他是去数银票了,一夜暴富的人,心理上要适应他一下子拥有了这么多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唐宁预料的不错,陈皇接下来应该就会做一些暴发户会做的事情。 洗尘宴之后,他便出了宫,直奔家门。 他原以为这次回到家的待遇,会和上次从楚国回来一样,至少要遭到小意的几个白眼,睡几天晚上的书房。 可事实并非如此。 他回去的时候,苏媚正在以四夫人的身份,给小如小意以及唐夭夭敬茶,她虽然年纪最长,但这种事情,看的却不是年纪和资历。 苏媚敬茶的时候,赵蔓就站在旁边,望向唐宁的眼神,幽怨的让他实在不忍与她目光对视。 这种诡异的平静与祥和一直持续到晚上,直到他走进小意的房间,发现小如和苏媚都在的时候,险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夜自是不能用语言和文字描述,唐宁本以为是苏媚说服了小如和小意,毕竟她是有这个能力的,以后后院能不能安稳,还得靠她。 可当他第二天晚上推开小如的房门,发现小意和苏媚也在。 这一夜,自然还是不能描述。 当他第三天晚上推开苏媚的房门,发现小意和小如都在的时候,唐宁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唐宁回京的第四天。 是夜,唐夭夭打着哈欠,准备关上房门睡觉的时候,唐宁先她一步走进房间,将房门关上。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干什么?” “今天晚上我睡这里。”唐宁看着她,说道:“以后几天我都睡这里……”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唐家有四位夫人,但有一件事情,三夫人唐夭夭是不参与的。x23us.com 这对唐宁来说并不是遗憾,而是解脱。 从江南回京的这三天里,他不得不开始认真的考虑一个问题------家里的女主人真的不能再多了。 当然,他之所以会这么想,只是因为考虑到现有几位夫人的感受,绝对不是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 算上还未过门的李天澜和赵蔓,六位夫人真的不少了,三位尚且如此,六位…… 唐宁不再去想那种可怕的事情,他现在只想和唐夭夭睡一觉,单纯的睡一觉,字面意思的睡一觉。 他关上房门,转身看到站在唐夭夭房中的三道身影时,双腿不由的一阵发软。 唐夭夭扶起他,关切道:“怎么了?” 钟意走过来,扶着唐宁,看着唐夭夭,说道:“夭夭,你今晚睡我的房间吧。” 钟意虽然不会武功,但大妇就是大妇,在这个家里,即便是厉害如苏媚,也得听她的话。 唐夭夭怔怔的点了点头,也没有询问为什么,便自顾自的走出去。 钟意看着唐宁,似笑非笑道:“相公,时候不早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向陛下禀报,我先去书房写个折子,你们先睡,不用等我。” 钟意挽着他的胳膊,说道:“写封折子而已,不急于一时,最多明天早上早起一个时辰……” …… 唐宁第二天还是没有早起,而是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如果睡书房是残忍的惩罚,他宁愿连续受罚半个月,可惜对他来说,睡书房已经成了奢望。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就算是有其他的女子脱光了衣服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会多看她们一眼,不,半眼都不会。 钟意洗漱完毕,从房间里面走出来,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 唐宁诚恳的,发自内心的说道:“下次不会了。” 钟意瞥了瞥他,说道:“再有下次,我就再叫上夭夭和小蔓!” 虽然她描述的场面虽然十分具有诱惑力,但唐宁已经是过来人,能够一眼看穿美好的表象,看出内里隐藏的杀机。 唐夭夭走过来,好奇道:“叫我干什么?” 钟意看了看她,说道:“你和我进来。” 唐夭夭和她走进房间,问道:“什么事?” 钟意看着她,没好气道:“你不是去江南了,怎么不好好看着相公?” “我……”唐夭夭百口莫辩,只好道:“反正她也不是外人,迟早的事情嘛……” 钟意看着她,无奈道:“你还想再多几个妹妹吗?” 唐夭夭想了想,说道:“也没有什么人了啊……” 钟意惊诧的看着她,问道:“你什么时候比小如还护着他的?” “哪,哪有……”唐夭夭红着脸道:“总之你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 唐宁坐在院子里的亭中乘凉,手上拿着一份整理好的卷宗,上面写的是他离京这些日子,京中发生的各种大事。 这其中,最大的事情自然就是冯相辞官,江南一系官员重挫一事,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痛痒,唐宁扫了几眼就翻过去了。 相较而言,这几日发生的几件事情,在朝中和民间引起了不少的议论。 这其中的第一件,就是当今天子免去了西北两道整整十年的赋税,此后十年,这两道的百姓可以好好的休养生息。 直接免去两道的赋税,这是真正的大手笔,即便是这两道本就贫瘠,但每年的税银,折合也有百万两银子以上。 十年的税银,怎么也有千万两,抵得上国库一年的税收,却被陈皇的一道圣旨轻易免去。 第一件事情与百姓有关,第二件则是与官员有关。 陈国官员的俸禄,自开国以来就已经定下了,几十年未曾更改变动。 但就在前两日,陈皇将朝中官员的俸禄,各自上调了一级,从此以后,从五品拿正五品的俸禄,正五品拿从四品的俸禄,不要小看这一级,官员每一级的俸禄差额本就不小,这小小的一级,足以使得某些清贫官员的生活发生质的改变。 而他前些日子,才刚刚拨了五百万两银子,用以西北军需…… 这几件事情,件件都和银子离不开关系,怎么看都是一种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味道。 当然,这些银子砸下去,也不是一点水花都没有溅起。 十年不用交税,西北两道的百姓,必将对陛下感恩戴德,坚决拥簇朝廷,这对于西北地区的稳定,起了极大的作用。 再加上五百万两银子的军需军备,西北必将更加稳固,西域和草原想要打进来,便没有那么容易了。 而薪俸提高的官员们,也都充满了干劲,因为除了提高薪俸,内府每年还会拿出一百万两银子,用以奖励政绩突出的官员,贪污受贿虽然来钱更快,但那些钱拿的心里不安,哪里比得上朝廷的奖励,与奖励的赏银相比,他们更看重的是这莫大的殊荣…… 唐宁看着这些消息,才发现陈皇的暴发户行径,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可他有败家的本钱,一亿两白银,就算他再怎么败,也足够败好多年了…… 前方传来脚步的声音,唐宁抬起头,看到唐夭夭从前方走过来。 唐夭夭刚才被叫小意叫进去了,没多久就走出来,面色有些不善的看着他。 唐宁望向她,问道:“怎么了?” 唐夭夭双手环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老实告诉我,你在外面还有几个红颜?”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一个都没有了。” 这次是真没有了,他一共也不认识几位女子,总不能每一位都是他的红颜。 唐夭夭狐疑道:“真没有?” “我发誓。”唐宁摸着胸口,说道:“如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五雷……” 唐夭夭捂住他的嘴,嗔怒道:“谁让你发誓了……” 唐宁顺势握着她的手,小声说道:“今天晚上记得留门。” 唐夭夭甩开他的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 唐宁长舒口气,最近这几天,他对唐妖精真的是一点儿邪念都没有,如此纯洁的夫妻,天底下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对了。 萧珏和陆雅到下午的时候才过来,他们两个人前段时间外出游玩了,昨天才回来。 陆雅去了内院,唐宁看着对面的萧珏,问道:“让你记的那些人名字,你记了没有?” “记了,但是没用。”萧珏摆了摆手,说道:“弹劾你的那些江南官员,陛下一个都没放过,削官的削官,流放的流放,你想找也找不到了。” 他看着唐宁,十分八卦的问道:“苏姑娘真的变成你家四夫人了?” 萧珏昨天才回来,唐宁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萧珏撇了撇嘴,说道:“京师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知道那些人在背后怎么议论你的吗?” 唐宁回京这几天,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穿梭,连出门的时间都没有,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问道:“议论我什么?”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京师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娶苏姑娘,可她偏偏做了你家的四夫人,从此以后,京中无数男人都将视你为仇人……” 夺妻之仇又如何,女神终究也是要成为人妻的,唐宁既然敢娶,就不怕多出这么多情敌。 萧珏看着他,说道:“早知道你去江南这么好玩,我就跟着你去了。” 唐宁瞥了瞥他,问道:“怎么,你和陆雅玩的还不够开心?” “玩的倒是挺开心的……”萧珏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她每次选的客栈都只剩一间房,她睡床,我只能睡地上,地上又硬又凉……” 唐宁看着他,问道:“她忍心让你睡地上?” “那倒也不是。”萧珏摇了摇头,说道:“她怕我睡在地上着凉,让我和她一起睡床上,可我们还没有成亲呢,怎么能同睡一张床,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第六百一十六章 赵圆的改变 唐宁怔了很久,才对萧珏竖起拇指,说道:“古有柳下惠,今有萧公爷,你做的很好,大丈夫不趁人之危,有君子风范。” 萧珏看着他竖起的手指,目露疑惑。 “这是称赞你的意思。”唐宁钦佩的看着他,说道:“陆雅能嫁给你这样的正人君子,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八辈子倒是不至于,顶多一两辈子吧。”萧珏谦虚道:“她一个姑娘家,应该遵守礼教的,上次她在我家留的晚了,过了宵禁时间,还说晚上干脆就住在萧府,还是我亲自送她回去的……” 这个时代的礼教,虽然被无数人挂在嘴上,但礼教哪里能禁的住人的天性,《西厢记》《牡丹亭》等写的都是小姐偷人的事情,因此才能风靡京师,还未嫁人的姑娘,在成婚前偷吃禁果的事情也并不少见。一些家教森严的,自然视之为败坏门风的典型,棒打鸳鸯,也有一部分开明的家长,可能也就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陆雅是将门女子,性情豪放,对这些可能更不在乎,但再不在乎,女子的矜持还是要有的,这最后一步,还要萧珏自己迈出去。 如今看来,这一步他怕是迈不过去了。 唐宁看着他,说道:“下次她要是还和你睡同一间房间,你就狠狠训斥她,告诉她男女授受不亲,以后不能这样……,你没出过京师,不懂世事险恶,在外面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萧珏虽然直了一点,但对于危险的预判还是有的,看着他,狐疑道:“这样……,不好吧?” 唐宁站起身,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说道:“放心,你也是为了她好,她会明白你的一片苦心的。” 萧珏想了想,说道:“我信你一次。” 唐宁看着他,说道:“相信我,日后你会回来谢我的。” 依照陆雅的性子,若是萧珏这么的不知好歹,她一定会雷霆震怒。 震怒之下的她会做出什么事情,唐宁就猜不到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点就燃------做兄弟的,唐宁只能帮他到这里。 萧珏想到一事,忽然说道:“对了,有件事忘记告诉你,我升中郎将了。” 同届的进士中,如果有人的晋升速度能跟得上唐宁,那一定是萧珏了。 当皇帝的小舅子就是不一样,他即便是什么事情也不用干,官职依然一级一级的向上跳。 当然,陈皇这么维护萧家,本质原因是因为萧家已经没落,就算有萧珏在,也最多辉煌一代,中郎将的位置,就已经是他能够躺着升官的极限,再往上就是将军,非大功者不能授予。 这也是陆鼎和他定下那个约定的原因所在,只有萧珏坐上将军的位置,萧家的辉煌才能延续,凭借萧老将军一个人,是不能延续萧家辉煌的。 萧珏升官了,他右郎将的位置就空了出来,唐宁还需要向陈皇请一道旨意,安排陈舟坐上去。 他虽然已经是将军,但校尉之上的官职,还是要上面点头。 唐宁这次回家没有见到小小,她一个月前就被老乞丐带出去历练了,倒是方新月来了几次,最后一次过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赵圆和王家张家那几个小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不见的缘故,唐宁总觉得赵圆和以前不一样了。 变化最大的地方就是他瘦了,瘦了整整一圈,皇家的基因还是不错的,瘦下来的赵圆,看起来居然秀气了不少。 老方家的血脉也真的是奇特,方新月和他胖的时候一个顶几个,瘦起来也都跟玩儿一样,减肥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他的变化,不止表现在体型,以前的赵圆怎么看都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几个月不见,却显得成熟多了,不会和几个小姑娘没心没肺的瞎玩,整个人看起来稳重了不少。 不仅如此,他还变的好学了。 他这次过来,是专程来请教唐宁问题的,从他问出的问题来看,那些书他是真正读过,而且用了心的。 赵圆又想到一个问题,看着他,问道:“先生,母妃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让我好好读书,黄金屋我知道,颜如玉是什么?” 唐宁想了想,说道:“颜如玉就是王家妹妹,张家姐姐,白家妹妹,只要你好好读书,以后就能娶她们。” 对于赵圆来说,这应该是最通俗易懂的解释了。 赵圆沉思片刻,郑重的点头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读书的。” 苏媚从内院走出来,走到唐宁身旁,说道:“我要回天然居一趟,这次江南之行出了这么多的变故,那里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安排。” 赵圆抬头看着苏媚,怔怔道:“姐姐,你真漂亮。” 唐宁看着他,说道:“要叫师母。” 赵圆呆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就变的更加钦佩,说道:“先生,师母真漂亮。” 赵圆变了很多,早熟的本性还是没有变。 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想到应该是玩和吃,而不是王家妹妹张家姐姐白家妹妹。 陈皇后宫佳丽无数,润王小小年纪就三心二意,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好好的一个孩子,因为父亲没有带好头,就这么走向了歧途。 不远处,老郑一边磨着刀,一边看着围在赵圆身旁的三个女孩子,摇头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走过来,看着他,指着另一边,说道:“爹爹,我想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老郑摇了摇头,说道:“和她们有什么好玩的,囡囡看清楚了,以后要离那个臭小子远一点……” 小姑娘委屈道:“可是都没有人和我玩……” 老郑将杀猪刀递给她,说道:“拿着,你自己玩……” …… 天然居。 “姑娘好。” “姑娘回来了。” “苏姑娘,是苏姑娘,苏姑娘终于回来了……” “苏姑娘,听说你嫁人了,快告诉我们这不是真的……” …… 苏媚回了天然居,一路之上,近乎所有人都热情的和她打着招呼,她也都笑着回礼,几位年轻仕子更是迫不及待的凑上前,在确认了某件事情之后,心碎一地…… 苏媚走回熟悉的小院,正要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时,动作忽然一顿。 几乎是在下一刻,她便疾退数步,回到了院中时,脚步又停下。 院门口处站着一道身影,公孙影看着她,说道:“恭喜苏师侄觅的如意郎君。” 白锦从房间内走出来,看着她,说道:“这么大的事情,连师父也不准备告诉吗?”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两不相欠! 苏媚看了看门口的公孙影,又望了望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白锦,走到院中的石桌旁坐下,翘起长腿,淡然问道:“要给世子报仇吗?” 公孙影走过来,说道:“世子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更怪不到你身上。顶 点 x 23 u s” 苏媚挑了挑眉,问道:“那就是怪我相公了?” 公孙影摇头道:“世子已死,万事皆空,我和师姐这次来京师,不是为了找他报仇的。” “那你们来京师做什么?”苏媚瞥了她一眼,说道:“陈国到处都在通缉你们,你们还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京师,不想复国了?” 公孙影道:“复国大业自然不能忘,我们来京,就是为了此事。” 苏媚诧异道:“你们想在京师造反?” 白锦看着她,说道:“我们想让你成为圣女。” 万蛊教中,圣女地位最为尊崇,可以号令万千教众,而圣女的位置,已经空缺了数十年,诸脉为了争夺圣女之位,也争夺了数十年,至今没有一人成功。 若是将万蛊教掌控,想要复国,便容易了许多,可以减少许多来自于黔地的阻力。 苏媚看着公孙影,说道:“公孙师叔的蛊术造诣如此精深,她比我更适合。” 白锦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不知道,争夺圣女者,年龄不能超过四十岁,我们这一脉,年纪最轻,天赋最高的就是你,也只有你有希望争夺圣女的位置。” “没兴趣。”苏媚摇了摇头,说道:“你们想复国,我又不想复国,也不想当圣女,你们还是去找别人吧。”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裙,说道:“还有事情吗,没事我就回去吃饭了,时间久了我家相公会担心……” 白锦皱眉道:“我将你从灾民中救出来,供你吃供你穿,教你蛊术功夫,养你到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苏媚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认真说道:“我欠你的,早就已经还清了,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要复国也好,争圣女也罢,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她看着白锦,说道:“再缠着我,报官抓你……” 看着苏媚大步走出去,白锦眉头皱起,刚刚迈出一步,就被公孙影拦住。 公孙影摇了摇头,说道:“慢慢来,再怎么说,你们也是师徒,她不会那么绝情的。” 白锦猛地挥了挥衣袖,说道:“做圣女有什么不好,万万人之上,不比她做别人的妾室风光,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这还不是为了她好?” “只要互相喜欢,妾室怎么了?”公孙影看着她,嘲笑道:“这一辈子,师姐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吧?” “你就知道?”白锦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喜欢了吴王这么多年,为此不惜和师门反目,这么多年来,他可曾正眼看过你?” 公孙影看着她,厉声道:“白锦!” 白锦嘲讽道:“怎么,被我戳到痛处了?” “找死!” “就凭你?” …… 天然居中,一名在湖边散步的客人,行至某处时,忽而停下脚步,诧异的望向一处院子。 院门虽然紧闭,但院中却时不时的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那人站在原地,诧异的看了一会儿,便震惊的看到里面的屋顶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击一样,轰然倒塌…… …… 吏部。 唐宁刚刚回京,本来在家可以休息很长一段时间,但以眼下的情形来看,他在衙门里反倒是能好好的休息。 他回衙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徐清扬和张炎生从江南调回了京,作为吏部左侍郎,这只是他一纸调令的事情。 在衙门里没坐多久,便有宫里的宦官传信,说是陛下召见。 陈皇这几日一定是被银子迷了眼,不然不会拖到这个时候才召见他。 进宫的时候,他在宫门口遇到了户部尚书钱硕,钱硕远远的看着他,便快步走过来,小声道:“唐大人,你给本官交个底,你这次从江南回来,到底给陛下的内府带了多少钱?” 唐宁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头。 “嘶……”户部尚书倒吸一口凉气,震惊道:“一千万两,国库一年的税银也才这么多……” 钱尚书的想象力也就这么多了,唐宁担心说出实情吓到他,万一将他吓出个三长两短,又会有人说他克完了宰相又克尚书…… 钱硕跟在他的身后,说道:“唐大人,你也知道,国库这几年实在是紧张,陛下的内府要这么多的银子,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给国库匀上一些……” “钱尚书言之有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户部可以向陛下建议,至于陛下同不同意,就看钱大人了……” “不如唐大人给陛下建议吧……”钱硕笑了笑,说道:“唐大人是天子宠臣,你的话,陛下一定会认真考虑的,毕竟银子不是万能的,陛下这么多银子放在内府,也做不了什么大事……” 唐宁看着户部尚书,摇头道:“钱大人此言差矣,除了银子之外,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东西是万能的,而如果连银子都不是,那就更没有什么东西是了……” 钱硕愣在原地,总觉得唐宁这句话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仔细想想,好像又有道理…… 唐宁没有理会户部尚书,自顾自的离开。 钱尚书打的倒是一手好算盘,恶人他去做,好处全让户部拿了,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问陈皇要银子,无异于虎口夺食,虽然他的银子迟早都会花出去,但从国库花出去,还是从内府花出去,起到的效果却不一样。 从国库花出去,百姓最多会赞扬朝廷体恤,从内府花出去,就是陛下爱护百姓,不惜缩减宫中用度来给百姓谋好处,前者在京都日报上只能用一句话带过,后者却可以开辟出一个专栏,做上十期以上的特别报道…… 他被一名宦官带进御书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道人影了。 刑部侍郎上奏,想要申请整修一下刑部天牢;两位大学士想要申请资金刊印自己的著作;一位御史希望朝廷能为京中家境贫寒的官员建一处公宅,免去他们每日上衙下衙奔走数个时辰的辛苦,陈皇都一一应允下来,答应内府会尽快拨银。 有了银子的陈皇果然不一样,举手投足都透着大气,十万两银子拨下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工部尚书也走上前,说道:“陛下,城外有几处皇家园林年久失修,工部想申请一比款项,将其修缮一番……” 没有等他说完,陈皇就挥了挥手,说道:“那些园子有什么好修的,省省吧,内府的钱也不大风刮来的……” 工部尚书无奈的退下去,唐宁走上前,拱手道:“臣参见陛下。” 陈皇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更盛,问道:“你们左骁卫还有什么地方需要银子的,尽管说来,趁着这次一起批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左骁卫没什么需要银子的地方,倒是火器营,研发新的火器,需要不少银子。” 陈皇道:“给你五十万两,够不够?” “够了,够了……”唐宁拱手道:“谢陛下。” 他想了想,又道:“臣还有一事,想要请求陛下答应。” 陈皇道:“说吧。” 唐宁抬起头,说道:“臣想请陛下赐婚……” 陈皇以为他还有什么地方需要银子,闻言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你又想娶谁?” 第六百一十八章 妖精 魏间凑到陈皇的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陈皇挑了挑眉,问道:“京师第一美人?” 这几日,他整日琢磨的都是内府的这一亿两白银应该怎么花才能花到刀刃上,怎么才能发挥出最大的用处,为此连早朝都没有上,自然不会去关注什么京师第一美人。 陈皇的这个“又”让唐宁有些脸热,不就是让他赐了一次婚,求了几个诰命吗,听他的语气,好像他天天求赐婚一样。 不过这一次,他也必须厚脸皮到底。 大夫人二夫人是明媒正娶的,三夫人是皇帝赐婚,钦赐诰命,唐宁不能厚此薄彼,要让四夫人在场面上也过得去。 他拱了拱手,说道:“臣与民女苏媚两情相悦,求陛下成全。” 赐婚不过是他一道圣旨的事情,唐宁给他搬回了一亿多两的银子,如果不是她已有妻室,将公主嫁给他都行。 “行了,朕允了。”陈皇挥了挥手,又问道:“要不要朕再给她封一个诰命?” 唐宁躬了躬身,说道:“谢陛下……” 即便是别人家最多两个诰命,还是大妇和老母,唐家光妻妾就有四个,陈皇还是想都没想的就让殿内的翰林拟旨了。 毕竟,无论是赐婚还是封诰命,都不需要银子。 他看向唐宁,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殿内众臣闻言一阵心酸,同为臣子,他们向陛下要一个赏赐千难万难,别人不用开口,陛下便先为他想到了,还是一个又一个…… 唐宁最想的其实是陈皇把赵蔓赐给他,但让皇室公主做妾的要求也太蹬鼻子上脸了,这种事情偷偷摸摸的陈皇或许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的摆到台面上,就是打皇室的脸,唐宁没有这么傻。 他再次拱手,说道:“回陛下,此次江南平叛,左骁卫第一营校尉陈舟,表现突出,为平叛立下大功,臣以为,他已经能胜任左骁卫右朗将一职……” 从校尉到右朗将,虽不是没有先例,但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这个殊荣,最起码也是京师顶级将门子弟的待遇。 然而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陈皇思忖一瞬,便点头道:“有功当赏,他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该升……” 之后他继续看向唐宁,问道:“还有吗?” 察觉到身边站着的几人眼中已经冒绿光了,唐宁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回陛下,没有了。”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其他人退下吧,唐宁留下。” 被陛下单独留下的,自然是要谈一些不能让众人知道的机密,众人心中感叹的退下,陈皇走下来,问道:“江南如何了?” 奏章上写不了太多内容,唐宁回道:“陛下放心,梁国造反势力已亡,江南豪族翻不起什么风浪,臣已经在江南做好了部署,一旦江南有什么风吹草动,京师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获悉。” “你这么说,朕就放心了。”陈皇目露满意之色,又道:“你在信上说,公孙影跑了?” 唐宁拱手道:“臣没有看住她,请陛下责罚。”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她与我们本就不是一条心,留她在宫里,始终是个祸害,走了便走了吧,她走了,朕也心安一点。” 他想了想,又道:“六部之中,你已走完了五部,只剩一个工部,工部之后,朕欲让你进尚书都省,吏部侍郎之位,你也先暂代着……” 唐宁道:“全凭陛下做主。” 严格来说,六部也归尚书省管辖,六部之上,还有尚书都省,这才是朝中真正的决策机构。 陈国的六部,早已从尚书省独立出来,名为尚书门下,但其实六部尚书只对皇帝负责。 唐宁在六部之时,只是在朝堂之外转悠,进了尚书都省,才算是真正的踏进了陈国的核心决策圈子。 进不进尚书都省不重要,唐宁现在只想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苏媚。 陈皇却是看了他一眼,说道:“算上这位,你家里可就有四位夫人了,再算上几个通房丫鬟,身体受得了吗?” 陈皇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忍不住做了个扶腰的动作。 这个时候是不能说不行的,唐宁轻咳一声,说道:“受得了……” 陈皇有些羡慕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年轻真好。” 看到现在的唐宁,他仿佛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年轻人龙精虎猛,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现在年纪大了,早就不胜腰力了。 唐宁回府的时候,苏媚已经回来了。 她在和老郑的女儿囡囡玩,家里的丫鬟都不太敢陪她玩,屠夫的女儿拎着杀猪刀挥来挥去,没点实力都不敢近她的身。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诰命和赐婚的事情,苏媚便先开口道:“我刚才在天然居看到我师父和公孙师叔了。” 唐宁看着她,有些紧张的问道:“她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唐宁放下了心,问道:“黔王和黔王世子都死了,她还来京师做什么?” “她和师叔在一起,应该是要和她一起扶持吴王了。”苏媚道:“黔王虽是嫡子正统,但人死灯灭,我师父就算不愿意,但要复国,也只有选择吴王,和师叔联手。” “她们还想在京师搞什么?”唐宁想了想,说道:“干脆让老郑把他们两个收了吧,免得她们整天烦你……”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她们只是想让我当万蛊教圣女,当上了圣女,就能号令教众,帮助他们掌控黔地……” “当什么狗屁圣女……”唐宁皱起眉头,说道:“让她们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再不识相,就让她们去刑部天牢里凉快!” 苏媚握着他的手,说道:“不管要不要帮助她们复国,这个圣女,我都要当。” 唐宁看着她,皱眉道:“为什么?” “当了圣女以后,黔地就是我们的了。”苏媚看着他,说道:“那样,以后我们一家人才有安身之处。”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以后的事情,我自会安排,不用你冒险。” 苏媚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冒险的,你放心,为了争夺圣女之位,在这之前,我师父和公孙师叔会比我还要用心的。” “那也……” 唐宁话未说完,苏媚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嘴唇上,说道:“听话,我的好弟弟……” 苏媚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尤物,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媚眼迷离,风情万种,唐宁深吸口气,抱着她,一边向房间走去,一边恶狠狠的说道:“连相公也敢调戏,看我不收了你这个妖精!” …… 老郑蹲在屋檐下磨刀,囡囡一路小跑过来,好奇的问道:“爹爹,漂亮姐姐是妖精吗?” 老郑知道她说的漂亮姐姐就是苏媚,随口问道:“什么妖精?” 小姑娘道:“刚才唐宁哥哥说漂亮姐姐是妖精,还说要收了她,然后就把她抓到房间里去了,爹爹,我要去看唐宁哥哥收妖精……” “小孩子不要听大人说话!”老郑羞怒的站起身,将她夹在肘下,说道:“走,爹爹带你去练刀!” 第六百一十九章 暮色 唐夭夭之所以被称为唐妖精,是因为她的名字里面有一个“夭”字。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苏媚则是骨子里的妖,妖到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唐宁这几次之所以会脚步虚浮,有一大半原因就是她。 白日宣淫会被人笑话,好在内院也没有别人,老郑的女儿还什么都不懂,自然被唐宁忽略了。 大半个时辰之后,唐宁从房间里面出来,走出院子,看到老郑依然蹲在角落里磨刀。 老郑平日里刀不离身,最喜的就是磨刀。 他的刀只剁肉,不杀人,但凡沾了人血的刀,不管留在身边多久,都会被他丢弃。 老郑一边磨刀,一边抬头看着他,目光很不善。 唐宁做出防御的姿势,问道:“你想干什么?” 老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后让你徒弟离囡囡远一点!” 老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赵圆虽然早熟了一点,但喜欢的王家妹妹张家姐姐什么的,都和他的年纪相仿,囡囡和他差了七八岁,他是不会动那种心思的。 唐宁懒得和思想不纯洁的老郑搭话,径直迈步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欣喜至极的声音。 “哥哥!” 随后,他整个人便受到了某种冲击,不由的退出去好几步,才稳住身形。 片刻后,唐宁看着怀里紧紧抱着她的少女,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练功?” 小小用力的点了点头。 唐宁牵着她的手,一边向屋里走去,一边说道:“这次从江南给你带了些好东西,看看喜不喜欢……” 老乞丐站在院子里,面带不满的看着这一切。 老郑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徒弟,却和别人这么亲,心里不是滋味吧?” 老乞丐诧异的看着他,说道:“你什么时候废话这么多了?” 老郑放下刀,说道:“长点心吧你,天生媚骨那姑娘已经落入他的魔爪了,再这样下去,你的宝贝徒弟也逃不掉……” 老乞丐眉头竖起来:“他敢!” 老郑撇了撇嘴,说道:“他连干姐姐都敢,干妹妹算什么,我看你家徒弟也是个美人坯子,等到过两年长开了……” “闭嘴!”老乞丐看着他,说道:“照这么说,你家女儿也有长大的时候……” 老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拎着刀,勃然大怒:“他敢!” 赵圆捧着一本书走进来,正好看到老郑拎着刀看着他,忍不住一个激灵,浑身生寒,哆哆嗦嗦的转身又跑了出去。 老乞丐走到院子里,望着内院的方向,悠悠叹了口气。 纵使他对徒儿再好,也终究是有些晚了,那个在她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出现的人,是后来人对他再好也比不上,更是无法替代的。 …… 小小回来了,恰好碰到方新月过来,她们两个早已是无话不说的闺蜜,多日不见,躲在房间里说着女孩子之间的私密话。 赵圆唐宁刚才还看到了,这会儿又不见了,不知道又去找哪个姑娘玩过家家,他体型变了,性格变了,这一点倒是没变。 一道人影走进房间,唐宁抬头看了一眼,立刻就变的心虚起来。 赵蔓关上房门,走上前,就这么幽怨的看着他。 唐宁不在的这段日子,她平日里有一半的时间要进宫陪太后,这几日为了不表现的让人怀疑,也没有天天回公主府。 唐宁将她揽到怀里,有些尴尬的问道:“是谁欺负我们家小蔓了?” “是你!”赵蔓一脸不忿的看着他,说道:“本来我应该排第三的,现在都,现在都……” 她掰着手指算了算,说道:“现在都排在第六了!” 唐宁搂着她的腰肢,安慰道:“你年纪本来就是最小的,做妹妹也不吃亏……” “可是……”赵蔓不满的扭动了几下,说道:“可是我也想做姐姐啊!” 唐宁抱着她,继续安慰道:“你看啊,做妹妹的话,她们所有人都会宠着你,让着你,做妹妹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想被人宠着吗?” “那我也不想做最小的。”赵蔓噘着嘴道:“下次你不许再让别人插队了!” 唐宁要是现在告诉她没有下次了,赵蔓这一关可能还过不去,于是他看着她,郑重的说道:“如果还有下次,一定让你排在前面。” 哄赵蔓是很简单的,比哄小如还简单,皇家已经让她伤透了心,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这另一个家,虽然会因为姐姐妹妹的事情闹一些小脾气,但也就是一会儿的事情。 她将脑袋靠在唐宁的胸口,委屈道:“我也想和她们一样……” 唐宁将她搂紧了一些,柔声道:“再等等吧,再等两年,我就带你们离开……” …… 京师,唐家。 京师以前只有一个唐家,唐家有礼部尚书唐淮,中书舍人唐靖,东台舍人唐琦,还有宫中的唐惠妃,以往在京师提起唐家,人们只会想到这一个唐家。 但现在不一样了。 人们在提起唐家的时候,需要区分到底是尚书唐家,还是左骁卫右将军,吏部侍郎的唐家。 而近一年来,被京中百姓频繁谈起,并且津津乐道的,已经从前者,变成了后者。 三元状元,天子宠臣,陈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又平反有功,解朝廷之围,百姓之忧,这些头衔全都加之与一个人的身上,风头足以盖过另一个唐家。 讽刺的是,这两个唐家,本来应该是一个唐家,二十年前,唐家丢掉了一个弃婴,二十年后,唐家同样丢掉了能让端王坐稳东宫之位的最大助力。 如今一个唐家如日中天,一个唐家却已经日渐衰落,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自唐宁回京之后,当年之事,再一次成为了百姓口中的谈资。 唐家。 数个月来,唐家从内到外,都十分的平静,无论是当时冯相牵头的清君侧一事,还是江南之乱,四大家族之首的苏家被严惩,沦为末流家族,唐家和端王从此以后丢了钱袋子,唐家的表现,都格外的平静。 事实上,自唐宁回京之后,唐府之内的气氛便沉寂了下来。 府中的下人除了做好手中的活计之外,不敢言笑,面色肃然,行色匆匆,唐府上下,都充满了一种暮气。 唯有某处院落之内,墙边摆满了绿植,透着些许的生机。 院内,一名夫人握着唐靖的手,焦急道:“苏家到底怎么了?” 唐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说道:“放心吧,苏家只是被罚了银子,各脉分家之后,以后的日子会苦一些,但也能够生活……” 以前的苏家,是显赫的江南第一大族,数月之间,偌大的家族便分崩离析,沦为末流,那妇人想起了一些往事,凄然道:“怎么会这样……” 唐靖望向院外,看到的是一片死气沉沉,叹息道:“我担心,唐家也距此不远了……” 第六百二十章 怕不怕? 那妇人看着唐靖,叹息道:“那孩子,就那么恨唐家吗?” 唐靖摇了摇头,问道:“杀身之仇,怎么能不恨?” 妇人看着他,说道:“要不你劝劝大哥二哥,让他们给那孩子认个错,再这样下去,只会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对谁都不好。顶 点 x 23 u s” “大哥不会同意的。”唐靖摇了摇头,说道:“唐家已经无路可退了,他们也无路可退了。” 他望向阴沉沉的天空,说道:“该来的总会来,这是报。” 唐府门口,一名官员匆匆迈进来,说道:“我要见唐大人……” 唐府书房,唐淮缓步走进来,看着在里面等待的御史台某官员,问道:“何事?” “唐大人。”那官员上前两步,小声道:“江南的事情,下官已经查清了,四大家族以及润州豪族,与梁国萧氏遗族勾结谋逆,罪该万死,当诛九族,可唐宁却轻描淡写的用罚银揭过了此事,这就是他最大的把柄……” 唐淮看着他,问道:“所以,你想怎么样?” 那官员道:“唐大人,这是一个好机会……” 唐淮面无表情的问道:“你想追究此事,打击唐宁的同时,给润州四大家族定一个诛九族的罪名,然后看着唐家被苏家连累,在午门口排着队被抄斩吗?” 那官员这才意识到,以唐家和苏家的关系,若是苏家谋反,唐家也会被连累,顿时汗如雨下,颤声道:“大人,大人误会了,是下官疏,是下官疏忽……” 唐淮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 那官员拱了拱手,忐忑道:“是,是,下官回去了……” 唐琦站起身,有些好奇的问道:“他为何不趁此机会,重创唐家?” 苏家谋逆,即便不是主犯,也是诛九族的大罪,唐家的权势再盛,只要和苏家扯上关系,也无法幸免。 这对唐宁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可他却没有抓住这个机会,致唐家于死地,反而让这个机会白白的从手中溜走。 “妇人之仁。”唐淮并没有因此有所庆幸或是欣喜,面无表情道:“身居高位者,最忌妇人之仁,没有人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唐琦道:“如今他圣眷极高,不宜再与他为敌了。” 唐淮倒了杯茶,平静道:“圣眷再高,也有到达顶点的时候,现在他爬到越高,以后就落得越快,摔得越惨……” 两人谈话之时,并没有注意到,一道人影坐在隐藏在窗外的树影里,听着他们的对话,面色复杂。 …… 唐宁有些意外,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里,即便是冯相牵头,联合江南官员弹劾他的时候,唐家也没有参与,更没有出其他的幺蛾子。 这段时间,无论是唐家还是端王,都安安静静的,忽然变得佛系了起来。 尤其是这次他在江南惩治了苏家,等于切断了唐家的财源,唐家也没有一点儿异常的举动,有些于理不合。 事出反常必有妖,唐宁不会因为唐家佛系就放松警惕,唐家周围,丐帮弟子在盯着他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唐水今天过来了,在后宅说了一会儿话,便走到前院,坐在唐宁对面,说道:“谢谢。” 唐宁看着她,疑惑道:“谢什么?” 唐水道:“没有对苏家赶尽杀绝。” 苏家和唐家互为姻亲,唐水的养母也是苏家人,所以唐宁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这一声谢谢。 “不用谢我。”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其实苏家本来没想反,是我逼他们反的。” 唐水看着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你说……,什么?” 唐宁看着她,问道:“苏家没了,钱袋子丢了,唐淮应该很难受吧?” 唐水看着他,目中浮现出一丝怜惜,说道:“你不要总是活在仇恨里,不要和他们一样。” 唐宁读懂了唐水目光中蕴含的信息,笑了笑,说道:“放心吧,我和他们不一样。” 唐宁从来没有将唐家当成是生死大敌过,唐家还没有这个资格,更不是整天活在仇恨里。 虽然他现在的生活的确是水深火热,但他也乐在其中,更何况他已经向老乞丐讨来了送给萧珏那本秘术的进阶版,应付以后的场面,完全不成问题。 唐水看着他,认真道:“你现在是圣眷正浓,年纪轻轻,便已经坐到了这个位置,但圣眷不是无穷无尽的,等到陛下觉得你的地位已经足够高的时候,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的道理唐宁自然懂,历史上有多少宠臣,都是成也皇帝,败也皇帝。 圣眷这个东西,来的容易,去的也容易,看似靠谱,其实是最不靠谱的,这条线一头牵着自己,另一头牵在皇帝手中,是将线放的更长,还是将线收回来,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陈国现在虽无内忧,却有外患,陈皇对他的器重与恩赐,都是他用一桩桩一件件的功劳换来的,若是陈国真的安定下来,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情形。 唐宁对陈皇很了解,对于他会不会做出某些事情,也十分清楚。 他看着唐水,笑了笑,说道:“不用担心,这些我早有计划。” 唐水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唐宁道:“以后再告诉你。” 唐水皱眉道:“不行,就现在!” “以后……” “现在!” 当唐宁没有答应她的要求时,唐水就从温柔体贴的表姐,化身成为了京师魔女,唐宁被她追的满院子跑,最终被她拧着耳朵,无奈屈服。 “你看看,干姐姐到手,就轮到表姐了……,等到表姐到手了,怕是就到干妹妹了。”老郑看着两人进了房间,瞥了一眼老乞丐,问道:“就问你怕不怕?” …… 天然居,小院之中。 苏媚看着院中的一片狼藉,以及坍塌的屋顶,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锦看了公孙影一眼,面无表情道:“年久失修,塌了。” 说完她又望向苏媚,问道:“你想通了?” 苏媚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道:“你虽没有生我,但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已经为你做了很多事情了,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在这之后,我们两不相欠!” 白锦看着苏媚,目中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许久才点头道:“好。” “虽然我对做圣女没有一点儿兴趣,但我可以答应你们,帮你们去争圣女的位置。”苏媚看着她们,说道:“不过,你们也要答应我几个条件。” 她能勉为其难的同意争圣女,已经出乎了白锦的预料,闻言并没有多少犹豫,说道:“你说吧……” 第六百二十一章 好好劝劝 苏媚看着白锦,说道:“第一,你的冰蚕蛊王给我。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白锦没有犹豫,说道:“要争圣女之位,少不了冰蚕蛊,这本就是给你的。” 苏媚继续道:“天然居的收益,我要一半。” 白锦皱起眉头,说道:“这些银子是准备起事的……” 公孙影扯了扯她的衣袖,走上前,说道:“好,这一条我也代师姐答应你。” 苏媚看着她们道:“第三,你们留在京师的这段时间,不要在陈国生事,更不要给我家相公惹麻烦。” 白锦点了点头。 苏媚又道:“第四……” 白锦皱眉道:“还有第四?” 苏媚看着她,问道:“觉得多了吗?” 白锦深吸口气,说道:“不多,你继续……” 许久之后,等到苏媚说完了所有的要求,白锦看着她,说道:“这些日子,你每日来天然居,我和你公孙师叔会把我们毕生所学都传授给你,只有你全都学会了,才有争夺圣女的把握。” “每天都来不行。”苏媚摇头道:“最多两天一次,我还要陪我相公。” 白锦深吸口气,良久才点头道:“好。” 苏媚离了天然居,公孙影看着门口的方向,不确信道:“我怎么觉得,她很乐意做圣女?” “不管怎么样,只要她答应就好。”白锦望向公孙影,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吴王在哪里了吧?” “殿下现在还不适合露面,等到时机成熟,你自然能见到。”公孙影避开这个话题,问道:“倒是你,这些年在京师,应该不是只开了一家酒楼吧,你在京师,还有什么部署?” 白锦瞥了她一眼,说道:“等到时机成熟,你也自然会知道。” …… 黔王一脉彻底的凉了,白锦想要复国,除了吴王别无选择,所以她和公孙影来了京师,想要培养苏媚成为万蛊教新一代圣女,掌控万蛊教,间接帮助她们复国。 苏媚为了他们一家日后能够有一个安身之所,对于万蛊教圣女的位置也是志在必得。 这是她自己的意思,即便是唐宁也不能使她改变想法,所以他只能选择支持。 唐宁有些担心她的安全,虽然她的实力在年轻一辈中已经十分强横了,但还是不能和公孙影白锦此等老一辈的人相比,唐宁不可能放心的让她一个人去黔地。 “放心吧。”苏媚看着他,安慰道:“距离下一次圣女争夺还有很久,在这之前,她们会将毕生所学都传授给我,而且即便是当不了圣女,也不会有危险。” 老乞丐蹲在旁边,随口问道:“你们万蛊教,还没有圣女?” 苏媚看了看他,说道:“我师父说,自从上一代圣女和几位长老离世之后,教中断了一段传承,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圣女了。” 老乞丐摇了摇头,说道:“早就和你们说了,躲在山里玩虫子没什么前途,出来走走,才知道天有多高,你们就是不听……” 苏媚看着他,诧异道:“你说什么?” 老乞丐摆了摆手,没有再说,起身离开。 唐宁总觉得老乞丐和万蛊教有什么关系,他说他年轻时候走过不少地方,又懂一点儿蛊术,看来得找机会再从他那里套一些好东西出来。 唐宁离京这段时间,京中的风向发生了很大的转变。 他离开之前,朝中天天有争斗,朝堂上也经常有撕逼,端王和康王争得不可开交,但这段时间,他们两个却一个比一个安静,在朝中的存在感低到了极点。 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大环境已变,东宫之位到底应该花落谁家,已经不是百官所注意的焦点。 草原和西域的强大,他们对陈国西北所产生的威胁,才是陈国目前所面临的,最为严重和尖锐的问题。 端王和康王再蠢,也不会在大是大非面前,依然勾心斗角,卖弄自己的小聪明。 说起西北,虽然江南已经平静,西北压力骤减,但也只是暂时的。 陈楚两国的结盟,有效期只有短短的两年,两年时间,完颜部便从逆势中而起,以无人可挡的势头,持续壮大。 与此同时,西域小宛也强横的闯入所有人的视线,毫不掩饰自己的虎狼之心。 陈国不能等到他们开始祸乱西北的时候再做部署,既然迟早要战,倒不如先抢占主动。 草原方面,陈皇前几日向楚国送去了一封国书,欲要变被动为主动,两国合力,主动迎击肃慎诸族。 西域方面,朝廷也已经做了部署,主要是联合西域各小国,牵制住小宛扩张的趋势,再伺机而动,将西域之乱扼杀在萌芽中。 陈皇现在有了银子,免去了西北两道的赋税,又在西北境内大力征兵,这些措施无不说明,他要和草原西域斗争到底。 这对于京中的将门子弟,尤其是已经没落的将门来说,也是一个机会。 他们的家族已然没落,若想重振家族辉煌,只有积累足够的战功才行。 刘俊,穆羽,黄昱龙几人,已经和唐宁打过招呼,欲要前往沙州,与西域接壤的最前线。 西边比之于北边,要安全的多,毕竟草原上的敌人更加善战,与陈国的矛盾也更深,他们只要在西边熬一熬资历,稍微做出一些功绩,延续家族一代的辉煌,问题并不大。 唐宁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也已经和兵部打了招呼,不日就会将他们调离。 然而当刚刚升官的萧珏站在他对面,表情非常严肃的告诉他,他也要去草原上杀蛮子时,唐宁还是吓了一跳。 虽然萧珏不止一次的向他表明过真男人就该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但那些功业,都是用命去拼出来的。 他看着萧珏,震惊道:“你疯了,一个中郎将还不够你瑟的,你去草原干什么?” 萧家就只剩下他一个独苗,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情,他怎么和萧老公爷交代,怎么和陆雅交代? “萧家是将门,没有战功算什么将门?”萧珏摇了摇头,说道:“我爹老了,我是萧家唯一的男人,至少要坐到你现在的位置,才能保证萧家的延续……” “你想要坐我的位置?”唐宁看着他,说道:“你再等两年吧,最多两年,这个位置我让给你。” “让出来的将军有什么意思?”萧珏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我也是男人,我不想每次都沾你的光,我想证明给他们看看,萧家还有男人……” “你死了这条心吧。”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这件事情,你爹不会同意,陆雅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萧珏笑了笑,说道:“我可以直接去求陛下,陛下不同意,我就跪在宫门口,跪到他同意。” 唐宁问道:“你确定?” 萧珏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确定。” 唐宁问道:“这件事情陆雅知道吗?” 萧珏道:“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 …… 唐宁对陆雅招了招手,陆雅走过来,看着他,疑惑道:“什么事?” “他说他要去草原上建功立业。”唐宁指了指萧珏,看着陆雅,说道:“你劝劝他------好好劝劝。” 他话音刚落,周遭的空气便陡然冷了几分。 唐宁走出院子,关上院门,不顾里面传来的惨叫声音。 第六百二十二章 你骗我…… 人是情感动物,很多时候思维由情感主导,也往往会被一时的情感冲昏了头脑。x23us.com 唐宁认为萧珏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况,他需要先冷静冷静,如果他冷静下来之后,还觉得他应该去草原上建功立业,那么他可能需要冷静第二次。 三番两次之后,如果他的想法还没有改变,唐宁就不会劝他了,因为那时候,没有人能劝得了他。 萧珏冷静了一刻钟的功夫,唐宁才重新推门而入,看到萧珏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陆雅伸出手指指着他,愤怒的问道:“说,你还想不想去草原?” 萧珏吸了吸鼻子,说道:“想。” 陆雅将他拎起来,拽着他的耳朵,看向唐宁,说道:“我带他回去,让萧老劝劝他。”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劝劝。” 陆雅和萧珏离开之后,唐宁才重新坐下来,轻叹口气。 萧珏的性子他了解,他是那种认定了的事情,九头牛都拽不回来的。 他看起来玩世不恭,放荡不羁,但对某些事情,却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若是没有什么大的意外,萧家也只能辉煌萧老公爷这一代了。 陈皇的恩赐,只能让他止步于左骁卫中郎将,要想再往前一步,将萧家的辉煌延续一代,还要靠拿得出手的战功。 作为萧家子弟,他想要用他的肩膀,撑起整个萧家。 但萧老公爷和陆雅会不会那么想,就不一定了。 萧府。 萧老公爷站起身,看着萧珏,面色不怒自威,大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珏抬起头,坚定的说道:“我要去北边,我要立战功,我要当将军。” “反了天了你!”萧老公爷指着他,大怒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快和雅儿成婚,生一个大胖小子,延续我萧家的香火,你想去草原,去草原干什么,就凭你这两下子,去草原送死吗?” 他看着萧珏,说道:“你再说一句去草原,家法伺候!” 萧珏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去,草,原。” “混账!” 萧老公爷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请家法!” 将门家教森严,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家法,萧家的家法就是吊起来用鞭子抽,萧老公爷亲自动手,手中的长鞭不留情的抽在萧珏的背上,他却紧咬牙关,一声也不吭。 几十鞭子过后,萧老公爷似乎是抽的累了,扔下鞭子,挥了挥手,说道:“带他下去,老夫不想看到他。” 萧珏被两名下人扶下去,陆雅看着萧老公爷,说道:“萧老您放心,我会好好劝劝他的……” 萧老公爷摆摆手,说道:“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 陆雅转身快步离开,萧老公爷走到桌前,缓缓坐下,脸上的怒容不再,露出一丝欣慰之色,喃喃道:“臭小子,长大了啊……” …… 萧府,萧珏房中。 萧珏趴在床上,陆雅坐在床边,正要脱下他的衣服,萧珏猛地翻身,问道:“你要干什么?” 陆雅瞥了他一眼,说道:“帮你上药。” 萧珏从她手里躲过药瓶,说道:“我,我自己来……” 陆雅双手环抱,说道:“我看你自己怎么来。” 萧福站在床边,笑呵呵的看着萧珏,说道:“少爷,要不我帮来帮您?” 萧珏看了看萧福,又看了看陆雅,想了想之后,将药瓶重新递给她,说道:“你来。” 他看着萧福,说道:“你出去。” 萧福有些遗憾的退出去,将房门关上,陆雅撕开萧珏的上衣,将药粉敷上去。 萧珏倒吸口凉气,说道:“嘶,你轻点,疼……” 陆雅看着他背上的几条血印,心疼道:“萧老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萧珏面容扭曲,龇牙咧嘴的说道:“别看我爹老了,他下手黑着呢!” “谁让你惹他生气了?”陆雅看着他,说道:“你要是不去草原,萧老怎么会家法伺候?” 萧珏道:“你爹说了,只有我当上了将军,才能娶你啊,不当将军,怎么娶你?” “中郎将就不是将军了?”陆雅皱眉道:“我回去和我爹说说,让他再降低一点标准,就算他不同意,我也有办法……” 萧珏诧异道:“什么办法?” 陆雅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你就别管了。”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是你爹同意,我也要去,萧家不能败在我的手上,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陆雅看着他,想了想,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一个姑娘家,去草原干什么?”萧珏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一会儿又该宵禁了。” 陆雅重新将他按倒在床上,说道:“还有两道伤口没有上药。” “这两道我够得着,一会儿自己上。”萧珏想起唐宁说过的话,开口道:“你回去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成体统,你是女子,要在乎名节……” 陆雅怔了怔,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怒道:“姓萧的,你是说我不知廉耻?” 萧珏疼得身体一颤,却还是急忙解释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陆雅胸口起伏,显然已经火冒三丈,他看着萧珏,咬牙道:“姓萧的,你说我不知廉耻,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不知廉耻!” 刺啦! 他抓住萧珏的裤子,用力一扯,便直接将他的裤子撕成碎片。 萧珏大惊,捂着屁股,也顾不得背上的疼痛,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大惊道:“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陆雅走到门口,关上房门,重新走回来,踢掉鞋子,说道:“你马上就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你要干什么?” “你别过来……” “疼,疼,你轻点……” …… 房间之内,很快就只剩萧珏的惨叫声。 唐宁第二天起的很早,昨天晚上是在唐夭夭房里休息的,真正做到了一觉睡到天亮,睡醒之后,神清气爽,而不是腰酸背痛。 以他现在的官职,每天都需要上早朝,但他才刚回京不久,陈皇给他放了个长假,他还可以在家休息很久。 吏部有方鸿和右侍郎在,他不去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倒是左骁卫中,有些事情需要他处理。 不止是萧珏,京中的不少将门子弟都看准了这个机会,想要去西域或者草原立战功,唐宁需要知会兵部,将他们从左骁卫中调往别处。 他刚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了从前方走来的萧珏。 萧珏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上前,看着他,凄然道:“你骗我……” 第六百二十三章 霸王硬上弓 萧珏面色晦暗,脚步虚浮,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样子。x23us.com 以唐宁过来人的经验,昨天晚上没有七次以上,他不可能是现在的状态。 唐宁看着他,好奇问道:“老实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到底叫了几个姑娘?” 唐宁还以为萧珏昨天吃了熊心豹子胆,背着陆雅,去青楼找了很多姑娘发泄被她蹂躏的苦闷。 仔细询问过后才知道,原来昨夜在萧珏的身上,竟然发生了这么悲惨的事情。 唐宁摇了摇头,惋惜的说道:“早就告诉过你了,孤男寡女不要共处一室,男人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就是不听,现在好了,还没有成婚,贞洁就没了……” 萧珏怒道:“就是听了你的话,惹恼了她,她才,她才……”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点?”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这种事情都要女人主动,你还好意思说?” 萧珏脸上露出耻辱之色,说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其他人,哪怕是你家娘子也不行。”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怕是已经晚了。” 萧珏怔道:“什么?” 唐宁解释道:“我刚才出来的时候,看到陆雅和小意她们在一起,也不知道她告诉她们了没有……” 唐宁话音刚落,后方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钟意、苏如、唐夭夭、苏媚、赵蔓,以及晴儿秀儿小桃,还有琴棋书画等几名婢女,一同从内院走出来,目光望向萧珏,面色古怪至极。 萧珏面色一变,立刻道:“我先走了!” 身为男人,居然被女子糟蹋了,这的确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不说一辈子没脸见人,但至少几天之内,他是别想再抬头了。 钟意和苏如的观念还是较为传统的,钟意看着陆雅,说道:“陆姐姐,你也太大胆了,女子怎么能……” 陆雅挥了挥手,说道:“他又不像你家相公,根本就是一根木头,我给过他多少机会,他都没有抓住,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虎父无犬子,将门无懦夫,陆雅虽然是女子,但行事作风,连唐宁都忍不住钦佩。 萧珏落在他手里,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出路了。 唐宁正要出门,陆雅走过来,问道:“唐大人去哪里?” 唐宁道:“去骁骑营一趟。” 陆雅想了想,说道:“我有件事情,想拜托唐大人。” 唐宁问道:“你想让我劝他打消去草原的想法?” “不是。”陆雅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他还坚持的话,唐大人便让他去吧。”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想通了?” 陆雅点了点头,说道:“我阻止得了他一时,阻止不了他一世,他在京师,我在京师,他去草原,我便跟去草原。”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好。” 虽说在某些事情上,萧珏总是处于被动,但不可否认,这件事情,他做的很男人。 放弃触手可及的富贵与享受,去军中为萧家拼一个辉煌的前程,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魄力。 唐宁去了骁骑营,又去了一趟兵部,安排了刘俊他们的事情。 中郎将的调动,兵部也做不了主,还需他请示陈皇。 唐宁来到宫里,被一名宦官带到御书房的时候,看到萧珏跪在御书房门口。 他从他身旁走过,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御书房。 陈皇正在批阅奏章,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笔,说道:“你也是为了萧珏的事情来的?” 唐宁拱手道:“萧中郎将自请调往边军,臣做不了这个主,特来请示陛下。” 陈皇问道:“听说左骁卫中其他的将门子弟,也要求调离?”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西北将乱,他们不愿意在禁军中享受安稳,想要为国尽忠,建立一番功业。” “他们能去,萧珏不能去。”陈皇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说道:“萧家就只有他一根独苗,他若是在北边出了事情,朕如何向定国公交代,如何向死去的皇后交代?” 唐宁拱手道:“全凭陛下做主。” “你不用管他。”陈皇挥了挥手,说道:“他喜欢跪,就让他跪着吧。” 陈皇的想法和唐宁当初的想法一样,他宁愿让萧珏在京师当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也不愿意让他去北边冒险,让萧家绝后。 唐宁改变不了陈皇的主意,走出御书房的时候,看了看萧珏,说道:“起来吧,陛下不会同意的。” 萧珏没有抬头,低声道:“那我就跪到他同意。” 他这个人要是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唐宁没办法,只能先回去。 严格算起来,这算是陈皇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也无法插手。 晴儿和秀儿还在议论陆雅和萧珏的事情,唐府的丫鬟在府里待久了,受到某种气氛的熏染,没有一个安分的。 她们居然对陆雅霸王硬上弓的做法很崇拜,言语中甚至将她当成了某种精神上的偶像,让唐宁有些担心。 虽然他还是挺欣赏陆雅这样的女子的,但前提是他是萧珏的女人,自家要是有这么一位,连那种事情都要被她主导,唐宁怕是得疯掉。 所幸家里虽然也有两位厉害的夫人,但无论是苏媚还是唐夭夭,都比陆雅都有女人味,唐宁开始有些可怜起萧珏来…… 几位夫人今天都不在家,应该是出去逛街了,唐宁一个人回到书房,刚刚坐下,忽有一人走进来,将房门关上。 唐宁抬头看着赵蔓,诧异道:“大白天的,关门干什么?” 赵蔓走过来,将他推到在床上,刺啦一声,撕掉他的外衣。 自从被完颜嫣带偏了之后,赵蔓也习了一点武,虽然实力有限,点徒手撕衣服这种事情,对她来说并不难。 唐宁吃了一惊,抓着她的手,问道:“你干什么……” 赵蔓嘴里哼哼了两声,说道:“我要学陆姐姐,喜欢就大胆的上……” “上什么,上什么……”唐宁将她按在腿上,毫不留情的在她的屁股上抽了两下,没好气道:“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赵蔓红着脸娇哼了两声,就趴在他的腿上不动了。 唐宁一边帮她揉着屁股,一边说道:“要学就学小如姐姐和小意姐姐,不许学陆雅……” 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陆雅能成功靠的是实力,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学的。 唐宁有些心疼他的衣服,狠狠的收拾了一顿赵蔓,才让她乖乖听话。 唐夭夭回来的时候,赵蔓正好红着脸从唐宁的书房跑出去。 她走进书房,看着唐宁,问道:“你又欺负小蔓了?” 赵蔓不仅撕裂了他的外衣,连里面穿的都撕破了,唐宁将被她撕坏的衣服脱下来,指了指自己无辜的衣服,说道:“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因为长久习武的原因,唐宁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肌肉并不夸张,但却线条分明,颇具美感。 唐夭夭看着他**着的上身,脸色不由的一红。 唐宁不经意的抬头望了一眼,发现唐妖精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心中立刻升起警惕,脱口道:“你想干什么?” 陆雅给所有人都起了一个坏头,赵蔓还好,要是对他起了不轨之心的是唐妖精,他是绝对反抗不过的…… 第六百二十四章 不正之风 唐夭夭看着他**的上身,暗啐一口,说道:“你紧张什么,我又不是陆雅。” 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那你还看?” 唐夭夭双手环抱,上前两步,说道:“我看你怎么了,我看我家相公不行吗?” 正常的唐妖精唐宁都惹不起,更别说流氓起来的唐妖精,唐宁只能双手护胸,一步一步退到床边。 唐夭夭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道:“躲啊,你继续躲啊……” “咳!” 唐财主站在门口,沉着脸看着**着上身的唐宁和双手叉腰做女流氓状的唐夭夭,重重的咳了一声,说道:“夭夭,你出来一下。” 唐妖精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脸皮却非常薄,这样的场面被唐财主撞到,羞恼的瞪了唐宁一眼,快步走出房间。 唐宁有些失望的穿上衣服,心中盘算着,要不要将被唐财主砸掉的那堵墙再砌回来。 唐夭夭走到院子里,看着唐财主,问道:“爹,什么事?” 唐财主看着她,说道:“你既然在润州拿了那么多的店铺,就多派几个管事过去,自己人用的放心。” 唐夭夭点头道:“我知道了,爹还有什么事情吗?” “还有,那姓苏的是怎么回事?”唐财主看着她,说道:“你都亲自去江南了,还让唐家多了一位四夫人,你去江南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唐夭夭羞恼的说道:“我能怎么办……”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她看着唐财主,说道:“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走了……” 她正要离开时,唐财主才再次叫住她,问道:“你和他,有没有那个……” 唐夭夭疑惑道:“哪个?” 唐财主一脸纠结,说道:“那个就是那个……” 唐夭夭生气道:“那个到底是哪个?” 唐财主终于不耐烦道:“就是你们有没有夫妻之实!” 唐夭夭一下子红了脸,丢下一句“没有”就飞快的跑开了。 唐财主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随后又觉得什么地方不对,脸上再次浮现出怒容。 唐宁换好衣服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看到唐财主站在院中,目光极为不满的看着他。 唐宁心中咯噔一下,仔细回忆一瞬之后,发现自己最近并没有什么得罪过他,这才放下心来,问道:“岳父大人有事?” 唐财主冷哼一声,问道:“你是不是对夭夭有意见?” “没有啊……”唐宁看着他,问道:“这是夭夭说的吗?” 他哪里敢对唐夭夭有意见,赵蔓不听话了可以按住打屁股,唐妖精不听话他只能忍着,不然就会教训不成反被骑。 “没有就好!”唐财主心中本来就矛盾至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说道:“以后对夭夭好一点,要是让我知道你让她受了委屈,我饶不了你。” 唐宁拱手道:“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夭夭受任何委屈的……” 唐财主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和他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不仅他不正常,府上的丫鬟们也不正常。 唐宁今天走在府中,总觉得自己被一群狼给盯上了,这都是陆雅带的坏头,在晴儿用奇怪的眼神瞄了他无数眼之后,唐宁终于忍不住在她屁股上抽了一下,说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屁股打肿!” “啪”的一声脆响之后,晴儿捂着屁股跑了,秀儿装模作样的扫着地,琴棋书画几个人也都移开了视线。 相较而言,唐宁还是喜欢矜持一点的女子,陆雅给唐家带来的不良之风,必须在萌芽的时候就灭掉。 …… 唐宁再一次见到萧珏的时候,他的面色极为苍白,脚步虚浮的厉害,严重到了一瘸一拐的地步。 作为过来人------唐宁也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他看着萧珏,郑重的规劝道:“凡事有度,年轻人也要保重身体,年少不知精气贵,老来……” 萧珏摆了摆手,说道:“我要去草原了。” 唐宁诧异道:“陛下同意了?” 萧珏点头道:“我在御书房门口跪了一夜,陛下刚刚同意调我去草原了。” 唐宁这才知道,原来他一瘸一拐不是累的,而是跪的。 不过,以他对陈皇的了解,他并不是会这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很大可能他跪瘸了,陈皇才会让人将他扶回去。 毕竟,一个瘸了的萧小公爷依然能够为萧家延续香火,但死了的萧小公爷不会。 唐宁抛开其他的思绪,看着他,问道:“什么时候走?” 萧珏道:“过几天就走。” “这么快?” 萧珏点头道:“错过了这次,就要等一个月以后了。” 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要是不小心落到完颜部手里,就报我的名字,能保你一条狗命。” 完颜嫣如今是完颜部三大巨头之一,萧珏万一若是落到完颜部手里,以小蛮妞和他的旧情,知道萧珏是他的朋友之后,可能会用鞭子抽他,用蜡烛滴他,不给他饭吃,但绝对不会杀他。 其实以萧珏的能力,去了北边,或许真的能打出一片天地。 将门无犬子,像萧家这样一脉单传的,更是没有平庸之辈。 萧珏虽然武功弟子差了点,但从小受到的是别人接受不到的教育,又被萧老公爷教导,熟读兵法,比起刘俊凌云之辈,不知道高了几个层次。 如果不是被自己的光辉掩盖,硬起来之后的萧小公爷,绝对会取代他,成为京中无数怀春少女的梦中情人。 “少乌鸦嘴了……”萧珏冷哼一声,说道:“我堂堂萧中郎将,会落到那些人手里?” 他看着唐宁,说道:“说不定等我立了大功回来,就能在你上面了。” “我不喜欢别人在我上面。”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尤其是男人。” 萧珏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脸上浮现出一丝屈辱之色,咬牙道:“总有一天,我要在上面!” …… 皇宫某殿。 “决定了?”陈皇捏起一颗棋子,看着棋盘,问道:“萧家可就只剩他一个了。” 萧老公爷放下棋子,说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萧家的男儿,铮铮铁骨,岂有不上战场之理?” 陈皇捏着的棋子没有落下,脸上浮现出一丝追忆之色,说道:“他的性子,和当年的皇后一模一样……” 他追忆了一番,才回过神,放下棋子之后,继续道:“等到他从北边回来,朕便会给他一个将军的位置……,朕为萧家,为皇后,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萧老公爷拱了拱手,说道:“老臣谢陛下隆恩……” 第六百二十五章 不是朋友 萧珏最终还是要走了,陈皇同意了他的调离请求,萧老公爷对此竟然也没有反对。x23us.com 他随着招募的新兵出征那天,唐宁出城相送。 陆雅不舍的站在他的身旁,兵部尚书陆鼎看萧珏的眼神,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 两天之前,萧珏已经和陆雅定下了婚约,他们先上船后买票,生米煮成熟饭,陆鼎虽无可奈何,但自己的女儿破坏了别人的清白,也不得不顺水推舟的应下了这桩婚事。 当然,陆雅想要和萧珏一起去的要求,还是被陆鼎断然拒绝了,所以就有了眼前夫妻分别这感人泪下的这一幕。 萧珏看着陆雅,拍了拍胸膛,说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之后他才走到唐宁身边,说道:“我走以后,你帮我照看着萧家一点。” 萧家虽然没落,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唐宁点了点头,从怀里取出一物扔给他。 萧珏看着手中的一枚奇怪的吊坠,问道:“这是什么?”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就当是平安符吧。” 萧珏手中的,其实是一枚狼牙吊坠,是完颜嫣欠了他那么多银子所做的抵押,唐宁以为完颜嫣离开之后,他就再也用不到这东西了,也希望萧珏不会用到。 萧珏将这吊坠套在脖子上,说道:“谢了……” “不是送给你的。”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回来的时候要还我。” 萧珏笑了一声,看着送行的众人,大声道:“老子一定会回来的!” 陆鼎黑着脸,一巴掌抽在他的脑袋上,怒道:“跟谁老子呢,跟谁老子呢……” …… 萧珏走了,去草原上追寻他的梦想,唐宁在京师就再也没有能说话的朋友了。 虽然他平时嗦了一点儿,蠢了一点儿,但真正离开了之后,唐宁反倒觉得生活中缺了什么。 有那么三两个志趣相投的朋友,自然要比孤家寡人有意思的多。 其实除了萧珏以外,他原本是有其他的朋友的。 唐夭夭以前是他的朋友。 李天澜以前是他的朋友。 赵蔓以前是他的朋友。 苏媚以前是他的朋友。 …… 但那都是以前。 唐宁叹了口气,事实证明,异性之间是不能做朋友的,他只是想要一个单纯的朋友,难道就这么难吗? 为了他的身体,也为了家庭的和谐,他以后再也不和女子做朋友了。 萧珏虽然离开了,陆雅却经常来唐家。 她和小如小意她们早就打成一片,这让唐宁有些担心她们会不会被陆雅所影响,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发现几女似乎没有向她转变的迹象,这才放下了心。 除了陆雅之外,安阳郡主和她们混的也很熟了,对于这一朵京师关系网最复杂的交际花,唐宁并没有什么恶感。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当初赵蔓远嫁楚国时,她对赵蔓维护的态度,让唐宁对她的好感增加了不少。 唐宁不希望小意她们和陆雅学习,同样也不希望她们学习安阳郡主。 因为她性格开朗,广交朋友,且无论男女。有这样一位朋友没什么,要是有这样一位妻子,可不是一件有面子的事情。 安阳郡主今日和陆雅一同过来,临走的时候,将一张请柬递过来,说道:“明天晚上,安阳在天然居设宴,宴请京畿才子,唐大人若是无事,不妨赏脸过来,他们都想见见你这位三元状元呢。” 唐宁摇了摇头,不假思索道:“明晚没空。” 京畿地区的州试即将开始,按照惯例,安阳郡主会邀请这些久负盛名的才子小聚一番,拓展人脉,唐宁当年就受到过类似的邀请。 不过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晚上这种大好的时间不和苏媚练功,却去参加什么无聊的宴会……,他还没有这么闲。 安阳郡主没想过他会拒绝,而且连理由都不编一个,却还是微笑道:“唐大人考虑考虑吧,京师学子对你都很崇敬,唐大人就当是为朋友撑撑场面……” 唐宁诧异道:“朋友?” 安阳郡主看着他,问道:“难道我们不算是朋友吗?” 前车之鉴,唐宁已经在同一个地方翻车四次,不会再翻第五次。 他看着安阳郡主,歉意道:“很抱歉,郡主,唐某从不和异性做朋友。” “你!”安阳郡主怔了怔,俏脸上露出怒容,生气道:“不去算了!” 说罢,她便生气的甩袖离去。 唐宁觉得他这次做的很对,京师觊觎他的女子多了,不能给她们任何机会。 没多久,钟意便走过来,疑惑的问道:“郡主好像生气了,相公和她说什么了?” “她让我去参加宴会,我不去,她就生气了。”唐宁摇头道:“这女人,心眼太小了……” 钟意不信道:“郡主不像是这么小气的人,真的是这样吗?” 唐宁想了想,说道:“她还说我们是朋友,让我给她这个面子,我说我是有家室的人,不和其他女子做朋友,这有错吗?” 钟意诧异的看着他,问道:“这真是相公说的?” 唐宁白了她一眼,说道:“我还能骗你吗?” …… 没有任何征兆的,家里的几位夫人忽然对他好了起来,唐宁在书房看书的时候,钟意帮他捏肩,苏媚帮他捶腿,唐夭夭将苏如煮好的羹汤亲手喂到他的嘴里…… 这让唐宁极为的不习惯,甚至有些惶恐,事出反常必有妖,平时可不见她们这么乖巧听话。 尤其是四个人一起乖巧听话。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唐宁咽下羹汤,看着她们,说道:“明天就要去工部了,我要提前做些准备,今天晚上就在书房看书,你们早点睡,不用等我……” …… 郡主府内。 安阳郡主没有了平日里的淡定和温柔,看着唐水,生气道:“他居然不当我是朋友,亏我当初还告诉他小蔓的事情……” 唐水看着她,安慰道:“满京都是你的朋友,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有什么的。”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安阳郡主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余怒未消道:“从小到大,我安阳就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唐水重新帮她倒了杯水,说道:“消消气消消气……” 安阳郡主再次喝了杯水,才压下了心中的火气。 她在京中的朋友无数,哪一个见到她不是客客气气的,唐宁是有才气,又有圣眷,是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但以她郡主的身份,难道还不配做他的朋友? 以前他只是她众多普通朋友中的一人,现在,唐宁在她的心中,开始和其他人划清了界限。 他是所有人中,唯一一个敢和她这么说话的。 “我记住你了!”安阳郡主粉面含煞,银牙紧咬,说道:“这口气,本郡主迟早要找回来!” 第六百二十六章 得罪 安阳郡主虽然平日里看起来稳重大方,但作为她的闺中密友,唐水十分清楚,她的小性子要是上来了,也没有那么容易下去。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她看着安阳郡主,劝慰道:“算了吧,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小蔓的事情是我告诉他的,唐夫人那次,也是我帮了他,我对他有恩,他居然恩将仇报……”安阳郡主冷哼一声,说道:“本郡主受不了这个委屈……” 唐水见此,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那你自己小心些,注意分寸……” 安阳郡主不满的看着她,问道:“你到底站哪边?” 唐水白了她一眼,说道:“我谁也不站。” 安阳郡主气恼道:“我们十几年的友情,比不上你认识两年的表弟,还不是亲的!” …… 唐宁已经打定主意,和别的女子保持距离,安阳郡主对他有恩,日后她要是有什么别的地方需要他帮助,唐宁义不容辞,但这种不太重要的无聊场合,推了也就推了。 这次的事情过后,安阳郡主应该已经对他心生不满,决定和他慢慢疏远了吧? 今天是他入职工部的最后一天,闲来无事,唐宁带着她们出来走走,散散步透透气。 晴儿和秀儿几个丫鬟拿了几个风筝在放,秀儿她们的风筝已经上天了,晴儿的还没有放起来。 晴儿小跑过来,说道:“姑爷,帮人家举一下风筝……” 秀儿一个人就可以将风筝放起来,晴儿却需要让人举着,自己牵着线小跑,唐宁已经坐在草场上了,懒得起来,说道:“你去让秀儿教教你,风筝不用举也能放起来的……” “秀儿不教我,我讨厌她……”晴儿嘟着嘴,撒娇道:“姑爷举不举嘛……” 唐宁看着走过来的钟意,说道:“你们家小姐过来了,你让她帮你举一下。” 钟意缓步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晴儿拿着风筝,说道:“姑爷不……”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跳起来的唐宁捂住了嘴巴。 唐宁瞪了她一眼,说道:“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姑爷帮你举就是了……” 唐宁帮她举着风筝,晴儿的风筝也没有放起来,无奈之下,唐宁只好自己帮她放。 风筝飞到足够高的位置,唐宁正要将线轮交给她,天上的风筝忽然变了轨迹,向着某个方向窜了一段距离之后,一头扎了下来。 晴儿有些苦恼的指着另一边,说道:“姑爷,我们的线和她们的缠在一起了!” 唐宁看着手握着风筝线从他身旁走过的安阳郡主,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明明看到他们在放风筝,还从旁边走过来,不仅唐宁的风筝掉下来,她们的风筝也掉了。 他自然不能和安阳郡主计较这种事情,主动笑了笑,说道:“郡主今日也过来放风筝……” “我们很熟吗?”安阳郡主瞥了他一眼,望向身旁的唐水,问道:“这个人看起来有些脸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水儿你见过他吗?” 通过安阳郡主,唐宁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果然不能招惹,哪怕她的脾气看起来很好。 安阳郡主以一种同归于尽的方式,缠了唐宁的风筝,就走过去和钟意苏如说话了。 唐水留在原地,看着唐宁,说道:“安阳这次真的生气了,她可是很记仇的,你最好给她道个歉。” 唐宁发现他错了,他还是不了解女人,他以为安阳郡主会因为那天的话疏远他,想不到她反而和他杠上了。 挑了一个空闲的功夫,唐宁走到落单的安阳郡主身边,歉意道:“郡主,真是抱歉,那天我说的话,其实不是你想的意思,我一直以来都拿郡主当朋友的。” 安阳郡主看着他,阴阳怪气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你是吏部侍郎,左骁卫右将军,小女子怎么能和唐大人朋友相称……” 安阳郡主的小心眼还在他预料之上,即便是唐宁是公认的斤斤计较,也没有她这么小气。 他干笑一声,说道:“郡主说笑了,郡主身份尊贵,是唐宁高攀了。” 安阳郡主冷笑道:“那天你可不是那么说的,你连我的宴会都不愿意参与,还说我们是朋友?” “那是因为……”唐宁想了想,说道:“唐宁已是有妇之夫,理应与其他女子保持距离,因此不敢与郡主走的太近,也不会坏了郡主的清誉……” 安阳郡主闻言,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下,问道:“仅仅是因为这个?” 唐宁拱手道:“千真万确。” 安阳郡主也不愿因为这件事情和唐宁闹得太僵,顺着他的话便下了台阶,调笑道:“你是怕惹人非议,还是怕和本郡主走的太近,会情不自禁?” 唐宁笑了笑,说道:“郡主过虑了,唐某的大夫人才华横溢,二夫人温柔贤淑,三夫人武艺高强,四夫人容姿无双,除了我家夫人之外,这天下女子,便再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安阳郡主脸上的笑容僵住,咬牙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本郡主没有你家大夫人才华横溢,没有你家二夫人温柔贤淑,没有你家三夫人武艺高强,没有你家四夫人容姿无双……,和她们相比,本郡主就一无是处?” 唐宁表情怔住,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安阳郡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看向一旁的晴儿,问道:“你说,你家姑爷是什么意思?” 晴儿看着她,小声说道:“可是郡主就是没有小姐有才华,没有小如姐姐温柔,没有夭夭姐姐厉害,没有苏媚姐姐漂亮……” “-------” 安阳郡主看了晴儿一眼,一声不吭的走了,晴儿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这才看着唐宁,问道:“姑爷,我是不是不该那么说?” 唐宁看着一脸无辜的晴儿,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说道:“你这丫头,净说大实话……” 晴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从地上捡起风筝,递给他,说道:“姑爷再帮我举一下……” 唐宁还在想着要不要给安阳郡主送点礼物以示歉意,晴儿已经举着风筝,大声道:“姑爷举不举嘛……” 唐宁从她手中接过风筝,咬牙道:“举!” 第六百二十七章 工部故人 晴儿从小就在钟府长大,每天面对的,无非就是钟意以及钟府的丫鬟下人,人际关系简单,从来没有见过外面这个险恶的世界,心思单纯到了极点。m.x23us.com 她没有什么心机,说话有些口无遮拦,却也都是实话。 当然,还要除了一些小姑娘不懂乱说的瞎话。 安阳郡主被晴儿扎穿了玻璃心,负气而走,主仆二人面面相觑,唐宁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以后不能说的这么直白,哪怕你说的是实话,知道吗?” 晴儿点了点头,呆萌道:“晴儿知道了。” 唐宁和安阳郡主保持距离,不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他现在已经是吏部侍郎,身在朝中,做事没有以前那么随心所欲。 京畿地区的学子,未来要占据朝堂的大片江山,身为吏部侍郎,在科举之前与他们见面,自然是不太合适的。 毕竟他的吏部侍郎,不同于之前代侍郎,是真正握有实权的吏部二把手,要比之前更加在意某些不怀好意的流言。 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唐宁已经走完了五部,只差最后一个工部,就能功德圆满。 工部在六部之中,是话语权最低的一个,在朝堂之上,工部尚书的地位,甚至还不如户部吏部一个侍郎。 工部的话语权虽然不高,干的也是吃力不讨好的活,但有一点,却是其他五部都比不上的。 那便是工部的油水充足,宫殿修建、城墙维护、运河开凿、道路建设,各类矿藏的开发,都归工部管理。 这些工程,哪一个不需要银子,户部虽然掌管国库,但只有调度权,没有使用权,而工部不同,这些款项拨下来,是由工部落实的,工部官员想在这其中动一些手脚,自然简单。 “下官恭迎大人……” 唐宁至工部时,工部的诸位官员站在衙门口,热情迎接他的到来。 工部下辖四司,分别为工部司、屯田司、虞部司、水部司,上面有一位侍郎,一位尚书,总领全部事宜。 唐宁今日第一次来工部,却没有见到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 他看着工部郎中,问道:“尚书和侍郎两位大人呢?” 工部郎中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嘀咕,尚书大人和侍郎大人今日为什么不在工部,这位唐大人心中真的没数? 他从六部一路走来,身后一片尸山血海,自己的官职倒是越坐越高,还是主事的时候,就能克侍郎,官至侍郎,连冯相都收拾铺盖回了老家,他每到一部,哪一部便不得安宁,没有一次例外,尚书和侍郎但凡有点脑子,就知道这段时间应该避其锋芒。 他看着唐宁,赔笑说道:“侍郎大人前几日去了北边,监督驿道的修建,要几个月才能回来,尚书大人身体抱恙,休养在家,今日都不在衙门……” 这么说来,工部就只有他一个人掌权了。 让唐宁欣慰的是,工部尚书和侍郎都是事出有因才不在衙门的,并不是因为躲他这个扫把星,那些人自己屁股底下不干净,不从他们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怪起他来,简直是三观不正,朝廷才不需要他们这些三观不正屁股也不正的家伙。 工部侍郎不在,意味着这几个月,唐宁可以一个人占用一间值房,应该会安静一些。 进了工部,众官吏各自回了自己的衙房,唐宁转头看着后方一人,说道:“张大人,好久不见。” 水部郎中张昊看着他,面色有些复杂,拱手道:“下官见过唐大人。” 三年之前的灵州,也是这个时候,他作为灵州州试的考官,发现了唐宁在策论上和一众考生的不同之处,力排众议,将他的试卷与其余考生区分开来,避免了他的试卷被判为落卷。 那个时候,他们一个是水部郎中,一个只是偏远州县的学子,张昊对他极为欣赏,甚至存了将他吸收到水部的心思。 然后三年之后,他已官至三品,首次出现在工部,便是他的顶头上司。 三年时间并不长,这三年里,他在水部郎中的位置上一动不动,当初那个偏僻州府的学子,已然一飞冲天…… 唐宁以前就听过张昊的名字,他虽然官职不高,但在朝中的名气不小。 主要是因为他这个人性子直,不懂得拐弯抹角,经常因为政见不同和别人吵的脸红脖子粗,朝中没有几位官员待见他。 也因此,他在水部郎中的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多年。正常来说,以他的资历,早就能够再往上爬几级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当初的坚持,唐宁的试卷才能在州试上脱颖而出,若是没有张昊,或许他的科举之路,在灵州的时候就走到头了。 从某种程度上说,水部郎中张昊,对他有知遇之恩。 “张大人不用客气。”唐宁笑了笑,说道:“当年若非张大人提携,焉能有今日的唐宁?” 张昊面色肃然道:“唐大人言重了,张某只是做了张某应该做的事情,唐大人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凭唐大人的才学和努力……” 水部郎中张昊果然是一个认真且正直的人,这样的人能做一个好官,却很少能做大官。 他的性格和处事,便已经将他的晋升之路堵死了。 官场上有许多如张昊一般的人,只不过,他们中的大多数,最后都屈服给了现实。 唐宁是吏部侍郎,又是工部代侍郎,他虽然不可能大范围的改变官场的规则,却也能在小范围内秉持正义。 工部,另一处值房。 四部郎中聚在一起,小声闲聊,议论的焦点,自然是这位新来的侍郎大人。 屯田司郎中道:“崔侍郎听说唐大人要来,把本来应该是张郎中的差事抢了,连夜去了西北,未免有些太过果断。” 工部郎中道:“崔侍郎怕唐大人也还情有可原,怎么连吴尚书也称病在家了,难道吴大人也怕?” “扫把星谁不怕?”虞部郎中摇头道:“连冯相都载在他的手上了,吴尚书官职再大,难道比冯相还大吗?” 张昊看了看他们,说道:“我等还是不要在背后议论诸位大人了,这并非君子所为……” 屯田郎中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几个又不像是张大人,对唐大人有知遇之恩,他克谁都不会克你,自然要加倍小心。” 工部郎中想了想,说道:“对啊,张大人对唐大人有恩,这次唐大人来工部,他自己又是吏部侍郎,张大人岂不是要熬出头了?” 屯田郎中撇了撇嘴,说道:“张大人再升便只能是侍郎,崔侍郎早就去了西北,你的意思是,唐大人身在吏部,就能将远在西北的崔侍郎拿下,扶张郎中上去?” “那也未必。”工部郎中看着他,说道:“你们别忘了,前些日子他远在江南,不一样将冯相拉下了马,区区一个工部侍郎,算得了什么?” 屯田郎中想了想,小声道:“他不至于这么狠吧……” 【ps:有读者反映忘记了前面的剧情,我让人做了一个全书的剧情梗概和人物的回顾,是关于小郎君前六百章的,有兴趣的读者,可以v信公zhong号关注“不是荣小荣”,通过历史记录,或者回复“剧情回顾”查看。】 第六百二十八章 结怨 唐宁来工部没有想着搞事,毕竟他和别人无冤无仇,而且工部侍郎和尚书都不在,他想搞也搞不了。顶 点 x 23 u s 工部是他六部游的最后一站,他正好也要在工部办些事情。 陈皇为了提升陈**队的整体实力,想要打造出一支不输草原的重骑兵来,左骁卫就是他的试点。 陈国之前没有重骑兵,就是因为打造一支重骑兵队伍太烧钱了,以陈国脆弱的财政,连赈灾的银两都要一抠再抠,自然没有多余的银子投在这上面。 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陈皇腰包鼓了,腰板直了,人也飘了,整天想着怎么把这些钱花出去,砸银子都是几十上百万两银子起,即便这样,还是有几千万两银子没地方花,搁置已久的重骑兵计划就再次被摆到了台面上。 当然,他拨银拨的很痛快,但这笔钱的每一文每一两,都要花到刀刃上,每一个花钱的步骤,唐宁都要亲自把关。 陈皇这个人,其实脾气还不错,前提是没有人动他的钱,基于这个前提,一切都好商量。 陈皇对此事很重视,来工部的第一天,唐宁便开始着手这件事情。 他看向门口的一名小吏,说道:“去将水部张郎中找来。” 那小吏应了一声,很快的,张昊便从外面走进来,问道:“大人,您找我?” “有件事情要麻烦张大人。”唐宁看着他,说道:“麻烦张大人帮忙找一找重骑兵所需装备的图样,越全越好。” 张昊虽然有些疑惑,工部郎中的事情,为什么找他这个水部郎中来做,但也没有什么怨言,点头道:“下官这就去找。” 陈国以前是有重骑兵的,后来因为养不起就取消了,但图纸还在,正好可以拿来直接用。 张昊在储存图纸的库房寻找时,其余三部郎中聚在一起,屯田郎中摇了摇头,说道:“看到了吧,我就说张大人这次发达了,唐大人这是将他当成心腹了……” 工部郎中面色略有复杂,如果三年前前往灵州的考官是他,今日能傍上这棵大树的人,也就是他了。 虽然心中这么想,嘴上却依旧不能服输,工部郎中撇了撇嘴,说道:“心腹又如何,他在工部最多留三个月,还能将张郎中变成张侍郎不成?” “侍郎倒是不太可能……”屯田郎中道:“但吏部有人,张郎中终究是比我们多了些机会,真是让人羡慕啊……” 张昊将重骑兵所需装备的图纸放在唐宁跟前时,唐宁也看的有些傻眼。 他本以为是几张图纸而已,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装了整整一个大箱子。 张昊拱手道:“唐大人,所有的图纸都在这里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张大人下去忙吧。” 张昊前脚回了值房,屯田郎中后脚便跟了进来,好奇道:“张大人,唐侍郎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张昊看着他,说道:“唐大人只是让我找了一些图纸,然后我就回来了。” 屯田郎中疑惑道:“没有多说什么吗?” 张昊奇道:“需要多说什么吗?” 屯田郎中挥了挥手,说道:“算了,没什么了……” “莫名其妙。”张昊看了他一眼,开始埋头忙于他的事情。 侍郎衙中,唐宁将箱中的图纸铺开之后,才明白重骑兵装备的图纸为什么有这么多。 那些工匠将图纸画的细致到了极点,这其中的每一幅图,都可以当做艺术品来看。 一整个下午,他都在值房内研究图纸,看的脖子都酸了,老郑才过来接他回去。 唐宁收拾东西的时候,老郑站在桌前,望着桌上的图纸,若有所思。 任何人在见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心中都会升起震撼之感,唐宁看了看他,问道:“重骑兵的装备,怎么样,厉害吧?” 老郑目光从图纸上移开,淡然道:“都是垃圾。” 唐宁也是工科硕士毕业,对这些好歹有几分鉴赏能力,他自己觉得这些东西已经很不错了,却被老郑一句话否定。 这是对他专业的否定。 唐宁看着他,撇了撇嘴道:“你行你来?” …… 唐宁是真的没有想到,老郑武能杀猪,文能绘图,别的不说,就他那徒手画直线的本事,唐宁十年也练不出来。 老郑这个人虽然总是喜欢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关键的时候跳出来当猪队友,但他从来不说大话空话,他说行,那就是一定行的。 于是唐宁将设计装甲的事情交给他了,自己带着四位夫人出去逛,和几位夫人走在街上,被无数人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又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看着心里还停舒服的。 归根结底,唐宁也是一个俗人,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有着俗不可耐的虚荣心。 今天的天气不错,苏媚提议去天然居游湖,得到了其他人的一致同意。 苏媚在家里虽然排行最末,但包括钟意在内,所有人都喜欢让她拿主意,事实上她才是家中的大管家。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和她们存了一样心思的人还有不少,天然居的湖面上飘着不少小舟,苏媚让天然居的一名管事牵了一条小舟过来,她们四个站在舟首赏景,唐宁一个人坐在船舱里,舒服的靠在船壁上,品尝着冰镇的果品酒酿。 轻轻抿上一口酒,便有一种清凉与芳香从口而入,沁人心脾。 砰! 正当他捏起一颗葡萄,准备送进嘴里的时候,船体忽然猛地一晃,船首处传来两声惊叫。 唐宁面色一变,飞快的走出船舱,看到苏媚扶着钟意,唐夭夭扶着苏如,两女面色微微苍白,显然是刚才被吓到了。 后方的船刚才直直的撞上来,钟意和苏如险些掉进湖里,唐夭夭怒视着后方,大声道:“你们怎么开的船!” “放肆!” 一人从后方的船舱走出来,看着她,说道:“这是康王殿下的船,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喧哗……” 唐夭夭皱眉道:“康王就了不……” 苏媚扯了扯她的衣袖,看向那划船的管事,说道:“往左边划一点吧,不要挡了康王殿下的道。” 那管事急忙将船划走,康王的船才缓缓的驶远。 唐夭夭看着前方,生气道:“这么大的湖,他们不走左边,不走右边,偏偏要撞上来,根本就是故意的!” 苏媚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康王在相公手里吃的亏更多,他也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报复了。” 苏媚身为四夫人,在家中扮演的其实是大姐的角色,对她们照顾备至,唐宁对此十分欣慰。 倒是康王的小家子气,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说起来,他也好久没有和康王打过交道了,唐宁看着前方的游船,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容。 前方的船内,一名青年看着康王,犹豫道:“殿下,那好像是唐大人的船,与他结怨恐怕不好吧……” 康王曾经和唐宁有过很美好的一段回忆,但正是因为回忆的美好,两人闹翻之后,康王才对他更加的愤恨。 可让他憋屈的是,虽然他是亲王,却也斗不过如日中天的唐宁,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来抒发抒发心中的苦闷。 他冷哼一声,说道:“本王不过是撞了他的船,他能对本王怎么样?” 第六百二十九章 惊吓 这个世界其实很不公平,康王故意撞了唐宁的船,唐宁却不能指使天然居那管事撞回去。顶 点 x 23 u s 因为他是皇子,处在京师乃至于整个陈国特权阶级的最上层,他欺负别人是天经地义,别人欺负他就是以下犯上,触犯皇室威严。 别的事情无所谓,任何事情只要和皇室的面子牵扯上,都是大事。 便如同唐宁的功劳再大,官职再高,也不可能将身为皇室公主的赵蔓娶回家做妾一样。 今日的游湖赏景,虽然出现了一些小插曲,但大抵也还愉快。 其实江南的风景和气候要好过京师,但很多时候,赏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同赏景的人。 与衙门里繁重的事务、官场上的勾心斗角相比,唐宁还是喜欢和家人出来散散步,吹吹风。 当然,如果没有康王捣乱就更好了,一家人难得的惬意休闲时刻,康王的闯入,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即便只是溅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很快就被抹平,但对于唐宁这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来说,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报复是不能当面报复了,真要是撞沉了康王的船,也是直接落了陈皇的面子,即便是陈皇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太过责罚他,也没必要惹上这样的麻烦。 毕竟,来日方长。 唐宁近几个月的精力,都要放在工部上,与之相比,左骁卫的训练已经细致化、正规化,无须他太过关注。 重骑兵的装备图,老郑在昨天已经全都画出来了。 姓郑的以前如果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重骑兵,唐宁可以把脑袋砍下来给他当球踢。 唐宁虽然对老郑的过往很好奇,却也没有多嘴。 每个人都有秘密,老郑不是公孙影,他不说自然有不说的原因,唐宁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威胁不说就弄死他云云…… 关键是他也弄不死。 这些装备图纸,唐宁需要交给工部的匠人去打造。 陈皇之所以将这个计划重新启动,是因为草原骑兵的强悍,陈**队遇上他们,天然的处在弱势。 只有拥有比他们更加厉害的骑兵,才能对草原上的肃慎骑兵形成有效的牵制。 条件所限,即便是草原第一大部完颜部,也没有多少重骑兵。 因为他们穷。 不仅没钱,还缺铁,更缺乏成熟的锻造工艺,而这些陈国都不缺,陈皇要的,就是打造出一支比草原人还厉害的骑兵出来。 即便重骑兵自身也有不够灵活,机动性差的缺点,但在草原上,他们的优点,足以掩盖这些缺点。 唐宁看着老郑,随口问道:“以前见过重骑兵?” 老郑摇了摇头:“没见过。” 唐宁奇道:“没见过你画的是什么?” 老郑道:“研究过。” 老郑说起不合时宜的废话来一套一套的,每当唐宁问到正事的时候,他就恢复了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本性,问到这里,唐宁也就不打算再问下去了。 工部的事情多且繁杂,唐宁将那些图纸给了工部的工匠,让他们先做出一套来看看效果。 之后便是一些修桥铺路的杂事,陈皇对于修建宫殿不是很热衷,最近在西北的交通驿路上,投入了大量的银子,可谓是真正的进入了战时准备。 几个州的水患,工部也要出些方略。 另外,工部除了自己的事情之外,还要配合别的部门,几位大学士向陛下申请建造一处大型官舍,供贫寒官员居住,以方便他们每日上朝上衙,这些事情要工部落实。 兵部要生产一批新的军械,运往西北,也要工部督造。 户部送来了一些报废的衡器,要工部造出一些新的来,还要人手,工部尚书休了病假,侍郎出差在外,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要唐宁亲自经手。 偏偏这些事情,件件都是要紧事,西北的驿路修建不能耽搁,兵部的军械更不能延误,户部送来的衡器,是官用砝码,每两年一换,倒是可以稍稍推后,至于大学士建议的官舍,需要的是木匠,和其他几件事情并不冲突,可以马上安排…… 在这之前,唐宁还要将重骑兵的预算算出来,给陈皇报备上去。 整整一天,唐宁连饭都没有吃几口,到了下午的时候,已经忙得有些头晕脑胀,靠在椅子上,觉得闭上眼睛就能睡过去。 他其实是一条咸鱼,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一刻都不得闲的生活,这么辛苦的为陈皇做事,他不嫁个女儿都有点说不过去…… 工部放衙之后,他也不能回家,而是要先进宫一趟。 当然,这次进宫不是和陈皇商量嫁女儿的事情,而是报备打造重骑兵的预算。 陈皇依然是在御书房,不过不是在批阅奏章,而是在考校三位皇子。 唐宁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 现在开口的是端王,他站在殿中,拱手道:“父皇,今草原威胁日渐严重,西域之地又起了不臣之心,儿臣以为,文臣治理朝纲重要,但武将守卫好边疆,才是国泰民安的前提,今西北将乱,朝廷应当扩大武举,甄选出更多的将才,输送往西北……” 陈国虽然没有重文轻武,也开设有武举,但相较而言,武举的热度极低,普通百姓,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情。 端王所提的建议,非常适合陈国如今的局势,扩大武举,会吸引到不少有能力有梦想的年轻人,文举只能为官,武举却能封侯,西北之乱对于陈国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麻烦,但对另一些人来说,何尝不是一飞冲天,福泽后代的机会? 萧珏刘俊等人前往西域和草原,存的便是这样的心思。 端王能提出如此的建议,唐宁并不意外,他有唐家在背后出谋划策,府中的谋士,也不是吃白饭的,从陈皇的表情来看,他对于端王应该很满意。 陈皇看着端王,目中露出欣赏之色,开口道:“很好,朕近日也正有此意,这件事情,便交给你去办吧……” “谢父皇。”端王拱了拱手,躬身道:“儿臣必不负父皇所托!” 陈皇的目光望向怀王,说道:“你有什么说的吗?” 怀王拱手道:“儿臣觉得,端王兄说的极对,朝廷现在欠缺的是将才,儿臣觉得,朝廷在扩大武举的时候,能放宽出身的限制,如此才能招揽到更多的人才……” 怀王的话,只是对端王的一个补充,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也没有什么疏漏。 端王暗中瞥了怀王一眼,目中浮现出一丝不悦,陈皇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着端王,说道:“怀王说的也有道理,这件事情,你看着处理。” 端王拱手道:“儿臣遵旨。” 陈皇的目光最后望向康王,问道:“你呢?” 康王心中咯噔一下,早知道父皇今日进宫是来考校的,他便让徐先生提前为他准备了,此时脑子里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支支吾吾道:“父皇,儿臣,儿臣觉得……” 支支吾吾了半天,他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陈皇皱起眉头,说道:“这些日子,你在府中都干了什么?” 康王眉梢忽然一动,看向端王,说道:“父皇,两位皇弟刚才说的,就是儿臣想说的,儿臣……” 陈皇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你们下去吧……” 康王自以为躲过一劫,缓缓退出殿内,离开的时候,还用莫名的眼神看了唐宁一眼。 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味,唐宁忍不住有些好笑。 三位皇子之中,陈皇最偏向的,显然是端王,若是康王机灵一点,或者勤勉一点,或许还能赶上来,他要是这么一直的蠢下去,可就和皇位彻底无缘了。 如果持续这样的状况,不出意外,边缘人怀王和草包康王,就会成为端王登上大位的垫脚之石,若是端王仁慈,怀王或许会被发配到某个偏僻的地域,康王从现在开始,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三位皇子走后,陈皇才望向唐宁,问道:“打造重骑兵的花费,都计算好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回陛下,大体已经算好了。” 陈皇道:“朕欲打造一支十万人的重骑兵队伍,每年需要多少银子?” 唐宁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万两?”陈皇心下松了口气,五百万两足够整个西北地区数年的花费,但用五百万两打造出一支无往不利的雄兵,也还划算。 他看着唐宁,说道:“朕给你六百万两,什么东西都给朕用最好的……” 唐宁看着陈皇,纠正道:“陛下,是五千万两。” “……” 陈皇显然是被吓到了,猛地站起来,不确信道:“多少?” 第六百三十章 不要命啊 唐宁看着陈皇,重复道:“回陛下,若要组建一支十万人的重骑,每年至少需要五千万两银子。m.x23us.com” 五千万两银子,其实还只是他的保守估计。 十万重骑兵,可不是十万人马和十万铠甲就够了,还包括马具、饲料,铁匠杂役的雇佣费用,骑兵的饷银,马匹的更换,军械盔甲的维护,以及出征的损耗。 更何况,一直重骑兵队伍里面可不止是重骑兵,一般而言,十万重骑,至少要配备三四十万的辅兵,这些钱自然也得算在里面。 对于一支拥有十万重骑兵的队伍来说,每年五千万两银子,其实并不多。 内廷富足起来之后的陈皇,也是真的飘了,几个月以前,朝廷每年结余的银子,全都用在重骑兵上,最多只能维持一万人的数量,十万重骑,一年出头,就能将整个朝廷吃空。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陈皇高坐龙椅,自然也不了解这些实情。 震惊之后,陈皇便皱眉看着他,问道:“不过是十万重骑,怎么会需要这么多银子?” 陈皇根本不了解十万重骑的概念,唐宁看着他,耐心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十万重骑兵不仅需要大量的军械马具,还需要准备骑兵口粮,战马粮草,此外,还需大量的辅兵,杂役,铁匠,这些人都需要粮饷,不仅如此,重骑兵每年的维护费用,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十万铁骑,每年消耗五千万两银子,其实并不多……” 陈皇只知道十万重骑能横扫草原,无往不胜,却不知道要花费这么多的银子。 若是每年要拿出五千万两银子用于这些,朝廷倾尽全力,也只能维持两年,他自然不能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看着唐宁,脸上露出笑容,问道:“国库的银子都要用在刀刃上,五千万两自然是拿不出来的,唐爱卿可有什么办法?” 唐宁的脸色黑了下来。 国库都没有什么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五千万两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天文数字,硬要凑的话,虽不至于凑不出来,但问题是他凭什么? 他和陈皇非亲非故的,没有理由倾尽家财做这些,反正就算是他为朝廷养这么多的骑兵,陈皇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陈皇对重骑兵的预算只有五百万两,因此只能将十万重骑削减为一万,一万重骑,再加上随行的其他兵种,已经足够对草原产生很大的威胁了,数量再多,只是一种资源的浪费。 遇到陈皇这么能作的皇帝,也算唐宁倒霉,以他目前这种花钱的态度,说不定等不到两年,自己就得再下一次江南…… 十万变一万,任务量也不小,唐宁在让人加紧督造的同时,还要处理工部的其他杂事。 五百万两银子,只换来了一万重骑,陈皇显然有些不开心,所以唐宁只能节省一点,一文钱掰成两半来花。 两位大学士要求的官舍,已经让工部的匠人去盖了,唐宁一开始就叮嘱过负责的大匠,一切从简,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官舍经济实惠能住人就行,一些太过花俏的东西,能少就少了。 有些地方能少,有些地方则不能少。 兵部要求的军械,关乎将士的性命,则要格外的慎重,严格按照标准,不能缺斤少两。 工部郎中送来了新的一批军械样本,这些都是随机抽样取出来的,交给兵部之前,工部要先检验检验。 唐宁单手拎起一把陌刀,此刀入手极重,挥舞起来会很吃力。 这种陌刀每把重十五斤,换算成后世的计量单位,也有十公斤左右。 普通的刀也就三五斤,一般人自然是用不了这种刀的,在战场上使用此种兵器的,都是最勇猛的猛士。 唐宁随手将之扔给老郑,说道:“十五斤的陌刀,看看怎么样。” 老郑是刀的祖宗,刀好不好,他说的才算。 老郑接过刀,在手上拎了拎之后,说道:“刀是好刀,重十三斤九两,没有你说的那么多。” 工部生产出来的刀都是制式的,说重十五斤就是十五斤,可以在这个数字上下小范围的浮动,但多一两少一两绝对不行,少一斤一两的情况,更是不可能。 唐宁望向一名小吏,说道:“取衡器来。” 工部有专门用于称量的衡器,种类繁多,那人取来了专门用于检验军械的衡器,称了称之后,说道:“回大人,此刀重十五斤整,没有差错。” 十五斤非说是十三斤九两,老郑是唐宁见过的最实诚的屠夫,难怪他们家的肉铺生意那么好,十五斤的肉只需要花十三斤九两的钱,生意不好才怪。 唐宁看向老郑,说道:“你可能是多年没有摸刀了,手感差了些也正常。” 老郑将那衡器上的几个砝码放在手上掂了掂,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问道:“十三斤九两的刀,称了十五斤,你猜这十五斤的权器,重几斤几两?” 按理说老郑卖了十几年的猪肉,应该对重量十分敏感,不太可能出一斤以上的差错。 唐宁想了想,看着那小吏,说道:“再取别的权器来。” 权器就是砝码,工部按照用途,打造了很多种权器,那小吏很快就拿来了另一套,唐宁用了一个十斤和一个五斤的,那把十五斤的陌刀吊起来之后,秤杆没有扬起的迹象。 唐宁继续拨动秤杆上的绳子,过了十四斤、十三斤的位置,秤杆才有了一点扬起的迹象。 唐宁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同一把刀,用一套砝码称重十五斤,用另一套称却连十三斤都不到,问题显然出在砝码上。 唐宁让那小吏出去,在街上找了一个肉铺,将店里的称借了过来。 用这杆称称这把陌刀,刀重十三斤九两,分毫不差。 唐宁看着第二套权器,问那小吏道:“这种权器是送往哪里的……” 那小吏面色发白,颤声道:“回,回大人,是送往各地盐场的……” 用来检验军械的权器,显然分量不足,这才将这把刀称的重了,这说明有贪墨了材料,那一斤一两,怕是进了某些人的口袋。 从工部出去的军械何其之多,这里少一点,那里少一点,加起来也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而送往各地盐场的,情况正好相反。 陈国虽是盐铁专营,却也允许商人插足,他们从朝廷手中将盐买来,然后在朝廷划定的地方以规定的价格贩卖。 这十五斤的权器,重量显然超过了十五斤,说明那些盐商从朝廷那里拿走的盐多于十五斤,却只付十五斤的钱,这是薅朝廷的羊毛,从皇帝手中抢钱…… 至于有胆子从陈皇手中抢钱的人…… 唐宁将那把刀扔在地上,叹息道:“真不要命啊……” 第六百三十一章 查! 这两年时间,从户部到工部,唐宁已经走遍了六部,见过了太多的事情。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六部之中的官员,有贪赃的,有枉法的,有尸位素餐的,有结党营私的,真正的清流不能说没有,但唐宁见的的确不多。 人无完人,这句话放之四海而皆准,任何时候也都适用。 比如他不能要求唐夭夭腿长的同时,身材还要前凸后翘;不能要求赵蔓天真可爱的同时,还要想苏梅一样成熟妩媚,这样女子不是没有,但可遇不可求,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一个人占了。 同样的,朝中的官员,品性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瑕疵,有人爱财,有人贪色,但他们却将分内的事情做的很好,得到了众人的一致称赞,与之相比,便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糜烂的私生活。 唐宁看着地上的陌刀,透过它看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从各地的盐场一路打通到工部,制作这些有问题的权器,再绕过工部的检验程序,将之运送到地方,可不是贿赂一两个人就能办到的事情。 而且,有问题的不止这一套权器,该少的时候少,该多的时候多,这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官商勾结,薅朝廷的羊毛,挖陈皇的墙角,也不知道挖了多少年,吃进去了多少。 唐宁看了看那小吏,说道:“去将张郎中找来。” 水部郎中张昊很快便走进来,问道:“大人,可是这批军械出了什么问题?” 唐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问道:“平日里工部的权器,都是经谁之手检验的?” 张昊虽然不知道他问这些做什么,还是老实的回答道:“回大人,这些权器,每次都是崔侍郎亲自检验的。” 唐宁轻叹口气,喃喃道:“崔侍郎啊……” 唐宁其实很不想被人称作是扫把星,可这口锅他已经背了这么久,想摘也摘不下来,也没有人会听的他的解释。 张昊看着他,试探问道:“大人,可是这批权器有问题?” “把制作权器的工匠都抓起来吧。”唐宁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道:“张大人要做好挑重担的准备了……” “啊?”张昊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什么重担?” …… 早朝之上。 近日的早朝持续的时间都很长,时局发生变化,朝廷每天都要做出大量的部署,来应对以后可能发生的任何变故。 此时,端王与户部尚书,已经在朝堂上僵持许久了。 僵持的原因在于扩大武举一事,陛下命端王负责此事,但武举并不是说扩大就能扩大,扩建场所需要银子,考官的酬劳需要银子,安排比试需要银子,为了吸引人才所设立的奖金也需要银子,这些银子,都需要从国库里出。 但想从户部那里拿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往往需要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还只能拿到最低的数目。 若是在以前,康王和端王为了能争到在朝的话语权,是从来都不在乎银子的,户部给的少,他们自己会补足剩下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端王一系,曾经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变的七零八落,端王依靠的唐家,也被人抢了在江南的钱袋子,如今的端王一穷二白,怕是拿不出多少银子了。 户部尚书看着端王,为难道:“殿下,两千两银子不能再多了,如今西北战事吃紧,陛下连内府的银子都捐出来了,国库的余银,更是全都用在了西北,拿不出太多的银子来……” 端王看着他,皱眉道:“本王做的,难道不是支援西北的事情,扩大武举,才能为军中输送更多的将才,钱大人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清?” 看到端王连几千两银子都要和户部尚书争论这么久,康王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皇弟也不能怪钱大人,国库吃紧,每一笔银子都要用到刀刃上,我等身为皇子,为父皇、为朝廷分忧是应该的,不过是几千两银子而已,皇弟自己从府里拿出来就好了,若是皇弟手头拮据,不如从皇兄这里先拿五千两,如何?” 众官员面面相觑,康王这番话说的,明为相助,实为嘲讽。 他是在嘲讽端王连区区的几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再次揭开了端王的伤疤。 众所周知,端王的倚仗是唐家,唐家的财源大部分都来自江南苏家。 前些日子唐宁下江南,直接将苏家抄了家,家产全都归于朝廷,唐家丢了钱袋子,端王自然也没钱了。 康王却不同,他的背后站的是京中的中小权贵,虽然在过去的日子里也被处理了一批,但比起端王的情况,无疑是要好的多了。 端王自然能听出康王话语里的深意,若是他接受了康王的馈赠,岂不是说明自己连几千两银子都舍不得出,反而让康王落了好处。 他看着康王,淡然道:“这件事情,就不劳皇兄费心了,若是拮据一些,两千两银子足矣……” 康王摆手道:“都是一家人,无须客气。” 端王看了他一眼,说道:“皇兄的心意皇弟心领了,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办好的……” 百官们对康王端王在朝堂上装出这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早已习惯,又有几名官员上前禀报了一些事情,便看到有一人从最前方的人群中走出来。 朝堂上的站位是有规矩的,站的越前的官员,官职越高,权力越大,当众人看清站出来的人影时,不少人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 唐宁出声,鸡犬不宁。 这是他行走六部以来,百官总结出的一个规律,只要他主动开口,就定然没有什么好事,大概率是某些人要倒霉了。 连靠在龙椅上的陈皇看到唐宁站出来时,都忍不住坐直了身体,问道:“唐爱卿有何事要奏?”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回陛下,臣奉陛下之命,暂代工部侍郎之职,然臣在工部却意外发现,有人在工部的权器了做了手脚,打造的军械缺斤少两,送往各地盐场矿场的权器,又有一定的加重,臣怀疑有人中饱私囊,侵吞了朝廷大量的盐铁之利……,请陛下明察。” 唐宁此言一出,朝堂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工部是六部之中,油水最充足的衙门,这一点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平日里修桥铺路,修缮宫殿,户部或者内府拨银,工部官员私下里克扣一点,也是常事,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连陛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他们连军械都敢缺斤少两,胆子可是太大了,那是视边关将士的性命为儿戏,已经触及到了朝廷的底线。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最严重的是他们居然将手伸向了盐铁,朝廷盐铁专营,为了便是将这巨利的产业收归国有,他们倒好,竟然直接在这上面动手了…… 谁都清楚,这件事情,绝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做成的,拎起源头抖一抖,或许能抖出几十上百人出来…… 端王站在殿中,对于这个消息有些意外,康王喉咙上下动了动,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 “好大的胆子!”陈皇沉着脸,从龙椅上站起来,厉声道:“给朕查,一个都不要放过!” 第六百三十二章 康王之忧 工部今天很热闹。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官员齐聚,当着工部诸位官员的面,将所有的权器都重新检验了一遍。 工部官员看着检验结果,抿了抿嘴唇,皆是难以置信。 与朝廷规定的标准权器相比,工部的权器轻的轻,重的重,如果不是制造权器的工匠不认真,便是有人在这上面动了手脚。 前者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工部的工匠就算是再不认真,也不可能出这么大的差错,更何况,每一只权器磨制完成之后,还要经过层层检验,除非有人买通了每一关的检验人员,否则这种不合规的权器,根本不可能被送出去使用。 于是,负责制作权器的工匠,以及所有的检验官吏,全都被刑部和大理寺拿下。 权器的制作是工部司负责,检验的人也都是工部司官员,这一次,工部司上到郎中,下到工匠,几乎是被一网打尽。 至于崔侍郎,朝廷也已经发下了诏令,召他回京。 工部尚书闻讯,匆匆从家中赶来的时候,工部郎中、员外郎、三名主事,五名掌固、书令史,十余名工匠,正排着队被官差从工部押出去。 工部尚书看着这一幕,大惊道:“怎么回事?” 屯田郎中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走上前,说道:“工部司制作的权器出了问题,陛下下令严查,工部司的同僚都被带走了,朝廷也发令召回崔侍郎……” “权器!”工部尚书听到这两个字,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工部造的权器,不是给工部用,而是运送到各地的盐场,矿场,等任何需要计量的地方。 工部的权器出了问题,牵扯到的,是整个陈国! 唐宁以前在御书房见过工部尚书,走上前,拱手道:“尚书大人的病情好些了吗?” 工部尚书看了看他,下一刻便扶着脑袋,说道:“大夫说还要休养几个月才能痊愈,这段时间,工部就麻烦唐大人了。” “这是本官的职责。”唐宁笑了笑,说道:“尚书大人放心,工部就交给我了。” 工部尚书看着他,嘴唇抿了抿。 放心,他怎么能放心,怎么敢放心? 他才不在工部几天,工部四司就只剩下了三司,离开的这几个月,他的工部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虽然心里有些生气,但他却也不想再留在工部了,扫把星自己惹下的烂摊子,还是交给扫把星自己去收拾吧。 这些事情牵扯出来的东西,即便是他也会感到头疼。 工部尚书匆匆离开之后,唐宁也离了工部衙门,去往户部。 这些权器是出自工部,工部崔侍郎要负主要责任,等到他被召回京之后,自会有人问罪。 但那些盐场矿场的问题,却需要从户部调查,各大盐商,需要在户部备案,才有贩卖的资格。 他刚刚走进户部衙门,户部尚书钱硕便迎出来,笑道:“唐大人要的东西,本官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钱尚书显得很积极,唐宁能够理解,这次事件,牵扯到的不止是工部,陈国的大部分盐商,都要被拉下水。 一旦查实他们的罪名,他们不仅要将这些年吃进去的都吐出来,还要交数倍的罚银,家底不厚实的人,怕是要倾家荡产了。 而这次的罚银和江南不同,是光明正大进行的,收缴上来的银两,也全都要上缴国库,陈皇但凡要点脸,就不好意思在这上面动手脚。 唐宁将户部提供的材料交给了大理寺,刚刚回到工部,便有宦官传信,陛下召见。 他走进御书房,大理寺卿正在给陈皇汇报。 “陛下,包括工部郎中在内,工部司官吏工匠,已经承认权器造假的事实,并且供出主谋工部侍郎崔敏,侵吞朝廷拨银,与各地盐商官商勾结一事……” 物证就摆在眼前,工部司官吏工匠狡辩也没有什么用处,大理寺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让他们全都招了。 接下来要做的,无非就是召工部侍郎回京问罪,细查各地盐商,能交的上罚银的交罚银,交不上罚银的抄家,朝廷在这种事情上从来都不会仁慈。 陈皇看着他,沉声道:“这件案子,大理寺、刑部及御史台联合办理,但凡涉案之人,无论是谁,一律按照律法惩处!” 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同时拱手称是。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你们下去吧,唐宁留下。” 三人离开之后,唐宁走上前,拱了拱手,说道:“不知陛下召臣进宫,有何要事?” 陈皇站起身,看着他,有些期待的问道:“这次朝廷能收缴多少银子?” 这个唐宁还真的不清楚,摇头道:“回陛下,臣估算不出来,此事户部已经在查了,应该很快就可以出结果。” 他虽然估算不出来具体数字,但陈皇如果想要用这些钱来养他的十万骑兵,却是白日做梦。 这次朝廷追回来的银子,数额不会小,但和润州的相比,自然就不值一提了。 毕竟,唐宁从江南带回来的,是陈国最富庶州府的一半,比陈国几十年盐铁专营赚的还多,即便是再加上罚银,也不会超过一千万两。 陈皇看向唐宁,宛如在看一棵摇钱树。 事实上,唐宁就是他的摇钱树,每当他缺钱的时候,他就会为他送上来一大笔银子,放眼望去,满朝也只有这么一位贴心的臣子。 想到一事,他再次看向唐宁,轻咳一声道:“以后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先到朕这里来禀报……” 唐宁抬头看着脸不红气不喘的陈皇,拱手道:“臣遵旨……” “另外……”陈皇想了想,脸色沉下来,说道:“此案牵扯到的,定然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你亲自去查,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协助,不要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 康王府。 康王面色发白,在殿内踱着步子,神色焦急。 不多时,便有一人快步从外面走进来,焦声道:“殿下,打听清楚了……” 康王目光猛地望向他,问道:“怎么样了?” 那人道:“工部司的所有官吏都被抓走了,朝廷已经派人捉拿工部侍郎回京问罪,陛下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彻查此案……” 康王身体晃了晃,扶着桌子才好不容易稳住。 他面色凶厉,咬牙道:“工部那里不是已经万无一失,怎么会出疏漏,有谁会没事去验那权器……” 那人想了想,看着康王,说道:“殿下,这件事情是那唐宁挑起的,他是不是知道,工部侍郎是殿下的人,才故意……” 康王怒道:“本王与他无怨无仇……” 那人抬头看了看康王,说道:“殿下,您前几日撞了他的船……” 康王怔怔的望着他,问道:“就因为这个?” 第六百三十三章 载入史册的一撞 “殿下忘了,那人可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要不然,他为什么没来由的去验那权器……” 康王已经不太能听清楚王府的下人在说什么了,工部侍郎是他的人,这件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工部打造的军械缺斤少两,但兵部用来检验的权器,也是由工部配套打造,根本不会出什么疏漏,有工部侍郎盯着,谁没事会去查这个? 工部克扣的银子,一大半都进了他的银库,这件事情若是深究下去,早晚会查到他的头上。m.x23us.com 这还不是让他最担心的。 他担心的是盐场矿场的事情,陈国自立国以来就是盐铁专营,能做盐铁生意的,无一不有官方背景,顺着那些盐商向上查,查到的是京中的部分权贵,再往上,便是康王府了…… 即便他是皇子,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康王忽然有些后悔,当日在天然居的湖面上,或许,真的不应该撞那一下…… …… 工部侍郎崔敏是康王的人。 涉事的几大盐商,背后站着的是京中的某些权贵,而这些权贵身后,也有康王在撑腰。 看着户部的资料,以及苏媚从天然居给他带回来的情报,唐宁可以摸着良心发誓,他绝对不是针对康王,更不是公报私仇。 康王不过就是指使手下撞了他的船,多大点事,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将康王往死里整…… 当然,康王到底是皇子,放在别人身上是掉脑袋的大罪,放在他身上,肯定罪不至死,但对他来说,也和死差不多了。 作为亲王,插手盐铁之政,已经触及到了陈皇和朝廷的底线,其行径比起端王贪污税银还要严重,陈皇对康王的处置,不会太轻。 甚至于他还能不能保住亲王的位置,也要看陈皇有没有念在父子的份上,酌情轻判。 说起来,如果康王真的被办了,他岂不是间接的帮助了端王? 唐宁摇了摇头,就算是无意帮了端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知道康王胆大包天,但军械和盐政都敢横插一手…… 御书房中。 陈皇看着户部尚书,问道:“那些盐商们要补交的罚银,算出来了吗?” 户部尚书拱手道:“回陛下,户部已经算出了大体的数目,按照工部那些有问题的权器推算,这次各地盐商要补交的税银,怕是会超过一千万两……” 陈皇站起身,难以置信的问道:“一千万两?” 户部尚书抬眼看了看,以为陛下被这个数字吓到,又动了将之收到内府的心思,立刻道:“陛下,国库近些日子频繁拨银,若是再不补充,怕是连朝廷的日常运转都维持不了,这次至少需要五百万两……” 陈皇也是见过一亿两白银的人,自然不会被一千万两吓到。 他不是觉得这些银子太多,而是太少,户部不敢在数字上造假,是他自己的预期太高了。 毕竟唐宁前些日子才从江南给他搬来了白银亿两,这一千万两,已经不能让他的内心泛起多少波澜。 朝廷每年在盐铁上的总进项,不过几百万两,对比之后,陈皇才深刻的意识到,唐宁从江南给他带回来的大礼,到底有多大。 他看着紧张的户部尚书,挥了挥手,说道:“行了行了,这一千万两,都给你了……” 户部尚书看着陈皇,愣了一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喉咙动了动,试探的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这一千万两……” “都放到国库吧。”陈皇看了他一眼,说道:“朕看起来像是会贪图国库银子的皇帝吗?” 户部尚书这才回过神来,拱手道:“陛下英明……” 陈皇不再追问银子的事情,看着户部尚书,说道:“给那些盐商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盐铁,京中是谁在给他们撑腰?” 户部尚书抬起头,抿了抿嘴唇,片刻后,才鼓起勇气道:“回陛下,工部这次的案子,怕是和康王殿下脱不了关系……” 陈皇眉头紧皱,沉声道:“什么?” 户部尚书道:“那些盐商背后的靠山是京中的某些权贵,而这些权贵背后,应该是康王殿下在撑腰……” 陈皇面沉如水,森然道:“这个混账!” …… 工部代侍郎唐宁当朝捅出工部官员中饱私囊,官商勾结,窃取国利的事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京师。 这几乎是近年来,京师乃至于陈国,发生的最为严重的一桩弊案。 扫把星依然是扫把星,威力不可小觑,在工部不过待了短短数日,便弄没了整个工部司,使得工部官员人人自危,工部尚书更是因为御下不严,被罚俸停职,若是这桩案子调查出来和他有关系,这个尚书的位置也坐不稳了。 当然,京师的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拍手称快,朝中的贪官越少,他们便越是高兴。 工部郎中,员外郎等人已经被捉拿下狱,工部侍郎也被召回京师问罪,不仅如此,陛下势要将与此事有关系的官员一网打尽,朝中已经有数位官员相继被查。 同一时间,也有一些似真似假的传言,在百姓之流传开来。 据说,工部郎中克扣军械拨银,其中一大部分都交给了康王,而那些盐商,在京中的靠山,也是康王,这次工部的案子,罪魁祸首,便在那康王府中。 这些消息起初只是传言,但有心人调查之后,便震惊的发现,工部的两桩案子,矛头直指康王,就算不是他所为,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另有传言说,康王这次之所以会被查,是因为他前几日得罪了工部代侍郎唐宁,这次的事情,就是那小心眼的扫把星对他的报复。 有人亲眼所见,数日之前,在京师天然居的湖上,康王命人故意撞了唐宁的游船,心胸狭隘的唐大人那个时候没有报复,却在几日之后,给康王来了一个釜底抽薪…… 天然居内的小湖是人工开挖的,面积并不很大,每年节令合适的时候,便是京中诸多达官显贵游玩的好去处,游船多了,自然难免会磕磕碰碰。 平日里碰了别人的船,最多陪个不是,或者赔些银两也就够了。 康王这次,怕是有史以来,天然居湖上后果最为严重的一撞了。 这一撞,必将被载入史册。 他克扣军械拨银,插足盐铁之政,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免罪,更何况还有时时刻刻盯着他的端王,一定不放过这个机会,他在天然居湖上的这一撞,很可能将他的争储之路撞上了歧途。 对与这一足以改变朝局的历史事件,坊间有歌诀曰:“水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船不规范,皇位没一半……” 第六百三十四章 尘埃落定? 康王府。顶 点 x 23 u s 康王靠在椅子上,面色灰败,府内一众谋士立于殿中,低着头,目光躲闪,不敢与之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康王扶着椅子站起来,目光扫视下方,厉声道:“都说话啊,本王这些年难道养了一群死人吗!” 人群一阵骚动之后,终于有人忐忑的开口。 “一旦工部侍郎回京,克扣兵部军械银两一事,势必会查到殿下头上……” “京师的那些权贵,担不起插手盐政的罪名,为了自保,他们一定会将殿下推出来保命……” “从现在开始,殿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 康王气的发抖,指着他们,颤声道:“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本王是要你们想办法,本王现在到底应该怎么做!” 一人颤抖着声音说道:“京,京师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着殿下,殿下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等候朝廷,等候陛下处置了……” “一群废物!”康王指着他们,大声道:“滚,都给本王滚!” 众人如蒙大赦,争先恐后的跑出此殿。 殿内没有一人时,康王双腿一软,瘫软在地,双目中浮现出恐惧之色,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与此同时,唐家。 唐家大门紧闭,这两日,上门拜访的官员,都被拒之门外。 这让无数人心生疑惑,康王遭逢大难,最高兴的,应该是端王和唐家,可唐家的表现却过于镇定,和之前大相径庭。 仔细想想,唐家似乎在朝堂上沉寂很久了,无论是当初以冯相为首的清君侧事件,还是江南苏家被查抄家产,唐家都没有什么动作,安静的有些诡异。 此时,唐府,唐淮的书房之中,他沏了杯茶,轻轻的抿了一口,便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天空,长舒口气。 唐琦从门外走进来,说道:“大理寺的消息,与各地盐商有关的权贵已经招了,不招出康王,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供出他来,起码还能保住一家性命……” 他看着唐淮,有些释然的说道:“康王完了。” 和康王斗了这么久,暗地里和明面上交锋无数,但那都是小打小闹,唐琦没有一次比这一次更加笃定,康王完了。 克扣国库拨银,在军械上缺斤少两,勾结盐商与工部官员,插足盐铁之政,即便他是皇子,也断然没有被原谅的道理。 工部的油水这么足,盐铁更是蕴藏着巨大的利润,唐家为何没有插足,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明日的朝堂之上,一旦此事落实,康王轻则被削爵赶往封地,重责贬为庶民,驱逐出京……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康王都再也不是端王对手,永远的失去了夺嫡的机会。 而没有了康王,东宫之位,便没有任何悬念了。 唐淮从窗前走回来,说道:“想不到,为我们解决最大威胁的,居然是他……” 唐琦看着他,问道:“明日的朝堂之上……” “不用说话。”唐淮摆了摆手,说道:“看着就好。” 唐琦点了点头,说道:“我去提醒端王。” …… 今日的早朝还未开始,殿前等待的官员就已经感受到了极度的压抑,目光时不时的望向前方站着的一道身影。 康王神情憔悴,面色苍白无血。 这两日内,宫里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度过了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两日,即将到来的早朝,关乎着他今后的命运,他此刻精神极度紧张,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关注周围之人异样的目光。 端王从后方走过来,站在康王身旁,看了看他,笑问道:“皇兄上次说,要捐助五千两银子,不知还算不算数?” 康王看着他,拳头紧握,表情阴厉至极。 似曾相识的场合,但当时是他讥讽端王拿不出银子,今日则轮到端王反讽回来。 端王与他目光对视,目中浮现出得意与嘲笑,一名宦官从殿内走出来,高声说道:“上朝!” 百官按照次序走入大殿,不多时,陈皇才从后殿缓缓走上龙椅。 今日的殿内一片寂静,陈皇目光最前方的康王,沉声道:“赵诚!” 康王身体一颤,走上前,颤声道:“儿,儿臣在。” 陈皇目中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厉声道:“跪下!” 康王双腿一软,跪倒在殿上。 …… 唐宁今日没有上朝,是从别人口中听到今日朝堂上的情况的。 今日朝堂上议论的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工部的案子。 这件案子牵扯甚广,仅仅京官,就有数十位牵扯其中,涉及的权贵,也有十多人,这些人的下场都不怎么好,但凡牵扯其中的官员,没有一位能保住头顶的官帽,胆敢将手伸到盐政上的权贵,也都落得一个抄家流放的下场。 当然,这其中众人最关注的,还是康王。 这些官员权贵,都和康王有关,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康王的势力本就遭到了重挫,余下的这些人被惩处之后,康王身边,几乎再也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比起当初的端王还要惨,在朝堂上,也没有和端王争锋的本钱了。 当然,他也不用再和端王争了。 定元二年九月,康王赵诚,因牵扯到工部一案,贪墨国库拨银,插手盐铁之政,被陛下免去了亲王的爵位,降为嗣王,一月之内,便要离开京师,前往朔州封地。 陈国的王爵分为三种,亲王,嗣王,以及郡王。 其中以亲王的地位最为尊崇,嗣王的地位高于郡王,低于亲王,而这三种王,只有亲王有争储的资格。 也就是说,康王受工部的案件牵连,被直接踢出了亲王的行列,再无可能争夺储君之位。 朔州在偏远的北边,康王一旦前往,此生便没有几次机会能回京。 京师争储的只有康王与端王,康王一走,这东宫之位,十成有九成要落到端王头上。 虽然康王走后,他负责的国子监等部门,都交给了怀王代理,但怀王手中的资源,比起端王,根本不值一提,康王端王争储这么多年,这储君之争,也终于要尘埃落定。 虽然这其中的过程颇多波折,但唐家和端王,最终还是笑到了最后。 有人想到康王倒台的过程,不由有些唏嘘。 康王是因唐宁而败,没有工部代侍郎唐宁揭发康王的案子,端王不可能这么早的上位。 然而,唐宁和唐家,和端王的关系,众人也心知肚明。 这一次,是他自己造就了他的对手,是他亲手将端王推上了至高的位置,将唐家推向下一个辉煌。 然而,待端王坐稳了那个位置,大权在握之后,唐家又岂会放过他? 想必那位扫把星小气鬼唐大人,此时的心里也是百味杂陈,极不好受…… 唐宁心里的确不好受,说起来他和康王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他只不过是做了他职责之内的事情,谁让康王胆大包天,连盐铁这种朝廷底线都敢动呢? 现在康亲王变成了康嗣王,马上就要离开京师,再也不能牵制端王,等于他间接的帮了唐家、帮了端王一个天大的忙,除了扫把星的名声更加响亮之外,他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 无论怎么看,这次都是他亏了。 想到康王,唐宁便不由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成器啊……” 康王府。 康王一个人瘫坐在殿内,身边无一人陪伴。 今日的早朝之前,王府的谋士便走了一个干净,下人们虽然不敢逃离,却也都躲避的远远的。 他转头看了看空旷的大殿,脸上露出一丝惨笑。 多年的谋划,多年的梦想,在这一朝烟消云散,转眼成空。 可笑的是,这一切的源头,竟然只是因为他撞了一下别人的游船…… “嗣王,嗣王,哈哈哈哈……”康王状若疯狂,仰天狂笑,笑的涕泗横流。 “殿下就这么放弃了吗?”一道平静的声音忽然从殿内传来。 康王止住笑声,回头看着身后的中年男子,惨笑着问道:“你还不走?” 徐先生看着他,问道:“为何要走?” 康王怒视着他,咬牙道:“我已经被父皇废了啊,废人能当皇帝吗,你留在这里,是不是想要看本王的笑话……” 徐先生平静的看着他,说道:“我说你能,就一定能。” 康王从地上爬起来,抓着他的衣领,疯狂道:“什么办法?” 徐先生将一条白绫扔在地上,说道:“这就是办法。” 第六百三十五章 别无选择 康王因受工部一案影响,被陛下从亲王降为嗣王,失去了争储的资格,即将前往偏远的封地。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端王与康王争了这么多年,到今日,两人终于分出了胜负。 成王败寇,康王今日失去了亲王的位置,待到端王得到大位的时候,失去的可能就是性命。 无论是哪一位皇帝,都不会容许这样的威胁存在。 康王府的下人们一整日都战战兢兢的,府上的谋士跑的一个不剩,他们却不能逃跑,生怕在王府中惹怒了康王,谁也不知道盛怒之下的他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午膳时间,一名送饭的下人才不得已的靠近康王所在的大殿。 他端着膳盘,站在门口,颤声道:“殿下,用膳了。” 殿内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那下人硬着头皮,推门而入,目光望向殿内时,脸上的表情猛地怔住,手中的膳盘“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饭菜撒落满地。 只见一条白绫从殿顶的大梁上穿过,康王直直的吊在白绫上。 那下人吓得魂胆俱丧,高声道:“来人,快来人,殿下自尽了!” …… 御书房。 陈皇坐在上方,心情明显的不悦,一封奏章看了许久,也没有翻开新的一页。 魏间从殿外走进来,说道:“陛下,张贤妃在殿外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张贤妃是康王的母妃,此次康王被降爵流放,下朝之后,张贤妃便跪在御书房门口,为康王求情了。 陈皇冷哼一声,说道:“有什么好跪的,犯了错要挨罚,他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朕没有将他贬为庶民,就已经是看在贤妃的面子上了,朕要是赦免了他,怎么向百官交代,怎么向百姓交代?” 这一次康王胆敢在军械上动手脚,插足盐铁之政,已经触碰了他的底线,几百上千万两银子是小事,但康王的做法,却让他心里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这是至高之位被威胁的危机。 盐铁向来都是由朝廷专营,怕的便是有人从中攫取了巨大的利益,借着盐铁之便,兴兵造反,外人他尚且要千防万防,更何况是本就有资格再进一步的皇子? 陈国如今外敌环伺,短时间内,他还没有将身下的皇位交出去的想法。 魏间看了看外面,小声道:“陛下,张贤妃的身体向来不好,老奴担心,她若是跪的久了,身体会支撑不住……” 想到张贤妃,陈皇脸上终是露出一丝不忍之色,说道:“让宫女扶她回宫吧。” 他话音刚落,忽有一名宦官匆匆的外面跑进来,也来不及禀报,噗通一声跪倒在殿中,大声道:“陛下,不好了,康王殿下,康王殿下自尽了!” “诚儿!”御书房外传来一道颤抖的呼声,随后就没了消息。 陈皇猛地站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宦官,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那宦官头埋的很低,小心道:“回陛下,刚才康王府传来消息,康王殿下留下一封遗书,悬梁自尽,太医已经前往康王府,奴才一得到消息,就立刻向陛下禀报了……” 陈皇匆匆从上方走下来,焦急道:“快,去康王府!” 康王府内,匆匆而至的陈皇刚迈进殿内,便看向一旁的太医,问道:“怎么样了,诚儿有没有事?” 那太医立刻躬身,拱手道:“回陛下,幸亏发现的早,救下康王殿下的时候,他还有一息尚存,现在性命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就是需要修养一段日子,才能补回损失的元气……” 陈皇松了口气,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康王虽然犯了大错,令他失望至极,但即便是他再失望,这也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 陈皇走进殿内,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康王,怒道:“混账,你要父皇和母妃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康王面色苍白,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儿臣自知罪孽深重,唯有一死谢罪,请父皇成全……” 陈皇看着他,更加愤怒,说道:“谁让你死了!” 康王惨笑一声,说道:“和死在朔州相比,儿臣宁愿死在京师,起码这里离父皇和母妃近一些……” “你再说什么,什么朔……”陈皇话未说完,面色微凛,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康王若是离开京师,怕是到不了朔州,就会死在路上。 毕竟,他是皇长子,在某些人看来,只要他不死,就永远有继承大位的希望。 他自己也出生在皇家,见多了皇家的手段,包括他自己身下的龙椅,也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之上的。 他看着康王,沉默片刻,说道:“你先留在京师养伤,前往封地的事情,过两年再说……” 康王咳了两声,虚弱道:“谢父皇。” 回到宫中时,陈皇的脸色也极不好看,心事重重。 某一刻,他终于开口问道:“难道为了一个皇位,就非要兄弟相残,父子反目?” 魏间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在有些人眼里,**高于一切,不是每个人都像陛下这样重情……” 陈皇想了想,问道:“你觉得,铭儿是这样的人吗?” 魏间笑了笑,说道:“端王殿下是陛下的儿子,陛下应该再也了解不过了。” “是啊,朕了解他……”陈皇沉默了一会,开口道:“他比诚儿更适合做皇帝,可他若是做了皇帝,诚儿一定不会有命在……” 他想了想,挥手道:“罢了,到时候,将他送到楚国,让他后半辈子安安稳稳的过他的富贵日子,朕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的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若是传出去,必定会在朝廷引起一场惊天的波澜。 这似乎只是他随意的一句感叹,却已经表露出了他心中的皇位归属。 只可惜,此时御书房内只有两人,这些话,再也没有第三人听到了。 陈皇说完之后,便看向魏间,说道:“叫铭儿过来吧。” …… 康王府。 徐先生走进殿内,看了看殿内的丫鬟下人,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平日里在王府,徐先生的地位,只在康王之下,这些仆从下人应了一声,便匆匆离开,关上殿门。 徐先生看着康王,说道:“殿下受苦了。” “和死相比,这点苦算什么?”康王从床上坐起来,笑道:“本王这算不算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徐先生道:“希望这次以后,殿下能够彻底醒悟。” “以前的康王,已经死了。”康王看着他,忽而说道:“本王是不是应该感谢唐宁,没有他,本王还不会明白这些事情……” 徐先生眯起眼睛,说道:“殿下不要再去招惹那个人了,唐宁不是你的敌人,端王才是。” “你不止一次的劝说本王不要和他作对。”康王看着他,问道:“你很怕他?” “我是怕殿下重蹈覆辙,事实已经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徐先生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转移话题道:“殿下明白了什么事情?” 康王自嘲的笑笑,说道:“父皇的心,其实一直都偏向赵铭,当初他动了国库的税银,罪名不比本王轻多少,父皇是怎么罚他的,本王可记得很清楚……” 徐先生问道:“所以,殿下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康王笑了笑,问道:“本王还有别的选择吗?” 第六百三十六章 一波三折 皇宫,御书房。 得到召见的端王匆匆走到御书房门口,看着站在门口的魏间,问道:“父皇在里面?” 魏间笑了笑,说道:“陛下已经等候殿下多时了。” 康王刚刚被废了亲王之位,他便立刻得到了召见,端王虽然不清楚这次召见所为何事,但却有一种大喜临门的感觉。 他深吸口气,压制住心中的喜意,大步走进殿内。 魏间这次却没有跟进去,看着端王走进去,默默的关上殿门,守在门口。 端王走进御书房,见殿内没有一名宦官宫女,只有陈皇一人坐在上方,他走到殿中,躬身道:“父皇。” 陈皇放下手中的奏章,目光望向他,说道:“上来坐。” 端王这才发现,陈皇的对面放置了一张椅子,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有和父皇面对面而坐的机会。 他忐忑的坐下之后,陈皇才看着他,说道:“你的康王皇兄克扣军械拨银,身为皇子,插足盐铁之政,为法理所不容,朕无奈之下,只能将他罢黜,你对此怎么想?” 端王立刻站起身,肃然道:“儿臣一定引以为戒,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绝不僭越……” “坐下吧。”陈皇点了点头,看着他,说道:“你也无须像他那样,这个天下,朕迟早要交到你手里,这一切都将是你的,自是不需用这些手段……” 端王闻言,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的站起身,面露恍惚之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和康王争夺这么多年,他等这一句话等了太久太久,真正等到的时候,感觉像是在做梦一般。 康王败了,他即将成为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更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才看着陈皇,疾声道:“谢父皇,谢父皇……” 陈皇看着他激动的难以自持的样子,摇了摇头,说道:“坐下吧。” 端王这才重新坐下,眼中光彩闪动,缩在袖中的拳头握紧又松开,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陈皇看着他,说道:“今日召你过来,是有些话要对你说。” 端王肃然道:“父皇请讲。” 陈皇道:“朕已经决定将皇位传给你了,但还不会立刻封你为太子,接下来的日子,你要比之前更加的勤勉,给百官做出样子,用你做出的成绩来告诉他们,朕没有看错人。” 端王恭敬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日后一定勤勉做事,不让父皇失望。” 陈皇点了点头,又道:“等你到了朕这个位置,就会明白一些事情,但有些事情,朕希望你现在就明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变得认真起来,端王的表情也变的肃然。 “为君者,应当有宽广的胸怀,心胸狭隘者,不会是一个好皇帝。”陈皇看着他,问道:“这两年来,你的党派在唐宁手中损失惨重,你恨他吗?” 端王闻言,表情一滞。 陈皇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想着,等到你登基之日,就是找他清算的时候?” 端王张了张嘴,“儿臣,儿臣……” “你要当的是皇帝,你最亲近的人是天下的百姓,不是某一个家族,更不是某一个人!”陈皇看着他,沉声说道:“要是每个皇帝都像你这样想,那要御史台何用,要这满朝的言官谏臣何用?” 陈皇的气势压迫之下,端王额头的冷汗直冒,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一个唐宁,从江南为国库带来了国库十年的税银,整顿江南,剿灭反贼,肃清六部的贪官污吏,提出强国强军之法,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你重用吗?” “还是你觉得,如此一位肱股之臣,比不上一个只会在朝中广植党羽,把持朝政的门阀豪族?” “你到底是要一个能帮你匡扶社稷的重臣,还是要一个把持朝政,与你争权的舅舅?” …… 端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站起身,颤声道:“儿臣糊涂,多谢父皇点醒……” 陈皇看了看他,说道:“坐吧,朕的话还没有说完。” 端王坐正之后,拱手道:“儿臣恭听父皇教诲……” …… 京中今日的气氛有些压抑,康王被罢黜的消息虽然没有布告天下,但这几日满京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早朝刚下,便有人通过特殊渠道得到了消息,传的京师人尽皆知。 康王的亲王变嗣王,近乎流放似的被发配朔州,正是应了那句“行船不规范,皇位没一半”的歌谣,不过,这次他的皇位不是没了一半,而是全没了。 嗣王是没有资格争夺皇位的,离了京师,他就再也别想回来,今日之后,众人已经可以预见到,那个至少无上的位置,端王已经坐上了一半。 说来可笑,因为区区一起撞船事件便失去了皇位,这位康王殿下,应是陈国有史以来最憋屈的皇子了。 如此大好的消息,唐家依然门庭冷落,这些日子唐府谢绝外客,即便是今日上门拜访的客人,也被拒之门外。 说来也奇怪,唐家最气盛的时候,遭受到了一次次的打击,逐渐败落。 而如今低调起来的唐家,反而悄无声息的完成了最大的目标,成为了再也无人敢招惹的家族。 唐府之内,断臂老者站在唐淮身后,小声道:“康王到了朔州,我会找机会动手,让他彻底消失的。” 唐淮平静道:“做的干净一些,不要再留首尾了。” 老者看着他,问道:“若是康王在朔州出事,陛下会不会怀疑?” 唐淮看着他,说道:“所以让你手脚干净一些,康王殿下在京师娇生惯养,到了朔州那种地方,水土不服,不治而亡,不也很正常?”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了。” 他转头正要离开,唐琦面色肃然的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出了一些变故,康王不用去朔州了。” 唐淮目光望向他,眉头微皱。 唐琦看着他,解释道:“康王自尽了。” 唐淮道:“死了?” “差一点。”唐琦摇了摇头,说道:“被太医救下来了,陛下去康王府看过,据说是让他暂时先留在京师,调养身体,不用去朔州……” “苦肉计……”唐淮目光望向窗外,说道:“还不死心啊……” “暂时不要去管唐宁了。”唐淮摇了摇头,说道:“让姓徐的盯着康王,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唐琦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按照唐家的计划,康王死后,京师大局已定,唐家和端王在京中便再也没有了对手和阻碍,到那时,就是唐家向唐宁讨回那些旧账的时候了。 只要端王成为了太子,能够实质性的参与朝政,对付一个权臣,根本算不了什么。 然而不知道是谁给康王出了这种铤而走险的主意,竟然用自戕的方式博取陛下的同情,免于前往朔州,得以留在京师。 即便是他已经成了嗣王,但也依然是大皇子,康王不走,唐家和端王便永远不能放心,而在这之前,他们是不会对唐宁动手的。 万一给了康王可乘之机,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唐琦走出房门时,舒了口气,喃喃道:“真走运啊……” 第六百三十七章 是挺大的【第三更】 工部前几日在朝中可谓出尽了风头,工部侍郎被召回京师问罪,工部尚书被停职三个月,工部的大小杂事,便全都堆到了唐宁手里。x23us.com 今日是难得的休沐,唐宁没有和几位夫人们出门逛街,坐在院中,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享受着晴儿巧手的按摩。 工部的案子到现在已经大致结束,刑部和大理寺正在进行收尾工作。 朝中几十位官员都被牵连进去,好在职位最高的只是正四品的工部侍郎,并没有引起整个官僚体系的动荡。 吏部那里还有一大堆进士等着补缺,陈国的官位从来就没有供过于求的时候。 当然,和康王的事情相比,这些官员的贬谪降职都不是事。 康王从亲王被贬为嗣王,便已经断绝了储君之路,如果端王以后不出什么大的差错,他想要上位,就只有造反一条路。 而这条路对他来说,也近乎已经被堵住了。 虽然康王凭借着一条白绫,成功的留在了京师,但却再也没有了参与朝政的资格,手中的资源大都移交给了怀王,身边的权贵,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清洗中,所剩无几。 他虽然能够留在京师,却已经和废人无异,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唐家和端王不敢在京师对他动手,如果不争皇位,他还是可以在京师过的很舒服的。 陈皇罢黜了康王之后,不久就接见了端王,由不得不让人想入非非。 很显然,康王已经被淘汰出局,陈皇本就偏向端王,这次再也不用犹豫让谁当太子了。 只是他正值壮年,立了太子,父子之间想必还要猜忌,但等到再过几年,端王入主东宫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毕竟,康王已经没戏了,怀王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只是陪衬端王的绿叶,陈皇又没有老糊涂,皇位不传端王,难道传给满脑子都是这家妹妹那家姐姐的赵圆? 唐宁叹了口气,瞧瞧他这都干的是什么事情,康王淘汰,端王坐大,似乎是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仅如此,外面居然还在流传他的扫把星神功已经修炼至高深处,什么侍郎啊尚书,已经顶不住他的霉运,康王这次之所以从云端掉到深渊,就是因为撞了扫把星的船,沾染了霉运所致…… 晴儿柔软的小手在他的头上来回移动,好奇的问道:“姑爷叹什么气啊……” 唐宁闭着眼睛,随口问道:“姑爷是不是扫把星?” 晴儿瞥了瞥嘴,说道:“谁说姑爷是扫把星,姑爷是文曲星……” “呦,这不是扫把星唐大人吗,今天怎么这么闲,没跑出去克人?” 晴儿话音刚落,就有一道声音从门口的方向传来。 唐宁睁开眼睛,看着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的安阳郡主,心中有些后悔,前些日子真的不该得罪她的。 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小气,唐宁心中猜测,如果他当初好好和安阳郡主说话,是不是就不会惹上这个麻烦?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得罪一个小气女人的后果。 谁能想到,在京师上层圈子中知名度极高,以高贵优雅,落落大方著称的安阳郡主,居然也有这么小气和刻薄的一面。 女人,果然不止一面。 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知道唐某是扫把星,郡主还敢走这么近,就不怕我连你也克了?” 安阳郡主看着他,不屑道:“你可以试试……” 唐宁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来找茬的,也懒得搭理她,闭上眼睛,继续享受晴儿的按摩。 殊不知他这种无视的态度,落在安阳郡主眼中,反而使她更加的生气。 这么多年来,她走到哪里,不是被人众星拱月一般,京中不知有多少人想成为她的朋友,唯独眼前这可恶之人,对她当面说出“不是朋友”的绝情话语,还对她的样貌,文采,身手,甚至于性格都大加贬低…… 虽然他没有直接说这些,但在她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唐宁并没有因为被称作扫把星而和她辩驳,晴儿脸上却露出不满的表情,噘着嘴,说道:“姑爷才不是扫把星,姑爷做的都是好事,街上的百姓都说姑爷是好官,是青天大老爷……” 看到唐宁身后的小丫鬟,安阳郡主便气不打一处来。 那天她本来是没有生气的,但这小丫头的话却让她羞恼万分,更让她羞恼的是她说的都是实话,她一句都无法辩驳------于是她便更加生气了。 安阳郡主撇了撇嘴,说道:“小丫头懂什么……” 晴儿挺起胸脯,说道:“我一点都不小。” 安阳郡主的目光在她的胸前扫过,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心中暗啐一口,这小丫头年纪虽小,这个年纪本该小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小,让年长几岁的她也生出了几分羡慕之心。 晴儿看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郡主也不小……” 安阳郡主怔了怔,心中窃喜,问道:“哪里不小了……” “屁股不小。”晴儿看着她,说道:“人都说屁股大好生养,郡主以后一定能生一个大胖小子……” “你……”安阳郡主指着她,脸色涨红,她身体的某个部位,的确比起普通女子更丰腴一些,这也是她的烦恼所在,连关系最亲密的唐水平日里都不和她开这样的玩笑,这等夸赞村妇的话,用在她的身上,就是耻辱…… 她羞恼的指着晴儿,正要开口,钟意唐夭夭几人从外面走进来,诧异道:“郡主怎么来了……” 安阳郡主伸出去的手指迅速收了回来,脸上的怒容也变成了笑容,恢复了淑女的样子,轻笑道:“我是来找小蔓的……” 赵蔓走上前,挽着她的胳膊,说道:“安阳姐姐,我们进去说……” 安阳郡主被她们簇拥着离开了,唐宁不得不承认,她在京师的女子中,还是极受欢迎的,赵蔓将她当姐姐,小意和小如也将她当成是没有什么避讳的朋友。 晴儿跑到前面,蹲下身子为唐宁捶腿,笑嘻嘻的说道:“姑爷,郡主在我们和在小姐面前,就像是两个人一样……” 唐宁捏了捏她的脸,说道:“你怎么能说郡主屁股大呢……” 晴儿无辜的说道:“可是她的屁股真的很大,姑爷不觉得吗……” “我……”唐宁想了想,诚实的说道:“是挺大的……” 说完又捏了捏晴儿的脸,晴儿这个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学的坏,居然将他也带跑偏了。 安阳郡主的屁股大不大不是重点,重点是端王现在已经正式的走到了台前,这样一来,唐家岂不是要百尺竿头,再进一步? 唐府。 端王今日拜访唐府,唐家两兄弟亲自送他出门。 临别之时,唐琦看着他,说道:“康王虽然留在了京师,但他对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威胁,殿下不用担心,至于那唐宁……” 端王挥了挥手,说道:“不要再管那唐宁的事情了,本王的敌人不是他,没有必要处处和他作对。” 唐琦表情一怔,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今日之前,端王向来都是将唐宁视为唐家的耻辱,欲除之而后快,与此刻的态度截然不同。 端王对二人挥了挥手,说道:“两位舅舅回去吧,本王走了。” 唐淮看着端王离去的背影,目光微凝,缓缓问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开始变得像一个人?” 唐琦看着他,问道:“像谁?” 唐淮目光望着端王的马车启动,说道:“像陛下。” 唐琦笑了笑,说道:“他是陛下的亲儿子,自然像陛下了。” “不一样。”唐淮摇了摇头,说道:“他开始变得像一个皇帝了……” 唐琦皱眉道:“什么意思?” 唐淮看着他,问道:“如果你是皇帝,选唐宁,还是选唐家?” 第六百三十八章 张昊升迁 唐琦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是说,殿下打算招揽他?” 唐淮道:“抛弃恩怨情仇,有用则用,无用则弃,这是帝王的行事之道,不要忘记,他现在已经不是端王了,而是未来的帝王。m.x23us.com” 刚才端王在唐府,已经透露了那日和陛下的对话,康王虽在京师,却已经没有和他竞争的资格,最多两年,他就能成功坐上太子之位。 唐琦皱眉道:“那我们应当如何?” 唐淮挥了挥手,转身走回唐府,淡淡道:“这终究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即便是他愿意,有些人不愿意,只会让事情变的对我们更有利。” …… 唐宁很意外的接到了宫里的一封旨意。陈皇让他协助端王,负责这次的武举。 出了上次的事情,工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大批的军械要回炉重造,所有的权器都要重新校准,还要打造一万重骑的盔甲装备,在这个紧要关头,工部的工匠还被抓了不少,本来就时间紧任务重,再加上京畿州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吏部也有些忙不过来,他又不会分身术,哪里有空去管什么武举。 而且陈皇的圣旨上,用词也十分暧昧,句句不离协助端王,陈皇似乎在有意的让他和端王拉近距离。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宁向来恩怨分明,冤有头债有主,唐家和他有着生死大仇的是唐淮以及唐琦,而唐水一家,唐宁就从来没有将她们当成是敌人过。 来到京师之前,他和唐惠妃以及端王,自然也是没有什么仇怨的,但端王和唐家是一丘之貉,两人明争暗斗了这么久,端王在他手上吃的亏比康王还大,两人怎么可能安然相处? 不过圣旨不可违抗,此时距离武举开始还有几日,到时候,自然就知道陈皇和端王是什么意思。 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先忙工部的事情。 尚书停职,侍郎落马,他一个人负责这些,的确有些累,得早点选一个工部侍郎出来。 吏部这些日子同样忙的不可开交,工部一下子空出这么多位置,都需要安排,见唐宁在工部,方鸿直接将这件事情扔给了唐宁。 唐宁到了工部,先是召集剩余的三司郎中开了一个小会,工部现在本来就缺人,事务也几乎全是工部司的,然而工部司从上到下被撸了个干净,这些事情虽然不是其余三司的责任,但他们也不能在一边闲着看热闹。 唐宁将这些事情分派下去,三人也都很积极的应了下来,一句推辞的话都没有,工部有如此明事理的官员,唐宁感到很欣慰。 安排完这些,唐宁才看向水部郎中张昊,说道:“今工部事务繁忙,尚书大人停职,崔侍郎又被革职查办,本官还另有要事,工部急需一人带领,张郎中在工部多年,是工部最有资历的官员,吏部决定,推举你为工部侍郎,对此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啊?”张昊显然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到了,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其余两位郎中愣了一下,立刻便回过神来,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水部郎中张昊对这位新来的唐大人有知遇之恩,他在工部对他照顾有加并不意外,但谁能想到,他居然真的将原工部侍郎从那个位置拉了下来,将张昊扶了上去。 屯田郎中虽然开玩笑的这样说过,但那只是玩笑,他从未想过会应验的玩笑…… 张昊回过神来之后,面露激动之色,立刻点头道:“多谢唐大人栽培!”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用客气,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 吏部不能直接委任工部郎中,但却是可以决定候选名单的,一般而言,除非皇帝对吏部排在第一顺位的候选人有意见,都会默认吏部的决定。 张昊此人身上没有污点,要资历有资历,要能力有能力,基本也就是走个流程而已。 三人走出侍郎衙,屯田郎中面色复杂的对张昊拱了拱手,说道:“恭喜张大人高升……” 虞部郎中同样拱手道贺:“恭喜张大人……” 工部郎中只有从五品,工部侍郎却是正四品,这种官场上的三级跳并不常见,以张昊的人脉,如果没有什么意外,这辈子或许都要蹉跎在水部郎中的位置上。 可这运势到了,昨日还是一同衔泥筑巢的燕子,转眼别人就飞上枝头变了凤凰。 郎中这个官职,一辈子若是没有大的际遇,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侍郎不一样,这才是一部衙门的中流砥柱,是有极大可能再升两级的,这辈子如果能当上尚书,以后的墓志铭上都大有文章可作。 其实他们本来也有这样的机会,但现在却被堵死了。 张昊和他们年纪相仿,他坐上侍郎之位,他们两人便没有了希望,他成为了尚书,他们就只能在他身后排队,赌一赌谁先将谁熬死,比张昊活得久,或许还有那么几分可能…… 屯田郎中和虞部郎中虽然羡慕的要死,但也只是羡慕而已,他们并没有张昊的际遇,三年之前,两人都想留在京师,不想奔波去偏远的灵州担任考官,排挤张昊前往,三年之后,张昊成为工部侍郎之时,他们也只能这么羡慕的看着…… …… 似乎是知道工部最近忙不过来,唐宁的折子递上去不过短短一个时辰,宫里就有圣旨到工部了。 原水部郎中张昊,升任工部代侍郎,暂代工部侍郎一职,在工部尚书停职的这几个月里,行使尚书之责。 这一个“代”字是暂时的,只要在这几个月,张昊不搞出什么大乱子,几个月后,代侍郎就能变成侍郎。 唐宁长舒了口气,工部的烂摊子,终于有人替他接下了,之后的这两天,他要好好的休息休息,补一补这些日子损失的元气。 工部的事情丢给张昊,未到下衙时间,他便径直回了家。 还没有走到内院,他就看到小如站在花坛外,观赏着坛内盛开的花丛。 看到小如的身影,唐宁的心中便忍不住的浮现出欢喜。 从小到大,从灵州到京师,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她都一直不离不弃的跟在他的身边,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默默的跟在钟意身后不说话,也从来不和人争些什么,但在唐宁的心里,却总有一个位置属于她,无人能够代替。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的揽住她。 然后他就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远远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但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时,唐宁便意识到,小如并没有像安阳郡主一样翘的屁股。 安阳郡主挣脱开他,一只手高高扬起,羞怒道:“无耻!” 唐宁抓住她挥下来的手,看着她,无辜道:“你怎么穿小如的衣服?” 第六百三十九章 不用管我 安阳郡主穿小如的衣服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刚才晴儿和秀儿玩水,不小心溅湿了她的衣服。x23us.com 她和小如体型相似,小如便取了一件自己的衣服让她换上,因而才会产生刚才的误会。 唐宁放开她的手腕,对刚才的乌龙表示抱歉,歉意道:“抱歉,刚才将郡主当成小如了……” 安阳郡主有些羞恼,她知道唐宁刚才不是故意的,但自己确实是被轻薄了,换做别人,此时已经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眼前之人身份不同,根本不可能惩治…… 她有些烦躁的挥了挥手,说道:“算了,我走了,小如的衣服,我一会儿会让人送来的。” 唐宁摇了摇头,倒也不能怪安阳郡主穿小如的衣服,只怪他刚才鲁莽,她们二人的体型虽然相似,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分别的。 “安阳姐姐,你的衣服我已经帮你晾干了……”苏如从内院走出来,见只有唐宁一个人站在院中,诧异道:“小宁哥,郡主呢?” “她有事先回去了。”唐宁看着她手里拿的衣服,说道:“一会儿郡主府的人过来,让晴儿把衣服交给她们就是了。” 苏如点了点头,说道:“我去门房那里知会一声……” 唐宁从苏如的手中接过衣服,将她揽在怀里,说道:“这些事情,让丫鬟们做就行了,就算她是郡主,也不该你一个诰命伺候……” 苏如安静的靠在他的怀中,不好意思道:“以前做习惯了,现在闲下来,总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苏如和唐夭夭钟意不同,她没有生在官宦之家,不是富家千金,更不像赵蔓李天澜,出身皇室,从小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苦日子过惯了,洗衣做饭这些事情,她从小就学会了,跟在唐宁身边,照顾他起居十多年,即便是现在,许多本应该丫鬟去做的事情,她也是亲手去做,从不假手。 更多时候,唐宁在书房看书或是写折子,她便默默的守在一旁端茶倒水,或者只是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 对她来说,习惯了苦日子,这种富贵生活,反而会有些束缚和不适应,两年时间她也没有适应过来,以后怕是也不会适应了。 唐宁希望她享福,却不希望束缚到她,倒不如留给她自己选择。 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那就随便吧,只要你喜欢就好……” 难得的闲暇时间,和小如温存了片刻,钟意和唐夭夭从后面走出来时,她就不好意思再坐在唐宁怀里了。 唐宁也没有继续再院子里坐着,按照老乞丐秘籍上所写的,开始了新一天的锻炼。 官职再高,银子再多,也不如有一个好身体,这些天来,唐宁越发的明白有一个好身体的重要性。 苏媚白天去天然居练功,晚上回来也要练功,她为了一家人未来能有一个好的安身之所,一点儿都没有松懈,唐宁也不能做她的累赘。 他的天赋不如唐夭夭,不如苏媚,更不如小小,老乞丐很明确的告诉他,勤能补拙是假的,他这辈子再练都成不了顶尖的高手,不过唐宁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本就不奢望变的和老乞丐或者老郑那样,有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在,他还能让别人欺负了吗? 赵圆抱着几本书站在院子里,看着做着奇怪动作的唐宁,好奇的问道:“先生,你在做什么?” 唐宁回道:“练功。” 赵圆见他动作奇怪,问道:“练什么功?” 唐宁通俗易懂的解释道:“如果你将来要娶很多王妃,就需要连这种功夫。” 赵圆想了想,扔下书,站在唐宁身后,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 陈皇让他教赵圆读书,但其实唐宁从始至终都没有教过他什么,算不得他的先生。 他在宫里有大学士教,不缺皇家的教育,自然用不到他来教。 更何况,作为一个并不参与夺嫡的年幼皇子,他学的东西多了,也没有太多的好处。 倒不如玩到成年,然后将他的王家妹妹张家姐姐白家妹妹什么的,全都娶了,然后一家人去封地过清闲日子。 看着赵圆练的有模有样,劲头十足的样子,唐宁并不忍心告诉他,小孩子想全都要,大人却不得不做选择。 王家,张家,白家的姑娘,他只能选一个。 王相的孙女,做皇后贵妃可以,做王妃也勉强,但若是王相的孙女做了王妃,张家的嫡女和白家的嫡女他便不要再想了。 张家代代都有大学士,是真正的诗书之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嫁给太子张家都觉得委屈,更何况是做她的侧妃? 至于白家,东门卫大将军就姓白,将门女子,少有为人妾室的,且将门女子性情刚烈,大都不会允许丈夫纳妾,这一点从萧珏身上就能看出来。 赵圆感受到唐宁眼神中的异样,看着他,忐忑的问道:“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书房。 赵圆总觉得他想要说什么不好的事情,有些心慌的看了他一眼,抱起那几本书,追了进去。 赵圆来唐家不是找囡囡玩的,而是问唐宁问题的。 唐宁有些奇怪,他的问题,大都是一些先贤的治国理念,这些日子以来,赵圆问这类问题的频率明显高了许多。 倒不是唐宁不懂,只是他一个边缘亲王,学这些实在是没有什么意义,但唐宁又不能告诉他,他这辈子不能当皇帝,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还不如和王家妹妹玩过家家…… 赵圆对这些显然也不感兴趣,问了几个问题,就哈欠连连,说道:“先生,我困了……” 唐宁指了指书房的床,说道:“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赵圆趴在床上睡着了,唐宁坐在书房里,没翻几页书,赵蔓便从门外走进来,正要开口,看到床上的赵圆时,脸上欣喜的表情立刻就收了回来,本来是奔向唐宁身边的,脚步也放缓了许多。 她坐在唐宁身旁,小声问道:“我听外面的人,端王皇兄要做太子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两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陛下应该会立他为太子。” 单说在陈皇心目中的地位,诸位皇子没有人能比得过端王,现在连康王都被贬了,端王便再无敌手。 赵蔓知道唐宁和唐家以及端王之间的恩怨,有些担忧的问道:“父皇会传位给端王皇兄吗?” “这倒不一定。”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皇位之事,不到最后,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唐初之时,太子尚在,魏王泰与吴王恪争相夺嫡,身后的支持者众多,最后三人不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便宜了年幼的晋王?” 唐宁说完一句,忽然觉得气氛有些异样,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刚才明明已经睡着的赵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目光清澈至极,哪有什么困意? 他看着赵圆,问道:“你不是困了吗?” “忽然又不困了。” 赵圆保持着趴在床上的姿势,看着他们,说道:“先生,皇姐,你们继续说,不用管我……” 第六百四十章 先生帮我! 唐宁看着赵圆,说道:“小孩子不要乱听大人说话。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赵圆从床上爬起来,说道:“母妃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十二三岁的赵圆的确不能算是小孩子,在后世也就是初中生的样子,而他的心智,看上去还要再小一些。 按理说皇族子弟不应该像他一样的天真,但他出生之时,上面还有几位皇兄,就注定他与皇位基本无缘,这样一来,反倒不用有太多深沉的心思,赵圆的成长之路,就是吃饭和泡妞之路。 他的成熟,只体现在泡妞上。 赵蔓本来是想和唐宁腻歪一会儿的,但有赵圆在,她自然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小坐一会儿之后,就走出了书房。 赵圆看着赵蔓的背影,又望向唐宁,说道:“先生,皇姐也喜欢你。” 唐宁翻开一本书,随口道:“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赵圆道:“皇姐看先生的眼神,和王家妹妹看我的眼神一样,那就是喜欢。” 他看了看唐宁,说道:“先生放心,皇姐喜欢先生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告诉父皇。” “小孩子别瞎说……”唐宁挥了挥手,然后便意识到了什么,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要说“也”?” 赵圆道:“皇姐喜欢先生,先生也喜欢皇姐,我从你们的眼睛里看出来了。” 唐宁合上手中的书,如果眼前之人不是他的弟子,不是皇子,他现在就应该考虑灭口的事情了。 赵圆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好奇的问道:“先生,端王皇兄会成为太子吗?” 唐宁点了点头,端王在陈皇心中的地位无可取代,他成为太子,应该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赵圆继续问道:“那,端王皇兄会成为皇帝吗?” “这个……”唐宁想了想,忽然看向赵圆,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赵圆的表情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抬头看着唐宁,郑重的说道:“先生,我想当皇帝,请先生帮我!” “……” 这一幕唐宁始料未及,他看着赵圆,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许久,他才看着赵圆,问道:“你为什么想当皇帝?” “因为我要娶王家妹妹,张家姐姐,还有白家妹妹。”赵圆表情肃然的说道:“如果我不当皇帝,她们就会嫁给别人,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看着她们嫁给别人的!” 当皇帝是为了娶老婆,这个理由看起来有些可笑,但对赵圆来说,似乎并不是。 唐宁正好能理解他的这种感受,对于有些人来说,这可能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只不过赵圆并不知道,他的这番话若是传出去,或许会对他,对淑妃,甚至对方家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唐宁看着赵圆,问道:“这些话,你还和谁说过?” 赵圆道:“母妃不让我告诉别人,我只告诉先生了,我知道先生懂我。” 唐宁的确懂。 他自己能为了赵蔓远赴楚国,从楚国的漩涡和泥潭中将她带回来,也能为了苏媚一剑斩了梁国复国的希望,赵圆为了三位青梅竹马,誓争皇位,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有其师必有其徒,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的母妃让你争吗?” 赵圆点了点头。 赵圆今日的话,其实让唐宁大为意外,淑妃他见过好几次,给他的印象,大抵是一种柔弱无争的感觉,却没有想到,她居然有让润王夺嫡的心思。 转念一想,这些事情似乎又合情合理。 无论是端王还是康王上位,润王作为先帝宠妃之子,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不争是死,争了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不,不止一线。 户部和吏部两衙,都在方家手里,再算上他们的人脉,可比朝堂上任何一个党派要大得多,单从资源和人脉上来说,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和端王比起来,润王唯一的缺陷就是年纪太小,还没有走进陈皇的眼中。 但他总会长大的,不过,到那个时候,端王气候已成,怕是皇位也轮不到他来坐,想要参与夺嫡,只能从娃娃抓起。 端王不败,唐家不败,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唐宁其实正在为端王和唐家的事情烦恼,赵圆就这样为他打开了一个突破口。 不,是为他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只要赵圆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陈皇欲要立端王为太子,他不能和陈皇对着干,但陈皇自己可以,他的身体还好,赵圆还有足够的时间,走到他的眼里。 赵圆当上皇帝之后的事情,唐宁并不在乎,无论他的心性会不会变化,这些都不重要,那个时候,他已经和夫人们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了。 他要的只是在这两年的时间里,等澜澜的同时,顺便将端王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将唐家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赵圆看着唐宁,哀求的说道:“先生,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想让她们嫁给别人……,我一定会用功读书,让父皇刮目相看……” 唐宁笑着将那些书撕成碎片,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想要当皇帝的话,读这些书是没用的……” …… 御书房。 陈皇正在批阅奏章,魏间从外面缓步走过来,端上一碗汤羹,说道:“陛下,这是润王殿下送来的,殿下说陛下看折子辛苦,送来一碗汤羹让陛下补补身子。” “圆儿?”陈皇看了看下方,诧异道:“他怎么没进来?” 魏间笑着说道:“殿下说,不想打扰陛下,就让老奴端进来了。” “圆儿真是长大了。”陈皇笑了笑,说道:“拿来吧,朕正好有些渴了。” 魏间想了想,问道:“陛下,这汤要不要验一验?” “不用了,圆儿做的东西,朕还是放心的,再说也不是第一次了。”陈皇自己端起汤盅,一边揭开盖子,一边笑道:“远远就闻到味道了,还是圆儿了解朕,知道朕喜欢喝什么……” …… 淑秀宫。 淑妃从某处殿内走出来,问道:“圆儿呢?” 一名宫女道:“回娘娘,殿下刚刚从宫外回来,就去了御膳房。” 淑妃皱起眉头,说道:“今日的书还没有读,怎么又去那种地方,你亲自过去,将圆儿给本宫带回来。” 那宫女应了一声,刚刚走出去没几步,迎面便有数道人影走了进来。 她看着最前方的一人,诧异道:“魏总管来这里,可是有什么要事?” 魏间笑了笑,说道:“陛下送了一些赏赐给润王殿下和娘娘,让人来收一下吧……” 片刻后,淑妃看着面前一堆丰厚的赏赐,问魏间道:“没来由的,陛下怎么会赏赐这么多东西?” “有来由的……”魏间看着她,笑道:“娘娘有所不知,润王殿下忧心陛下操劳国事,亲自熬了陛下喜欢的羹汤,送到了御书房,陛下开心的紧呢……” “羹汤?”淑妃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点头收下了这些赏赐,刚刚回到殿内,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转过头,看着一蹦一跳跑过来的赵圆,沉着脸问道:“你是不是又用父皇为你王家妹妹试汤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唐大人, 留步 赵圆看着淑妃,摇了摇头,郑重道:“这次真没有!” 方淑妃拧着他的耳朵,问道:“说,莫名其妙的,你为什么要为父皇做羹汤?” 想到唐宁对他的叮嘱,赵圆捂着耳朵,无辜的说道:“父皇那么辛苦,我就想着为父皇补补身体啊……” 方淑妃放开拧着赵圆耳朵的手,心中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m.x23us.com 他刻苦读书的这些日子,陛下也没有对他另眼相看,更没有赏赐过什么东西,如今却因为这一碗小小的羹汤,赏赐如此厚重的东西,真是无心胜有心…… 她心中感叹一句,拍了拍赵圆的脑袋,说道:“去读书吧。” 赵圆离开之后,方淑妃看着身后的宫女,问道:“圆儿早上去哪里了?” 那宫女道:“回娘娘,殿下早上去了唐侍郎家中请教问题。” 方淑妃收回视线,轻声道:“唐侍郎……” …… 御书房内,魏间走进来的时候,陈皇正望着空空如也的羹盅发呆。 “若是铭儿的心性,能像圆儿这样,那该有多好,朕与福王,不也能兄友弟恭,何必要闹得生死相残?”魏间走上前,将羹盅收走的时候,陈皇摇了摇头,似是无意的感叹了一句。 魏间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便将那羹盅收走,安静的站在陈皇身旁,不发一言。 只是他的眼睛却没有什么焦距,明显是走神了,直勾勾的望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 唐宁站在书房的窗前,望着外面郁郁葱葱的花园,同样陷入了沉思。 他没想到,赵圆居然也有争位的意思,听他所说,似乎淑妃对此事也早已知情。 若是淑妃默许,或是此事根本就是淑妃在他背后推动,唐宁不相信方家没有什么准备。 他们很有可能存的便是坐山观虎斗,在最后关头坐收渔翁之利的心思。 只是没想到康王败的那么快,如今的朝堂上,端王一家独大,反倒更不利于润王。 康王还在的时候,朝中说是三王夺嫡,但其实只有二王。 怀王出身不够,唐宁从赵蔓口中了解到,似乎陈皇出于对其母妃的愧疚,才将他留在京师,但这不代表他有资格继承皇位,仅仅是作为康王和端王的陪衬和背景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润王的对手只有一个,能打败端王,走进陈皇的眼里,他的皇位就**不离十了。 年纪小是他的劣势,也是优势。 劣势在于他的年纪小到不会被陈皇列为皇位候选人,但也正因为年纪小,他也不会进入所有人的视线,在时机成熟之前,都可以躲在暗处猥琐发育,一点一点的在陈皇那里刷好感。 但方淑妃让他刻苦读书,其实是走上了一条歧路。 他的书读的再多,也不如端王府上的一众谋士,不如唐家的那两条老狐狸,倒不如另辟蹊径,走温情路线获取陈皇的认同。 唐宁还不想让赵圆太早的暴露出这个想法,同样不想方淑妃和方家采取什么别的行动,因此特意叮嘱赵圆,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母妃,否则就只能看着她的姐姐妹妹们嫁做他人妇了。 他在书房中待了一会儿之后,就换了衣装,准备进宫一趟。 这一次不是向陈皇汇报什么,而是要再看看太后的身体。他离京这段时间,太医们根据他指定的计划,调整了太后的食谱和作息习惯,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她的病情已经十分稳定,以前的那些症状,也在逐渐消失。 唐宁这次去,只不过是走个过程,让他们放心而已。 他进了宫,负责带路的宦官告诉他太后在御花园,将他带到门口之后,便让他自己进去。 唐宁走进御花园,远远的就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这其中还有赵蔓的声音,她再也熟悉不过。 穿过两道月亮门,便看清了前方的数道身影。 不止赵蔓,安阳郡主,义阳公主,还有皇室已经嫁出去的几个公主都在,赵圆和几位年幼的皇子公主也站在角落里。 看到他走过来,赵蔓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安阳郡主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至于义阳公主,好不容易红润起来的脸色登时便是一白,看着太后,说道:“皇祖母,义阳的身体忽然有些不舒服,我先回去了……”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身体不舒服,先找个太医给你瞧瞧吧……” 义阳公主应了一声就匆匆离开,唐宁走上前,躬了躬身,说道:“臣参见太后,见过几位公主。” 太后笑了笑,说道:“免礼了。” 唐宁象征性的为太后把了把脉,她的脉象的确比之前要平稳多了,整个人的气色也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他退下来,说道:“太后的身体已无大碍,只要按照太医的建议,平日里多注意一些,就不会轻易再犯了。”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唐宁拱了拱手,说道:“若是没有什么事情,臣先告退了。” 太后再次点头,目光忽而望向赵蔓,说道:“御花园的路弯弯绕绕的,平阳去送送唐侍郎吧。” 赵蔓走上前,微微一笑,说道:“唐大人,走吧。” 唐宁总觉得太后的笑容意有所指,心里面有一种怪怪的感觉,此刻只能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公主。” 便在这时,安阳郡主站出来,笑道:“正好我也要出宫,我和平阳一起送送唐大人吧。” 好好的二人世界,安阳郡主非要出来当电灯泡,尤其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唐宁心知这是她的报复,却还是笑道:“公主和郡主相送,唐宁不敢当……” 安阳郡主挥了挥手,说道:“反正也是顺路,唐大人,走吧。” 赵蔓也不想身边多出一个第三人,有些焦急的看着安阳郡主,轻咳一声。 安阳郡主看着她,关切道:“平阳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找太医看看?” “没,没有。”见安阳郡主没有领会她的意思,赵蔓只能垂下头,说道:“我们走吧。” 有安阳郡主在,赵蔓不好说什么话,沉默了一路,送他到御花园门口,又无奈的折返回去。 安阳郡主瞥了唐宁一眼,自顾自的离开。 唐宁叹了口气,上次怕是真的将这女人得罪了,而她的小心眼,还在唐宁的预料之上,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赵圆从御花园中小跑出来,看着安阳郡主款款离去的背影,说道:“先生,安阳姐姐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又从她眼里看出喜欢了?” “没有。”赵圆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出了她想揍你……” 只要不是喜欢唐宁就放心了,他又不是银子,哪有那么多人喜欢,如果安阳郡主想揍他,那就让她想吧,反正她也打不过,自己让她双手双脚,都能把她打趴下。 他等安阳郡主走远了,才沿着相同的路,向宫外走去。 走到半路,看到前方走来的几道人影,唐宁退到路边,拱手道:“见过淑妃娘娘。” 和淑妃见礼之后,他便打算离开。 刚刚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一道雍容的女子声音。 “唐大人,留步。” 第六百四十二章 战事起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唐宁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等着淑妃开口。 方淑妃看着他,微笑说道:“圆儿顽劣,本宫让他去请教唐大人问题,想不到他居然非要和唐大人学做羹汤,唐大人公务繁忙,他还给你添麻烦,本宫代他向你说声抱歉了……” 唐宁拱手道:“娘娘言重了,润王殿下也是为了陛下,孝心可嘉,算不得顽劣。” 淑妃摇了摇头,说道:“学那些总归无用,他还是要和唐大人多学些知识。” “娘娘此言差矣。”唐宁看着淑妃,说道:“学识再高,也比不过殿下对陛下的一片赤子之心,对陛下而言,那是一碗羹汤,也不止是一碗羹汤。” 方淑妃想了想,才微笑说道:“既然如此,以后就麻烦唐大人多教他做几道羹汤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作为先生,这是唐宁的责任。” 他看了看方淑妃,抱拳道:“娘娘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唐宁便先回去了。” 淑妃点了点头,说道:“唐大人慢走。” 她看着唐宁的身影离开,心中长舒了口气,望向身旁的宫女,说道:“杜鹃,你亲自出宫一趟,帮本宫送一封信到方府。” 杜鹃微微欠身,小声道:“是,娘娘。” 唐宁走出皇宫,走在街上,今日进宫,算是有很大的意外收获。 他和方淑妃看似关于羹汤的几句对话,说的自然不是羹汤,方淑妃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 有如此的母亲和舅舅,赵圆的优势,其实要比端王大得多,淑妃不一般,唐宁心里也多了几分底气。 历史总是相似的,或许原本无心与皇位的赵圆,最终真能捡到这个天大的便宜。 唐宁心中想着这些事情,走到街头某处,忽而心有所感,目光望向前方,和前方一人视线对上。 康王的精神,比起以前无疑萎靡了太多,连走路都要下人搀扶。 唐宁也是此刻才认识到,康王是一个十足的狠人,为了强留京师,没有哭也没有闹,直接便一根白绫吊了脖子,看似求死,其实却是求生。 留在京师,在陈皇的眼皮底下,他才能保住性命,离了京师,以唐家的心狠手辣,定然不会留他。 这种又狠又有效的方法,唐宁一时都不敢相信是康王想出来的。 康王这次会被彻底淘汰,都源自工部的案子,罪魁祸首是唐宁。 唐宁以为康王会因此恨他恨的咬牙切齿,甚至会冲上来找他拼命,没想到康王只是对他咧嘴一笑,就在王府下人的搀扶下离开。 从始至终,他甚至连一句狠话都没有说。 康王能想到用上吊的方法博同情,已经大大出乎了唐宁的预料,现在又变的这么隐忍,和之前的他一点儿都不一样,更是让唐宁有些不习惯。 虽然不知道他以后还会搞出什么乱子,但经过了这几桩波折之后,康王身边可用的人已经不多了,也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只不过,他身边那位徐先生,总给唐宁一种不简单的感觉,此人心机深沉,或许康王这次能在死路中夺取一线生机,便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 从谋士的角度来讲,康王已经没有了辅佐的必要,这位徐先生并非蠢人,在这种情况下,还留在康王身边,一定有什么大的图谋。 京中暗流汹涌的情况下,西北的局势也越来越紧张,陈楚不知道还能拖住完颜部多久,去了北边的不止萧珏,陆腾甚至凌云都被家人赶去了北方,这些日子,京中的纨绔子弟近乎少了一半,权贵子弟仗势欺人的新闻都少了许多。 当然,数个月前,经过他的预警,陈国已经在北边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几个月来,大量的资源投入到北边,即便是完颜部统一了草原,短时间内,也别想在那里占到便宜。 更何况,陈楚对于草原的策略,已经从被动防守变成了主动进攻,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应该头疼的是草原上的肃慎人。 工部的事情,有代侍郎张昊在,唐宁可以暂时放下。 让他没想到的是,因为他早早的离开工部,京中又有诸多传言开始流传。 他在工部的时间并不长,在其他人看来,仿佛他到工部的目的就是搞事,搞掉了工部侍郎,搞垮了康王,引起了京师官场的动荡,还在整个陈国范围内引起了一场地震之后,便功成身退,圆满了完成了六部游过程中,到一部、克一部的任务。 对于这些缺乏科学素养的无聊之辈编出来的东西,唐宁早已习惯性的无视,他原本打算歇息几天,但武举的日期将近,刚刚回到家中,便收到了一份帖子。 帖子是兵部送来的,却是以端王之名。 陈皇已经深刻的意识到了西北将才的缺失,这次的武举,朝廷格外重视,一定程度上,甚至超过了文举。 仅从此次武举的考官阵容便能看出来。 总负责人端王就不必说了,康王退出朝堂之后,他便顺利的成为了隐太子,这次的武举,明显是陛下将他推出来积累功绩,在百官面前刷存在感的。 除了端王之外,怀王则负责京畿地区武举的监督之责,这次武举有很多细则都是他提出来的,陈皇便干脆让他也加入了进来。 兵部和十六卫,联合起来,负责武举过程中的各项细节。 两位亲王,兵部,十六卫,这种阵容,自陈国武举开设以来,都从未有过。 让习武之人趋之若鹜的愿意,不止这些。 以往的武状元,也不过是从六品的都尉,这次由于大量征兵的缘故,武状元起步便是校尉,但凡武进士进入二甲的,起步便是都尉,这种机会遇到一次,不代表能遇到第二次。 种种原因导致朝廷对这次的武举十分重视,端王自然也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出任何差错,因此才会在武举开始前几天,召集负责的官员商议细节。 唐宁虽然和端王有个人恩怨,但这种事情上,却不好掺杂个人感情。 此次议会在兵部,唐宁走出家门时,正好有一匹快马从街上疾驰而过,马上的骑士身后插着小旗,旗子的颜色为红色,代表着最高加急。 唐宁走到兵部,发现兵部的官员面色都十分肃然,像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他看着周侍郎,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周侍郎面色严肃,开口道:“兵部刚刚得到消息,半个月前,完颜部兵分两路,突袭了夹谷和术虎两部,如今夹谷术虎两部,已经被完颜部吞并,北边,真的要大乱了……” 第六百四十三章 我还是喜欢练功 术虎和夹谷两部,是陈楚两国两年前为了牵制完颜部,暗中扶持起来的。x23us.com 若不是陈楚两国暗中资助他们,两年之前,术虎和夹谷部就已经被完颜部吞并。 陈楚原本以为这个妙计能够遏制住完颜部的扩张步伐,至少保边境十余年安稳,奈何完颜部的实力强悍如斯,只用了两年时间,便完成了部族的大一统。 内忧已无,他们的精力,自然可以全部的放在陈楚两国之上了。 一个完颜部便足够强悍,若是再加上蠢蠢欲动的西域,即便是陈国在西北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得知此消息的兵部官员心中依旧惴惴不安。 草原局势,唐宁心中有数,知道完颜部迟早要一统,只是他们一统的时间,比他预计的还要提前了一些。 他并不担心陈国,陈皇有意将西北之地打造成一个铁桶,大把的银子砸出去,现在的他财大气粗,并且一点都不吝啬银子,草原上那些穷鬼一时半会是打不进来的。 唐宁担心的是萧珏,北边要比西边危险的多,完颜部一统之后,北边的将士,将直面拧成一股绳的肃慎人,危险更是成倍增加。 为了打造出一只重骑兵来,陈皇已经将十六卫的精英全都挑选了出来,现在就进行负重和骑术训练,此外,他还召集了京畿地区的所有铁匠,夜以继日的打造重骑兵的装备铠甲,即便如此,这支队伍想要走上战场,也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没有这支重骑兵队伍,他们面对草原人的骑兵,打的还要更加艰难。 从这一封情报送入京师开始,这场战争的序幕,也正式拉开。 周侍郎叹息完之后,才看着唐宁,说道:“唐大人,端王殿下和几位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我们也快些过去吧。” 今日来兵部是议论武举相关事宜的,唐宁跟随周侍郎来到某处衙房,端王怀王等人已经到了。 此外,还有十六卫的几位将军,吏部右侍郎孙迁等唐宁并不陌生的面孔。 唐宁和周侍郎在中间的位置坐下,端王坐在最前方,看了看众人,说道:“既然唐大人和周大人到了,本王便开始了。” 他站起身,说道:“前线最新的消息,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完颜部半月前已经吞并了夹谷部和术虎部,统一了肃慎诸部族,北方自古都是我中原大敌,等到他们稳定内部之后,进攻陈国是迟早的事情。”端王沉着脸,说道:“陈国与草原的大战在所难免,这场武举的目的,便是为前方输送足够的将才,父皇将此重任交给本王,本王希望与诸位通力合作,办好这件差事……” 唐宁从来没有和端王正面交锋过,但从他以前在朝堂上的表现,以及今日的这一番话便能看出,端王相比于之前的康王,的确是有几分能力的。 也难怪陈皇更喜欢他一些,端王若是登位,或许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为,但也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 端王慷慨激昂了一番,这才看向众人,说道:“距离武举开始,还有数日,诸位若是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言……” 吏部右侍郎孙迁想了想,说道:“回殿下,虽然怀王殿下曾建议陛下宽限参加武举之人的出身,但此条施行的时间有限,京畿附近的准备尚且紧张,还有许多州府未曾得到消息,臣以为,应对京畿之外的州府进行补录,如此一来,方显公平……” 说起此事,端王心中便稍显郁闷。 扩大武举明明是他提出来的,怀王不过是建议放宽参加武举之人的出身,可消息传下去,众人不提他的功劳,反倒一个个夸赞起怀王心怀寒门,让他心中极不是滋味。 孙迁的提议很有道理,他想了想,便点头道:“此事是怀王皇弟负责的,你安排人去通知吧。” 怀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唐宁慵懒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听着众人的发言。 扩大武举一事是端王提出来的,但真正在推动此事上起到作用的,却是怀王。 武举和文举相比,这么多年来之所以不受重视,因为武举本来就是一种补录形式的选举。 军中的好位置,早就被将门子弟、勋贵子弟占了,留给寒门子弟的并不多。 军中有空位了,才会轮到这些武进士,而每届武举选出来的人,多则数十,少则只有十余人…… 怀王此举,则是使得陈国一大部分寒门子弟,多了晋升的机会。 所谓穷文富武,普通的贫民连书都读不起,更不可能习武,但寒门子弟不同,这些人家中条件丰裕,他们能够学习骑射,也请得起教习,他们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现在怀王给了他们这个机会,这些人自然会对怀王感恩戴德。 他们虽然不是权贵,但却代表了陈国一大部分乡绅地主,这些人的能量也不可小觑。 众人一接一个的发言,对武举的细节做了不少补充,某位十六卫将军坐下之后,端王看向周侍郎,周侍郎起身道:“几位大人说的都对,他们要说的,就是下官要说的。” 怀王抬头看了周侍郎一眼,又低下了头。 端王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忽然看向唐宁,笑着问道:“唐大人足智多谋,不知对此有什么想法?” 唐宁闻言一怔,没想到端王居然会主动对他卖笑。 场间众人也都面色微异,端王,唐家,以及唐宁之间的关系,他们心中早就清楚,端王的倚仗便是唐家,而唐宁与唐家水火不容,端王这主动向唐宁示好的行为,他们却是有些看不懂了。 唐宁也只是怔了一瞬,便开口说道:“周侍郎说的对,各位大人说的都很好,我没有什么补充的了。” 一直低着头走神的怀王抬头看了唐宁一眼,面色错愕。 唐宁什么也没有说,端王点了点头,却也没有勉强,而是望向怀王,问道:“皇弟呢?” 怀王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周侍郎和唐大人说的对……” 端王对怀王的反应并不意外,反而有些习惯。 他向来就是这样,只会附和别人,在父皇面前亦是如此,也正因此,他从来都没有将他当成是真正的对手。 一个没有主见的皇子,是不可能成为皇帝的。 他笑了笑,看向众人,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什么要说的,今日便到此为止,能与诸位共事,都是缘分,今夜本王在府中设宴,诸位可都要赏脸……” “一定一定。” “这是下官的荣幸。” …… 端王一只脚已经迈进了东宫,没有人敢不给他这个面子,众人纷纷应了下来,端王看向唯一没有出声的唐宁,笑问道:“唐大人呢?” 众人看了看唐宁,再看了看端王,近乎可以确定,端王是对唐宁起了拉拢之心了。 想想也是,虽然两人往日素有仇怨,但端王太子之位将定,未来成为了皇帝,唐宁便成了他的臣子,哪有和天子结仇的臣子? 端王此举,便是主动的退了一个台阶,只要唐宁再向前进一步,便可以化解这段恩怨,亦是能消弭未来的祸事。 若是他此时不给端王面子,岂不是不给未来的皇帝面子,到时候,端王岂能容他? 唐宁看着端王,笑了笑,说道:“不了,晚上我约了夫人练功。” 端王脸上的笑容一僵,周侍郎见事情不妙,扯了扯唐宁的衣袖,小声道:“练功多累,唐大人不如和我等一同前去殿下府上,饮美酒,赏歌舞,岂不快哉?” “累是累了点……”唐宁看着周侍郎,摇了摇头,说道:“可是,我还是喜欢练功。” 唐宁走出房门,对众人挥了挥手,说道:“回去晚了夫人会怪罪,诸位,回见。” 端王站在原地,看着唐宁的身影消失,脸色彻底的黑了下来。 第六百四十四章 傲骨 兵部周侍郎尴尬的看着端王,干笑道:“想不到唐大人也是惧内之人,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端王殿下不要往心里去。m.x23us.com” 端王没有说话,甩了甩衣袖,面色阴沉的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最后居然会闹的不欢而散,只能拱手道:“恭送殿下。” 怀王摇头笑了笑,在端王之后离开。 唐宁走出兵部,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唐家也好,端王也罢,有些事情是不能被原谅的,基于这个前提,那些面子工作他也不愿意做。 毕竟,在端王府和他们假意逢迎,哪有在家练功来的快乐? “唐大人,留步!” 他走出兵部没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唐宁回过头,看到兵部周侍郎和吏部右侍郎孙迁向这边走来。 唐宁曾经在兵部待过不短时间,和兵部周侍郎熟悉一些,孙迁则是他在吏部的同僚,在刚才诸人中的关系也要稍微近些。 看着两人快步走来,唐宁看着他们,问道:“两位大人有事?” 周侍郎看着他,叹息道:“唐大人刚才太冲动了,康王既已被废,这太子之位,迟早是端王的,你不该得罪他的……” 孙迁点了点头,说道:“周大人说得对,唐大人就算是不为现在着想,也要为以后着想啊……” 周侍郎再次点头,说道:“孙大人说的对啊,唐大人三思……” 周侍郎和孙侍郎说话的套路似曾相识,唐宁看了看周侍郎,又看了看孙迁,问道:“你们两个和怀王是什么关系?” 周侍郎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什么?” “没什么。”唐宁挥了挥手,也不想多解释,说道:“多谢两位大人关心,只是本官心中自有打算,两位不用担心……” 说罢,他便抬手告辞,转身离开。 孙、周二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对视一眼,同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 端王府。 “不识抬举!”端王走到殿内,猛地灌了一口茶水,冷声说道。 他已经稳坐太子之位,唐宁却依然当着众人的面落他面子,这使得他对他所起的那一点拉拢之心,霎时便荡然无存。 端王心中愤怒时,一名王府下人走上前,小声说道:“殿下,唐琦唐大人刚才来了王府,在偏厅等您很久了。” 端王走到偏厅时,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唐琦看了看他,疑惑道:“殿下似乎不太高兴,难道是兵部今日的议事不顺?” 说起此事,端王的脸色便再次沉了下来,冷哼一声,说道:“还不是因为唐家那个孽种!” 他阴着脸,说道:“别以为本王离了他便不行,父皇看重他,不代表本王也看重他!” 唐琦目光一动,看向他,问道:“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 片刻后,了解了事情的始末,唐琦目光闪了闪,说道:“这几年来,殿下不是不清楚他的性子,他始终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是不可能归心于我们的……” 端王脸上浮现出一丝冷色,说道:“不听话的臣子,本王可不喜欢……” …… 皇宫,御书房。 陈皇放下手中的纸笺,说道:“年轻人不可有傲气,但不可无傲骨,这倒像是他的风格。” 魏间笑了笑,说道:“唐大人傲骨铮铮,若是不然,他早就屈服于唐家了,哪来今日京师的双唐并立?” 陈皇将那纸笺揉成团,说道:“那是因为他还年轻,再等十年,等到朕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去的时候,他的傲骨也就被磨的差不多了。” “唐大人不与端王亲近,怕是也不止因为这个。”魏间笑着说道:“自唐大人进京以来,从来没有和哪位皇子亲近过,怕是也在避着嫌……”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他知道避嫌,但有的人不知道啊……,听说端王今日要在王府设宴,宴请兵部侍郎,吏部侍郎,几位十六卫将军?” 魏间点了点头,说道:“说是要再商议商议武举的筹备。” 陈皇想了想,说道:“今夜宣他进宫来吧,太后前几日就说想念他们了,把康王怀王也叫上。” 魏间微微躬身,说道:“遵旨。” 陈皇点了点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看着他,问道:“朕怎么觉得你今日话很多,而且都在为唐宁说话?” 魏间怔了怔,便笑道:“这不是陛下喜欢唐大人吗,陛下喜欢谁,老奴就喜欢谁……” “那是因为他让朕省心,那几个不成器的家伙要是有他的一半省心,朕现在就可以退下去享福了……”陈皇摇头说了一句,又问道:“圆儿不是说为朕熬汤吗,怎么还没有送来?” 魏间道:“老奴去看看。” 他走出御书房,来到御膳房,被三个小姑娘围着的赵圆看到他,走过来,说道:“父皇的汤,再等一刻钟就好了,你再这里等一会……” 说罢,他就带着三位小姑娘走了出去。 魏间看着那三位小姑娘追着赵圆跑出去,目光望向一名御膳房管事,说道:“咱一辈子都在宫里,没怎么出去过,这几个小姑娘看着面熟,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 这三位小姑娘经常和润王来御膳房,那管事自然认识,闻言看着魏间,恭敬说道:“回大总管,穿白裙子那位,是王相家中的明珠,个儿最高那位,是张大学士的孙女,穿绿裙子那个,是东门卫白家的小姐……” 魏间点了点头,脑海中浮现出润王的圆脸,喃喃道:“王相,张大学士,白大将军……,唐将军,凌大将军,萧老将军,陆尚书,方侍郎,方尚书……” 顿了顿,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道身影,掰着手指,说道:“唐家,唐家……,没了。” 御膳房管事看着他,问道:“什么没了?” 魏间看了他一眼,说道:“陛下最喜欢喝润王殿下的汤,要是熬过了火候,小心你们的屁股没了……” 御膳房管事身体颤了颤,立刻道:“小的马上去盯着……” …… 端王府,端王看着唐琦,说道:“今夜府中有宴,舅舅也留在这里吧,正好与那些大人熟络熟络……” 唐琦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殿下做的草率了……” 端王皱起眉头,问道:“怎么草率了?” 唐琦道:“殿下还不是太子,应该注意避嫌,否则会引起陛下的不满……” 端王看着他,问道:“舅舅的意思是,本王不应该宴请他们?” 他话音刚落,便有宦官走进端王府,高声道:“陛下口谕,宣端王殿下入宫……” 第六百四十五章 惊弓之鸟 今夜是十五月圆,唐宁原本打算今晚一家人一起饮酒赏月,这个一家人,也包括赵蔓在内。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不过宫里早些时候传来口谕,宣赵蔓进宫了,说是皇室今夜在宫里举办家宴,赵蔓作为公主,自然也要参与。 连赵蔓都要参加的家宴,康王,怀王,以及被众人默认为半个屁股坐上皇位的端王,自然也要参加。 这样一来,端王晚上想要在王府中进行的宴会,自然也泡汤了。 唐宁白天拒绝端王,并不只是因为他不可能和端王化干戈为玉帛,还因为这个宴会,像他这样的官员,根本不能去。 那些十六位将军许多都在军中待了太久的时间,不太适合朝中的这些弯弯绕绕,若是换做萧老将军或是陆鼎那样的老狐狸,他同样会当面遭到拒绝。 端王一朝得志,做出忘乎所以的事情,倒也正常,陈皇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对他做出什么过重的惩罚,最多只是借机敲打敲打而已,就是不知道敲打端王的好处,最终会落在谁的头上。 皇宫,某处奢华的宫殿。 十五月圆,这是皇室一次寻常的家宴,说是寻常,但宴席上的各种珍馐,耗银并不小,足以令一个寻常三口之家数辈子衣食无忧。 太后和陈皇坐在最上方,下方则是几名宠妃,淑妃,惠妃等人皆在列,张贤妃因为康王的事情,大病一场,此时还在卧榻,并未出席。 再下方,便是几位皇子公主,依照年纪顺序落座。 西北已有大变局,但朝廷已经做足了准备,北边的恐慌,被阻挡在京师之外,大殿内载歌载舞,欢腾一片。 上方,陈皇亲自为太后盛了一碗汤,笑道:“太后尝尝这道汤,这是圆儿特意为你烧的。” 太后看向下方,诧异道:“圆儿小小年纪,还会烧汤?” 陈皇脸上露出笑容,欣慰道,“圆儿自小便有孝心,他知晓朕的口味,每天都给朕送一碗汤滋补。” “这孩子,还是淑妃教的好。”太后抬了抬手,说道:“圆儿,坐到这里来……” 润王和陈皇太后坐在了一起,端王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倒也没有什么别样的感受。 在他眼里,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即便是受到了父皇和太后的宠爱,也对他的皇位不能产生任何威胁。 他移回视线时,怀王站起身,从对面走过来,对他举了举杯,说道:“我敬皇兄一杯。” 两人虽是同辈,但怀王年纪小,敬他是应该的,端王举起酒杯,笑道:“这次武举的事情,父皇格外重视,皇弟也要上心……” 怀王笑了笑,说道:“应该的,请皇兄放心。” 端王喝了杯酒,便再次斟满,向康王的方向走去。 诸位皇子之中,康王年纪最长,即便他如今已经是嗣王,他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 以往每次向康王敬酒之时,端王的心中都很不是滋味,但此一时彼一时,这次他的心中却十分舒爽,走上前,说道:“我敬王兄一杯……” 康王看着他走过来,身体下意识的躲闪,脸上浮现出一丝惧色。 端王见此,表情微怔,随后心中就浮现出一丝难以名状的快意,他和康王争夺了这么久,何曾见他在自己面前如此狼狈过? 他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康王,举起酒杯,再次问道:“皇兄?” 康王这才回过神来,颤抖的端起酒杯,说道:“好……” 端王距离他极近,听出了他声音的颤抖和身体的抖动,心中更为快意。 正要端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康王却因为抖动的太过剧烈,不小心洒落了杯中的酒水。 酒水一部分洒落在地上,另一部分洒在了端王的鞋子上。 端王愣在原地的时候,康王面色一白,竟是直接跪伏在地,惊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他跪在端王面前,使劲的用衣袖擦拭端王被打湿的鞋面,身体颤抖不已。 端王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急退几步,震惊道:“你干什么……” 皇子公主们看着这一幕,皆是面露震惊之色,几名妃子则是面色错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上方,陈皇已经站起身来,目光望向端王,厉声道:“铭儿,你在干什么!” 端王面色呆滞,怔怔道:“我,我也不知道,皇兄他……” 康王跪在地上,转过身,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已经渗出血渍。 他看着陈皇,高声道:“父皇,我不是故意将酒洒在皇弟鞋子上的,求您饶了我,饶了我吧……” 殿中跳舞的舞姬们早就吓坏了,停下了动作,惊慌的站在一旁,殿内侍奉的宦官宫女也都低下头,不敢发出声响。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康王的夺嫡之路彻底失败,历史上因为夺嫡失败而死的例子数不胜数,康王担心被端王谋害在封地,惊惧之下,险些在王府悬梁自尽,虽然被救下来了,勉强能留在京师,但显然也成为了惊弓之鸟。 只是因为不小心将酒洒在端王的鞋子上,就惊惧的跪地擦拭,扣头请罪,足见他对端王的恐惧有多深。 想到一个月前,康王还是端王的头号大敌,争夺储君的热门人选,朝夕之间,竟沦落到这般田地,也真是让人唏嘘…… 陈皇看着跪在地上,不停扣头的康王,面色阴沉,缩在袖中的拳头紧握,怒道:“谁要治你的罪了!” 他撇了一眼端王之后,看向身边的宦官,说道:“将康王带到太医院救治……” 两位宦官应了一声,急急忙忙将康王搀扶下去,端王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色极为尴尬。 陈皇看了他一眼,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你先下去吧。” 端王坐回原位,看着阴着脸的陈皇,心中暗骂一句,康王刚才对他跪拜的举动,明显已经引起了父皇的不满,谁能想到,他现在居然变成了这等胆小之辈…… 发生了刚才的插曲之后,家宴还在继续,但氛围却显然冷了下来。 “铭儿。” 某一刻,陈皇目光忽然望向端王。 端王立刻站起身,说道:“儿臣在。” 陈皇看着他,说道:“武举一事,交给睿儿去做吧,朕还有别的差事给你。” 武举是他极为重视度一件差事,就这么交给了怀王,端王心中极为不甘,却也知道这是父皇对他不满的宣泄,面色变了变之后,最终只能咬咬牙,低头道:“儿臣遵旨。” 端王沉下脸坐回原位的同时,已经处理过伤口,走出太医院的康王,脸上却没有了刚才的惊惧,反而浮现出一丝讥讽…… 第六百四十六章 敲打 皇室今夜的家宴举行的仓促,结束的也仓促,发生了中间的那段小插曲之后,最终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顶 点 x 23 u s 端王和康王本是兄弟,因为皇位之争,如今一人高高在上,一人成惊弓之鸟,对于其他人也有警醒作用。 以端王的无情,对康王如此,日后继承大统,又会如何对待其他的兄弟,包括宫中的妃子,甚至是陈皇自己,都要思考这个问题。 宴会之后,诸人各自退去,陈皇面色难看,任谁也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不好。 他阴着脸,沉声道:“还没有成为皇帝,就如此对待兄弟,等到他继位了,是不是要连朕也一起除掉?”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敢回答他,陈皇沉着脸想了一会,开口道:“通知尚书省,这次文举,以吏部为主,礼部为辅,怀王监察……”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些安排,是对端王和唐家的敲打,魏间轻叹口气,低声道:“遵旨……” …… 京畿地区的科举还有几日就要开始,陛下却在这等关头,颠倒了负责科举的主辅部门,改为以吏部为主,礼部为辅,这绝不是陛下心血来潮随意为之,其中深意显而易见。 端王刚刚除掉了最大的威胁,几乎是坐稳了储君的位置。 但这个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至少在他成为皇帝之前,越发的要低调行事,端王借着武举之便,拉拢朝中重臣,招致陛下不满,将原本属于他的差事让给了怀王,甚至连礼部唐家都受到了波及。 这是陛下对他的敲打,而且是很严厉的敲打。 目的在于提醒和告诫他,他还不是皇帝,若是还这么肆无忌惮,这皇位,或许就轮不到他坐了。 …… 端王府。 端王的表情显得十分郁闷,原以为没了康王,他在朝中做事,便再也没有了什么阻碍,谁想到连他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功劳,都要拱手相让,白白便宜了怀王。 唐琦抿了口茶,说道:“康王已成嗣王,不可能和殿下争什么了,殿下可以继续和以前一样,不做不错,康王不就是这么失败的?” “本王做什么了?”端王一脸的郁闷,说道:“本王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洒了酒,也是他自己跪下的,父皇怪我做什么?” 唐琦看着他,问道:“康王真的怕殿下怕成那样?” “我还能骗你不成?”想到康王昨天惊惧的样子,端王心中还是有些舒爽的,但舒爽过后的后果却让他难以接受。 唐琦沉思片刻,说道:“当日他寻死强留京师,就已经是出乎意料,昨夜之事,表现的也有些过分……” 他看着端王,说道:“如果不是真的被殿下吓破了胆,就是他还贼心不死,觊觎那个位置……” “就凭现在的他?”端王笑了笑,说道:“舅舅以为,他还有机会吗?” 康王已经成了嗣王,而且身边已经没有了多少势力,身上又有抹不掉的重大污点,继位无望是事实。 “总归是要小心些。”唐琦看着他,说道:“殿下还不懂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也摸不透陛下的心思,就不要再做什么了,我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便不会出什么大的差错。” “本王知道了。”端王点了点头,随后才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昨夜他明明也什么都没有做,不还是被父皇警告,就算是他不做,还是有些人会主动的招惹上来…… …… 自康王亲王之位被罢黜之后,府上的谋士也全都离开,他自裁未果,被人救下来之后,便遣散了王府的大部分家仆,整日待在王府,从不出大门一步,似乎是真的心灰意冷,打算在京师做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闲散王爷。 康王府。 康王头上缠着纱布,站在院内,听着一名下人的汇报。 那人站在康王身后,躬下身,恭敬说道:“回殿下,属下已经打听清楚了,武举一事,陛下已经全部交给了怀王,文举也夺了礼部的权,吏部顶了上去,所有人都说,这是陛下在敲打端王,敲打唐家……” 康王表情无喜无悲,只是有些遗憾的说道:“倒是便宜了李睿……” 他看着那下人,问道:“徐先生呢?” 那下人道:“先生出门去了。” 康王目光望向墙外的天空,喃喃道:“先生所料果然不错……” 京师,主街之上。 身着青衣的中年文士穿行在茫茫人流中,缓缓的踱着步子,时而在街边上小摊上停下,看看货物,与摊主闲聊几句。 行至某处书画摊前时,他拿起一把扇子看了看。 摊主是个衣着寒酸的年轻人,笑看着他,问道:“先生看中哪一款了?” 中年文士看着他,问道:“这款怎么卖?” 那摊主道:“三文一把。” 中年文士继续问道:“十文三把卖不卖?” 摊主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之色,说道:“看在先生是老顾客的份上,亏本卖了……” 中年文士从袖中取出十文钱,放在桌上,说道:“拿三把。” 那摊主取了三把扇子,包起来,递给他的时候,小声道:“康王是怎么回事?” 中年文士淡淡道:“不知道。” 年轻人沉着脸道:“康王府只剩你一个谋士,你会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中年文士道:“他现在还不信任我。” 年轻人道:“你觉得我会信,还是觉得大人会信?” 中年文士淡淡道:“既然你们不信,我离开康王府就是了。” 年轻人面色一变,立刻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你继续留在康王府,有什么事情,立刻通报……” 中年文士收起扇子,看了他一眼,说道:“告诉你们家大人,若是端王自己作死,将皇位亲手推出去,可怨不得别人……” 这端王府的谋士面色复杂,端王这几日是有些得意忘形,做事仅凭自己,不询问他们这些谋士,因此才有今日陛下的打压。 他看了一眼那中年文士,低声道:“多谢徐先生提醒……” …… 端王被敲打的事情,还是唐宁第二天早上从赵蔓口中得知的。 昨天康王在家宴上对端王下跪,宴席不欢而散,后来就有了那些事情。 赵蔓的表情有些复杂,说道:“端王皇兄真的那么可怕吗,昨天康王皇兄只不过是不小心将酒洒在他的鞋子上,他就吓得跪在地上,用袖子为他擦拭,还求父皇饶过他,将头都磕破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他可不是被吓的。” “啊?”赵蔓疑惑的看着他,问道:“那是为什么?” “虽然昨天被吓到的是康王,但是最终吃亏的可是端王。”唐宁看着她,说道:“昨天的事情之后,你的父皇将原本应该是他负责的武举交给了怀王,这就是对他的敲打。” 赵蔓看着他,难以置信道:“难道康王王兄是故意的?”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不止昨天,他连上次自缢,多半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留在京师捣乱……” 赵蔓一脸的难以置信,喃喃道:“这怎么可能,人的心机有这么深吗?” “你不知道,他们这些玩阴谋的,心都脏……”唐宁将她揽在怀里,说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你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我保护你……” 第六百四十七章 惺惺相惜 唐宁不得不承认,康王这一手,玩的十分漂亮。 昨夜他在皇室家宴上的表现,本质上还是博同情,但比起之前的自缢,这次的手法无疑是高了一个档次。 他先将自己摆在了一个极为弱势的位置,又将端王捧的很高,同是皇子,地位却截然不同,这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落差,一个足以让陈皇警惕的落差。 这也是端王失去了操持武举的机会、唐家的礼部在文举上由主变辅的原因所在。 端王还不是太子,他若是太过张狂,必然会硬来陈皇的敲打。 唐宁奇怪的是康王的行为,和之前大不相同。 一个人的性格可能会在短时间内发生突变,但智商不会。 尤其是昨夜的苦肉计,除了考验演技之外,还要考验智计,康王的智慧还达不到这个层次,背后一定有高人指点。 这对唐宁来说是一件好事,聪明的康王才能牵制住端王和唐家,可以为他省去许多事情。 …… 唐家。 陛下今天早上的两道命令,一道将端王的功劳送给了怀王,另一道将唐家踢出了文举,端王以及唐家,可谓是刚刚扬眉吐气,就遭到了迎头的一棒,又将他们打了回去。 “姓徐的到底在干什么?”唐琦眉头紧锁,说道:“这种手段,怎么可能是康王自己想出来的,当初他自缢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这一次更是显而易见……” 一名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站在他的身旁,说道:“回大人,徐先生说他不知道,并且告诫端王殿下,不要轻举妄动。” 唐琦看向唐淮,问道:“姓徐的此人到底能不能相信?” 唐淮轻轻摩挲着右手食指和中指,摇头道:“康王已是嗣王,除了造反,不可能有机会再染指皇位,姓徐的是聪明人,他不会看不明白这一点,暂且再观望观望吧……” 唐琦皱眉道:“那武举的功劳,就这么白白的交给怀王了?” “这是陛下的意思,谁能改变?”唐淮看了他一眼,平静的说道:“至于怀王,你无须担心,陛下的皇位哪怕是轮到润王,也轮不到他,他只是陛下借机敲打端王的工具而已……” 唐琦思忖片刻,才道:“怀王不用担心,但康王那里,还是要提防提防,以免他狗急跳墙……” …… 端王被踢出了武举决策队伍,自有怀王接任,武举还是按时举行。 三年之前,唐宁参加科举,三年之后,却已经成为了科举的考官。 往年武举的热度,连文举的十之一二都不如,但今年却不同,朝廷格外重视此事,又扩大了武举的规模,有意宣传之下,今年的武举,热度较之文举,还有所超出。 今年武举的地点,选在了左骁卫的校场。 陈国立国已有数十年,武举却是在十多年前才确立的,之前军中的重要位置,都是要勋贵子弟担任,这些年陈皇削掉了不少爵位,才有位置空缺下来。 武举的考试内容,也比文举简单,程序更加简洁。 第一关考射术,有平射,步射,骑射,靶子也分静止靶和移动靶。 平射一关,考生射出三箭,需要三箭全中才能晋级,步射需要三中二,骑射只需三中一,任何一关不满足要求的,直接淘汰。 当然,射术只是第一关,之后还要考马枪,测力,军事谋略等等,种类繁多,京畿道约有数千考生,能留下的,不过数十人。 但这数十人,若是不死在战场上,前途可比那些文进士好多了。 此时正值西北之乱,若是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挣得一个爵位,便是荫及子孙的事情,能一举踏入京师的权贵圈子。 文官凭才能治国,而武官的功勋,都是用命拼出来的,这也是朝廷对于武将特别优待的原因。 武举的流程简单,不用一份份的批阅试卷再排出顺序,淘汰制的方式,使得考官的任务要比文举的考官轻得多。 唐宁要做的,就是看看比试过程中有没有人作弊,或是考官有没有包庇不公等行为。 他有些无聊的看着考生展示射术,某一刻,看到怀王从前方的席位上站起来,向他的方向走来。 他看了看怀王,说道:“殿下有事?” 怀王微微一笑,说道:“有件私事,想请唐大人帮个小忙。” 唐宁道:“殿下但说无妨。” 怀王道:“天然居有一道秘制糕点,名为七巧百合酥,不知唐大人可否和四夫人商量商量,将这七巧百合酥的秘方卖给本王。” 唐宁看着怀王,诧异道:“殿下说的私事,就是这个?” 怀王笑了笑,说道:“不瞒唐大人,怀王妃极喜欢这道糕点,本王曾遣人去天然居询问,却被告知此秘方并不外传,只能求助唐大人了,苏姑娘是你的夫人,也是天然居之主,希望唐大人能行个方便。” 唐宁有些意外,怀王这个王爷的存在感虽然不高,但大小也是个亲王,他若是想从天然居讨一个秘方,只需要一道命令,是再也简单不过的事情,居然要迂回曲折的找到自己,足见他行事之低调。 身为亲王,为了王妃的口腹之欲,居然向他开这个口,唐宁心中对于怀王的印象,顷刻间便提升了许多。 宠老婆的男人,一般都不是什么坏人。 此刻,他甚至和怀王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他看着怀王,笑道:“小事一桩,说什么买不买的,太见外了,我回去问问夫人,明日给殿下将秘方带来。” 怀王笑了笑,说道:“买卖就应有买卖的规矩,唐大人放心,本王不会少付银子的……” “既然怀王殿下非要给,那下官也只好收下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殿下觉得十万两如何?” 怀王表情一怔,唐宁笑了起来,说道:“开个玩笑而已,殿下不必当真,如果殿下非要给,那就十两银子吧。” 他话音刚落,不等怀王回答,忽然抬起手,直向怀王的面前而去。 怀王下意识的偏过头,一只手臂微微抬起时,唐宁将射向他脑后的一支流矢抓住,扔在地上,看向怀王,说道:“刀剑无眼,殿下在校场上要小心,尽量不要背对校场……” 怀王看了看地上的箭矢,放下袖中微微抬起的手掌,笑道:“多谢唐大人。” 他的身后,已经有一名面色苍白的考官跑过来,惊慌道:“殿下,唐大人,你们没事吧……” 怀王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你去忙吧。” 不多时,身后便传来了那考官暴怒的声音。 “这么远都能射偏,你的考引是买来的吧,马上给我滚,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那考生委屈道:“我,我还有一次机会……” 那考官暴怒道:“滚,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在这里,信不信本官让人打断你的腿!” 唐宁看着那考生一溜烟的跑了,目光望向怀王,似有深意,随口问道:“殿下习武?” 怀王笑了笑,说道:“习过一点。” 唐宁没有再问,看了看天色,说道:“时辰不早了,今日的比试马上就要结束,下官先回去了,夫人还在等我吃饭呢……” 怀王点了点头,说道:“本王也要走了,回去晚了,王妃会怪罪……” 两人的目光对视,然后相视一笑,各自离开。 第六百四十八章 警觉 怀王这个人,有意思到了极点。顶 点 x 23 u s 他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却没有一点亲王的架子,只有一位对她百依百顺的王妃,为了一道她喜欢吃的糕点,便可以拉下面子求助于他,丝毫不在乎什么皇家的威严。 而且,他看去和自己一样弱不禁风,但从他刚才的反应来看,他的身手不在唐宁之下,甚至比他还高上一些。 至少,唐宁自己还做不到像怀王那么收放自如,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也就是说,他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实际上,却可能是一只择人而噬的猛虎。 “习过一点……”唐宁扯了扯嘴角,怀王若只是习过一点武,他就敢将刚才那支箭吃下去。 谦虚也许有度,过分自谦的人,不是真的不行,就是心机深沉到了极点。 吏部侍郎孙迁走过来,看着唐宁,震惊道:“唐大人竟能空手接住流矢,以大人的身手,若是参加武举,夺个武状元也不在话下吧……” “孙大人过誉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也就是稍微练过几天而已……” …… 唐宁不等今日的比试结束就离开,的确是要回家吃饭。 上辈子他一个人久了,如今则非常享受这种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 吃过饭,唐宁和苏媚出门散步,提起怀王的请求时,苏媚挑了挑眉,看着他,问道:“怀王?”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他说怀王妃喜欢吃天然居的七巧百合酥,让人问问你秘方,他想买过去。” 苏媚狐疑道:“只有这个?”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只有这个。” 事实上他刚才也诧异了好一会儿,毕竟,像他这样为了老婆可以拉下面子的男子,京师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 苏媚想了想,说道:“七巧百合酥的秘方倒是没什么,我担心他还有什么别的企图,怀王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疑点,我始终看不透。” 唐宁问道:“什么疑点?” 苏媚道:“没有疑点。” 唐宁有些无语的看着苏媚,说道:“你刚才还说有的。” 苏媚看着唐宁,解释道:“他最大的疑点,就是他身上没有疑点,不管是朝中的文武官员,还是康王端王,或多或少,都能查出一些把柄,但怀王没有,他平日里深居简出,天然居对他的记录很少,找不出任何疑点。” 她想了想,又道:“而且,这次康王和端王之争,看似康王失败,端王得益,但其实他得到的都是一些虚名,康王原先掌控的朝中部门给了怀王,武举也由他负责,他得到的,全都是些实质性的好处……” …… 听苏媚这么一说,唐宁也意识到,在康王和端王的争斗中,怀王堪称是捡漏之王。 他初来京师时,怀王还只是一个只会说“端王兄说的对,康王兄说的对,两位王兄说的对”的咸鱼,在朝中没有任何根基和势力,三年之后,他的手中,却已经掌控了这么多的资源…… 苏媚看着他,说道:“怀王这个人不简单,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小心一点。” 唐宁笑了笑,说道:“知道了。” 苏媚在这方便的嗅觉,比他还要灵敏的多,唐宁虽然是一家之主,但很多时候,也会屈从于她的决定。 这是因为他经过仔细考量之后,往往会发现苏媚说的才是对的,反而唐宁自己,有时候会单以义气用事。 两人走着走着,走到某处地方时,同时停下脚步。 这个地方很熟悉,前面便是红袖阁后院,唐宁抬头望了望,发现他之前居住的房间,窗户还是虚掩着的。 在那扇窗户里面,存留的是他们初识时的许多回忆。 苏媚对他妩媚的一笑,问道:“要不要上去看看?” …… 唐宁第二天起晚了,导致晚了一刻钟才到骁骑营。 怀王看着他,说道:“唐大人的精神看起来欠佳,难道昨天晚上睡的不太好?” 怀王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是他也有三位妃子,先是被其中的一位压榨过之后,晚上回去还要被另外两位压榨,也不会睡的很好。 当然,现在的他,已经比之前好上太多了。 他将一个信封递给怀王,说道:“这是七巧百合酥的秘方,殿下收好了。” 怀王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他,说道:“谢了。” 唐宁收下银子,坐回自己的位置。 武举的考官原本都是坐在最前面的,这个地方理论上是百分百安全,但自从昨天的事情之后,他们就将位置又往后面移了数丈,并且在考生身后放置了一个木制的屏风。 京畿地区有数千人报名武举,左骁卫的校场很大,可以分出数个区域同时进行,五六日的时间,就能结束武举的第一轮。 唐宁和怀王依旧是在今日的比试结束之前,稍早一些离开。 回到家里时,他意外的看到了陆雅。 陆雅和安阳郡主以前常来唐家,自从萧珏离开之后,陆雅来这里的次数就少了,而那次的事情之后,安阳郡主就再也没有来过。 书房之内,唐宁看着陆雅,问道:“陆姑娘找我有什么事情?” 陆雅看着他,说道:“我想要参加武举。” “你?”唐宁诧异的看着她,陈国不管文举武举,都是不允许女子参加的,除非他女扮男装,但即便这样,入伍要进行严格的检查,她过不去那一关的。 陆雅看着他,说道:“陈国有女子参加武举的先例,数十年前,征战沙场的女将数不胜数,以前可以,现在为什么不可以?” 唐宁倒是知道她说的事情,数十年前,草原大举进攻,陈国将门男儿死伤无数,无人可用,到了最后,为了保卫国土,将门中的女子,也纷纷披甲出征,艰难的打赢了那一场卫国之争。 唐宁知道她是想要见萧珏,想了想,说道:“我试试吧,不过陛下会不会同意,我就不知道了。” 陆雅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唐大人了。” …… 御书房,陈皇合上手中的折子,看着唐宁,摇头说道:“让女子去前方拼杀,是我陈国的耻辱,陈国的男人还没有死绝,轮不到女人冲在前面,这件事情,不用再提了。” 这件事情,其实就是陈皇点点头的事情,他不同意,唐宁也没有办法, 只是陆雅想要和萧珏在前方并肩作战的想法,注定要落空了。 …… 京师,某处园子。 今日是安阳郡主举办的一次游园会,参加的都是京中的名门闺秀,陆雅失神的坐在角落里时,安阳郡主走过来,调笑的问道:“怎么,又想你家萧珏了?” 陆雅叹了口气,说道:“那件事情,陛下没有同意。” 安阳郡主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帮你想想办法?” 陆雅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连唐大人都没有办法,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 安阳郡主怔了怔,问道:“哪个唐大人?” 陆雅道:“自然是唐侍郎了,他昨日才帮我问过陛下,陛下没有同意,就不用再麻烦安阳姐姐了。” 想到唐宁,安阳郡主脸上露出怒色,说道:“这是什么话,姓唐的能办到的事情,我安阳也能办到,姓唐的办不到的事情,我安阳照样能办到,你放心,这件事情交给我了!” 第六百四十九章 道听途说 郡主府。顶 点 x 23 u s 福王的封地虽在京师之外,但福王与陈皇两兄弟关系和睦,福王时不时的会被召回京师,这两年陈皇为了方便起见,更是留他常住京师,京中不方便再修建一个福王府,福王与福王妃,就住在安阳郡主府。 午膳时间,福王为王妃夹了口菜,说道:“尝尝这个,这是本王让厨子新学的,尝尝味道怎么样。” 夹完了之后,见安阳郡主望着他,福王想了想之后,也在她的碗里夹了些菜,说道:“你也尝尝,别尝太多,这是给你母妃做的。” 安阳郡主将筷子放下,生气道:“父王眼里只有母妃,还有我这个女儿吗?” 福王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父王眼里有没有你不重要,只要你未来的郡马眼里有你就行了。” 福王妃看向安阳郡主,接口道:“你说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让你考虑的郡马人选,你一个都不满意,你倒是直说你看上哪家的青年才俊了,我们直接求陛下赐婚还不成吗?” “什么青年才俊,都是徒有其名罢了,不提也罢……”安阳郡主糊弄过这个话题,目光望向福王,说道:“父王,我有件事情求你。” “要银子没有。”福王看都没看她,开口道:“再办什么宴会,你就自己想办法……” “难道父王眼里就只有银子吗?”安阳郡主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这次求父王的,可是正经事情……” …… 皇宫。 陈皇刚刚与福王下了局棋,以多一子取胜,心情愉悦,走出大殿,指着殿前的广场,笑道:“朕还记得,当年我们几个,不好好读书,偷偷跑出来,就是在这片广场上打闹,被父皇发现,罚跪在宗庙里,多亏了你藏在袖子里的鸡腿,我们两个才挨过了那个晚上,几位王兄可就惨了,半夜就饿晕了过去……” 福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纸包中是一个鸡腿,他自己咬了一口,又递给陈皇,说道:“皇兄要不要来一口?” “你的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陈皇笑了笑,接过鸡腿,咬了一口,说道:“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 福王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笑道:“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这一口。” “是啊,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陈皇目光望向皇宫之外的天空,说道:“二王兄的忌辰快到了吧?” 福王想了想,点头说道:“还有半个月。” “朕看着前面的广场,就像是看到了我们小时候嬉笑打闹的场面,看到了几位死去的皇兄……”陈皇望着前方的广场,沉默片刻,许久才开口道:“你说,若是王兄们还在,那该有多好,我们闲时可以下下棋,散散步,想来父皇在九泉之下,也会开心的。” 福王低下头,轻叹口气,没有开口,陈皇收回视线,长叹一声,说道:“朕担心朕的皇子们,也会走上和几位王兄一样的道路,这难道注定是皇室无法逃脱的命运?” 福王笑了笑,说道:“皇兄多虑了,几位皇子性情纯良……” “性情纯良?”陈皇冷哼一声,说道:“你说这句话,朕都不信,你信不信,若是朕现在让诚儿回封地,不出半年,他就会因水土不服死在朔州?” 福王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说道:“怀王和润王,性情都很温良。” 陈皇道:“睿儿从小就是那样,对任何事都不冷不热,圆儿,圆儿的年纪还小,有淑妃在身边教导,心性纯良,朕心甚慰,希望他能一直如此……” 福王见陈皇面色暗淡,知道刚才重提往事,让他想起了数十年前一些不好的往事,转移话题道:“这些日子,京中倒也出了一些新鲜事……” 陈皇也不欲再提起往事,转而问道:“什么事情?” 福王笑了笑,说道:“京中的将门子弟,大都去了西北,这次逢着武举,一些将门女子,也吵着要效仿先辈,建功立业,上阵杀敌……” 陈皇摆了摆手,说道:“她们瞎胡闹,就让她们闹吧,打仗是男人的事情,还轮不到女人冲到前面。” 福王笑了笑,说道:“臣弟也是这么觉得的。” …… 郡主府。 福王看着安阳郡主,摊了摊手,说道:“陛下不同意。” 安阳郡主看着他,说道:“父王问了?” “当然问了,父王还能骗你不成?”福王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件事情,你就别掺和了……” 安阳郡主咬牙道:“我就不信了,他办不到的事情,我一定能办到!” 福王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安阳郡主对他挥了挥手,说道:“我出去一下,晚上不用等我吃饭了……” …… 京师,杨府。 杨家在京师权贵中,并不显赫,家中无人从军,也无人从政,人丁凋落,算是没落到极点的贵族。 即便没落至此,但哪怕是京中的顶级将门,也不敢在杨家门前造次。 稍微有些阅历的权贵都知道,杨家也曾经辉煌过,数十年前,杨家一门男丁,皆死在了战场之上,一代将门,自此断了香火,即便如此,杨家也没有退缩,没有了男丁,杨家的女子便顶了上去,在战场上陷阵冲锋,英勇不输男儿,杨氏女将,曾一度坐上了大将军的位置。 那个年代,是这些女将,撑起了整个国家,即便是几十年过去,她们仍旧被人们所铭记,先皇在世时,对她们也恭恭敬敬的,更何况是京中享受她们余荫的后辈? 今日,门庭向来冷落的杨府门口,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下。 安阳郡主从马车上跳下来,走上前,敲了敲门,许久,一名老妇才缓缓的打开门,看到她时,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笑道:“郡主又过来陪将军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安阳郡主笑盈盈的从杨家出来,说道:“去赵家。” 和杨家一样辉煌过的家族还有不少,赵家便是其中一个。 …… 皇宫。 宫门口的守卫正在尽职的值守,三辆马车忽然在宫门口停下,三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在仆人的搀扶之下,小心的从车上下来。 守卫见到这三位老妇人时,眼睛同时瞪得滚圆。 三位老妇人他们是第一次见,但她们所穿的衣着,已经将她们的身份表露无遗。 这是京中仅有的几位,连陛下都要客气对待的老祖宗了。 一名老妇人走到宫门口,看着那守卫,说道:“我们要见陛下。” 御书房。 陈皇将一封折子扔在旁边,摇头道:“她们胡闹,这些御史也跟着胡闹,陈国若是需要女子上战场,朕的面子往哪里搁?” 他看着魏间,说道:“告诉尚书省,以后这样的折子,不用往朕这里送了。” 他话音刚落,有一名小宦官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躬身道:“陛下,杨家,赵家,齐家的三位老将军求见。” 陈皇看着他,诧异道:“京中有这几位老将军吗?” “我们几个老不死果然是老了,老到连陛下都忘记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陈皇看着出现在御书房门口的三名老妪,怔了一瞬之后,便立刻走上前,说道:“三位老人家怎么来了,来人,快快赐座……” 三人落座之后,一名老妪看着陈皇,说道:“我们只是听说,陛下瞧不起我将门的女子,认为她们在战场上不如男儿,不允许她们参加武举,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陈皇表情一怔。 这句话他对谁都可以说,唯独不可以对这三位说,他也没有资格对她们说。 “道听途说,这绝对是道听途说!”陈皇面色一变,看着三人,说道:“谁说女子不如男,没有像三位这样的女中豪杰,就没有今日的陈国,朕怎么会瞧不起女子?” 他从桌上拿起一封奏章,笑道:“朕正准备同意这位御史的提议呢,三位老人家就过来了,魏间,你去将这折子交给怀王,让他立刻安排……” 第六百五十章 麻烦上身 亲自送走了陈国的三位传奇,陈皇回到御书房,坐回自己的位置,长舒了口气。顶 点 x 23 u s 论资历,论战功,这三位虽然是女子之身,但却不输给将门的任何一位老将军,她们三人,是上一个时代,硕果仅存的几人之一。 为了将敌人阻挡在关外,杨家满门忠烈都死在了战场,只留下她们,终身未嫁,死守家族,这样的人,朝廷给她们再大的殊荣都不过分。 她们是真正的巾帼英雄,即便他是皇帝,也不会不顾这几人的感受,除非他想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然而这又和他的本意有所违背,陈皇拿起一封奏章,有些郁闷道:“这些女子,不在家中绣花,非要跑到战场上去做什么,刀剑无眼的,她们以为战场很好玩吗?” 魏间站在他的背后,笑着说道:“陛下应当高兴才是,将门男子悍不畏死,女子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百姓将家中的壮丁送入军中,陈国上下齐心,再强大的敌人也能战胜,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陈皇点了点头,有些欣慰的说道:“若是能举国一心,还用畏惧什么草原和西域?” 他看着魏间,说道:“既然如此,不妨单设女子武举,与试者不限于将门,但凡身家清白者,皆可应试,这样便没有人会说朕一味的偏袒将门了。” 魏间笑了笑,说道:“陛下英明……” …… “真香”果然是人类的三大本质之一,陈皇昨天还语气坚定的表示,陈国的男人不死绝,就不让女人上战场,今天就命令怀王单独开设女子武举,并且尽快督办。 女人当将军征战沙场,在别的地方或许罕见,但陈国是有这个先例的。 数十年前,陈国遭遇外敌入侵,险些亡国之时,是这些巾帼英雄站了出来,奉献出青春和热血,挽救时势,那以后,京师女子,尤其是将门女子的地位,便有了大幅度提升。 这也是在男尊女卑的观念依然是主流的情况下,京师为什么还会出唐水和陆雅此等魔女的原因所在。 谁敢瞧不起将门女子,会被所有人戳脊梁骨,没有上一代的女将军抛头颅洒热血,哪有他们现在享受的安稳? 到如今,民间还有关于“女将军”的戏文存在,巾帼英雄的形象,也频繁的出现在市井间流行的文艺作品中,这是陈国独有的一种特色。 陈皇这个人,虽然性格上有缺陷,但做皇帝,还是合格而且开明的。 陈国曾经有过女将军,但女子武举还是开天辟地头一次,这件事情,一定会被民间的腐儒抨击,他在下这道旨意的时候,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不过,无论有多少人抨击,这种布告天下的圣旨,是不可能收回去的,也就是说,最多半年,陆雅就可以和萧珏并肩作战,也算是达成所愿。 唐宁在心中为怀王默哀了一瞬,女子武举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没有先例可以遵循和借鉴,一切都要从头来过,他又要负责武举,还要监查文举,又忽然多了这件差事------经此一事之后,估计他就会深刻的体会到,还是当一条什么事情都不用管、什么事情都不用干的咸鱼好。 武举的第一轮已经快要结束,仅这一轮,就要淘汰大半的考生,以后的每一轮,时间都会大幅缩短。 幸亏武举一事,陈皇没有让他负责,唐宁每天只要过来刷了脸,按时打卡回家就行。 “唐大人,留步。”武举最后一日,唐宁刚刚走出骁骑营,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 唐宁回过头,看着走过来的怀王,问道:“殿下还有什么事情?” 怀王看着他,笑问道:“唐大人近来忙不忙?”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还行,不太忙。” “不忙就好。”怀王笑了笑,说道:“本王要同时负责武举和文举,父皇昨日又下了筹办女子武举的差事,奈何本王只有两只手,忙不过来这些,这女子武举一事,不如交给唐大人如何?” 唐宁揉了揉耳朵,问道:“殿下刚才说什么来着?” 怀王重复道:“关于女子武举……”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是这一句,是前一句。” 怀王想了想,说道:“唐大人近来忙……” “忙,非常忙。”不等怀王说完,唐宁便摆手说道:“工部的事情,吏部的事情,还有骁骑营的事情,再加上武举,忙的连陪夫人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殿下还是另找其他人吧……” 他正要离开,却被怀王抓住衣袖,怀王看着他,说道:“唐大人不再考虑考虑,将门之中,可是有不少姿色绝佳的巾帼女子……” 唐宁诧异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怀王道:“唐大人不准备在其中找五夫人六夫人吗?” 怀王这么说就过分了,他堂堂左骁卫将军,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唐宁看着他,反击道:“所以这件事情殿下去做再好不过了,殿下成亲这么久,也没有一儿半女的,不考虑考虑纳几位侧妃吗?” 怀王看了看他,笑道:“唐大人有四位夫人,不也没有?” “------” 唐宁没有孩子是因为他在陈国待不了多久,小如小意她们年纪又太小,没有安定下来之前,他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怀王就不一样了,他成亲这么多年,还没有孩子,可能只是因为他不行。 “父皇让本王全权负责武举事宜。”怀王看着他,说道:“这是命令。” 这条咸鱼居然以权压人,唐宁看着他,气愤道:“你他……” 怀王眉梢挑了挑:“嗯?” 唐宁深吸口气,平复心情,笑着说道:“殿下要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妨直说,萧小公爷硬不起来我都能治,怀王殿下生不出来儿子,或许也有办法……” 一名路过的校尉脚步顿住,诧异道:“怀王殿下生不出来儿子?” …… 唐宁要负责女子武举的事情,和怀王生不出来儿子的事情,同时在骁骑营传开了。 平白无故多了一件不属于自己的麻烦事,唐宁自然郁闷,走回家中的时候,唐夭夭和小小走过来,唐妖精看着他,问道:“听说女子也能考武状元了?” 唐宁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问道:“你想干什么?” 唐夭夭道:“我要去玩!” 小小抓着他的手臂,说道:“哥哥,我也想去。” 唐宁正为这件事情烦恼,闻言挥了挥手,说道:“武举又不是让你们玩的,别闹。” 唐夭夭皱起眉头,看着他,说道:“你不让我们玩,以后就别和我睡。” …… 唐夭夭都用这个来威胁了,唐宁除了答应,只能答应。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家伙给陈皇提的建议,这分明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许久不见的安阳郡主出现在他的面前,问道:“怎么样,我比你更有办法吧?” 唐宁看了她一眼,问道:“什么办法?” 安阳郡主有些得意的说道:“是我让几位老将军去宫里劝陛下,陛下才答应开设女子武举的……” 唐宁看着她,恍然道:“原来你就是那个缺……” 安阳郡主柳眉竖起,问道:“缺什么?” 第六百五十一章 崭露头角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x23us.com” 他又不蠢,安阳郡主已经用事实证明了她的小心眼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唐宁若是说她缺德,岂不是更进一步的得罪了她? 从之前的赵蔓身上他就发现了,赵家女子都有一种蛮不讲理的天性,不搭理她还没什么,越搭理她,她自己便越来劲,更可怕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些事情可能会跑偏。 比如两人在你来我往的争斗中结下深厚的革命友谊,她们也开始发现唐宁身上数不尽的闪光点,然后假冤家变成真冤家…… 赵蔓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向沉沦的。 当然,唐宁不担心安阳郡主也会和赵蔓一样。 以前的赵蔓,只是有点性子的小公主,并未形成完整的人生观价值观,但安阳郡主不同,唐宁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强烈的控制欲,这种女人注定是居于人上,唐家是容不下她的。 因为唐宁之前得罪过她,她的好胜欲才驱使她促成这件唐宁无法完成的事情,来换取她内心的虚荣。 这个时候,只要顺着她的台阶走下去,她的虚荣心得到满足,也就不会继续在这里找他的麻烦了。 唐宁看着安阳郡主,拱了拱手,说道:“要是郡主肯出面,陛下早就同意了,我对公主的敬仰,真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安阳郡主看着他,沉着脸道:“你还能再假一点吗?” …… 唐宁本来可以清闲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安阳郡主的好胜欲,身上又多了一大堆麻烦。 陈皇久居高位,根本不知道他只需要一张嘴,别人却需要跑断腿。 这件事的起因只是陆雅想要和萧珏并肩作战,京师的将门女子,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抛弃京师优渥的生活,去前方像男人一样为国征战。 更何况,也不是所有的将门女子都像她一样,熟读兵书,自身也有不俗的武力。 倒是对那些人丁不旺,男丁断绝的落寞将门,这道圣旨,给了他们家族延续的希望。 除此之外,陈国之内,还有一些尚武的家族,可以让家中的女子试上一试,为家族博一个辉煌前程。 而这都需要时间,武举已经开始,即便是唐宁用最快的速度,让人通知全国各个州府,地方再审查资格,将人送到京师,也需要几个月甚至半年的时间。 那时候,正好是省试之期。 符合武举条件的女子应该不会很多,倒也不用安排多么繁琐的过程,十天半个月就能从初选到决赛,毕竟这是头一次,所有的章程都无迹可寻,他说什么便是什么。 唐夭夭和小小非要凑热闹,唐宁也无可奈何,她们想玩就让她们上去玩玩,唐宁自然不可能让她们去西北,安排她们止步决赛,也算是给她们一个交代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唐宁格外的忙碌。 工部的事情其实是重中之重,要在最快的时间之内,将陈皇要的一万重骑兵打造出来,并非易事。 左骁卫的训练,吏部的琐事,女子武举的筹备,占据了他很大一部分的精力,等到唐宁终于将所有的事情安排上正轨,才发现年节就在眼前了。 这几个月过去的颇为平静,京畿道的文举和武举都没有意外的圆满落幕,负责的官员们却没有闲着,因为州试结束不久,来年三月初,省试又要到来。 朝堂之上,也是久违的风平浪静。 自康王被罢免之后,就深居简出,不见外客,似乎是真的彻底放弃了人生,京中常有传言,有人在夜里看到康王独自一人在偏僻的酒馆喝酒,直到宵禁前才大醉而归…… 人们总是健忘的,数月之前,康王和端王还是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热议的对象,数月之后,康王便彻底的消失在了他们的口中,偶尔有人提起,也只是唏嘘一声,话题便转移到了别处。 作为胜利者的端王,似乎也并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般,叱咤朝堂,风头无二。 一般而言,皇帝在确立太子之前,会先让他立足功劳,做出一番功绩给朝臣和百姓,如此才能名正言顺的登上东宫之位。 然而这几个月,端王似乎被陈皇有意的边缘化了,他所经手的一些事情,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倒是向来存在感不强的怀王,圆满的完成了陈皇交付的几件大任,在朝堂上得到了陈皇的当面嘉奖,也获得了不少赏赐。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几位成年皇子的身上,自然不知道,润王赵圆已经熟练掌握了二十多道汤的做法,一手熬汤的手艺,堪比宫中御厨。 在汤之一道上,唐宁已经没有什么能教给他了。 瘦了一圈的赵圆站在门口,对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先生,我回宫去了,不然父皇要等急了。” 唐宁看着他离开,转身走回去。 这些日子,陈皇的口味已经被赵圆养刁了,以至于每天批阅完奏章,都要喝一道他亲手熬制的汤才会入睡。 人只要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陈皇喝汤的习惯已经远不止二十一天,对于生活单调乏味的他来说,这已经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与京师相比,西北则显得不太平静。 沙州以西,玉门关外,原本存在的几个西域小国,已经尽归小宛,至此,整个西域,至少有三分之一,都已经落入小宛之手。 小宛国比邻陈国西边,如今已经成为了陈国仅次于草原的大敌,这几个月来,边关摩擦不断,却始终没有大的冲突发生。 小宛这个国家,崛起的非常奇怪,它原本只是西域的一个小国,人口不过数千,却在近两年,准确来说,是在近一年的时间,以不可匹敌的姿态,横扫西域,成为了如今西域最大的霸主。 没有厚积,也就没有薄发,可想而知,在之前这一段漫长的岁月里,这个被人忽视的国家,暗中隐忍壮大了多久…… 与西域相比,草原的冲突,则要大得多。 一统之后的完颜部,虽然没有和陈国正面开战,但大小摩擦不断,几个月的时间里,北边便林林总总发生了数十场大小战争。 陈皇投入了大量的资源在北边,不缺粮草军饷,又有源源不断的新军,这是陈国和草原摩擦数十年里,极少的不仅没有吃亏,反而占据了极大上风的时期。 在这些大小战争中,一些人的名字,也开始绽放出光芒。 凌风,陆腾,刘俊……,这些将门的年轻一代,开始在沙场上崭露头角,但风头最盛的,还要数萧珏。 他在草原这段时间,带兵参与过大小战役十余场,始终保持着不败的战绩,俘虏肃慎人无数,俨然已经成为了一些肃慎小部落的阴影。 …… 皇宫之中,陈皇从批阅前几份奏章的时候开始,便有些焦躁,时不时的抬起头,望向殿门口的方向。 他拿起一封奏章又放下,终于忍不住,问道:“圆儿还没有过来吗?” 魏间从旁走过来,笑着说道:“老奴刚才去看过了,殿下刚刚回宫,应该一会儿就过来了。” 陈皇下意识的抿了抿嘴唇,随后抚了抚已经有些丰腴的下巴,说道:“不知道他今天煮的又是什么汤……” 第六百五十二章 除夕惊闻 陈国这一年虽然是波折颇多的一年,西北之地动乱不停,但整体而言,国库充足,形势安稳,并未显得手足无措,反而游刃有余。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陈皇在前几天,很大方的为陈国的官员都发了年终奖,虽然数额不多,只相当于一个月的俸禄,但这种殊荣,对于大多数陈国官员来说,都是头一次。 内府的一亿两白银,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就算是像陈皇这样败家,也需要败好多年才能败干净。 这几个月里,唐宁陆续收到了不少关于萧珏的消息。 这家伙在前线混的风生水起,打出了不少功绩,很难想象,曾经连硬都硬不起来的萧小公爷,现在居然成了令肃慎诸部闻风丧胆的无敌将军。 前些日子,唐宁写了封信,托兵部的人顺便捎给了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表现的越是出色,就越是会吸引敌人的注意,该收敛的时候要懂得收敛,毕竟对他来说,立不立功的不重要,狗命最重要。 而且,萧珏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立下如此大功,也是因为没有遇到完颜部的主力,他们的敌人,都是被完颜部统一的那些小部族。 让唐宁奇怪的是,位于草原深处的完颜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于陈楚主动的宣战,居然一直都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让外面的那些小部族随便应付应付。 要么是他们不屑应对,要么是他们被什么事情拖住了,脱不开身。 到底是出于哪一个原因,唐宁无从考证,只能提醒萧珏小心驶得万年船,以免他得意忘形,一不小心让萧家从此绝了后。 年节马上就要到了,唐宁也特意放下了手里的一些琐事,陪她们出去,亲自置办置办年货。 唐家每年都会多些人,每年也都比前一年热闹,唐宁甚至能够想象两年后的情形,家里真正的团圆,是离京之后。 当初的三年之约,转眼已经过去了一半。 这段日子里,唐宁从来没有收到过来自楚国的信,他自己寄出去的,也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他也是前些日子才偶然知道,楚国长宁公主亲自领兵出征,早已去了草原。 唐宁不担心她自然是假的,自家娘子不担心难道去担心萧珏,但相较而言,唐宁更相信她的实力。 草原上的局势,暂且还在陈楚的控制之中,京中却不一样了。 端王到底是陈皇最中意的皇子,也是他定下的皇位候选人,因为他之前的猖狂,陈皇曾经打压了他几个月,却也不能一直打压。 定元二年已经快要过去,陈皇在前几日的朝会上,将即将到来的文举主考交给了他,算是对他的重新启用,也意味着以往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端王重新崛起,康王这段时间则很低调,唐宁曾经以为康王留在京师,应该是有什么大的图谋,让丐帮弟子在康王府前后门蹲守了三个月。 只要康王走出王府,唐宁便知道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 可惜他谁也没见,除了一个人喝酒就是一个人看戏,身边甚至连随从都没有带。 喝酒唐宁能够理解,借酒浇愁嘛,他连皇位都丢了,要是还不允许他喝酒,那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但是看戏唐宁就理解不了了,最初一个月,康王几乎天天去勾栏里面,后来似乎是觉得这样麻烦,干脆买了十几个伶人,然后他就整整两个月没有从王府出来。 人在遭受重大打击之后,总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康王受挫之后,想要放纵自己,唐宁更是能够理解,可他理解不了的是,康王买的伶人全都是男人,他买他们回去,总不会是为了和他们学演戏? 当然,男人和男人……,也不是不可以,也不排除康王取向发生变化的可能。 唐宁就知道京中的一些权贵有着这样的癖好,之前朝廷不允许官员狎妓的时候,便有人钻律法的空子,律法规定不允许睡女人,却没有规定不让睡男人,那个时候,京中男妓之风盛行,后来或许是连朝廷也看不下去了,便放宽了对于此事的限制,久而久之,这种风气便得到了遏制。 唐宁不再纠结康王性取向的问题,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去安慰安慰赵嘤嘤。 她今年想留在唐家过年,但除夕之夜,作为未出阁公主的她,是必须要回宫的。 基本上每次这样的场合她都会错过,心中早已怨念满满了。 唐宁从背后抱着她,笑着说道:“你在宫里的时候,如果看到外面放烟花,就知道我在想你了……” 火器营的火药工匠致力于提高火药威力的同时,也不忘捣鼓自己的老本行,唐家放的烟花,是整个京师最盛大,最漂亮的,无论在京师的哪一个角落都能看到。 赵蔓抓着他的手,小声道:“那个时候,我也会想你的……” …… 除夕之夜,唐宁和众女站在院中,望着盛开绽放的烟花时,京中的百姓,也被这一盛景吸引。 即便是在深宫,也能看到外面的烟火,赵蔓坐在位置上,抬头看着窗外,嘴角噙笑,眼中满是欢喜。 以端王为首的诸位皇子,离席上前,对陈皇和太后说了一些吉利话,各自得了些赏赐,这是每年的惯例。 之后便是晚辈向长辈,或是向兄长敬酒的环节,端王虽然是地位最为尊崇的皇子,但礼仪不能乱,他有些忐忑的走到康王面前,端起酒杯,说道:“王兄,我敬你一杯。” 说话的时候,他刻意和康王保持着距离。 上次康王手一抖掉了酒杯,父皇便冷落了他三个月,好不容易才重回朝堂,万事都要小心。 康王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惧之色,却又没有显得太过惊恐,手臂轻颤的端起酒杯,在端王之前,匆匆的将杯中酒饮尽,便立刻坐下。 端王看着他的样子,心中舒了口气,却又有些暗喜。 康王已经不是以前的康王了,再也不是他的对手,仅仅是看到他便吓成这个样子,日后留他一命,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除夕之日,京师没有宵禁,宫门也延迟到很晚才关。 陈皇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酒,有些微醺的时候,便来到淑妃的宫殿,准备歇息。 淑妃亲自帮他脱了外袍,陈皇似是无疑的叹了一声,说道:“希望铭儿能明白这段时间朕冷落他的深意,兄弟手足是用来相互扶持的,不是自相残杀的……”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小宦官匆匆的跑进来,面色惊慌至极,颤声道:“陛,陛下,大事不好了……” 今日本是大喜的日子,陈皇看着他,皱眉问道:“怎么了?” 那宦官惊恐道:“康,康王殿下,遇刺了!” 陈皇身体晃了晃,面色大变,失声道:“你说什么!” 第六百五十三章 无法无天 每到七夕,中秋,除夕,上元这样的节日,朝廷都会允许各部门休沐一至三天,但地方县衙,包括平安县衙和京兆府衙,这种节日,却是最为忙碌的时候。m.x23us.com 寻常日子京师有宵禁,普通人大晚上连出门都不敢,被抓到之后,最轻也是一个杖刑,那些作奸犯科,心怀不轨之辈,也不敢出门为祸。 这就使得官府维护治安变的非常容易。 但这些佳节不同,朝廷取消了宵禁,百姓们难得的能过一次刺激的夜生活,不管有事没事,纷纷走出家门,每到这个时候,京师的大街小巷,游船画舫,都会被挤的水泄不通。 热闹往往代表了乱,不可否认,大部分百姓,上街都是玩乐的,但一些心怀不轨之徒,也在这样的日子里找到了机会。 每到重要节日,京师因失窃或者被抢劫前往衙门报案的,少说也有数十起,一些重大案件,也时有发生。 一年前的元宵佳节,唐家大公子唐被人在上元夜残忍杀害,凶手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一年之后的除夕,康王在从皇宫回府的途中遇刺,性命堪忧,陈皇大为震怒,大过年的,平安县衙、京兆府衙、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原本休沐的几个部门,能调动起来的全都被调动起来了,满京师的寻找凶手…… 陈皇更是愤怒的表示,一旦抓住凶手,即刻凌迟,绝不姑息…… 凌迟之刑,陈国虽然没有废除,但也有许久没有使用了。 这是对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之人才会动用的刑罚。 武烈侯的儿子死了,轻描淡写就能揭过去,唐家大公子死了,京师搜寻了一阵凶手未果,也就不了了之。 但这次不行,这事关皇家的威严,事关体统。 他今天敢杀康王,明天就敢杀端王,后天就敢杀皇帝,杀皇帝就是造反,造反者诛九族,受凌迟之刑,一点儿也不过分…… 京师从来没有发生过皇子遭人刺杀的事情发生,一是这是死罪,没有人敢犯,二是这些皇子身份尊贵,每次出门都会带足护卫,也没有人能下手。 康王是皇子中的例外,自从他倒台之后,谋士跑了,仆从散了,这几个月来,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正好给了贼人可乘之机。 康王被刺之后,立刻就被接进了宫里,由太医贴身照顾,赵蔓刚刚从宫里探望回来,唐宁看着她,问道:“康王怎么了?” 赵蔓道:“太医说差一点就伤到了肺腑,只是失血太多,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康王昨天从宫里出来,回康王府的时候,被人从暗中冲出来捅了一刀,凶手一击得中之后,就冲到了人群中,不见了踪影,愤怒之下的陈皇命人将整个京师翻过来,也要将凶手找到,凌迟处死。 不过,这凶手显然不是一个老手,这一刀正好避开了要害,要是再往旁边偏上一寸,康王就要变成死康王了。 赵蔓看着他,面色有些苍白的问道:“他们都说,是端王兄想要杀康王兄,是不是真的?”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好说。” 康王现在已经一无所有,拿什么和端王去争,按理说端王没必要赶尽杀绝,为自己留下把柄。 等到他上位了,想怎么搞康王都行,不必急于一时。 但也说不定,万一端王就是这么一个急性子,想要绝了这个后患呢? 不过,也不排除这是康王演的一出代价极大的苦肉计,他们这些人,整天玩阴谋诡计,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扎自己一刀,把端王拉下来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到…… 这只是唐宁的猜测,至于内情到底是什么样的,还要看陈皇的调查。 皇宫,某殿。 张贤妃坐在床边,看着面色苍白无血的康王,担忧道:“我儿怎么样?” 康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母妃不用担心,太医说了,死不了。” 张贤妃抓着他的手,痛哭起来,凄声道:“我儿都已经这样了,他们还要你怎么样啊……” 门口传来脚步声,陈皇缓步走进殿内。 张贤妃回头看了看,站起身,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跪倒在地,哭诉道:“陛下,臣妾求陛下,让诚儿回封地吧,他不能再留在京师了,臣妾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臣妾不能看着他去死啊……” 陈皇阴着脸,说道:“愚蠢,你以为他去了封地就能活命吗,他去了封地,只会死得更快!” 张贤妃身体颤了颤,凄声道:“陛下,救救诚儿吧,他是你的儿子啊!” “你一晚没睡,先回宫歇息吧,这件事情,朕会查个水落石出的。”陈皇看了看张贤妃身后的宫女,沉声道:“还不扶贤妃回宫?” “是……” 两名宫女慌忙的扶着张贤妃走出去,陈皇走到床前,康王挣扎的想要站起来,陈皇快步走上前,扶着他躺下,说道:“你有伤在身,免礼吧。” 康王虚弱道:“谢父皇……” 陈皇看着他,问道:“昨夜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记得吗,可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康王摇了摇头,说道:“儿臣昨夜出宫之后,一个人回府,路过一条暗巷时,有人从巷中冲出来,刺了儿臣一刀就冲进了人群,他蒙着面,儿臣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 陈皇看着他,问道:“你近来有没有得罪过谁,或是有什么怀疑的人?” 康王看着他的眼睛,无奈的笑笑,说道:“没有……” 语气顿了顿,他才再次说道:“父皇,等儿臣伤好之后,还是回封地吧,就不留在京师给父皇添麻烦了。” 陈皇看了他一眼,说道:“朕让你留在京师,你就留在京师,朕倒要看看,有些人的胆子是不是大到了无法无天……” …… 他走出大殿,行至某处长廊时,脚步一顿。 他看着前方,问道:“你说,这到底是端王下的手,还是康王的苦肉计?” 许久都没有人回应他,他回头看了魏间一眼,怒道:“朕问你话呢,你耳朵聋了吗?” 魏间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问道:“陛下刚才有说什么吗?” “你的耳朵是真的有问题了……”陈皇有些气恼的看了他一眼,最终挥了挥手,想到刚才的情形,沉声道:“诚儿那里,表情不似作假,朕看不出一点儿破绽,应该不会是他,而且据太医说,那一刀若是再向左偏上半寸,他的命就没了,他不可能冒这么大的险去陷害铭儿,更何况,他刚刚明明可以直言怀疑的人选……” 他想了想,看着魏间,说道:“宣端王进宫。” 第六百五十四章 不安 端王府。x23us.com 康王遇刺的消息,端王昨夜就知道了,但这带给他的,不是惊喜,而是彻夜未眠。 最希望康王出事,最希望康王死的人是谁,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可偏偏昨夜之事,根本不是他命人做的! 虽然他很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后患,但京师天子脚下,他的胆子,还没有大到这个地步。 问题是别人不信。 京中已经有流言扩散,说康王遇刺一事,是他在暗中指使,证明一个人有罪很简单,但若是要证明自己无罪,却是比登天还难。 端王在府内踱着步子,有一人走上前,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已经触及到了陛下的底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殿下都不要承认!” “我承认什么?”端王看着他,恼怒道:“此事本就不是我指使的,我需要承认什么?” 那谋士敬佩的看着他,说道:“对,就是这样,就算是做了也不能承认,殿下在陛下面前,也要像这样!” 连自己的谋士都不信他,端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怒道:“滚!” 他话音刚落,有宦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端王殿下,陛下召见……” 端王面色一白,最终咬咬牙,大步走出去。 御书房内,端王走进大殿,看着站在殿内的陈皇,躬身道:“儿臣参见父皇。” 陈皇转头看着他,问道:“康王被刺杀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听说了。”端王抬起头,正色道:“此贼子胆大包天,罪大恶极,父皇万万不能姑息,非凌迟不能挽回皇室威严……” “你真是这么想的?”陈皇看着他,说道:“朕听说了一些流言蜚语……” 端王面色一变,说道:“父皇乃是一国之君,万万不可被某些别有用心的流言利用!” 陈皇看了他一眼,问道:“倘若是康王说的呢?” 端王面色大变,立刻道:“父皇,康王兄或许和儿臣有些误会,希望父皇相信,此事绝对不是儿臣做的!” 陈皇走向上方,说道:“康王并未说此事是谁做的,也没有怀疑你,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他回过头,再次看了端王一眼,说道:“朕和你说过,帝王要学会无情,但那是对外人,做帝王者,首先要学会做人……” 说到后面这句时,他的表情已经严厉了下来。 端王低下头,咬牙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片刻之后,端王退出御书房,转身的那一刻,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刚才在御书房中,虽然没有什么疾风暴雨,但他感觉得到,这件事情,必定会让他再次蒙受损失。 很显然,父皇已经将康王遇刺的事情,归咎到了他的身上,若是康王不是嗣王,他的地位也非同一般,刚才在殿内,绝对不会这么平静。 这种什么事情都不做,也要被被动波及的情况,让他的心中郁闷和愤怒到了极点。 他双拳紧握,目中几欲喷火,嘶声道:“到底是谁在害我!” …… 康王遇刺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还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大朝会期间,朝廷要处理的事情有很多,陈皇也不可能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康王身上。 这件事情看似石沉大海,没有了什么消息,但实际上,还是有人从蛛丝马迹中嗅出了非同寻常的意味。 陈皇原本交给端王负责的科举省试,主考无声无息的换成了吏部尚书方鸿,端王才刚刚得意没几天,就又被打入了冷宫。 与之相反,重伤的康王被留在了宫中,康王府得到了许多赏赐,此外,陈皇还从羽林卫中挑出了一百精兵,专门负责康王的安全…… 不得不说,惨到最后应有尽有,康王依靠卖惨,除了没有将亲王的位置夺回来,目前而言,在陈皇面前的受宠程度,已经不逊于端王,甚至还暂时的有所超出。 当然,只是暂时而以,陈皇只是不满端王向亲兄弟下手的做法,他似乎对这种事情很敏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此有什么心理阴影,上次康王一跪,端王坐了整整三个月的冷板凳,这次康王直接被扎了一刀,他还不知道要被打入冷宫多久。 唐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康王的苦肉计,还是端王的绝户计,平安县衙似乎查到了一点东西,朝廷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一个人,最终还是查到了一点线索。 衙役们顺藤摸瓜去抓人的时候,发现此行的目标,一位京师的泼皮闲汉,在自己家里吊了脖子。 他或许也知道,若是落到朝廷手里,死对他来说就成了一种奢望,在身上割肉三千六百刀还不允许死的滋味,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线索到这里就彻底断了,没有人知道这泼皮是受什么人指使的,平安县衙将这些线索交了上去,上面便没有任何讯息传来了。 唐家。 前面几个月的时间里,康王败了,端王受宠,端王被冷落,端王再受宠,再冷落…… 唐家随着端王起起落落数次,到现在,已经有些麻木。 康王受伤,端王再次被陛下打入冷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重新启用,唐府的书房之中,唐淮不徐不缓的喝着茶,一点儿都不着急。 唐琦坐在一旁,沉默了许久,说道:“康王自己不可能想出来这种主意,姓徐的怕是不能信任了。” 唐淮放下茶杯,说道:“同样的招数,有一次两次,没有第三次了。” 唐琦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心里想的还是端王,要不然,这次的事情,也不会这么轻描淡写。” 唐淮问道:“听说有人查到线索了?” “一个畏罪自杀的泼皮。”唐琦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若是再查下去,或许能洗清殿下的怀疑。” 唐淮问道:“你觉得,姓徐的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吗?” 唐琦抬起头,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唐淮站起身,缓缓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唐琦道:“哪里不安?” 唐淮看着他,问道:“那泼皮的底细查清了吗?” “已经让人去查了。”唐琦话音刚落,有一名下人走进来,面色有些发白的看着他,说道:“老爷,那泼皮的底细,小的查出了一些……” 唐琦盯着他,问道:“什么底细?” 那下人看了他一眼,小声道:“那,那泼皮,曾经跟在少爷手下混过一段时间……” 闻听此言,唐淮唐琦二人,同时色变。 …… 唐昭房中,唐昭正打算出门,看到父亲和大伯同时从外面走进来,目光死死的盯着他,身体不由的一颤,忐忑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第六百五十五章 唐家没落 唐琦看着唐昭,沉声问道:“张斌你认识吗?” “张斌?”唐昭闻言一怔,想了想之后,说道:“有点耳熟……” 唐琦厉声道:“到底认不认识!” 唐昭哆嗦了一下,开口道:“以前手下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是至少有两年没有来往了……” 唐琦盯着他,问道:“也就是说,他以前的确是在你的手下?” “好像!” “不许好像!” …… 唐昭吓得又一哆嗦,急忙道:“确定,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张斌以前的确在我手下……” 唐琦身体颤了颤,扶着门,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顶 点 x 23 u s 连唐家都能查出来,张斌以前是唐昭手下,朝廷又怎么会查不到,陛下又怎么会查不到? 陛下在端王那里和风细雨,是因为端王是他的儿子,这和风细雨,到了唐家,极有可能便是狂风暴雨。 唐昭看着面色极不好看的两人,试探问道:“爹,大伯,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圣旨到,礼部尚书唐淮接旨。” 唐昭话音落下,门外便有宦官又尖又细的声音响起。 唐淮和唐琦对视一眼,缓步走出去,唐淮看着前方的宦官,平静的整理了一下衣冠,跪地道:“臣接旨。” 魏间走上前,展开手中的圣旨,念道:“敕曰:朕承绝学于百圣之后,探微言于六籍之中。将兴起于斯文,爰缅怀于故老。虽仪刑之莫觌,尚简策之可求……,礼部尚书唐淮,除礼部尚书位,特赠太子少师,钦哉。” 这封圣旨很长,但大部分内容,都是仪式性的公文。 真正有用的,只有最后几句,礼部尚书唐淮,除礼部尚书位,特赠太子少师。 太子少师,顾名思义,唯有太子的老师方可获得如此殊荣,太子少师官居正二品,京中但凡手握实权的官职,最高也不过从二品。 比太子少师官阶还高,诸如太傅太师等,都是虚职,当然,也包括太子少师在内。 这一职位,一般是那些极有资历的官员,致仕或是临终之后,朝廷给的追赠,唐淮的资历还达不到这种程度。 若是没有前一句“除尚书位”,这就是对唐家极大的殊荣,加了这一句,意义便是天差地别。 虽然给了他一个正二品的虚职,但却将他从礼部踢了出去,一个是实职,一个是虚衔,孰轻孰重,无须多言。 这是陛下对于唐家的惩罚,自此,唐家自身在朝堂之上,只剩微不可查的影响,尚不足三年前全盛时期的十之一二。 魏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唐淮一眼,轻叹口气,说道:“唐大人,接旨吧。” 唐淮高举双手,沉声道:“臣,谢陛下隆恩!” 魏间点了点头,说道:“圣旨送到了,咱也要回宫复命了。” 唐淮站起身,笑道:“送魏公公。” “不用麻烦了。”魏间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唐淮紧紧的握着圣旨,唐昭从地上爬起来,高兴道:“大伯被封太子少师了,端王表兄什么封太子?” “闭嘴!”唐琦严厉的瞪了他一眼,问道:“张斌上一次和你联系,是什么时候?” 唐昭有些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脑袋,说道:“那是两年之前了,怎么了?” 唐淮将圣旨收起来,叹息道:“好计谋啊。” 唐琦不甘的握紧拳头,今日之后,唐家便已经被动的退出朝堂,只能靠端王一人。 他看着唐淮,问道:“是康王,怀王,还是唐宁?” “不重要了。”唐淮摇了摇头,说道:“有人不想让殿下顺利的入主东宫,可他们忘了,唐家不是他们的对手,陛下才是。” 唐琦道:“可陛下还是将唐家当对手了。” 这几年来,陛下对唐家的打压,京中众人有目共睹,这一次,只要细究下去,唐家便能洗脱嫌疑,可他却直接颁了一道圣旨,彻底将唐家打落云端。 唐淮摆了摆手,说道:“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唐琦虽面有不甘,但对此也无可奈何。 如果这是陛下故意为之,唐家做太多也是徒劳,唯有等到端王上位,唐家才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无论背后那些宵小之辈使出怎样的阴谋诡计,端王上位,是不可改变的事实,若是有人想改变,便要直面天子。 想到这里,唐琦忽然有些期望那些人再次出招。 唐昭疑惑的看着他,问道:“爹,康王怎么了,怀王怎么了,唐宁又怎么了?” “闭嘴。”唐琦看了他一眼,说道:“自己去祠堂跪着……” “……”唐昭看着他,顿时哑口无言。 他有些不解的说道:“爹,我能不能问一句,我这次到底在错哪里了?” 唐琦瞪了他一眼,说道:“我让你跪你就跪,还不快去!” “我不去!”唐昭目光盯着他,愤怒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就让我跪,什么破家主,以后谁爱当谁当,老子不当了,老子要去江南……” 唐琦大怒道:“你是谁的老子?” “我是我自己的老子,不行吗?”唐昭一边向府外走去,一边大怒着说道:“你们让我走我就走,你们让我回来我就回来,发生什么事情都怪在我头上,老子不伺候了……” …… 皇宫。 陈皇并未在御书房批阅奏章,也没有在宠妃宫中休息,而是一个人在御花园散步。 魏间从后方走过来,缓缓的跟在他的身后,陈皇淡淡的问道:“圣旨送到了?” 魏间点了点头,说道:“送到了。” 陈皇问道:“他怎么说的?” 魏间笑道:“唐大人说,谢陛下恩典。” “当皇帝就是好。”陈皇笑了笑,说道:“赏赐他们要谢,惩罚他们也要谢,难怪有这么多人,争着抢着要当皇帝。” 他摇了摇头,又道:“都看到了当皇帝的好,却看不到为了争这个位置,每次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 他有些不屑的笑笑,说道:“他们玩的这些,早就被朕的那些皇兄们玩烂了,便不能出一点新花样吗?” 魏间跟在他的身后,笑而不语。 他走在御花园中,淡然道:“让密谍盯着点儿,不管是有人在谋害康王,还是有人在算计端王,只要他们再动手,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魏间躬了躬身,小声道:“遵旨。” …… 唐淮的礼部尚书之位被撤了,封了一个太子少师。 太子少师这个官职,地位虽然尊崇,但一般是封给死人的,也不知道陈皇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在里面。 这一点,唐宁就不得而知了。 从正三品到正二品,不明白内情的人,或许会以为这是陈皇对唐家的嘉奖,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就知道唐淮是被架空了。 礼部是名义上的六部之首,礼部尚书的地位本就尊崇,本身还握有实权,除去了礼部尚书的位置,给了他一个没什么大用的太子少师,要是唐家没有犯什么重大错误,陈皇不可能这么对他。 有心思敏捷之人,已经将此事和康王遇刺的事情联系了起来,将之串成故事,演绎出许多版本,在京师流传开来…… 不管这些流言和故事是真是假,有一个事实是众人所默认的。 曾经风光一时,显赫无比的唐家,已然没落了。 不管端王上位之后,唐家会不会东山再起,至少目前,唐家的没落,已是事实…… 第六百五十六章 得利渔翁 唐宁是抱着吃瓜的心态,看待最近发生的这几件事情的。顶 点 x 23 u s 不管康王遇刺是端王动的手,还是怀王动的手,亦或是康王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目的是用拉端王下水,事情的结局总归不错。 自康王失利之后,端王坐上的不是太子之位,反倒是一个又一个的冷板凳,已经成嗣王的康王,却在端王面前连扳两局,在端王被冷遇的同时,他自己却住在皇宫里,被宫女宦官伺候着,康王府也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 原本属于端王的功劳,白白便宜了怀王和方鸿,赵圆的厨艺也越来越精进,无疑是已经拴住了陈皇的胃,完成了弯道超车的第一步。 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这个年刚刚过去,还不到上元,唐宁便又要准备筹备女子武举的事情。 过了三月,吏部以及朝中诸多官员,就要忙文举省试、殿试,今年的武举朝廷又格外重视,所以唐宁打算将女子武举提前一个月进行,和这两件大事岔开。 加上京畿地区,各州的考试名单已经报上来了,陈国这么多州府,参加武举的女子也不过五百人左右。 这个数字也在唐宁的预料之中。 毕竟,连习武的男子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女子,整个陈国能找到五百字个能够识文断字,又从小习武的女子,已经算是极不容易。 唐夭夭和小小非要凑这个热闹,唐妖精用他的死穴威胁,唐宁拿她们没办法,只能答应。 两个人的身份上都不存在什么问题,唐妖精虽然是商人之女,但现在已经是唐家人了,小小的户籍唐宁早就帮她上了,她现在也算是将门千金。 陈皇这次统一开设女子武举,其实只是碍于面子,最终只给了十个都尉的名额。 数百人争这十个都尉,想要留到最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怀王是武举的主考,具体的章程,唐宁还要拿给他看,今日一早,他就让人将之送到怀王府了。 唐家败落,端王冷遇,按理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唐宁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因为苏媚要离开了。 再过两个月,她就要和白锦公孙影一起,前往黔地,参与万蛊教圣女的争夺。 她这一走,唐宁至少会有一年的时间见不到她。 唐宁坐在书房中,苏媚走过来,笑着说道:“不是还有两个月吗?”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两个月,不过六十天,七百二十个时辰,能做什么?” 苏媚坐在他的怀里,笑问道:“你不知道六十天七百二十个时辰能做什么?” 四位夫人,就属她最懂得缠人,唐宁对她,当真是又爱又怕,不过这个时候,他却是没有起什么别的心思,轻轻的搂着她,说道:“让你受苦了。” 这些天,她跟着公孙影和白锦训练,几乎每天都是疲惫而归,这件事情原本应该是唐宁去做的,她不由分说的一力担了下来,没有留给他任何商量的余地。 “不苦。”苏媚靠在他的肩上,说道:“这次是为我们自己,一点儿都不苦……” …… 时间是相对的,苏媚在家里的这两个月七百二十个时辰,转瞬便会过去,但她若是离开两月,这七百二十个时辰,便宛如七千两百,七万两千个…… 唐宁今天又给怀王府送去了一封信笺,信笺的内容很客气,但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武举开始之前的这一个月,他要好好陪夫人,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来烦他,有重要的事情更不要来烦他。 怀王府中。 怀王看完唐宁的信,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信,将一块糕点夹到对面的年轻女子面前,说道:“尝尝,你喜欢的百合酥。” 年轻女子轻轻一笑,夹了些鱼肉在他的碗里,柔声道:“你吃这个。” 一名婢女从外面走进来,小声说道:“殿下,有客人来了。” 怀王缓慢的咽下口中的食物,问道:“什么客人?” 那婢女道:“他说是殿下的故人。” 怀王点了点头,说道:“让他在书房等一等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年轻女子看着他,说道:“王爷有事就先过去吧,不要耽搁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本王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怀王笑了笑,说道:“有什么事情,比陪王妃吃饭还重要?” 女子低头笑了笑,却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怀王慢条斯理的陪年轻女子吃完饭了,用那女子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他走出房间,缓步走到书房中,将房门关上。 他看着书房中那道隐藏在斗篷之下的身影,问道:“康王遇刺,是你们做的?” “我还以为是你做的。”斗篷之下发出男女不辨的声音,缓缓道:“谋害康王,嫁祸端王,一石二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很像是你的手笔。” 怀王面色平静,问道:“你很了解本王吗?” 那声音道:“这么多年,你不就喜欢做那得利的渔翁?” “看来康王兄果然和以前不一样了。”怀王缓缓的走到桌边坐下,说道:“这此的苦肉计,才是一石二鸟,将端王和唐家同时拖下了水……” “你是说康王?”那身影看着他,不解道:“康王不过是一个草包,难道他身后有高人指点?” 怀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望向他,说道:“你很久没有过来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没那么容易死。”那人影看着他,说道:“至少在你登基之前,我不能死。” 他看向怀王,说道:“说起此事,等到康王出宫,你倒不如找人给他一个痛快,死了康王,引得皇帝猜忌端王,岂不是对你大有利?” 怀王面色平静道:“不要教本王做事。” “我不是来教你做事的。”那人透过斗篷看着他,说道:“我是来告诉你,我要离开一段日子,这段时间,你好自为之,不要等我回来,你已经沦落到和康王一般的田地。” 怀王看着他,问道:“担心你们这么多年的付出付诸东流?” 那身影看着他,说道:“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皇帝显然已经定了端王的太子之位,想要虎口夺食,没那么容易……” …… 年轻女子敲了敲书房的门,推门而入,看到怀王站在墙边,欣赏着墙上的字画。 她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客人走了。” 怀王回过头,笑道:“走了。” 那女子走到她身边,说道:“妾身这两日想回娘家一趟。” “我送你回去。”怀王点了点头,笑道:“正好许久没有和岳父大人开怀畅饮过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夺嫡布局 元宵未至,唐宁的年假还没有休完,便又因事被召唤到了吏部。顶 点 x 23 u s 这次是有一件重大的事情,他作为吏部侍郎,不能缺席。 陈皇把唐淮的礼部尚书之位去了,现在科举在即,必须尽快再选一个人上来,坐镇礼部。 虽然礼部的权力被陈皇一削再削,但面子上还要过得去,在这种关键时刻,礼部尚书之位空缺,不成体统。 以往的时候,一部主官空缺,朝廷首先考虑的,自然是熟悉部中事务的二把手。 可原礼部侍郎刘风因为生活作风问题,早就被贬谪到外州,现在礼部侍郎由翰林学士暂任,翰林院那边尚且忙不过来,而且以周学士的资历,还不足以胜任尚书之位。 周学士的资历都不足,礼部的那些郎中之类,自然也不在考虑之列。 因此,新的礼部尚书,便要从其他部门选人。 此人的官职最低不能低于正四品,且要在朝中有一定的资历,这才符合京官的晋升流程,吏部已经筛选过了,满足这两个要求的人并不多。 正三品的官员就那么几个,各个都是一部当家,将之调过来,属于拆东墙补西墙,况且,六部之中,哪一部不比礼部更重要? 别说正三品,京中连从三品官员都没有多余的,御史大夫,大理寺卿等人,也都是一部长官,不好调动。 从正四品越阶晋升正三品,这才是朝廷的选官习惯,这正好是从侍郎到尚书,从副官到主官的进阶之路,但凡有潜力的官员,陈皇会将他放到正四品的位置,而不是从三品。 而且,根据惯例,无论是中书门下,还是尚书都省,以及吏部户部兵部等重要部门,正四品的副官都有两个,调离一个,不会影响本部的运转,也正好为后来人腾下了位置。 唐宁走进吏部衙门,便有一名掌固躬身道:“唐大人,尚书大人在衙内等您。” 唐宁上次在宫中遇到淑妃,闲聊的几句中,其实已经定下了某件事情,想来方鸿此刻也已经知道了。 吏部尚书的位置,让两个心怀不轨的人决定,这让唐宁顿时产生了一种狼狈为奸的感觉。 唐宁走进尚书衙,对方鸿拱了拱手,说道:“方大人。” “唐大人客气。”方鸿拱手回礼,亲自倒了一杯茶水,说道:“唐大人坐。” 唐宁坐下之后,他将一张折子递给唐宁,说道:“这是吏部草拟的礼部尚书候选名单,唐大人看看。” 唐宁打开折子,这上面的很多名字他都很陌生,他这几年只在六部走动,对于三省和其他部门的官员,并不熟悉。 他看着排在最前面的一人,问道:“这沈业沈大人,是何许人也?” 方鸿道:“沈大人是黄门侍郎,供职门下省。” 唐宁看着方鸿,问道:“这位沈大人,和方大人有交情?” 方鸿看着唐宁,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沈大人和我是同年进士,私交还算不错。” 方家兄弟二人,性格截然不同,方哲属于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类型,方鸿性格则有些偏直,不过,既然赵圆都打算争位了,方鸿即便是为人再正直,若是还不为他以后铺路,反倒显得愚蠢。 但铺路也要讲究方法,换做方哲,就绝对不会做的这么明显。 吏部的名单里,第一位自然是极力推选的人,除非陈皇对他有什么不满,一般不会另选,但却会考虑许多事情,包括此人的党派亲朋等等,因此,这一人选要格外慎重。 唐宁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虽说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但未免有人在背后嚼舌根,方大人不宜将他放在第一位,否则便是陛下看了,心里也会生出些许想法。” 方鸿脸色微红,低下头,说道:“那依唐大人之见呢?” “不急。”唐宁摆了摆手,看向第二个名字,问道:“这个齐隆又是谁?” 方鸿解释道:“齐大人是尚书中司侍郎,在位十多年,风评甚好。” 唐宁开门见山的问道:“与方家的关系呢?” 方鸿道:“点头之交。” 礼部尚书的位置,虽然没有什么大用,但关键时刻,却能多些话语权,自然是安排自己人放心。 既然已经确立了夺嫡的目标,唐宁和方鸿说话,也就不用那么拐弯抹角了。 莫逆之交不能选,不然会引起陈皇的怀疑,在赵圆具备夺嫡的实力之前,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发生。 没什么关系的人也不能选,否则便是白白浪费了这次的机会。 可这名录的上的人,方鸿一个个给他介绍完之后,唐宁才发现,除了那位沈大人之外,其余的人,都和方家没有什么深交。 若是这样,想要不声不响的将礼部尚书的位置安排给这位沈大人,可就不太容易了。 唐宁眉头微蹙,看着最后一人的名字,问道:“张延,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是朝中哪位大人?” 方鸿道:“张大人是中书侍郎,张大学士之子,不过,方家和张家,向来都没有什么来往……” “等等……”唐宁抬手打断方鸿的话,问道:“朝中有几个姓张的大学士?” 方鸿想了想,说道:“就一位。” 唐宁指着张延的名字,说道:“就他了!” …… 御书房。 陈皇翻开吏部递上来的折子,表情微异,说道:“朕以为他会将沈业放在第一位,毕竟他们是同年进士,私交也还算不错,想不到,他居然将沈业排到了最末。” 他看着位列第一的名字,问道:“张延是谁,听起来有些耳熟……” 魏间道:“回陛下,张大人是张大学士之子,眼下供职中书省。” “原来是张家。”陈皇面露恍然之色,说道:“张家人做人为官向来低调,堂堂中书侍郎,朕居然没有什么印象……” 魏间笑了笑,说道:“张大学士家教森严,张家人也都低调,陛下忘记了,当年张大学士罚陛下背书,陛下背不出来受了罚,便去先皇那里告状……” 想起当年的往事,陈皇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难怪难怪,他是张大学士之子,那便不奇怪了。” “方爱卿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陈皇想了想,说道:“张家人知节守礼,让他在中书省蹉跎,倒不如去礼部,那个位置才更适合他,让翰林院拟旨吧……” 魏间躬身道:“遵旨。” 他缓缓退出大殿,碰巧遇到亲自给陈皇送汤的赵圆。 魏间脚步顿了顿,忽而看向赵圆,小声问道:“近日怎么不见张家小姑娘跟在殿下身边了?” 赵圆瞥了瞥嘴,说道:“那是你没看见,我昨天还跟张家姐姐一起玩来着……” 第六百五十八章 赌局 淑秀宫。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淑妃手中握着一张纸笺,秀眉蹙了起来。 这纸上写了一列名字,正是这次吏部草拟的礼部尚书候选官员,沈业的名字赫然写在第一个。 “不好,大哥这次莽撞了……” 淑妃脸上浮现出一丝焦急之色,望着身后,说道:“你马上出宫一趟,替本宫传话给方尚书,就说吏部绝不能推举沈业做礼部尚书……” 沈家和方家有莫逆之交,她能够理解大哥为润王增加筹码的心思,但这却太过明显,一旦陛下据此联想到某些事情,她们的计划刚刚开始,就要胎死腹中。 眼下,绝对不是润王从人后走到台前的机会。 赵圆摇头晃脑从门外走进来,看着淑妃,疑惑问道:“母妃,礼部尚书是张延,沈业是谁?” 方淑妃怔了怔,狐疑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礼部尚书是张延?” “我刚刚从父皇那里过来,听父皇说的。”赵圆看着方淑妃,诧异道:“母妃,张延是谁,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 “张延就是你张家姐姐的爹。”方淑妃解释了一句,拿起手中的纸笺,重新看了看,张延的名字排在最后一个,按照常理,这礼部尚书的位置,是怎么都轮不到他的,难道礼部递上去的名单,顺序又做了调整? 赵圆高兴道:“岳父大人升官了吗?” “谁是你的岳父大人……”方淑妃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小小年纪,这些话都是和谁学的,对女孩子也是三心二意……” “和先生啊。”赵圆理直气壮的说道:“先生家里有五位师娘,我只有王家妹妹,张家妹妹,白家姐姐,还差两个……” 方淑妃看着他,问道:“你家先生,不是只有四位夫人吗?” 赵圆表情怔住,知道自己刚才说漏了嘴,险些将皇姐也供出来了,他眼珠转了转,憨笑道:“先生只有四位师娘,是我记错了……” 好在方淑妃没有和他计较这个,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你真的听到父皇说,新的礼部尚书是张家姐姐的爹?” 赵圆从怀里摸出一物,递给方淑妃,说道:“母妃自己看就知道了。” 方淑妃看着手上一个奇形怪状的纸状物,疑惑道:“这是什么?” “先生教我叠的小青蛙。”赵圆道:“把它放在地上,按它的屁股,它就会向前跳,母妃要不要看看,我让它跳给你看。” 方淑妃摇了摇头,问道:“这和张家姐姐的爹有什么关系?” 赵圆将那纸艺拆开,说道:“这是我刚才给父皇叠小青蛙的时候,父皇给我的纸,我在上面看到了岳父大人的名字。” 方淑妃虽然好笑这一对父子居然用奏折玩耍,心中却是欣慰他们父子的这种毫无顾忌,将之拆开之后,果然看到了吏部提交的礼部尚书候选人名单,张延的名字,赫然列在第一个。 她看着手中的纸笺,诧异道:“怎么变了……” 赵圆抬头看着她,说道:“母妃,我要出宫去找张家姐姐玩。” 方淑妃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玩什么玩,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 赵圆看着她,无辜道:“先生说张家姐姐家里有热闹看,让我去凑热闹……” “先生?”方淑妃喃喃一句,脑海中霎时便划过一道亮光。 她舒了口气,喃喃道:“难怪……” 以她对大哥的了解,他是绝对想不到这一点的,但她忘记了,吏部除了方鸿之外,还有唐宁。 这次若非有他在,怕是会好事变坏事,甚至让她们的大计半路夭折…… 她看了看拿出书本读书的赵圆,问道:“你干什么?” 赵圆诧异道:“不是你让我读书的嘛……” 方淑妃从他手里夺过书册,顺手便扔在一边,说道:“别读书了,去找你张家姐姐玩吧,以后你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听他的话就对了……” …… 张家。 京师张家以诗书传家,门生无数,代代都有人任大学士,是京中有名的清贵世家。 大学士这个职位虽然不掌实权,不参朝事,但地位却尊崇无比,下到百姓,上到朝臣,都对其极为尊敬。 此时正是张家的午宴,所有人都慢条斯理的吃饭,没有人交谈,也没有人发出过重的声响。 某一刻,一名下人从外面走进来,小声道:“老爷,润王殿下来了。” 席间,一名面容姣好的小姑娘放下筷子,看着前方的一名老者,小声道:“爷爷,我吃好了。” 张大学士点了点头,说道:“去吧。” 虽说张家的规矩是长辈未曾离席,晚辈不得离席,但小姑娘不出去,若是把润王招了进来,他们所有人都要起身行礼,反倒是麻烦。 润王赵圆经常来张家,张家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吃过饭后,下人收拾了碗筷残羹,那老者擦了擦嘴角,看了下方一名中年男子一眼,似是无意的问道:“陛下要重任礼部尚书,中书省推出去的是谁?” 中年男子道:“正是孩儿。” 中书省负责起草和颁布诏令,前者在多年以前,就已经成了翰林院的差事,陈国的中书省,只是一个颁布政令诏令的机构而已,不参与朝事,其中大都是一些清贵官员。 礼部其实也一样,连科举的事务都移交吏部之后,便彻底的沦为了清贵之所,但名义上礼部还是六部之首,礼部尚书的权力不大,在仕子乃至于官员心中的地位,却比其余诸部的尚书要高上半级。 张家若是能除大学士外,再出一位礼部尚书,那才是站在了清流家族之巅。 只不过,朝中资历和能力在张延之上的官员,还有不少,这个位置,轮到谁也轮不到他,这次也不过是充充人数而已。 老者看着他,说道:“中书省比之礼部,亦是不差多少,你还年轻,多多磨练磨练也好……” 中年男子心中对此也没有抱丝毫的希望,点头道:“孩儿明白……” 张家,后花园中。 赵圆随手摘了一朵花,双手递给小姑娘,说道:“送给你。” 小姑娘正要接过,他忽然道:“我帮你戴在头上吧,这朵花戴在你的头上,一定很好看。” 小姑娘脸色红扑扑的说道:“那好吧。” 赵圆将小花插在小姑娘的头上,目光盯着她,憨笑道:“真好看。” 小姑娘瞥了瞥嘴,说道:“没有王家妹妹和白家妹妹好看。” “她们有她们的好看,你有你的好看,你们都好看……”赵圆见小姑娘似乎又要开口,急忙转移话题道:“我今天来是恭喜你的,你爹要当礼部尚书了……” “骗人……”小姑娘撇了撇他,说道:“爹爹说了,他是不可能当尚书的……” 赵圆看着她,问道:“敢赌吗?” 小姑娘道:“赌什么?” 赵圆想了想,说道:“如果你爹当上了礼部尚书,你就亲我一口。” 小姑娘脸色一红,撇嘴道:“那如果没有呢?” 赵圆傻笑着说道:“那我就亲你一口。” 小姑娘看着他,犹豫着点了点头。 “不许耍赖。”赵圆看着她,伸出小指,说道:“拉钩。” 小姑娘伸出小指和他勾在一起,说道:“拉钩……” 第六百五十九章 赵圆的资本 张延站在院内,望着院中的一株枯树出神。 在他眼中,他就像是这株枯树,身上充满了暮气,毫无生机。 仔细想想,这株枯树,似乎比他也要好上一些,毕竟再过一个月,这树上就会重新抽出新芽,焕发生机,他自己还要在中书省蹉跎数十年,在临终之时,成为当朝大学士,受官员敬仰,百姓爱戴。 这是张家人的路,却不是他想要的路。 年轻之时,他科举殿试位列同届甲榜第二,原本进入翰林院磨练两年,便能进入六部,慢慢晋升,因为张家,他越过翰林院,直接进入中书省,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坐上了中书侍郎的位置。 那时的他,被无数人所羡慕,仕途之通顺,同辈人中,无人能比。 可十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中书侍郎。 如今,当年科举同届,几位不如他的人,有的人已是一部尚书,有的人供职尚书都省,还有人官拜上州刺史,他依旧在中书侍郎的位置上坐着。 张家成就了他,同时也限制了他,他想跳出张家的限制,却被无数枷锁捆绑,不能动弹分毫。 这次礼部尚书之职,没有什么天大的意外,定然也是落不到他头上的。 过去的十多年里,类似于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眼前溜走。 张延叹了口气,看到女儿从外面走进来,问道:“润王走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 张延看着她,说道:“你想要出去玩,可以找别的姐妹,你现在是大姑娘了,不能和小时候一样总是围在润王身边,男女有别,要懂得避嫌……” 张延并不是多么喜欢润王赵圆,和其他皇子相比,他一点儿都不上进,只知道玩闹,受张家家风影响,他还是更喜欢上进刻苦的人。 不仅如此,作为男人……,作为男孩,他整天泡在脂粉堆里,身后跟着一群女孩子,这岂是大丈夫应该做的事情? 小姑娘抬起头,认真说道:“可是他说了,以后要娶我的。” 张延听了这句话,心中更为不满,说道:“小孩子懂什么嫁娶,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张家的女子,要嫁的自然也得是书香门第,就算嫁给皇家,也要是皇妃,而不是王妃。 润王继位成为皇帝的可能,便和他继任礼部尚书的可能一样。 几近于零。 小姑娘却对他的话不以为意,撇撇嘴道:“他长大会娶我,我们拉过勾的,他还说爹爹会当尚书呢。” 张延摇了摇头,并未将女儿的话放在心上。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礼部尚书。 他与吏部尚书方鸿非亲非故,也无交情可言,朝中适合礼部尚书之位的大有人在,别的不说,就说那黄门侍郎沈业,与方鸿是同年进士,又是莫逆之交,凭什么这位置给自己不给他? 就凭润王说了要娶他的女儿? 张延叹了口气,再也不想这件事情,走出府门,准备去外面散散心。 刚刚踏出家门,便看到一名宦官从车上下来,径直对张家的门房道:“陛下口谕,宣中书侍郎张延进宫。” 张延闻言一愣。 为官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陛下召见,而且现在元宵未过,还处在休朝期间,陛下这个时候召见他,会有什么事情? 脑海中闪过的一道亮光,使得他身体微震,整个人甚至有些眩晕。 …… 御书房中。 陈皇看着张延,说道:“礼部乃六部之首,朕今日将他交给张爱卿,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已经从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情绪中回过神的张延立刻躬身,说道:“臣当鞠躬尽瘁,必不负陛下恩典……” 他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吏部尚书方鸿,心中满是疑窦,方鸿真的将这个机会给了他? 走出御书房之后,张延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又花了些功夫,才终于确认,这件好事,的确是落到他的头上了。 方鸿缓步走到张延身旁,对他拱了拱手,笑道:“张大人,我二人以后就是同僚了,接下来的省试之上,吏部和礼部还要互相照拂才好……” 张延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官场之上,人情往来,有来便有往,这次他能成为礼部尚书,是承了方鸿的情,这笔人情,早晚是要还的。 他看着方鸿,拱手道:“多谢方大人了……” 方鸿笑了笑,说道:“张大人客气,不知大学士进来身体如何,本官近日打算登门拜访先生……” “家父身体很好。”张延笑着说道:“方大人能来,张家欢迎之至……” …… 从初一到十五,休朝的这些日子原本应该是风平浪静,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朝堂上竟也接连发生了几件大事。 康王遇刺,唐淮被夺了礼部尚书,没过几日,新的礼部尚书便又上了位,谁也没料到,最终捡了这个便宜的,居然是最不引人注目的中书侍郎张延。 张家向来清高,不管朝事,不涉党派,行事也低调至极,有许多一方大员,甚至都不知道中书省有这么一个人。 这一次,他毫无征兆的便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得知张延坐实礼部尚书之位后,唐宁有些唏嘘。 端王和康王争权之时,拉拢党派,靠的是权力,靠的是银子,赵圆比他们都要高明,他靠的是妹子。 最让人无语的是,他的这一招,居然是管用的。 张家是仕林中的常青树,在朝中的影响力非同一般,这次必须得承方鸿的情,张家和方家先结个善缘,赵圆在朝中又多了一个隐形的助力。 还有他的王家妹妹,王相坐镇中枢,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关键时刻,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也少不了他的白家妹妹,白家掌管东门一卫,加上唐宁的左骁卫,凌家是夭夭的舅舅家,这种好事,以后自然要带上他们,还有萧*硬不起来*珏,多半也要凑这个热闹。 这样一来,有重量的文臣武将,赵圆这边都已具备。 六部方面,吏部自然不用说了,方鸿一部尚书,再加上唐宁,全然可以做主,在以后的日子里,也可以继续为他增加筹码。 户部也不用考虑,有方哲那位老狐狸在,根本没有什么要担心的。 兵部陆家,可以交给萧珏,工部张昊那里,唐宁也能说得上话,礼部是赵圆未来的老丈人家,不帮自家姑爷难道帮外人吗? 六部之中,赵圆已经拥有了五部,剩下一个话语权不重的刑部,问题不大。 这些都是赵圆的资本,如果不是唐宁稍微有些强迫症,六部不凑齐心里不舒服,他们现在已经可以什么都不做,坐等赵圆猥琐发育完成之后摘桃子了。 说到刑部,不知道刑部尚书宋义家里有没有女儿,要不然让赵圆在努力努力,争取把六部凑齐了…… 唐宁从吏部回来,刚刚走进家门,晴儿便小跑过来,说道:“姑爷,家里来了两位客人……” 唐宁问道:“什么客人?” 晴儿摸了摸脑袋,说道:“说是什么刑部尚书,什么提刑,姑爷去看看就知道了。” 唐宁走进偏厅,看着坐在厅内喝茶的宋义宋千两兄弟,笑道:“两位今日怎么过来了……” 第六百六十章 第一课 宋义是刑部尚书,唐宁在刑部停留的时间不短,与他算不上是什么深交,但相比于朝中其他官员,还是要熟悉的多。 相较而言,唐宁和宋千就熟悉了。 三年之前,宋千还是京东道提刑,同时也是那年灵州州试的考官之一,那时候唐宁就和他熟络了,前段时间在江南,唐宁大闹鄂州之后,鄂州地方的收尾工作,也是他帮自己善后的。 宋千看着他,笑了笑,说道:“本官前段时间就被调到京畿道任提刑了。” 京畿道提刑和江南道提刑,根本不能同日而语,按照提刑官的晋升习惯,京畿道提刑是提刑官的顶点,再往上,就是刑部或者大理寺的一把手二把手。 陈皇倒是善于用人,宋家世代就是干这一行的,这一代宋家兄弟二人,全都被他安排到了合适的位置。 唐宁笑道:“那要恭喜宋大人了。” “都是托唐大人的福。”宋千笑了笑,说道:“唐大人在江南大发神威,我等也沾了些光,还没有谢过唐大人……” 唐宁摆手道:“客气了……” 刑部尚书宋义看着唐宁,笑道:“本官也要谢唐大人,谢唐大人当初在刑部的不克之恩……”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宋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那些传言,不可信的……” 宋义看了看他,笑而不语。 那些传言要是不可信,原户部侍郎,刑部侍郎,吏部侍郎,工部侍郎,礼部尚书,冯相,江南一众官员,现在都应该在京师,而不是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 对了,还要再加上一个康王。 幸亏他来刑部的时候,才只是一个小小的主事,一个侍郎便够他克了,若是等他官拜侍郎的时候再来刑部,他现在怕是已经不能安稳的站在这里和他说话了。 …… 宋千和宋义兄弟今天过来,就是纯粹的礼节性走动。 官职做到他们这一步,哪一位身底下不是盘根错杂,多交个朋友,多结一份善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到。 唐宁陪他们闲聊了一会,两人便起身准备告辞了。 六部如今只差刑部一个,唐宁说什么也要争取争取的,但他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宋义,他看好赵圆当皇帝,并且已经拉好了班底,六部就差你们刑部一个,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干? 他觉得行就入伙,不行的话,等刑部换个人之后他再来问问…… 他怎么说也是正经人,不会做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情。 如果他没有记错,宋义和方鸿的交情,似乎也不浅,有些事情,只需点到而止。 更何况,宋氏兄弟携手登门,本就是在释放他们的善意,唐宁只要照单全收即可,说的多了,反而不好。 唐宁送宋氏兄弟到门口,宋义见他几次欲言又止,诧异道:“唐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宋某说?”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有一个问题,想问问宋大人。” 宋义笑了笑,说道:“唐大人尽管问吧,宋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宁看着他,好奇的问道:“宋大人膝下,可有千金?” …… 送走宋氏兄弟之后,唐宁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宋义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已经成年,宋千倒是有个女儿,不过几年前就已经出阁了,通过这一条路将他们牢牢的绑在赵圆的船上,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不过也无所谓,宋家和唐家不同,就算是不会明目张胆的相助,也不会在后面拖后腿放冷箭,唐宁为他做的已经很多了,接下来的舞台,交给赵圆自己就行。 不知道京中还有哪些大员家里有十一二岁的漂亮闺女,赵圆别的本事没有,哄起女孩子却是一套一套的,而且凭借自己的这一长处,硬生生的走出了一条与众不同的夺嫡之路…… 在争储这件事情上,其实赵圆自己也挺努力的,整天带着三个小姑娘游来逛去,看起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但有谁知道,他其实是在夺嫡? 今天他便带着他的张家姐姐,王家妹妹白家妹妹的来了唐家,刚才偷偷的带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小姑娘跑进了他的书房,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唐宁倒是不担心她们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小屁孩毛都没长齐,最多搂搂抱抱而已。 唐宁站在院子里,老郑的女儿囡囡跑过来,说道:“大哥哥,我想荡秋千……” 她自己爬到秋千上,唐宁在后面助力,秋千荡的很高,唐宁却一点也不担心。 自从上次看到囡囡将老郑的杀猪刀玩的出神入化,他就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了。 屠夫的女儿不是好惹的,像赵圆那样的体格,她一刀就能剁一个。 “谢谢大哥哥……”唐宁抱她下来的时候,囡囡抱着他的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就跑过去找小小玩了。 坐在院子里磨刀的老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了视线。 囡囡的存在,似乎是激发起了唐家众多女人母性的光辉,上到主人,下到丫鬟,都喜欢抱着她,她也毫不吝啬自己的香吻,将所有人都亲了个遍。 唐宁能够看到苏如和钟意看到囡囡时眼睛里面绽放出来的光,但眼下 他们一切未定,这件事情,他只能再向后拖上两年。 赵圆和那小姑娘从书房里出来,脸上带着一丝…… 唐宁也不清楚,他小小年纪,脸上怎么会有这种猥琐的近似淫荡的笑容,除了这种笑容之外,他的脸上还有一个唇印。 老郑瞥了赵圆一眼,又看了看唐宁,淡淡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的徒弟这点倒是和你一样。”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一样。” 老郑不屑的一笑,反问道:“哪里不一样?” 唐宁看着院外,说道:“如果我是他,在洗干净脸之前,不会像这样在外面晃……” 他话音刚落,门外已经传来了两个小姑娘娇斥的声音。 “你们刚才去哪里了?”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 …… 赵圆一会儿就捂着腰回来了,三个小姑娘一个都不见了,唐宁猜测他的腰一定和脸上的唇印一样红。 他眼眶还泛着泪花,抬头看着唐宁,凄惨的问道:“先生,师娘也是这样吗?” 唐宁看着他,很可惜的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赵圆叹了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去哪里?” 赵圆有些心酸的说道:“回宫。” “慢着。” 赵圆抹了抹眼泪,回头看着唐宁,问道:“先生还有什么事?” 唐宁看着他,遗憾的说道:“在把她们哄好之前,你还不能回宫……”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这是唐宁为赵圆上的真正意义上的第一课。 第六百六十一章 检查身体 作为夺嫡的皇子,赵圆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毕竟,这么多人都在背后为他修桥铺路,他也不能每天就是煲煲汤,泡泡妞,轻轻松松就想走上人生巅峰。x23us.com 自己的路自己走,自己的妞自己哄,这是他的事业,而不是玩闹,唐宁希望他能尽早的明白这件事情。 休朝这段日子,礼部尚书换了人,京畿道也换了提刑官,因张家和宋家都没有什么党派,更没有参与夺嫡,这两件事情能够博取的关注度有限,即便在朝中也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响,民间百姓对此更是知之甚少。 眼下的局势,还是端王更加占优,对他而言,朝堂越是平静越好,因为若是没有意外,他坐上太子之位,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 正月十五没几日便到,按照惯例,上元之后,新的一年便要开始了。 唐宁关于女子武举的提案,怀王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已经让人着手安排,唐宁也乐的清闲,这几日走亲访友,陪着夭夭去拜访了凌家,又相继去了陆家,萧家等几个相熟的将门。 前两天他还去了韩府,和武烈侯喝了几杯,韩家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人,他平日里就住在军中,和将士们一起,唐宁登门好几次,才遇到他恰好回府。 他今日要去天然居见两个朋友,徐清扬和张炎生刚刚从衢州回来,唐宁约了他们在天然居吃饭,算是为他们接风洗尘。 他们二人因为得罪了义阳公主,被逼离开京师,唐宁从江南回来之后,就通过吏部将他们调了回来。 唐宁在江南的那段时间,冯相倒了,包括御史中丞在内,御史台诸多江南派系的官员被陈皇撸了个干净,空出来许多位置,唐宁在安排的时候,特意给他们留了两个。 徐清扬重入御史台,官升一级,现在是侍御史,张炎生本来不在御史台,唐宁也给他安排进去了,反正他们两个在一起习惯了,同在一部,也能相互照应。 侍御史的官职只有从六品,但弹劾起朝中大员来,一点也不用手软,有唐宁在京师,因为弹劾了某些大人物而落难的事情,便不会再发生在他们头上了。 天然居。 徐清扬和张炎生站在湖边,望着周围既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心中双双生出了唏嘘之感。 “两年了……”徐清扬叹了口气,说道:“我以为这辈子都回不到京师了。” 张炎生深有同感,点头道:“终于回来了,再也不用买那么多衣服,再也不用担心衣服不能晾干了……” 徐清扬下意识的摸了摸干爽的衣服,叹道:“还是京师好……” 天然居的湖景不错,天气适合时,会有不少人在湖中泛舟,如今元宵未过,天气还有些冷冽,人们大都站在湖中水榭上观景。 湖心亭处,原本欣赏湖景的客人被赶了出去,碍于那些人的身份,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义阳公主坐在亭中,一名侍女从碟中取来蜜饯,小心的喂到她的嘴里。 她的气色看起来不错,自唐宁从江南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找过她的麻烦,担惊受怕了一阵,她才逐渐意识到,他似乎是真的将自己忘了,除了平日里避着唐宁之外,做事又恢复了之前的肆无忌惮。 独占了湖心亭之后,她满意望着湖边的岸景,目光移至某处,她的眉头皱了皱,说道:“那两个人是干什么的,站在那里真煞风景,去赶他们走……” 公主府的一名管事目光望过去,表情先是一怔,仔细瞧了瞧之后,有些惊异的开口道:“公主,那个人,不是当年的那个御史……” 义阳公主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御史?” 那管事走上前,立刻道:“公主忘了吗,一年多前,就是他在金殿上弹劾公主,害的公主被陛下训斥……” “什么,居然是他!”义阳公主对此事还有些印象,猛地站起身来,目光望过去,愤怒道:“他不是被赶出京师了吗,谁让他回来的!” 她纵横京师多年,还从来没有哪位御史敢当着满殿朝臣的面弹劾她,让她被父皇训斥,在所有人面前丢了面子。 这种耻辱,她向来是要报的,于是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御史,便被她设法贬去了江南,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京,岂料这才过了一年,居然又在京师遇到了他…… 这些时日,义阳公主被唐宁欺负的极惨,几个月里,她不能吃肉,不能见荤,不能行房事…… 她的心中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却又不敢找唐宁的麻烦,担心他又放她的血,但一个小小的御史,她还是能随意揉捏的。 安排下人去处理这件事情,不是她的行事风格,义阳公主站起身,咬牙道:“走,过去看看!” …… 天然居,湖边树下。 张炎生啧了啧嘴,说道:“唐兄的本事,不仅在朝堂,还在内宅,当初在灵州之时,第一才女就没有逃脱他手,来了京师,第一美人也被他收入府中……” 徐清扬叹了口气,说道:“唐兄家中已有四房妻妾,你我二人却还未成家……” 张炎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我共患难这么久,彼此扶持照顾,不也一样过得很好?” 徐清扬笑道:“所幸还有炎生你……” 他话音未落,目光不经意的瞥向某处,面色忽然一变。 张炎生察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诧异道:“怎么了?” “快走!”徐清扬地上说了一句,抓着他的手腕,大步向前方走去。 几名公主府的护卫拦在他们面前,那名公主府的管事看着他们,似笑非笑的问道:“两位,这么着急走做什么,不知道见了公主要行礼吗?” 徐清扬和张炎生转过头,看着向这边缓缓走来的义阳公主,无奈的对视一眼,双双躬身道:“见过义阳公主。” 义阳公主看着徐清扬,冷笑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徐清扬面色发苦,拱手道:“下官徐清扬。” 义阳公主看着他,嘲讽道:“徐御史,好久不见了啊,这些日子,在江南过的可好?” 徐清扬自然能听出义阳公主话语中的暗讽之意,微笑道:“托公主的福,很好……” 义阳公主看看着他,问道:“既然在江南过的很好,这次回京做什么?” 徐清扬道:“回公主,吏部已经调下官回了御史台。” 义阳公主脸上露出一丝嘲弄之色,说道:“我看御史台也不缺人,倒是西北马上就要打仗了,你在御史台,还不如去西北,西北更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西北是陈国最乱的地方,西北的官员,连安全都不能保证,这就是**裸的针对了,徐清扬低着头,没有言语,张炎生却是一时不忿,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徐清扬拦下,护在身后。 徐清扬抬起头,轻笑说道:“这是吏部的安排,下官不能做主。” “这个简单。”义阳公主看着他,毫不掩饰脸上的讥讽,说道:“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本公主帮你和吏部尚书打个招呼,过几天你就能启程了……” “正好一会儿下官要去吏部,公主有什么话要和方尚书说,不如让下官代为转达?”唐宁从后方走过来,看着义阳公主,笑道:“公主的气色看起来不错,下官打算明日去公主府,再帮公主检查检查身体,公主以为如何?” 义阳公主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由的汗毛耸立,回头望了一眼,脸色立刻就变的惨白。 他所谓的检查身体,就是放她的血,就是用针扎她,这哪里是检查,这分明就是折磨! 她扶着脑袋,颤声道:“我,我的气色不好,我头晕,恶心,我回去养病了,有什么事情,等我病好再说……” 唐宁看着她,说道:“公主上次就是这么说的,头晕恶心可能是贫血,下官也懂医术,要不下官帮公主看……,公主,公主别走啊!” 第六百六十二章 势不两立! 唐宁跨出一步,便已经拦在义阳公主面前,笑着说道:“公主若是明天不方便,我们不妨约在后天,大后天下官也有时间的……” 唐宁一到公主府,在她的身上就有非常可怕的事情发生,义阳公主看到他,心底便浮现出某些不好的回忆,脸色苍白,立刻道:“后天大后天我也不方便!” 唐宁看着她,无奈道:“那大大后天总行了吧?” 义阳公主退到湖边,惊惧的看着唐宁,尖声道:“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过来了,你再过来我就死给你看,我要是死了,父皇也不会饶过你的!” 唐宁走上前,无奈道:“公主这样,下官没法向陛下交差……” 义阳公主哆嗦了一下,大声道:“你别过来了,你再过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了!” 唐宁担心她真的跳了湖,只好停在原地,看着她,叹息道:“下官也是为了太后的身体着想,公主你这又是何必呢?” 徐清扬和张炎生呆呆的看着一幕,不知道义阳公主为什么会害怕成这样,后者舔了舔嘴唇,看向唐宁,问道:“唐兄,这是……” 唐宁看着他,解释道:“我和义阳公主之间,有些误会,没事,解释清楚就好了。” 唐宁目光再次望向义阳公主,说道:“徐兄和张兄是下官的朋友,他们的职位,吏部自会安排,就不劳公主费心了……” 义阳公主连连点头,说道:“我不找他们麻烦,你也别来找我……” 两人就这件事情达成了一致,义阳公主逃也似的离开,唐宁望着徐清扬和张炎生,说道:“徐兄,张兄,前面请,我已经让人备好雅阁了。” 一路之上,徐清扬沉默没有说话,张炎生则是频频的望向他,来到雅阁之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唐兄和义阳公主,莫非……” 张炎生的眼神传递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信息,唐宁心中一阵恶汗,急忙解释道:“别误会,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张炎生一脸不信的说道:“没关系她怎么会为了你去死?” “……”唐宁一脸无奈的说道:“真没有……” 张炎生神秘的笑笑,点头道:“懂的,懂的……” 他的笑让唐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唐宁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义阳公主刚才说的,张兄要不要考虑考虑?” 张炎生诧异道:“考虑什么?” 唐宁道:“要不要送你去西北历练几十年?” “开个玩笑……”张炎生表情立刻肃然起来,说道:“唐大人的夫人,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怎么可能会看上义阳公主,你说是不是,徐兄,徐兄你说话啊……” …… 陈国很大,数十个州府,灵州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教育资源比不上京畿,更比不上江南。 当年灵州的同届考生,通过殿试者寥寥无几,还留在京师的,只有唐宁徐清扬张炎生三人。 朝廷之上,同年进士之间,如果没有仇怨,往往会相互扶持,若是本来就出自同籍,就会被认定是某种无形的党羽。 这件事情不一定是好事,在朝堂上,对与错,是非黑白,有时候并不存在一个明显的界限,站在哪一边,跟了什么人,才是决定仕途和人生的主要因素。 徐清扬和张炎生自回京之日起,身上就贴上了唐宁的标签,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威胁。 只不过,唐宁在京的时候,别人动不了他们,等到他离开了,那些人也没有了和两人作对的机会,至于之后他们能走多远,就看他们自己了。 至于义阳公主那边,虽然他们曾经有过一些小过节,但这段日子,对她的惩罚已经足够了,既然她已经有所悔改,不打算再找这一对的麻烦,唐宁也不打算再继续难为她。 得饶人处且饶人,每天只能吃白粥青菜,还不允许有性生活的日子,对于她那样的人来说,的确有些难熬。 唐宁只需要递上去一封折子,告诉陈皇,太后的身体已经好转,再也不需要义阳公主的血就行了。 此时,天然居外,某处华丽的楼阁。 义阳公主站在门前,眼睛快要喷出火焰,这几个月的禁欲生活,已经快让她憋出病来,若是以后这种事情都要靠自己动手解决,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这丽人阁看似是一个酒楼,实则是暗娼之地,楼中有女妓也有男妓,她以前常来此地,如今却已经有数个月没有光顾过了。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最终一咬牙,想要踏进去时,一道身影忽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一名老妪平静的看了她一眼,说道:“陛下有旨,为了太后,公主这段时间应该禁欲。” “我是公主,你敢拦我!”义阳公主愤怒的看了她一眼,就要踏进前方的建筑。 那老妪倒也没有继续阻拦,只是淡淡的说道:“公主可以自便,只不过今日之事,老身会如实禀告陛下。” 义阳公主脚步猛地顿住,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让她瞬间便清醒起来。 她可以现在快活,但后果是她绝对无法承受的,如果她的父皇真的在乎她,就不会派此人来监视她,他可以为了大局毫不犹豫的牺牲平阳,也可以为了所谓的孝道牺牲她义阳。 她咬咬牙,转过身,说道:“回府。” …… 公主府,丫鬟下人们站在院子里,时不时的望一眼某处房门的方向,面露惊惧。 从昨天开始,公主便开始发泄似的乱砸东西,摔了青瓷花瓶,砸了楠木桌椅,进去收拾的丫鬟被她甩了好几个耳光,今日这些东西刚刚换了新的,就又毁在了她的手下。 那名老妪站在院子里,表情始终古井无波。 某一时刻,几名宦官从外面走进来,为首的一人走到那老妪跟前,小声道:“王嬷嬷,陛下口谕……” …… “连一个小白脸都奈何不了,废物,都是废物,什么唐家,什么冯相,什么端王康王,都是废物……”房间之内,义阳公主摔了最后几个名贵的花瓶,已经无物可砸,看着一地的狼藉,面目狰狞道:“姓唐的,本公主和你势不两立!” 便在这时,那名老妪从外面走进来,义阳公主看着他,怒道:“看什么看,本公主连自己的东西也不能砸吗?” “公主就算是砸了这公主府,也和老身无关。”老妪淡漠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老身只是想告诉公主一句,陛下刚刚下了口谕,太后的病用不上公主了,今日以后,公主不必再慎食节欲,大可自便……” 一番话说罢,她便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义阳公主站在原地,面色呆愣,有些难以置信。 太后的病用不上她了,岂不是说,她以后不用再吃斋念佛,也不用戒男人,想睡谁就睡谁? 这些日子来,她的忍耐早就已经到了极致,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正要走出房间,看到一人从外面走进来。 张超看着一地的狼藉,表情一怔,问道:“这是什么回事?” 义阳公主看着他,脸上忽而露出笑容,媚声道:“驸马,你回来了……” 张超看到她的笑容,不由的汗毛耸立,下意识的转身便要逃跑,却被人从后面锁住了脖子。 义阳公主看着他,冷笑道:“想跑,没都没有!” 刺啦! 衣物撕裂的声音从房间之内频频传来。 公主府的丫鬟下人,尤其是男性家仆,听到房间内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惨叫声,皆是面色发白,忍不住打了几个寒战。 …… 盏茶之后。 “没用的东西!”义阳公主一脸怒容的从房间内出来,不屑的回头看了一眼,冷声道:“去丽人阁!” 房间之内,张超全身**的躺在床上,面色晦暗,眼中流下了屈辱的泪水…… 第六百六十三章 赠书 昨天从天然居回来之后,唐宁就递了封有关义阳公主的折子上去,告诉陈皇,太后的病,义阳公主帮不上什么忙了,想来她身上的禁令,这两天就能解除。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狗急跳墙,兔子急了咬人,更何况她还是一位公主,真要疯起来,唐宁或许不惧,但还是免不了手忙脚乱。 这几日朝廷各部门都在休衙,要到十五之后才开衙,禁卫们却不能休息,他们每年只有一个月的假期,只能轮休。 京中的将门子弟走了大半,左骁卫中的将领校尉,也没剩下几个,唐宁抽空去营里看了看,营内秩序尚可,一切井然有序。 几天前,陈皇想要的一万重骑,所有装备都已经打造完毕,数百名铁匠忙活了几个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前完工。 从十六卫中选出来的一万名精英,也早就接受了系统的训练,再让他们带上真正的装备,训练几个月,就能前往草原了。 萧珏走了,唐宁不在左骁骑卫时,营里的主事之人理应是义阳公主驸马张超,但自从那次的事情之后,张超就做起了甩手掌柜,再也不管营内的事情,左骁卫一应事宜,都由陈舟做主。 他前几日帮助义阳公主解了束缚,恢复了他们的夫妻生活,想必张超会很感激他。 唐宁在营里偶然看到张超时,险些没认出来他。 他看着眼眶深陷,脚步虚浮,比之前憔悴了太多的张超,惊诧道:“张郎将这是怎么了,生病了吗?” 张超抬头看着他,有气无力的问道:“唐将军,太后的病,真的不需要义阳公主了吗?” 唐宁经常听人说义阳公主和驸马关系不合,两个人在外面各玩各的,谣言止于智者,夫妻一场,唐宁看的出来,张超对义阳公主,还是很关心的。 他看着张超,说道:“张郎将放心吧,以后都不需要了……” 张超脸色瞬间便灰暗下来,喃喃道:“怎么说不需要就不需要,太后的病怎么这样呢……” …… 唐宁凭心而论,陈国朝廷对于官员们,还是很体恤的。 京外暂且不说,京中官员,五日一休沐,一月一休衙,年假更是足足有半个月之多。 元宵过后,所有的官衙便开了,唐宁没有去吏部,也没有去工部,为了将女子武举和一个月后的文举武举避开,二月初便要提前开始。 当初指定武举规程的时候,他其实一定程度上借鉴了正常的武举,这些人都是从最底层的将领做起,不需要什么大局观,也不需要太高的军事素养,她们只要懂得服从上级命令就行。 当然,最基础的东西,她们还是要会的。 包括骑射,兵法,战场上各种兵器的使用技巧,最后一项,则是纯粹的考察个人武力,通过比武,决出武状元。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举的考核过程,比文举要简单的多,射不中就是射不中,举不起就是举不起,擂台之上,除了输就是赢,考官只起监督作用,不会因为考官的个人喜好,对结果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 这些事情怀王提前很久就准备好了,唐宁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好好陪陪苏媚。 最多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和白锦她们离开了,这些日子,钟意和苏如很多次将他拒之门外,就是为了让他在苏媚离开之前,好好陪陪她。 家里除了四位夫人之外,隔壁还有一个排队的,居然能这么的和睦,唐宁感觉很欣慰,但凡家里出一位像陆雅那样的,他估计会愁死。 陆雅今天来了一次家里,带着唐夭夭和小小去了校场练习骑射,陆雅出身将门,从小就要学习骑术和箭术,唐夭夭和小小很少接触这些东西,若是不临阵磨磨枪,怕是连第一场都过不去。 家里今天没什么人,老郑坐在屋檐下磨他那把永远都磨不够的刀,老乞丐躺在长椅上晒太阳。 有了徒弟之后,他总算知道注意仪容仪表,虽然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有些邋遢,但也不会给人肮脏的感觉。 闲来无事,唐宁坐在他旁边,随口问道:“前辈觉得,夭夭和小小能不能坚持到最后?” “不知道。”老乞丐摇了摇头,说道:“天下很大,厉害的人多了去了,我徒儿和你夫人现在不过是二流水准,想夺武状元,悬……” 想不到老乞丐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唐宁还以为他心里想的是老子天下第一,无人能敌呢…… 他看着老乞丐,有些八卦的问道:“还有比前辈还厉害的人吗?” “自然是有的。”老乞丐毫不掩饰的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敢说自己天下无敌,老夫一生虽然从未遇到过敌手,却也不敢说自己天下第一……” 唐宁还以为老乞丐会再谦虚谦虚,没想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从未遇到过敌手,不敢说自己天下第一,意思是能胜过他的人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但凡是有名有姓的,都不是他的对手。 他和老乞丐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着,某一刻,苏媚从外面走进来,走到他身旁,开口道:“我师父说了,过了下个月十五就走……” 唐宁站起身,皱眉道:“这么早?” 现在已经快要到月底,岂不是说,她还有半个多月就要离开? 苏媚握着他的手,安慰道:“以免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还是早走半个月为好。” 老乞丐撇了撇嘴,说道:“黔地有什么好的,除了山林就是虫子……” 唐宁想到一事,看向他,问道:“前辈这里还有什么秘籍啊秘术的,再来几本吧……” 老乞丐这里好东西不少,有一次他喝醉了和老郑吹牛,说他年轻的时候,专门去各国的武林门派、世家中找人挑战,顺便拿走输家的秘籍,而他从来没有输过,所以身边的秘籍之类,都是一摞一摞的。 “等着……”老乞丐白了他一眼,慵懒的爬起来,挪回自己的屋子,不一会儿又挪出来,将一本薄薄的书册扔在桌上。 他身边秘籍无数,居然就用这本破破烂烂的东西糊弄他,这可是关乎他们家四夫人的安危要事,唐宁看着他,认真说道:“别这么吝啬,再多拿几本吧……” “万蛊毒经……” 苏媚看着桌上的残破书册,将之拿起来,翻了翻之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老乞丐,问道:“这是万蛊教的镇教之宝,向来只由上一代圣女传给下一代圣女,几十年前就失传了,怎么会在你这里?” 老乞丐打了个哈欠,说道:“捡的……” 第六百六十四章 秘辛 唐宁看了看老乞丐,再次看向苏媚,问道:“这本破书很厉害?” “什么破书,这是万蛊教的镇教之宝……”苏媚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听师父说,这本毒经上记载了万蛊教所有的毒术和蛊术,只有圣女才能修习,这也是圣女能号令万千教众最重要的倚仗,可惜自从上一代圣女陨落之后,这毒经就失传了,导致教中现在还没有圣女,这两年无奈之下才降低了圣女的标准……” 唐宁看着那破书,惊喜道:“这么说,学会了书上的东西,你不用和她们争,就能直接做圣女了?” “没那么简单。顶 点 x 23 u s”苏媚摇了摇头,说道:“怀璧有罪,若是《万蛊毒经》在我们手上的消息传出去,会引来无数人争抢,反倒会很麻烦。” 她看向老乞丐,诧异道:“这本书失传已有数十年,怎么会在前辈手里?” 老乞丐长叹一声,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老夫当年去黔地游山玩水……” 唐宁看着他,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捡到了这本书。”老乞丐看着他,不耐烦道:“你们要不要啊,不要就还给老夫……” 唐宁示意苏媚将这本书收好,然后才看着老乞丐,诧异道:“万蛊教入教第一条教规,但凡教内弟子,不允许施舍乞丐,否则便要受万蛊噬心之苦,不会就是因为你才加进去的吧?” “什么!”老乞丐从石凳上弹起来,怒道:“岂有此理,他们太过分了,都是爹娘生的,他们凭什么看不起乞丐?” 从万蛊教对乞丐的憎恶程度来看,想来过分的不是他们,而是某个老不正经的。 根据老乞丐自己吹嘘的传奇故事,唐宁大概能脑补出来事情的经过。 几十年前,梁国还很强盛的时候,万蛊教作为梁国内最大的教派,教内弟子每天练练功,养养蛊,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这种快活日子在某一天迎来了结束。 他们的山门前,来了一个老……,一个年轻乞丐,这乞丐闯入他们的山门,打败了他们的圣女长老,抢了他们的秘籍之后,就扬长而去…… 自此,万蛊教最重要的秘籍丢失,圣女受不了这种憋屈,郁郁而终,偌大的教派,分崩离析,各脉为了争女之位,争权夺利,拉拢梁国势力,最终导致整个梁国亡国…… 而这一切的开始,仅仅是因为那个乞丐闲着没事干去抢人家秘籍。 如果唐宁是万蛊教高层,只会对乞丐更加憎恶,没有老乞丐,万蛊教现在还好好的,或许梁国也还在,这天下的局势,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唐宁瞥了他一眼,摇头道:“你说你缺不缺德……” …… 不管老乞丐缺不缺德,他将这本秘典送给了苏媚,使得她此行的危险降低了几分,也多了几分把握,唐宁还是很承他的情的。 为此,唐宁将陈皇上次赏赐的几坛陈年美酒,送了他几坛,老乞丐高兴之下,亲自指点了苏媚了几手。 发现他的蛊术造诣比公孙影和白锦还要厉害之后,苏媚就不怎么去天然居了,唐宁白天和她一起练功,晚上也和她一起练功,珍惜这临别前最后的温存…… 天然居。 某处隐蔽的院落,白锦看了院门的方向一眼,皱眉道:“她已经三天没有过来了。” 公孙影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写些什么,随口道:“也不差这十天半月,她已经答应争圣女,你便不要管这么多了。” 白锦冷声道:“那姓唐的有什么好,他天生媚骨,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竟然委身做他的四夫人,真是自甘堕落!” 公孙影察觉到了白锦发酸的语气,嘲讽道:“我早就说过,感情的事情,师姐不懂,就不要用你自己去评判别人……” 这些日子,两人互相嘲讽已经习惯,二十年前在教中的时候,也是这般。 白锦也没有生气,走到公孙影面前,公孙影立刻放下笔,将那信纸折起来。 白锦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吴王在哪里?” 公孙影反问道:“你不也没有告诉我你的后手?” “时机不到。”白锦淡淡的说了一句,便转移话题道:“即便她已经得了你我的真传,但诸脉之中,天赋异禀者不再少数,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也没有那么容易……” 她有些惋惜的说道:“若是《万蛊毒经》还在,何须这么麻烦?” 公孙影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万蛊毒经》为什么会失传,前代圣女又是怎么死的,当年长老就对此事讳莫如深,不允许弟子谈论,你当时已经入教,一定知晓事情的经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想起当年之事,白锦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惧色。 公孙影看着她表情变化,难以置信道:“难道教中弟子私下里传的,都是真的?” “不错。” 白锦抿了抿嘴唇,面色复杂的说道:“那人单枪匹马的打进教中,挑战圣女,圣女以一招之差,惜败他手,被他抢走了《万蛊毒经》,十大长老追出山外三十里,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十人一丝不挂的绑在树上……” 公孙影震惊道:“这竟是真的!” 白锦继续道:“那以后,圣女便闭关苦修,不料却走火入魔,没有来得及将毒经传下来就陨落而亡,从此圣女之位便长久缺失,诸脉为了争位,分崩离析,相互攻伐,直至今日……” “那第一条门规……” “那人就是一名乞丐。” …… 这是她第一次确认教中数十年前的秘辛,公孙影的表情许久才平静下来,说道:“我们没有毒经,他们也没有,凭借苏师侄的本事,还是极有可能成功的。” “如果当时大师姐在就好了。”白锦轻叹口气,说道:“她的实力,比圣女还略有超出,若是当时她在教中,那人也未必能讨得便宜,万蛊教又怎么会论若至此……” 脑海中浮现出一道身影,公孙影面上浮现出一丝敬意,问道:“大师姐之前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现在……” 白锦摇了摇头,说道:“自那些逆贼攻陷皇宫,先帝和皇后太子身故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大师姐的消息了。” “什么大师姐?”苏媚从门外走进来,问道:“以前怎么没有听你们说起过?” 白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看着她,皱眉道:“圣女争夺在即,你却如此松懈……” 她的这句话并未说完,面色忽而大变,她身旁的公孙影也同时色变,两人疾速的点了自己身上的两个穴位,白锦看着她,惊怒道:“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苏媚看着她们,轻叹口气,遗憾道:“就差一点……” 第六百六十五章 天外有天 白锦和公孙影虽然及时的封住了周身大穴,止住了蛊毒的扩散,但脸色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青紫起来。 苏媚屈指轻弹,一道烟气扩散开来,白锦和公孙影吸入了这些烟气,面色才逐渐恢复正常。 她诧异的看着二人,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你若是想无声无息的下毒,就不能用迷迭兰。”公孙影看着她,说道:“这种毒的味道虽然极淡,但浸淫此道二十年以上的蛊道高手,不会连迷迭兰的味道都察觉不出来。” 她说完便看向苏媚,惊疑道:“你刚才的下毒手法,是和谁学的?” 毒蛊之道,蛊和毒固然重要,但种蛊下毒的手法,同样重要,其重要程度,甚至还在前两者之上。 一把宝剑再锋利,也要在高手手中,才能发挥威力,三岁孩童,空有宝剑在手,只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真正精于蛊术之人,都有自己的独门手法,能种蛊下毒于无声无息间,苏媚刚才的手法,显然已经达到了这样的境界,若非她选错了毒,她和白锦现在已经落入她手了。 而她之前的手法虽然也算精妙,但还达不到这种绝妙的地步。 苏媚瞥了她和白锦一眼,说道:“你们以为我在家里闲着没事啊,这都是我这两天仔细琢磨出来的。” 白锦蹙起眉头,说道:“你自己?” “你这是什么表情?”苏媚瞥了她一眼,不满道:“不是我自己琢磨的,难道是我捡了一本万蛊毒经学着练的吗?” 万蛊毒经早已失传,白锦自然不会这么觉得,她看着苏媚,说道:“既然你有所悟,自然最好,这次争位,又多了几分把握……” …… 白锦和公孙影想让苏媚争那万蛊教的圣女,是想要借助万蛊教的力量,帮助吴王重新统一梁国。 唐宁也没有完全的信任他们,天然居东南西北四个门外都遍布丐帮的眼线。 已经是丐帮资历最深长老的刘老二正在为唐宁做着汇报。 刘老二有些无奈的说道:“兄弟们日夜不歇的盯着您让我们注意的那两人,可她们几乎从来不出天然居,偶尔出来,只要丐帮的弟子距离她们近了,她们就让我们滚,弟兄们实在是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老乞丐当年造的孽甚至影响到了他们的计划,导致公孙影和白锦对所有乞丐都没有好感,这一点,唐宁也改变不了。 他看着刘老二,说道:“继续让弟兄们盯着吧,她们不喜欢乞丐,尽量离她们远一些,注意隐蔽……” 刘老二点了点头,想到一事,又道:“还有,您让我们在巫州找的人,弟兄们找遍了巫州,也没有找到。” 唐宁点头道:“找不到便算了。” 很久之前,他就开始让丐帮寻找一个人。小小一开始并不是乞丐,虽然父母早亡,但她身边还有一个婆婆。 只不过,某一次她独身一人外出的时候,被人抓了去,虽然以她的机警,很快就逃脱了,却也回不到巫州,一边躲闪那些人,一边在各州流浪,灵州之后的事情,唐宁便知道了。 唐宁早前让人去巫州寻找过那位婆婆,毕竟她是小小唯一的亲人,如今一年多还没有什么消息,怕是她也已经不在巫州了。 三年过去,当年那个瘦骨嶙峋的小乞丐,如今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习武的资质本就不错,这两年跟在老乞丐身边,进境飞快,唐宁自己很早就不是她的对手了,唐宁估计,现在的唐妖精和她,也就五五开。 家里的女人里,能稳压她一头的,只有苏媚。 女子武举两日前就已经开始,小小和唐妖精学习骑射不久,只是堪堪通过第一关,好在后面的比试对她们来说,就都很简单了。 看了几场女子武举,唐宁对于老乞丐那句话就有了更深刻的体会。什么叫强中更有强中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前唐宁以为他打不过的女人只有唐妖精,苏媚,李天澜,唐水,小小等…… 现在他发现她打不过的女人还有很多。 几场比试下来,骑射,步射,定靶,移动靶,无一脱靶者,就有十数位,要知道,包括唐夭夭和小小在内,唐宁认识的将门女子中,也只有陆雅的骑射得到了满分。 唐宁见此反而松了口气,依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她们两个被淘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小小会参加这次的比试,是老乞丐对她的锻炼,唐夭夭则完全是为了凑热闹,她们要是真的坚持到了最后,这两个都尉的位置,唐宁是给还是不给? 不给的话,不合武举规则,给的话,难道送他们去战场? 不过,即便是唐宁预料到了她们早晚都会被淘汰,却也没有预料到,唐夭夭在第一场比试上,就遭遇强敌,惨遭一轮游…… 唐宁看过那场比试,那女子比唐夭夭年长几岁,实力也要强上一些,一手刀法使得出神入化,连在场边观战的老郑都夸赞了几句,唐夭夭败在她的手上,一点儿也不奇怪。 这种擂台式的比试是淘汰制,失败的人,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唐宁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就是输了一场比试吗,别难过了,谁还没输过了……” “谁难过呢?”唐夭夭撇了撇嘴,说道:“我就是可惜,明明差一点就赢了……” 正在磨刀的老郑听到这句话,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她的刀法已经登堂入室,你再练两年,才有赢过她的可能。” “你别说话!”唐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磨你的刀去……” 他牵着唐夭夭,一边向外面走去,一边说道:“今天和她比的是陆雅,我们去看看情况……” 陆雅的实力和唐夭夭在伯仲之间,或许要稍稍厉害上一点,按照老郑对那女子的评价,她今天想赢的话,怕是很悬了。‘ 校场之上,唐宁再次见到了那名女子。 参加武举的女子,大致分为两种类型。 第一种便像是唐夭夭和陆雅以及小小这种,她们练的是内家功夫,实力强横的同时,身材也不会走形。 第二种便是校场上的这些金刚芭比,他们大都身材壮硕,绝大部分人看起来都比唐宁要强壮的多。 那名打败了唐夭夭,脸上有着一道疤痕的女子,显然也练的是内家功夫,她的身材并不是多么苗条,但也很匀称,看上去极具爆发力。 唐宁和唐夭夭站在场边,看着她和一名女子的比试,说是比试,其实完全是她单方面的碾压。 唐宁看着看着,心下便泛起了一些疑惑。 这女子的刀法很厉害,不仅厉害,而且熟悉,就好像他以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当他搜寻记忆时,并未有任何发现。 不过,他心头的这种熟悉感,却还是没有消散。 唐宁心头疑惑更甚,看的也更加入神。 直到某一刻她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转头望向唐夭夭的时候,发现唐夭夭正双手环抱看着他。 唐夭夭目光望向他,笑着问道:“好看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看了这么久,也没看出来她的刀法厉害在什么地方,你昨天是不是大意了,再比一场的话,未必会输……” 第六百六十六章 小野马 唐宁说话间,台上的另一名女子已经被淘汰,唐夭夭轻哼一声,说道:“算了,她现在比我厉害,过两年就不一定了……” 唐宁松了口气,这件事情,就这么蒙混过去了。m.x23us.com 他还是有些好奇,那女子的刀法给他的熟悉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翻遍记忆却又找不到,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陆雅从旁走过来,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来看我比试的吗?” 唐夭夭看着她,说道:“陆姐姐,你一会儿一定要打败那个蛮子……” “我可打不过她……”陆雅摇了摇头,说道:“能不能夺魁不重要,只要能去西北就好。” 唐宁诧异道:“蛮子?” “我们都这么叫她。”陆雅看了台上一眼,解释道:“她的招式野蛮粗鲁,根本不像女子,所有人都不想做她的对手……” 此女的这个称呼,来的一点儿都不冤。 别的女子比试,怎么都会注意一点,除了胜负之外,还讲究招式的美感,唐夭夭在擂台上是绝对不会做出懒驴打滚这种姿势的,但那脸上有刀疤的女子不是。 招式华不华丽她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实用不实用,黑虎掏心、猴子偷桃这种招数,经常能在她手下看到。 陆雅看着台上的女子,表情依旧有些讶异,说道:“比起武功,她的骑射之术才最厉害,步射和骑射,每一箭都正中靶心,别说女子,就算是加上京师将门的所有男子,也没有人的骑射能超过她的,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陈国骑术最好的,自然是京师这些将门子弟,连陆雅都这么说,可见她的骑射好到了什么程度。 同辈的年轻人中,比她们骑术箭术更好的,就属草原上那些人了。 她们从小便学习骑射,完颜嫣的武功连三流都算不上,但骑术可以吊打五个陆雅,十个萧珏。 唐宁想了想,问道:“她的底子干净吗?” “她好像是出自胜州一个快要没落的小世家。”陆雅道:“那家族十几年前出了一名边军校尉,后来战死沙场之后就没落了。” “胜州距离草原很近,她精通骑射也说得通。”唐宁看着陆雅,说道:“这女子实力不俗,一会在擂台上,你自己小心……” 小小今日没有比试,和方新月出门逛街了,唐宁和唐夭夭留在校场,看陆雅的比试。 陆家以枪法闻名,陆雅上台前便选了一把枪,一寸长一寸强,只要不被那女子近身太过,她先天上便占据了一分优势。 那女子依旧选了刀,只不过是双刀,一个女人,手上拎着两把金丝大环刀------她这“蛮子”的称呼,果然不冤。 她和陆雅的比试一开始,唐夭夭的脸色就变了。 如果对方昨天便拿出像今天这样的实力,她只会输的更快。 唐宁也再一次的见识到了这女子的实力,老郑平日里不会夸人,能被他夸奖一句便已经是罕见,他昨天可是夸奖了对方两句刀法不错。 让唐宁心头疑惑更甚的是,今日和陆雅的比试,这女子的刀法,给他的熟悉感更多,偏生他左想右想,就是没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陆雅的实力要比唐夭夭强上一些,但近百招过后,也逐渐的落入下风。 唐夭夭有些郁闷的说道:“陆姐姐要输了。” 又是几十招过后,陆雅便已经险象横生,没过多久,就被那女子挑飞了长枪,败下阵来。 好在今日之后的比赛,淘汰机制要更复杂一些,她输这一场,也不会影响大局。 “我打不过她……”陆雅从擂台上跳下来,拍了拍手,说道:“她好像还在隐藏实力,京中我认识的人里面,或许只有唐水是她的对手。” 唐水并没有凑这次的热闹,唐宁看了那女子一眼,说道:“连你都打不过,这一届的女子武状元,不出意外,应该非她莫属了。” 前些日子,陈皇便已经将这次的女子武举当成了一个宣传的热点,旨在激励陈国百姓的爱国和报国之心,连女子都有为国效力的热血,陈国的男儿岂甘落后? 这些天,有关女子武举的消息,皆是占据了京师日报的头版头条,他还将最后的一日的比试,放在了十六卫大比的演武场,届时陈皇会携文武百官前来观看,演武场的门票,早在两日前就已经售卖一空。 此外,他还会亲自接见最后的女进士,这次的女武状元,必定风头无限。 当然,报纸上宣传的重点,自然不是女武状元,而是在大陈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的带领之下,陈国老幼男女,万众一心,克服困难,砥砺前行,一定能携手构建出更加美好的明天…… 唐夭夭被淘汰了,小小遇到的对手不强,轻松的胜了一场,顺利晋级,武举继续正常进行。 唐宁和唐夭夭回到家里的时候,看到老郑在杀鸡。 他杀鸡的办法和别人不同,他不会满院子追赶,弄得尘土飞扬,鸡毛遍地。 他只需要站在那只鸡的面前,那只鸡便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然后他手起刀落,刀刃并未触及,那只鸡便昏死过去。 最后,他才拎着昏死过去的鸡,在鸡还没有清醒的时候,一刀剁掉鸡头,放血拔毛清理内脏,这样一来,鸡在昏睡中死去,无声无息没有痛苦,极具人道主义精神…… 当然,很多时候,他都是只将鸡吓晕,然后周而复始,老乞丐说小小什么时候能练到这个境界就能出师,唐宁觉得老郑太残忍,从来没有想过鸡的感受,她可不希望单纯善良的小小变成像他那样的屠夫…… 老郑一刀剁了鸡头,然后看着他,问道:“陆姑娘输了?” 唐宁点了点头。 老郑将鸡头扔到一边,问道:“那姑娘今日使得是双刀吧?” 唐宁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老郑随口道:“她练的就是双刀,用单刀发挥不出全部实力,对上唐姑娘还可以取胜,对上陆姑娘就危险了……” 唐夭夭气的胸口起伏,指着他,怒道:“姓郑的你什么意思……” “消消气消消气……”老郑从来不说合乎时宜的话,唐宁急忙拦下她,然后用古怪的眼神看着老郑,他不出门居然也知道那女人使得是双刀,什么时候,他也能练到老郑的境界就好了…… 他想到一事,看着老郑,疑惑道:“你知道那女子使得是哪一路刀法吗,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当然见过。”老郑瞥了他一眼,说道:“你的那匹小野马使得就是这种刀法,只不过她用的是弯刀……” 唐宁终于想到,他为什么会对那女子的刀法有一种谜一样的熟悉感了。 因为完颜嫣使得也是这一路刀法。 而他之所以一开始没有联想到她,是因为这么精妙的一套刀法,居然被完颜嫣使得面目全非,他能认出来才算是见了鬼了…… 这么说,那女子和完颜嫣有关系,和草原有关系? 唐宁一念及此,还没来得及想别的,感受到身边的气氛又开始不对。 他转头看向唐夭夭,唐夭夭也望着他,问道:“你的哪匹小野马,我怎么不知道?” 唐宁怔了怔,目光望向老郑,面无表情道:“你那么喜欢说话,你说吧……” 第六百六十七章 试探 姓郑的能活到现在,一定是因为别人打不过他。m.x23us.com 不会说话就别学人说话,什么他的小野马,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问过他了吗,问过完颜嫣了吗,问过唐夭夭了吗? 老郑拎着鸡尸站起来,看了看唐夭夭,说道:“当我没说。” 他说完便转身去了厨房,唐夭夭的目光又望向唐宁。 唐宁看着她,认真道:“姓郑的说话从来都不负责任,别听他的……” 唐夭夭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一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你的小野马是谁……” 小野马就是完颜嫣,这是老郑对她的称呼。 唐宁也承认,完颜嫣的性子,的确是一只小野马,还是胭脂小野马,但这只野马并不是他的。 钟意是他的,苏如是他的,苏媚是她的,唐夭夭------迟早也是他的。 她们都是有聘礼文书,陈皇圣旨,是唐宁用八抬大轿抬回来的,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就能容纳她们。 唐宁的家里没有草原,容不下那只小野马。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唐宁没有跑断腿,只是解释的口干舌燥,喉咙冒烟,指天发誓他和完颜嫣没有半文钱关系,撒谎就天打五雷轰吃饭噎死喝水呛死出门被马车撞死的时候,才被唐夭夭捂住了嘴。 唐夭夭看着他,说道:“行了行了,不用说了,我相信你了。” 唐宁看着她,认真道:“我有你们几个就够了,管他什么小野马小蛮妞的……” 唐夭夭蹙起眉头,目光望向他,问道:“小蛮妞又是谁?” …… 书房,好不容易和唐夭夭解释清楚小野马就是小蛮妞的唐宁,举起茶壶,将壶中茶水饮尽之后,才感觉喉咙好受了些。 老郑的这笔账先给他记着,反正已经给他记了好几笔账了,等到来日他老了,走不动了,连刀都拿不起来的时候,看他还有什么底气猖狂? 这件事情暂且放下,唐宁需要认真考虑的,是另一件事情。 这位叫做尹娜的女子,到底是不是草原派来的卧底,是他需要第一时间确认的。 这件事情很重要,陈国的武状元,居然是敌国的卧底,这件事情若是传出去,陈皇的面子往哪搁,朝廷的面子往哪搁? 这也不仅是面子问题,这次女子武举的武状元,包括武进士,陈皇都是要亲自接见的,万一她在陈皇面前上演一出图穷匕见的戏码,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就算是事情不成,也会牵连到很多人,别说负责女子武举的唐宁,连怀王都逃不掉。 唐宁沉思了片刻,走出房门,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又开始磨刀的老郑,说道:“别磨你的破刀,出门了……” 兵部。 周侍郎匆匆的从衙房内走出来,看到唐宁,怔了一瞬之后,面色微变,试探问道:“什么风把唐大人吹来了……” 唐宁开门见山道:“半炷香之内,我要武举考生尹娜的全部资料。” 周侍郎见他面色肃然,心中咯噔一下,立刻道:“我去给唐大人找……” 武举的审核是极为严格的,需要当地数位有身份的人做保,层层筛选,才能获取参与武举的资格。 这次为了应对西北的局势,朝廷对武举的审查资格有所放松,但按道理说,也绝对不会出现被别国卧底混入的情况。 不多时,周侍郎便拿来了一叠资料。 唐宁仔细的翻了翻,发现这位叫做尹娜的女子,准备的资料十分齐全,该有的担保,户籍全都有,单从这些资料看,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周侍郎看着他,疑惑问道:“唐大人,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唐宁摇了摇头,并未多言。 即便是此女真的有问题,现在也不能轻易处置,要不然,这就是唐宁自己的重大过失。 她作为此次女子武举,最耀眼的一颗新星,名字频频出现在报纸之上,早就被京师百姓所熟知,各大赌场也都预测她会是这次的武状元,众目睽睽之下,很难在她身上动什么手脚。 硬来的话,很容易在民间引起流言,这些话传到陈皇耳中,最后背锅的还是他和怀王。 他不得不承认,这次的问题有些棘手,她已经被扶上了一个很高的位置,要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悄无声息的解决此事,首先要将她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但问题在于,以她的能力,没有人能将她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而且,在这之前,唐宁也要先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草原的卧底。 陆雅说过,京中能胜过她的,只有唐水,她每隔几天都会偷偷来唐家一次,唐宁等她从后院走出来,趁机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她。 “让我打败她?”唐水看着他,说道:“可我没有参加武举。” 唐宁道:“这个简单,我让他们安排安排就是了。” 唐水摇了摇头,说道:“不行,大伯他们就在等着你犯错,想要抓住你的把柄,科举舞弊是大罪,这个办法行不通。” 唐宁想了想,问道:“要不,我让怀王安排?” “那你也脱不了关系。”唐水否定了他的提议之后,又望向他,问道:“你是说,这次将要夺得武状元的人,很有可能是草原派来的卧底。” “很有可能。”唐宁看着她,问道:“完颜嫣你还记得吧?” 唐水想了想,问道:“在楚国的时候,那个刀法很差的姑娘?”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那女子的刀法,和她的很像,你还记得完颜嫣的刀法吗?” “记得。”唐水看着他,说道:“当时我便觉得她的刀法很精妙,只是她自己练的不好,若是看到同样的刀法,应该能认出来。” 虽说对待这种事情,宁杀错不放过,但在真正采取行动之前,唐宁还是打算印证之后再做打算。 他和唐水唐夭夭去往校场的时候,名叫尹娜的女子刚刚上场。 唐水目光望向台上,片刻之后,开口说道:“她没有用任何刀法,看不出来。” 台上的对手实力显然太弱,那女子只是随意的应付了几刀,便轻松的赢了下来。 唐夭夭看了看唐水,说道:“我找她切磋切磋,表姐你在旁边仔细看着……” 说罢,她便迎上去,看着走下擂台的尹娜,说道:“我要和你比试。” 那女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不和手下败将比试。” 她从唐夭夭的身旁绕过,径直向前方走去。 “你……”唐夭夭表情羞怒,正要追上去,那女子的脚步却再次停住。 她看着拦在她面前的一道身影,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拦路?” “我弟妹说你欺负她。”唐水看着她,微微一笑,抬手便是一剑劈了过去。 第六百六十八章 疑团再生 唐夭夭愣在原地,唐宁也没有想到,唐水居然这么的果断干脆,一言不合,拔剑就砍。m.x23us.com 锵! 那女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唐水手中剑光亮起的时候,她腰间的短刀也迅速出鞘,空气中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响声。 唐水的第一招被拦下的瞬间,第二招已经攻了过去。 那女子格挡了两招,第三招便变守为攻,两人战在一起,引来了周围众人的频频侧目。 擂台之下不允许动手,两人交手没多久,便有武举考官快步跑过来。 “住手,都住手!”那名考官惊怒的跑过来,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没关系,切磋而已。” 那考官怔了怔,躬身道:“是,大人。” 唐宁望着和唐水交战的那女子,目中异色隐现。 他看过这女子和唐夭夭,和陆雅以及别人比试,只觉得她的招式有些熟悉,是因为她刻意隐藏了实力,此刻当她的对手是唐水时,再隐藏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而随着她出招越来越多,唐宁心中的熟悉感也就越来越浓。 几十招过后,他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这女子和小蛮妞必定是师出同门,只不过一个是学霸,一个是学渣罢了。 锵! 又是一声刀剑碰撞之后,唐水退后两步,那女子退后三步,两人站在原地,都没有上前。 唐水潇洒的收起剑,说道:“现在我们扯平了。” 她走到唐宁和唐夭夭身旁,说道:“走吧……” 那女子收起刀,并未追赶,深深的看了一眼她们的背影之后,转身离开。 校场之外,唐水看向唐宁,说道:“她和那位完颜姑娘,的确是师出同源。”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也看出来了。” 已经可以确定,这女子即便不是草原派来的,也和草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下一步要做的,就是让她消失在百姓的视野,再做其他打算。 唐夭夭两眼放光的看着唐水,赞叹道:“水儿姐,你好厉害……” 唐宁看着她,提醒道:“你可不能学表姐那样不讲道理,你是有家室的人,要是也被人家叫做京师魔女什么的,唐家的面子可就被丢光了……” 唐宁话音刚落,一只耳朵处便传来了剧痛,唐水一边拎着他的耳朵,一边看着他,微笑道:“什么叫唐家的面子被丢光了,来,你给我解释解释……” 便宜表姐温柔起来是神女,凶悍起来,魔女也要畏惧三分,唐宁走到家门前的时候,一只手还在捂着耳朵。 他正要走进去,一名孩童忽然从远处跑过来,一只手举着一只糖葫芦,一只手拿着一封信。 他将那封信递给唐宁,说道:“大哥哥,有人让我把这封信给你。” 唐宁看着他,问道:“谁让你给我的?” “不认识……,他说只要我把信给你,就给我买糖葫芦……”小男孩说了一句,就将信塞在他的怀里,自顾自的跑开了。 “先别打开。”唐夭夭警惕的看着他手中的信,问道:“会不会有诈?” 唐宁能够摸出来,这信封中并没有什么东西,要说在信上涂毒,也没有什么痕迹。 他笑了笑,说道:“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唐宁撕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纸。 纸上只有四个字,看清纸上的内容时,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之色。 “写的什么?”唐夭夭脑袋凑过来,念道:“尹娜有诈……,谁是尹娜?” “就是打败你的那个女人。”唐宁收起信封,四下里看了看,街上人流不绝,那小男孩已经走远了…… 他是因为和完颜嫣大战了几千个回合,对她的招式熟悉,才认出那女子身份的。 写这封信的人居然比他还早知晓这件事情,而且遣人来提醒他,还搞得这么隐秘,像是地下党接头一样,一时间,唐宁的心头充满了疑问。 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为什么来提醒他,又为什么不表露身份,他的心里立刻就被一个又一个的疑团充满。 他重新看着手中的信纸,仔细端详。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怎么样,看出什么了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字真丑……” …… 京师街头。 一道人影缓缓的走在街上,身后跟着十余名护卫,沿途百姓见此,纷纷惊惶避让。 虽然他们并不认识那人,但在这京师,出行能有十余名禁卫做护卫的人,掰着手指头都数不出来几个。 也有人认出了那位贵人,于是躲闪的更加积极了。 康王虽然已经不复昨日,但皇子依旧是皇子,万一走在街上,有什么磕着碰着,怪在他们的头上,他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康王重伤未愈,脸色还有些苍白,他走的很慢,看着沿途百姓避让的情形,笑问道:“他们是在怕本王吗?” 徐先生淡然道:“身后跟着这么多禁卫,哪有百姓不怕的?” “我觉得不是怕。”康王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是在躲着本王,人们畏惧猛兽,也畏惧瘟疫,前者是怕,后者是躲……” 徐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怎可将自己比作瘟疫?” 康王笑了笑,说道:“本王没有说瘟疫有什么不好,被天下人畏惧,又有什么不好,父皇不也被天下人畏惧吗?” 徐先生没有再开口,两人缓缓的走在街上,街道两边,叫卖声络绎不绝。 “瞧一瞧看一看,祖传手艺,胸口碎大石,口吞宝剑……” “两位贵客,要不要进来玩玩,我们楼里有昨日新到的雏儿……” “算运势,测命理,卜吉凶,问前程……,赛神仙铁口直断,不准不要钱,不准不要钱啊……” …… 康王走到一名算命老者的摊子前,问道:“怎么个算法?” “这要看贵客是算运势还是测命理,都不一样的……”老者看着他,笑道:“请问贵客算什么东西?” 康王看了看他,眉间闪过一丝不悦,随后又舒展开来,说道:“问前程。” “问前程啊,那当然是测字最准了,老夫师承诸葛神算,百年品质,值得信赖……”老者取来纸笔,笑道:“烦请贵客在这纸上写上一字。” 康王拿起笔,问道:“写什么都可以?” 老者笑道:“什么都可以。” 康王随手写下一字,放下笔,说道:“算吧。” “主……”老者看了看那张纸,面色立刻肃然起来,说道:“这位贵客的前程,老夫算不了,算不了……” “你不是说什么都能算吗?”康王看着他,淡淡道:“此刻却说算不了,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若是真的算不了,我不介意亲手砸了你的招牌……” 老者看着他,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并非算不了,而是,而是……” 康王问道:“而是什么?” 老者道:“老夫不敢说。” 康王奇道:“有什么不敢说的?” 老者看着他,咬咬牙,说道:“要小老儿说也可以,请贵客先恕小老儿无罪……” 康王目光望向他,许久,脸上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说吧,我恕你无罪。” 老者看着他,深吸口气,凑到康王耳边,小声道:“主者,点在王上也,敢问贵客,比王还大一点的,是什么呢……” 康王看着他许久,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望向身后一人,说道:“赏,重赏!” 第六百六十九章 你想怎么破? 康王身后的随从取出钱袋,问道:“公子,赏多少?” 康王从他手里拿过钱袋,扔在桌上,又将他怀里的一叠银票拿出来,扔给那老者,说道:“全赏了……” 那随从愣在原地,面色难以置信。m.x23us.com 这些银子加上银票,少说也有一千两,康王即便是最富裕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方过,现在王府的用度捉襟见肘,他这一赏,就是王府上下几个月的吃穿用度…… 老者不慌不忙的收起银票,捋了捋胡须,笑道:“谢贵客。” 康王看向徐先生,笑问道:“徐先生不测一个吗?” 徐先生摇了摇头,说道:“徐某的一个朋友说过,我们要相信科学,不能迷信。” 康王疑惑道:“科学?” 徐先生解释道:“就是格物。” “原来徐先生的这位朋友是格物派的。”康王摆了摆手,说道:“不管他测得准不准,先生就当玩玩,一千两只测一次,我们的钱不是白花了?” 徐先生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如此,那便随便测一个吧。” 他提起笔,随手在纸上写了一个“品”字。 康王看着那老者,问道:“这品字,又作何解?” “这个简单。”老者笑了笑,说道:“三口为品,先生一个人吃三家饭,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先生的饭量一定很大吧?” 徐先生看着老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点头道:“真被老人家猜对了,徐某一顿要吃三碗饭……” “那是自然。”老者捋了捋胡须,呵呵一笑,说道:“老夫刘半仙,师承诸葛神算一脉,算命多年,可从未失手过……” …… 从那算命摊上离开,徐先生和康王走在街上,他看了康王一眼,问道:“殿下明知他是骗子,为何还要赏他那么多银子?” 康王笑了笑,说道:“本王知道他是骗子,可本王乐意被他骗,本王高兴,这世上有什么事能抵得过高兴呢?” 他看向徐先生,笑道:“徐先生测的字可真有意思,三口为品,一人吃三人的饭,徐先生真有这么大的饭量吗,本王怎么没有看出来?” “自然是没有的。”徐先生淡淡的一笑,说道:“行走江湖,都不容易,不让别人难堪,就是不让自己难堪,我与他无冤无仇,何必去拆穿他,砸了他的牌子?” 康王摇了摇头,想到一事,又道:“有件事,本王想说很久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徐先生道:“殿下但说无妨。” 康王看着他,说道:“徐先生的本事,本王是服气的,但徐先生的字,真的是丑……” …… 街边,算命老者身旁的一名年轻人,数了数手上的银票,颤声道:“师,师父,一千两啊,真的是一千两……” 老者迅速的收拾摊子,瞥了他一眼,说道:“看看你那没见过世面的熊样,以后要是出去了,千万别说是我刘半仙的徒弟!” 年轻人不好意思的笑笑,问道:“师父,那贵人是谁啊,怎么出手这么大方?” 刘半仙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没好气道:“早告诉你了,干我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眼色,这京师的达官显贵长什么样,你都得知道,连康王殿下都不认识,你是怎么在京师混的!” “您有眼色?”年轻人瞥了他一眼,说道:“您有眼色,上次还说人唐家大公子有血光之灾,性命之危,被人打了个半死不说,还被抓进了牢里吃了一个月牢饭……”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老者在他屁股上踹了几脚,怒道:“长本事了,连师父都敢顶撞了,是不是觉得你翅膀硬了可以出师了……” “没有没有……”年轻人被踢了几下,立刻就变的老实了,转移话题道:“可是师父,我们骗了康王,就不怕他反应过来,找我们的麻烦吗?” “你懂什么,富贵险中求,尤其是干我们这一行的,搏一搏,茅屋变楼阁,拼一拼,铜钱抵万金,要是什么都怕,不如早早转行算了……”他瞪了那年轻人一眼,说道:“赶紧收拾,以后这京师是不能待了,保险起见,这陈国也不能待了,我们去楚国,去京都,听说那里同行竞争小,权贵人傻钱多……” …… 一个时辰过去了,唐宁还在琢磨那封信的事情。 到底是谁在暗中提醒他,又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躲躲藏藏,他在京师,好像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朋友,见不得光的敌人倒是不少。 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确定的猜想,唐宁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 小小走进院子,走到唐宁身边,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纸条,问道:“哥哥,这是谁写的字,好丑啊……” 这次的女子武举,唐夭夭被提前淘汰,小小却一路晋级,顺利进入总决赛。 唐宁一开始以为她的实力和唐夭夭在伯仲之间,现在看来,他还是有些小瞧小小了。 虽然她现在才十六岁,习武的时间也只有短短两年,但怕是长她几岁的唐夭夭和陆雅,早已不是她的对手了。 这种恐怖的天分,唐宁想都不敢想,难怪当初的老乞丐腆着老脸也要收她为徒,有这样的徒儿,本来就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 唐宁想到一事,看着她,问道:“小小,那个打败了夭夭姐的女人,你能对付吗?” 小小想了想,问道:“是那个脸上有刀疤的姐姐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她。” 小小摇了摇头,不好意思道:“我现在还不是她的对手。” 她说完又看着唐宁,问道:“哥哥要小小打败她吗?” 唐宁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再想想办法。” 小小低头看着他,有些失落道:“对不起,小小不是她的对手,不能帮到哥哥了……” 老乞丐走过来,不满道:“老夫的徒儿,怎么能说这种话?” 小小抬头看着他,无奈道:“可是师父,她的刀法真的很厉害,半年之后,她就不是我的对手了,可我现在真的打不过她……” “刀法,刀法算个屁!”老乞丐瞥了瞥嘴,说道:“老夫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破掉她的刀法……” “不过……”他刚刚说完,话音又一转,说道:“老夫的方法虽然有用,但都有些麻烦。” 他看向唐宁,说道:“你去问问杀猪的,刀法的事情,他肯定有办法解决。” 唐宁今天被姓郑的气糊涂了,居然忘记了这件事,他走到正在磨刀的老郑身边,问道:“老郑,那使双刀女子的刀法,你能不能破掉?” 老郑摇了摇头,说道:“不能。” 唐宁看着他,诧异道:“不会吧,这世上还有你破不了的刀法?” 老郑道:“你就算用激将法,我也破不了。” 唐宁想了想,抱起站在老郑身旁看他磨刀的囡囡,笑道:“囡囡,我带你去找赵圆哥哥玩……” “好啊好啊……”囡囡高兴的直拍手,说道:“我最喜欢和赵圆哥哥玩了……” 啪! 老郑将手里的杀猪刀扔下,抬头看向唐宁,问道:“你想怎么破?” 第六百七十章 压制 唐宁不使出压箱底的绝招,老郑永远都不知道天高地厚。顶 点 x 23 u s 在关键时刻总是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给别人制造麻烦,是他的爱好之一,但他也有弱点和软肋。 他的弱点就是他的宝贝女儿。 赵圆身边小姑娘环绕,还喜欢逗囡囡开心,虽然他可能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郑早就将他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多次叮嘱囡囡离赵圆那个大猪蹄子远一点。 唐宁抱着囡囡,看着他,问道:“又能破了?” 老郑点了点头,说道:“世上没有不能破的刀法,只要有招,便能拆招。” 唐宁达不到老郑这种境界,不过也无所谓,只要他知道老郑能解决那女人就行了。 老郑站起身,放下刀,洗了手,这才走到小小身边,说道:“小姐,你和我过来一下。” 唐宁站在练武场边,看老郑教小小破掉那女子的刀法,这个禽兽,只看了一遍,居然将那女子的招式全都记住了,唐宁看那女子比试的时候,偶尔还能看出一道两道破绽,而这套刀法在老郑手里,就变的浑然一体,滴水不漏,一点儿破绽都看不出来了…… 老乞丐站在唐宁身旁,瞥了前方一眼,说道:“杀猪的刀道已经小成了,再往前一步,不得了啊……” 老郑的刀道居然只是小成,唐宁看着老乞丐,诧异道:“刀道大成是什么样子?” “等他手中不用拿刀的时候,就大成了。”老乞丐目光精芒闪动,说道:“无刀胜有刀,万物皆可为刀,他自己就是刀……,到了那个时候,老夫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老乞丐之前说过,习武之人,若想练到巅峰,有两条路可以走。 集百家之所长,融会贯通,以巧证道,老乞丐走的就是这一条路,所以他年轻的时候,到处抢别人功法秘籍,什么剑法刀法枪法双修功法,根本没有他不会的。 老郑走的是另一条路,他专注于刀道,以力证道,一力降十会,一刀破万巧,他的刀法是有灵魂的,他实战打不过老乞丐,但若是谈及刀道,十个老乞丐也比不过他。 唐宁转头看着老乞丐,问道:“他什么时候能刀道大成?” 老乞丐道:“再等一百年吧。” …… 再等一百年,说了和没说一样,一百年后,老郑只能在阎王面前练刀。 老乞丐的意思唐宁听懂了,老郑这辈子再想有所突破,已经是千难万难,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好机会,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不进别人进就是你退了,此消彼长之下,总有他亲手教老郑做人应该怎么说话的时候。 小小一个人在草场上练习,老郑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走过来,说道:“就算学了这些,小姐也不一定是那女子的对手,你还是让你的表姐上吧……” “什么我的……”被老郑坑了这么多次之后,唐宁对某个词十分敏感,下意识就要反驳,之后才意识到这次他说的没问题,摇摇头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一开始就没有参加武举,后面也不能上场。” 说完他看着老郑,问道:“小小还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老郑道:“九成的可能胜吧。” 唐宁诧异道:“九成还不一定?” “九成怎么了,不是还有一成的可能会败吗?”老郑皱眉看着他,说道:“你这个兄长怎么当的,居然让妹妹去冒险,你的良心呢……” 武举比试是点到为止,保险起见,用的武器也都是没有开刃的,根本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连唐宁都不怎么担心,老郑的反应,却是有些太过激烈了。 “郑伯伯,没事的。”小小走过来,笑着说道:“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多多磨练磨练,要是错过了,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老郑没有多说,点了点头,重新走到屋檐下磨刀。 一道身影走到他的身前,老郑抬起头,见老乞丐黑脸看着他。 老乞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警惕道:“你这么关心我的徒儿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和我抢徒弟,我告诉你,别以为教了她两招破刀法就是她师父了,没门……” …… 陈国首次开设的女子武举,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激烈角逐之后,终于迎来了最后的比试。 即便是还没有到武状元的争夺环节,但近两日的擂台比武,胜者极有可能便是第一届女进士,骁骑营演武场观众席上,观看的人数依然不少。 “陆尚书家的千金胜了,我赢了二十两啊哈哈……” “晦气,我输了五十两……” “早让你买陆姑娘了,你偏偏不听,现在怨得了谁?” “算了,不提了,下一场你买的谁?” “我看看,下一场是尹娜对萧小小,这还用说,肯定是尹姑娘啊,她可是武状元的热门人选,如果没有意外,这次的武状元必定就是她了!”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又买错了……” “你自己不打听清楚就买,怪我了?” …… 接下来要进行的一场比试,可谓是牵动着大多数人的心绪,这位从胜州来的尹姓女子,从武举一开始,就以无可睥睨的姿态,打败了诸多对手,无一败绩走到今日,不少人已经认定,这次的武状元,非她莫属。 而她的对手,人们并不熟悉,只知她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似乎在武举上的表现也不俗,却也还不能和尹姓女子相比。 唐宁一家坐在擂台边最好的位置,老乞丐的手里盘着两颗圆润的核桃,以备不时之需。 唐宁见过他用核桃打穿过一棵树,这些东西在他手里,能发挥出子弹般的威力。 万一场上有什么变故,小小有什么危险,他第一时间就会出手。 方新月一边吃着蜜饯果子,一边看着台上,唐宁将她放零食的袋子拿过来,分给小如小意她们,目光也投向擂台。 擂台之上,两道人影已经站定。 脸上有着刀疤的女子和小小互相行礼,小小平剑当胸,轻笑道:“得罪了。” “两位考生听清楚了,武举比试,点到为止,不许伤及人命,否则取消资格……”一名考官站在场边,大声宣读了比试规则之后,敲响了身旁的铜锣,预示这一次比试正式开始。 锣声响起之后,两道人影站在场边,谁都没有先动手。 小小看着那女子,微笑道:“姐姐先请。” 那女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言,手腕动了动,台上便闪过一道刀光。 与此同时,台上也出现了另一道亮光。 啪! 那女子的手背被剑身拍中,一时吃痛,险些将手中的刀丢了出去。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讶异之色,临时变招,刚刚抬起手臂,手腕上便又传来了一阵剧痛。 哐当! 她本使的是双刀,中了这一击,左手的短刀掉在了地上。 她来不及捡起兵器,面色微变,看向对面少女的目光,终于变的凝重起来。 一次是偶然,第二次便绝不是了。 她将仅剩那把刀刀柄上的布条紧紧的缠在手上,在相隔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小小,如临大敌。 小小微笑望着她,并未有什么动作。 唐宁站在场外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好笑,小小没有进攻,并不是客气,而是她在等着那女子出手,只有她先出手,才会露出破绽,小小才有克制的招数…… 擂台之上,那女子看着小小,终于忍不住,再次上前,横刀劈砍,小小退后几步,那女子不露痕迹的变换的招数,直刺向她的胸前。 少女并不惊慌,原本握在右手上的那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左手上,随意的向前挥了挥,剑身再次拍在了那女子的手腕上。 啪! 那女子退后几步,捂着右手手腕,面色终于大变。 第六百七十一章 审讯 “怎么回事?” “那小姑娘这么厉害,原来她之前的比试也藏拙了!” “尹姑娘可别输啊,我在你身上押了一百两银子呢……” …… 民间赌场对于这些留到最后的女子实力,结合她们的战绩,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尹娜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断无可能输给这位无名少女,许多人的赌注都压在了她的身上。顶 点 x 23 u s 所以当他们看到尹娜一开始便被那少女完全压制的时候,心下瞬间就慌了。 台下的赌徒心慌,台上的女子,心中早已方寸大乱。 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被对面的少女克制,她仿佛就是为了破她的刀法而来的,再试探了近十招之后,她无奈的得出了这个事实。 她抬头再次看了对面一眼,抬手时,显然已经换了另一套刀法,却也只能堪堪挽住颓势。 席间,唐宁的目光从台上收回来,说道:“她换刀法了。” “不碍事。”老郑面色淡然,说道:“她的厉害,在于她将那一套刀法练到了极致,抛弃那套刀法,她比唐姑娘强不了多少,更不如小姐。” 唐夭夭瞥了老郑一眼,唐宁觉得他和老郑算账的时间可以稍稍提前一些,反正唐夭夭也看他不顺眼,她们夫妻合璧,胜率虽然还是没有高多少,但也聊胜于与。 老郑的眼睛果然毒辣,那女子和小小纠缠了一刻钟的功夫,便已败象明显,在某一招后,被小小手中的剑指在了胸口上。 她收起手中的短刀,平静道:“我输了。” 小小也收回剑,行礼道:“承让。” 一名考官跑到场上,大声道:“这一场的胜者是……,萧小小!” “输了,竟然输了……” “我的银子啊!” “我还押了尹娜的武状元,这下不用说,银子肯定打水漂了……” …… 这一场比试的结局出乎众人的意料,不少人对此怨声载道,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亲眼看到尹姓女子输掉,也只能对她抱怨几句,便将注意力放在下面的比试上。 小小虽然打败了尹姓女子,但这只代表她和武状元无缘,以她的实力,也能够轻易的争一个武进士的位置。 唐宁要的便是这场武举的热度,从她的头上降下去,以方便他下一步的行动。 当然,事态已经降到了最小,为了避免落人话柄,他也没有打算自作主张。 御书房中,陈皇看着唐宁,皱眉道:“你说武举的考生中,有草原人的卧底?” 唐宁点了点头,拱手道:“回陛下,当初在楚国之时,臣和草原人打过交道,已经近乎核实,此女有九成以上的可能来自于草原。” 陈皇站起身,阴沉道:“岂有此理……” 科举是重大国事,陈国的科举状元,竟是别国卧底,这件事情传出去,朝廷的面子和他的面子将会荡然无存。 再联想到此次他打算亲自接见武状元,陈皇的面色就更加阴沉。 他看着唐宁,说道:“这件事,朕交给你去办了,宁杀错,莫放过!” 唐宁拱手道:“臣遵旨。” 陈皇想了想,又道:“另外,既然他们能混进这次武举,也未必不能混进下次,告诉怀王,让他严格核查每一个人的籍贯和保人,再有下次,朕唯他是问!” …… 陈皇对于这件事情显然很生气,想来也是,连科举都被人渗透了,他这个当皇帝的,还有什么脸? 对于极好面子的陈皇来说,这是绝不容许发生的事情。 宁杀错,不放过,这是他给唐宁下的准则。 杀错是不可能杀错的,那女人要是和完颜嫣没关系,唐宁就把她的那两把刀吃下去,不蘸醋的那种。 唐宁这次出宫不是一个人,还带了宫里的两位供奉。 皇宫里其实不只有太监,陈皇身边除了魏间之外,还会有许多穿灰衣服的人,这些人便是宫中供奉,虽然唐宁几乎没有见过他们出手,但想来吃皇家饭的,实力也不可能一般。 唐宁走出宫门,回头看着两人,问道:“两位怎么称呼?” 一名老者淡淡的说道:“唐大人不用称呼我们,办完了陛下交代的事情,我二人便会回宫。” 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魏间那么尖细,应该是没有割过的,此二人这么不咸不淡,唐宁也没有了追问的心思。 “那女子实力不俗,你们行不行?”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多问了一句。 一名供奉道:“只要她没有曾经的公孙首领厉害,我两人便能应付。” 两人都放出这样的狠话了,唐宁自然放下了心。 公孙影那是什么人,万蛊教不世出的天才,唐宁认识的人里面,也就老乞丐和老郑能稳赢她,白锦比她大那么多,才只是她的师姐,足见她当年在教中的地位。 那女子就是再练二十年,也未必是公孙影的对手。 兵部。 唐宁坐在一处衙房,片刻后,周侍郎便走进来,小声说道:“唐大人,人来了。” 他缓缓退出去,名为尹娜的女子走进来,在衙房内看了看,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问道:“其他人呢?” 唐宁站起身,说道:“不用看了,今天就你一个。” 那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警惕之色,问道:“大人今日召我来,到底有何事?” “也没有什么大事。”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就是想问问你,这两年,完颜嫣还好吧?” 年轻女子看着他,平静问道:“完颜嫣是何人,大人在说什么?” 唐宁看着她,说道:“别装了,你不适合演戏。” 年轻女子面色一变,几乎是瞬间便退出了衙房,却被人一左一右同时按住了肩膀。 那名供奉伸手点了她的穴道,说道:“绑了吧。” 兵部差役将这女子捆了个结实,那名供奉看了看唐宁,说道:“我们的差事已完成,接下来的,交给唐大人了。” 唐宁看了那女子一眼,对兵部差役道:“找一辆马车,送她到刑部衙门,不要声张。” 这位尹姓女子怎么说也是公众人物,大张旗鼓的压她去刑部,会在民间引起议论,这件事情,动静越小越好。 半个时辰之后,刑部大牢。 尹姓女子被五花大绑,唐宁站在她的面前,说道:“你最好都招了,否则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尹姓女子看着他,咬牙道:“要杀就杀,少废话!”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唐宁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说道:“你若是不招,我就……” 尹姓女子看了看他,脸色顿变,立刻道:“要杀就给我个痛快,凌辱女子,非大丈夫所为!” “凌辱?”唐宁撇了她一眼,问道:“你们草原人,都喜欢想的这么美吗?” 第六百七十二章 旧物 尹姓女子的这句话,让唐宁想起了完颜嫣。 当初他抓住小蛮妞的时候,她就担心他对她起什么不轨之心,却也不想想,她那个时候,连个人卫生都不讲,身上一股味道,唐宁的口味,还没有重到那个地步。 小蛮妞那么想也就罢了,毕竟她洗干净了,也算是小美女一个,可这姓尹的女子居然也担心这个,她当她唐宁是什么人了,她又是哪里来的自信? “你不要妄想我玷污你了。”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也别想着隐瞒,你的刀法和完颜嫣一模一样,骗不了别人,老实交代,还能免受皮肉之苦。” 尹姓女子沉默片刻,终于不再否认,问道:“你认识四公主?” 唐宁自然不会被她牵着走,说道:“现在是我在问你。” 尹姓女子似乎是想到什么,看着他,问道:“你是唐宁?” “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抓吗?”唐宁看着她,问道:“来参加陈国武举,连考官都不认识,有你这样不专业的卧底吗?” 他审视了这女子几眼,说道:“尹娜不是你的真名吧,你的真名叫什么?”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说道:“阿依那。” 唐宁又问道:“来陈国的目的是什么,刺杀陛下,还是在军中做卧底?” 阿依那看着他,说道:“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唐宁看着她,怒道:“我警告你,你不要太嚣张,你要是还这么不配合,我就要对你用刑了……” 阿依那闭上眼睛,说道:“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一个痛快。” 这女子的性子,简直和当初的完颜嫣一样,又臭又硬,而且还悍不畏死,这样的人,想从她嘴里问出点东西,还真不容易。 不过,既然她已经承认了身份,其他的事情,自然也不用再问了。 她的目的不是刺杀陈皇,就是潜入军中卧底,千里迢迢从草原跑来,总不会是为了给陈皇过寿的。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先把她关起来,等候处置吧。” 刑部司的狱卒将她带去了天牢,唐宁走出大牢,在刑部喝了杯茶,准备离开的时候,刚才的狱卒匆匆跑过来,小声道:“大人,那个女人要求见你。” “她打算招了?” 唐宁诧异的喃喃一句,重新回到大牢,阿依那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但却带上了沉重的脚镣和手镣,被关在大牢之中。 刑部天牢的环境自然不会多么的好,能关在这里的,都是犯下重案的恶徒,要么便是一些犯官罪臣,天牢之内,充满了一种陈旧腐臭的气味,犯人们吃的东西,也都是残羹剩饭,发霉变质的馒头。 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体格稍弱的,根本撑不了多久就会病死,这座天牢的屋顶上,不知道盘绕了多少的亡魂。 唐宁站在牢房之外,看着她,说道:“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就快点说吧,我还忙着呢。” 阿依那看了看唐宁身旁的狱卒,那狱卒立刻道:“大人,我先出去了。” 那狱卒走后,阿依那才看向唐宁,说道:“嫣儿是我师妹。” 唐宁诧异道:“你是公孙影的徒弟?” “公孙影不过是用邪魅之术骗取了二皇子的信任,焉能和我们的师父相提并论?”阿伊娜冷哼一声,说道:“二王子听信奸佞,这才有昔日之果……” 二五仔果然在哪里都不讨喜,连一个卧底不成反被抓的女人都能鄙视她,唐宁重新望向她,说道:“是完颜嫣派你来的?” “不是。”阿依那偏过头,说道:“可汗命我前来陈国的时候,嫣儿极力反对,她认为汉人和我们能够和平共处,反对战争……” 唐宁面色微异,这件事情,其实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楚国发生的事情,对完颜嫣的打击很大,二王子死了,跟随她出来的部下,也无一活命,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才更能体会到和平的可贵。 离开之前,她没有带喜欢的汉人衣服,也没有带上那些首饰,只带走了一坛骨灰和一把弯刀,那时候唐宁就意识到,那个刁蛮女,怕是已经永远的留在楚国了。 再之后,唐宁从周侍郎口中听到她的消息时,她已经是手下掌控有十余个部族,完颜部唯一的女大汗。 唐宁望向阿依那,问道:“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因为这个。” 阿伊那将右手的衣袖卷上去,露出一条精致的手链。 唐宁诧异道:“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条手链,是他在楚国之时,和唐水赵蔓一起逛街,见完颜嫣可怜,随手帮她买的一条,唐宁以为她离开之前将此物留下了,没想到她居然带走了。 阿依那将手链从里面丢出来,说道:“嫣儿说,若是在京师见到你,就将此物还你,看到此物,你就知道怎么做了。” “我怎么做,放了你吗?”唐宁撇了她一眼,说道:“别乱拉关系,我和她还没有这么熟,也不是这种人……” 唐宁收起手链,看了她一眼,大步向天牢外走去。 完颜小蛮妞这两年居然也学坏了,不知道和谁学的这一套拉关系找后门的路数…… 说起拉关系找后门,也不知道他暂借给萧珏的那一刻小蛮妞送的狼牙收好了没有,唐宁希望他永远都不要用上…… 刑部尚书宋义站在衙门的院子里,见唐宁走出来,笑道:“唐大人,问出什么了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此女是草原完颜部的机要人物,宋大人一定要小心对待,一旦出了什么差错,陛下要是怪罪起来,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宋义面色变的肃然起来,问道:“究竟是怎么个小心对待,还请唐大人明示。” 唐宁想了想,说道:“给她单独准备一间牢房,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再铺上一床上好的被褥,牢里不干净,小心她生病,另外,每天的饭菜,也让人给她重新做,千万不能送发霉发馊的,和草原有关的事情都是大事,她要是病死在牢里,断了这条线索,刑部上下,一个都跑不了……” 宋义点了点头,躬身道:“多谢唐大人提醒……” “都是自己人,宋大人客气了。”唐宁笑着挥了挥手,走出刑部。 这次他并不是给女大汗面子,而是给完颜嫣面子。 小蛮妞和其他的草原人不一样,对于某件事情的认识,倒是和唐宁有些相似,唐宁并不仇视草原人,她也不仇视汉人,唐宁同样讨厌战争,希望她能够在草原上做出一些大事来,改变如今的世道…… 刑部天牢,阿依那看着干净的一尘不染的新牢房,崭新的被褥,喷香诱人的饭菜,陷入沉思…… 第六百七十三章 无助 唐宁走在桃花林中,帮钟意和苏如采摘新鲜的桃花。顶 点 x 23 u s 女子武举,已经在两日前结束,他也可以好好的歇息几天。 虽然其中发生了一些不太美好的插曲,但好在发现的及时,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通过京师日报的某一个边栏,百姓们知道考生尹娜因为一次比试落败,无缘女状元之位,于是干脆放弃了武举,在一个无人注意的清晨,悄然离开了京师。 这件事情几天前曾经在京师引起了小范围的议论,但那时候她就已经被小小打败,失去了争夺武状元的机会,淡出了大众的视线,倒也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 除了少数几人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刑部的大牢之中,被好吃好喝的供着,除了没有人身自由之外,吃了睡睡了吃,无忧无虑的,过的是许多人想要过的生活。 陈国泱泱大国,没有必要虐待俘虏,她的身份越高,以后便越可能起到更大的用处。 这次的武状元是陆雅,小小则是在打败了阿依那之后,便场场弃权,毕竟唐宁让她参加武举只是让她玩玩,并不是打算让她真的考一个武状元回来。 作为兵部尚书,又是显赫将门的陆家自然颜面有光,大摆三天的流水宴席,恨不得将此事宣告京师。 陆雅得偿所愿,最多两三个月后,就可以去北边会她的情郎了。 百姓和官吏都对陈皇允许女子武举的这一行为大加称赞,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一切的源头,只是陆雅想要去和那个硬不起来的家伙团圆。 想到萧珏最近做的事情,唐宁其实很难将草原上的常胜将军,与他认识的萧小公爷联系起来。 他也想象不到,他是怎么带领兵马,在草原大杀四方的。 …… 草原,某处草场。 一名身披甲胄的小将快步走上前,单膝跪地,拱手道:“萧将军,此部共一百三十六人,马十六匹,羊四百六十一头,所有人均已被将士们俘虏,请将军指示……” 萧珏挥了挥手,说道:“全都带回去吧。” 他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真应该让陆雅和姓唐的看看,本将军现在有多么威风……” 那小将凑过来,说道:“将军,前方传来线报,完颜主部这些日子的动向有些异常,我们要不要先回胜州?” 萧珏挥了挥手,说道:“怕什么,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小部族,现在不管他们,难道等到他们的援军来了?” 他目光看向前方,说道:“这里距离完颜主部还远,可以再深入一百里,三日后回去……” …… 草原更深处,一处丰沃的草场上。 “伊里布,刀不是这么使的,你看看布喜……” “这才对,你要向布喜学习,才能成为草原第一勇士。” “我才不要学习布喜,我要学习阿依那,阿依那才是草原上最离开的勇士……” “哼,我也不让你学!” …… 完颜嫣看着草地上争吵的少年少女,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帐中。 她坐下来,吃了一碗乳酪,却想起了美味的豆腐花,汉人的食物各种各样,怎么都吃不腻,他有些想念离开草原的那段日子,自然而然的想到某个人。 “也不知道阿伊那怎么样了,有没有见到他……”想到这里,她又猛地摇了摇头,说道:“阿伊那还是不要见到他,见到他一定没什么好事的……” 一名背着弓的女子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大汗,黑蛮退兵了……” “这么快?”完颜嫣站起身,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们的王死了。”背弓女子道:“两位王子为了商议王位的事情,暂时休兵。” 完颜嫣松了口气,说道:“他们退兵便好,不打仗了,将士们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死伤了。” 背弓女子道:“等到他们内部安定下来,战争还是会开始,前有黑蛮,后面还有陈楚联军,大王子三王子只知道争权,再这么下去,完颜部非覆灭不可……” 完颜嫣叹了口气,完颜部起源于白山黑水之间,后来才迁徙到草原,在这期间,楚国崛起,他们再也回不去祖地,草原深处被他们称作黑蛮的民族,也与他们纷争不断,肃慎诸部为了生存,选择了稍弱一点的敌人,意图吞并陈楚,入主中原和东北,但这些年眼看着陈楚日渐强大,反守为攻,肃慎诸部的生存,更加困难。 她看着那背弓女子,说道:“黑蛮撤兵,父亲一定会趁此间隙,对付陈楚……” 背弓女子咬牙道:“这段时间,我们和黑蛮交战,没空对付他们,陈楚派兵在外面游荡,已经俘虏了二十多个小部族,仅陈国的一支兵马,就抓了数千人的俘虏……” “我也听说了。”完颜嫣看着她,问道:“不过,那支兵马,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样?” 背弓女子面色稍缓,说道:“那些人只是抓了他们,并没有屠杀百姓。” 肃慎人和陈楚,和黑蛮之间的恩怨,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他们入侵陈楚时,会大肆屠杀贫民,陈楚攻入草原,也同样会展开屠杀,这已经成为了一种默契,完颜嫣闻言,松了口气,说道:“这样一来,便可以少死许多平民了。” “谁知道他们以后会对俘虏怎么样?”背弓女子道:“黑蛮退兵,可汗已经派人去捉拿陈楚那些趁火打劫的人了。” 完颜嫣面色一变,看向她,说道:“阿月,你亲自带兵去捉拿他们,如果是父亲出手,一定会死很多人,你抢在他们前面,活捉他们,还可以用他们来换回来一些俘虏……” 背弓女子看着她,叹息道:“公主真是仁慈……” 完颜嫣看着她,说道:“听话,快去……” 看着背弓女子走出去,完颜嫣重新坐下,靠在身后的一颗柱子上,俏脸上露出了些许倦色,也显露出了平日里难以见到的一丝青涩。 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位手握重拳的女大汗,今年也不过十八岁而已。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无奈之色,即便是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努力想要促成汉人和她们和平相处,但心中的这个梦想,实现起来,真的很难很难…… 这些日子,草原局势在不停的变幻,她也越来越清楚的意识到,这件事情,若是无人相助,仅凭她一人,恐怕是无法做到了…… …… “你是我未来的娘子,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能不帮你吗?”唐宁捏了捏赵蔓的鼻子,说道:“放心吧,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陈皇的寿辰将至,虽然他每年都不会大张旗鼓的举办寿宴,但皇子公主们却不能马虎,该尽的孝心,还是要尽的。 赵蔓踮起脚尖,在他唇间轻轻吻了一下,笑盈盈的说道:“相公最好了……” 【ps:已经在存稿了,后天应该就能爆发十更,提前求个月票……,有必要解释一下,不是因为求月票才爆更,毕竟已经咸鱼到大神约了,月票不给作者钱,只能让面子上好看点,大家乐意投了投一下,小荣先谢过,觉得领月票红包划算就领其他书的月票红包,这边不强求……】 第六百七十四章 神医回京 陈皇这个人,对自己的寿宴并不上心,唐宁在京这几年,也没有见他大办过寿辰。m.x23us.com 这一点,倒是和他家里的几个女人一样,尤其是苏媚,她对自己的年纪很在意,即便唐宁和她强调了好多次她就算再过几年、十几年,依旧是京师一朵花,她还是不愿意在生日上太费心思。 陈皇这个年纪,又是皇帝,每过一次寿辰,就说明他距离皇陵又近了一步,他不愿意每年提醒自己这件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即便是他没有大张旗鼓,但皇帝的寿辰礼物,还是不能太过敷衍。 送银子太俗,而且陈皇现在财大气粗,不送他一亿两白银以上,根本打动不了他,送上一亿两-----他倒是想得美。 也不能像太后寿辰一样,送上一场烟花,创意是有了,但是太后寿辰已经用过了这一招,没有新意。 送礼讲究投其所好,陈皇除了喜欢钱,好像就没有什么别的明显的喜好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赵蔓,唐宁还是打算用心想想,便在这时,晴儿从外面跑进来,说道:“姑爷,有客人来了!” 唐家今日的确来了客人,而且身份极为尊贵。 自从离开灵州之后,唐宁就再也没有见过孙神医了,他一生醉心医道,以扶危救困为理想,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这两年想来又是去什么地方云游了。 唐宁迎上前,笑问道:“师兄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日刚到京师。”孙神医笑了笑,说道:“当年我就觉得师弟是人中之龙,终有腾飞之日,想不到三年不见,师弟就已成朝中肱股……” “师兄过奖……”唐宁谦虚的笑笑,问道:“师兄这次回来,准备在京师待多久?” 孙神医捋了捋胡须,说道:“这两年云游有所得,接下来可能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留在京师,将这些心得记录下来,到那时候,为兄还想和师弟探讨探讨,希望师弟不吝赐教。” 论医术,唐宁再学一百年也比不上孙神医,但好在他比孙神医多了几百上千年的见识,可以让他少走很多弯路。 他笑了笑,问道:“师兄在京师,住在哪里?” 孙神医道:“暂时住在客栈。” 唐宁摇头道:“客栈人多嘈杂,怎么能静下心来研究医道,师兄不如就住在唐家吧,我给你安排一个僻静的院子,届时我们探讨问题也方便。” 孙神医本来想拒绝,但唐宁的后半句话却又让他有些意动,看了看唐宁,为难道:“如此岂不是叨扰师弟一家了?” “这没什么。”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师兄又不是某些人,怎么能算是叨扰呢?” 低头磨刀的老郑抬头看了他一眼,老乞丐打了个酒嗝,目光也望向他。 孙神医犹豫之后,便点头道:“那便谢谢师弟了。” 唐宁是真的不觉得这有什么叨扰的,毕竟孙神医不像是某些闲人,人生在世,谁还没个病没个灾的,有他在,便等于平白无故多了一条……,多了好多条命,这可是别人、包括皇帝求都求不来的。 安顿好了孙神医,唐宁想到一事,看着他,搓了搓手,说道:“师兄这里,还有没有大还丹?” 孙神医点了点头,说道:“这两年炼制了五颗出来,如今还剩下三颗,师弟想要,便全赠与你了……” 大还丹之所以珍贵,就是因为在这世上,只有孙神医能炼制出来,连皇宫里面的太医都没这个本事,两年孙神医才只练了五颗,足见此物的珍贵。 唐宁看着孙神医拿出来的一个瓷瓶,老脸一红,伸手道:“这多不好意思……” 孙神医笑了笑,说道:“此物留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大用,师弟有用,就全收起来吧。” 唐宁手下瓷瓶之后,问道:“此物很难炼制吗?” “要说炼制,也不算太难。”孙神医摇了摇头,说道:“主要是炼制此物的药材极为珍贵,不好收集,这两年我走遍西域,遍寻药材,也只炼制了这几颗出来……” 唐宁大方的说道:“师兄需要什么药材,尽管说来,我来准备就行。” 孙神医道:“这些药材很难买到,炼制一次,至少也要花费白银十万……” 唐宁挥手道:“没事,我先让人准备十次的……” 孙神医看着他似乎不在意的样子,似乎这不是一百万两,而是一百两……,他抿了抿嘴唇,最终没有多说什么了。 唐宁承认他其实有点吝啬,但是该大方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心疼钱过。 一颗大还丹能救命,十万两银子却不行。 这东西是续命灵丹,多多益善,花多少银子唐宁也愿意。 钟明礼和陈玉贤从外面走进来,钟明礼看着孙神医,惊喜道:“孙老,好久不见……” “是钟大人啊。”孙神医笑了笑,说道:“两年不见,恭喜钟大人步步高升……” 唐宁退出院子,不耽误岳父大人和孙神医叙旧。 他来到苏媚房中,将一个瓷瓶递给她,说道:“这颗大还丹你一定收好了,关键时刻可以救命的。” “大还丹?”苏媚显然也听过这种传说中的神物,诧异道:“此物有价无市,连皇帝都买不到,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不会是假的吧?” “放心吧,别的可能是假的,这颗一定不是。”唐宁将瓷瓶塞给她,说道:“这是我师兄亲手炼制的。” 苏媚诧异道:“师兄?” 听他解释完之后,苏媚才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个人,除了姑娘,连老人家都骗……” “什么骗……”唐宁道:“我这是凭借真才实学,你以为孙老像你那么好骗吗?” 苏媚眼波流转,问道:“我很好骗吗?” “你啊,最好骗了。”唐宁将她拦在怀里,说道:“只要稍微对你好些,你就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还有人比你更好骗吗?” 苏媚的玉璧环绕在他的颈间,吐气如兰,轻声道:“那就骗我一辈子吧……” 唐宁用眼神给了她回应,因为他的嘴唇已经被堵住,说不出话了。 唐府,另一处。 孙神医的手从钟意的手腕上收回来,又帮苏如号了号脉,站起身时,陈玉贤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 孙神医道:“两位姑娘的身体没有什么问题。” 陈玉贤道:“可她们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 “陈夫人有所不知。”孙神医捋了捋胡须,说道:“这种事情,不全在女子,很多时候,是因为男子的问题,才导致没有子嗣。” 陈玉贤面色一白,说道:“孙神医的意思是,有问题的是宁儿?” 孙神医叹了口气,说道:“唐家四位夫人,都没有子嗣,几乎可以断定是他的问题了。” 钟意和苏如脸色通红,但在孙神医和钟明礼陈玉贤夫妇的面前,又不好意思说出原委,只能将头深深的低下,目光死死的盯着脚尖。 …… 唐宁从房内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孙神医和岳父岳父站在院子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他的脸上还有苏媚的唇印? 不会啊,他出来之前,明明已经擦掉了…… 他走上前,望着他们,问道:“师兄,岳父岳母,你们有事吗?” 陈玉贤看着他,目中充满怜惜,说道:“宁儿,你放心,孙神医一定能治好你的病的……” 第六百七十五章 有心 唐宁自然不能和钟明礼陈玉贤以及孙神医解释小如小意不能怀孕的原因,干笑着将这个话题糊弄过去。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来到后院的一处房间,关上房门,在里面的一堵墙壁上敲了三下,不一会儿,赵蔓便推开书架的暗门走了出来。 她探头探脑的望了望窗外,问道:“家里来客人了吗,紫鹃说看到一个老人家进去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是我的师兄,晚些时候再介绍你认识。” 他将一个瓷瓶递给赵蔓,说道:“这是给陛下准备的礼物,你收好了。” 赵蔓看着小瓷瓶,诧异道:“这是什么?” 唐宁道:“大还丹,吃了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对身体大有好处,十万两银子一颗呢。” “这么贵重啊?”赵蔓脸上浮现出一丝心疼之色,又将瓷瓶递过来,说道:“要不还是换一个吧。” 唐宁将那瓷瓶塞进她怀里,说道:“十万两银子算得了什么,若是他能同意让你嫁给我,送他几十上百颗又何妨?” 赵蔓眼中满是欣喜,手上却轻轻打了唐宁一下,说道:“一颗延年益寿,几十上百颗,那父皇还不得被撑死?” 唐宁和赵蔓温存了一会儿,她便回到公主府,准备回宫献礼了。 赵蔓的礼物搞定了,赵圆的礼物也要唐宁费心。 今日之润王,已非昔日之赵圆,他在陈皇面前做的每一件事都要有意义,即便是他自己意识不到,他们这些站在他背后的人,也要为他安排的面面俱到。 正好孙老回京,赵蔓的礼物是从他那里讨的,赵圆的礼物,也要请他费点心思。 唐宁从孙神医那里讨了几个养生的方子,赵圆现在煲汤的技术一流,做几道提神醒脑的滋补药膳,不成问题。 赵圆一边准备食材,一边问道:“先生,这汤煲三个时辰,是不是太过了?” 唐宁瞥了他一眼,不耐烦道:“少废话,让你煲你就煲,不煲的久一点怎么显得你用心了?” 等赵圆的药膳煲上了,他还要陪苏媚去练功,再过几天,她就要和白锦公孙影离开了,接下来就是半年乃至于一年的时间不能见面,最后的几天时间,自然要格外珍惜。 赵圆下厨的时候,不仅唐宁在他的身边盯着,王家小姑娘也在。 她背着手,踮起脚尖站在赵圆身边,看着他将食材切碎,放进砂锅中,柔声问道:“圆哥哥,你最喜欢吃什么,等我长大了给你做。” 赵圆认真的用小碗量水加入砂锅中,随口问道:“你问的是以前还是现在?” 王家小姑娘道:“以前喜欢什么,现在喜欢什么?” “以前喜欢吃什锦砂锅。”赵圆回头看着她,说道:“现在喜欢和你一起吃什锦砂锅。”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说道:“那我们以后天天都一起吃。” 唐宁主动的离开了厨房,将舞台交给赵圆。 关于如何夺嫡,他有些事情是需要唐宁教的,有些则不需要,唐宁也教不了。 …… 御书房。 陈皇批阅完今日的最后一封奏章,站起身,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走出大殿,望着殿前的广场,长叹道:“朕是真的老了,十年之前,便是再有几十份奏章,朕也批的完,现在连一半都不到,便已经疲累如此……” 魏间笑了笑,说道:“陛下正当壮年,一点儿都不老……” “朕去年便已经过了不惑,还哪有什么壮年……”陈皇挥了挥手,说道:“父皇便是在朕这个年纪驾崩仙去,知道朕为什么不愿意大办寿宴吗,就是因为朕不愿意每年都提醒自己离死更近一步……” 魏间躬身道:“先帝当年操劳国事,累垮了身体,陛下的朝堂上有这么多肱股之臣,国泰安稳,一有强敌,齐心克之,今陛下的身体又是如此康健,必定不会像先帝一样,还能看我陈国大好河山数十年……” 陈皇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之色,说道:“当皇帝又能如何,终究也逃脱不了生老病死……” “父皇……”赵蔓从远处走过来,陈皇收拾起心情,望着她,问道:“蔓儿今日怎么有空来父皇这里?” 御书房曾经是平阳公主赵蔓最喜欢来的地方之一,但自从和亲楚国以及赐婚唐两件事情接连发生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了。 陈皇心中有愧,望向她时,又将这一丝愧疚深深的隐藏了起来。 赵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盒,说道:“父皇的寿辰快到了,蔓儿是来给父皇送贺礼的。” 魏间走上前,小心的将之接过,陈皇笑问道:“蔓儿送的是什么东西?” 赵蔓道:“是大还丹。” 陈皇诧异道:“大还丹?” “大还丹?”魏间看着手中的锦盒,震惊道:“陛下,大还丹可是好东西啊,此物据说出自孙神医之手,伤病者服之,可还魂续命,无病无灾者食之,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延年益寿?”陈皇眼中浮现出一丝疑色,问道:“此物真有如此神奇的功效?” 魏间道:“回陛下,这大还丹的效用,是被印证过的,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只有孙神医能炼制,连太医院都炼制不出来,这可是真正的宝贝。” 陈皇看向赵蔓,问道:“这种宝贝,蔓儿是怎么得到的?” 赵蔓笑道:“当然是从孙神医那里求来的,孙神医今日回京了,就住在公主府隔壁,儿臣想着父皇每日操劳,正需要补补身体,便向孙老求了一颗……” …… 片刻之后,御书房内,太医丞凌一鸿仔细端详着盘中的一粒丹药,躬身道:“回陛下,此丹药的确是大还丹,也必定是出自家师之手,臣绝不会认错。” “蔓儿有心了。”陈皇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看向魏间,说道:“工部最新修缮的那处院子,就赐给她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吸了吸鼻子,然后便笑道:“圆儿来了。” 赵圆端着一个羹盅,从殿外走进来,说道:“父皇,羹来了,您快趁热喝吧。” 陈皇喝了两口羹,看向他,笑问道:“你的皇兄皇姐们都给朕准备了寿礼,圆儿有没有准备呢?” 赵圆指着那羹盅,说道:“这就是我给父皇准备的寿礼,我从神医爷爷那里学了几道药膳,神医爷爷说,吃了这药膳,就能强身健体,长命百岁,圆儿天天给你们做,父皇和母妃也能长命百岁,皇兄皇姐也能长命百岁……” 陈皇欣慰的将他揽过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轻声道:“要是他们都能像圆儿一样有心,朕也就能放心了……” 【ps:明天十更,不更是狗。】 第六百七十六章 种子【第一更】 陈皇喝完了药膳,并未服用那大还丹,也觉得有精神了许多,赞叹道:“孙神医果真是神人也,这药膳的效果,立竿见影,朕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感觉了……” 魏间笑道:“润王殿下也很辛苦,老奴三个时辰之前去了一趟御书房,那时候润王殿下就在为陛下熬制这药膳了。顶 点 x 23 u s” 陈皇脸上欣慰之色更盛,说道:“圆儿的孝心,诸位皇子无人能比,也只有他,真正的将朕当成父亲,也只有他,将他们当成真正的兄弟姐妹。”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忽而问道:“若是继位的是圆儿,以他的性情,定然不会做出绝情之事,他与诚儿铭儿,性情上是不同的……” 魏间目光闪了闪,笑着说道:“润王殿下现在还小……” 似是无意,他将“现在”二字咬的略重。 “他现在还小,过几年不就长大了?”陈皇说了一句,又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说道:“不过,他性情虽好,性子却太柔,不是当皇帝的料,今陈国外敌环伺,不是太平年代,做皇帝的,性子不可太柔……” 魏间笑了笑,说道:“陛下不用太过担心草原和西域,今军中良将无数,朝堂上也不乏治世能臣,老奴断言,西域草原之乱,不出十年便能平息……” “希望如你所说。”陈皇笑了笑,说道:“若是这两个外敌能够在十年内解决,圆儿继位,的确要比他们任何人都合适……” 他重新看向魏间,说道:“朕现在觉得身体充满了力量,派人去尚书省,再给朕拿一百封折子来……” 此时,润王赵圆已经离开,除了陈皇魏间之外,再无第三人听到这些话,陈皇似乎也是一时起意,说了两句之后,就对此事绝口不提。 只是,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今日之后,他的心中,已经埋下一颗种子,正在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 …… 唐宁也在吃药膳,孙神医亲自熬的药膳。 据说这药膳是有强肾固源,滋阴补阳的作用,孙神医熬得辛苦,唐宁也没有拒绝,接连吃了两大碗。 肾这一块,他平日有好好锻炼,根本不需要滋阴补阳,但这药膳的味道意外的不错,而且肾这东西,多补一补,总归是没有什么坏处。 赵蔓送给陈皇的大还丹,深得他的喜爱,直接送了一座园子给她,京师的皇家园林都是归皇帝所有,只有最受宠的皇子才会被赐予,她是当朝唯一一位以公主身份获得这项殊荣的人。 当然,走温情路线的赵圆也没有落下,陈皇连孙神医都赏了,赏赐赵圆母子的东西,更是不计其数。 最近这些日子,他和淑妃受到的赏赐,也是越来越多了。 赵圆逐渐在以一种另外的方式,走进陈皇的眼中,唐宁的计划,也在一步一步的向前推进。 时间总是在无声无息中过去,在唐宁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已经到了苏媚离开的日子。 今天晚上,小如和小意睡了,唐夭夭的房门紧闭,唐宁只有一个去处。 唐宁走进她的房间,说道:“东西都收拾好了没有,最好再检查一遍,那颗大还丹贴身收着,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也藏好,你最喜欢的那支钗子带没带……” 唐宁终究还是不放心她离开,如果不是大还丹吃了一颗短时间再吃第二颗效果不大,唐宁甚至想让孙神医帮她炼个十炉八炉的出来。 “都收拾好了。”苏媚走过去,将房门关上,说道:“就等你了。” 唐宁走上前,揽着她坐在床上,说道:“我做了些你最喜欢的糕点,明天走的时候一并带上。”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我最喜欢的不是糕点。” 唐宁问道:“那你最喜欢什么?” 苏媚勾着他的脖子,轻声道:“以前我最喜欢白花花的银子,最喜欢点妆阁的胭脂,最喜欢金玉阁的首饰,最喜欢在天然居小院的树下荡秋千,现在,我最喜欢你……” 夜已三更,窗内床儿轻响,被翻红浪,窗外乌云遮月,虫鸣渐悄。 …… 京师,西城门外。 钟意苏如和唐夭夭在一旁和苏媚告别,稍远一些的地方,公孙影白锦牵着马,身穿斗篷站在不远处。 唐宁走上前,看着她们二人,低声道:“争不争得到圣女无所谓,但她若有半分闪失,我便带兵平了黔中,踏平梁国旧地,你们一辈子都别想复国。”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吗?”白锦眉头微皱,手臂刚刚抬起,便又被公孙影压了下去。 公孙影看着他,缓缓开口道:“唐大人尽管放心,我们此行一定以苏师侄的安危为重,不会让她受一分一毫的损伤……” 马车缓缓启动,公孙影和白锦翻身上马,苏媚回头望了一眼,眼中满是不舍,片刻之后,才强制自己回过头,轻轻抖动马缰,一行三骑开始奔行,缓缓消失在官道上。 官道之上,公孙影轻轻勒马,又调转马头,拦住了白锦的马,让苏媚一个人走在前面。 白锦皱眉道:“你干什么?” “让她一个人静静。”公孙影瞥了她一眼,问道:“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男人喜欢吗?” 白锦看着她,问道:“你有?” 公孙影没有理会她这句,看着她,说道:“别忘了世子是怎么死的,苏师侄若是出事,踏平黔中的事情,他做得出来。” 想到世子的死,白锦咬牙道:“他就是一个疯子。” “那也是我们惹不起的疯子。”公孙影看了她一眼,说道:“擦亮你的眼睛看看吧,我们想要复国,离不开你的徒弟,她做不做了圣女不重要,她若有什么闪失,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便会付诸东流……” …… 苏媚离开之前,唐宁每天都是精神满满,她离开了之后,他反倒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 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封谍报,目光投上去。 陆雅刚才来找钟意她们聊天,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萧珏在北方的战功已经积累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保持这样的速度,不出一年,便足以让他的萧中郎将变成萧将军。 这封谍报也说明了一件事情,萧珏根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反而变本加厉。 陈国的确在西北布置了大量的兵力,但那是以防守为主,那些兵马,足以让西域和草原的人在陈国的地盘上讨不到任何好处。 可若是在草原上,他们的战力还是不能和肃慎人的骑兵相比,即便他胜了百次,但只要失败一次,之前积累的战功就会变成追赠。 陆雅走出来的时候,唐宁走上前,提醒她道:“你亲手写一封信,让人给他送去,让他先回胜州,不要在深入草原了。” 陆雅点了点头,说道:“我会的。” 唐宁叹了口气,萧珏不听他的话,陆雅的话他总该会听的吧,不听陆雅话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陆家。 陆雅写完了信,将之装在信封里,站起身,正要拿出去让人送出去,手腕不小心撞在桌角。 啪! 她右手的玉镯撞在桌角,碎成几块。 她捂着渗出血丝的手腕,有些心疼的看着碎掉的镯子,看向门外,说道:“巧儿,进来收拾收拾这里,顺便找个人,帮我把这封信送出去……” 第六百七十七章 被俘【第二更】 西北,一望无际的草原。x23us.com 十余匹快马在草原上疾驰,在他们身后里许,数百匹轻骑紧追不舍,最前方的几名背弓壮汉正欲搭弓,一名女子挥了挥手,说道:“大汗说了,全抓活的。” 几人闻言,纷纷放下弓箭。 一里之外,十余人中,一名小将催马上前,看着萧珏,说道:“将军,你先走吧,我们留下来断后……” “断后,就凭你们几个,能拦住他们几息?”萧珏贴在马上,说道:“分开跑,能跑几个算几个……” “将军!” “这是命令!” …… 那小将看着萧珏,面色肃然,回头道:“将军有令,大家分头跑!” 后方的追兵渐近,十余名骑兵闻言,纷纷偏转马头,向着不同的方向偏转逃去。 半日之前,他们五百人的队伍,不巧遇到大队的草原骑兵,五百人除了他们十几个突围出来之外,被尽数活捉。 他们虽然侥幸逃了出来,但眼看着就要被追上了。 后方,追兵之中,一人大声道:“他们分开逃了,分头去追!” 背弓女子见此,将背后的弓箭取下来,搭弓射出一箭。 咻! 萧珏身下的那匹马发出一声嘶鸣,栽倒在地,萧珏从马上跌落,滚落到草地上,抬头时,眼前已经多了一道人影。 那女子用箭簇指着他,用不太标准的汉话说道:“投降吧。” 萧珏从地上爬起来,早已有数人冲上前,将他擒住。 十余名骑士虽然分开逃了,但终究也没有逃脱被活捉的命运,不多时,便一个不落的被捉回来,五花大绑的坐在马上,数百人的队伍,向着草原更深处徐徐而去。 一名草原汉子道:“汉人杀了我们这么多人,这些人又抓了我们的同胞,干脆杀了算了……” 背弓女子看着他,问道:“你想违抗四公主的命令吗?” 那汉子面色纠结,低头抱拳道:“属下不敢。” 不多时,他便抬起头,又问道:“四公主想要汉人和我们和平共处,这怎么可能,大王子不会答应,三王子不会答应,可汗也不会答应,再这样下去,可汗就会收回她的部族……” “这些你不用管了,四公主做事,还轮不到我们来教。”背弓女子淡淡的说了一句,那汉子便再也不发一言了。 一行人继续深入,没多久,脚下的土地忽然轻微的震动起来。 他们抬起头,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条黑线,数千人的骑兵队伍,正向这边疾驰而来。 那汉子看了看最前方的旗子,说道:“是大王子的人!” 那些骑兵在距离他们数十丈远的地方停住,一名肌肉虬起的汉子驱马走上前,大笑道:“原来是阿月统领,那汉人将军被你们抓到了?” 背弓女子道:“是的,布泰你来晚了,他现在是我们的俘虏。” 名为布泰的男子摆摆手道:“我们找了他们整整三天,他们怎么就变成你们的俘虏了?” 背弓女子道:“谁抓到便是谁的,这是规矩。” “规矩也要讲究先来后到。”那男子看着她,说道:“大王子说了,此人抓了我们太多的同胞,命我将他捉拿,送到可汗的帅帐,公开行刑,以长我军士气,然后再将他的脑袋割下来,送到陈国给他们瞧瞧……,你敢违抗大王子的命令?” 背弓女子不卑不亢道:“活捉他们,也是四公主的命令,你敢违抗?” 那男子看着他,说道:“这是大王子的命令,阿月统领还是不要让我们为难。” 他话音落下,身后的数千骑兵向前数步,背弓女子身后众人面色顿变。 五百对数千,他们没有取胜的可能。 背弓女子看了看他,片刻之后,咬牙道:“把人给他们。” 他身后之人松了口气,立刻将萧珏推出来。 “谢了。”对面的男子对他拱了拱手,笑道:“走,我们回去!” 眼看着那些骑兵拿了人,折返回去,背弓女子身旁的一名汉子恼怒道:“大王子的人也太欺负人了,人明明是我们抓到的!” 背弓女子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刚才怎么不说?” 那男子缩回脑袋,问道:“统领,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背弓女子抖了抖马缰,说道:“回去,向公主复命。” …… 草原深处,完颜部某处草场的营帐之内。 完颜嫣看着背弓女子,问道:“人呢?” 背弓女子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抓了五百人和一些将领,他们的将军被大王子的人带走了。” 完颜嫣皱蹙眉道:“大王子?” “布泰亲自带人,将那人带走了。”背弓女子道:“他说大王子要对那名陈国将军公开处刑,以长我军士气,再将他的人头送到陈国让他们瞧瞧……” 完颜嫣面色微变,说道:“这样一来,我们和陈国的仇怨只会更深,岂不是更没有和平的可能?” 背弓女子看着她,说道:“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完颜嫣点了点头,说道:“去看看吧,若是能阻止,一定要阻止他们……” …… 陈国,胜州。 丰州与胜州距离草原极近,是陈国在西北布下的第一道防线,仅这两州,便有三十万驻兵,也是西北抗击草原的最前线。 一道飞骑从驿道疾驰而来,直入军营,马上的骑士在一座大帐前停下,翻身下马,跑进帅帐,大声道:“将军,前方急报!” 身披甲胄,面色沉稳的中年男子稳坐帐中,看了他一眼,说道:“说。” 那骑士道:“回禀将军,完颜部主部的兵马,忽然出现在阴山以北,萧将军以及他麾下的五百将士,不幸被他们生擒,前方传来消息,完颜部要对萧将军进行公开行刑……” “什么!”中年男子闻听此讯,表情再也无法保持淡然,猛地一拍桌子,大声道:“你再说一遍!” 那骑士咬牙道:“完颜部,完颜部要对萧将军进行公开行刑,广邀草肃慎大小部落观刑,时间,时间就在三日后……” 那中年男子重新坐下,喃喃道:“三天,来不及了……” 一名参将站起身,焦急道:“请将军立刻派大军进入草原,营救萧将军……” “住口!”那中年男子目光望向他,厉声道:“你是要为了营救萧将军,让全军将士去死吗!” 那参将身体颤了颤,只能老实的坐下。 中年男子想了想,看向另一人,说道:“遣使者火速前往完颜部,和他们谈判,我方愿用两倍的战俘,换取萧将军和五百将士的性命……” 那人道:“将军,完颜部从来不和我们谈判的……” “事到如今,只能先试试了。”中年男子叹息一声,说道:“另外,八百里加急,将此事快马传信京师……” 第六百七十八章 我看谁敢!【第三更】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陈楚双方,皆是派兵进入草原,扫平了某些中小部族,却也只是在百里范围之内活动,不敢太过深入。x23us.com 已经统一肃慎诸部的完颜部,在这几个月内,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前几日,却忽然出现在阴山以北,陈楚双方的兵马,皆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损失不小。 其中,陈国某位将军被完颜部生擒,即将要进行公开处刑的消息,在几日之前,就已经传了出来。 这对于陈楚来说,无疑是杀鸡儆猴,肃慎诸部,距离完颜主部最近,最先得到消息的的部族,早先几日已经赶到,准备观赏这些日子来最大的盛事。 完颜可汗近些日子身体不适,此事便交由大王子全权办理。 某处草场,中央的帅帐中。 一名陈国使臣站在帐中,拱手道:“萧将军及诸位将士落于贵部之手,我陈国愿以三倍战俘的代价,换取萧将军和诸将士的性命,望贵部答应。” 他说的是肃慎人的语言,场中众人都能听懂。 大王子坐在最上方,冷笑道:“我们的同胞,我们迟早会抢回来,你们敢杀一人,到时候我们便会屠满一城,你们敢杀两人,我们便屠两城,你们杀百人,我就将你们汉人全都杀了……” 那使者肃然道:“这是对两方都有益的事情,希望大王子不要意气用事。” 大王子挥了挥手,说道:“你们没有资格和本王谈判。” 他看向帐外,说道:“来人,把这些人拉出去砍了。” 陈国几位使臣面色大变,立刻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们……” 大王子笑道:“这是你们的规矩,在我们这里,只要是敌人,没有不能杀的……” “慢着。” 几名卫士走进来,欲要将几人拖下去时,一道身影站了起来。 完颜嫣看了上方一眼,说道:“我们也有和陈国谈判的时候,现在杀了陈国使者,他们以后就会杀我们草原使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是所有人都应该遵守的规矩,汉人说我们是不讲道理的蛮子,难道我们真的要证明他们说得对吗?” 帐内的那些部落首领互相对视几眼,纷纷点头。 “四公主说的是。” “使者不能杀……” “这个规矩,必须要讲,我们不是蛮子……” …… 大王子看着下方,眉头皱了起来,即便是他,也不能不管这么多人的意见,一意孤行。 他不满的看了完颜嫣一眼,挥手道:“今天就饶你们一命,滚吧。” 几名陈国使者见此,也不再多言,抬头看了一眼之后,缓缓退出账外。 为首的一名男子叹了口气,喃喃道:“这根本就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这可如何是好……” 他身后的一名佐官面色复杂,开口道:“萧将军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帐内,大王子看着众人,说道:“明日便是处刑大典,那人俘虏了我们这么多同胞,不杀不足以泄愤,我要用他的人头,震慑陈楚宵小,我草原,不是他们能够放肆的地方!” “且慢。”完颜嫣目光再次望向他,说道:“黑蛮的威胁还在,我们这个时候,不宜和陈楚结怨再深,若是激怒了他们,与黑蛮两面夹击,我们如何取胜?” “从楚国回来之后,嫣儿的胆子好像就变小了,莫不是被那群四脚羊吓到了?”大王子望了她一眼,说道:“打仗是男人的事情,你们这些女子懂什么,大敌当前,你的手中还有那么多的部落,不如交给大哥,那些勇士在我的手中,比在你的手里有用的多。” 完颜嫣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情,大哥还是和父亲说吧。” 大王子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之色,挥手道:“处刑之事,无须再议,明日午时,账外观礼……” 完颜嫣正欲再说,却被身旁众人劝下。 “公主,大王子说的对,你就别再说了。” “我们与陈楚是血仇,无法挽回……” “是啊,这次若是不震慑他们,下次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 片刻后,完颜嫣从大帐中走出来,面色不悦,背弓女子站在帐外,看着她,说道:“大王子要借着这次的事情,盖住三王子的风头,他不会听公主的话的。” 完颜嫣轻叹口气,说道:“大哥想的,只是我手里的部族,是可汗的位子。” 背弓女子看着她,不解道:“公主为何不将他屡次刺杀公主的事情告知可汗?” “没有证据的事情,说了又能怎么样?”完颜嫣摇了摇头,说道:“收拾一下,我们回去。” 背弓女子诧异道:“明天不看行刑了?” 完颜嫣摆了摆手,说道:“不看了。” 背弓女子想了想,说道:“公主还是再留一日吧,我怕大王子又借题发挥,可汗生病这些日子,公主要万事小心,不给大王子任何机会……” 完颜嫣想了想,有些无奈的点头道:“听你的吧。” …… 完颜部,主部的帅帐之外,已经筑起了台子。 今日是公开行刑陈国某位将领的日子,台上有一排座位,附近部落的大小首领齐聚,等待行刑开始。 背弓女子站在完颜嫣身后,摇头道:“那陈国将领我见过,长得十分俊秀,就这么死了,有些可惜。” 完颜嫣心中烦躁,并未言语。 便在这时,一道人影在两命卫士的押送下,缓缓的走上高台。 萧珏精神萎靡,这几日虽然没有受过什么特殊的虐待,但无论是吃饭还是睡眠,都不怎么好,走上台子时,便没有什么力气了。 他干脆箕坐在地,耷拉着脑袋,脸上没有什么惧色,眼神深处却有些后悔和惋惜。 后悔的是没有听唐宁的话,低调行事,惋惜的是还没有和陆雅成亲,萧家的香火,终究是要断在他这里了。 前半生发生的事情,在他的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小时候为救陆雅掉入冰湖,落下病根被人嘲笑,陆雅挺身而出为他出头,然后比他们还过分的欺负他…… 之后便是唐宁来京之后,他的顽疾得治,科举得中一甲,与他一起祸害京师,听信了他的鬼话被陆雅夺了清白…… 这些场景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下方已经传来草原人叽里呱啦的声音。 大王子身后的一人看了看天色,望向下方,大声道:“时辰到,行刑!” 台上的刽子手将他脖子上的衣领翻下来,以免砍头的时候影响到刃口。 萧珏的衣领被粗暴的翻开,露出胸前带着的一枚吊坠。 这吊坠是一颗狼牙,用一条普通的绳子穿着,看上去十分粗糙。 台上,完颜嫣瞥了一眼之后,目光便再也无法移开。 下一刻,她便快步走到台上,一把扯下萧珏胸前的狼牙吊坠,看到上面雕刻有一个小小的“嫣”字时,目光再次望向他,怔怔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大王子站起身,看着她,皱眉道:“嫣儿,快下来。” 完颜嫣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目光还是紧紧的盯着萧珏。 大王子看向身后几人,说道:“把她带下来,快点行刑!” 几人走上台的时候,完颜嫣的目光猛地望过来,从那刽子手的手上夺过大刀,重重的插在台上,怒道:“我看谁敢!” 第六百七十九章 抢人!【第四更】 完颜嫣一声怒吼,大王子派上来的几名守卫身体一颤,再也不敢上前了。m.x23us.com 以四公主的性子,他们若是敢违抗命令,那把大刀很有可能会落在他们头上。 大王子站起身,震怒道:“你在做什么!” 完颜嫣看了一眼萧珏,淡淡道:“这个人我要了。” 大王子怒道:“如果我非要杀他呢?” “要杀他,先杀我。”完颜嫣看了背弓女子一眼,说道:“阿月,带他走。” 背弓女子跳上台子,将萧珏扛起来。 “来人!”大王子怒吼一声,说道:“谁敢带这敌将走,就是背叛草原,给我就地射杀!” 他身后的几名护卫立刻兵器出鞘,与此同时,完颜嫣的卫士也将箭簇对准了他们,战况一触即发。 大王子和四公主的冲突,是完颜部内部的事情,这些小部族的首领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萧珏被那女子扛着很不舒服,但也识相的没有说话。 虽然不知道这位四公主是怎么了,但很显然,这是他唯一存活的机会了。 “大哥,四妹,你们这是何必呢……”一名青年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大王子,说道:“四妹不过是要个人而已,不要因此伤了和气,都将兵器放下。” 三王子开口,两拨护卫对视一眼,皆是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三王子看向完颜嫣,问道:“此人乃是敌将,嫣儿为什么要护着他?” 完颜嫣道:“他对我有大用。” 三王子道:“此人是敌将,我们不能因为他伤了和气,嫣儿要带他走也可以,只不过不要忘了,事后给大哥和父亲一个交代。” 完颜嫣看了他一眼,望向背弓女子,说道:“我们走!” 大王子看着完颜嫣带着萧珏离开,面色虽然阴沉,但却没有阻拦。 三王子说的不错,为了一名敌将,和自己人刀剑相向,只会让外人看笑话。 他正愁抓不到她的把柄,这次她自己便送上门来了。 为了一名敌将,不惜对大王子出手,她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此事是不可能平息的。 今日本是公开行刑敌将的典礼,奈何四公主关键时刻冲出来,力保那人,强势将此人带走,行刑一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没有人知道四公主一反常态的原因,也没有人知道完颜部内部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情,四公主拿了人,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部落,完颜部看似风平浪静,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而已。 …… 萧珏这几日被关在帐中,食难安寝难寐,之后又被背弓女子扔在马上,颠簸了数十里,早就颠的七荤八素,半路之上便晕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在一座帐中,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 他怔了怔之后,面色顿变,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发现甲胄还穿在身上,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这才终于放下了心。 “说吧,你的这枚吊坠是从哪里来的?”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萧珏的目光望向前方,看到那位完颜部四公主手中拿着唐宁给他的狼牙吊坠,目光炯炯的望着他。 萧珏早就听过这位完颜部四公主的名声,但却是第一次见到她。 她见过很多草原女子,这位四公主给他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她的衣服虽然也是某种毛皮制成的,但却很干净,并不像其他草原女子,隔着一丈远也能闻到她们身上的异味。 而且她的汉话很标准,要是换一身汉人衣服,萧珏不一定能认出她出自草原。 今天要是不是有这位完颜部四公主,他早就死在那个台子上了,萧珏自然不会以为她是看上他的美貌了,问题一定出在那颗吊坠上。 他看着完颜嫣,说道:“一个朋友送的。” 完颜嫣挑了挑眉,闻到:“唐宁?” 萧珏看着她的表情,脑海中浮现出临行之前,唐宁告诉他的话。 他说如果他在草原上被人捉了,就把这枚吊坠拿出来,或许能保他一条狗命。 他那时候只当这是一句玩笑话,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此刻才意识到,他的狗命,或许真的是这枚吊坠救的。 难道这位完颜部四公主,和姓唐的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萧珏目光再次望向她,见她虽然是草原女子,但五官也极其端正,算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美人,这个可能性极其之大。 完颜嫣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她叫的这一声“他”,包含了太多的内容,萧珏几乎已经笃定心中的猜测,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他是我兄弟!” 完颜嫣愣了一下,问道:“兄弟?” “是的。”萧珏点了点头,说道:“我萧珏这辈子,就他一个兄弟,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完颜嫣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问道:“也就是说,你们的关系很好了?” “那是自然……”萧珏拍了拍大腿,说道:“不是我和你吹……” 完颜嫣抬起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她看着萧珏,笑着说道:“既然你们的关系很好……” 萧珏立刻道:“你能不能先让我吃点东西……” “既然你们的关系很好,那我和他的账,就先算在你头上了。”完颜嫣对那背弓女子道:“把他绑了,另外,取我鞭子来……” 萧珏怔怔的看着她,一时不能回过神来。 …… “啊……,真香!” 帐内,萧珏捧着一根烤羊腿,一边啃,一边赞叹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羊腿了……” 完颜嫣趴在桌上,单手撑着下巴,看着他,问道:“你们真的认识?” “那还有假?”萧珏将一块羊肉咽下去,说道:“这颗吊坠,就是临走前他送给我的……” 完颜嫣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他竟然将我送给他的东西送给别人!” “不对,是借,暂借……”萧珏改口道:“等我回去,还要还给他的。” 完颜嫣将那狼牙吊坠收起来,说道:“我亲自还他。” 萧珏又猛灌了口水,问道:“你也不去京师,怎么还?” 完颜嫣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不去,他可以过来啊……” “他?”萧珏撇了撇嘴,说道:“他在家里陪娇妻都陪不过来,怎么可能会到草原来……” 说罢,他又望向完颜嫣,疑惑道:“你们真的没关系?” 完颜嫣咬牙道:“没关系,但我和他有笔账,迟早要算回来。” 萧珏道:“没关系可以拉关系啊,你要真想有关系,找我,我帮你,我和他熟,非常熟……” 第六百八十章 传信【第五更】 完颜部公开行刑陈国敌将的事情,一开始便传的沸沸扬扬,但最后却草草收场。x23us.com 四公主不知道因何原因,抢了那人之后,直接回了自己的部落,大王子借此机会,联合了不少部族首领,一同向可汗进言,要求严厉惩处四公主。 四公主完颜嫣的作为,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而且事后也没有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完颜可汗为了惩戒四公主,将她手下的四个部族划给了大王子,这件事情才平息下来。 如此一来,大王子手下的部族便达到了二十余个,势力稳稳的超过三王子和四公主,成为了可汗之下第一大汗。 某处帐中,大王子灌了口酒,笑道:“想不到抓了一个敌将,还有意外收获,用那人换来四个部族,值了……” 一道人影站在他的身旁,说道:“不知道四公主和那名敌将是什么关系,宁愿失去四个部族也要保他……” “有道理。”大王子想了想,点头道:“让人去查一查,说不定又能换来四个部族,若是她通敌叛族最好,这样她手里的部族就全都归我了……” 另一处帐中,三王子的面色则有些阴沉。 他在帐内踱着步子,沉声道:“本以为他们两个相争,会两败俱伤,谁知道她居然什么都不做,白白让完颜楚占了便宜……” 他身后的一名中年人道:“大王子手下已经有二十个部族了,三王子也要尽快做些什么,不能被他落下太远……” “你说的对,本王也要尽快做些什么,不能这么看下去。”三王子想了想,低声道:“完颜楚能捉住陈国将领,我完颜弘为何不能抓住楚国将领?” 他看着中年男子,问道:“楚国的人在哪里?” 那中年男子道:“楚国虽然也有兵马入了草原,但那些人,不好对付,大王子之所以盯上陈国那位,就是因为在楚国人手上吃了亏……” “不这样怎么能显得我比那个废物强?”三王子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说道:“这里是草原,是我们的地盘,一倍的人马不够,就两倍,三倍,我们难道会怕几个楚国人?”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楚国那些人,最近活跃在克鲁伦河一代……” …… 萧珏一只手举着羊腿,一只手举着马奶酒,躺在铺着羊皮的软塌上,打了一个饱嗝,说道:“对不起啊,因为我,让你失去了四个部落……” “没关系。”完颜嫣摆了摆手,说道:“多几个少几个部落没什么,你再给我讲讲他的事情啊……” 萧珏道:“他的事情有什么好讲的……” 完颜嫣道:“那要不要你陪我练练鞭子?” “说起唐宁,能说的可多了,他当年科举,每场都是第一,三元状元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打个比方,我们的三元状元,就像是你们肃慎人几十年里最厉害的第一勇士……” 萧珏滔滔不觉道:“他的娘子,个个都如花似玉,尤其是他的四夫人,那可是我们陈国第一美人……” 完颜嫣撇撇嘴,说道:“第一美人,有我美吗?” “你?”萧珏仔细打量了她一番,说道:“你这样子,在他家里也就是个丫鬟,不,他家的丫鬟都比你好看一点……” 完颜嫣从他手里夺过羊腿,说道:“你不要吃了,出来陪我练练鞭法……” 萧珏立刻道:“不了不了,我再给你讲讲他江南平叛的事情,话说……” 一个时辰之后,萧珏讲的口干舌操,猛灌茶水,完颜嫣走出大帐,将一封信交给背弓女子,说道:“派人把这封信送到京师,亲手交到吏部侍郎唐宁手上……” …… 京师。 唐宁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望着前方发呆。 今天是三月初三,苏媚走的第十一天,想她。 京师这几日不太平静,又是一年科考季,女子武举结束之后,文武科举马上就要开始,京师学子齐聚,大街小巷的客栈甚至民房都被住满了,街道上的人也陡然多了起来。 这种不平静只是京师变的热闹了,朝堂上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唐宁自己身上倒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是寻常的调动。 陈皇以前就说过,等到他走完六部之后,会将他调到尚书都省,前几日则是正式下了调令。 至今,他身上除了吏部侍郎,左骁卫将军之外,还多了一个尚书左丞的差事。 原尚书左丞的位置也保留着,但是那位左丞大人请了探亲假,想要回乡侍奉年迈的母亲,至少半年是回不来的。 百善孝为先,陈皇又是出名的孝子,当然不会拒绝一个孝子的请求,批了他的假,于是唐宁就成了尚书省唯一的左丞。 还有一件事件令他颇为郁闷。 在陈皇调他去尚书省的第二天,右相周大人就提出了辞官回乡的请求。 周大人原本是吏部侍郎,因为年老体迈,第一次乞老的时候,陈皇将他调到了尚书省,接替了冯相的位置,是想要给他的仕途一个完美的结局。 他平日里无须上衙,也不用处理国事,只需混上两年,就能以右相的官职结束仕途。 如今他上位才不过半年,就急着告老,外面都传言他是怕被自己去了尚书省之后克死,和冯相一样在仕途终结前晚节不保,索性提前告老,留下清誉。 这些流言就像是一把把利剑,唐宁想要澄清,却百口莫辩。 他想了一会儿苏媚,便到时间去尚书都省了。 走在街上,过往的有许多人都是仕子打扮,京师自每年三月起,全国诸州的才子齐聚,少不了诸多的风流韵事。 一名小贩似乎是见他年轻,像是赴考的举人,凑上前道:“这位公子,考神亲笔题字,只要一两银子,要不要买一份?” 唐宁诧异道:“什么考神题字?” “这你都不知道?”那人看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说道:“这可是三元状元唐宁唐大人亲笔题字,买一份回去供着,唐大人就能保佑你高中进士,一年官升三级,三年升十级……” 唐宁瞥了他手中的纸张一眼,那就是一张普通的白纸,纸上写着“逢考必过”几个大字,看字迹------还真还他的字迹有些像。 唐宁看着他,问道:“这东西有人买吗?” 那小贩嘿嘿一笑,说道:“实不相瞒,小弟今日已经卖出百多份了……” 一张纸一两银子,一百张就是一百两,这假题字比抢钱都快,要不是唐宁早就不缺钱了,一定会把这个行业垄断,将这些制造假货的窝点全都端掉。 现在的他,自然没有这种兴趣,也懒得追究他们卖假题字还给自己扣上考神帽子的事情,挥了挥手,说道:“没兴趣。” 那小贩见他要走,以为是他嫌卖的贵了,立刻跟上去,说道:“考神的嫌贵,考圣的便宜啊,萧小公爷平日里不学无术,上次能高中一甲,靠的就是考圣气运,他的题字只卖五百文,买二赠一,送亲戚送朋友都划算的很呐,一定能保佑你一举高中……”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他自己都举不起来,拿什么保佑别人……”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丞相针对【第六更】 唐宁一路走来,遇到的向他兜售“考神题字”“押题密卷”的黑心商贩就有不下五个。顶 点 x 23 u s 科举出题的考官一个月前就没有了人身自由,身边好几个禁卫盯着,吃饭睡觉上厕所都有人在旁边,泄题的可能性几近于零。 押题密卷就已经够不靠谱了,考神题字更是胡扯。 唐宁可没有心思去做这些事情,萧珏半年前就去了草原,现在指不定在哪片草原上浪着,哪有空题什么字。 不过,即便是这种听起来就不靠谱的事情,居然也有不少人信。 不管他们是真的读书读傻了,还是就想图个吉利,想到他们插上香,念着考神保佑,心里想的却是自己,唐宁还是止不住的一阵恶寒。 尚书都省在皇宫之内,和翰林院一样,这样安排是为了方便直接对皇帝负责。 自六部从尚书省独立出去之后,尚书省的职权就十去其五,但尚书省的地位依然极高,朝中二品以上官员,几乎都出自尚书都省。 三师三公,两位丞相,这几位就压住了半个朝堂,更何况,朝中官员递上去的折子,除六部尚书和侍郎可以直接向陈皇负责外,所有的都要经过尚书省。 尚书省官员,以左右二相为首,如今右相辞官,王相便是尚书省唯一的一把手。 唐宁和王相没有打过几次交道,他给人的感觉就是风趣和蔼,没有一点丞相的样子,但唐宁好歹也混了几年官场,深刻的明白,越是这样的人,才越是深藏不漏的老狐狸,像冯相那么跳的,不用别人动手,他自己就将自己作死了。 尚书都省官员虽多,但三师三公等都不用上衙,真正主事的,也就只剩下一位丞相,左右丞等…… 唐宁走进衙房,正在看折子的王相抬头看了一眼,说道:“原来是考神来了,诸位同僚,还不来来迎接唐大人……” “见过唐大人。” “唐大人好。” “唐大人这边来,这是您的位置……” …… 王相的语气有些奇怪,唐宁看着王相,干笑道:“王相说笑了,那些奸商,借着朝廷命官的名头,弄虚作假,谋取不正之利,应该好好管管了……” “那些奸商,我会让下面的衙门清查的。”王相笑了笑,说道:“但唐大人的考神之名,可是真正的名副其实,这届考生,没有一人达成唐大人当年的成就,后三十年怕是也不会出现,考神之名,如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王相过奖,过奖……” 尚书左丞其实就是丞相的副手,帮助他处理尚书省日常一些不重要的是事务。 唐宁坐到自己的位置,王相将一厚摞的奏章交给他,说道:“这是今日的奏章,唐大人先看看,不够再说……” 唐宁看了看自己桌上堆放的高高的奏章,又看了看王相桌上薄薄的几份,王相笑了笑,说道:“唐大人年轻力壮,老夫年迈,一个人看这些,实在是力有不逮,能者多劳,以后要多多麻烦唐大人了……” 唐宁敏锐的发现,自从他踏入这尚书省之后,王相好像就在处处针对他。 不止包括一开始名为夸奖实为暗讽,现在又刻意给他安排这么多的活计,分明是想要累死他,唐宁回忆了一下,王相是朝堂上的中立派,不站康王也不站端王,和冯相的关系也没有怎么好,他没有得罪过王相,更没有得罪过他的朋友党羽,他对自己那种淡淡的敌意,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是担心他来了尚书省,威胁到他的位置? 唐宁要达到威胁他的程度,起码要坐到右相的位置,但一国丞相,资历十分重要,哪一位不是在朝中干了几十年的老臣,他就算立再大的功劳,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坐上去。 此时,王相看着他,笑问道:“润王殿下,是唐大人在教导吧?” 不知道王相为什么问起这个,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两年之前,陛下让我教导润王殿下,只是很可惜,本官一直忙于六部事务,从未教过润王什么……” “唐大人何必自谦。”王相捋了捋胡须,似有深意道:“唐大人家中三妻四妾,润王小小年纪,身边也已经群美环绕,老夫的孙女才十二岁,就整天吵着要嫁给他……,这难道算不上是言传身教,有其师必有其徒?” 唐宁总算知道,王相为什么这么针对他了。 但教坏赵圆这个锅,他可不背。 在他来京师之前,赵圆就有王家妹妹了,而且在骗小姑娘这件事情上,赵圆的天赋极高,无师自通,唐宁需要向他学习还差不多。 白白的背了这个黑锅,唐宁心中自然不爽,看向王相,没好气道:“陛下三宫六院,后宫妃子无数,王相怎么不说这是陛下耳濡目染,有其父必有其子呢?” “希望唐大人日后能以身作则,教润王殿下些好的……”做臣子的,谁敢责怪陛下,王相看了他一眼,便拂袖而去。 尚书右丞见唐宁和王相似乎有些不太愉快,急忙走过来,将唐宁桌上的折子拿走一多半,笑道:“唐大人,王相忙不过来,我帮你看些……” 他拿走了折子,又转移话题道:“听说孙神医回京了,就住在唐家,不知道孙神医方不方便,本官这些日子总觉得身体不适,想去找孙神医瞧瞧……” 听说孙神医回京之后,京中的达官显贵,上门求医者数不胜数,孙老只想潜心研究医术,唐宁便为他立下了每日只看十人的规矩,非急病不看,非重病不看,尚书右丞看起来精神饱满,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唐宁看着他,说道:“孙老正在研制新药,抽不开身,魏大人哪里不不舒服,我帮你看看,就不用劳烦师兄了。” 尚书右丞早就听闻唐宁是孙神医的师弟,闻言大喜,说道:“那就谢谢唐大人了……” 唐宁帮他号了脉,摇头说道:“魏大人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过度肥胖,记得经常锻炼,增强体质,这样便能免受大多数疾病侵扰……” 尚书右丞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点头道:“一定,一定。” 尚书省的官员看着他,各个眼中放光。 孙神医在京师权贵圈子的名声很高,有病没病的人都想让他给自己瞧瞧,可惜他每天只看十人,非重病急病不看,即便是尚书省的这些官员,也破坏不了他的规矩。 如今孙神医不在,但他的师弟却在,能成为孙神医的师弟,医术一定同样精深,听说淑妃娘娘的顽疾,连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就是唐大人治好的。 左司郎中鼓起勇气,走上前,问道:“下官这几日总觉得失眠多梦,腰酸背痛,四肢发冷,能不能麻烦唐大人帮下官也瞧瞧……” 他此言一出,更多的官员围了上来。 第六百八十二章 还施彼身【第七更】 “失眠多梦,腰酸背痛,四肢发冷……,吴大人要注意房事,家里有几房夫人?” “不多,也就比唐大人多两房……” “六房还少,吴大人的肾该补补了……” “韩大人每逢下雨天关节疼痛,这是老毛病了,回头我给给你带几副膏药贴着。顶 点 x 23 u s” “赵郎中每次弯腰就腰疼,那你就不要弯腰啊……” …… 尚书省的官员,都是一群凑热闹的,真要有病,早就拜访太医诊治了,唐宁象征性的帮他们几人瞧了瞧,目光看向王相,问道:“要不要下官帮王相也瞧瞧?” 王相摇了摇头,说道:“本官身体一直都很好,不用了。” 唐宁道:“王相此言差矣,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很多病发之疾,根本没有征兆,还是看看的好,若是真有什么隐疾,也好早做准备。” 王相只当这是唐宁与他和解的手段,想了想,点头伸手道:“那便看看吧。” 唐宁脸上露出笑容,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 号着号着,他脸上笑容便逐渐凝住,随后渐渐消失。 王相心中咯噔一下,问道:“怎么了?” 唐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摇头轻叹,面色复杂道:“王相这几天,喜欢什么就吃点什么吧……” 说罢,他便再次摇头,转身走出了尚书省。 王相怔在原地,一颗心沉入谷底,回过神来,准备找唐宁问清楚的时候,他已经走出尚书省了。 原本嘈杂的尚书省,顷刻间就变的安静起来,尚书右丞看了看王相,小声道:“大人,要不要找个御医来给您瞧瞧?” “不用了。”王相抬头看了一眼门外,说道:“等他下午上衙的时候再来问问。” 唐宁下午没有来上衙,之后整整三日,他都没有来。 平日里气氛还算活跃的尚书省,这几日变的陡然安静起来,三日之前,尚书省就在流传王相身患什么重大隐疾,时日无多的说法,众人的心情都很低落,王相这三日看似平静,但整个人看起来都憔悴了许多。 尚书右丞带着一人走过来,说道:“王相,徐太医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那名老者拱了拱手,说道:“见过王相。” 王相站起身,说道:“麻烦徐太医了。” “不麻烦。”徐太医笑了笑,说道:“烦请王相伸出手腕,下官帮王相先号号脉……” 王相伸出手腕,徐太医将三根手指搭上去。 他号完了脉,诧异的看着王相,问道:“王相近日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王相摇了摇头。 “这就奇了。”徐太医道:“王相的脉象也很平稳,不像有什么隐疾,王相怎么会这么觉得?” 王相怔了怔,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大怒道:“原来是他在唬老夫!” 徐太医诧异道:“谁?” 王相咬牙道:“唐宁!” “啊,难道王相身体有恙的结论是唐大人下的?”徐太医看着他,说道:“那下官收回刚才的话……” 他看着王相,解释道:“唐大人是孙老的师弟,医术高超,下官远远不及,要不王相再去问问唐大人?” 王相:“……” …… 孙神医在唐家,短时间内,家中想安宁也安宁不了。 他对京中许多权贵都有恩情,那些人带着礼物上门,总不能将之拒之门外。 更何况,有些人的身份也实在是珍贵,凌老将军来了他能挡着吗,萧老将军来了他能挡着吗? 这些人不能挡,也挡不起,为了家里能安静一些,唐宁特意为孙老定了一个会客日,想要拜访他或者前来叙旧的,都集中到一天,简单省事。 唐家今日来了许多贵客,让唐宁没想到的是,王相居然也到了。 他看着王相,诧异道:“尚书省不是很忙,有很多折子要批吗,王相怎么还有空来找孙老?” “老夫是来找你的!”王相冷哼一声,问道:“你前几日说本官的身体怎么了?” 唐宁诧异道:“没怎么啊……” 王相怔了怔,怒道:“没怎么你那天叹什么气?” 唐宁诧异道:“我家丫鬟养的兔子死了,我只是想到了这件伤心的事情,故而叹气,怎么,不行吗,尚书省好像没有不能叹气的规矩吧?” 早不叹,晚不叹,偏偏在给人看病的时候叹,叹完了一句话也不解释,直接消失三天------他若是大夫,早就被人剁碎喂了狗。 王相看着他,沉着脸道:“那你说老夫这些天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是什么意思?” 唐宁笑着解释道:“王相为国操劳,我让丞相多吃点好东西,自己对自己好一点,有错吗?” 他想到一事,又补充道:“对了,王相毕竟已经年迈,平日里要避免大喜大悲,保证睡眠也很重要,我观王相气色不好,这几天没睡好吧?” 王相胸口微微起伏,他这几日担心身体有什么重大隐疾,寝食难安,气色能好才怪…… 王相看着他,许久,不怒反笑,说道:“好一个斤斤计较的唐侍郎,连老夫都着了你的道……” 唐宁疑惑道:“王相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懂……” 王相瞥了他一眼,拂袖向里面的院子而去。 不管怎么样,他的身体无恙,总是好事,不想再和唐宁计较这件事情,此刻则是要去拜访拜访孙神医,几十年前,王家欠他的一个人情,至今还没有机会还。 唐宁重新走回房间,王老头无中生有冤枉他教坏了赵圆,唐宁让他也尝尝无中生有的滋味,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毕竟,被人冤枉的滋味并不好受,年长并不是随意冤枉别人的理由。 前面的院门口,王相已经将刚才的事情抛在脑后,踏进院中。 院内十分热闹,孙神医被众人围在一起,吏部尚书方鸿与户部侍郎方哲站在下方,宋家兄弟,礼部尚书张延,兵部尚书陆鼎陪在身旁,陆老将军和凌老将军和孙神医并肩谈笑…… 王相走进院中,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脚步渐缓,最终彻底停下。 第六百八十三章 棋局【第八更】 王相看着院中的数道人影,面露讶色。m.x23us.com 朝中六部尚书,今日这里居然来了四位,京中将门最强大的凌家和陆家,竟是连两位老将军都来了。 萧家虽然已经几近没落,但有皇恩庇护,仍然不能小觑。 毫不夸张的说,这院子里站着的几道人影,包含了身居高位的文臣武将,已经是大半个朝堂了。 这还是不将他这位当朝宰相算在内的情况。 也就是孙神医身份特殊,京中许多权贵都承过他的恩情,他本人又不涉朝争,除了他之外,换做任何人,将这么多文武大臣聚在一起,怕是立刻就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方鸿看到站在院门口的王相,上前道:“王相也来了,快进来吧……” 王相笑着走上前,对孙神医拱了拱手,说道:“十多年不见,先生风采依旧……” 孙神医笑了笑,说道:“十多年了,王老太傅身体可好?” 王相道:“先生有所不知,家父五年前就已经过世了。” 孙神医拱了拱手,歉意道:“老夫唐突了。” 王相笑了笑,说道:“先生万万不可这么说,若非先生,家父十余年前便进了鬼门关,先生的恩德,王家永世不忘。” 王相的父亲曾经身患重疾,十多年前,幸得孙神医出手相救,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众人大都知道此事,也没有奇怪王相对孙神医的客气态度。 孙神医的医术出神入化,太医院中数位太医都是他的弟子,没有人不想着和这样的人交上关系,往日的恩情暂且不说,关键时刻有他在身边,便等于平白多了一条性命,有谁不想多一条命? 孙神医显然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众人也看出了这一点,在院内留了不久,小叙之后,便纷纷告辞。 王相与孙神医告辞,走出院子的时候,正好看到赵圆和三个小姑娘在院中玩耍。 一名小姑娘看到他,高兴的跑过来,说道:“爷爷,你怎么也来了……” 礼部尚书张延跟在王相身后走出来,另一名小姑娘走上前,乖巧道:“爹爹。” 王相摸了摸孙女的脑袋,笑问道:“要不要和爷爷一起回去?” 王家小姑娘摇了摇头,说道:“爷爷先回去吧,我还要和圆哥哥再玩一会儿。” 王相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说道:“那你早点回来。” 另一名小姑娘看到几人从里面走出来,笑着和他们打个一个招呼:“萧爷爷,凌爷爷,陆伯伯……” 王相看了她一眼,走出唐府,忽而想到一事,望向兵部尚书陆鼎,问道:“刚才那小姑娘看起来有些面生,不知道是谁家千金?” 陆鼎笑了笑,说道:“那是东门卫白大将军的孙女,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东门卫,白家……”王相点了点头,和几人告别,上了一顶轿子。 王家。 一名中年男人见王相回来,立刻走上前,问道:“父亲,怎么样,孙神医怎么说,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王相低头沉思,随口道:“我的身体没事。”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表情却不像没事的样子,中年男子心中一沉,立刻道:“要是真有什么事情,还请父亲明言,千万不要瞒着我们。” 王相抬起头,说道:“误会一场,老夫的身体无碍,孙神医已经帮我看过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他,诧异道:“那父亲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王相摆了摆手,说道:“嫣儿也在唐府,你早点派人去接她回来。”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他想到一事,看向王相,说道:“孩儿有一事,想问问父亲的意见。” 王相道:“何事?” 中年男子道:“嫣儿与润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上次淑妃邀请几位命妇进宫游园,夫人也被请了去,淑妃言语间似乎透露出了想要和王家结亲的意思……” 王相眉头一皱,问道:“淑妃,结亲?”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淑妃娘娘提及此事,怕是真的有意,润王和嫣儿青梅竹马,孩儿觉得,此事倒也不是不可……” 王相挥手道:“此事容后再议,润王从小便是个多情种子,与他青梅竹马的还有张家和白家的姑娘,又不是只有我家嫣儿,淑妃难道想要和我们三家结亲吗?” 他说罢,便径直向房间之内走去。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正要离开,却忽然回过头,看到王相的脚步顿住,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迈进去。 他看着王相,诧异道:“爹,怎么了?” 王相目光微凝,喃喃道:“你说,淑妃会不会真的想和我们三家结亲?” “这怎么可能……”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说道:“白家和张家怎么可能将女儿给他,除非润王能得证大统,可这怎么可能?” 王相看着他,说道:“陛下身体康健,润王在等五年,便能独当一面,为什么不可能?” 中年男子继续摇头,说道:“端王有惠妃,有唐家,在朝中还有不少羽翼,润王身后只有淑妃,润王即便是长大了,拿什么和他争呢?” 王相目光微异,反问道:“谁说润王身后只有淑妃了?” 他看着中年男子,说道:“他的两位舅舅,一位是吏部尚书,一位是户部侍郎,他的先生是左骁卫将军,尚书左丞,与兵部陆家,刑部宋家,左骁卫萧家,羽林卫凌家关系密切,若是淑妃有意与我们三家结亲,他背后便又多了礼部张家,东门卫白家,尚书省王家,届时他会将满朝文武一网打尽,端王拿什么和他争,凭什么和他争?” 中年男子目瞪口呆,怔怔道:“父亲的意思是……” “润王年幼,暂时还无法走进陛下和朝臣的视线。”王相面露思忖之色,缓缓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人借此机会,在下一局很大的棋……” 中年男子道:“是谁?” “淑妃,方家,唐家……”王相看着他,顿了顿才说道:“或许,还会有我们王家……” 第六百八十四章 一反常态【第九更】 自从昨天王相去了一次唐家之后,整整两天都没有来尚书省,也没有上朝。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是丞相,尚书省的老大,他不来上班也没有人能管,只是尚书省本来就少一位丞相,这样一来,唐宁肩上的任务就重了,每天看折子看的想吐,还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看着烦心,不看也不行…… 王相十几年如一日的坐在这个位置上,天天面对这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到第三天的时候,唐宁才在尚书省再次见到了王相。 他的神色比前几天看起来更加憔悴,但眼神却依然十分凌厉,唐宁看着他,惊诧道:“王相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老夫身体好得很。”王相看了他一眼,问道:“唐大人会下棋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略懂而已。” 王相道:“陪老夫下一盘?” 唐宁犹豫道:“现在是上衙时间,这不太好吧,诸位同僚都在旁边看着……” 尚书右丞捂着肚子站起来,说道:“本官肚子忽然有点不舒服,去趟茅厕,吴大人,你刚才不是说想去茅厕,不如一起……” 左司郎中诧异道:“我什么时候说了,我不去,我要看王相和唐大人下棋……” 右司郎中揽着他的肩膀,生生将他拽出去,说道:“走吧,早晚都得去……” 几人出了衙房,左司郎中掰开右司郎中的手,不满道:“赵大人你干什么,王相棋艺高超,本官还想着学两手呢……” “学两手?”右司郎中瞥了他一眼,说道:“你这个位置才坐几年就厌烦了,想去西北历练历练吗?” 左司郎中怔了怔,问道:“什么意思?” “王相和唐大人之间气氛不对,你没看出来啊?”右司郎中看了一眼里面,说道:“你觉得你大的过王相,还是克得过唐大人?” 左司郎中闻言,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再也不提下棋的事情了。 右司郎中看向尚书右丞,问道:“王相不会和唐大人打起来吧?” “应该不会吧……”尚书右丞摇了摇头,有些不确信的说道:“唐大人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连自己都不太相信。 他前几日差点将王相吓了个半死,以为自己时日无多,惶惶不可终日,没有比吓唬一国丞相更没有分寸的事情了。 尚书衙内,王相取来棋盘,唐宁执白子,王相执黑子。 以前钟意教过他下围棋,但那是在灵州时,漫漫长夜无心睡眠,两人打发时间用来玩的,唐宁从来没有用心去学过,只是半吊子水平。 第一局没多久,他就被王相杀的丢盔卸甲,惨不忍睹的认输。 之后又连下四局,唐宁一局都没有赢,虽说下棋输赢不是关键,但一直输心里也不会舒服,最后一局棋下完,唐宁收拾好棋子,说道:“下官棋艺不精,王相若是想下,不如另找别人吧……” 王相不急不缓的收拾着棋子,说道:“唐大人不必太过自谦,唐大人的棋艺高超,棋局很大,老夫望尘莫及……” 赢棋就赢棋,赢了棋还反讽别人的人,唐宁还是第一次遇到。 王相这老头说话总是意有所指,表面是一个意思,背地里又是一个意思,唐宁最不喜欢和这样的人说话,这几天他看奏章看的恶心,王相来了,他短时间内就不打算来尚书省了。 反正除了这里之外,他还有吏部和骁骑营可以去,陈皇的一万重骑兵早两个月就组建好了,只等武举结束之后,便会和武进士一同赶赴西北。 唐宁以前并不了解,完颜部在草原上的日子也不好过。 他们之所以屡次的骚扰攻打陈楚,是因为他们被别人排挤的没有容身之地,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不止他们肃慎人一族,其中最大的某部,是被称之为黑蛮的某族,论战力不在肃慎人之下,居于草原深处,完颜部同时招惹上陈楚和黑蛮,可谓是腹背受敌,日子极不好过。 这对陈国来说是一个好消息,隔着肃慎人,黑蛮对陈国没有威胁,有了黑蛮的牵制,完颜部也拿不出全部的精力对付陈楚。 反倒是西域对他们的威胁更大一点,小宛这三年不知道怎么了,吃了药一样疯狂扩张,西域很多小国都向陈国发来了求援的信号,陈皇和朝堂都对此很意动,意欲联合西域诸多小国,联合起来,里外夹攻的对付小宛。 在对待完颜部的事情上,他们尝到了扶持傀儡的甜头,打算用同样的招数来对付小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草原上的事情先解决,陈国才能腾出足够的精力。 这两件事情都要徐徐图之,也在平稳进行,倒是朝堂上今日发生了一些意外的事情。 早朝之上,王相一反常态,向来温和的他,言辞激烈的弹劾了张大学士。 他弹劾的内容也让人很是奇怪,朝中每天的大小事务这么多,作为丞相的他,单单弹劾了张大学士对润王疏于管教,张大学士一生清流,哪里受得了这个委屈,两位年过半百的老人,险些在朝堂上打了起来。 后来还是陛下相劝,两人才偃旗息鼓,张大学士拂袖而去,赵圆就遭了秧,被他抓住背了两个时辰的书,来唐家的时候,说话声音都哑了。 赵圆看着唐宁,无助道:“先生,救救我,大学士疯了,他要我每天读四个时辰的书,还要亲自看着……” 唐宁不知道王相和张大学士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借着这件小事,让他在文武百官面前丢了面子,但促使张大学士逼迫赵圆以后每天花四个时辰读书,也不全是一件坏事。 皇位多么重要,又岂是熬几碗汤,泡几个妹子就能拿到的。 剑走偏锋,另辟蹊径,只是为了让他在起步落后的情况下弯道超车,最终能走到哪一步,还是要靠他自己的实力。 连他也不得不怀疑,王相这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唐宁看着他,遗憾道:“四个时辰也不多,这些日子,你就和张大学士好好读书,别忘了每天给你父皇煲汤……” 赵圆身体颤了颤,面色苍白,只觉得人生灰暗,前途无光。 方家,方鸿疑惑道:“王相这是怎么了,张大学士得罪他了?” 方哲笑了笑,说道:“让张大学士对润王用些心也好,只会煲汤和逗女子开心,做不了一个好皇帝的……” 张家。 礼部尚书张延面露怒色,说道:“王相欺人太甚,我张家可是得罪过他们王家?” 在朝堂上暴跳如雷的张大学士此刻反倒是安静了下来,脸上露出思忖之色,喃喃道:“姓王的从来不轻易得罪人,这一次,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六百八十五章 平地惊雷【第十更】 张延闻言一怔,问道:“难道王相醉翁之意不在酒?” 张大学士在院内踱着步子,表情沉思,没有开口。 张家这些日子接连发生了两件不同寻常的事情,一件便是本该在中书省蹉跎一生的张延,莫名其妙的坐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另一件则是向来爱惜羽翼,不愿与人冲突的王相忽然在朝堂上对他发难,原因却只是因为一件小事。 润王贪玩,他早就放弃了对他的教导,平日里也不怎么管他,连陛下和淑妃对此都没有说什么,他一个丞相,不可能吃饱了撑了非得和他作对。 他看向张延,问道:“你上次说,吏部侍郎方鸿在向我张家示好?” 张延点头道:“若不是方尚书,礼部这位置,轮到谁也轮不到我。” “方家,润王,王相……”张大学士低声喃喃一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张延问道:“你知道除了莺莺之外,跟在润王身边的另外两个小姑娘,都是什么身份吗?” 张延想了想,说道:“一位是王相的孙女,另一位,好像是白大将军的孙女……” “王相,王相的孙女……”张大学士扶着桌子坐下,面露惊容,震惊道:“难道……” 张延看着他,诧异道:“爹,难道什么?” 张大学士沉思许久,望向张延,说道:“你去准备准备,明日在朝堂上弹劾王相他儿子王博……” …… 赵圆的好日子结束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要用来读书和煲汤,没空去调戏小姑娘。 王相那莫名其妙的举动,在朝堂上倒是引起了不小的反响,百官只知道他心情不佳,近些日子,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唐宁看问题的方式和他们不一样,王相是什么样的老狐狸,莫名其妙的,怎么会得罪张家,他莫不是已经察觉出来了一些东西,借此机会,给出了他们下一步的指示。 赵圆的孝心够了,能力的确还差一点,他要是稍微具备一点治国才能,在陈皇眼中,就是一块金光闪闪的金子,传承皇位的不二人选。 当然,王相并没有急着将话挑明,活到他们这个岁数,是不可能急着站队的,但他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举动,便是对润王夺嫡无形的支持…… 想想他也不可能不支持,以润王目前的势力,颠覆朝纲也不是难事,只是他夺嫡的方式太过刁钻,表现的也太过低调,很少有人往那个方向想而已。 唐宁几乎已经不担心赵圆了,只是留给他的时间,也只有一年多些,这段时间内,陈国出现重大变故的可能性太低,怕是赵圆上位,已是他离开京师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在这期间,能为他多做一分便是一分,也不枉他叫自己一声先生。 唐宁走出书房,准备去萧府坐坐。 萧珏走后,萧府便只剩萧老公爷一人,唐宁闲暇时间,都会去萧府坐一会儿。 他走出府门,看到一道身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 唐宁看着神色慌张的陈舟,诧异道:“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陈舟面色苍白,抬头看着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许久才颤声道:“大,大人,北方急报,萧将军与麾下五百将士,在草原被完颜部生擒,完颜部召集肃慎各部,对萧将军进行了公开行刑……” 唐宁怔怔的看着他,问道:“萧将军,哪个萧将军?” 陈舟咬了咬嘴唇,说道:“萧珏萧将军。” 唐宁脑海一片空白,喃喃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陈舟道:“至少,至少是十天之前了……” …… 没有任何征兆的,唐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了个七晕八素,头顶的太阳也陡然刺眼了起来。 与此同时,萧家。 萧老公爷身体晃了晃,萧府的下人急忙上前搀扶,他挥手制止了萧福,目光望向宫中的传旨宦官,嘶声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宦官颤声道:“萧,萧将军与五百将士被草原人擒下,他们在十日前,对萧将军进行了公开行刑,萧将军,萧将军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萧老将军扶着椅子坐下,闭上眼睛,说道:“都出去吧。” 萧府下人和那宦官理解他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抬头看了一眼,便缓缓的退了出去,房间之内只剩下萧老将军一人。 他睁开眼睛,眼中有两行浊泪流下。 陆家。 陆鼎从一名小将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事情,也是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脸色发白,看着那人,说道:“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雅儿知道……” 砰! 房间一侧的屏风倒下,陆雅从屏风之后走出来,看着陆鼎,怔怔问道:“爹,这是真的吗……” 陆鼎看着她,长叹口气。 御书房。 大殿前方的地上,奏章洒落一地,陈皇面色阴沉,久久都没有说话,殿内的宦官更是屏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魏间看着陈皇,面色复杂道:“陛下……” 陈皇伸出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森然道:“传令下去,北边俘虏的所有敌囚,不论男女,无论老幼,全都斩首,首级筑成京观,立在阴山以北,朕也要让他们瞧瞧,他们杀我陈国一人,有朝一日,朕必屠了他们肃慎全族!” 除了一名宦官应答之后,殿内就只余陈皇森然的声音回荡。 …… 北边的消息传来了三日,唐宁三日都没有出门。 朝中和民间群情激奋,陈皇盛怒之下,更是下达了诛杀所有站俘筑成京观的命令,一万重骑以及近十万的辅兵,整装待发,三日内就能出动。 唐宁没有去萧家,也没有去陆家,他只知道,消息入京的第二天,陆雅就以未亡人的身份住进了萧家。 这个消息来得突然,也打了唐宁一个措手不及,消息从北边传回来,要数日功夫,按照时间推算,完颜部公开处刑萧珏已经结束。 唐宁坐在书房中,抿了口茶润润唇,只觉得心中烦乱,钟意苏如以及唐夭夭站在院中,望了一眼书房的方向,唐夭夭咬咬牙,正要走进去,却被钟意拦下。 她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让相公一个人静静吧。” 唐夭夭停下步子,在院中踱了小半个时辰,时不时的望向书房,某一刻,晴儿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说道:“有姑爷的信……” “我送进去。”唐夭夭从她手里接过信,快步走进去。 她走进书房,将那封信放在桌上,说道:“有封信。” 唐宁抬起头,随口问道:“谁写的?” 唐夭夭道:“没有落款。” 唐宁拆开这封没有落款的信,取出信纸,这纸上的字很丑,也丑的很熟悉。 他看着这封信,面色逐渐变化,读完信之后,猛地站起来,大喜道:“爱死你了!” 唐夭夭诧异道:“爱谁?” “爱你!”唐宁抱住她,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抓着她的手,说道:“去萧府!” 十更完毕,顺便聊聊完本计划 今天十更22000+更新完毕。顶 点 x 23 u s 大概一个月前收到主编消息,说可以签大神约了,然后发了一张申请表过来,作为一条咸鱼,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激动的难以言表,上蹿下跳,恨不得连做十个后空翻冷静冷静…… 冷静下来之后,觉得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读者不说,甚至连自己都对不起,仔细想了想,决定爆发十更谢谢大家。 认识的作者里面,我的手速算是很慢的,和那些日更一万两万的大神没法比,为了攒这几章,提前五天就回了老家,每天的状态大概是从早上起床码到晚上十一点,中间除了吃饭和午休,基本上就是码字。 我对自己的要求是每一章都要有笑点或者有梗,毕竟大家看我的书,很多人就是喜欢看这些骚东西,要求的多了,卡文是常事,每天磕磕绊绊,从早到晚,除了日常更新,大概能存一到两章,一直到今天四号还没有存够,好在今天再肝一肝,总算不用当狗。 从上本书跟过来的读者应该会发现,写逍遥的时候,我偶尔还会发一发感言,这本书因为心态咸鱼,觉得喜欢看的会一直看,不喜欢的也留不住,几乎没有发过这东西,今天破天荒发这一次,一是和大家汇报一下码字状态,二是聊聊如意这本书的完本计划,我知道很多读者的关心这个。 如意写到现在170w字,大纲已经过半,字数也已经过半,我自己预估的字数是300w左右,完本时间应该在年底,最迟明年上半年。 最初定下的完本时间线,是和李天澜的三年之约结束再往后一两年,有读者或许会觉得后面还有很多内容可写,比如扩展地图,去征服另一个大陆,称霸全球什么的,虽然这么写可以多赚很多钱,但这不是我想要的。 我只是觉得,苏媚那么美,夭夭那么可爱,我怎么忍心看着她们老去,不如就让时光定格在他们最美的时候吧…… 这可能是我的执念,逍遥如此,如意也如此,下本书可能还是如此,有的作者喜欢写真实,我喜欢写童话,美丽的事物,就让她们永远美丽下去…… 完本计划就是这样,最后再插播一条消息,为了让咸鱼来的大神更有牌面一点,书友群发起了众筹白银盟活动,众筹金额前二十名的读者可以获得绝版精美书签和签名明信片一份,现在已经筹了一半,大家愿意添一把柴加一把火的,加简介上的群号进群,找管理小薄荷,在微x群里的同样找薄荷,没有意愿或是经济紧张的书友,请忽略这条插播,看书就行。 要说的大概就是这些,这几天连续码字,实在不想看电脑一眼,今天就聊到这里吧…… 小荣敬上,2019年4月4日。 第六百八十六章 完颜喜讯 唐夭夭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吻惊到,脸色羞红的站在原地,羞道:“你……,你下次再亲我,我就,我就揍你……” 唐宁根本没有空听她说话,拽着她就向外面走,唐夭夭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退,忙道:“怎么了……” 唐宁道:“来不及解释了,先去萧家!” …… 萧府门口。x23us.com 自萧小公爷的消息传到京师之后,萧老将军就闭门谢客,不见外人,将前来萧府安慰吊唁的人都挡在了门外。 众人对此自然理解,萧老将军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悲伤心情,没有人可以理解。 一只脚已经迈进萧家的陆家小姐自然不算外人,这两日,都是她在陪着萧老将军。 唐宁和唐夭夭走到萧府门口的时候,那萧府门房脸上露出纠结之色,说道:“唐将军,老爷说了,这些日子不见外客,要不……要不我进去问问?” 换做别人,他早就将之拒之门外了,但唐大人和自家公子的关系,却又非同一般,只好临时改口。 “不用了,我有急事,自己进去。”唐宁挥了挥手,便和唐夭夭大步走进去。 那门房也没有阻拦,叹了口气,大声道:“唐将军,记得劝劝我们家老爷……” 萧家之内。 陆雅身着素服,如瀑的长发高高盘起,做妇人髻,跪在祠堂之内,面色苍白无血,瞳孔失去了焦距,仿佛被抽离了灵魂。 萧老公爷走进来,声音嘶哑的说道:“我让厨房煮了些饭菜,你吃些吧。” 陆雅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饿。” 萧老公爷道:“你已经两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陆雅道:“我想在这里多陪陪他。” 萧老公爷看着她,沉思了片刻,说道:“你走吧,你还没有进我萧家门,不算是萧家的媳妇,不要因为萧家,耽搁了你……” 陆雅抬起头,说道:“既然已经定亲,我陆雅生是萧家的人,死是萧家的鬼,待到我战死的时候,请父亲将我和他葬在一起。” 萧老公爷长叹口气,说道:“你这是何必呢……” “我要去西北,去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陆雅站起身,说道:“爹一个人在京师,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不准。”萧老公爷看着她,认真道:“不在的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下去,他也不希望你这么做。” 陆雅笑了笑,并未反驳,但眼中的信念依旧坚定。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唐宁大步走进来,说道:“萧珏没死,你也不用去送死,他活的好好的,在完颜部吃羊肉,喝马奶酒呢……” 陆雅和萧老公爷同时回过头,萧老公爷看着他,震惊道:“你说什么?” 唐宁看了看两人,说道:“萧珏没死。” 萧老公爷看着他,片刻后,才摇头说道:“如果唐大人是来安慰老夫的,可以不必如此……”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他曾经被公开处刑是真,但被人救下了,救他的人是我的一个朋友,我刚刚收到她的信。” 萧老公爷面露大喜之色,抓着他的胳膊,问道:“当真?” 为了让他们相信,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救他的人是完颜部四公主,我和她是朋友,这下你们该相信了吗?” 陆雅面色恢复了红润,眼中却有两行清泪滑落。 萧老公爷仰天大笑,虎目噙泪,大步的走上前,将萧珏的灵牌摔在地上,踩的粉碎,大笑道:“好,好啊……” 萧珏真是个混账东西,唐宁多次提醒他,让他在战场上不要太飘,他就是不听,这次被人抓了不说,还要被公开处刑…… 若是草原人真的砍了他,正好可以圆了他名留青史的梦。 这一个死讯,赚足了包括唐宁在内,许多人的眼泪,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不狠狠的揍他一顿,都对不起唐宁这两天的伤心难过。 萧老公爷和陆雅经历了大悲之后的大喜,情绪极不稳定,唐宁也没有在萧府多留。 他和唐夭夭走出萧府,牵着她的手,走到街上时,才发现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他转头望向唐夭夭,唐夭夭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他。 “完颜部四公主……,很好的朋友?”唐夭夭看着他,笑问道:“你说的是那只草原上的小野马吗?” 唐宁怔在原地,想了想,说道:“你一个人先回去,我要进宫一趟,将此事禀告陛下……” 说罢,他便转过头,大步的向着宫门口的方向走去。 完颜嫣的信里不仅带来了萧珏的消息,还关乎陈国的国计民生。 御书房,陈皇惊喜的看着他,问道:“萧珏没死?” 唐宁点头道:“被完颜部四公主救下了。” “完颜部四公主?”陈皇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问道:“完颜部四公主为什么要救他?” 唐宁道:“陛下有所不知,臣上次在去往楚国的途中,和这位四公主打过交道,她和别的大汗不一样,她希望汉人和他们肃慎人可以和平共处,远离战争,这次救下萧珏和五百将士,便是向我们示好的信号……” 陈皇仔细想了想,惊诧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是她统一了肃慎各部,草原与陈国,便能和平共处,不必再有战争?” 唐宁抬起头,说道:“臣不能保证这一点,但臣可以保证,只有她坐上可汗的位置,我们和草原才能谈判,若是继位的是大王子和三王子,形势对我们会更加不利……” 陈皇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若是能帮她坐上可汗之位,对我们大加有利,没了肃慎人的威胁,我们便有足够的精力去对付西域……” 唐宁拱手道:“陛下英明。” 陈皇看向他,说道:“此事至关重要,关乎未来的几国格局,交给别人朕不放心,这件差事,朕打算交给你……” 萧珏在完颜嫣那里,只要随便派个人去接一下就行了,唐宁根本没有想着自己去,抬头看着陈皇,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臣,臣恐有负陛下重托……” 陈皇摇了摇头,说道:“若是连你都不行,还有谁行?” 唐宁摇头道:“臣从来没有带过兵……” 陈皇道:“朕会让边军全力协助你,一切以你为主,此外,包括这一万铁骑在内的十万兵马,你也带上……” 他看向唐宁,说道:“而且,你和那完颜部的四公主熟悉,非常时刻,可用非常手段……” 唐宁看着他,诧异道:“非常手段……,是什么手段?” “用你最擅长的手段。”陈皇望向他,说道:“比如,将她变成你家五夫人……” 第六百八十七章 恩情 唐宁抬头看着陈皇,有点不敢相信,这种不要脸的话居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顶 点 x 23 u s 什么叫他擅长这个,这分明是血口喷人,赵蔓已经对自己的地位怨气满满,完颜嫣要是再插队了,赵蔓会恨死他的。 唐宁拱手道:“臣,臣不擅长这种手段……”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不必谦虚,你仪表堂堂,又博学多才,连京师第一美人都能拿下,区区一个蛮子公主,能逃得了你手?” 唐宁艰难道:“陛下,您不知道,草原上那些人,她们穿的是羊皮,还不喜欢洗澡,臣,臣下不去手……” 陈皇看着他,语重心长道:“这也是为了大局,只有委屈你了,你放心,若是此事能够办成,能为我陈国免去草原这个最大的麻烦,等你回来,朕再赏赐你十名一等一的美人……” 唐宁连忙道:“臣谢过陛下美意,不过臣家中的夫人已经够多了,不胜腰力,请陛下收回成命……” 家里四房夫人已经不少了,再加上三个没长开的通房丫鬟,唐宁要为自己的身体和肾着想,小野马虽好,奈何他骑术不精,驾驭不了…… 陈皇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你不想去就算了,正好尚书省只剩王相,你留下来帮他也可以。” 唐宁躬身道:“臣遵旨。” “你退下吧。”陈皇挥了挥手,似是自言自语道:“西域女子漂亮,不知道小宛有没有公主,楚国倒是有一个,可惜在草原上被完颜部打散了兵马,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说完之后,他见唐宁站在原地,还没有退出去,疑惑道:“你怎么还不走?” 唐宁抬起头,说道:“臣关心草原局势,陛下刚才说草原怎么了?” 陈皇想了想,问道:“朕刚才有说草原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陛下说楚国公主在草原上被完颜部打散了兵马……” “你说这个。”陈皇道:“这是前方探子传来的谍报,草原三王子率领五万兵马,将楚国长宁公主带领的一万兵马打散,长宁公主和一众部下现在下落不明……” 他看着唐宁,说道:“你关心楚国的事情干什么,早些去尚书省吧,王相年纪大了,尚书省的事务,你帮他多分担分担。” 唐宁站在原地,说道:“臣刚才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草原。” 陈皇看着他,诧异道:“你刚才不是还说不去?” “臣惭愧……”唐宁低下头,羞愧道:“臣不应该只想着一己之私,不顾大体,北方需要臣,臣义不容辞……” 陈皇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能这样想最好,那完颜部四公主……” 唐宁躬身道:“臣必当尽力……” 陈皇满意的点头道:“朕让兵部准备准备,你也回去收拾一番,你们即日启程……” …… 既然陈皇已经打算和完颜嫣合作,那么前两日发出去的那道屠戮战俘的圣旨,自然要八百里加急收回来。 君无戏言是相对的,只要有足够的筹码,皇帝说出去的话也能收回来。 唐宁回到家,钟意和苏如闻听消息,已经在家里等他了。 钟意快步走过来,说道:“相公,夭夭说萧将军没事,这是真的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他还活得好好的。” “太好了……”苏如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样陆姐姐就不用伤心了。” 唐宁看着她们,说道:“过几天,我可能要去一趟草原。” “为什么?”钟意面色微变,问道:“萧将军没事,相公为什么还要去草原,那里兵荒马乱的,那么危险……” 唐宁当然不是心血来潮想看看大漠的风景,萧珏在完颜嫣那里喝酒吃肉,李天澜却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虽然唐宁相信她的本事,但不亲自去看看,他怎么能放心。 听他解释完之后,钟意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既然这样,那相公便去吧,我们等你回来……” 自己的娘子自己不心疼就没人心疼了,唐宁这次有不得不去的理由,钟意她们也表示理解。 当然,即便是身边有一万铁骑,十万大军,他还是得带几名身边人。 陈舟是必须带上的,有他在唐宁能省心不少,老郑也得带着,这样的保镖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至于老乞丐,因为他的武功更高,所以还是让他待在家里看家毕竟好一点,唐宁在京师的敌人不少,他走以后,最担心的就是家里。 他从兵部调了些草原的资料,还没有看完,便有萧府管家登门,递上一封请柬,说是萧老公爷有请。 萧府这几日虚惊一场,萧老公爷在府中设宴,参与的除兵部尚书陆鼎之外,都是萧家旧部。 这么多年来,从萧老公爷手下走出去的部下,早已遍布十六卫,这也是即便萧府没落,也没有人敢在萧府造次的原因之一。 至于陆鼎为什么能来,自然因为萧陆两家已成儿女亲家,算的上是一家人了。 席间,萧老公爷站起身,对唐宁举杯道:“这一杯,老夫敬唐将军。” 唐宁急忙站起身,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萧老公爷郑重道:“若非唐将军,我萧家如今已经绝后,这一杯,唐将军当的起。” 萧老公爷坚持,唐宁只好回敬一杯,放下杯子时,陆鼎同样站起身,举杯道:“本官这一杯,也敬唐大人。” 陆鼎和萧老公爷的原因一样,唐宁也懒得推辞了,举起杯子,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我和萧珏本来就是朋友,这都是应该的,萧老将军和陆大人不用客气。” 萧老公爷摇头道:“友是友,恩是恩,你对萧家恩情,老夫记在心里,这份恩情要还,以后但凭唐将军有所差遣,萧家定不推辞……” 陆鼎看了他一眼,说道:“我陆家也承这份情。” 唐宁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那晚辈就不客气了,其实我正好有件事情要请两位帮忙。” 萧老公爷道:“唐将军但说无妨。” 唐宁道:“唐某在京中的敌人不少,此次奉旨离京,有要事要办,我走以后,担心他们对我的家人出手,希望到时候萧老公爷和陆将军能帮忙照拂照拂……” 萧老公爷面色认真,说道:“这件事情,唐将军不用担心,若是在你离开期间,你的家人少了一根头发,老夫提头来见!” 唐宁连忙道:“萧老言重了,言重了……” 萧老公爷是武将,这番话说的和军令状一样,而且有点不现实,但不管怎么样,他的决心,唐宁已经感受到了,也终于能够放心的离开。 还有很多人家,他在离开之前要打些招呼,武有萧家,凌家,陆家,文有方家、宋家,还有身为京兆尹的岳父大人,的确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萧老公爷看着唐宁,忽而道:“唐将军这次去北方,会见到那不孝子的吧?”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应该会见到。” 萧老公爷看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厉色,说道:“老夫希望唐将军见到他的时候,帮老夫狠狠的揍他一顿,只要不打死打残,那不孝子任你打……” 唐宁笑了笑,说道:“萧老不这么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第六百八十八章 交换 萧珏这次算是犯了众怒,想要揍他的人不少,萧老公爷算一个,陆雅算一个,唐宁也算一个。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们在京师担惊受怕,他在草原吃香喝辣,这种混账东西,不打不足以平民愤,不揍对不起天地良心。 这次出征,阵势十分庞大,一万重骑,再加上十万辅兵,后勤部队,行军速度自然上不去。 唐宁不打算将大量的时间消磨在路上,他准备和老郑先行出发,先去草原和完颜嫣汇合,详细了解了解完颜部的情况。 唐宁和萧珏不一样,他打仗并不想着大杀四方,陈国的士兵也是人,也有父母儿女,能不动刀兵就不动刀兵,能不用死人就不用死人,解决问题有很多方法,暴力虽然简单快捷,但有时候动动脑子,却能用最小的损失,办最大的事情。 离京之前,唐宁总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东西。 直到临行之前两天,他才发现,忘记的不是东西。 …… 刑部天牢。 刑部天牢和大理寺天牢并称为“死地”,是京师最可怕的两个地方之一,进了这两座大牢的人,便很少有机会再走出来了。 刑部大牢,某间牢房。 别的牢房都是酸臭可闻,犯人们睡觉的地方也只有一张木板床,吃的饭菜发霉变质,普通人在这样的环境下,根本熬不了多久。 这间牢房却不一样。 牢房之内打扫的干干净净,虽不至于一尘不染,但却干净整洁,床铺上铺着的,也都是上等的被褥。 牢房内的一张桌子上,摆放了整整四菜一汤,中午有鸡,下午有鱼,早上还有豆腐花或是什锦菜汤,一个月过去,已经多了一层下巴的阿伊那撕了一只鸡腿,小口的吃着。 陈国对俘虏好的不能再好,她在草原每天只吃两餐,丰盛程度居然不如陈国牢房的犯人,草原自己的粮食都不够,根本没有多余的给俘虏,因此他们抓到的俘虏,都是直接杀了了事。 两相对比之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陈楚称呼草原为蛮夷,这种大国的风范和气度,陈国具备,草原却没有。 她同时也明白,为什么四公主出了一趟远门之后,回到草原,便极力的促进草原和汉人和平共处,陈国朝廷对于囚犯和俘虏尚且如此,又会怎么对待朋友? 四公主是对的,错的是她,错的是可汗。 …… 这是自阿依那入狱之后,唐宁第一次来刑部天牢看她,他意外的发现,这女人居然在这一个月时间里胖了不少。 她的身体本来属于瘦弱精干型,现在整个人都丰满了一圈,双下巴都露出来了,看来刑部给她的伙食果然不错。 唐宁看着她,问道:“一个月了,想的怎么样?” 阿依那道:“四公主是对的,我们应该和汉人和平共处,这对我们来说,会有数不尽的好处。” 唐宁以为草原女人都是一根筋,没想到这女人并不是有勇无谋,居然真的想通了。 陈国朝廷,包括陈皇,对草原的态度,从来都不是一杆子打死的,陈楚都是礼仪之邦,讲究先礼后兵,礼要是到了,也就没有后面的兵了。 只要草原承认大家都是朋友,朋友就应该和平共处,互帮互助,在这个前提下,什么都能谈。 他们要粮食,要丝绸,要瓷器茶叶,要陈国的各种东西,都可以用他们的牛羊马匹,用他们的特产来换,实在没有什么东西换,陈国也可以稍微吃些亏,帮扶帮扶他们,毕竟现在陈国不差钱,但凡是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但若是他们非要打,陈国也会奉陪到底,火器营改良之后的精良火器和一万重骑会教他们做人。 换句话说,只要他们乖,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但要是他们不乖,可就不仅仅是头打歪的问题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唐宁看着那刑部狱卒,说道:“打开牢门,给她松开枷锁。” 那狱卒看了看他,提醒道:“大人,这女子很厉害……” “无妨。”唐宁摆了摆手,有老郑在身边,她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那狱卒看了看他,点头道:“是。” 他打开牢门,将阿依那的枷锁打开,然后便警惕的站在一边,随时准备呼喊帮手。 阿依那走出来,看着唐宁,问道:“你要放了我?” “我们要去一趟草原。”唐宁道:“完颜嫣抓了我的一个朋友,我要用你将他换回来,顺便商量商量陈国和你们完颜部怎么和平共处的事情,希望你能带路……” 阿伊那想了想,点头道:“好。” 唐宁转身走向天牢门口,说道:“那就走吧。” “等一下。”阿伊那说了一声,然后走回牢房,坐在桌前,狼吐虎咽的吃起桌上的饭菜,四菜一汤和两碗米饭很快就进了她的肚子,吃完之后,她胡乱的抹了抹嘴,举着最后一根鸡腿走出来,打了一个饱嗝,说道:“走吧。” 草原上的人好像都很少浪费粮食,阿依那如此,完颜嫣也是如此,她以前吃饭,会将盘子和碗用馒头抹的干干净净,可见即便是草原上的贵族,日子也不会多么好过。 这次前往草原,任务艰巨,比起上次去往江南有过之而无不及,陈皇将所有的事情都委托给了唐宁,他将阿依那从刑部捞出来,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得知萧珏的消息之后,陆雅一扫往日的阴霾情绪,只是还有些担心萧珏,唐宁从刑部回来,她已经在唐家等着了。 她看着唐宁,有些担心的问道:“唐大人,你和那位完颜部的四公主到底有多熟,萧珏在她手上,会不会受苦?” 唐宁看着站在她身旁,对自己虎视眈眈的钟意和唐夭夭,暗自吞了吞口水,说道:“也就一般熟吧……,不过萧珏在她那里,应该不会受很大的苦……” 陆雅道:“那就是还是会受苦?” 唐宁道:“不用担心,他死不了,让他多吃点苦,长点记性也好。” 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不让他吃点苦,以后他怎么知道做人不要这么狂? 算起来,唐宁和完颜嫣还有些旧怨未了,不排除完颜嫣将那些帐算在他头上的可能。 作为唐宁为数不多的能打过的的女子,小蛮妞屁股的手感,还是挺不错的…… 草原,某处草场,营帐之中。 萧珏趴在床上,看着碗里的羊肉,胃中便是一阵翻滚。 烤羊腿好吃,但是天天吃羊肉也会腻,他此刻无比想念陈**中的伙食,期望唐宁早些过来,救他脱离苦海…… 整天吃肉也就罢了,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位四公主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总是喜欢让他陪她练习鞭法,这些天来,他的屁股都快要被她抽烂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 出征 完颜嫣从帐外走进来,萧珏看着她,说道:“公主,你就放我走吧……” 完颜嫣看了他一眼,说道:“他不来,你别想走。x23us.com” 萧珏问道:“那他要是永远不来呢?” 完颜嫣不客气道:“那你就在这里住着吧,放心,本公主亏待不了你。” 萧珏瞥了她一眼,低声道:“这么想他过来,还说你们没关系……” 完颜嫣挑起眉头:“你说什么?” “没什么……”萧珏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想问一句,今天下午吃什么?” 完颜嫣道:“炖羊肉……” “呕……”萧珏面色苍白,捂着嘴,扶着床不停干呕。 …… 御书房。 陈皇今日单独接见了唐宁,最后一次叮嘱他有关这次北上的相关事宜。 御书房内,陈皇看着他,说道:“这次只要能促进陈国和草原的关系,你可以不惜任何代价,不择任何手段,必要时候,也要委屈委屈自己,不喜欢洗澡的习惯可以改,不喜欢汉人衣服也可以试着穿穿,毕竟她大小也是个公主……” 唐宁拱手道:“臣当尽力而为……” 陈皇见他眉间似有忧虑,问道:“临行在即,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唐宁轻叹口气,说道:“陛下也知道,臣当初奉陛下之命,行走六部,虽然臣做的每件事都是在履行臣的职责,但一路走来,却也得罪了不少人,臣这一去北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那些人奈何不了臣,但臣的家人……” 陈皇挥手道:“朕明白你的顾虑,此事你尽可放心,有朕在,没有人敢对你的家人使手段,这一点,朕可以向你保证。” 唐宁每次外出,做的都是有益于朝纲的大事,作为皇帝,若是连他的这点顾虑都不能消除,如何做这一国之主? 唐宁拱手道:“臣谢过陛下。” 有了陈皇这份双保险,他也没有顾虑了,未过门的娘子要保护好,已经过门的也不能疏忽,到现在,唐宁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多少人,不小心不行。 他走出皇宫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一道人影从某处殿前走过,第一眼看到,他还以为对方是前户部侍郎韩明,想想韩明已经被陈皇一杯毒酒刺死,再看时,那人已经不见了。 唐宁摇了摇头,他果然是神经有些敏感,甚至已经产生了幻觉,死了的人怎么可以看到,这也侧面说明他的心里安全感不高,没有陈皇这一道最后的保证,他还是不能安心的离京。 唐家,陈玉贤一边叹气,一边碎碎念道:“朝中又不是没有大将军,陛下是老糊涂了吗,打仗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一个文官去……” 钟明礼道:“怎么能这么说陛下,陛下将如此重任交给他,这是陛下对他的器重。” 陈玉贤皱眉道:“什么器重,打仗不用文臣用武将,这就是胡闹!” 钟意站在她身旁,小声道:“相公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而且这次去也不一定要打仗,娘不用太担心……” 陈玉贤不满道:“我怎么能放心,北方那是好地方吗,那是蛮夷之地……” 唐宁老实的待在书房里,现在他走出去,需要面临的就是岳母大人的凝视。 唐夭夭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袱,走进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唐宁看了看她,问道:“你去干什么?” 唐夭夭看了他一眼,说道:“看看那匹小野马……” 老郑靠在门上,说道:“草原不是京师,三夫人也不是四夫人,你骑术不好,武功也不行,去了除了拖后腿,还会干什么?” 唐夭夭咬牙切齿的瞪了老郑一眼,将那小包袱扔向他,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老郑顺手接住包袱,放在一边。 这是唐宁觉得老郑这张嘴最有用的一次,毕竟这句话他只敢在心里想,嘴上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 老郑重新靠在门上,看着唐宁,问道:“这次北上,你是元帅?” “原则上是。”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但是我们要先大军一步走,提前到草原,和完颜嫣汇合,这场仗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 老郑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一个不错的元帅。” …… 唐夭夭被老郑打击之后,便绝口不提一起去草原的事情,她要留下来和小小一起练功,只是警告唐宁,他这次回来,要是再敢牵一头小野马回来,就永远别想睡她……的床。 唐宁也根本没想着牵马,他这次是有正事要干,事关国计民生,不是去旅游,也不是去泡妞,哪怕完颜嫣穿上汉人的衣服,早晚各洗一次澡也不泡。 大军出征那天,城内万人空巷,京师百姓倾城相送。 阿伊那骑着马,看着一万重骑,洪流的一般的涌出城门,面上浮现出了一丝惧色。 陈国有这一万人,肃慎人引以为傲的勇猛骑兵,便和纸糊的没什么区别,没有一支队伍能抵挡住这些钢铁巨兽的冲击,这些人在草原上将所向披靡,碾压前行路上遇到的一切。 老郑靠在马车上,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面色茫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宁回头望了一眼城门的方向,挥手道:“出发!” 传令官立刻将他的命令传至后方,十余万人的队伍开始前行,出了城门,一路向北…… …… 这些日子来,陈国百姓心中的信心越来越强,他们企盼着朝廷的兵马能在草原上横扫一切敌人,胜利班师回朝,此次陛下任命唐宁唐大人为三军统帅,既出乎众人的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出乎意料是因为朝中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统帅,将这场战事的最高权力交给弱冠之龄的年轻人,似乎有些太过草率,但仔细想想他近些年来为朝廷做的事情,也根本不像弱冠之龄的年轻人能做出来的,他已经成为了百姓心中的信仰,不败神话。 随着他的离京,这几年在他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也被传的更加的神奇。 有人说他是文曲星现世,三年前的三元状元就能证明。 有人说他是扫把星投胎,朝中的贪官污吏被他克了个干净。 还有人说他是上天派来拯救陈国的救星,数次挽国家于危难,这次也不会例外…… 还有人……,还有人说他和平阳公主赵蔓有私情,当年陪公主出使楚国,故意搞砸了和亲,公主出宫开府,便住在唐府隔壁,这便是两人私通的证据,身为臣子,他恃宠而骄,私通公主,使皇室蒙羞…… 这个消息传得甚嚣尘上时,萧府,萧老公爷站起身,沉着脸道:“大军出征才两日,有些人这么快就忍不住了吗?” 第六百九十章 栽赃 百姓们对于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总是格外的有热情。m.x23us.com 这其中,京中权贵,尤其是皇家的八卦,总要比张三家的老母猪生了一窝猪崽子,李四家的狗咬了王五的屁股更具吸引力。 此次北上统帅唐宁是京中乃至于陈国的风云人物,平阳公主的话题也从未少过,他们二人有私情的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似乎真是煞有其事的样子。 “我以前就说过,唐大人和公主还挺般配,一个扫把星,遇谁克谁,一个克夫命,嫁谁死谁,凑到一起正合适。” “这都是传言吧,据说唐大人的夫人和公主是闺中密友,两家人走的近一点也很正常。” “这种话还是不要乱说,事关皇室尊严,这不是给唐大人惹麻烦吗……” …… 百姓们将此事当成了八卦和笑谈来看,但皇家不会。 还未出阁的公主和臣子有私情,这是使得皇家蒙羞的事情,平安县衙,京兆府衙,刑部等衙门都对此事表示了高度重视,一定程度上的控制住了市井间的流言。 大范围内没有人敢冒大不韪,但小范围内,却仍然被人所议论,没两日,整个京师便已经人尽皆知。 萧家。 陆鼎抿了口茶润润唇,看向萧老公爷,说道:“我原本以为这只是偶然,但知会过刑部宋大人之后,刑部和京兆衙门同时出手,也没有阻拦的了这些,我便知道这背后是有人在推动了,只是不知道是谁,会不会是唐家?” “不会。”萧老公爷摇了摇头,说道:“唐淮是一只老狐狸,端王现在已经是无冕之皇,在他登上那个位置之前,唐家什么都不会做的,也没有必要做。” 陆鼎疑道:“那会是谁,会是康王吗,他因为唐宁才失去了亲王之位,这次趁他离京,伺机报复?” “康王……”萧老公爷想了想,说道:“观康王近些日子的作为,自上次自缢之后,他似是开了窍,不太可能会做这种多此一举的事情。” “那会是谁?”陆鼎摇了摇头,说道:“他在京师得罪的敌人太多,端王,唐家,康王,端王一党,江南一党,不好确定……” 萧老公爷淡然道:“不管是谁,总会露出马脚的,让人仔细盯着就是了……” 他话音落下,有人敲了敲门,从外面走进来,说道:“老爷,有人送来了一封信……” 萧老公爷问道:“谁送的?” 萧府下人道:“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姑娘,具体是谁让她送来的,她没有说。” 萧老公爷打开信,面露诧异之色。 他将信递给陆鼎,陆鼎看了看,诧异道:“居然是她……,这封信又是谁送来的?” “不知道。”萧老公爷摇了摇头,说道:“这信上的也不能全信,先让人去查查吧……” 与此同时,钟意手中拿着一封信,看着一名丐帮弟子,问道:“这封信也是你们写的吗?” 那丐帮弟子摇了摇头,说道:“这属下就不知道了。” 钟意点了点头,让那丐帮弟子离开之后,看着晴儿,说道:“晴儿,我写封信,你让人送到萧老将军府上……” 康王府。 康王站在庭院里,感叹一句,“京师真热闹啊,一个热闹接一个热闹……” 徐先生道:“京师越热闹,对我们就越有利,殿下如今爵位被削,也只有等待时机,趁乱而起了。” 康王看着他,问道:“时机什么时候到?” 徐先生道:“再等等吧,二十年都等过来了,不急于这一时。” 康王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因为已经等了二十年,所以才等不及了啊……” 唐家,唐琦站在窗边,开口道:“看来京师不喜欢他的人还有很多。” “京师的蠢货也有很多……”坐在桌旁,被逼着看书的唐昭抬起头,说道:“也不看看,康王和他作对,皇位没了,冯相和他作对,相位没了,唐家和他作对都变成这样了,还有人敢去招惹他,什么是不长脑子,这就是不长脑子!” 唐琦看着他,皱眉道:“混账东西,你说什么?” 唐昭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我要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治得了朝堂,平得了反贼,办了这么多大事,睡个把公主怎么了,公主重要还是社稷重要,面子重要还是天下重要,我要是皇帝,他想和哪个公主有私情就和哪个公主有私情,陛下脑子进水才会管这些……” “混账东西,事关皇室尊严,你懂个屁!”唐琦瞪了他一眼,说道:“这几天你别出去,把论语给我抄十遍……” …… 这些日子,京中关于唐宁和平阳公主赵蔓的传闻甚嚣尘上,官府为了顾及到皇室尊严,严令禁止百姓传谣,但想堵住洪水容易,想堵住别人的嘴,无疑是比登天还难。 依然会有一些八卦或是好奇心极重者,在市井间讨论非议此事。 街角处,一人鬼鬼祟祟的说道:“我告诉你们啊,平阳公主和唐宁那几位夫人是闺中密友,根本就是对他们奸情的掩饰!” “官府都不让说了,你还敢说!” “造谣重伤朝廷命官和公主,可是大罪!” “你不要命了啊……” 那人撇了撇嘴,不屑道:“怕什么,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告诉你们,唐府和郡主府之间有一条密道,就是为了方便他们私会的!” “你就瞎说吧,这怎么可能,我不听了,免得一会儿被官差叫去问话……” “我也不听了,这些闲话有什么好听的,狗命要紧……” 那人伸出手,说道:“哎,你们跑什么,我还有更大的料没说呢……” 只有一人还留在原地,看着他,饶有兴趣道:“什么料?” 那人见他似乎对此事感兴趣,立刻道:“听说啊,平阳公主已经珠胎暗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啊,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怎么敢怀孕,早就偷偷打掉了胎儿……” …… 那人讲完之后,便拱手离去,小心的观察着左右四方,在京师的各条巷道中七拐八绕,最终绕进了某座府邸的后门。 在他进入那座府邸之后,方才那道听他传言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来,抬头看了宅邸牌匾之后,才消失在巷道中。 义阳公主府。 她一边吃着葡萄,一边享受着下人的按摩,脸上的表情惬意至极。吐掉了葡萄皮之后,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之色,说道:“小浪蹄子,让你平日里装清高,还有姓唐的,私通公主,本宫这次非要让你扒一层皮下来……” 驸马张超坐在她对面,诧异道:“唐家和公主府真的有密道?” “借他十个狗胆也不敢!”义阳公主冷哼一声,不屑道:“本宫就是要栽赃,有本事他就回来解释,他回不来,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第六百九十一章 震慑 御书房。m.x23us.com 陈皇一边批阅奏章,一边问道:“这两日京中的传言听说了吗?” 魏间上前一步,问道:“京中每天都有传言,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一个?” 陈皇道:“说唐宁和蔓儿有私情的。” 魏间干咳一声,说道:“这些刁民,连公主和朝廷命官都敢编排,真应该让衙门把他们抓起来,好好教训教训……” “这可不止是刁民。”陈皇放下奏章,揉了揉眉心,说道:“唐宁刚走没几天,京中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找他的麻烦,你去让人查查,到底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 魏间点了点头,说道:“是。” “说起蔓儿……”陈皇叹了口气,说道:“她已经过了适嫁之年,之前嫁不出去,以后就更嫁不出去了,说来也怪,这几年,她的确和唐宁越走越近……” 魏间笑了笑,说道:“公主和唐大人的夫人是闺中密友,平日里走动密切,正是因为这样,才被有心人利用,挑起了这些流言……” “这件事情不管是谁挑起来的,都要严惩。”陈皇道:“他走之前,朕刚刚答应他帮他稳住后方,可不能食言。” 批阅奏章批阅的累了,他走出御书房,说道:“去太后那里看看。” 太后自身体好转之后,心情也好了起来,经常召见皇族子弟进宫相陪,陈皇到的时候,看到安阳郡主和义阳公主也在。 “见过父皇……” “安阳见过陛下。” …… “陛下也来了。”太后笑了笑,说道:“今儿个可真是热闹,要是蔓儿也在,这人就齐了……” 义阳公主闻言眉梢一挑,说道:“太后不知道,小蔓她这两日麻烦缠身,自己都顾不上周全,可没空来陪您老人家。” 太后看着她,疑惑道:“蔓儿怎么了?” “京师的百姓都说她和人有私情,传的沸沸扬扬的……”义阳公主摇了摇头,遗憾的说道:“这下可好,皇室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安阳郡主瞥了她一眼,小声道:“和人有私情,丢尽了皇家脸的可不是小蔓,而是另有其人……” 义阳公主看着她,怒道:“你说什么?” “我说啊,小蔓的事情,肯定是那些人谣传。”安阳郡主看着她,微笑道:“但有的人就不是了……” “你……”义阳公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但碍于陈皇和太后在,也只能将气忍了下去,并未发作。 太后面色肃然,说道:“皇室威严不可冒犯,陛下对这些人不可听之认之,蔓儿还没有嫁人,听了这些话,她还怎么做人?” 安阳郡主小声嘀咕道:“有人已经嫁人了,整天听着这些话,不也照样厚着脸皮做人……” 陈皇看着太后,说道:“母后放心,朕已经让人去查了,胆敢在幕后造谣重伤蔓儿的,无论是谁,朕必将严惩不贷……”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就要这样!” 陈皇正要开口,目光忽然望向义阳公主,问道:“义阳的脸色为什么这么白,是不是有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朕宣御医帮你看看?” “不,不用了……”义阳公主面色发白,站起身,说道:“儿臣,儿臣只是有些困,就先回去休息,不打扰父皇和太后了……”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回去吧。” 义阳公主离开之后,安阳郡主也站起身,说道:“太后,陛下,安阳也先告退了……” …… 公主府。 安阳郡主看着坐在树下荡秋千的赵蔓,问道:“外面都传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 赵蔓无所谓道:“因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啊……” 安阳郡主没好气道:“他们还说公主府和唐家之间有一条密道,就是为了你们私会建的……” 赵蔓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安阳郡主怔了怔,随即便回过神来,看着她,震惊道:“难道真的有?” 赵蔓有些害羞的点了点头。 安阳郡主看着她,难以置信道:“那他们说你珠胎暗结……” “现在还没有。”赵蔓看了她一眼,幸福道:“但是我们迟早会有的……” 安阳郡主揉了揉额头,难以置信道:“他到底有什么不同,把你们一个个迷得神魂颠倒的……” 她话未说完,忽然觉得臀部传来了一阵异样,抓住赵蔓放在她臀部的手,脸红道:“你干什么……” “她们都说屁股大好生养……”赵蔓看着安阳郡主,羡慕道:“安阳姐姐的屁股是怎么变的这么大的,教教我吧……” …… 无论外界的流言多么热烈,平阳公主府都没有传来什么动静,倒是皇室似乎是顾及到颜面,强行干预了此事,自有禁卫在街上巡查之后,便再也无人敢传这件事情。 义阳公主府。 造谣的事情最终还是没有查到她的头上,义阳公主松了口气,随后又有些气愤,怒道:“父皇从小就偏心她,现在长大了更是如此,她平阳是公主,我义阳难道就不是了吗?” 张超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了,康王和冯相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 义阳公主道:“他们一个是蠢货,一个是老糊涂了,本公主做事不留首尾,他们查的到我?” …… 萧府。 陆鼎看着萧老公爷,说道:“看来此事的幕后主使,必定是义阳公主无疑。” 萧老公爷问道:“他是怎么得罪义阳公主的?” 陆鼎道:“之前他在左骁卫,和驸马张超有些冲突,义阳公主出面,也没有落得什么好处,后来太后的病,义阳公主在他手上吃了不少的亏,这次应该是想要报复回来。” 他轻叹口气,说道:“若是义阳公主,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萧老公爷道:“为什么难办?” 陆鼎道:“她是公主啊……” 萧老公爷道:“公主怎么了,公主就可以侵占民宅,纵容手下伤人,公主就可以将揭发她的御史贬谪出京,公主就可以不守妇道,留恋狎妓之地,私通多名男子,公主就可以造谣朝廷命官和皇室吗?” 萧老公爷冷哼一声,说道:“若是别的公主,倒也罢了,义阳公主身上劣迹斑斑,哪一件拿出来不是使得皇室蒙羞的事情,她有什么资格造谣传谣?” 陆鼎看着萧老公爷,知道他这次怕是铁了心想要用义阳公主来立威,震慑那些在暗中蠢蠢欲动的宵小之辈,萧家虽然低调,但萧老公爷若是真要做些什么事情,区区一位公主,还不用他放在眼里。 他想到一事,又道:“唐小子和平阳公主的事情……” 萧老公爷挥了挥手,说道:“年轻人的事情自己去管,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严惩 去年至今年,是陈国的多事之秋,江南之乱,西北之变,放在以前,势必会使得朝堂人心惶惶,但这两年他们大风大浪经历了不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国力不仅没有倒退,反而蒸蒸日上。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与江南的乱子和西北的战事相比,京中发生的那些小小的事情,自然不值一提。 京中流传吏部侍郎唐宁和平阳公主有私情,已有数日,也没有哪位御史或者官员抓着此事弹劾。 唐宁去了西北,才有人煽动起这件事情,明显是别有用心,可他虽然走了,但他在京中的背景,也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 北征的事情确定,大军开拔之后,朝堂上短期内没有什么大事。 六部的两位官员常规性的汇报了一些事情,便有一名御史走上前,抱着笏板,开口道:“臣要弹劾义阳公主。” 此言一出,殿内便有些寂静。 朝廷上每天都会有一些弹劾的折子,但大都是弹劾某某官员,某某权贵,弹劾皇室子弟的,一年也见不着几次。 陈皇看着他,问道:“你要弹劾义阳什么?” 那御史道:“两年之前,义阳公主为了建造自己的别院,侵占民宅,还纵容手下伤人,徐御史为民做主,上书弹劾义阳公主,却被她借用权势,贬黜出御史台,她身为公主,欺压百姓,迫害朝廷命官,凭借公主的身份,仗势欺人,无法无天,希望陛下明鉴。” 陈皇皱了皱眉,问道:“可有此事?” 那御史道:“吏部已经为徐御史平冤做主,徐御史现已回京,陛下一查便知。” 义阳公主平日里欺压百姓惯了,连朝中的官员也不敢惹她,但她却不该去惹御史台那些人。 上一任御史大夫在位的时候,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三天两头的连陛下都弹劾,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公主? 虽然这些年来,御史台这种怼天怼地怼皇帝的习惯有所收敛,但骨子里还是有一些不怕死的气节的。 陈皇看着他,说道:“此事朕会查清楚的,你先下去吧。” 那御史却依旧站在原地,说道:“回陛下,这是臣弹劾义阳公主的第一条罪名,欺压百姓,干涉朝事为其罪一,她身为公主,却不洁身自好,经常出入狎妓之地,在公主府养了数名男妓,败坏皇室风气,是第二条罪名。” 不少官员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位年轻御史也是真敢说。 义阳公主是京中有名的荡妇,这件事情人尽皆知,但都碍于她的权势,碍于皇家威严,不敢提起。 他将此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何止是不给义阳公主面子,分明是连陛下的面子也不给了。 陈皇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做出这种事情的是他的女儿,被人大庭广众的提出来,他这个做父亲的,同样丢脸。 他沉着脸,问道:“还有吗?” 百官都是善于察言观色之辈,看到陛下的脸色沉下来,便知道陛下心中已经不满了,明眼人都应该知道适可而止,给陛下留下几分面子。 那年轻御史却抬起头,说道:“回陛下,还有。” 他抱着笏板,说道:“义阳公主的第三条罪名,在于她纵容手下,散布谣言,污蔑皇室公主与朝廷命官,对平阳公主和吏部侍郎的声名造成了极大的损失,影响极其恶劣,希望陛下严惩不贷,彻底杜绝此种歪风邪气……” 平阳公主和吏部侍郎的流言,京中这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百官自然多少都有耳闻。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居然是义阳公主在背后捣鬼,这下热闹可就大了。 陈皇回头看向魏间,魏间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奴才刚刚收到密谍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告诉陛下……” 陈皇面沉如水,看向下方,说道:“此事朕会严查,退朝……” …… 义阳公主府。 义阳公主正要出门,忽有几名宦官宫女从外面走进来。 义阳公主看着他们,诧异道:“你们干什么?” 一名老宫女看着他,说道:“奉陛下之命,有几件案子,需要公主配合。” 义阳公主看着她,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什么案子?” 那老宫女道:“有人弹劾公主侵占民宅,报复御史,散步谣言,污蔑朝廷命官和平阳公主……” 义阳公主扶着额头,面色苍白道:“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本公主会做这种事情吗,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污蔑本公主……” 那老宫女看着她,说道:“到底是不是污蔑公主,一查便知。” …… 御史台弹劾义阳公主的罪名,桩桩件件都有人证物证,她根本经不起查验。 她的别院就盖在别人的田地旧址上,那名被她逼离京师的御史,履历也在吏部可查,污蔑朝廷命官和公主有染,公主府的下人一听是陛下让严查的,登时便跪地招供…… 真相大白之后,众人终于明白,皇家的耻辱到底是谁,平阳公主和唐宁的谣言不攻自破。 这些事情的罪魁祸首,义阳公主这次受罚不轻。 她成为了本朝第一位被贬为郡主的公主,义阳公主变成了义阳郡主,并且被强制押送到城外某处道观,静思己过,悔过自新,这一年里,不允许出道观一步,身边有宫中女官监视,一举一动都不逾规…… 义阳公主在京中名气极大,夜御十男的事情,便是她做出来的,禁欲一年的生活,对她来说,怕是比死还难受。 皇宫某殿。 唐惠妃看着陈皇,小声道:“陛下,这次对义阳的惩罚是不是太重了?” 陈皇沉着脸,说道:“一点儿也不重,你看看她做的都是什么混账事情,她若是还不知道悔改,皇家的颜面,迟早被她丢的一干二净!” 唐惠妃低下头,不再说这件事情,片刻后才抬头说道:“对了,这次平阳糟了无妄之灾,陛下要不要派人去唐府和平阳府上查查,还她一个清白?” 太后看了她一眼,说道:“查什么查,唐侍郎放下家人,在北方为朝廷卖命,他前脚刚走,陛下就派人去查他的家,你让他心里怎么想,这不是让重臣寒心吗?”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母后说得对,既然已经真相大白,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太后摇了摇头,说道:“义阳这孩子不成样子,只是可怜了她的驸马,心里肯定不是滋味……” 义阳公主府,张超哼着轻快的小调,看着府上的下人,说道:“这个月,所有人的例钱翻十倍,另外,让厨房做几个好酒好菜,送到我房间来……” 【ps:第二更晚点,十一点半前。】 第六百九十三章 身先士卒 “命”是真实存在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有的人命好,生下来便是富家子弟,豪门千金,生活优渥,衣食不愁;有的人命差,生在贫门之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终了一生…… 但命这东西,只能决定一个人的起点,并不是一成不变。 有人出身豪门,但家道中落,晚年凄凉。 有人出身贫苦,但一生得志,封侯拜相。 即便是皇室子弟,也不一定能永远身居高位,康王一出生便是亲王,如今被贬为嗣王,义阳公主与他的命运相同,从公主变为郡主,一字之差,千差万别。 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义阳公主私生活糜烂,欺压百姓,已有多年,御史台向来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何这次,数罪并告,显然就是要和她不死不休…… 既然不是因为前两桩罪名,那就一定是因为最后一项。 几日前,京中开始谣传吏部侍郎唐宁和平阳公主赵蔓有私情的事情,就是义阳公主在背后捣鬼。 唐宁和义阳公主的私怨在京中不是秘密,这次他离开京师,义阳公主趁他不在,在京中搅风搅雨,也可以理解。 但唐宁不在京师,不代表便他在京师就没有后手,唐家作为将门,和京中几个顶级将门的关系都不错,这次义阳公主一事,对于那些暗中蠢蠢欲动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震慑。 义阳公主的结局尚且如此凄惨,换做他们,岂不是连全尸都无法留下? 这是一种警示,警示某些人,若是你们没有义阳公主的后台,还是老老实实的好。 谣言得辟,京中百姓对此同样议论纷纷。 “传了半天,原来是假的……” “居然是义阳公主在背后打击报复……” “我觉得唐大人和公主很般配啊,怎么就是假的呢!” “你不是一个人!” …… 唐宁自是不知道他走以后,京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有萧家和陆家,以及陈皇对他的承诺在,哪怕天塌了他也不用担心。 他和老郑以及阿依那三人,出京之后没两日,就已经离开了大军,以更快的速度前往草原。 他们一路快马兼程,只半个月功夫,便已经到了丰州。 丰州是抗击草原的最前线,陈国在丰州和胜州两地驻扎了三十万兵马,将草原上的敌人阻挡在阴山之外。 驻守在阴山的最高将领,是右骁卫将军肖青,陈国的军事制度很奇怪,十六卫大将军一般都是虚职,再下一阶的将军外放到边军之中,真正主事的,只是四品的中郎将。 帐中,肖青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肖青见过元帅!” 数日之前,京中的急报就已经到了丰州,这次北征,唐宁是最高统帅,边军将领,也要听他的指挥。 “肖将军免礼。”唐宁伸手虚扶,说道:“我刚来这里,草原上的情况,还要肖将军详细告知。” 肖青闻言,心中松了口气,他还真担心朝廷派来的这位年轻统帅不听劝阻,一意孤行,葬送边军将士的性命,现在看来,他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肖青拱了拱手,说道:“肃慎人的宿敌,黑蛮部落发生了一些变故,完颜部压力大减,开始回头对付陈楚,我们已经撤回了阴山以北的所有兵力,只有萧将军……” “萧将军没事。”唐宁挥了挥手,问道:“楚国那边的情况如何?” “楚国……”肖青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诧异之色,说道:“楚国应该也退兵了。” 唐宁又问道:“长宁公主呢?” “长宁公主下落不明……”肖青看了看他,说道:“不过,她应该暂时没有什么事情,草原很大,想找几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若是她像萧将军一样被抓住,肃慎人早就满世界的宣扬了……” 对于唐宁来说,李天澜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她若是真的落到肃慎人的手上,完颜嫣也不一定能护住她。 毕竟,她是楚国公主,身份尊贵,和萧珏那个硬不起来可有可无的家伙并不一样。 肖青看向唐宁,试探道:“朝廷在密信里没有明说,敢问元帅,此次北征,计划是否有变?”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打算扶持完颜部四公主为新的可汗。” “四公主?”肖青想了想,恍然道:“听说完颜部四公主对汉人极有好感,若是她能成为新的可汗,我汉人或许真的能够和他们和平共处……” 他看着唐宁,说道:“末将这就安排使者,前去草原和他接触……”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用,这次我亲自去。” 肖青怔了怔,随后面色便猛地一变,说道:“元帅身先士卒,肖某佩服,可元帅何等身份,西北大局还等着你主持,怎么能冒此奇险,不行,这万万不行……”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你们去了没用。” 完颜嫣现在还只是四公主,手上的势力比不过大王子和三王子,不是随便派一名使者过去就能帮她成为可汗的。 他见到完颜嫣之后,对于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肖青看着他,还想在劝,唐宁挥手道:“这是军令。” 肖青站直身体,恭声道:“是,元帅!” 唐宁没有在丰州驻地耽搁时间,第二日便和老郑以及阿伊那进了草原。 他骑在马上,看着一望无尽的草原,转头看着阿伊那,问道:“你认识路吗?” 茫茫草原,一眼望不到头,并不像陈楚这样设有官道,脚下能踩的都是路,不是经验丰富的牧民,迷失在草原的可能很大,更何况是在这茫茫草海中找到某一个部落。 阿伊那看了他一眼,不屑道:“你这是在侮辱我。” 唐宁看着她,纠正道:“教你一句汉话,在这种语境下,你可以说羞辱,也可以说小瞧,最好不要说侮辱。” 阿伊那将这句话记在心里,扬起马鞭,说道:“走吧……” …… 草原深处,某处草场。 萧珏躺在草场上,仰天长叹:“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来啊……” 完颜嫣拎着鞭子,走过来,说道:“起来,继续。” “我不起来。”萧珏双手枕在脑后,说道:“你就这么抽死我吧。” 完颜嫣看着他,说道:“再练半个时辰,中午让你吃一个包子。” 想到牛肉包子羊肉包子,萧珏便有一阵反胃,这两个月,他吃肉吃到吐,现在每天吃饭仅仅是为了活命…… 他闭上眼睛,说道:“你还是抽死我吧。” 完颜嫣笑道:“今天吃白菜馅的。” 萧珏猛地睁开眼睛,从地上弹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草屑,说道:“来吧,记得别打脸就好……” 第六百九十四章 再见完颜嫣 “嗷呜……” 草丛深处传来了一声狼嚎,老郑拽着狼腿,将一只灰狼从草丛里拖出来,舔了舔嘴唇,说道:“运气不错,今天又有肉吃了。顶 点 x 23 u s” 唐宁第一次吃狼肉的时候,觉得味道还可以,但接连吃了几天,现在看到这东西就想吐。 他们进入草原之后,运气不怎么好,第一天宿营的时候就遇到了狼群。 普通的狼群,一般只有几只,最多十几只,天知道那几十只狼是怎么聚到一起的,老郑的刀都砍钝了,三人才堪堪将那群狼解决。 然后满地的血气就引来了更多的狼,他们一边撤退,一边杀狼,等到天明之后,才摆脱了狼群,却悲哀的发现,他们偏离了原有的路线,连阿伊那都找不到路了。 干粮丢了,马也跑了,好在还有狼肉可以吃,但接连吃了几天,也早就吃腻了。 想到他们在这荒山野地里啃着酸苦的狼肉,萧珏却在完颜部的营帐里吃烤羊腿,唐宁便在心中决定,等到见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多踹两脚解恨。 老郑将狼尸扔在地上,阿依那蹲下身子,摸了摸脚下的土地,说道:“找到路了。” 唐宁蹲下身子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问道:“路在那里?” 阿伊那道:“跟着羊盘走,就能找到部落。” 唐宁诧异道:“什么是羊盘?” 一路走来,阿伊那和唐宁也算是同生共死,对他早就没有了以前的敌意,解释道:“草原的冬天很冷,羊直接睡在草地上,不能焐热土地,就会病死,或者被别的羊爬到身上压死,所以到了冬天,牧民会将羊粪堆积在一起,这便是羊盘,羊卧在上面,身下很快就能捂热,不会病死,也不会被压死……” 唐宁俯身看了看,仔细辨认之下,果然发现这片草地之下的土地呈黑褐色,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他明白了阿伊那的意思,问道:“这么说,找到羊盘,就能找到你们的部落?” 阿伊那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到了冬天,牧民就会停留在有羊盘的地方,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羊盘,找到羊盘,就能找到路……” 唐宁想了想,问道:“你们和黑蛮打仗,是不是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寻找敌人的?” 阿伊那没有否认,唐宁诧异道:“那为什么不一把火烧了他们的羊盘,没有了羊和马,他们的部落不也会饿死,岂不是连刀兵都不用动?” 阿伊那看了他一眼,说道:“羊盘对于草原部落的意义,就和祖坟对于你们的汉人意义一样,烧人羊盘,无异于挖人祖坟,没有草原人会这么做的……”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唐宁还是有些孤陋寡闻了,阿伊那绕着这片草地找了找,很快就在某个方向上找到了几块埋在土地里的羊骨。 她指着羊骨尖端所指的方向,说道:“走吧,再有几日,应该就能到了……” 想到还要吃几天的狼肉,唐宁胃里便又是一阵翻滚。 难怪小蛮妞对于汉人的食物念念不忘,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陈国对于她们来说,根本就是天堂。 也难怪她们一直想要占领陈楚,相较而言,中原和江南的环境,与这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三日后。 阿依那望着前方一片丰沃的草场,长舒了口气,说道:“前面就是公主率领的部落了。” 三人向着草场上的营帐走去,不多时,便有一队人马飞速驰来。 唐宁看了老郑一眼,老郑拍了拍手,将别在后腰上的杀猪刀向外抽了抽。 看清前方的来人,阿伊那面色微变,问道:“布泰,你怎么在这里?” 骑在马上的汉子看了她一眼,诧异道:“你不是去陈国当卧底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唐宁听不懂他们的话,但看阿伊那的表情,也知道事情怕是有变,站在她的身后,静观其变。 “我的身份被他们识破了,任务失败,好不容易才逃回来。”阿依那望着那汉子,问道:“公主呢,你们怎么会在乌塔部?” 名为布泰的男子笑了笑,说道:“你不知道,乌塔部已经是大王子的了,你要找四公主,再往前一百里,去乌延部找她吧……” 阿伊那看了他一眼,回头道:“我们走。” “慢着。”布泰大声说了一句,驱马走上前,看着唐宁和老郑,问阿伊那道:“他们是什么人?” 阿伊那道:“他们是四公主安插在陈国的汉人卧底,这次就是经过他们的帮助,我才能逃出陈国,但他们的身份也暴露了,这次是跟我回来,投奔四公主的。” 布泰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投奔四公主有什么前途,阿伊那不如带他们来投奔大王子,跟着大王子,比跟着四公主好多了……” 阿伊那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情,等大王子成为可汗之后再说吧。” 看着阿伊那和唐宁三人离开,布泰冷笑一声,说道:“到那时候,大王子还能把你们放在眼里吗?” 一人走上前,问道:“首领,要不要拦下阿伊那?” “拦她干什么?”布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忘了她师父是谁了吗,惹恼了那个老家伙,大王子都护不住我们……” 那人闻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绝口不提这件事情了。 …… 阿伊那从乌塔部离开的时候,顺便问他们要了三匹马,唐宁的双腿终于可以解放,跟着她,一路向西而去。 有了马之后,百里的距离,也就一个多时辰,三人骑在马上,远远的便望见了一片草场。 有几匹骑士迎上来,看着阿依那,脸上露出兴奋之色,翻身下马,不停的说着些什么。 阿伊那跳下马,笑着和他们说了两句,然后才转过头,看着唐宁,说道:“四公主出去打猎了,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进来吧。” 唐宁和老郑进了草场,没走几步,便有一人从某处营帐冲出来。 萧珏看着他,眼眶湿润,颤声道:“你终于来了……” 唐宁看着他,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是辛苦啊……”萧珏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说道:“你是不知道,那个蛮女人,天天给我吃羊肉,还用鞭子抽我……” “这件事情一会儿再说。”唐宁看着他,说道:“萧老将军和陆雅有几句话让我带给你,我们进去说……” 萧珏连忙道:“走走走,我也要好多话要对你说……” 营帐之内,萧珏看着唐宁,问道:“我爹和雅儿让人带什么话给我?” 唐宁看着他,说道:“他们让我狠狠的揍你一顿,越狠越好!” 唐宁话音落下,营帐之内便传来萧珏的惨叫声。 “这一拳,是提萧老公爷打的!” “这一脚,是陆雅要求的!” “这一脚,是为我自己!” …… 营帐内,萧珏声音凄厉,惨叫道:“别踢屁股,别踢屁股,别踢屁股啊!” 一刻钟之后,唐宁走出营帐,长舒了口气,只觉得多日来心中的郁郁之气一扫而空,由内而外的舒爽…… 咻! 耳边传来一道破风之声,唐宁身体微侧,伸手抓住从前方攻来的一道鞭影,猛地一拽,便有一道身影被他拉下了马。 他看着前方的持鞭女子,意外道:“两年不见,武功见长啊……” 完颜嫣使劲的拽了几下,也没有从唐宁的手上将鞭子拽出来,索性将鞭子丢下,猛地冲上前,咬牙道:“小贼,看掌!” 第六百九十五章 长进 完颜嫣那一鞭抽过来的时候,唐宁就发现她和两年前不一样了。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两年前她甩出来的鞭子,绵软无力,破绽百出,这是因为公孙影没有用心教她的缘故,刚才那一鞭,角度刁钻,如果不是这两年他也有所长进,屁股早就开花了。 要知道,两年之前,他可是能让她双手双脚完虐她的,两年之后,她就能和自己打的旗鼓相当,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唐宁自己退步了。 此刻迎面而来的掌风更是凌厉,她显然已经不是两年前的菜鸟,唐宁不敢大意,左手顺势握着她的手腕,完颜嫣手掌翻转,反擒住他的左腕,另一只手用力握住唐宁的右腕,欺身而上,屈膝重重顶了上来。 唐宁面色大变,他两只手被擒,若是被她这一膝顶中,孙神医的药再好也救不了他。 完颜嫣下意识的出手,之后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变,生生将这一记膝顶又收了回来。 她放开唐宁,娇斥道:“再来!” 唐宁也被激出了三分火气,两年不见,刚刚见面便差点挨了她的一鞭,又险些被她断了唐家香火…… 这也从侧面说明,完颜嫣这两年进步极大,他很可能已经不是她的对手了…… 他看着完颜嫣,怒道:“再来就再来!” 草地上,两道身影辗转挪腾,你来我往,拳拳到肉,引来了无数人驻足观看。 “大汗在和谁打架?” “这是什么人,居然和大汗一样厉害!” “阿伊那姐姐,大汗能赢吗?” …… 阿依那站在场边,看着前方草地上的打斗,并未开口。 到目前为止,两人斗的旗鼓相当,短时间内,分不出高下。 她的脸上浮现出疑色,公主和这位陈国大官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她以前还以为他们两个…… 想不通这件事情,她摇了摇头,继续看下去。 听到外面的打斗声,萧珏一瘸一拐的从大帐内走出来,看着缠斗的两人,大声道:“打,狠狠的打,不要留情!” 一名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想要谁赢?” 萧珏挥了挥手,怒到:“爱谁谁,打就是了!” …… 唐宁不得不承认,完颜嫣这两年的进步很大,短时间内,他很难占到上风,再打下去,甚至还有输的可能性。 事实证明,打架的时候千万不能分神,他走神的功夫,便已经输了半招,中了完颜嫣一掌,身体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他正要一个懒驴打滚爬起来,完颜嫣已经飞扑过来,唐宁情急之下,擒住她的两只手腕,完颜嫣双腿用力的夹着他的腰,两人身体都被制住,在草地上翻滚了几圈,唐宁不松手,她也不松腿。 今天他在完颜嫣这里是讨不到什么好处了,唐宁看着她,说道:“今天太累了,下次再打,你松腿……” “你先松手。” “你松。” “你先松!” …… 唐宁松开手,完颜嫣松开腿,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看了看围观众人,说道:“看什么看,都散了,散了……” 众人一哄而散,完颜嫣看了唐宁一眼,又看向一名背弓女子,说道:“让他们准备些饭菜,为阿伊那接风……” 完颜嫣和阿伊那去了另一处营帐,唐宁和萧珏讲了讲京中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 “什么,康王变成嗣王了?” “朝廷开了女子武举,雅儿是武状元?” “你这次来是联合四公主争可汗位的?” …… 萧珏被一个又一个消息震的七荤八素,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便有人过来叫他们吃饭。 唐宁看着没有一点儿动作的萧珏,问道:“你不去吃饭?” 萧珏摆了摆手,说道:“你去吧,我还有两个包子,白菜馅的。” 唐宁有些意外,萧珏被抓一次,连性情都变了,他以前哪一顿不是大鱼大肉,经常去天然居白吃白喝,到了草原,居然喜欢上了吃包子,还是最便宜的白菜馅…… 草原上的膳食比唐宁想象的好多了,十几道菜,有荤有素,味道也还不错,据说这里的厨子还在陈国的某座大酒楼学了一年多的厨艺…… 他吃完饭出来,萧珏靠在营帐门口,笑问道:“烤羊腿好吃吗?” 唐宁诧异道:“什么烤羊腿?” 萧珏怔了怔,问道:“你们刚才没有吃烤羊腿?” 唐宁摇了摇头:“没有。” 萧珏狐疑道:“那你们吃的什么?” 唐宁点头道:“有鸡有鱼,有蔬菜有水果,十几道菜呢,就是没有烤羊腿,你吃了这么久的烤羊腿,还没吃腻?” 萧珏怔怔看着他,问道:“有鸡有鱼,有蔬菜有水果?” 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陆雅还以为你在草原受苦,看来你平时的伙食不错,哪里受什么苦了……” 萧珏表情呆滞,看着走出来的完颜嫣,悲愤道:“你不是说没有吗!” 完颜嫣看了看他,说道:“还剩了两根青菜,你要不要?” 萧珏大怒道:“我萧珏顶天立地,你当我什么人了?” 完颜嫣挥了挥手,说道:“那就倒了吧……” “且慢。”萧珏伸出手,说道:“我爹从小就教育我,不能浪费粮食……” …… 堂堂陈国将军,身份尊贵的小公爷,为了两根青菜,居然连尊严都不要了,连唐宁看了都有些不忍心,让完颜嫣差人给他炒了一盘菜心。 萧珏拿着两个馒头,就着一叠清炒菜心吃的狼吐虎咽,一口菜三口馒头,若是在京中,这些几文钱就能买一筐的东西,他碰都不碰。 吃完了一叠菜心,又蘸着汁水咽了一个馒头,他才怒视着唐宁,问道:“全都怪你,两年前你到底把她怎么了,她现在要这么对我!”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也没怎么……” 他的确没有怎么完颜嫣,只不过是烧了她的衣服,强制让赵蔓的侍女将她全身上下都洗刷了一遍,还因为她不听话抽了她几次屁股…… 仅此而已。 此外,他还教她汉话,还为她做了很多好吃的,借她钱让她买了很多漂亮衣服漂亮首饰,完颜嫣到现在还没有还他这笔钱。 “不说这些了。”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明天我就让她派人送你回丰州,你到丰州的时候,陆雅差不多也该来了,然后你们就留在丰州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萧珏看着他,诧异道:“你不和我回去?” “你先回去吧。”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留下来,还有要事要干。” 萧珏看着他,许久,点头道:“好好干……” 第六百九十六章 南辕北辙 唐宁离开了娇妻,从京师千里奔波至此,自然是要好好干的,但在做正事之前,他要好好睡一觉。m.x23us.com 这些日子,他们在草原风餐露宿,晚上睡觉的时候,三个人轮流守夜,他没有一个晚上睡过好觉,今天晚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准备直接睡到日上三竿。 他对萧珏挥了挥手,说道:“没什么事情,你先回去吧,我洗个澡睡觉。” “你还想洗澡?”萧珏不屑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这里的人,根本没有洗澡的习惯,上次我还是偷偷在河里洗的,冷死我了,我告诉你,离这里两里地就有条河,你去那里洗吧……”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草原女子走进来,看着唐宁,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洗澡水,准备好了,我带你去,睡觉的地方。” 萧珏左右看了看,诧异道:“他不睡这里?” 唐宁舒服的泡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服,钻进香喷喷的被窝,很快就睡着了。 萧珏回到自己的营帐,看着自己的羊皮被褥,想到唐宁在丝绸的被子里做着美梦,一时间睡意全无。 再想到他为了洗澡,险些冻死在河里,他却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木桶里泡热水澡,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从营帐走了出去。 今夜的月色很亮,萧珏四下里望了望,看到前方不远的草坡上,一道人影躺在地上,望着月亮。 萧珏爬上草坡,坐在她的身旁,说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完颜嫣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早就想走了?” 萧珏抬头望着月亮,说道:“你救了我一命,我们也算是朋友一场,临走之前,有句话我要提醒你。” 完颜嫣道:“什么话?” 萧珏道:“你这样是不行的。” 完颜嫣皱眉道:“什么不行?” 萧珏意味深长道:“某些人啊,他吃软不吃硬,你走错了路,就只会越走越远,我们汉人有个成语,叫做“南辕北辙”,你有没有听过?” 完颜嫣摇头道:“没有。” 萧珏解释道:“从前有个人,他想往南走,却让车子往北边走,这不是傻吗?” 完颜嫣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萧珏甩了甩衣袖,本想直接离开,但想到她的救命之恩,还是将心里的不满压下去,说道:“意思就是说,和别人相比,你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迎头追赶都不一定能追的上,你还偏偏走错了路,你说你能到终点吗?” 完颜嫣怒道:“你们汉人说话,都喜欢这么拐弯抹角吗?” 萧珏看着她,问道:“知道猪是怎么死的吗?” 完颜嫣想了想,说道:“被人杀掉吃肉死的。” 萧珏道:“是笨死的!” 完颜嫣眨了眨眼睛,问道:“然后呢?” “朽木,朽木不可雕也!”萧珏看了她一眼,从草地上爬起来,说道:“我不管了,你就笨死算了!” 他走下草坡,脚步却越来越缓,最终顿住,然后又转身走上来,咬牙道:“我告诉你,我堂堂萧将军,不是知恩不报的人,就算你是头猪,我也能教会你!” 他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问道:“你们草原女子,如果喜欢一个男人,会怎么做?” 完颜嫣瞥了他一眼,说道:“成亲。” 萧珏问道:“如果他不想和你成亲呢?” “找他打架。”完颜嫣道:“把他打服,打到他想为止。” 萧珏闻言一怔,想了想之后,点头道:“这种方法很对,你家三姐姐,就是这么成为三姐姐的,有些人就是欠揍,不揍他浑身不舒服,只有你把他打服了,才能走进他的心里,你对他好,好吃好喝的招待他,让他洗热水澡,让他睡舒服的床,他都感受不到,这种贱人,就要把他打服!” 完颜嫣问道:“哪种贱人?” 萧珏挥了挥手,也没有解释,说道:“他这个人,平日里在乎的东西,但对有些事情,却非常在乎,比如你可以说他懦夫,可以说他怂,但不能说他硬不起来……” “还有……” …… 一刻钟之后,萧珏拍了拍手站起来,说道:“我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记住一点就好,喜欢一个人,就去揍他,揍得越狠越好……” “等一下。” 他走下草坡的时候,完颜嫣忽然叫住他。 萧珏回过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明白了。”完颜嫣站起身,看着他,怒道:“你刚才骂我是猪。” 她抬起手掌,萧珏下意识的就要闪躲,完颜嫣却只是挥了挥手,说道:“算了,你明天就要走了,不打你了,我们草原人对待要走的朋友很好,明天让他们给你做好吃的……” 萧珏咽了口口水,问道:“什么好吃的,有青菜吗?” 完颜嫣道:“全羊宴,有羊头羊肚羊腿羊尾巴羊汤……” “呕……” 深夜的草原上,响起了男人干呕的声音。 …… 唐宁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不用守夜,不用防狼,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睡在晒过的被窝里,他真的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 萧珏今日要走,如愿以偿的吃了两大盘青菜,临走之前,看着唐宁,意味深长的说道:“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唐宁诧异道:“帮什么?” 萧珏没有解释就离开了,临走前的笑容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何,唐宁看到他的笑容,总有一种把他拉下马再揍一顿的冲动。 当然,他没有这个机会,萧珏前脚刚刚离开,完颜嫣就看着他,问道:“你休息好了吗,休息好了再打。” 这两年完颜嫣的进步简直不可思议,唐宁日夜不停的辛苦练功,也被她赶了上来,看她的样子,应该是想要将前两年的耻辱一次讨回来。 唐宁看着她,说道:“你先把两年前借我的几百两银子还我。” 完颜嫣瞥了他一眼,说道:“打赢了我再说。” 现在的她,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打赢的,堂堂公主,居然想昧掉区区几百两银子,也不怕掉了自己的身价……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你要是不想还就算了,我不会和你打的。” 完颜嫣撇撇嘴,说道:“不敢吗?” 唐宁无所谓道:“你说不敢就不敢吧。” 完颜嫣道:“懦夫!” 唐宁拱手道:“多谢夸奖。” 完颜嫣想了想,说道:“硬不起来!” “……” 唐宁表情一滞,不多时,便面无表情的挽起袖子,说道:“来吧,拳脚无眼,生死有命,你小心了……” 【ps:大家有玩微博的可以关注下我,不是荣小荣,关于新书或者更新计划什么的,微博发消息和通知要方便一点……】 第六百九十七章 勇士 唐宁带着一身的伤痛回到自己的营帐之中,躺在柔软的床上,动也不想动。 以前和唐夭夭切磋的时候,她还没用出全力,唐宁就被她压在身下了,反倒不怎么累。 可完颜嫣不同,现在的她,和唐宁是真的旗鼓相当,平分秋色。 两个人打斗的时候,一会儿她占上风,一会儿唐宁又挽回劣势,一会儿她在上面,一会儿唐宁在上面,这么一番折腾,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唐宁就已经精疲力尽。 当然,完颜嫣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唐宁好歹是自己走回来的,她是被阿依那抬回去的。 势均力敌的拼杀,是最危险的,也幸好她和唐宁没有什么生死大仇,大战三百回合都没有用兵器,不然非得搞出人命出来。 老郑拎着一只烤羊腿走进来,唐宁费力的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她的天赋不是很一般吗,这两年为什么会进步这么快?” 老郑瞥了他一眼,说道:“天赋固然重要,不过,以你们的努力程度,还远远没有达到要去拼天赋的地步,她比你努力,便比你进步更快,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句郑氏鸡汤,唐宁仔细琢磨琢磨,居然挺有道理。 除非像小小那样,在练武一道上,纯属老天爷赏饭吃,随便练练就能超过大部分人的苦修,更多的人,天赋其实差不了多少,拉开人与人之间差距的,还是努力程度。 唐宁这两年,东奔西跑,用在练功上的时间有限,完颜嫣若是勤奋苦练,迎头追上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萧珏这个混账东西,不知道和完颜嫣说了什么,临走之前也要坑他一把,她要是天天找自己打架,唐宁的身体不一定能撑得住。 老郑咬了一口羊腿,说道:“而且,除了自己努力之外,她身后一定有高人指点,进步这么快,不奇怪……” 不管完颜嫣身后有什么高人指点,也不管她的武功进境多快,这些都不重要。 唐宁时刻都没有忘记,他来草原,不是为了和完颜嫣比武的,是来找澜澜,是来促成陈国和草原和平的。 他从床上爬起来,向完颜嫣的帐内走去。 完颜嫣帐中。 阿伊那看着她,说道:“你小时候不是说,要嫁给草原上最厉害的勇士吗,你难道喜欢上那个汉人了?” “我也不知道……”完颜嫣摇了摇头,说道:“阿娘说过,对于我们女子来说,最厉害的勇士,不是骑术最好,箭术最好,而是哪怕他只是一个拉不开弓的书生,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能永远将我们护在身后,他就是我们最厉害的勇士……” 阿伊那看着她,说道:“那个汉人会是你的勇士吗?” …… 唐宁休息了一会,便直接来到了完颜嫣的大帐。 阿伊那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完颜嫣趴在床上,说道:“今天不打了,明天再打。” “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我来草原,也不是为了和你打架的,我需要你告诉我草原如今的局势……” 他话刚说完,表情一怔。 草原上很多物资都十分紧缺,陈楚才有的丝绸、茶叶、瓷器等,更是少有,自他们和汉人的摩擦加剧之后,连那些冒险的商人,也不愿意到这里来了。 她们铺的盖的都是羊皮,而且做工非常粗糙,像这种丝绸缎被,在这里也算是稀缺物资。 唐宁以为她们这里就算是再穷,但堂堂公主,应该不会缺这些,没想到她自己的被褥都是做工粗糙的羊皮,他盖的,反而是上等的丝绸缎被。 仔细想想,他被窝里那种淡淡的香味,好像也有点熟悉。 完颜嫣自从被他强行洗了一次澡之后,就喜欢上了这件事情,身上再也没有那种异味,反倒是有一种天然的体香,十分独特。 唐宁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帐外走去。 完颜嫣看着他,问道:“你去哪里?” 唐宁道:“我把你的被子还你。” “不用了。”完颜嫣摆了摆手,说道:“丝绸你睡着习惯,羊皮我睡着习惯,不用换了。” 唐宁停下脚步,看了看她,又走回来,在床边坐下,说道:“那还是说说局势吧。” “局势……”完颜嫣从床上爬起来,说道:“局势就是在草原上,大哥和三哥的部族最多,势力最大,没有人会听我的话,也没有人愿意和陈国和平共处,你说,我们怎么办吧……” 陈国调查出来的有关草原的情报,自然没有从完颜嫣这里听到的详尽。 肃慎人有大大小小数十个部族,原本是各自为政,互不干涉的,这其中,部族与部族之间,互相攻打吞并的事情常有发生,小部族聚成大部族,大部族分成小部族,如此已有数十上百年。 完颜部是第一个做到一统肃慎诸部的大部,如今的肃慎部族,尽归完颜部统辖,除包括夹谷术虎等十余个大部,依然被完颜嫣的父亲握在手里,其余的数十个中小部落,被三位王子所掌控,二王子死后,他手下的部族,全都落到了完颜嫣手里。 当然,三人原本势均力敌,但自从完颜嫣救出萧珏,被可汗处罚之后,她的手里便只余十四部,少于三王子的十八部,更少于大王子的二十二部,在族里的话语权自然也最小。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完颜嫣眼前一亮,问道:“什么办法?” “你知道的,我会一些毒术和蛊术……”唐宁看向她,说道:“你请大王子和三王子来这里吃个便饭,就说送几个部落给他们,我在饭菜里下毒,把他们毒死不就行了……” 完颜嫣在他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说道:“他们是我的哥哥,我怎么可能毒死他们?” 唐宁捂着大腿根,瞥了瞥她,说道:“阿伊那都告诉我了,这两年他们可没有少刺杀你。”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完颜嫣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这么做的,而且他们也不会过来,你见不到他们的。” 刺杀计划还没有开始就被完颜嫣否决,宣告失败,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下毒就下毒,那就不请吃饭了,直接送三王子四个部落吧,送四个最小的就好。” 完颜嫣诧异道:“为什么?” “你都送了大王子四个了,不送三王子,你让三王子心里怎么想?”唐宁看着她,说道:“汉人有句古话说的好,不患寡而患不均,亲兄弟也要一碗水端平,要不然就会出现矛盾,三王子现在心里肯定很恨你……” 完颜嫣道:“可是我本来就没有几个部落了,再送四个,就更不如他们了……” “没关系,还有我呢。”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这种事情你不懂,你站在我后面看着就行……” 玩战术和计谋,很多时候,进才是退,退才是进,以退为进,以进为退,虚虚实实,实实虚虚……,这些东西,以小蛮妞的脑子,肯定是想不清楚的。 唐宁心中想着下一步的计划,陷入了沉思,自然也没有发现,完颜嫣坐在他的身旁,正有些失神的望着他。 她看着唐宁,喃喃道:“站在你的背后吗?” 第六百九十八章 傻子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完颜嫣要做可汗,靠她的那十四个部落,自然是不行的。 她要靠的是唐宁,是陈国的一万铁骑,以及在阴山以南随时候命的四十万大军,草原这个大舞台,可以尽数交给大王子和三王子。 唐宁想着之后的计划,随口问道:“你手下人数最少,资源最少的四个部族是哪四个?” 他问出这句话,许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唐宁回过头,见完颜嫣只是呆呆的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蛮妞真是靠不住,他在和她说正经事,她居然这个时候走神了。 唐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醒醒……” “啊?”完颜嫣回过神来,看着他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唐宁没好气的看着她,说道:“你手下人数最少的四个部族是哪四个?” 完颜嫣想了想,说道:“兀勒,斡准,秃答,婆离……,这四个部族都只有数百人。” “好,那就把这个四个部族送给三王子。”唐宁看着她,问道:“你还有问题吗?” 完颜嫣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唐宁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小蛮妞虽然不够聪明,但却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听话,不够聪明不要紧,只要乐于听取聪明人的意见,就还是好孩子。 唐宁看着她,说道:“那你看着安排,我回去补会觉……” 这几天他本来就没有怎么睡好,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刚醒来又被她叫去打了一架,精力损耗太大,需要慢慢补回来。 完颜嫣回过神,看着他,问道:“如果这样做不行呢?” “那就让陈国四十万大军攻进草原,把可汗的位置抢过来让给你坐!” 软的不行自然就要来硬的,陈皇给他的任务就是,这一趟北上,无论如何,也要解决草原的事情。 如果他们乖,陈国提供给他们粮食,提供给他们货物,提高他们的生活品质,这都不是问题。 如果他们不乖,就统统去吃手榴弹吧。 唐宁丢下一句话,回到自己的营帐,关上门,将自己卷在被窝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与此同时,一个消息,也在乌延部各处营帐流传开来。 四公主准备将兀勒,斡准,秃答,婆离……,等四个部落,送给三王子,这个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惊掉了许多人的下巴。 在完颜部,决定大王子三王子以及四公主在族中话语权的,便是手中部族的数量。 拥有的部族越多,话语权便越大,四公主手中的部族已经不多了,如今又送了四个给三王子,岂不是说明,她已经放弃了争夺可汗的位置? 即便是连她自己手下的不少部族,都认为她不可能争得过大王子和三王子,但自己放弃,和争位失败,意义却截然不同。 阿伊那大步的走进营帐,看着完颜嫣,难以置信道:“你疯了,你为什么要将兀勒,斡准这几个部落送给三王子,送给他了你怎么办?” 完颜嫣无所谓道:“反正他们和我们不是一条心,早就想站在那边了,不如送给三哥算了。” 阿依那道:“你知不知道,你将这四部送给三王子,你手中就只剩下十部了!” 完颜嫣瞥了瞥嘴,问道:“如果不能一条心,十部和二十部,有区别吗?” 阿伊那看着她,想了想,问道:“是不是那个汉人给你出的馊主意?” 完颜嫣看着她,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说道:“阿伊那,他说让我站在他的身后了……” 阿伊那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并没有发热,没好气道:“让你站在他身后的也未必就是你的男人,他背后站了很多女人,你的武功不是最高的,也不是最漂亮的的,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吗?” “没关系。”完颜嫣无所谓道:“汉人有句话,叫做日久生情,他现在在草原,而且还要待很久,我有的是时间……” 阿伊那看了她一眼,说道:“汉人还有一句话,说当一个女子喜欢一个男子时,她会变成一个傻子,你已经变成一个傻子了,等到你手中一个部落都没有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完颜嫣看着她,说道:“他说那就让陈国的四十万大军进入草原,把可汗的位置抢过来让我坐……” 她看向阿伊那,问道:“他说陈国的大军现在很厉害,是不是真的?” 阿伊那想到陈国那一万全副武装的铁骑,以及她见过几次的那种恐怖武器,缓缓点了点头,说道:“很厉害……” …… 另一处草场。 中央大帐之中。 三王子沉着脸,看着一人问道:“还没有抓到她?” 一名汉子低着头道:“大军追不上她们,若是分散围堵,又打不过她们,这些日子,为了抓住她,我们死伤惨重,三王子,我们要不要放弃……” “放弃?”三王子猛地将茶盏摔碎,说道:“本王已经和大王子定下赌约,谁先抓住她,便能从对方手里赢一个部落,你想看着本王输吗?” 那汉子立刻低下头,说道:“属下不敢。” 三王子已经比大王子少了四个部落,若是再输一个,岂不是要彻底被他压制? 到时候,这完颜部,也就快要落到大王子手中了。 完颜部中,谁强谁弱,说到底,还是手中部族数量的问题,三王子手中若能掌控大部分的部族,他就是可汗,还有大王子什么事情? 这些日子,大王子仗着二十余名部族首领的效忠,处处压制三王子,三王子连一个部族都不能输了。 那汉子看着他,说道:“三王子,我们必须再争取几个部族了……”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三王子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本王也想再争取几个部族,但大部都在父亲那里,其他的也都被瓜分完了,难道天上会掉下来几个部族给本王吗?” 一道人影慌慌张张的从账外跑进来,说道:“三王子,属下有要事禀报!” 三王子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抓到楚国公主了?”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没有你这么高兴做什么?”三王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说,到底怎么了?” 那人吞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回三王子,四公主说三王子抗击敌人辛苦,她也想助三王子一臂之力,将兀勒,斡准,秃答,婆离四个部落送给了三王子,这四个部落,已经在向着这里迁徙了……” 三王子怔立原地,掏了掏耳朵,说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六百九十九章 笨猪 营帐之内,三王子面露惊喜之色,“她愿意帮本王了!” 那汉子想了想,说道:“三王子,兀勒,斡准,秃答,婆离这几部,人数都不多……” “大王子得到的那几部,人数也不多。x23us.com”三王子大笑两声,说道:“现在完颜楚有二十二部,本王也有二十二部,本王比他不差人头,完颜部,也轮不到他做主了……” 他在桌前坐下,说道:“嫣儿的心果然还是在本王这里,也不枉本王小时候对她的爱护。” 那汉子面露疑色,说道:“若是三公主真的愿意帮殿下,为什么不将乌延和加古几部给我们,兀勒,斡准,秃答,婆离四部加起来,也不如乌延部的一半……” 三王子挥了挥手,说道:“若是她将乌延部和加古部给我们,她手中剩下的几部,恐怕很快也就落到完颜楚手里了,她虽然从小就糊涂,但也不至于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 那汉子又道:“那这会不会是四公主的计谋,为的是让我们和大王子势均力敌之后,互相厮杀,她自己站在一旁观战得利?” 三王子瞥了他一眼,说道:“她没有那么糊涂,也没有这么聪明……” 他再次望向那汉子,说道:“你亲自带人去迎接那四部,以防完颜楚从中作梗……” 那汉子不再怀疑,躬身道:“是!” 另一处草场。 大王子一巴掌拍在桌上,看着一人,大怒道:“你说什么,四公主送了四个部落给完颜弘?” 那人道:“属下亲自去看过了,兀勒,斡准几个部落,已经向三王子的地方迁徙,四公主真的送了四个部落给他们。” 大王子道:“那我们呢?”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我们没有,但之前大汗将四公主的四个部落划给了大王子……” “那是我应得的!”大王子怒道:“那是她做错了事,可汗惩罚她奖励我的,她现在这算是什么回事,和完颜弘联合起来对付我吗?”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三王子那里现在也有二十二部,我们再想做什么就很难了……” 可汗卧病休养期间,完颜部中大小事务的决定,并不是某一个人可以独断专行的。 由完颜部统一的肃慎诸部,和陈楚这样的国家不一样,肃慎各族原本是各自为政的,即便是跟随完颜部,也不是他们的奴隶,他们同样有参与决策的权力。 这种权力,不分大部小部,完颜部一视同仁。 这是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统一这么多部族的基础,也是这么多中小部族愿意被他们驱使的原因所在。 而这也导致,大王子和三王子谁手下的部族多,谁的话语权便更重,之前是大王子压着三王子,现在两人势均力敌,大王子想要做任何事情,都需要三王子同意,若是四公主和三王子联合在一起,大王子在族中的话语权,便真的没有多少了。 也难怪大王子此刻如此愤怒,他一个人,是抵挡不住他们两个人联合的。 大王子面色阴沉,压下心中的怒气,说道:“你带人去看看,这个便宜,不能让完颜弘就这样占了……” …… 初来完颜嫣的地盘,唐宁整整补了两天的觉,才感觉状态重回巅峰。 他之前以为完颜嫣在这里混的很好,可到这里之后才发现,她对于手下这些部族的约束或者说威慑,还远远不够。 这也难怪,肃慎人虽然全凭实力说话,重男轻女没有汉人那么严重,但一个女大汗,没有什么真本事,还是很难服众的。 尤其是在送给了三王子四个部族之后,便更没有人服她了。 知道这个决定是唐宁替她做的之后,阿伊那看他的眼神就和以前不一样了,像是他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就是来草原搅局的一样。 唐宁懒得和她解释,倒是完颜嫣反应过来之后,将他叫到帐中,诧异的问道:“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将这四部给三哥?” 唐宁之所以这么做,自然是因为以完颜嫣现在的势力,还没有办法参与到可汗的争夺中,她首先要做的,是增强她手下这些部族的凝聚力,与此同时,顺便给大王子和三王子那里添一把火,至于这把火能烧成什么样子,就看他们自己了。 “这个以后再给你解释。”唐宁看着她,说道:“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完颜嫣期待道:“什么事?”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想让你帮我留意留意楚国长宁公主的消息。” 完颜嫣问道:“就是我们在楚国见过的那个胸脯很大的女人?”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她。” 完颜嫣瞥了他一眼,问道:“她和你是什么关系,你这么关心她?” 唐宁道:“她是我娘子。” 完颜嫣大惊道:“什么,她也是!”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怎么,有问题吗?” 完颜嫣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蒙住,说道:“我要睡觉了,你出去吧!” 唐宁拽了拽被子,说道:“大白天的睡什么觉,而且你不是刚刚醒来……” “你管我,我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你不是也白天睡?”被窝里传来完颜嫣不耐烦的声音。 “睡吧睡吧……”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情啊……” 完颜嫣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生着闷气,某一刻,感受到有人隔着被子拍了拍她。 “都说了我要睡觉了,你快走,我不想看到你!”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怒视着阿伊那,表情一怔,有效泄气的坐在床上,说道:“怎么是你啊……” 阿伊那抿了抿嘴唇,表情有些复杂,说道:“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完颜嫣问道:“什么事?” 阿伊那道:“兀勒,斡准,秃答,婆离四个部落又迁回来了。” 完颜嫣怔了怔,疑惑道:“三哥不要?” “不是。”阿伊那摇了摇头,说道:“三王子派人去接他们的时候,和大王子的人遇上,两方因为一点小事打了起来,伤了几十个人,可汗知道了以后,非常生气,不仅让兀勒,斡准,秃答,婆离几个部落回来了,还重重的惩罚了大王子和三王子,将大王子的乌塔部,泥庞古部,三王子的斡勒部,乌萨扎部,都划给了我们……” 完颜嫣愣在原地的时候,阿伊那才看着他,心服口服的说道:“我终于明白,那唐宁这么年轻,为什么就已经是陈国大官,有他帮我们,或许公主真的有希望成为新的可汗,他真的很厉害……” “什么厉害……”完颜嫣暗啐一口,说道:“他一点都不厉害,他就是一头笨猪!” 第七百章 安内 唐宁打着哈欠从营帐走出来的时候,一抬头,便看到阿伊那站在门口,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嘴角,发现并没有口水残留。 他看了阿伊那一眼,问道:“有事?” “对不起。”阿伊那表情认真,对他低头躬身,说道:“阿伊那目光短浅,看不到大人高瞻远瞩,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啊?”唐宁一时诧异,不知道她这唱的是哪一出。 因为送给三王子那四部的缘由,阿伊那这两天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好,今天又一反常态的说这些话,还用上了尊称,前后反差之大,让唐宁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某个亲戚造访。 “大王子和三王子会因为这件事情打起来,大人早就预料到了吧?”阿伊那看着他,目中异彩闪动,说道:“大王子不会看着三王子壮大,三王子也不会放过壮大的机会,看似是四公主送了四个部族给三王子,其实是要看着大王子和三王子因此争执厮杀,这是不是就是汉人常用的计策,“一桃杀二士”,汉人兵法,果然厉害……” “是二桃杀三士……”唐宁解释一句,随后诧异道:“大王子和三王子打起来了?” 阿伊那道:“在那四部迁徙的途中,大王子和三王子的手下,因为口角殴斗,重伤了数十人,可汗得知之后大怒,不仅将那四个部族还了回来,还从大王子和三王子手下各划了两个部族过来……” 阿伊那解释之后,看向唐宁,恭敬道:“以前是阿伊那不对,希望大人不要怪罪。” 唐宁看着她,怔怔道:“哦,对,怎么会呢……” …… 唐宁重新回到营帐坐下,消化着阿伊那刚才说的事情。 大王子和三王子的手下因为那四部大打出手,重伤了数十人,完颜可汗大怒,责令完颜嫣收回那四部,顺便惩戒了两位王子,从他们手里各自划了两个部给完颜嫣…… 这样一来,完颜嫣救萧珏时候的损失就回来了,反倒是三王子损失最大,只余十六个部族,比完颜嫣还少两个。 这其实已经大大偏离了唐宁的本意。 他的本意只是想让势均力敌之后的两位皇子互相制约,互相牵制,这样一来,完颜嫣才好在背后做一个得利的渔翁,以他在陈国和康端二王多年的斗争经验,这一招屡试不爽。 可他没想到,没有最爽,只有更爽。 那四部能回来就已经出乎他的预料了,多出来的那四部,纯属意外收获。 这可能是由于草原人相比汉人脾气更加火爆的原因,大王子和三王子的一场架,便打出了肃慎局势的新格局。 以这种方式来决定部族的归属,想想其实有些草率,唐宁猜不透完颜嫣老爹的心思,于是来到她的营帐问她。 完颜嫣看着他道:“草原和你们陈国不一样,只有功劳最大的人才能做可汗,大王兄若是没有积攒到功劳,被三王兄压过去,可汗就会把他手下的部族给三王兄,反过来也一样。” 他们所谓的功劳,无非就是打败陈楚,或是打败黑蛮,这两件事情如今的难度都是地狱级别,从外面捞不到什么功劳,他们就只好窝里斗了。 唐宁自然不可能让完颜嫣去攻打陈楚,黑蛮和他们暂时处在休战期间,眼下急需解决的,是另一件事情。 完颜嫣手上现在又有了十八个部落,比三王子还多出两个,但这十八个部落,犹如一盘散沙,大部分都是墙头草,风往哪吹往哪倒,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攘外必先安内,唐宁看着她,说道:“你先将十八个部族的首领全都召集到这里。” 完颜嫣看向门口的背弓女子,说道:“阿月,你让人通知这十七部,让他们的首领都到乌延部来。”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吗?” 完颜嫣道:“不是你说让我召集的吗?” “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反正你又不会害我。” …… 被人信任的感觉真的很好,但做人不留心眼也不行,唐宁看着她,说道:“你也不能什么人都信任,毕竟现在有些人居心叵测,表面是帮你,实际上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完颜嫣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为什么帮我?” 唐宁看着她,认真的说道:“为了和平。” 为了和平这种大义凛然的理由居然也会惹得她不高兴,草原上的女人果然和汉人女子不一样,唐宁走出营帐,前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大人!” 唐宁抬起头,看到前方的一人,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陈舟走上前,说道:“大军已经到了丰州,属下见到了萧将军,之后便随着乌延部的人过来了。” 唐宁让完颜嫣送萧珏回去的时候,顺便留下了几个心腹,用来保持两地的联络,没想到陈舟和他们一起过来了。 不过这样也好,身边有个明眼人跟着,很多事情就不用他亲自做了。 完颜嫣从帐内走出来,看着陈舟,咬牙切齿道:“是你!” 她看向背弓女子,说道:“把他给我绑了!” 陈舟面色大变,说道:“公主殿下,以前都是误会,误会……” 唐宁知道她曾经在陈舟的手下被绑成了粽子,怨恨难平,但此一时彼一时,看向她,劝慰道:“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他现在是自己人……” “你不许说话!”完颜嫣瞪了他一眼,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陈舟,说道:“不是这样绑的!” 陈舟看向唐宁,目光充满求助。 唐宁走上前,小声道:“你就让她发泄发泄吧,放心吧,她不会真怎么样你的。” 最后是陈舟自己把自己绑起来的,用的自然是他最擅长的手法,那画面太美唐宁不敢看,主动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完颜嫣把他绑在柱子上,饿了两顿,这才让人松开了他,也表示他们之前的过节一笔勾销。 饿了整整一天,陈舟抱着一整根烤羊腿在吃,唐宁看着他,说道:“明天我让人护送你,你再回丰州一次,将一封信交给萧将军……” 第七百零一章 收买 肃慎隶属于三位大汗的部族,虽然不会全都聚集在一起,但也不会相距太远,大都在方圆五十里之类,呈星罗状分布。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一旦大汗相召,各部可以在一日之内到齐。 这种战时安排,会持续到冬天来临之前。 完颜嫣三日前便已经让人发出了消息,第一日有十人到来,第二日有四人,再加上乌延部首领,直至第三日,仍有三名首领没有过来。 唐宁看向完颜嫣,问道:“哪三部的首领没有过来?” 完颜嫣道:“泥庞古部跟着大王子有十年了,斡勒部以及乌萨扎部族长,对三王子忠心耿耿……” 唐宁问道:“就是刚刚被划过来的那几部?” 完颜嫣点了点头,说道:“是他们。” 她话音刚落,忽然面色一变,猛地将唐宁拉到一边,看着从他身旁疾驰而过的一匹骏马,怒道:“乌打首领,部中禁止骑马,你难道不知道吗?” 胡子拉碴的男人从马上下来,大笑道:“以前在大王子那里,可没有这样的规矩,草原上的勇士不骑马骑什么,像这个小白脸一样骑女人吗?” 唐宁听不懂那男人在说什么,但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什么好话。 他看向完颜嫣,问道:“他在说什么?” 完颜嫣道:“他说你是小白脸。” 唐宁不信道:““小白脸”三个字用你们草原话说,需要这么长吗?” 乌打刚才说的话不堪入耳,完颜嫣自然不能解释,只能点头。 唐宁一脸不信的看着她,他和完颜嫣学过几句草原话,刚才那家伙分明说了一个“女人”。 他看了那人一眼,说道:“告诉他,谁是勇士,谁是小白脸,比一比就知道了。” 完颜嫣看着那男人,用草原话说了几句,那人仿佛受了侮辱,面上浮现出怒色,目光望向唐宁,眼神凶厉至极。 唐宁看向完颜嫣,问道:“他同意了。” 完颜嫣点了点头。 她还没有开口,身边已经失去了唐宁的踪影。 前方不远处,那男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便飞了出去。 “小白脸是吧……” “勇士是吧……” “长的壮了不起,长胡子了不起……” “说谁是女人,说谁是女人呢!” …… 片刻之后,唐宁微微喘着气,向完颜嫣走来的时候,那男人已经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唐宁来草原这些天,早就发现,这里的民风和陈楚不同,讲道理没有用,谁的拳头硬,谁才是道理。 也只有你的拳头比他硬,他才会听你讲道理。 阿伊那从远处走过来,说道:“公主,斡勒部和乌萨扎部的首领到了。” 剩下的三部来了两部,唐宁看着她,问道:“泥庞古部的人呢?” 完颜嫣指着前方草地上的人影,说道:“在那里。” …… 泥庞古部的首领来晚了,被人在乌延部打成了重伤,剩下的十七名首领坐在帐中,面色各异。 乌打是大王子的人,斡勒部和乌萨扎部首领虽然乐于看到他出丑,但想到自己也是迟了足足两日才过来,见到乌打的惨状之后,心中不由的有些发虚。 乌打被打的原因是辱骂公主,他到底有没有辱骂,还要等到他醒来才知道。 乌打是大王子的人,在四公主这里吃亏,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众人也不会多么震惊。 但接下来四公主宣布的消息,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却近乎使得整个营帐都沸腾起来。 四公主这次召集十八部首领首领,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她准备挑选出十八部中的壮年男子,组建一支队伍,维持这支队伍的日常用度,四公主将全部负责。 除此之外,每一位入伍之人的家庭,还可以获得每月十斤粮食的补贴。 粮食对于草原上的人来说异常珍贵,一旦他们的牛羊遭了什么灾,即便是中小部族,也撑不过一个冬天。 完颜部统一了这些部族,也不会为他们提供粮食,因为完颜部自己的粮食也不够吃。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要去攻打陈楚的重大原因,拿下了富庶的陈国和楚国,便能解决他们的粮食危机。 如果四公主能为他们提供粮食,那么牛羊就不再是他们唯一的依靠,每月十斤粮食,即便是没有牛羊,也足够他们度过一个苦寒的冬天。 可以想象,当他们将这个消息带回部族的时候,会引起多大的反响。 唐宁没有等这些首领将消息带回去,就让完颜嫣安排人去通知各部了。 她现在欠缺的是人心,要想俘获人心,就要看他们最缺什么。 对于过了夏天愁冬天的草原人,最缺的自然是粮食,既然他们缺粮食,那就给他们粮食,陈国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安排萧珏演一场戏,让完颜嫣时不时的抢些粮食,就能将她手中的部族牢牢的抓在手里。 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者,不能和手下空谈理想,理想并不能填饱肚子,而这十八部需要的,是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对于穷怕了饿怕了的他们,怕是连想都不敢想,不用担心饿肚子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 乌塔部。 “真的,加入四公主的队伍,每月就能领十斤粮食?” “何止十斤,如果你能获得战功,能拿到的粮食更多……” “除了战功,职位越高,每月发的粮食也越多……” …… 听到这个消息,乌塔部的壮年男子便都坐不住了,与其在族内闲着,还不如跟着四公主,管吃管住不说,家人的生活也能得到一份保障。 便是他们跟着可汗抗击黑蛮,侵略陈楚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好处。 一人看着完颜嫣派来的信使,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四公主难道会骗你们不成?”那人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这次四公主要人,先到先得,晚了可就没机会了……” 闻听此言,那汉子脸上露出紧张之色,说道:“我去!” “我也去!” “还有我!” …… 四公主在他们心中,还是很有信誉的,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众人争先恐后的报名,那使者挥了挥手,说道:“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 同一时间,同样的场景,在兀勒,斡准,秃答,婆离等部同时上演…… 泥庞古部。 “首领,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们要不要去?” “十斤粮食啊……” …… 数十道人影挤在帐内,目光炯炯的看着泥庞古部首领乌打。 乌打躺在床上,看着帐内的数十道人影,咬牙道:“这种谎话你们也信,四公主哪里来那么多的粮食,用你们的脑袋好好想想,她的粮食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第七百零二章 归心 “一个人十斤米,一千个人就是一万斤,一万个人就是十万斤,每月都要这么多,还要养那么多的兵,我们哪里来这么多的粮食?” 三天内,这已经是完颜嫣不止多少次问起唐宁这个问题。顶 点 x 23 u s 这也不能怪她,贵为草原公主,尚且要担心吃饭问题的她,是想象不到陈国这种只靠粮食储备,都能维持数十年的国家,到底不缺粮食到了什么地步。 江南两道四十余州,堪称天下粮仓,别说陈国,就算是同时养活陈楚,再加上草原也绰绰有余。 唐宁从江南走了一遭之后,江南两道,近四十州,已经尽归朝廷掌控,分出一点儿粮食来接济他们,没有任何压力。 唐宁作为这次行动的元帅,这点儿权限还是有的。 只要能促成草原和陈国的和平,财大气粗的陈皇是不在乎这几十万斤粮食的,真要是打起仗来,陈国的损耗,要比这多的多的多。 唐宁看着完颜嫣,说道:“你要是相信我,就让阿依那率领乌延部的兄弟,去往丰州之外,阴山以北一百里处,粮食就在那里。” 完颜嫣瞥了他一眼,说道:“我当然信你。” 她走到帐外,对阿伊那小声耳语了几句,阿伊那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去。” 之后完颜嫣便走回来,看着唐宁,问道:“现在我们干嘛?” “该干嘛干嘛……”唐宁伸了个懒腰,问道:“你平时干什么?” 完颜嫣想了想,说道:“大部分时候去打猎,你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不会骑马。” 完颜嫣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说道:“我可以教你啊!” 完颜嫣的骑术没的说,唐宁认识所有人中,没有一人的骑术超过她,和她学习骑术,的确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骑射是他的短板,他早就想着把这块短板补上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那你顺便再教教我射箭吧……” “好啊!”完颜嫣对于自己在某些方面能碾压唐宁,并且当他的老师很有兴趣,带了数十护卫,便和唐宁出了营地。 阿伊那和萧珏接头,一来一回至少要十天,这段时间,唐宁没有什么事情,便和完颜嫣一起出去骑骑马,射射箭。 完颜嫣武功一般,骑射却是顶尖,几天下来,唐宁明显的能感觉到他的进步。 他和完颜嫣在草场上骑马射兔子,玩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阴山以北一百里,萧珏骑在马上,一只手拿着馒头,一只手拿着大葱,就着大葱咬了一口馒头,望向前方的茫茫草原,诧异道:“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来?” 陆雅站在他身旁,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你能不能不要吃这东西了?” 萧珏瞥了瞥她,说道:“大葱怎么了,大葱可是好东西,有些人想吃还没有呢,我被他们抓住那些日子,想吃都吃不到……” 便在这时,一名趴在地上,耳朵紧紧贴着地面的小将忽然爬起来,快步跑过来,疾声道:“将军,前方十里外有骑兵正在赶来,大约五百人左右……” 陆雅看向萧珏,问道:“他们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萧珏摇了摇头,说道:“先看看再说。” 十里的距离,在草原上转瞬而至,转瞬功夫,他们脚下的地面便震动起来,前方出现了一条黑线。 那小将极目远眺,说道:“将军,看他们的旗帜,应该是乌延部的人。” “乌延部,那就是了。”萧珏脸上露出笑容,调转马头,说道:“撤!” 那小将应了一声,数百骑士同时跳转马头,向着前方疾驰而去,原地只留下百余辆马车,以及马车上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的布袋。 同一时间,乌延部的骑兵也已经发现了前方的人马,阿伊那身边的一人面色大变,正要吩咐全军戒备,却发现对方居然干脆的掉头逃跑。 在草原上,他们是绝对的王者,陈楚军队见到他们,逃跑的可能很大,但逃的这么干脆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众人驱马上前,发现原地还留有百余辆马车。 一人看着萧珏等人撤离的方向,看向阿伊那,问道:“首领,要不要追上去?” 阿伊那看了看他,说道:“先看看那是什么。” 那人跳下马,来到马车旁,打开了一个袋子,看到里面白花花的大米时,表情一滞。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打开了几个袋子,见这些马车上载的都是大米之后,面露狂喜之色,大笑道:“首领,这些是粮食,这些都是粮食!” …… 阿伊那首领率领乌延部的勇士,劫掠了陈国的一支运粮队伍,缴获了大量的粮食,于一个时辰之前,运回了乌延部。 这可谓是难得一见的大收获,为了庆祝,乌延部每户都分了二十斤粮食,并且将在夜晚举办全羊宴,乌延部内,载歌载舞。 完颜嫣看到那些粮食,两只眼睛都在放光,大汗尚且如此,她手底下的人是何等的高兴,自然就不必说了。 第二日,完颜嫣就按照征兵的名额,将缴获的粮食运往了各部。 乌塔部。 众人看着一车一车的粮食运进来,时不时的吞咽一口口水。 一人站在装满粮食的大车旁,大声道:“库勒、伊什布,乌达家的,过来领粮食了!” 库勒、伊什布和乌达都是参与四公主征兵的勇士,看着他们的家人领走了粮食,眼看着车上的粮食越来越少,一些还在观望的人,也终于忍不住了。 四公主说的不是空话,这是真的粮食,能够救命的粮食,一人参军,全家不饿,这种好事,错过了,就再也没有了。 “我也去!” “算我一个!” “是我先的,你到后面去!” “别挤,别挤,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 对于生活在草原上,每年都要为生计发愁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粮食更能让他们心安的了。 四公主的承诺兑现之后,他手下的部族,一一响应,但凡家中有壮丁的,毫不犹豫的加入了她的亲卫之中。 而对于那些家中没有壮丁的孤弱,四公主也会为他们提供一些粮食,用以维持他们的生计。 这是她手下的部族,第一次切实的感受到在四公主手下的好处。 这几日,十余部中,不少人面对着乌延部所在的方向跪拜,对四公主致以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泥庞古部,乌打看着将他团团围住的族中勇士,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难以置信道:“难道她的粮食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第七百零三章 第一大汗 “不管四公主的粮食是从天下掉下来的,还是偷的抢的,只要跟着她,每个月就有十斤粮食,白送的粮食怎么能不要?” “有这些粮食,孩子最起码不会饿肚子……” “大王子要是能给我们粮食,我们也跟着大王子……” …… 乌打听着这些族人的话,面色沉下来,怒道:“你们想要背叛大王子吗?” 一名汉子道:“当初要跟着大王子的是乌打你,你说跟着大王子,以后不用饿肚子,大家才听你的话,可跟了大王子以后,他只会向我们要人和粮食,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死活?” “库勒说得对!” “大王子除了向我们要粮食,还会什么?” “跟着大王子,不如跟着四公主!” …… “都住口!”乌打看着他们,沉声道:“我是首领,我说了算,谁也不许去四公主那里,否则族规伺候!” 众人脸上露出愤怒之色,若是能跟着四公主享福,有谁愿意被大王子不当人看,乌打自己想要给大王子当狗,完全不顾他们的感受…… 一人咬咬牙,看着乌打,说道:“首领,我要向你挑战!” 乌打看着他,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说道:“库勒,你说什么?” 草原各部,崇尚的是绝对的武力,只有最强大的勇士,才能成为首领,乌打便是泥庞古部第一勇士,他用他的一双铁拳,从上一任首领那里夺来了首领之位。 这几年来,泥庞古部的年轻勇士多次向他挑战,却没有一人胜过他,泥庞古部族人对他心服口服,久而久之,也没有人再向他挑战了。 名叫库勒的男子看着他,认真道:“乌打首领,我要向你挑战!” 乌打前些日子才被人打断了肋骨,现在还在修养之中,连爬起来都难,这个时候连一个孩童都打不过,更何况是第二勇士库勒? 他脸色涨红,说道:“你这是趁人之危,会被所有人耻笑的!” “不,我们支持库勒!” “我们要跟着四公主!” “乌打首领想要跟着大王子,你就自己去跟着吧!” …… 乌打看着一脸战意的库勒,面色苍白,颤声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 肃慎各部族,有许多都不是世袭制度。 完颜部是因为完颜氏的实力强大,才能在部落中掌握有绝对的权力,像泥庞古部,部族本身不大,首领也不固定,一般是有能者居之。 昨天泥庞古部过来了几百勇士,宣布向完颜嫣效忠,他们的原首领被推翻,新的首领率领一众勇士,加入完颜嫣的亲卫。 无独有偶,之前从三王子那里过来的斡勒部以及乌萨扎部,也在一天内换了首领,带领部中勇士过来投奔。 对于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部族来说,大王子和三王子加起来,也不如十斤大米有用。 完颜嫣哼着轻快的歌儿,站在草场上,看着骑在马上的唐宁,说道:“笨死了,说了多少次了,上坡身体要向前……” 唐宁正要调整,完颜嫣便已经自己攀上了马背,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说道:“我带你骑!” “不用不用……”唐宁急忙摆手,说道:“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男女授受不亲,小蛮妞的身材虽然没有苏媚和李天澜那么夸张,但也要比唐夭夭胜上一筹,该凸的凸该翘的翘,像这样紧紧的贴在唐宁背后,他还有什么心思骑马? “你这样学要学到什么时候去?”完颜嫣却是不管,从他手里抢过缰绳,说道:“再往下……”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身体贴的更紧,唐宁时刻提醒,他来草原是为了国家大义,为了世界和平,又默念了几遍清心咒-----却也抵不住她一下一下的撞击。 一阵心猿意马之后,唐宁从马上跳下来,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草原女子没有那么多的避讳,但他得避着一点儿,要是让唐夭夭知道他在草原上和小蛮妞同骑一匹马,红尘作伴,缠缠绵绵,唐宁以后就别想和她一起睡了。 他牵着马向回走的时候,完颜嫣看着他,问道:“你说,要是大哥和三哥也分给他们粮食……”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会的。” 见他如此笃定,完颜嫣诧异道:“为什么?” 唐宁道:“因为他们穷。” 十斤粮食听起来不多,但已经够一个三口之家一月的口粮,再加上他们自己的粮食,足以让这些部族在冬天的时候不用节衣缩食,大王子和三王子自己都顾不上,拿什么去资助这些部族? 大王子在帐内踱着步子,皱眉问道:“泥庞古部彻底投奔四公主了,乌打呢?” 名为布泰的男子道:“乌打现在已经不是泥庞古部首领了,他上次在乌延部受了伤,在四公主的粮食诱惑之下,泥庞古部的人夺了他的权……” 布泰看着他,说道:“大王子,我们手下的部族,听说四公主发粮食之后,也有些异动……” “本王可没有那么多粮食发给他们。”大王子脸上露出疑色,问道:“她从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 布泰道:“据说是乌延部的人抢了陈国的运粮队伍,陈国在阴山以北屯兵,以后要时常运送粮食……” 大王子想了想,说道:“她能抢,我们为什么不能抢,她用五百人抢粮,我们用一千人,你率领一千人,去陈国运粮的路上埋伏着……” 布泰想了想,说道:“大王子,他们被抢了一次,现在肯定更加小心,一定会加派兵力……” 大王子皱眉道:“一千人不够就两千人,这里是草原,草原上的勇士,难道会怕几只两脚羊?” 布泰拱了拱手,说道:“是。” …… 草原上的局势变化之快,总是让人始料未及。 唐宁来草原的时候,完颜嫣手下只有十四部,三王子十八部,大王子二十二部。 他来草原大概只有一个月,完颜嫣手中便掌握了十八部,这种掌握,不是之前名义上的掌握,而是彻底的掌握,十八部的壮丁,已经尽数成为了她的亲卫,十八部首领,也唯她马首是瞻。 三王子因为殴斗事件,被可汗划走了两步,只剩十六部。 大王子现在也只有十八部,和完颜嫣相比,没有任何优势。 他和三王子一样被划走了两部,之所以又少了两部,是因为他派了两个部落的人马,去抢陈国的运粮部队,结果只有两个人跑回来了。 大王子因此受了罚,现在还无法下床,至此,完颜部两位王子一位公主,完颜嫣手中的部族和大王子相当,但手下的凝聚力,大王子和三王子加起来也比不过,成为了完颜可汗之下的第一大汗。 此时,这位第一大汗,却没有一点大汗的威严,穿着汉人的衣服,抹着汉人的胭脂,来到某处帐中,看着坐在桌前的人影,问道:“有没有发现我今天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唐宁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换了衣服,抹了胭脂。” 完颜嫣又问道:“好看吗?” 唐宁收回视线,随口道:“还行吧……” 完颜嫣皱起眉头,问道:“什么叫还行吧?” 唐宁头也没抬的解释道:“还行,就是还行啊……” 完颜嫣瞪了他一眼,气冲冲的走出去,回到自己的营帐,生气的坐在铜镜前。 阿伊那靠在门上,说道:“你打扮的再漂亮,他心里没有你,也看不到你的漂亮。” 完颜嫣回头看着她,问道:“他的夫人都很漂亮吗?” 阿伊那想了想,说道:“除了四夫人,其他的和公主比起来,只能算各有千秋……” 完颜嫣道:“她的四夫人不漂亮?” 阿伊那看着她,说道:“公主若是有她的一半漂亮,便可以横着走了,他也不至于连看都不看你……” 第七百零四章 我看谁敢! 完颜嫣看着阿依那,不服气道:“汉人有句话,叫做“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就算他是一根铁棒,我也能将他磨成针……” 阿伊那看向她,想了想,说道:“这句话是错的。x23us.com” 完颜嫣道:“别人说了几百上千年的话,怎么可能是错的?” 阿伊那看着她,问道:“公主想要怎么磨针眼呢?” 完颜嫣想了想,重新看向阿依那,伸手指着门口,说道:“你出去!” …… 唐宁一个人在营帐中,将帐门关上,以免完颜嫣一会儿又找个借口跑过来。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古人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家里的夫人已经够多了,就算是为了自身安全,他也必须洁身自好,除工作外,最好不要和其他异性有任何交流。 而现在完颜嫣的手下,也不太会可能出什么大的差错。 此时十斤粮食折合后世十六斤,也就是说,加入完颜嫣亲军的,每家每天都能保证至少半斤大米,各部族的壮年男人都在这里,这半斤大米,足以让他们的妻儿活得很滋润。 自己有吃有住,也不用担心家人的温饱,只要完颜嫣能一直为他们提供粮食,这些人必定对她一心一意,绝无二心。 这一招不仅凝聚了完颜嫣自己部下的人心,大王子和三王子手下,那些部族中也多出了许多不和谐的声音。 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归顺了完颜部,凭什么别人的大汗发粮食,他们的大汗要粮食,显而易见,跟着四公主,要比跟着大王子和三王子好的多。 大王子和三王子现在已经不敢再向手下的部族征粮了,听到四公主发粮的消息,他们手下的部族本来就已经人心涣散,再施加压力,很有可能会引发暴乱。 唐宁倒是希望大王子和三王子这么做,完颜部现在大敌当前,若是再被他们搞出内乱,完颜嫣就能轻轻松松的躺赢。 那时候,唐宁就提前回京复命了。 可惜大王子和三王子都不蠢,这些日子都老老实实的,手下的部落中虽然依然有许多不满的声音,但也没有出什么大事。 完颜部手中还有不少陈国的战俘,完颜嫣当初力排众议,将他们保了下来,这次她上书可汗,想要用陈国的战俘将草原俘虏换回来,已经得到了同意。 当初保下他们的人是她,现在要求交换俘虏的也是她,换回来的这些人,理应也归她。 大王子因此大闹了一番,但却没有什么结果,反倒又被可汗训斥了一顿,这几天老实多了。 从完颜可汗行事的风格来看,他无论是对大王子三王子,还是完颜嫣,都一视同仁,奖惩分明,不看亲疏,只看功过。 也难怪被他收服的部落,都对他十分信服,能将肃慎部族一统,完成这件前所未有之伟业的,必然具备某种魄力。 从他最近的果决动作来看,他应该是决定在黑蛮的威胁再次袭来之前,将下一任可汗的传承定下来,而这一个人选,必定在大王子三王子以及完颜嫣之中产生。 大王子帐中。 “凭什么,凭什么!”大王子在帐内踱着步子,表情怒不可遏,厉声道:“那些都是我的人,凭什么给她!” “王子息怒……”布泰走上前,劝导道:“可汗对我们丢了两个部族的事情没有深究,已经算我们幸运了……” “幸运?”大王子愤怒道:“才一个月,她的势力就已经超过了本王,这算是本王的幸运吗?” 布泰看着他,说道:“大王子不要忘了,四公主再厉害,也是女人,只要她嫁出去了,这些部落,不还是被可汗收回去?” “屁话!”大王子看着他,怒道:“她不想嫁人,本王还能逼着她嫁吗?” “为什么不可以?”布泰看着他,说道:“大王子是四公主的长兄,可汗卧病在帐,大王子关心她的婚嫁大事,不也是应该的?” 大王子先是有些意动,随后便烦躁道:“她不会听我的话的。” 布泰道:“四公主不会听大王子的话,总会听可汗的话吧?” 大王子怔了怔,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 布泰上前一步,说道:“三王子一定也不希望看到四公主的势力继续壮大,我们可以先联合三王子……” 大王子听完之后,目光闪动了几下,说道:“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三王子帐中。 三王子最近几个月实在是不怎么顺利,经过了几番波折,他的势力已经略逊于四公主和大王子,再这样下去,他的族中的话语权便会越来越小,直至彻底失去成为可汗的可能。 此刻,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冷笑道:“完颜楚也终于忍不住了吗?” 他身边的一人走上前,小声道:“三王子,大王子的提议,值得考虑,四公主崛起的势头太猛,只有将水彻底搅浑,我们才有机会……” “她上一次,果然是在陷害我……”想到自己这些日子遭受的损失,完颜嫣却收获颇丰,三王子将那封信揉成团,说道:“她先无情,也就别怪我无义了!” …… 乌延部。 刚刚得知某个消息的完颜嫣面色愠怒,拍着桌子站起来,怒道:“谁要嫁人了!” 昨天,大王子和三王子手下,十余个部族的年轻勇士同时找到可汗,提出了迎娶四公主的请求。 十余个部族的要求,可汗也不能忽略,况且四公主完颜嫣早已到适婚之龄,可汗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 不过,公主只有一位,想娶公主的却有十几位,求婚的部族再多,最终只能选一个,可汗为了服众,提出了一个方式,那便是让各部的勇士互相比试,最终获胜的最厉害的勇士,才能迎娶公主。 令完颜嫣生气的,也正是这件事情。 阿伊那走上前,说道:“这次大王子和三王子很明显是早有预谋的,十几个部族的压力,可汗也顶不住。” 完颜嫣挥了挥衣袖,说道:“我不管,反正我谁也不嫁!” 唐宁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完颜嫣一脸生气的表情,诧异道:“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阿伊那看了他一眼,将事情解释了一遍。 “什么?”唐宁闻言表情一滞。 小蛮妞要是嫁人了,她手下的部落肯定也保不住,手下的部落保不住,她也不可能成为可汗,她不成为可汗,陈国和草原的和平就变成了空谈…… 不能促进陈楚和平,他这一趟草原不是白来了? “反了天了!”唐宁沉下脸,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我看谁敢娶你!” 第七百零五章 亲自出马 唐宁回了自己的营帐,完颜嫣看着阿伊那,得意道:“你看,他还是很在乎我的,他都不让别人娶我……” “他只不过是为了陈楚的和平,不想让大王子和三王子的计谋得逞。x23us.com”阿伊那看了她一眼,说道:“公主就这么自己骗自己吧……” 她说完就离开了大帐,完颜嫣坐在床边,脸上露出一丝哀伤,但很快就打起精神,起身向外面走去。 唐宁坐在帐中,眉头微皱。 完颜可汗忽然要为完颜嫣选婿,这件事情事发突然,他没有一点准备。 他用粮食帮助完颜嫣凝聚了人心,顺便弄的大王子和三王子的部下怨声载道,人心不稳,好不容易奠定了完颜嫣第一大汗的位置,可谁想到,大王子和三王子联合起来玩了一手釜底抽薪,若是处理不好,他们之前的努力便要付诸东流,甚至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出这个主意的人简直是阴损至极,真不是个好东西…… 完颜可汗决定的事情,已经不能改变,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比试中拔得头筹,不让大王子和三王子的人占到便宜。 完颜嫣推门进来,唐宁看着她,问道:“你的手下有没有厉害的勇士,可以在比试中压过大王子和三王子的人?” “有。”完颜嫣点了点头,说道:“阿伊那或许可以。” 阿伊那是女人,再厉害也没有用,唐宁看着她,继续问道:“除了阿伊那呢?” “没有了。” “……” 唐宁想了想,看着她问道:“你们草原,女子和女子能成亲吗?” 完颜嫣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却告诉唐宁,不能。 这下问题大了。 连阿伊那都只是或许可以,除了阿伊那,她的手下没有人能压得住大王子和三王子的人,想要阻止这场比试,除非唐宁亲自出马。 他也打不过阿伊那,再说了,他也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参加比试。 唐宁沉思的时候,完颜嫣看着他,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要他们娶我?” 唐宁没好气道:“废话,无论谁娶了你,你手下的部族都会交给大王子和三王子,这样你就做不了可汗了,你做不了可汗,陈国和草原怎么能有和平?” 完颜嫣有些失望的问道:“只是因为这个?”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不然呢?” 完颜嫣看了他一眼,咬牙道:“你果然是为了陈国皇帝交给你的差事!” 唐宁摇头道:“不是。” 完颜嫣愤怒道:“就是!” 唐宁伸手指天,说道:“我对着上天发誓,不是。” 作为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唐宁对于誓言这东西还是很慎重的,陈皇给他的差事的确不是这个,陈皇是要他泡了完颜嫣,然后间接的掌控草原,最好再生个儿子,直接让完颜部姓唐…… 唐宁要是严格遵循陈皇给他的任务,她现在已经是唐家五夫人了。 当然,唐宁做事是讲原则的,比起陈皇,他还要脸。 完颜嫣高兴道:“真的?” 唐宁郑重的点头道:“千真万确。” 小野马其实很好哄,一会儿工夫就转怒为喜,连招亲的事情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就像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这件事情,唐宁还是打算找一个靠谱的人商量。 他走到帐外,看着不远处的一道人影,远远问道:“大王子和三王子手下最勇猛的勇士有多厉害?” 正在练刀的阿伊那收起刀,说道:“大王子手下的布泰,实力很强,三王子手下的翰勒,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这次一定会派这两人上场,对上他们,我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连阿伊那都没有必胜的把握,完颜嫣手下的人是不用指望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上场?” “你?”阿伊那看着他,不屑道:“你知道这次要比试什么吗?” 唐宁看着她,问道:“比试什么?” “草原上的勇士,自然要比骑射,你骑马比得过谁,射箭比得过谁?”阿伊那道:“除了骑射之外,还要比武,你连我都比不过,还想赢过布泰和翰勒?” “你?”唐宁笑了笑,说道:“要不比比?” 阿依那虽然没有和唐宁交手过,但他平日里只能和完颜嫣打个旗鼓相当,他们两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她看着唐宁,说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唐宁看着她,问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 完颜嫣很快就知道唐宁要和阿伊那比试的消息,从营帐跑出来,高兴的看着唐宁,问道:“你要娶我吗?” “这只是权宜之计。”唐宁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的手下没有可用之人,只能我自己上了。” 完颜嫣道:“可你连我都打不过,肯定打不赢阿伊娜的。” 唐宁道:“打不打得赢,要打过才知道。” 唐宁看向阿伊那,指向不远处的草场,说道:“请吧。” 阿伊那看了他一眼,缓步走过去,完颜嫣急忙跟上去,说道:“你让着他一点儿……” 阿伊那对她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会注意分寸的。” 草场之上,唐宁和阿伊那站定,对她拱了拱手,说道:“得罪了。” 阿伊那对他抱了抱拳,说道:“我会手下留情的。” “不用。”唐宁看着她,说道:“拿出你的全部实力。” 阿伊那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你小心了。” 唐宁笑了笑,转身向草场外走去。 完颜嫣看着他,疑惑道:“不比了吗?” 唐宁挥手道:“比完了。” “啊?”完颜嫣看着他,诧异道:“可你们还没有比啊!” 她走到阿伊那身前,疑惑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阿伊那摇了摇头,说道:“是他放弃了吧。” 她话音刚落,走出一步,忽觉双腿一软,支撑不住身体,一头栽倒在地。 完颜嫣急忙扶住她,诧异道:“你怎么了?” “我的腿……”阿伊那惊恐的看着双腿,颤声道:“我的腿没有知觉了。” 唐宁头也不回,扬手从背后将一个瓷瓶扔过来,说道:“这是解药,一颗内服。” 完颜嫣接过瓷瓶,看着阿伊那,惊诧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阿伊那从瓷瓶中倒了一颗解药,服下之后,许久才扶着完颜嫣站起来,摇了摇头,震惊道:“我也不知道……” …… 光明正大的比试武功,三个唐宁也不是阿依那的对手,但若是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十个阿伊那也要栽在他的手里。 自从意识到以他的天赋,不可能在武道一途有太大的进展之后,唐宁就将一部分精力分散到这些奇技淫巧上,将更多的时间用来钻研蛊毒一道。 有老乞丐的教导,和苏媚的贴身指导,再加上那本万蛊教的传教之宝,他的武功虽然长进不大,但蛊术却是一日千里。 唐宁的帐中,完颜嫣坐在桌前,双手托着下巴,充满好奇的望着他,问道:“你刚才是怎么让阿伊那腿软的,教教我好不好?” 唐宁道:“这是不传之秘,不能随便教别人的……” 完颜嫣对此丝毫不在意,坐到床边,跃跃欲试道:“那你在我身上试试,看看能不能让我也腿软……” 第七百零六章 交锋 完颜嫣对蛊术这么有兴趣,唐宁并不意外,初次接触这东西的时候,他也惊讶了许久,慢慢的习惯之后,就见怪不怪了。x23us.com 有好奇心没什么,但对任何事情都有好奇心,也会招来一来不必要的祸患。 完颜嫣好好的非要试蛊,结果服用了解药之后,走路还要唐宁搀着。 即便是唐宁事先告诉她,这种蛊即便是服了解药,也会有半天到一天的腿软后遗症,她依然没有犹豫。 唐宁扶着她走向帐外,完颜嫣虽然双腿依旧发软,脸上却神采奕奕,看着唐宁,期待道:“好神奇啊,到底怎么做到的,你教教我吧……” 她没学会蛊术的时候,就已经上蹿下跳搞得唐宁不得安宁了,学会了蛊术还得了,唐宁挥了挥手,敷衍道:“日后再说吧……” 他扶着完颜嫣向门口走去,一道人影从门外走进来。 “大……”陈舟看着唐宁扶着完颜嫣一步步的向帐外挪着,下一刻便转过身,说道:“大人先忙……” 陈舟这次来是和草原联络的,顺便就留在了乌延部,他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些物资,包括用冰块裹着的新鲜蔬菜,茶叶,美酒等…… 在大草原上,这些东西都是稀罕物,唐宁也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吃过新鲜蔬菜了。 陈舟甚至还从丰州带过来了两个厨子,时隔多日,唐宁终于尝到了久违的味道。 陈舟这个小伙子,做亲卫简直是太合适了,一个小小的郎将都配不上他,他这次来不仅带了厨子,还带了太医,心思之细腻,简直无人能比。 萧珏回去之后,应该就要从中郎将升将军,这中郎将的位置,舍陈舟其谁? 完颜嫣这些日子,给他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唐宁盖丝绸吃鲜蔬,她自己铺羊皮吃羊肉,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唐宁不是吃独食的人,也知道感恩,他看着满桌丰盛的饭菜,说道:“你去将公主叫来。”, “是。”陈舟应了一声,然后又端来了一碗汤,说道:“大人,这是属下特意让他们为您炖的汤,您趁热喝了。” 唐宁尝了一口,感觉味道不错,端起碗,喝完了汤,问道:“这是什么汤,味道还不错,还有没有?” “这是虎鞭汤,属下这次正好带来了一条上等虎鞭……”陈舟接过碗,说道:“锅里还有很多,我去给大人盛……” 唐宁打了个嗝,难以置信的问道:“什么汤?” …… 完颜嫣坐在唐宁对面,看着满桌的鲜蔬,诧异道:“这些是从哪里来的?” “陈舟从外面带来的。”唐宁看着她,说道:“你快趁热吃,别等菜凉了。” 完颜嫣也是十分喜欢吃汉人饭菜的,刚刚拿起筷子,又看了看唐宁,问道:“你怎么不吃?” 唐宁挥挥手,说道:“你吃吧,我没胃口。” 完颜嫣看了看他,拿起筷子,将每样菜都分成两份,自己吃了一小份,然后道:“那等你有胃口的时候,热一热再吃。” 完颜嫣吃完了饭,起身看着他,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唐宁抬头问道:“什么人?” “我师父。”完颜嫣道:“只有见到她,你才能参加这次的比试。” 唐宁道:“你先回帐,我一会儿出去找你。” 完颜嫣疑惑道:“为什么不是现在,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唐宁道:“我想歇一会儿。” “歇什么歇,迟了就参加不了了!”完颜嫣走过去,将他拉起来,唐宁弓着身子,急忙道:“你先出去,我肚子不舒服,一会再去找你!” 他自然不是因为肚子不舒服,而是因为陈舟的那一碗汤。 喝了那晚汤之后,他体内就有一股邪火不受控制,又发泄不掉,便会在体征上做出某些表示。 出门也有两个月了,这两月内,唐宁洁身自好,一直都出于禁欲状态,正因如此,此刻才更加控制不住某些本来就不可控制的事情。 “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完颜嫣看着他,担心道:“我去找大夫……” 看着完颜嫣跑出去,唐宁才松了口气,幸好他急中生智,要不然今天就丢人丢到大草原上了。 完颜嫣跑出大帐,脚步缓缓顿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一丝羞红。 唐宁在帐中等了一会,陈舟便领着一人走进来,说道:“大人,听说您身体不舒服,我带太医过来了……” “我的身体好得很。”唐宁瞪了他一眼,说道:“剩下的汤也别浪费,你自己全喝了……” 陈舟面有难色,说道:“大人,这汤威力太大,属下平日在家才喝,在草原喝了,身体受不了的……” 他都知道这东西家里有夫人在的时候才能喝,怎么就不知道考虑考虑唐宁的感受?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军令!” …… 完颜嫣要带唐宁见的人是她和阿伊那的师父,唐宁作为一个汉人,想要参加这次比试,还需要他的帮助。 一路走来,经过完颜嫣解释,唐宁才知道,阿伊那其实也是汉人,她只不过是小时候被她们的师父捡到,带来了草原,后来就以草原人的身份生活了。 这也是为什么她去陈国参加武举,却没有人看出来的原因。 草原女子的样貌和汉人女子还是有区别的,但本就是汉人的阿伊那,却不存在这个破绽。 完颜嫣和阿伊那的师父,曾经是肃慎第一勇士,在部族中的地位极高,只不过他多年以前就潜心练武,不问部族中事,但即便如此,他在肃慎各部中,还有有很大的话语权,哪怕是完颜可汗,也会给他几分面子。 一行人策马走了十余里,完颜嫣指着前方一处孤零零的帐篷,说道:“就在前面了。” 唐宁翻身下马,缓步走过去。 走了几步之后,他的脚步就顿住,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地。 只见他脚下的草地上,并不是像其他地方一样平整,而是布满了各种深浅不一的划痕,帐篷一侧的山崖之上,更是有着许多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沟壑,像是用刀剑劈砍出来的一样。 老郑站在山崖之下,驻足凝视,神色微凛。 一道人影掀开帐篷的帘子,从里面走出来。 完颜嫣看着那中年女子,飞快的跑过去,高兴道:“师父……” 唐宁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完颜嫣的师父居然是一名女子,草原第一勇士,居然也是女子…… 那中年女子看了看完颜嫣,下一刻,目光就望向的山崖之下的老郑,同时身影便在原地消失。 锵! 弯刀和杀猪刀碰撞出火花,老郑和那中年女子各退出两步。 那女子手持两柄弯刀,再次劈砍过去,老郑横刀格挡,火花四溅,金铁交鸣的声音刺的人耳膜生疼,两人却浑然不觉,老郑挡下两刀之后,俨然已经变守为攻,直直的一刀劈了过去。 两人只是普通的劈砍,没有什么花俏艳丽的动作,也没有纷繁复杂的招式,你一刀我一刀,如果不是唐宁知道老郑的实力,一定以为他们在表演。 无论是哪中年女子还是老郑,这看似普通的一刀,即便是白锦和公孙影那种程度的高手,也是接不下来的。 唐宁从怀里掏出一把陈舟这次带过来的瓜子,分给完颜嫣一半,嗑了两颗之后,见他们还在互砍,随口问完颜嫣道:“你说他们谁能赢?” 第七百零七章 忽悠 唐宁对老郑的实力是很有信心的,虽然老乞丐平日里没少埋汰和挤兑他,但也没有否认过他的实力。顶 点 x 23 u s 按照唐宁的理解,他已经站在了这个世界上武道的巅峰,再往前一步,就是超凡入圣之流。 而老乞丐那种程度,根本不是靠自身努力就能达到的,那是上天的偏袒,亿万人中才会出一个的怪物。 除了老乞丐,唐宁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在老郑手下走过三招的,完颜嫣的师父,那位中年女人,却能和老郑互砍一刻钟。 仅凭这一点,唐宁对她曾经的草原第一勇士头衔,就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了。 锵! 不知多少声弯刀和杀猪刀的碰撞之后,老郑退后两步,那中年女人同样退后两步,身形却是没有如同老郑一般站稳,晃了晃之后,又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老郑将杀猪刀别在腰后,拱手道:“承让。” 那中年女子收起弯刀,同样抬了抬手,说道:“阁下的刀法已经天下无敌了。” 老郑笑了笑,说道:“哪有什么天下无敌,世界很大,我也不过是井底之蛙……” 两个人刚一见面就打架,唐宁还以为能顺便挖出老郑的前尘往事,想不到这只是高手之间的相互吸引而已。 这些武功已经登峰造极的高手,身上会自然的产生一种势,这种势普通人感受不到,但在同等级的高手看来,无疑就是漆黑夜空中的启明星,一眼就能将之从人海中找出来。 从刚才的比试中显然可以看出,还是老郑技高一筹,但高的也很有限,这女子算是唐宁见过的,除了老乞丐和老郑之外的,最厉害的高手了。 从她能和老郑对砍这么久来看,白锦和公孙影加起来都不够她砍几刀的。 中年女人的视线从老郑的身上收回来,看着完颜嫣,问道:“这次找我什么事?” 完颜嫣不好意思的说道:“嫣儿有件事情,想请师父帮忙。” 中年女子从怀里取出一块布,细心的擦拭着弯刀,说道:“什么事,说吧。” 完颜嫣指着唐宁,说道:“我想让师父收他为徒。” 中年女子头也没抬,说道:“自你之后,我就不收弟子了,更何况是男人。” 阿伊那走上前,劝道:“师父这次一定要帮帮公主,要不然大王子和三王子就会逼她嫁人了。” 中年女子面无表情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的年纪,也是时候嫁人了。” 阿伊那想了想,说道:“可若是她嫁了人,乌延部就要落入大王子和三王子的手中,到时候,大家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阿伊那似乎是说到了中年女子的心上,他皱了皱眉,随后又望了唐宁一眼,说道:“就算他能参加比试,也不是布泰的对手。” 唐宁拱手道:“这一点前辈尽可放心,我有信心参加比试,自然就有信心赢。” “那是你的事情。”中年女子看了他一眼,转身走进了帐中。 完颜嫣和阿伊那对视一眼,快步跟了进去。 这中年女人显然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而且武功到了他们这种地步,性子都十分执拗,一般人很难改变他们的想法。 若是唐宁不能通过比试的方式来把完颜嫣赢过来,陈国要解决草原的麻烦,付出的代价,就是百倍千倍了。 老郑看着手中的杀猪刀,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 唐宁见那把刀的刀刃上已经布满了缺口,说道:“回去给你换一把新的。” 老郑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磨一磨还能用。” 唐宁看了一眼帐篷里面,目光望向他,问道:“那女人比起你如何?” “半斤八两。”老郑蹲在地上,掏出磨刀石,沾了些水开始磨刀,颇有些惊叹的说道:“想不到在这种地方居然能遇到此等高手,老叫花子说的果然不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以前是坐井观天了……” 想起老乞丐说的话,唐宁好奇问道:“老叫花子还说你再练一百年才能赶上他,是不是真的?” 老郑问道:“老叫花子还说什么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他说你的刀道已经小成,等到什么你练到无刀胜有刀,万物皆可为刀,你自己就是刀的时候,他就不是你的对手了。” “无刀胜有刀,万物皆可为刀,自己就是刀……,何解?”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唐宁回过头,看着那陷入沉思的中年女子,愣了一下之后,才继续说道:“刀道练至高深境界,便可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刀,至于那无刀胜有刀,已是刀道的至高境界……” 中年女子看着他,问道:“你也懂刀?” “我不懂,这是一位前辈说的。”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位前辈弱冠之前,使一把凌厉刚猛的青钢剑,无坚不摧,大败天下英雄,而后又使一把百斤重剑,横行天下,再无敌手,四十岁时,他已不滞於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自此精修,达到无剑胜有剑之境。” 他看着中年女子,说道:“这位前辈是练剑的,但我觉得,刀剑都是兵器,想来也有异曲同工之处,若是说错了,还请前辈多多担待。” 中年女子陷入沉思时,唐宁继续说道:“这位前辈练剑,先是追求纷繁的技巧剑招,之后使用一把无锋重剑,一力破万法,剑道大成之后,已经人剑合一,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他说只有放下手中的剑,才能拿起心中的剑……” 中年女子沉思许久,目中茫然更深,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激动之色,似乎是有所感悟。 就连老郑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思考的表情。 许久,中年女子回过神,重新看向唐宁,说道:“你的事情我答应了。” “太好了!”完颜嫣高兴道:“谢谢师父!”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前辈。” 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容易的就解决了,他本来只是和老郑随便聊两句,正好想起来老乞丐那时说的几句话而已。 至于后面的那些,纯粹是他在瞎忽悠,从小就看金庸武侠的人,谁还不会扯几句这个了? 早知道忽悠几句她就答应了,他还可以再多背几段九阴真经和黯然**掌…… “只有放下手中的剑,才能拿起心中的剑,这位前辈的境界,我等毕生难及……”中年女子喃喃了一句,看着他,问道:“敢问这位剑道前辈名讳?” 唐宁看向她,认真说道:“他叫独孤求败,当然,你也可以叫他剑魔。” 第七百零八章 倚天记 完颜部一统肃慎部族,完颜嫣是完颜部公主,本应是该被捧在云端的,风光无限,但唐宁看到的却不是这样。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她的两位哥哥都想杀她而后快,她的两位师父,对她也并不是怎么好。 她跟在公孙影身边那么久,公孙影连蛊术的皮毛都没有教过她,因此她才会缠着唐宁教她让她腿软的方法。 而这位刀法和老郑不相上下的中年女子,对她被逼婚一事不管不顾,似乎也没有那么的关心她,若不是唐宁急中生智,这件事情到现在还没有解决。 举世皆亲,却又举目无亲。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几人骑着马往回走的时候,完颜嫣看着他,哼哼的两声,说道:“别以为我没看过“神雕侠侣”和“笑傲江湖”,根本就没有独孤求败这个人,这都是你编出来的故事!”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是唐凝凝。” “还想骗我?”完颜嫣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唐凝凝的书我都看过,我也问过卖书的人了,他们说你就是唐凝凝!” 在陈国,唐宁的小号早就被人扒了出来,想不到连完颜嫣也知道,既然被她拆穿了,唐宁也懒得解释,说道:“事急从权,我要不编故事,你就等着嫁给大王子和三王子的手下吧……” “人家也没有怪你……”完颜嫣驱马上前,问道:““倚天记”也是你写的吗?” 唐宁纠正道:“是唐凝凝。” 完颜嫣期待的问道:“那他最后和谁在一起了?” 唐宁瞥了她一眼,问道:“你不是知道吗?” 说起这件事情,完颜嫣就有些咬牙切齿,说道:“那个奸商,我要全部的书,可是“倚天记”他只给我了上册,没有下册!” 她重新看向唐宁,问道:“张无忌后来到底和谁在一起了,小昭,芷若,蛛儿,还是赵敏?” 唐宁道:“赵敏。” “那个草原郡主吗?”完颜嫣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不是芷若和小昭?” 这个问题她应该去问金老爷子而不是问唐宁,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人家就喜欢草原郡主,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完颜嫣心里美滋滋的,嘴角不由的弯了起来,看着唐宁,问道:“那如果是你,你会选谁?” “幼稚。”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孩子才做选择……” …… 完颜嫣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高兴了起来,骑着马在草原上跑来跑去,嘴里唱着唐宁听不懂的歌。 其实唐宁挺羡慕她这样的心境,没有什么心机,喜怒都摆在脸上,前一秒还在哭下一秒就能笑,这其实是人的天性,但随着成长,这些天性也会慢慢消失。 老郑从开始就陷入了沉默,某一刻,忽然转头看向唐宁,问道:“草木竹石均可为刀,无刀胜有刀,手中无刀,心中有刀……,这些话是老叫花子教你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怎么,你也有所悟?” 老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她若是不用刀,我三招就能剁了她。” 老郑打不过老乞丐不是没有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活得不够久,他的眼界和见识,以及对于武学的认知也不如老乞丐,老乞丐年轻时候打遍天下,集百家之所长,见识没理由不如一个杀猪的。 不过,是老乞丐对也好,老郑对也罢,这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完颜嫣的师父信了,他们现在就是代表乌延部前去报名的。 唐宁不止一次的想过,为什么他总是做这种破坏别人婚姻的事情。 钟意,赵蔓,李天澜,完颜嫣……,他来这个世界四年,平均每年破坏一次别人的婚事,按照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的说法,他已经拆了好多座庙了。 这次为完颜嫣挑选一个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成婚,具体事宜是由大王子负责的,报名和举行比试的地点,就在完颜部主部。 报名以部族为单位,为表公平,每个部族只能挑选出一名勇士参赛,但同时,他们可以再选出两人协助,这两人可男可女,唐宁代表的是乌延部,协助他的是阿依那以及另一名叫做阿月的女子。 陈楚习惯称呼草原为蛮子,但其实草原上也有一些先进的思想,是值得陈楚学习的。 在草原上,一切以实力说话,重男轻女的思想没有那么明显,很多部族的首领就是女人,他们曾经的第一武士,也是女子。 完颜部主部。 某处帐中,一名负责记录的汉子看了唐宁一眼,望向阿依那,说道:“你们乌延部是没有人了吗,居然让一个汉人来比试?” 阿依那看了他一眼,问道:“我也是汉人,你有什么问题吗?” 那汉子自然不敢说有问题,阿依那虽然是汉人,但是从小就在草原长大,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她还是那位大人物的弟子,连大王子都不想招惹的人,他自然也不敢。 “阿依那自然没有什么问题。”那人看了她一眼,缩回脖子,说道:“但他不行,他是汉人,汉人不能参加比试。” 阿依那道:“他以前是汉人,现在已经是我乌延部的人了。” 那汉子摇了摇头,说道:“那也不行。” 阿依那想了想,说道:“我师父已经收了他为弟子,他是我的师弟,师父让他代表乌延部来参加比试,你要是觉得有问题,要不我让师父来和你解释?” 那汉子听了这句话,身体颤了颤,说道:“这,这我得去请示大王子……” 大王子帐中,他听了那汉子的话,皱起眉头,说道:“这件事情,她来凑什么热闹?” 布泰看着他,说道:“大王子放心,有我和翰勒在,哪怕是她们乌延部的第一勇士阿依那也别想捣乱,更何况是一个汉人,为了这件小事,不知道去招惹那个人……” 大王子想了想,斟酌一番,点头道:“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片刻后,那汉子看着阿依那,说道:“好了,五日后比试开始,你们提前一天过来就行。” 阿依那领了一个牌子,和唐宁对视一眼,走出大帐。 回乌延部的途中,唐宁看着阿依那,问道:“这次比试都比什么?” 阿依那道:“一共比试三场,一是骑术,二是射术,第三场是比武,前两场我和阿月可以帮你,第三场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草原人的比试自然极具草原风格,骑射是他们从小就练的,此外他们还崇尚武力,选婿也是从这三方面综合考核,哪像陈国,随便捡个绣球就能捡到漂亮老婆,简直是草率到了极点…… 这次比试,除了个人实力外,还考虑到了部族的实力,前两场都是以部族为单位,这样一来,那些人数稀少,实力欠缺的部族根本坚持不到最后,这也是完颜部的目的,那些小部族,是没有资格娶完颜部的公主的。 唐宁有些庆幸,幸亏前两场是以三人为一组,他的骑术和射术,从那些部族随便拉出来一个人就能将他秒成渣,有阿依那和阿月在,三人的平均水平还是可以拉到及格线以上的。 唐宁回到乌延部,准备休息休息,刚刚躺在床上,完颜嫣便闯进来,将他从床上拉起来。 唐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不满道:“干什么?” “只有五天时间了,你还睡!”完颜嫣将他拽起来,蹙眉道:“这五天里,你不许偷懒,给我好好骑,好好射!” 第七百零九章 唐宁并没有偷懒,骑射又不是背书,骑马久了屁股疼,拉弓射箭也是体力活,还有五天就要比试了,他要是天天高负荷的骑马练箭,到时候胳膊能不能抬起来还不一定,拿什么去和别人比试? “那也不能不训练……”完颜嫣想了想,说道:“那就少练些,每天练两个时辰吧……”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唐宁每天骑一个时辰的马,练一个时辰的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营帐,舒服的泡一个热水澡之后,躺在床上,便动也不想动了。x23us.com 完颜嫣从外面走进来,坐在床边,问道:“累吗?” 唐宁趴在床上,拖长了尾音道:“累……” “我给你揉揉……”完颜嫣说着,一双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唐宁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她按摩的实在太舒服,劳累一天之后,能享受这样的按摩,浑身的毛孔都要舒张开来。 他闭上眼睛,小声道:“谢,谢谢……” 算上赵蔓在内,他已经享受过两位公主的按摩了,澜澜也是公主,未来会不会有一天,赵蔓,李天澜,再加上小蛮妞一起为他按摩……,唐宁心不在焉的想着,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完颜嫣帮他按着肩膀,不一会儿,又缓慢的锤起背来,神情专注而认真。 唐宁这一觉睡得很舒服,睁开眼的时候,还保持着趴着的姿势,他翻了个身,发现完颜嫣趴在床边,竟然也睡着了。 他看着完颜嫣,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 睡着之前,他隐隐约约的记着,完颜嫣坐在床边,对他又是捏肩又是捶背的。 这不像她的风格,以往的她哪会这么温柔,只会拖他起来大战三百回合。 完颜嫣趴在床边,侧着身子,睫毛微微的颤动,近距离的注视下,唐宁发现小蛮妞居然还挺耐看的。 初见她时,她身上那种野性美已经变的内敛,似乎也没有那么蛮了。 到底是成为了大汗,以前那个唐宁单手就能虐的小蛮妞,现在拼尽全力也占不到她半点便宜。 唐宁从床上坐起来,似乎是动作幅度过大,影响到了她,完颜嫣忽的惊醒,看着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手臂还疼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小蛮妞忽然的温柔体贴让唐宁有些不太适应,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 完颜嫣摇了摇头,迷茫道:“没有啊……”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无缘无故的,小蛮妞怎么可能对他这么好,丫鬟一样的服侍他…… 唐宁看着她,脸上忽然露出恍然之色,说道:“我知道了……” 完颜嫣看着他,疑惑道:“你知道什么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欠我的那几百两银子,是不是不打算还了?” “……” 完颜嫣被唐宁说的无话可说,可见她果然打的是那些银子的主意。 她的部族这么穷,是别指望她能拿出来几百两银子了,不过钱债肉偿倒也不可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她还不了钱,就付出一定量的体力劳动,别人的按摩几文钱一次,她是公主,唐宁给她算十两银子,即便是这样算下来,她还欠他几十次按摩。 如果再算上唐宁给她的粮食,再加上出谋划策的费用,以身犯险参加比试的费用,她得给他端茶倒水捶背捏肩一辈子才还得清。 当然,唐宁不是小气的人,这些就算是送给她的免费服务了…… 完颜嫣似乎也同意了这种偿还方式,力道适中的帮他按摩着因为拉弓而显得有些酸涩的手臂。 唐宁享受着她的按摩,耳边忽然传来了刀柄碰撞的声音。 他和完颜嫣对视一眼,立刻向帐外跑去。 距离唐宁营帐不远的一处草地上,老郑和那中年女子又一次的进入了对砍模式,唐宁再次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瓜子,分给完颜嫣一半,两个人蹲在草上旁边看了起来。 他们的打法,还是那么的简单粗暴,这一次那中年女子在老郑的手下坚持的时间明显长了一点,因为唐宁和完颜嫣的瓜子都吃完了,他们还没有分出胜负。 最终还是老郑技高一筹,因为在某次对砍中,中年女子手中的弯刀被劈断了。 老郑有些可惜的看了一眼布满豁口的杀猪刀,对那中年女子拱手道:“不好意思,又承让了……” 完颜嫣跑过来,诧异道:“师父,你怎么过来了?” 中年女子看着她,说道:“给我安排一处大帐,这些日子我暂时住在这里。” 完颜嫣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看老郑和那中年女子打架,也就是看个热闹,他们两个砍来砍去的,没有一点艺术性可言。 他还是喜欢看唐夭夭和小小切磋,那招式那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舞蹈呢。 他刚刚回到帐中,老郑的身影就闪了进来,看着他,问道:“除了无刀胜有刀,手中无刀,心中有刀,老叫花子还说什么了?” 人类的本质之一果然是真香,连老郑都不能免俗。 完颜嫣的师父在短短两天的时间内,就能在他手下多走一刻钟,这足以说明老乞丐说的话是对的,对方从中悟出了什么,一根筋的老郑显然没有体会到那句话之中的玄妙。 唐宁想了想,说道:“他还说,自宫之后无欲无求,练功会更快一点……” …… 黑蛮发生了内斗,陈楚暂时休兵,肃慎人得以有短暂的喘息。 在这段时间之内,肃慎各部族内部,也不是风平浪静,三方势力争相角逐,此消彼长,到现在,四公主已经彻底的盖过了大王子和三王子,成为可汗之下的第一大汗。 许多人都认为,若是没有什么意外,怕是卧病已久的可汗,很快就会将可汗之位传给她。 只不过,在这种紧要关头,却又出了比试招婿一事,使得局势变的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完颜部,主部,一处占地极广的营帐。 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大口的撕咬了一口羊腿,又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口美酒,抹了抹嘴角,问道:“四公主的事情,筹办的怎么样了?” 一人走上前,说道:“回可汗,大王子和三王子对此事很热衷,已经筹办的差不多了。” 他说完又抬起头,看着中年男子,犹豫道:“可汗真的要看着他们这么斗下去?” 完颜可汗看上去精神焕发,并没有外界传言的卧病在床的样子,他抓起羊肉,再次撕咬了一口,说道:“你不懂,狼崽子只有互相厮杀搏斗,才能成为最优秀的猎手……” 第七百一十章 比试之期 还有一天就是比试的日子,今天唐宁没有骑马也没有射箭,完颜嫣良心发现,终于放他了一天假,没有榨干他全部的体力。顶 点 x 23 u s “我有一只小野马我从来也不骑……左边……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抽她的屁屁……右边用点力……” 唐宁闭着眼睛,舒服的躺在床上,嘴里哼着歌,享受着完颜嫣的专属按摩。 完颜嫣欠他的银子短时间是还不起了,于是决定用肉偿的方式抵债。 不过这也是为了她自己,只有唐宁的身体状态调整到巅峰,在比试上发挥全力,才能保证她不被什么布泰翰勒之流的抢去…… 有史以来,将草原公主当丫鬟使的,除了他之外,应该也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想到某件事情,唐宁睁开眼睛,说道:“如果我赢了,不用真的娶你吧?” 完颜嫣瞥了他一眼,说道:“就算是假的,也要在可汗面前演一场戏。” 唐宁放下了心,说道:“只是演戏,那就好……,哎,你轻点。” 完颜嫣咬着牙,问道:“怎么,让你娶我很为难吗?” 唐宁趴在床上,看不清她的表情,说道:“当然,家里的母老虎很凶的,这件事情可千万不要传出去,哎,你轻点,疼……” 完颜嫣骑在他的背上,说道:“疼就对了,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痛则不通,不通就是有病,痛是因为你有病……” “我不捶了,你下来!” “啊,轻点,轻点,嘶……” …… 唐宁只是想让她捶捶背,却险些被她锤碎了骨头,服务体验太差,要从她的欠款中再加银子。 完颜嫣回自己的大帐了,老郑和那中年女子在聊天,还时不时的用手比划比划,阿伊那和阿月在准备明天的比试,大家好像都很忙,刚才差点被完颜嫣锤死,唐宁回到自己的营帐,准备补个觉,用睡眠来麻痹那被她摧残过的**。 此时,完颜嫣的营帐中,她握着皮鞭,坐在椅子上,冷着脸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陈舟被两名汉子押着带上来,看了完颜嫣一眼,颤声道:“公主,我们的恩怨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完颜嫣看着他,脸上忽然展露出笑容,说道:“别怕,我这次来,不是找你算账的……” …… 唐宁一觉醒来,还是觉得背痛不已。 小野马果然是小野马,马蹄子落在人身上不是闹着玩的。 陈舟进来给他送饭,唐宁将袍子撩起来,说道:“你帮我看看,我的背……” 陈舟手一哆嗦,立刻道:“属下没有背叛大人!” “帮我看看我的背上有没有淤青……”唐宁看着他,语气顿了顿,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背叛?” “没有背叛。”陈舟摇了摇头,说道:“属下说的是杯盘,这里的碗碟杯盘都太过简陋,和破瓦罐没有什么区别,属下下次让人带些精品瓷器来……”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了,出门在外,哪有什么多的讲究,破瓦罐就破瓦罐,能用就行……” 陈舟一边帮他盛汤,一边感叹的说道:“四公主在这里真不容易,如果不是有大人在,她怕是守不住手下的部族。” “就凭她的脑子,肯定守不住。”唐宁给了完颜嫣一个中肯的评价,说道:“大王子和三王子精的和什么一样,不说别的,就说这次的比武招亲,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她卖了……” 陈舟挑了挑眉,试探问道:“那大人是觉得,四公主很笨了?” “这倒不至于。”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她只是天真而已。” 陈舟问道:“大人对四公主的印象怎么样?” 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舟收回视线,说道:“随便问问……” “对她的印象……”唐宁想了想,随口道:“可爱吧。” 完颜嫣和赵蔓是很像的,无论是身份还是性格,不同点在于赵蔓肩上没有她担着的这么重的责任,当然也没有她路子这么野。 他们两个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天真可爱,头脑简单,想法单一,说是蠢萌蠢萌的也不为过。 这样的女孩子,也只有可爱一词可以形容。 唐宁看向陈舟,问道:“你今天怎么问题这么多?” “属下多嘴了……”陈舟立刻低下头,说道:“大人喝汤……” 唐宁端起碗,刚刚拿起勺子,又将之放下,问道:“这次不是虎鞭汤吧?” “这次不是。”陈舟道:“这次是牛宝汤。” 唐宁放下心,重新拿起勺子,随口问道:“牛宝是什么?” 陈舟道:“就是牛那个……” 唐宁诧异道:“哪个?” “牛睾……” 上次喝了他的大补汤,那种走路都要弯腰的感觉唐宁还记忆犹新,唐宁看着他,缓缓的放下勺子,站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些日子辛苦了,奖励你喝光这些汤……” “大人……” “别问,再问让你喝一锅!” …… 陈舟看着唐宁走出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叹口气。 完颜嫣再次见到陈舟的时候,他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目光无神,似乎眼中所见一切都是索然无味的样子。 完颜嫣站起身,看着他,期待的问道:“怎么样,他说什么了?” 陈舟看着她,说道:“我家大人说,公主很可爱。” “可爱?”完颜嫣眉眼间充满了笑意,问道:“那就是他喜欢我了。” 陈舟摇了摇头,说道:“公主错了。” 完颜嫣看着他,皱眉道:“我怎么错了?” 陈舟看着她,说道:“男人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说她可爱的,京师一直都流传有一句话,不知道公主听过没有?” 完颜嫣道:“什么话?” 陈舟道:“可爱在妩媚面前,一文不值……” …… 完颜部主部。 今日已经是比试之期,肃慎人中,十五部中最优秀的年轻人齐聚这里,唐宁等人也及时的赶到。 阿伊那看着他,说道:“一会儿要进行的第一场比试,你就正常发挥,一切有我和阿月。” 第一场比试唐宁并不用担心,阿伊那和阿月的骑术,可以碾压这里的大多数人,三个人中,只要有两个人胜了,他就能躺赢。 唐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完颜嫣从旁走过来,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早上唐宁就发现她似乎有话要说,却一直没有开口,唐宁也就懒得问了。 完颜嫣看了他好几次,终于忍不住,走过来,抬头问道:“什么是妩媚?” 说到妩媚,唐宁就想起了苏媚。 不见苏媚的第一百零九天,想她…… 第七百一十一章 都是猪吗? “妩媚?”唐宁看了完颜嫣一眼,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完颜嫣白了他一眼,说道:“问问不行啊……” 唐宁想了想,说道:“妩媚就是形容女子极度的美丽和漂亮,能对男子产生极大的吸引力。x23us.com” 完颜嫣的汉话说的不错,但有些词,她一时还是不能理解。 完颜嫣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赵蔓妩媚吗?” 赵蔓是完颜嫣的羡慕对象,因为她有穿不完的漂亮衣服,戴不完的漂亮首饰,在她眼里,极度的美丽和漂亮,能对男人产生极大吸引力这种话,就是用来形容她的。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算。” 赵嘤嘤是清纯可爱的类型,和妩媚这两个字一点儿边都不沾。 “不算啊……”完颜嫣想了想,又问道:“那阿伊那妩媚吗?” 阿伊那再强壮点,就是金刚芭比了,下辈子都和妩媚没关系,唐宁继续摇头。 “阿月呢?” “不算。” …… 完颜嫣认真的思索了一番,问道:“那……,我呢?” “你?”唐宁看着她稚气未脱的脸,忍不住笑出声来,挥了挥手,说道:“开什么玩笑,别闹……” 唐宁认识的所有人里面,能配得上妩媚二字的,也只有苏媚一人,她的身上总是会散发出一种无形的磁力,吸引住人的心思和视线。 至于完颜嫣,她只要可爱就够了,她这个年纪,还接触不到妩媚这个层次。 完颜嫣怒视了他一眼,一声不吭的咬牙走了。 阿伊那走到唐宁身边,指着远处,说道:“那边的两人,左边的是布泰,右边的是翰勒,也是我们这次的主要对手……” 唐宁目光望过去,看到了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在说笑着。 虽然距离很远,但这两人给他的感觉依旧很强,真刀真枪的打,唐宁九成以上不是他们的对手。 唐宁收回视线,问道:“一会儿怎么比?” 阿伊那道:“先比骑术,十五个部族,抽签决定对手,有一部会轮空,其余十四部,分为七组,每组三人,两两比试,三局两胜或三胜者进入下一场箭术的比试。” 唐宁问道:“输了的部族呢?” 阿伊那道:“淘汰。” 唐宁愣了一下,说道:“你们这也太不科学了……” 阿伊那疑惑道:“科学?” 唐宁解释道:“就是不公平,万一强强相遇,岂不是有一个必须被淘汰?” 阿伊那摇头道:“这是大王子定下的规矩,输了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我们必须要赢。” 大王子显然文化程度不高,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用这种一轮游的淘汰赛制,就算是他不懂,难道不会学习陈国十六卫大比的赛制吗? 阿伊那看着他,说道:“只要不遇到布泰和翰勒,我和阿月会赢的,你到时候可以不跑。” 唐宁跑不跑的结果是一样的,骑术比试不是骑着马跑就行,途中还要越过很多障碍,走的路也不是直线,对骑士的水平要求很高,骑术差的半途落马都有可能。 以他这种半吊子骑术,和草原上这些马背上长大的家伙相比,在马的水平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他谁也跑不过…… 他看着阿伊那,点了点头,说道:“听你的……” 不一会儿,便有人通知抽签,阿伊那走上前,抽了一支,然后走过来,说道:“布泰轮空了,还好……” 布泰第一轮轮空,说明他们不会遇到布泰,阿月松了口气,问道:“我们抽到的是几号?” 阿伊那道:“三号。” 阿月又问道:“另一个三号是谁?” 阿伊那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这么巧,阿伊那你们抽中的也是三号?”一道人影从旁走过来,晃了晃手中的签子,说道:“我们也是三号……” 阿月面色一变,说道:“翰勒!” 翰勒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说道:“阿伊那的骑术,我可是早就想领教了……” 他说完,便大笑两声,大步的走了回去。 阿伊那脸色沉下来,说道:“他们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大王子安排好的!” 唐宁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赢不了吗?” 阿伊那看向翰勒那边,沉声说道:“他们骑的也都是良驹,翰勒骑术精湛,我很难赢他,他身边那个人是伊什,阿月怕是也不如他,以你的骑术,更赢不了达及,三战全输,我们第一场就会被淘汰……” 完颜嫣急匆匆的走过来,担忧道:“第一场你们和翰勒比试吗?” 阿伊那沉重的点了点头。 完颜嫣脸色发白,喃喃道:“你比不过翰勒,阿月不是伊什的对手,那我们岂不是输定了,这可怎么办……” “等等等等……”唐宁伸出手,示意她先住口。 他看向阿伊那,问道:“你的骑术不如翰勒?” 阿伊那点了点头。 唐宁又问道:“比那什么伊什呢?” 阿伊那道:“赢他轻而易举。” 唐宁又看向阿月,问道:“你比不过伊什?” 阿月点头。 唐宁继续问道:“和达及比呢?” 阿月向那个方向望了一眼,说道:“赢他不费吹灰之力。” “说这个有什么用,你又不是翰勒的对手……”完颜嫣瞥了他一眼,看向阿伊那和阿月,咬牙道:“你们一定要赢啊……” 阿伊那点了点头,郑重道:“我会尽力的。” 阿月面色肃然,说道:“公主放心,我也一定会尽量赢了伊什的!” 唐宁揉了揉眉心,看了看完颜嫣,又看了看阿伊那和达及,忍不住道:“你们都是猪吗?” “你说什么!”完颜嫣气的拧住他的耳朵,怒道:“你再说一遍!” 唐宁打掉她的手,对三人挥了挥手,说道:“附耳过来。” 三人对视一眼,面露疑惑之色,缓缓的凑过去,唐宁在她们耳边说了几句,三女的表情便从疑惑变的逐渐呆滞。 阿月看着唐宁,呆呆道:“这,这样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唐宁瞥了她一眼,问道:“大王子有规定阿伊那必须对翰勒,你必须对伊什吗?” 阿月道:“没,没有……” “那不就行了?”唐宁目光扫视她们一眼,说道:“麻烦遇事动动脑子好不好,说你们是猪还不愿意……” 所以说,多读书是没坏处的,但凡她们三个有谁看过《史记》,就不会出现刚才的窘境,更不会认为她们输定了。 当然,指望连汉话都说不太利索的她们,去读《史记》,也是唐宁有些强人所难了。 完颜嫣低下头,红着脸,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抬起头时,看向唐宁的目光,已经开始闪烁小星星了。 第七百一十二章 首胜 完颜部主部之外的一处草场。m.x23us.com 今日是十五部勇士争夺四公主的比试之日,这片草场被分开为两个赛道,草场并不平坦,沿途之上,还有无数障碍,有的需要马匹跃起才能通过,有的则要骑士贴近马腹,才能保证不被阻拦下马。 草原上的骑术比试,向来比的都不是谁跑的更快,这样的赛道,马匹的优劣,对于结果的影响并不大,更考验的是骑士精湛的骑术。 唐宁站在场边,观看了两场比赛,越发的觉得,陈国和草原之间,能不发生战争就不发生战争,这些人就是为骑马而生的,草原就是他们的主场,陈国的将士和他们在草原上打,本身就处于极大的劣势。 这种比试对于他来说,能顺利的通过就是超常发挥了,更别提和别人比速度。 好在他对自己的定位就是那匹下驷,这没什么,人各有所长,他骑术不精,但身上还有其他的长处。 比如……脑子。 汉人经常称草原人为蛮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没有文化,翰林院的兵法书能装满一屋子,但凡陈国将领,都要学习。 兵者,诡道也,上乘的兵法讲究以弱胜强,以少胜多,完颜嫣和阿伊那就只知道硬碰硬,从来都不想着动脑子。 同样的人数,陈国将士硬拼是拼不过他们的,但要玩兵法,玩战术,绝对能玩的他们怀疑人生。 连“田忌赛马”这种最基础的计谋都没有听过,他们凭什么赢? 前两场很快就决出了胜负,两个部族顺利晋级,两个部族淘汰,接下来的一场,便轮到唐宁和阿伊那他们上了。 翰勒作为族中第一勇士,自然要有第一勇士的尊严,第一勇士,当然要第一个出场,第一个比试,这样才能显出他第一勇士的身份。 他策马走进场地,目光望向场外的阿伊那,目中挑衅的意味十足。 阿伊那对他微微一笑,将手中牵着的马交给唐宁,在翰勒诧异的眼神中,唐宁牵着马走上前,来到了另一处赛道上。 “咦,怎么不是阿伊那?” “那个汉人居然也想赢翰勒,不自量力……” “翰勒大哥,不要留情,让他在后面吃土吧!” …… 身后传来唐宁听不懂的呐喊声,从他们的表情来看,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在心中默念了一个“反弹”,就对此充耳不闻了。 翰勒看着唐宁,皱起眉,用生硬的汉话问道:“怎么是,你,阿伊那呢?”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对付你,我就够了。” 翰勒面露疑惑之色,显然听不懂唐宁说的话。 翰勒不像完颜嫣那么幸运,他显然没有一个优秀的汉语老师,唐宁也就懒得搭理他,见唐宁无视了他,翰勒脸上浮现出一丝怒容,看了唐宁一眼,说道:“马上我就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骑术。” 他平复下来心情之后,目光便望向前方,等着比试开始。 众人的视线也都聚集在唐宁和翰勒的身上,随着一声锣响,翰勒整个人便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快的冲了出去。 只见他牵着马缰,左冲右突,一会儿高高跃起,跳过障碍,一会儿又翻身贴紧马腹部,险而又险的穿过阻拦物,动作之利落,技艺之纯熟,引来了周围围观之人一阵阵的叫好。 反观唐宁,他正慢悠悠的牵着马,“走”在赛道上,缓缓的越过障碍,还左顾右盼的看看,不像是在比试,倒像是在游逛。 他身下的那匹马,也丝毫感受不到紧张的气氛,走到一半,居然还低下头来吃了几口草,然后就停在原地了…… “哈哈哈,这汉人,会不会骑马!” “翰勒大哥已经快要到终点了,我们赢定了!” “笑死人了,这样的人还来参加比试,早点回去吃奶吧!” …… 两相对比之下,差距十分明显,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某一刻,有人脸上的笑容凝住,忽然问道:“翰勒赢了,伊什和达及怎么办?” “伊什能赢阿伊那吗?” “达及是阿月的对手吗?” “赢一场输两场,我们不还是输?” …… 某人的四连问,直击众人内心,他们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然后消失。 “完了,伊什怎么可能是阿伊那的对手,除了翰勒大哥,没有人能比得过她啊!” “每年的赛马,达及什么时候赢过阿月?” “就算是翰勒大哥赢了,后面两场输了,我们还是输了!” “狡猾的汉人,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是故意输掉这一场的!” “不好,翰勒大哥中计了!” …… 想清楚之后,众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过,明明是三场必胜的比赛,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三局两胜或者全胜者才算赢,不管他们第一场赢的多漂亮,后面两局输了,也算是输了…… 赛道之上,唐宁扯了扯缰绳,示意身下的懒马差不多得了,怎么说现在也是在比赛,虽然他本来就没想着赢,但比赛的时候只顾着吃草也太过分了。 那匹马像是吃饱了,重新抬起头,缓缓的向前面走去。 这时,他身侧的另一条跑道上,再次传来了马蹄声。 翰勒已经跑到了终点,又折返回来,看着唐宁,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笑容。 他瞥了唐宁一眼之后,就继续向着起点的方向走去。 这是正式的比赛,胜者跑到终点再折返回来,无疑是对对手最大的折辱,但翰勒要的就是这种折辱。 只不过,当他驱马回到起点的时候,却发现族中的勇士似乎并不怎么为他高兴,伊什和达及二人,更是低着头,一脸的颓败。 翰勒的好心情顿时没了一半,沉着脸,问道:“你们都是怎么了,伊什,下一场就到你了,还不快去准备!” 伊什抬头看着他,抿了抿嘴唇,问道:“翰勒大哥,你比完了,谁来赢阿伊那……” “不是还有……”翰勒张了张嘴,面色忽然大变,猛地看向阿伊那的方向。 他此刻才终于意识到,她们居然用骑术最差的那个人,浪费掉了他的机会,伊什不是阿伊那的对手,达及也不如阿月,这样一来,后面两场,将再也无人能赢过她们! 阿伊那牵着马,走到赛道上,回头看着翰勒,说道:“翰勒的骑术果然精湛,阿伊那自愧不如……” 阿伊那虽然在夸赞他,但这一声夸赞,听在他的耳中,却是格外的刺耳。 三王子沉着脸走过来,看了他一眼,怒道:“蠢货!” 翰勒低下头,不敢言语,明明是绝对碾压的阵容,生生被弄成了必输之局,他们连第一轮都没有过去就被淘汰了,又哪里敢解释什么? …… 阿伊那和阿月虽然不怎么有脑子,但对自己和对手的实力评估还是很准确的。 阿伊那轻轻松松的胜了伊什,阿月赢达及的时候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这样一来,他们就以两胜一负赢下了这第一局,顺利晋级。 而种子选手翰勒,只能遗憾止步十五强。 虽然输掉的那一局是唐宁输的,但阿月和阿伊那却没有对他有任何的小瞧,能逆转乾坤,将必输之局反败为胜,仅仅是这一点,就值得她们尊敬和钦佩。 完颜嫣喜笑颜开,扯了扯唐宁的衣袖,说道:“你这个坏家伙,哪里来这么多的鬼主意?” 第七百一十三章 悦己者容 唐宁却是没有理会完颜嫣,直到阿月胜了达及,一切尘埃落定,他才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顶 点 x 23 u s 完颜嫣看着他,诧异道:“你怎么了?” 唐宁看向阿伊那,没好气道:“你刚才那么着急干什么?” 阿伊那疑惑道:“我,我怎么了?” 唐宁揉了揉眉心,说道:“你先上去了,若是他们让达及上,你要怎么办?” 阿伊那想了想,额头逐渐渗出冷汗。 若是三王子也和他们玩同样的招数,用达及来对付她,阿月要胜伊什,并没有那么容易,到头来,他们还是会输…… 完颜嫣也意识过来,看了看三王子的方向一眼,小声道:“那三哥他们为什么不让达及先上?” 唐宁道:“因为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猪啊……” 当自己的队友是猪的时候,最好保证对手也是猪,这样才能保持不败。 不管是翰勒等人被气愤冲昏了头脑,还是脑袋本来就不够用,总之他们能险胜这一局,全靠老天保佑。 翰勒沉着脸走过来,说道:“居然用这这卑劣手段,阿伊那什么时候变得和汉人一样无耻了?”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什么卑劣的手段,第二场比试,你们难道不会先让达及上吗?” 翰勒看着他,面露疑色。 唐宁知道他又没有听懂,看着阿月,说道:“阿月,解释给他听。” 阿月看着翰勒,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翰勒先是一怔,随后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怔立原地,如遭雷击。 第一场他已经胜了,第二场就算达及输给阿伊那,只要第三场伊什再赢回来就行了,他们还是赢了两场…… 可他刚才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唐宁看向阿月,说道:“告诉他,别整天骑马射箭,打打杀杀,多读读书,没坏处的……” 阿月将唐宁的话翻译给他,翰勒站在院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三王子走过来,看着他,问道:“他们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翰勒回过神,摸了摸脑袋,说道:“没,没什么……” …… 第一场比骑术,第二场比射术。 射术的规则就很简单了,只要射中二十丈外的靶子就行,靶子上面有划分好的区域,越接近靶心,计分越多。 第二场便不是三局两胜,而是三人每人十箭,最后计算总分,留下前四的部族,进入第三轮的个人赛。 阿伊那和阿月,也只能帮他到这里了。 以唐宁的箭术,二十丈外射中疤子是没问题的,但要正中靶心,就要看运气了,好在阿伊那的箭术超凡,唐宁早就见识过,京师女子武举之时,她是为数不多的箭术满分的人之一。 至于阿月,从她整天背一把弓在背后,就能猜测出来她的箭术到底如何。 她和阿伊那箭箭正中靶心,即便是唐宁拖了后腿,总分依然在排在了第三。 至于第三场比试,将在明日进行。 结果出来之后,阿伊那看向唐宁,说道:“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距离下一场比试只有一天时间,今天夜里,所有人都被安置在完颜部主部的营帐中。 唐宁坐在帐内,心中稍微有些烦躁。 他来草原也有不短的时间了,眼看着今年已经过半,明年的这个时候,就是他和李天澜约好的三年之期。 但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有得到她的消息,即便没有消息本就是一件好事,他的心里还是免不了的会担心。 而完颜嫣这里的事情,也不太顺利。 大王子和三王子各施手段,想要动摇她在族中的地位,若是唐宁离开,她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在她成为这里唯一的掌权人之前,唐宁还不能走。 可她的崛起,已经非常迅速了,接下来怕是会有一个漫长的稳固期,她等得起,唐宁等不起。 出来这么久,他早就心急如焚。 长夜漫漫,他想钟意,想苏如,想苏媚,想唐夭夭,却只能想来完颜嫣。 完颜嫣从帐外走进来,看着唐宁坐在床边发呆,小声问道:“你想家了吗?” 唐宁转头看着她,叹了口气,说道:“你要争气啊,争取早日当上可汗……” 完颜嫣低下头,说道:“可汗也不是我想当就能当的……” “算了……”唐宁知道将这件事情强加给她有些不好,挥了挥手,目光再次看向她时,才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同,诧异道:“你穿的这是……” 完颜嫣这次没有穿她的民族服饰,而是换了一身汉人衣服,从衣服的款式来看,还不是一般的女子服饰。 陈国的风气还是有些保守,女子穿衣,会将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的,完颜嫣穿的衣服却是一件唐款,唐朝风气开放,仕女衣装要比陈国裸露的多,会露出锁骨,以及锁骨之下的一片白腻。 这种服装无疑会更加吸引男子的目光,所以在陈国,正经女子是不会穿的,要么是妻子和丈夫夜晚闺房之乐的情趣,要么就是青楼楚馆那些女子拉客的手段…… 完颜嫣的身材不算高挑,但比例很好,没有汉人女子的柔媚,多了一分草原女子的狂野,更重要的是,她的身材其实很有料,完全将这件衣服撑了起来。 完颜嫣也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看着他,红着脸问道:“怎么,这件衣服好看吗?” 唐宁并没有违心,点了点头,说道:“好看。” 完颜嫣有些期待的问道:“那,妩媚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妩媚……” 完颜嫣气恼道:“那怎么才算妩媚!” 唐宁能够理解她,女孩子嘛,都曾经向往过自己长大了充满魅力的样子,这是人之常情。 完颜嫣最近可能就是觉醒了这种属性,反正闲着没事干,唐宁对她招了招手,说道:“你去取梳子来,胭脂水粉也带过来……” 完颜嫣以前是不爱美的,自从去了一趟楚国之后,胭脂水粉就不离身了。 唐宁先是帮她将一根根的小辫拆开,梳顺了之后,盘起来,梳了一个苏媚常梳的发式,又涂抹了胭脂,再看时,感觉便和刚才全然不同了。 胭脂遮盖住了她脸上的青涩,成熟的发式掩盖了最后一丝稚嫩,眼前的她看起来,终于有了些魅惑少妇的样子。 完颜嫣迫不及待的问道:“妩媚了吗?” 唐宁看着她,叮嘱道:“别笑,别笑,要端着,就算是笑,也别那么笑……” 完颜嫣忍住笑,问道:“你觉得以前的我好,还是现在的好?” “以前。” 唐宁毫不犹豫的说道。 她再妩媚也妩媚不过苏媚,人各有长处,她虽然没有苏媚妩媚,但苏媚却没有她狂野,一味的去追求别人的长处,而放弃自己的优势,其实是很傻的做法。 完颜嫣脸上的笑容凝住,片刻后,走出唐宁的营帐,羞恼道:“去把姓陈的给我抓来!” 唐宁躺在床上,想到完颜嫣刚才的样子,不由的有些好笑,女为悦己者容,小蛮妞也终于长大了,知道打扮自己了,但每个男人喜欢的类型都不同,刚才那句话,她应该去问他的心上人,而不是他…… 更何况,喜欢一个人,便会喜欢她所有的样子,清纯也好,妩媚也罢,都是她,现在的完颜嫣,显然还不懂这个道理…… 第七百一十四章 好人【第三更】 唐宁第二天早上见到陈舟的时候,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的。x23us.com 他诧异道:“怎么了,脚崴了?” 陈舟捂着被鞭子抽过的屁股,点头道:“昨天晚上不小心崴了脚。”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些。” 陈舟看着唐宁,欲言又止数次,才终于问道:“大人,可爱在妩媚面前,是不是一文不值?” 唐宁看着他,问道:“谁告诉你的?” “京师都这么传……” “他们懂个屁。”唐宁不屑道:“可爱有可爱的好,妩媚有妩媚的妙,喜欢哪种类型的是别人的自由,他们管得着吗?” 陈舟看着他,试探问道:“大人喜欢什么类型的?”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我都喜欢。” 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为什么那些人非要在可爱和妩媚之间做选择,苏媚妩媚,赵蔓可爱,完全可以同时拥有,并不矛盾…… 他没有理会陈舟,向前方的一处无人草场走去。 今天是比试的最后一场,也是最重要的一场,比试正式开始之前,他还要先热热身。 等到唐宁走远,陈舟才转头看向身后的营帐,见完颜嫣走出来,叹了口气,说道:“问清楚了,大人说,他都喜欢……” …… 肃慎数十部,以完颜部为首,完颜部之中,两位王子一位公主,又以四公主手下的部族最多。 而这次可汗为四公主选出一位最厉害的勇士成婚,又会再次改变族中格局。 她若是嫁到大王子和三王子手下的部族,那她手中的部族,自然也会被并过去,到时候,这些部族在她手中还是在大王子和三王子手中,可就不一定了。 乌延部则不同,乌延部本就在她手下,这次乌延部派出一个汉人出战,居然也挤进了最后一场比试,使得许多人讶异至极。 很多不明真相者,在比试开始之前,已经议论纷纷。 “乌延部怎么会派一个汉人来,大王子居然也同意了……” “据说那汉人已经加入了乌延部,而且拜了布玛为师,已经算是半个草原人了……” “他前面赢的那两场,也都是靠着阿伊那和阿月,否则就凭他,怎么可能走到最后?” “走到最后有什么用,他依然不是那些勇士的对手,我猜他一会儿一定会被打的很惨……” …… 在比试开始之前,布泰和翰勒就是呼声最高的取胜人选,但谁料翰勒出师未捷,输了比试之后,昨天趁着夜里就离开了这里。 他不离开,也没有脸再见三王子了。 昨日第二场赛马,若是他派出达及迎战阿伊那,就算他会输给阿伊那,但伊什赢阿月还是轻而易举,两战三胜,还是他们胜了。 若是这样,此刻站在这里的就是他们,可那汉人诡计多端,翰勒一头跳进了他挖的坑里,也怨不得别人。 不过,今日的比试,比的可都是真本事,那汉人前两关都是靠着阿伊那和阿月才勉强混过,今日靠他一人,则是没有那个运气了。 唐宁热身回来,阿伊那也抽签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根签,看着唐宁,说道:“你的对手是温都部的呼库,胜了他,才能遇到布泰。” 两场比试之后,包括唐宁在内,只剩下了四个人,唐宁抽到的,是三王子手下的一个部族,布泰对上的,也是大王子的人,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唐宁这一组的胜者,到时候应战的的,就是布泰。 完颜嫣看着唐宁,关切道:“呼库也很厉害,你小心一些。” 唐宁看着她,笑道:“我也很厉害的……” 布泰和另一人的比试没什么看的,两人都是大王子的手下,对方直接投降,布泰胜出。 虽然这引来了许多人的诟病,却也在规则之内。 阿伊那看向唐宁,说道:“该你了。” 比试的场地是一块被围起来的草场,周围围满了观看的各部族人,唐宁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场间。 呼库也是一个很魁梧的男子,或许是因为他们草原人经常吃肉的关系,体型都普遍健硕,体能自然也要超过一般汉人。 唐宁走到场上,哈库活动活动了一身健硕的肌肉,将骨节捏的咯吱作响,看着唐宁,咧了咧嘴,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今天,你没有昨天,的好运气了……” 唐宁面露疑惑,问道:“你说什么?” 哈库提高声音,说道:“我说,你,没有,昨天的,好运气了!” 唐宁揉了揉耳朵,说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吧。” 哈库脸上露出不耐烦之色,说道:“我说,你!#¥%……*……” 唐宁看着躺在地上,双眼白翻,一边抽搐,一边口吐白沫的哈库,脸上露出诧异之色,急忙蹲下身子,使劲的摇了摇他,回头对众人大喊道:“大夫,哪里有大夫,哈库犯了癔症,快来人啊……” 人群一拥而上,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却没有一个责怪唐宁的。 毕竟比试还没有开始,唐宁和哈库也没有接触,哈库就忽然倒地,抽搐不止,这再怎么怪,也怪不到他的头上。 草原的医术本来就不发达,有些手段更是巴不得病人早死,唐宁见无人救治哈库,再次蹲下身子,掐了掐他的人中,又在他身上几个穴位处象征性的点了点,哈库终于不再抽搐,却是直接晕过去了。 唐宁看着围过来的阿月,说道:“告诉他们,把他带下去,让他卧床休息两天就好了。” 阿月回过头,将唐宁的话翻译给众人,很快就有两人走上前,将哈库抬走,而众人看他的眼神,也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 “……%¥#。” “*%¥#!” …… 唐宁听不懂他们说话,目光望向阿月,阿月解释道:“他们说你是个好人……” “哪里哪里……”唐宁老脸一红,说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阿月将唐宁的话翻译过去之后,众人脸上的善意更多,场间的气氛也更加融洽了。 因为哈库在比试之前忽然犯病,不能参加比试,唐宁和布泰一样,轻松晋级,他们两个人的比试结果,决定了谁才是四公主未来的夫婿。 唐宁和布泰的比试安排在两个时辰之后,他坐在帐中,完颜嫣站在他身旁,说道:“我知道,你刚才用的是癫蛊,师父以前也用过。”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说道:“一会儿和布泰打的时候,你也放癫蛊咬他,我们就赢了……” 唐宁摇了摇头,她未免想的太简单了,同样的事情发生一次是巧合,发生第二次的时候,就一定会有人将之联系到他的身上。 布泰和哈库同时抽风的可能性太低,癫蛊用在哈库身上之后,就不能再用在他身上了。 完颜嫣听了他的解释,担忧道:“那怎么办,下一场一定不能输的!” “除了癫蛊,我这里还有幻蛊,睡蛊,痒蛊……”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想怎么赢?” 完颜嫣想了想,问道:“有没有一种蛊,给男人种下以后,可以让他一心一意的喜欢你?”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而且……,我不喜欢男人。” 第七百一十五章 突破 癫蛊是一种剧毒无比的虫子,可以短暂性的麻痹人的神经,造成类似于羊癫疯的症状,但毒素是暂时性的,很快就会失效,而且后遗症很小,虚弱两三天之后,就能重新恢复活蹦乱跳。顶 点 x 23 u s 幻蛊是一种配置毒药,综合了数十种剧毒的蘑菇毒素,具有强烈的致幻作用,微量即可见效,中此蛊者,会产生一系列的幻觉,有人梦见升仙,有人梦见成魔……,具体情景,因人而异。 至于睡蛊和痒蛊,顾名思义,一个能使人昏昏欲睡,一个能使人浑身发痒,当然,这都是外在表现,中蛊者若是没有及时解蛊,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危害。 唐宁懂得很多种蛊,却还是没有听过完颜嫣所说的那种。 蛊虫可以摧残人的身体,却改变不了人心,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用蛊虫威胁对方除外。 用什么蛊来对付布泰,是唐宁需要思考的一个问题。 癫蛊不能再用,幻蛊的手法,他用的还不熟练,至于睡蛊和痒蛊,好像也有些不太合适…… …… 草原每年都会有各种比试,参加比试可以得到许多赏赐,这是为了鼓励勇士们超越自己,草原上的战士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这一次的比试,与以往不同,因为比试的奖品是四公主,胜者便能迎娶四公主,这对草原上的勇士来说,无疑是身份和实力的证明,诸多勇士争相报名,到最后留下的,都是翘楚中的翘楚。 当然,也有混到最后的翘楚。 那位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汉人,在阿伊那和阿月的帮助下,勉强通过了前两关,第三关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对手突发重病,让他自动晋级,居然坚持到了最后。 然而,他的好运气,也到此为止了。 因为他即将要面对的对手是布泰,布泰与翰勒,阿伊娜等人,是肃慎诸部中,实力最强的几人,草原第一勇士,也必定是他们其中之一。 这其中,翰勒尤精于骑术,阿伊那骑射皆精,布泰则是以勇武著称。 和强壮的布泰相比,那汉人看起来瘦的像一只猴子,怕是在布泰手下,连三招都走不过。 比试还未开始,场边便已经站满了围观的人。 布泰走进草场,高举双手,大笑了两声,周围的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与之相比,唐宁进场时的气氛就安静多了,众人看着他的表情略带怜悯,仿佛已经预料到了他悲惨的结局。 完颜嫣站在场边,抓着阿伊那的手,面色紧张,问道:“他不会有事吧?” 阿伊那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放心吧,他诡计多端,布泰不会是他的对手。” “什么诡计多端……”完颜嫣瞥了她一眼,说道:“这叫聪明智慧……” 草原人崇尚的是一种原始的暴力,这第三场比试,是不允许用武器的。 唐宁走到场内,布泰目光望向他,忽而深吸口气,大笑道:“你们汉人,男人怎么也和女人一样,身上香香的……” “香吗?”唐宁看着他,说道:“香就多闻几口吧。” 布泰猛地的吸了几口气,咧嘴一笑,看向唐宁的目光充满了揶揄,说道:“上次和大王子去你们汉人的地盘抢东西,玩的那几个女人,就是这个味道……” 说完他便摇了摇头,说道:“可惜,那次把她们抓回来,还没玩几天,她们五个就都就死了……” 唐宁目光望向他,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说道:“那你还真该死啊……” 布泰咧开嘴,森然笑道:“一只两脚羊,也想打四公主的主意,四公主是我布泰的,谁动谁死……” 唐宁看着布泰,扯了扯嘴角,说道:“我偏要动。” “找死!” 布泰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出笼的猛虎,向唐宁这边奔袭而来,一记重拳轰了出去。 普通人若是被这一记重拳打中,最轻也要断几根肋骨。 唐宁站在原地,不躲不闪,同样一拳轰了过去。 砰! 一道沉闷的响声之后,布泰身体颤了颤,稳住身形,唐宁则是退后四五步才站稳,甩了甩有些酸麻的拳头,看着布泰,笑道:“有两下子。” 布泰眉头微皱,总觉的他刚才轰出去的一拳有点威力不足,只有巅峰时期九成的样子,那瘦弱汉人的力气也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我会一块一块,捏碎你的骨头!”他的拳头同样酸麻,冷声说了一句,便再次冲了上来。 砰! 砰砰! 砰砰砰! 两人没有兵器,只是简单的肉搏,拳拳到肉,围观众人明显的可以看出来,布泰的实力,要在那汉人之上。 但此刻,场间却没有一人为布泰加油呐喊,望着在场上缠斗的两道身影,屏息凝神。 谁也没有想到,那汉人瘦弱的身体里,居然蕴藏着这么大的力量。 他虽然不如布泰,但在场众人,能和布泰如此硬碰硬的,又能有几个? 他的实力,以及越挫越勇,绝不服输的勇气,已经赢得了不少人的尊重。 完颜嫣面色苍白,惊慌道:“他怎么不用蛊……” “他在寻求突破。”一道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完颜嫣回过头,说道:“师父。” 那中年女子的目光望着场上,说道:“人在生死危及的时刻,能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更容易突破瓶颈,领悟到新的境界。” 完颜嫣急忙问道:“那他会赢吗?” 中年女子看着场内,说道:“看下去吧。” 场上。 唐宁和布泰再次对轰一拳,布泰退出两步,他退出三步。 虽然双拳早就酸麻不已,身上也传来阵阵剧痛,但这种畅快的感觉,却让他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和唐夭夭比试,她会给自己留情,和完颜嫣比试,压榨不出他的全部潜力,面对布泰时,他才真正找到了那种对手的感觉。 和唐宁相比,布泰面色苍白,心中惊惧不已。 他能察觉得到,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对方的实力一直在提升,反倒是他自己,体内的力量在不断流失,挥出去的拳头也变的绵软无力。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或者说,他的体力,还远远没有到耗尽的时候。 这时,唐宁已经重新走上前,大笑道:“再来!” 轰! 布泰一拳打在唐宁肩膀,唐宁一掌印在他的胸口,唐宁后退一步,布泰退出两步。 砰! 两人再次对轰一拳,唐宁纹丝不动,布泰后退三步。 布泰怒吼一声,再次冲上来,一拳砸向唐宁的脑袋。 唐宁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屈肘狠狠的砸下去,淡淡道:“这一条手臂,祭奠被你糟蹋的第一位姑娘。” 咔嚓! 布泰的一只手臂,弯曲成一种诡异的角度。 “啊!”他痛苦的吼叫一声,另一只手蓄力轰过来。 唐宁左右握住他的拳头,右手握拳,砸向他的手肘关节,冷声道:“第二位!” 咔嚓! 布泰的手肘登时向外弯曲。 他面色苍白,额头豆大的汗水滚滚而落,两条手臂无力的耷拉下来。 唐宁却没有放开他,对着他的膝盖踹出两脚。 “第三位,第四位!” 布泰四肢尽断,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唐宁最后一脚,踢在他的裆部。 “第五位!” 砰! 布泰的身体向前横移一丈,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七百一十六章 相公 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布泰五肢尽断,躺在草地上,人事不知。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大王子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唐宁,目中杀机尽显,三王子沉着脸,目光也死死的盯着唐宁。 因为唐宁的胜利,他们二人针对完颜嫣发起的计划,在这一刻,彻底失败。 一道人影跑到场中,面带惊恐的看了看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布泰,吞咽了口唾沫,看着唐宁,大声道:“唐宁胜!” 唐宁松了口气,他考虑到最后,还是没有对布泰用某种威力巨大的蛊毒。 布泰闻到的香味,其实便是一种毒。 这种毒毒性不强,但会缓慢的使人变的虚弱,此消彼长,当布泰挥舞出来的拳头变得绵软无力时,自然就只能任唐宁摆布。 这种方法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发现,唐宁一开始的压力会很大,但却会越来越轻松,布泰则是正好相反。 他原本没想着废了布泰的五肢,后来听了他的话之后,便控制不知心中的戾气,视汉人为牛羊猪狗,肆意蹂躏虐杀,这样的丧心病狂之徒,留他一命,唐宁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个过程很辛苦,在布泰实力被大幅削弱之前,唐宁完全是用**在硬抗,此刻听到那人宣布结果,心中紧绷的弦松开,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一头栽倒。 完颜嫣飞快的跑过来,在他倒地前扶住他,看着那裁判,疾声道:“快,快请大夫!” 那裁判看了看唐宁,又看了看布泰,说道:“公主,布泰首领好像伤的更重一点……” “少废话,快去!” …… 完颜部,某处帐中,布泰躺在床上,双目直勾勾的望着帐顶,眼神失去了焦距,像是一个死人。 事实上他和死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了,他五肢尽断,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这对他来说,与死无异。 大王子站在窗前,面色阴沉至极。 几名汉子面露愤慨,看着大王子,说道:“大王子,一定要为布泰大哥报仇!” “不能这么算了!” “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大王子伸出手,示意他们安静,他沉思片刻之后,目中涌出前所未有的杀机,看着布泰,说道:“到时候,我会把他交给你处置的……” 他走出大帐,守候在帐外的两人立刻跟过来。 一人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大王子,四公主已经回乌延部了。” “召集蒲察、徒单部首领,就说本王找他们有要事相商。”大王子看了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低声道:“本王给过你机会了,这都是你逼我的……” …… 唐宁醒来的时候,浑身还是酸痛不已,他挣扎着起身,问道:“这是哪里?” “你醒了……”完颜嫣撑着下巴,头一点一点的打盹,见唐宁醒来,立刻清醒过来,说道:“这里是乌延部,我们已经回到乌延部了。” 唐宁问道:“布泰呢?” 完颜嫣道:“大夫说他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了……” 唐宁重新躺回床上,说道:“这种祸害,躺在床上也好,省的跑出去祸害别人。” 完颜嫣看着他肩膀上裸露出来的青紫,看着他,问道:“你昨天为什么那么拼,明明可以用蛊的……” “既然要装就装的像一点。”唐宁摇了摇头,无所谓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完颜嫣试探的问道:“是因为我吗?” 唐宁瞥了她一眼,这不是废话吗,不是因为她,他会和布泰那么拼命吗,到现在他身上还青一块紫一块呢。 他看着完颜嫣,问道:“我废了布泰,大王子不会找你麻烦吧?” 完颜嫣摇了摇头,说道:“拳脚无眼,比试场上的事情,生死天命,他没有理由找我们的麻烦……” 她看了看唐宁,问道:“你怎么对布泰那么狠,他双手双脚都断了,下半辈子只能做一个废人……” 想到布泰所作的事情,唐宁心中便又是一阵火起,怒道:“那是他活该!” 完颜嫣见他生气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阵欢喜和甜蜜,不由有些失神。 陈舟端着一个托盘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大人,您该上药了。” 完颜嫣给了他一个眼神,陈舟轻咳一声,说道:“属下忽然内急,可否麻烦公主殿下代劳……” 完颜嫣挥了挥手,说道:“你去吧,我来就行。” 陈舟大步的走出去,唐宁看着完颜嫣,说道:“这不好吧,还是等陈舟回来……” 完颜嫣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用他刚刚小解还是大解的手给你上药?” 唐宁想了想,说道:“还是你来吧。” 完颜嫣帮他上药也可以,反正这些天他和唐宁的丫鬟没有什么区别,唐宁不会拒绝晴儿给他上药,自然也不会拒绝完颜嫣。 更何况,上药只需要脱掉上衣,又不用脱裤子。 他脱掉外衣,又将内衬也脱掉,说道:“来吧。” 唐宁以前就很在意体型,来到这里,因为练武的关系,身材更是匀称,穿上衣服看上去瘦瘦弱弱,脱了衣服,身上匀称的肌肉就显露出来。 他的肌肉不像布泰或是翰勒那样,高高的虬起,而是匀称有致,一眼望去,颇具美感。 完颜嫣盯着他裸露的上身,唐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说道:“别看了,上药……” 完颜嫣脸色微红,从托盘上拿出白色的药膏,均匀的涂上唐宁身上的淤青处。 从小蛮妞的表情来看,他的身体对她还是有吸引力的。 这让唐宁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她们草原女子都喜欢那种高大威猛的,对他这种匀称美的不感兴趣,现在看来,完颜嫣和她们不一样,起码她的审美是正常的…… 御医配置的药膏凉丝丝的,抹在身上很舒服,完颜嫣抹完了药膏,又看着他问道:“相公今天想吃什么,我让他们给你做。” “糖醋里脊,叫花鸡,松鼠鱼,再炒一个菜心……”唐宁一边想,一边说,意识到什么不对之后,看向完颜嫣,问道:“什么相公?” 完颜嫣看着他,理所当然道:“你赢了比试,就是我相公了,你想反悔吗?” 第七百一十七章 诱惑 “反,反悔?”唐宁看着她,怔怔道:“不是说好了,这只是权宜之计吗?” “权宜之计?”完颜嫣瞥了他一眼,说道:“我们肃慎数十个部族都知道你要娶我,你现在反悔,我的面子往哪搁?” 唐宁呆呆的看着她,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完颜嫣一开始打的就是他的主意。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他当她是朋友,绞尽脑汁,拼了老命的帮她争位,她的位置稳固了,他却落得一身伤,到头来,她居然算计他,世上竟有如此恩将仇报之人…… 赵蔓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岂容别人插队,唐宁摆手道:“这万万不行……” “你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完颜嫣毫不在意的说道:“我已经让阿伊那去准备了,我们三日后就成婚。” 说完,她便扬起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大步走了出去。 出了大帐,她身上的气势立刻就萎靡起来,拍了拍胸口,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说出来刚才那番话,她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阿伊那走过来,问道:“公主,要不要准备大婚的事情?” “当然要。”完颜嫣毫不犹豫的说道:“他都已经赢了,要是不准备成婚,别人会怎么看我?” 阿伊那看着她,沉思了片刻,说道:“公主,汉人有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 完颜嫣白了她一眼,说道:“我管他的瓜甜不甜呢,我就是想扭一扭,扭下来我就高兴了,不可以吗?” 阿伊那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好,那我就让人安排了。” …… 唐宁坐在床上,面色茫然。 他到现在还不敢相信,他居然被小蛮妞给摆了一道,假的就是假的,他怎么能和完颜嫣成亲,就算他同意,他的肾也不同意。 陈舟忐忑的走进来,看了唐宁一眼,说道:“大人,公主那么喜欢你,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唐宁瞥了瞥他,说道:“喜欢我的人能绕京师一圈,我所有的人都要接受吗?” 陈舟想了想,说道:“只要几位夫人同意,倒也不是不可以……” “滚蛋!”唐宁瞪了他一眼,怒道:没有“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没有没有……”陈舟连连摆手。 唐宁不再理会他,从床上爬起来,陈舟急忙道:“大人你还有伤在身,有什么事情属下代劳就行。”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你也别闲着,回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他来草原是完成任务的,但这不代表为了任务他可以把自己搭进去,一万铁骑再加四十万大军,平推了草原也未尝不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唐宁已经明白,从完颜可汗对于完颜嫣的态度来看,他压根没有想着让她继位,她手中的部族再多也没用,倒不如简单粗暴,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然后他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老郑从外面走进来,看了他一眼,说道:“偷了人家姑娘,就想一走了之,这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唐宁看着他,问道:“谁偷人家姑娘了?” 老郑道:“偷心者比偷物者更可恨。” 唐宁不忿道:“这能怪我吗?” 从始至终,若是她对完颜嫣动过一点歪心思,也就罢了,问题在于,他从来没有打过她的主意,难道长得帅,聪明,有男子气概也是一种错? “你走不了的。”老郑也不和他争辩,说道:“你一走,她手下的部族早晚都守不住,草原失守,陈国就要打很多仗,死很多人。” 老郑看着他,说道:“你是为了国家,为了大义,放心娶她吧,你的几位夫人也能理解的。” 为了国家,为了大义,唯独不是为了他自己。 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强扭的瓜不甜,唐宁相信,完颜嫣应该也不想强扭。 唐宁看着他,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自己解决的。” 帐内,完颜嫣哼着轻快的调子,阿月走进来,将一封信递给她,说道:“公主,这是唐大人给你的。” 完颜嫣打开信,看到信上只简短的写了两行字。 “下午辰时,十里河见。” 十里河是距离乌延部最近的一条河,族里的姑娘经常在那里洗澡,那里也是年轻男女时常私会的地方。 完颜嫣脸色微红,小声道:“他约我在十里河做什么?” “肯定没安好心。”阿月道:“我去拒绝他。” “等等。”完颜嫣将信收起来,说道:“没安好心才好……” …… 唐宁约完颜嫣辰时见面,主要是要说的事情较为敏感,那时天色已晚,看不清表情,两个人都不会显得很尴尬。 他这次出门,只带了老郑一人,来到河边的时候,唐宁才发现草原的天黑的要晚一些,快要到辰时的时候,天色还没有暗下来,远处天边的一道彩霞,将整个天空都映成红彤彤的颜色。 完颜嫣一个人驱马而来,走到唐宁身前,轻轻的跳下马,低下头问道:“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傍晚的霞光很美,照耀在她的脸上,连她脸上极其细微的绒毛也看得见。 她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粉红,分不清是脸红还是落霞。 这一刻的完颜嫣,虽然不施粉黛,但却多了一种美艳的感觉,唐宁张了张嘴,一时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舒展了一下身体,缓解气氛的尴尬,问道:“你喜欢在草原,还是汉人的地方?” 完颜嫣道:“汉人的地方虽好,可草原才是家,我当然喜欢在草原了,如果草原上也有那么多的好东西就好了。” 唐宁松了口气,解释道:“你看啊,你喜欢草原,我却早晚要回到陈国,我要是真的娶了你,岂不是耽搁你了……,你是属于草原的,但我家里没有草原。” “没关系啊,你没有,我有。”完颜嫣看着他,无所谓的说道:“等我成为了可汗,这一片大草原就都是我们的了,到时候你们可以搬过来,我们在这里牧马放羊,会很开心很开心的……” “这……” 唐宁看着完颜嫣,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 他们一家迟早是要离开京师的,苏媚要去黔地争夺圣女,就是要为他们争一个容身之地。 黔地多山林,毒虫,发展落后,相比之下,草原的环境要好多了。 这里蓝天白云,青山碧水,唯一的缺点就是物产稀缺,但这完全不是问题,开辟一条商道,完成草原和陈国的物资交换,完全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如果在草原和黔地之间做选择,他毫不犹豫的会选择草原。 完颜嫣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问道:“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她说的很对,这对唐宁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诱惑,但他向来都是一个能够抵挡住诱惑的人,咬了咬牙,正要开口,老郑从旁走过来。 唐宁瞥了老郑一眼,他正要和完颜嫣说正经的事情,他却过来捣乱,不过,没等唐宁开口,老郑便蹲下身子,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弹指将之射到对岸半人高的草丛中。 草丛里传来一阵闷哼,对岸的某一片草地,忽而变的骚乱起来。 老郑看着从草地中钻出来的数十道人影,从背后抽出杀猪刀,没有看唐宁和完颜嫣,淡淡道:“你们先走。” 第七百一十八章 遇袭 唐宁和完颜嫣在河边谈事情,河对面居然潜伏着这么多人,明显来者不善。顶 点 x 23 u s 完颜嫣抽出腰间的短刀时,唐宁握住她的手腕,说道:“走!” 听老郑的话是没错的,老郑要他们走,显然是觉得他们在这里只会拖累,唐宁今天出来,身上并没有携带什么厉害的蛊虫,和完颜嫣待在这里,只会拖老郑的后腿。 完颜嫣收回短刀,翻身上马,顺势将唐宁也带了上去。 “抱紧我!”她说了一声,便策马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河对面的草丛深处,一名蒙面汉子看着二人离开,沉声道:“追!” 他身旁的一人看着前方,说道:“首领,那里还有一个人……” 蒙面汉子望向对岸,见还有一道人影站在那里,挥了挥手,说道:“拦路者死!” 十余人扬起手中的弯刀,向老郑冲了过来。 老郑看着他们,问道:“真的要这样吗?” 回应他的,只有那十余人手中的弯刀。 老郑握紧杀猪刀,看着前方向他冲过来的人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神深处,浮现出一丝血丝,以及压抑已久的悸动。 …… 草原之上,完颜嫣纵马狂奔,唐宁只能抱紧她才不至于掉下去。 他看着完颜嫣,问道:“你去哪里?” 完颜嫣道:“回乌延部啊,回去搬救兵!” 唐宁道:“你的行踪已经泄露,他们既然能在河边设伏,路上的埋伏恐怕会更多。” 他话音刚落,从前方的某处山丘之后,猛地窜出了数十匹轻骑。 前路被截,即便是距离乌延部只有十里,此刻也变成了天堑般的距离,完颜嫣面色微变,在下一刻便猛地勒紧马缰,向着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追!”数十人中,最前方一名蒙面人低沉着声音道:“殿下有命,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 乌延部。 陈舟走到阿伊那的帐中,问道:“公主还没有回来吗?” 阿伊那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家大人回来的时候,公主就回来了。” “这么晚了,他们在河边有什么事情干……”陈舟看了看他,试探道:“要不去看看?” 阿伊那瞥了他一眼,说道:“没你的事,你还是好好的留在部里。” 陈舟从阿伊那的帐中走出来,心中依然惴惴不安,黑暗中,忽有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这脚步声很缓,也很沉重,陈舟借着从营帐中透出来的光,看到满身是血的老郑,心中咯噔一下,问道:“这是怎么了,大人呢?” 老郑看了他一眼,皱眉道:“他们没有回来?” 这一眼看的陈舟寒毛直竖,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说道:“没,没有……” …… “公主!” “大人!” “你们在哪里?” …… 十里河,乌延部的族人,一半以上的人都来到了这里,手中打着灯笼,大声的呼唤着。 四公主和驸马在这里消失,消息传回乌延部,在阿伊那的指挥下,整个部落近乎倾巢出动,外出寻找他们二人。 只是,众人沿着河流,无论怎么呼喊,都得不到回应。 河边,忽有一人被脚下一物绊了一下,疑惑道:“什么东西!” 他打着灯笼,凑近一看,才发现刚才险些绊倒他的东西,居然是一条手臂,那手臂齐根而断,鲜血将脚下的草地染成褐色。 他心中一惊,倒吸口凉气,忍不住后退几步,脚下一滑,又险些被一物绊倒。 借着灯笼的光,他看到脚下的土地上,满是残肢断臂,他左脚踩着一只手掌,右脚不知道踩着谁的大腿。 “呕!” 正常人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他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忍不住狂呕起来,直到胃中没有什么东西可吐时,又变成了干呕…… 这时,周围的其他人也都发现了这一片修罗场,表现和他一般无二,心理素质不佳之人,更是被直接吓得失禁,血腥味夹杂着骚臭味,使得现场臭不可闻。 陈舟背对着河边,已经将昨天吃的饭都吐了出来,阿伊那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面色发白的捂着嘴,听到身后传来的阵阵呕吐之声,终于没忍住,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 天已大亮,乌延部的族人终于回了部落。 等在部落中的妇人们立刻迎出来,拿出肉干,看着自家男人,心疼道:“怎么现在才回来,饿了一晚上饿坏了吧,先吃点肉干垫一垫,家里还有半根羊腿……” “呕!” 那男人的面色已经从白色变成了青色,看了那肉干一眼之后,便不住的干呕,只是他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昨夜吐了出来,一边干呕,一边对那妇人不住挥手,大声道:“拿走,快拿走!” 乌延部发生了一件大事,细究起来,则不仅仅牵扯到乌延部。 昨夜有数十人袭击了四公主和驸马,四公主和驸马现在消失无踪,而那数十人,已经尽数授首。 后经辨认,那些人都是蒲察部的人,蒲察部的首领被人砍了脑袋,其麾下的数十勇士,也大都身首异处。 且不说他们是怎么死的,蒲察部对四公主和驸马不利,就是造反,而蒲察部向来唯大王子马首是瞻,也就是说,这是大王子要刺杀四公主? 派出蒲察部五十勇士去刺杀自己的妹妹,可想而知,大王子已经丧心病狂到了什么程度。 阿伊那阴沉着脸,说道:“我这就去禀报可汗!” “先派人去找他们吧。”老郑走进来,看了她一眼,说道:“他们没有回来,一定是半路又出了什么变故。” 老郑的表情平和,但却看的阿伊那遍体生寒,下意识的点头道:“是……” 老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阿伊那想到河边的惨状,宛如人间炼狱,忍不住道:“他就是一个屠夫!” “老虎偶尔也吃草。”中年女子看着她,说道:“但不要忘了,老虎永远是老虎,吃草再久,也改不了他吃肉的本性,兽性被压抑的越久,爆发出来的时候,就越可怕……” …… 草原,某处不知名河流。 “鱼焦了。” “知道了。” …… 唐宁蹲在河边,有些失神,经完颜嫣提醒之后,才将手里的木棍转了转,让手里的烤鱼翻了个面。 昨天晚上遇到神秘人半路截杀,对方人数太多,不能硬拼,他和完颜嫣一路逃跑,好在她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又是夜晚,他们弃马奔行了数个时辰,才摆脱了追兵。 天亮的时候,完颜嫣告诉他,她们迷路了。 昨天夜里,在分辨不清方向的情况下,两人为了逃命,东奔西跑,早就迷失了方向,放眼望去,茫茫尽是草原,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条河流,好在这河里的鱼足够肥美,可以解决他们的饱腹问题。 唐宁想了想,看着完颜嫣,问道:“顺着这条河一直向下,不能回到乌延部吗?” 完颜嫣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同一条河,我也不知道这是哪一条,沿着河走一定会遇到部落,但也有可能是大哥和三哥的部落……” 昨夜的追兵必定是大王子或是三王子的人,遇到他们就是自投罗网,唐宁看着她,重新问道:“太阳东起西落你总该知道吧,乌延部大概在哪个方向你不知道?” 完颜嫣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她昨天还说从小在草原长大,对这里的环境十分熟悉,唐宁总觉得她不太想回去,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该不会是在骗我的吧?” 完颜嫣移开视线,惊慌道:“怎么会呢……” 第七百一十九章 无情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调料,唐宁也做不出有滋有味的烤鱼。x23us.com 但他连又干又柴的狼肉都吃过,与之相比,有鱼肉吃已经不错了。 唐宁先让完颜嫣吃了一半,然后自己又吃了另一半,之后便熄掉了柴火,他们虽然摆脱了追兵,但也不代表完全脱险,他知道后面那些人还没有放弃,正在沿河寻找他们二人。 他们起初是分散寻找,但自从有两人落单被唐宁和完颜嫣废掉之后,他们就重新聚集到了一起。 草原的夜晚很冷,但两人的体质也都不错,他和完颜嫣在河边打了一个草窝,轮流值守的度过了一夜。 昨天抓住了两名追兵之后,唐宁就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这次事件的幕后主使。 大王子在乌延部有卧底,派了两个部的百余名勇士追杀他们,其中老郑拦住的那些人是蒲察部的,半路追击他们的人,则是徒单部的。 唐宁和完颜嫣沿河而上,轻叹一声,说道:“你大哥对你可真狠啊……” 完颜嫣低着头,说道:“大哥和父亲一样,他们的眼里只有权力,父亲为了可汗的位子,杀光了叔叔伯伯们,也杀了很多部族首领,大哥也是这样……” 唐宁见她神情低落,安慰道:“别难过,我比你好不了多少。” 安慰一个境遇很惨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她你比她更惨,一味的去告诉她人生再苦也要积极向上,是远远不够的。 完颜嫣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诧异道:“你怎么了?” 于是唐宁就将别人眼中他的悲惨经历告诉她,完颜嫣听完之后,气的银牙紧咬,大怒道:“他们太过分了!” “所以啊,人生只能靠自己……”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靠别人你只是公主,靠自己,你才能成为可汗……”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后方便传来了几道声音。 “有生火的痕迹,他们刚刚从这里过去。” “火还没灭,他们没走多远!” “追!” …… 草原空旷,又时常有风,声音可以传的很远,后方的声音很细微,说明对方距离这里还有很远,却也不能松懈。 唐宁看着河岸边的一处草坡,说道:“去那里避一避。” 这一路上,他们就是如此躲避追兵的,若是他们汇聚起来,搜索范围便会缩小,发现不了他们,若是分散开来,又会被唐宁和完颜嫣料理掉,对方也是分分合合,最终分为两组,每组控制在二十人的规模。 这二十人都是部族中最厉害的勇士,若是只有十人,唐宁和完颜嫣勉强可以一战,二十人的话,两人只有逃跑的份了…… 两人的那匹马早就弃了,躲在草丘之后,听着河边脚步声远去,唐宁低声说道:“过去了一队,还有一队,不能再沿着河走了,不然迟早会被他们抓到……” 完颜嫣想了想,抬头看了看太阳,又左右看了看,指向另一个方向,说道:“走这边,西北五十里外,还有一条河……” 唐宁愣了一下,看着她,问道:“你不是不认识路吗?” “我……我忽然想起来了。”完颜嫣眼珠滴溜溜的乱转,说道:“我想起来,阿娘小时候带我来这里玩过……” 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不能有半点马虎,唐宁看着她,问道:“你确定没有记错?” 完颜嫣挥了挥手,说道:“放心啦,我们现在在一条船上,我怎么可能害我自己……” 唐宁和完颜嫣沿着西北方向缓缓前行之时,乌延部,阿伊那看着一名汉子,怒道:“呼博,你为什么要背叛四公主!” 就在今日,乌延部进行了细致的排查,最终将泄漏四公主行踪的人选锁定在此人身上。 那汉子惊慌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别装了。”阿伊那看着他,说道:“四公主早就知道你是大王子的人,只是没想到你们居然如此大胆……” 那汉子闻言,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惊色,猛地转身,飞快的向帐外跑去。 只不过,他刚刚跑出大帐,没走几步,身体便颤了颤,随后轰然倒地。 一直羽箭从他的后颈穿过,呼博的嘴里涌出血沫,双目圆睁,至死也没有闭上不甘的眼睛。 阿月收起弓,沉着脸说道:“还没有找到公主和驸马,徒单部包括他们的首领,有几十个人失踪了……,可汗那边怎么说?” 阿伊那道:“蒲察部造反死有余辜,不再追究部族其他人的罪责,命我们尽快寻回四公主……” 阿月问道:“那大王子呢?” 阿伊那握紧拳头,说道:“没有提到大王子。” 阿月怔了怔,随后便大怒道:“蒲察是大王子手下的部族,这件事情一定是大王子指使的,为什么不去查大王子!” 中年女子站起身,说道:“因为他是可汗的孩子……” 阿月道:“四公主难道不是吗?” “因为他是大王子。”中年女子看了她一眼,说道:“因为他是可汗认定的下一任可汗,对可汗来说,所有的王子公主加起来,也比不上他一个。” 阿月面露愤慨之色,阿伊那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先找公主吧……” …… 四公主遇刺,蒲察部背叛,对于肃慎各族来说,是一件大事。 蒲察部是大王子手下,这件事情会不会是大王子指使,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之一。 当所有人都在等着可汗彻查此事时,大汗却轻描淡写的带过了此事,这出乎了众多人的意料。 这件事情显而易见是大王子所谓,可汗的不作为,便是默认了大王子可以对兄弟手足出手,也更加表明了他的立场。 仔细想想,可汗的手上,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兄弟的鲜血,对大王子如此容忍,也在情理之中。 若是四公主没有回来,恐怕要不了多久,她手中的部族,便会重新划给大王子或是三王子,就像是当初的二王子一样。 大王子帐内。 “蒲察部的都是废物!”大王子脸色极不好看,说道:“数十个人抓不到两个人,还被人全都杀了,本王怎么就选了这么些个废物……” 一人走上前,忐忑道:“大王子,我们这么做,可汗那里,会不会怪罪?” 大王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还不明白,他才不会管我们的死活,只要最后有人能继承他的位置就行……” 另一处帐中,三王子身后的一人看着他,说道:“可汗太偏向大王子……” “比谁更无情吗?”三王子冷笑一声,说道:“刺杀四妹算什么本事,要说无情,完颜楚还是不够无情……” 第七百二十章 救兵? 四公主和驸马遇刺一事,是蒲察部所为,而蒲察部又是大王子的忠实走狗,显而易见,这件事情就是大王子在背后指使的。顶 点 x 23 u s 大王子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下杀手,可汗却对此浑然不顾,肃慎诸部对此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可汗已经决议要传位给大王子,如果真是这样,在未来的一段时间之内,草原上的局势,必定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可与预知的是,四公主若香消玉殒,她手中的二十个部落,可汗会重新收回去,至于收回去的部落会划分给谁,也是显而易见的。 心理落差最大的怕是三王子,他和大王子争了这么久,岂料可汗心中早有中意人选,个中滋味,也只有他自己才懂。 完颜部主部。 大帐之中,完颜可汗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份地图,两道人影走进来,说道:“可汗,黑蛮那里,王位还是没有确定,这些日子,已经有了分裂的迹象。” 完颜可汗点了点头,并未开口。 一人想了想,说道:“四公主那里,还是没有消息,另外,徒单部的首领以及五十勇士消失不见……” 完颜可汗挥了挥手,说道:“继续说黑蛮的事情吧……” 那人语气顿了顿,说道:“是。” 片刻之后,术虎部和夹谷部上位不久的两位首领走出大帐,待到走远,前者叹了口气,说道:“可汗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这些皇子公主,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术虎和夹谷部原本都是不逊于完颜部的大部,前不久被完颜部吞并,新的首领曾经也都是完颜可汗的心腹。 夹谷部首领摇了摇头,说道:“可汗是狼王,只当他们是狼崽,只要最后有一只活着,就是新的狼王……” 术虎部首领叹了口气,说道:“怕只怕他自己最后,会被这些狼崽子咬死……” …… “鱼又糊了……” 完颜嫣托着下巴,看了看火上的烤鱼,又一次提醒唐宁道。 “没关系。”唐宁动也不动,说道:“吃了糊了的东西会带来好运,说不定我们今天就摆脱追兵了。” 他们已经在草原上流浪了三天,这三天里,除了没有什么作料的烤鱼,他们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唐宁甚至想尝尝草是什么味道。 烤糊了的鱼,起码是别的一种滋味。 “真的吗?”完颜嫣看了看他,将自己手里的肥鱼烤的焦了一些,小心的尝了一口,然后就呸呸呸的将之吐掉。 奔波了三天,吃的都是烤鱼,她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已经分辨不出本来面目,比唐宁初见小小时还要惨。 完颜嫣抹了抹嘴,脸上顿时更花了。 她看着唐宁,叹了口气,说道:“本来今天我们就应该成亲了……” 唐宁同样叹了口气,他当然不是遗憾这个,他只是觉得千里迢迢的来到草原,正事还没有做成,不该是像这样亡命天涯…… 完颜嫣看着他,问道:“你叹什么气啊?” 唐宁想了想,说道:“回去之后,若是大王子还好好的,我会传信给丰州将领,让他发兵踏平草原,到时候,肃慎人就交给你了。” 他留在乌延部的原因,是以为完颜嫣和大王子三王子的地位是等同的,若是连大王子明目张胆的刺杀她,完颜可汗都不管不顾,唐宁留在这里的原因就不复存在了。 “我不想当可汗了。”完颜嫣摇了摇头,说道:“为了这个位置,他们杀兄弟,杀姐妹,当可汗一点都不好,我不想当了……” 完颜嫣看着他,问道:“我和你回京师好不好?” 唐宁看向她,问道:“你不想促进陈国和草原的和平了?” “我做不到,我保护不了那么多人……”完颜嫣低下头,说道:“我连你都保护不好……” “你可以的。”唐宁看着她,说道:“你属于草原,草原也需要你。” “你不想我跟着你回京师?”完颜嫣猛地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到底当我是你什么人?” “我其实……”唐宁想要和她解释,却在某一刻站起身,握紧一把从某个追兵身上抢来的弯刀,望向前方。 二十余道人影拨开乱草,向这边走来。 “果然在这里!” “这次看你们往哪里跑!” “围上去,别让他们跑了!” …… 对方有马,唐宁和完颜嫣为了不留下痕迹,三日前就弃了马,这样一来,在速度上便远不如他们。 这二十余人沿河搜寻,搜寻不到他们,自然便会重新寻找就近的河流,在草原上,两个人身上没有粮食水源,只有依靠河流才能存活。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找了上来,唐宁将完颜嫣护在身后,说道:“一会儿我先拦住他们,一有机会你就跑,往那边的密林跑……” 完颜嫣抢到他的身前,说道:“他们不敢杀我,我拦着他们,你先跑!” 唐宁将她拽到身后,沉声道:“男人没死的时候,女人站在后面!” 大王子要是不敢杀她,又怎么会派这么多人过来,唐宁怎么说也是男人,这种时候,是不会让女人站在身前的。 当然,完颜嫣若是李天澜或是苏媚,则又是另外一种情况,面子要顾及,但狗命同样重要。 完颜嫣站在他的身后,抬起头看着他,咬了咬嘴唇,目中浮现出一丝坚定,低声道:“要死一起死……” 唐宁不知道小蛮妞的心思,他只希望完颜嫣能够顺利逃脱,这样一来,他才没有后顾之忧。 他打不过这二十几个人,但不代表他跑不过,河边不远处就有一片密林,他对自己的轻功很有自信,只要进了林子,打不过也能跑得过。 他心念急转,转头望向后方,见完颜嫣还站在原地,怒道:“你怎么还不跑!” 完颜嫣咬牙道:“你是我的驸马,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死个屁,你想死我还不想死……”这个时候她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唐宁瞪了她一眼,说道:“快跑!” “我不跑!”完颜嫣瞪了他一眼,握紧了手中的弯刀,和他并肩而立。 前方不远处,有人看着为首的一人,试探问道:“首领?” 那蒙面人影挥了挥手,说道:“杀!” 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道破风之声传来,他捂着喉咙,低下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穿喉一箭,整个人轰然倒地。 咻!咻!咻! 从前方的密林中,射出无数羽箭,二十余名手持弯刀的蒲察部族人,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纷纷倒地。 唐宁看着前方被箭射成刺猬的追兵,怔怔道:“救兵来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 一个朋友 追兵已至,唐宁原本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却没想到关键时刻,从前方的密林中射出了无数暗箭,将蒲察部众人射成了刺猬。x23us.com 从那箭矢的数量来看,密林中至少也有百人,想来应该是救兵到了。 唐宁心念及此,前方林中忽有人大声道:“河边可是陈楚同胞?” 林中人说的是汉话,虽然口音不似陈国官话,但唐宁却并不陌生。 陈楚的官话相差不大,唐宁对楚国口音十分熟悉。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大声问道:“林中可是楚国长宁公主?” 数道人影从林中走出来,为首的一名小将看到他,惊诧道:“唐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看到曾经在楚国见过的那小将时,唐宁就明白,为什么这些时日都没有李天澜的消息了。 这处林子幽深茂密,躲个三五百人,根本不成问题。 茫茫草原,他们躲在这种隐蔽的地方,三王子和大王子的人想找到他们,没那么容易。 唐宁走上前,看着那小将,问道:“你们公主在里面吗?” “在。”那小将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带唐大人过去。” 唐宁之前从来没想到,李天澜的手下居然躲在这里,他们刚才之所以会出手相助,多半是因为他身穿汉人的衣服,而且这里是他们的藏身之处,蒲察部众人靠的这么近,为了防止消息走漏,第一时间灭掉他们是最稳妥的做法。 密林深处。 林中撑起了数个简易营帐,一队队兵士在林中巡逻,那小将带领唐宁来到中间的营帐,说道:“唐大人,我带你进去。”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自己进去。” 唐宁走到账外,脚步顿了顿,然后才再次掀开帘子,大步走进去。 一道身影站在帐内,正在与一人小声交谈,回头望了一眼,身体微震。 “你是谁?”一名女官见帐内走进来一名陌生人,目露疑惑之色,没来得及询问,便见他大步走上前,居然将公主拥入怀中,顿时面色大变,怒道:“放肆!” “没事。”李天澜看了看她,说道:“你先下去吧。” “啊?”那女官愣了一下,但到底也是心思细腻之人,看了看李天澜,又看了看唐宁,立刻点头道:“哦,属下告退。” 唐宁紧紧的抱着她,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鼻间的一股熟悉的沁人香气,以及胸前传来的隐隐的压迫。 然后才听到她喜中带疑的话语。 “你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唐宁放开她,问道:“我若是不来这里,你们打算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 虽然陈皇给他的任务是促进陈国和草原和平,但相较而言,唐宁还是更牵挂自家夫人一些。 直到今日见到她,心中才长舒了口气。 “也没有打算留多久,我已经让人探清了路,准备这两日就走。”李天澜看了看他,又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唐宁当然不能说是被人追杀误打误撞,轻咳一声,说道:“直觉。” 李天澜看了看他凌乱的衣衫以及狼狈的样子,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说来话长。”唐宁尴尬的笑笑,说道:“以后慢慢和你解释。” 他这句话说完,肚子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李天澜看了看他,说道:“我让人给你拿些吃的。”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们有粮食?” “有。”李天澜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在河里抓了很多鱼,你要吃吗?” 唐宁揉了揉肚子,说道:“不了,我最近在节食。” 这次之后,他应该有很长时间不会碰鱼了。 被人追杀自然不是一件好事情,但在追杀途中遇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唐宁心中的郁闷很快便抒发一空。 他还没有和五夫人一叙相思之苦,门外便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他在里面干什么?” “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让开,我要进去!” …… 唐宁李天澜走出营帐,看到完颜嫣和门外的守卫吵了起来。 李天澜看着她,问道:“这位是?” 完颜嫣扬起头道:“我是……” “一个朋友。”唐宁解释道:“她是完颜部四公主,你们以前见过的。” 逃亡三天,完颜嫣此刻蓬头垢面,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唐宁和她这么熟也才勉强认出来,李天澜一时认不出她也在情理之中。 完颜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天澜,本来要说的话堵在了喉咙,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恍然。 李天澜笑了笑,说道:“既然是朋友,那就进来吧。” 三人走进帐中,李天澜看着他,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 两人这么狼狈的样子被她看到了,她这么聪明,不说实话的话,这一关怕是过不去的。 唐宁看着她,说道:“其实我们是被人追杀过来的……” 他还是选择了老实交代,包括他为什么会来草原,这段时间做了什么事情,以及草原近来局势的变化。 听他说完之后,李天澜看了看完颜嫣,问唐宁道:“你想让完颜姑娘成为可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战争苦的是百姓,如果陈楚能和草原和平共处,就再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战争了。” 完颜嫣成为可汗,不仅仅是有益于陈国,于楚国照样有着战略意义,李天澜自然也能明白这件事情,看向唐宁,问道:“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先回去吧,”唐宁想了想,说道:“如果完颜可汗偏向大王子,就发兵草原,直捣黄龙……,对了,这里距离陈国更近,要不明日你们先回丰州,然后再等我消息……” 向来喜欢叽叽喳喳的完颜嫣,今天却罕见的沉默了下来,低着头一言不发。 两年不见,唐宁还有很多话要对李天澜说,看了看完颜嫣,说道:“你先去休息一下,我们明天早上再出发……” 完颜嫣被一名女官领入了另一座简易帐篷里,待那女官离开之后,她便咬着牙,委屈道:“什么朋友,你是我的驸马啊……” 第七百二十二章 伤心人 确认李天澜没事,唐宁终于心安。 三年之约只剩一年,当初之所以定下三年之约,就是因为她想在这三年时间里,解决草原的威胁,帮助楚国稳固局势,如果完颜嫣能够成功上位,草原威胁解除,三年之约也便可以提前结束。 她们当初是被三王子率重兵打散的,能留下几顶帐篷,已是不容易,帐内没有什么物事,只有一张临时组装的木床,应该是他们就地取材做的。 李天澜坐在床边,看了看他,问道:“两年不见,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唐宁坐在她的身旁,问道:“有啊,你想听什么?” 李天澜道:“先从唐家三夫人和四夫人说起吧……” …… 人常说小别胜新婚,唐宁和李天澜的小别,却没有半点胜新婚的样子,原因在于这里的环境不怎么好,位置处在野外,除了一张并不结实的木床,什么也没有。 当然,他们昨天彻夜长谈,一夜没睡,这张木床也没有用上。 唐宁第二天见到完颜嫣的时候,她的眼睛有些肿,可能是因为没睡好的原因。 这几天的亡命生涯,两个人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好在这段旅程已经结束,一百名乔装的楚国将士会护送他们回乌延部,李天澜也在其中。 早上的时候,唐宁还是喝了一些鱼汤,完颜嫣不想让人看到她肿着眼睛的样子,一个人躲在树后喝汤。 没有人注意到她,自然也没有人发现,她望向帐前谈笑两人时,眼中复杂的目光。 …… 这次回乌延部,未免目标太大,其余的楚国将士,会先回丰州,等候调遣。 他们走出密林,将蒲察部那些人的尸体一把火烧了,走过一处草丘时,看到前方不远处,十余匹轻骑正向这边缓缓而来。 天气很热,那些人却蒙着面,看到这些熟悉的身影,唐宁脸上露出了笑容。 前方的十余骑也是一愣,他们刚才远远的看到这边浓烟滚滚,以为是逃跑的四公主和驸马,谁想到越过了一处草丘,猛然发现前方居然有数百骑兵,一时间怔立原地。 当他们发现这些骑兵居然在向着他们奔来的时候,当时便吓得亡魂皆冒,调转马头,向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只不过,十余匹早已疲惫的马,怎么能比得过休养了这么久,精神焕发的马匹,不一会儿,十多人就被绑成了粽子,带到了唐宁和完颜嫣面前。 完颜嫣一把扯下为首之人的面巾,摇了摇头,哀伤的说道:“察汗,真的是你们……” 名叫察汗的汉子面如土色,颤声道:“四公主饶命,这都是大王子的命令,属下不敢不从……” 那名小将走到唐宁跟前,问道:“大人,这些人怎么处置?”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先押回去吧,他们我还有用。” 他说完便看向完颜嫣,问道:“公主还有什么异议吗?” 完颜嫣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和他说话。 …… 乌延部。 四公主和驸马已经消失数日,乌延部倾尽全族寻找,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他们的踪迹,不少人都在心中猜测,公主和驸马怕是已经糟了大王子的毒手。 某处帐中,阿月面色阴沉,说道:“可汗包庇大王子,公主若是有事,我们便带着这些部族反出去!” 陈舟更是黑着脸,低声道:“明日若是还没有什么消息,我就修书回丰州,大人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萧将军会带兵踏平这里,让你们的可汗为大人陪葬!” 阿月虽然气愤,但到底也是草原人,听到陈舟口出如此狂言,瞥了他一眼,反问道:“就凭你们?” 陈舟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可以试试!” 阿月握紧了腰间的弯刀,森然道:“试试就试试!” “都别吵了!”阿伊那瞪了二人一眼,说道:“都给我安静一会儿!” 两人闻言,互相怒视一眼,扭过头去。 阿伊那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说道:“驸马聪慧超乎常人,有他在,公主一定不会有事,阿月,你让人再加大搜索范围,陈舟,你立刻写信给丰州,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变故……” 阿月点头道:“是。” 陈舟深吸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三人走出大帐时,忽有人从远处狂奔而来,说道:“首领,公主和驸马回来了!” 三人闻言大喜,脱口道:“在哪里?” 唐宁和完颜嫣李天澜走到乌延部门口时,阿伊那等人从里面快步迎出来。 阿月跑上前,看着他们,松了口气,说道:“公主,驸马,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 李天澜秀眉微挑:“驸马?” 唐宁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完颜嫣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径直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阿月看了看阿伊那,问道:“公主好像不高兴?” 阿伊那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公主应该已经知道了可汗没有惩罚大王子的事情了。” 大哥要杀她,父亲对此不管不顾,没有人能体会到她此刻的伤心。 阿月拳头紧握,看着被绑起来的徒单部众人,对着那首领,狠狠的一脚便踹了过去。 “混账东西,谁让你们刺杀公主的!” “好大的狗胆!” …… 就在阿月对着徒单部众人拳打脚踢的时候,唐宁帐中,他看着李天澜,解释道:“这只是权宜之计,那时候我若是不出手,她手下的部落就会落到大王子和三王子手中,那样我们这次北上的任务就失败了,无奈之下,才出此下策……” 李天澜点了点头,算是相信了他的话,随后又问道:“不过完颜姑娘对你,似乎不是权宜之计。” 唐宁叹了口气,如果到现在他还没有看出来完颜嫣的心思,也未免太蠢了。 现在的她,和当年的赵蔓何其的像? 可赵蔓只有一个,唐宁也非当年,完颜嫣是属于草原的,陈楚和草原的稳定,只有她才能促成,不可能跟着他留在京师,或者在黔地……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对完颜嫣,向来都没有男女之情。 他看着李天澜,说道:“放心吧,这件事情,离开之前,我会处理的。” 完颜嫣帐中。 阿依那和阿月走进去,见她坐在床边发呆,对视一眼,皆是有些不知所措。 最终还是阿伊那走上前,说道:“公主不用伤心,可汗,大王子和三王子的无情,公主不是早就知道了,何必为了这些事情生气……” 完颜嫣低头望着地面,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哽咽道:“大哥要杀我,父亲不管他杀我,连他也不要我了……” 第七百二十三章 我恨你! 这次大王子刺杀他们,没有得到任何的惩罚,完颜嫣伤心,乌延部众人气愤,唐宁则是从中得到了一些重大信息。 他以前以为帮助完颜嫣发展实力,等到她手中的部族远超大王子和三王子时,可汗之位自然而然的就会定下。 现在看来,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完颜嫣从来就不是完颜可汗考虑的对象,她的存在,很可能只是给大王子或者三王子当磨刀石的。 完颜嫣在完颜可汗心中的地位不同,他们需要采取的措施就不同。 她若是能和大王子公平竞争,唐宁就能稳中求进,若命运本来就对她不公,那便采用武力干预。 在这之前,唐宁还要最后确定一件事情。 他走出营帐,正好看到阿依那和阿月从完颜嫣的大帐中走出来。 他看着阿伊那,说道:“徒单部那些人……” “哼!” 阿伊那和阿月同时冷哼一声,瞪了他一眼之后,扭头就走。 唐宁诧异的看着她们,在阿伊那还没有消失之前,提高声音道:“记得将徒单部的那些人送到可汗那里,看看他会怎么做。” 阿依那虽然没有理他,但还是听唐宁的话,将那二十余人送到了完颜部主部。 完颜主部。 可汗帐中,一人从外面走进来,对正在研究地图的完颜可汗道:“可汗,四公主回乌延部了,将追杀她和驸马的二十名徒单部族人送了过来。” 完颜可汗没有抬头,随口道:“知道了。” 那人语气顿了顿,又问道:“敢问可汗,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完颜可汗道:“每人抽一百鞭子,让徒单部来人,将他们领回去。” 那人嘴唇张了张,实在是没想到,刺杀公主和驸马,居然只用领一百鞭子,虽然一百鞭子同样可以要他们的命,但可汗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了想,说道:“可汗,这样的话,诸部可能会不服大王子……” 完颜可汗面色平静,说道:“那就打到他们服。” 那人不敢再多嘴,应了一声之后,便缓缓退了出去。 …… 徒单部刺杀完颜嫣的那二十个人,每人被抽了一百鞭子,就被徒单部的人领回去了。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唐宁忽然有点心疼完颜嫣。 亲哥哥要杀她,亲生父亲看着亲哥哥杀她,生在这样的家庭,是一种莫大的悲哀。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比赵蔓还可怜。 毕竟,陈皇虽然无情了一点,但他也还算是个人,更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虎毒尚且不食子,完颜可汗的行为,已经不算是个人了。 没有人性的人是很可怕的,他能统一肃慎诸部,成为肃慎开天辟地的第一人,果然有他的变态之处。 大王子是完颜可汗中意的人选,已经无可置疑,放走了徒单部那些人之后,他就勒令完颜嫣和三王子在半个月内,将手中部族的控制权交上去,三王子和四公主手下没了部族,只剩大王子,完颜可汗的用意,再也明显不过了。 如此一来,他也没有什么好试探的。 唐宁已经派了陈舟,快马前往丰州,通知萧珏,准备好兵马粮草,随时准备发兵草原。 完颜嫣已经整整一天没有从帐中出来了,唐宁看向李天澜,说道:“我去看看她。” 他走进完颜嫣的帐中,看到她躺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两天陆续传来的消息,对她的打击的确不小,唐宁走到床边坐下,扯了扯她的被子,让她的脑袋从里面露出来。 下一刻,她就又使劲拽了拽被子,重新将头埋了进去。 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唐宁站起身,将她的被子抱起来,然后就又老实的放了回去。 因为她只穿了肚兜和亵裤,唐宁心中暗自警醒,下次掀女孩子被子之前,最好先确定她里面穿的什么。 完颜嫣这次遭受的打击,明显比在楚国那次还要大,即便是被唐宁掀了被子,她也没有睁眼看他一次。 唐宁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说道:“起来。” 完颜嫣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唐宁道:“你手下的部落要被收回了,再不起来,你就当不了可汗了……” 完颜嫣忽然睁开眼睛,双眼红肿无比,声音嘶哑道:“我本来就不想当可汗啊,当可汗要背叛部族,要背叛族人,我不想当可汗了,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要逼我……,我恨你!” 她哭的梨花带雨,说完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狠狠的咬在唐宁的手臂上,唐宁的手臂很快就渗出血迹,手臂传来剧痛,但他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因为他在思考完颜嫣说的话。 她其实是不想当可汗的,接受唐宁和陈国的帮助,成为可汗,意味着她要背叛部族,背叛草原,虽然她的初衷是想要两国和平共处,但要本就心性纯良的她做出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强人所难。 她的眼神很空洞,有着唐宁从来没有见过的绝望。 被兄长追杀,被父亲放弃之后,她的人生已经没有了希望。 唐宁想过李天澜的安危,想过陈楚的和平,草原的稳定,想要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却唯独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唐宁的手臂上传来两处湿痕,一处是他的血,一处是她的泪,他低头看着已经哭到失声的完颜嫣,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当了,不当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他的这句话,像是冲破了完颜嫣心底最后的防线,她扑到唐宁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哽咽道:“你的我的驸马,是你抢到我的,现在又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要逼我做不喜欢的事情,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唐宁的怀里很快就传来一团湿迹,他伸出手臂,揽着她的肩膀,叹息道:“我也自身难保,又怎么能接纳得了你?” 完颜嫣摇头道:“借口,都是借口,阿伊那说你在陈国是很大很大的官……” 官职再大也是臣,完颜可汗中意大王子,陈皇中意端王,不管以后润王会不会后来居上,但一年之内,唐宁就要和唐家做最后的决断,到时候,他会彻底的站在唐家,站在端王的对立面。 当然,也是站在了陈皇的对立面。 唐宁的一切都是陈皇给的,如果他原意,也可以随时收回去,到那时候,陈国虽大,又哪里有他的容身之地? 完颜嫣想跟着他在京师生活的想法,本来就是梦幻泡影。 他解释完这些之后,完颜嫣抬起头,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他,问道:“真的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真的。” 完颜嫣又问道:“那你不是不喜欢我了?” 唐宁好不容易见到她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又怎么会让它熄灭,摇了摇头,说道:“不是。” 完颜嫣看着他,擦了擦眼泪,咬牙说道:“我要成为可汗!” “为什么?”唐宁看着她,疑惑问道:“你刚才不是还不想当吗?” 完颜嫣吸了吸鼻子,咬牙道:“等我当了可汗,陈国皇帝要是欺负你,我就带领草原上的勇士,踏平了陈国!” 女人如此善变,前一秒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控诉唐宁逼她,下一秒便坚定决心争夺可汗之位…… 完颜嫣回过神之后,看着唐宁手臂上流血的牙印,心疼的问道:“疼吗?” 唐宁看着她,问道:“要不我咬你一口试试?” 第七百二十四章 不够狠 完颜嫣捂着胳膊躲进被子里,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起来吧,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x23us.com” 完颜嫣整个人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说道:“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再等三年吧。”唐宁看着她,说道:“三年后,我应该已经处理好了一切,如果你没有改变想法,就来找我。” 完颜嫣刚刚从绝望的深渊中爬出来,唐宁不能再伸手将她推进去。 三年的约定是一个缓兵之计,三年之后,她的心性或许已经成熟了,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如果她没有改变主意------一个姑娘愿意等他这么久,就算是颗石头也该感动了。 完颜嫣想了想,说道:“好,三年就三年!” …… 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 唐宁和李天澜的三年之约,想想好像就在昨日,此刻她坐在唐宁对面帮他包扎手臂的时候,其实只有不到一年就三年期满。 李天澜认真的帮他包扎手臂,头也不抬的问道:“安慰好她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算是好了。” “怎么安慰的?” 在李天澜和苏媚面前撒谎是愚蠢的行为,她们一个聪慧无比,一个深谙人心,唐宁只好老实交代。 “三年之约……”李天澜抬眼看了看他,说道:“你好像很喜欢三年之约,要不我们也定下一个?” 唐宁怔了怔,说道:“我们不是已经定下了,而且只有一年就到期限了……” “一年时间,你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吗?”李天澜眼睑微垂,说道:“而且,唐家连四夫人都有了,一年三年,有区别吗?” 唐宁终于明白,问题的根源不在一年还是三年,在于她的三夫人两年时间就变成了五夫人。 他吞了吞唾沫,说道:“我尽量在一年内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李天澜帮他包扎好伤口,说道:“那就等你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再来楚国找我。” 李天澜走出营帐,唐宁一个人坐在床上,心道她果然是生气了。 一年后,她来找他,和唐宁去找她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唐宁若是去楚国,首先要面对的不是她,而是楚皇,那只老狐狸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唐宁想想就感觉头疼。 在他头疼之时,老郑从外面走出来,看了他一眼,说道:“回来了……” 唐宁回来了两天都没有见到老郑,陈舟说他是出去找他了,唐宁有些感动,遇到危险的时候,一个人冒着巨大的风险留下来断后,他们失踪之后又独身出去寻找,作为一个保镖,老郑无疑是十分合格的。 老郑当日拦下的,可是数十人,唐宁看着他,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老郑摇了摇头,说道:“就是刀钝了。” 唐宁问道:“那些埋伏着的人呢,抓到了?” 老郑看了他一眼,说道:“全死了。” “全,全死了……”唐宁震惊的看着他,那可是有五十人,也都是蒲察部精挑细选的勇士,难道都被他砍死了? 他愣了许久,想到了一件事情,看着老郑,喃喃道:“你让我们先走,不会是……担心连我们一块砍了吧?” 老郑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唐宁从他的眼中读出了答案。 那是五十个人,不是五十头猪,虽说不用对想要自己命的敌人仁慈,但要唐宁像砍瓜切菜一样完成五十人斩,他心里是无法接受的。 老郑虽然看起来总是笑眯眯的,但唐宁从没有觉得他是善类,老乞丐说过,死在他手下的亡魂没有几千也有几百,没有在尸山血海中泡过,不可能积攒出这么重的煞气。 在老郑眼里,那五十人,和待宰的猪羊没有什么区别。 唐宁看了一眼老郑,不由的有些发冷,走到帐外,晒了晒太阳,才感觉好了一些。 阿伊那从一边走过来,看向他的面色比前两日有所缓和,走到他身前,说道:“可汗命公主和驸马前往主部议事,公主让我问问驸马的意见。”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不去。” 完颜可汗连完颜嫣的死活都不管,又怎么会召集他们议事,这很明显是责令他们交权的鸿门宴,除非是真的打算听他摆布,或者干脆掀桌子造反,否则谁会在这个时候去主部? 阿伊那想了想,说道:“三王子都去了,我们不去,是不是有些不好?”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三王子去了?” 以唐宁对三王子的了解,他的心机,比起大王子还要深,也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他这次这么快就选择了顺从,倒是有些出乎唐宁的预料。 他看着阿伊那,问道:“消息属实吗?” “属实。”阿伊那点了点头,说道:“三王子已经携带令符去了主部,就等四公主了。” 唐宁诧异道:“他就这么放弃了?” 阿伊那摇了摇头,说道:“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大王子手中的部族,再加上可汗手中的部族,便是三王子和四公主加起来,都远远不如,三王子想来也知道这个道理的。” “那便不管他了。”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就说四公主身体不适,下次再去……” 阿伊那点了点头,知道这是缓兵之计。 等到陈国的大军集齐,再加上四公主手中的部族,就算是可汗整合了其余部族,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完颜部主部,中央营帐。 三王子受可汗召唤,率领手下部族的首领,前来交接令符。 令符是驱使各部族的凭证,每一个部族都有一枚令符,见符不见人,这是可汗定下的规矩,若是三王子拥有了全部部族的令符,那么他就是肃慎人新的可汗。 当然,今日的他是过来交出令符的,交出令符之后,他此生便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可汗了…… 大帐之中,完颜可汗看着三王子,平静道:“知道你哪点不如你大哥吗?” 三王子低下头,说道:“孩儿不知。” 完颜可汗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没有他狠。” “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狠辣之辈?”他看着三王子,说道:“当年我若是没有你的叔伯狠辣,也便没有今日的完颜部……” 三王子头埋的更深,说道:“孩儿知道了。” 完颜可汗看着他,说道:“交出令符吧,以后你便留在部里,不要再管族事了。” 三王子从怀里取出一个盒子,上前一步,恭敬的递上去。 完颜可汗伸手接过,却在下一刻,身体猛地一颤,目光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三王子终于抬起头,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匕首,认真道:“有件事情,父汗错了,要说狠,大哥还不够狠……” 他将那盒子又拿过来,看着完颜可汗,咧嘴一笑,说道:“成大事者,要心狠手辣,这可是父汗教我的……” 第七百二十五章 新的可汗 三王子拔出插在完颜可汗胸口的匕首,利器穿心而过,这位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半个草原的主人,已经没有几息好活了。x23us.com 完颜可汗的胸口已经被鲜血染红,面无血色,后退了几步,撞翻了一张矮桌,他靠在矮桌上,捂着胸口,箕坐在地。 三王子从怀里掏出一块洁白的布片,擦拭着匕首上的血迹,蹲在完颜可汗身边,看着他,笑问道:“现在够狠了吧?” “你竟敢弑父!”完颜可汗喘息着,从牙缝里逼出几个字。 “以前不敢。”三王子摇了摇头,说道:“都是被父汗逼的,完颜楚刺杀四妹,你觉得他够狠,就要把可汗之位传给他,现在我比他更狠,父汗也应该把可汗之位传给我了吧?” 完颜可汗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直看的三王子心中发毛。 “哈哈哈!”某一刻,完颜可汗忽然抬头大笑起来。 他的愤怒和失望,三王子能够理解,却被他这忽如其来的大笑吓了一跳,猛地退后几步,问道:“你笑什么?” “果然是我完颜烈的儿子。”完颜可汗看着他手中的匕首,问道:“还记得这匕首是怎么来的吗?” 三王子看着他,说道:“是我七岁的时候,父汗送给我的。” 完颜可汗笑了两声,嘴角喷出血沫,说道:“当年我就是用这把匕首,插进父汗胸口的。” 三王子瞳孔骤缩,震惊道:“祖父是你杀的?” 完颜可汗抹了抹嘴角,反问道:“不然你以为,这可汗之位是怎么来的?” 他看着三王子,问道:“知道我为什么把这把匕首送给你吗?” 三王子看着他,默然不语。 “因为几位王子里,你最像我。”完颜可汗咳了几声,口中血沫更多,他咧嘴一笑,露出血红的牙齿,说道:“现在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 三王子面色发白,看着他,颤声道:“为什么?” “草原上的勇士……,都是狼!”完颜可汗捂着胸口,声音嘶哑,靠在矮桌上,说道:“你要咬死你的兄弟,咬死老狼王,才能成为新的狼王……”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三王子,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厉声道:“狼是不需要妥协的,不管是黑蛮还是陈楚,谁要阻你,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三王子看着他,咧了咧嘴,森然道:“咬死他们!” “哈哈哈哈……”完颜可汗看着他,放声狂笑,笑着笑着,声音逐渐小了下去,直至没有了声息。 …… 三王子和可汗在大帐中的时候,帐内没有一名侍从,帐外的两名守卫听到可汗的大笑,面露疑色。 可汗准备将汗位传给大王子,三王子今日过来,是来交令符的,两人的交谈,注定不会愉快,但从可汗开心的笑声来看,却似乎不是这样。 就在这时,两道人影从远处走来,走到帐外,问道:“可汗可在帐中?” 两人是术虎和夹谷部的现任首领,那守卫立刻躬身道:“可汗在和三王子商议要事,请两位首领稍等。” 两人在帐外等了好一会儿,帐内也没有传来动静,正要迈步走进去时,三王子掀开帐帘,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微微躬身,说道:“三王子。” “原来是两位首领。”三王子看了看他们,说道:“父汗身体不适,刚刚已经休息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和我说是一样的。” 术虎部的首领看着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等可汗醒了再说吧。” 三王子从怀里摸出两枚令符,说道:“父汗刚才已经将可汗之位传给了我,以后你们有事直接向我汇报便可。” 这两枚令符正是夹谷和术虎两部的,两人见此,面色大变。 可汗有意传位的明明是大王子,怎么可能忽然改变了注意,但三王子手中拿着的令符也不是假的,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术虎部首领强自镇定下来,说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我二人要亲自面见可汗才行……” 三王子看着他们,说道:“从现在起,我就是可汗了。” 两人看了他一眼,便要向帐内强行走去。 咻!咻!咻! 几只羽箭射在他们脚下的土地上,再往后一寸,就会射穿他们的脚心。 两人停下脚步,看着身后三王子麾下的几名首领以及数百勇士,互相对视一眼,心知完颜可汗怕是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三王子望向他们,问道:“两位首领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三王子手持令符,便有了号令诸部的资本,若是可汗已经永远无法再开口,草原上的局势已经十分明了。 两位王子一位公主虽然瓜分了数十个部落,但肃慎最强大的部族,还是在可汗手中,这些部族,足以抵得上大王子三王子四公主的势力之和。 若是这股力量也被三王子掌控,他在草原上,将所向披靡。 两人看着三王子,抿了抿嘴唇,跪地道:“参见可汗!” 三王子笑了笑,看着他们,说道:“父汗身体不适已久,今日突发疾病,病逝在帐中,部中还要靠二位维持稳定了……”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夹谷和术虎部的首领再次对视一眼,已经有了决断。 他们同时抱拳躬身,恭敬开口。 “三王子放心!” “属下定当尽力而为……” …… 可汗突发疾病病逝,临终前将汗位传给了三王子,这虽然和之前可汗更加看重大王子的传言有所不符,但三王子手握令符,很快就掌控了完颜主部,麾下数十个部落,成为了完颜部真正的主人。 而此时,距离完颜部主部数百里远处,大王子从床上跌下来,面色苍白至极。 “父,父汗死了?” “他将汗位传给了完颜弘,这怎么可能,父皇要传位的明明是我!” “一定是完颜弘害了父汗,一定是他!” …… 他从地上爬起来,赤着脚,尖叫道:“逆贼,他是逆贼,可汗是我的,可汗是我的!” 几名部族首领围上来,说道:“大王子,三王子通过令符掌管了大量部落,我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大王子面色茫然,像是遭受到了重大的打击,不住的喃喃道:“逆贼,逆贼啊……” …… 乌延部。 完颜可汗几日前就要完颜嫣交出那十几枚令符,唐宁和完颜嫣没有搭理他,在这几日内,将手下的部族拧成了一股绳,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但完颜可汗并没有催他们,唐宁等了两日,没有等来人要令符,却等来了另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完颜可汗病死,临终前传位三王子,也就是说,三王子已经是肃慎新的可汗了。 唐宁听到这个消息时,也被震的久久都说不出话,许久,才动了动嘴唇,惊叹道:“真他妈狠!” 第七百二十六章 拉拢 世事无常,传闻完颜可汗的身体本就不好,病死或者忽然暴毙,都在意料之中。x23us.com 意料之外的是三王子的可汗位,来的实在是莫名其妙。 众所周知,在这些王子公主中,完颜可汗更中意的是大王子,前几日还命令三王子和四公主交出令符,明显是在为大王子铺路。 这才过了两天,他就传位给三王子,让人不得不多想。 更是有传言称,三王子弑父篡位,完颜可汗不是暴毙,而是被他杀害,三王子丧心病狂,做出这种事情,天怒人怨,人神共愤…… 大王子便是以此为理由,迅速拉拢了原本直属完颜可汗的几个部族,和三王子分庭抗礼,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这是因为他们的势力还不稳定,三王子刚刚接手大权,最需要做的是稳定民心,否则手下的部族便会被大王子以拨乱反正的口号抢走。 同理,大王子的实力略逊三王子,主动出击对他们没好处,只是在壮大己身的同时,伺机而动,随时准备给三王子致命一击。 草原局势一夜之间大变,大王子和三王子都提防着对方,暂时顾不上完颜嫣。 得知完颜可汗的死讯之后,完颜嫣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都没有出来,第二天眼睛肿的像桃子。 唐宁煮了两颗鸡蛋给她消肿,完颜嫣低着头,压低声音说道:“阿娘死了,父汗死了,二哥死了,大哥和三哥也都想对方死,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唐宁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草原上这种子弑父,弟弑兄的狼性文化,其实并不是草原独有的,即便是汉人里也经常发生。 只不过,和草原相比,汉人对于这些事情的忌讳更多一些,一般不会就这样不加掩饰的摆在明面上,他们用在暗地里的手段,可比这些草原人要脏多了。 当**足够强大,人性就会被压制,一旦兽性占了上风,做出什么事情也不奇怪。 完颜嫣手下的部族还没有进入战时戒备,在大王子和三王子拼刺刀分出胜负之前,没有人会理会她。 这段时间,他们是等得起的,萧珏现在应该已经动身了,在他到来之前,坐山观虎斗也不错。 李天澜没有和他一样,打算待在乌延部看大王子和三王子的热闹。 完颜可汗死后,草原局势已经大乱,她要回到楚国的军中,处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变故。 才刚刚见面没多久就要分离,唐宁虽然不舍,却也没有阻拦她。 唐宁是陈国四十万大军统帅,她也是楚**方首脑,对于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人来说,现在都显然不是应该儿女情长的时候。 当然,在她临别之前,两人还是儿女情长了一会。 之后唐宁就产生了胸闷气短的情况,完颜嫣带着一封信过来的时候,正要说话,唐宁伸出手,示意她等一会。 他大口的呼吸了几下新鲜空气,等到胸闷的情况好些了,才问道:“什么事情?” 完颜嫣将那封信放在桌子上,说道:“三哥的信,他让我将手里的部族交给他。” 三王子虽然名不正言不顺,还背上了一个弑父的罪名,但他确确实实的已经成为可汗了,只是肃慎诸部,还有一大部分在大王子手中,完颜嫣手中的势力不小,自然谁都想争一争。 大王子才刚刚派人追杀过她,自然没有脸再过来招降。 这样一来,倒是便宜了三王子,按照规矩,他一道命令就能将完颜嫣手下的部族收回去,之所以特意写信来,一定是在那些部族那里碰了钉子。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管他。” 完颜嫣点了点头,随后看着他,诧异道:“你的嘴怎么了,怎么肿了?” 唐宁掩着嘴,说道:“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明明肿了,是被虫子咬了吗?”完颜嫣凑上来,拿开他的手,说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 斡准部。 草原上发生了天大的事情,完颜可汗死了,三王子和大王子争位,肃慎诸部,大多数都选择了一支队伍,他们的选择,决定了部族的存亡,这几日,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斡准部则不需要站队,他们本就是四公主手下的部族,大王子和三王子打的再凶,也影响不到四公主。 此时,斡准部首领看着一人,说道:“要我们归顺三王子,当然可以,拿令符来,斡准部只看令符。” 受三王子命令,来招降斡准部的那人皱起眉头,说道:“难道可汗的话,还比不上区区一个令符?” 斡准部首领淡然道:“这是老可汗定下的规矩,既然是规矩,就不能坏。” 那人看了斡准部首领一眼,无奈道:“令符在四公主那里,四公主不听可汗命令,等到可汗平定了大王子之乱,自然就轮到四公主了。”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斡准部首领摇了摇头,说道:“今日使者还是请回吧。” 那使者沉着脸,问道:“四公主有什么好的,你们真的要效忠四公主?” 四公主当然好,四公主好就好在给他们发粮食,有了四公主发的粮食,再加上他们储存的肉干,再冷的冬天他们也可以度过,三王子会给他们这些吗? 斡准部首领看着他,问道:“效忠三王子有什么好处,三王子会给我们发粮食吗?” “粮食?”那使者看了看他,说道:“效忠三王子之后,你们需要将部族多余的粮食交出来,战士们要平乱,还要抵抗黑蛮,只有所有的部族齐心协力,肃慎的血脉才能延续……” 效忠四公主,会有赖以生存的粮食,效忠三王子,不仅没有粮食,反而还要将原有的粮食交出来,斡准部首领看着那使者,冷声道:“滚!” …… 完颜部,主部之内。 三王子沉着脸听着几位使者的汇报,他派出去招揽诸部的人都回来了,原本属于四公主手下的部族,居然一个都没有招揽到。 三王子重重的一掌拍在桌上,怒道:“难道她也打算自立?” “可汗息怒。”他身旁一人劝道:“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大王子,四公主的事情,等到处理了大王子,再解决也不迟。” 三王子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重新坐下来,不再提这件事情了。 那人想到一事,又道:“还有一件事情,阴山以南,陈国的大军,似乎有了些异动,他们会不会也想趁此机会,进攻草原?” “那就让他们来吧。”三王子面色渐冷,说道:“我也正好需要他们来立威。” 对于生活在草原上的他们来说,陈楚的军队在草原上就是一个笑话,那人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大王子那里,属下倒是有一个主意……” 第七百二十七章 挖墙脚 大王子和三王子的僵持还在继续,三王子拉拢不了完颜嫣手下的部族,似乎是彻底放弃了,将手中的数十个部族打散重编,手中兵力约有三万余。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大王子掌控的兵力比三王子少一些,但也有三万左右的样子。 完颜嫣手下二十个部落,能征战的人数,只有一万左右,战力较为悬殊。 这也是大王子和三王子暂时放任完颜嫣不管的原因之一,他们最大的敌人是对方,一旦打赢了关键的一仗,接下来要对付完颜嫣这一万人,便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肃慎人数十个部族,有大有小,大的便像是完颜、夹谷、术虎等部,人数都过万,而小的部族只有数百人,几十个部族加起来,也不过十余万人,能征战的男丁,不过七万余。 但也不能小看这七万人,肃慎人以能征善战闻名,七万肃慎骑兵,在草原上,能轻松的击败数倍于他们的汉人军队。 肃慎人曾经是汉人的噩梦,这也是他们如此自信的原因所在,以一万人打破陈军数万,十数万的战绩,他们身上背负着不少。 唐宁算了一下,不管是大王子和三王子谁能笑到最后,最后完颜嫣要面对的,至少也是五万大军。 这五万人,靠她手上的这一万人是绝对抵挡不住的,不过到那个时候,他们的援兵应该也要到了。 唐宁并不想让陈国的将士对上肃慎人的五万大军,毕竟他一开始的想法是和平取代,没想到三王子搞了弑父篡位这一出,彻底的乱了他的计划。 唐宁想了想,看向帐内的一名侍从,说道:“让阿伊那过来。” 片刻后,阿伊那走进来,看着唐宁,问道:“大人,你找我?” 唐宁看向她,问道:“大王子曾经在乌延部安插了卧底,他和三王子那里,有没有你们的人?” 阿伊娜看着他,微微点头,说道:“有。” 只要锄头挥的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三王子能挖他们,他们也能反过来挖他们。 毕竟,在完颜嫣这里,吃喝不愁,在大王子和三王子那里,吃不饱不说,还要忍受他们的剥削,任何一个有理想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这就像是给两个老板干活,一个要求九九六,周日还要回公司加班并且不给加班费,另一个只要每天工作八小时,工资福利待遇深厚,孰优孰劣,一看便知。 当然,完颜嫣的总体实力不如另外两位,那些部族可能会有一些顾虑,但这些消息传出去,就算起不了什么实质性的效果,也能引起心理上的一些恐慌。 阿伊那听完他的话之后,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就安排。” …… 职德部。 职德部是大王子麾下的部落,部落不大,也不算很小,部中有两千人左右,跟在大王子手下已有数年。 这数年里,大王子从部中拿走了很多很多好东西,职德部族人的日子算不上多么好,但也勉强度日。 原以为大王子成了可汗之后,这种情形就会有所好转,毕竟他们是一早就跟在大王子身边的,或许会得到一定的优待。 但谁想到三王子杀了可汗,自己坐上了那个位置,大王子为了和三王子争位,强征了部中大部分的粮食,连部里的壮丁也被他们带走了,剩下的老弱,过的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肃慎诸部的境况本来就不怎么好,黑蛮要把他们赶出草原,陈楚将他们拒在边关之外,如今完颜部内部又内斗不断,包括职德部在内,许多部族,已经看不到部族延续的希望了。 这两日,职德部内部,也出现了混乱,多出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有人认为,他们应该投向三王子,毕竟三王子势大,又手握令符,是真正的可汗,跟着大王子,族中的生活只会更加困苦。 另一些人反对这种做法,他们认为三王子和大王子没有本质的区别,就算是投向了三王子,他们的日子也未必会过的比现在好。 更何况,三王子弑父篡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冷血之人,他连老可汗的生养之恩都不顾,又怎么会管他们职德部的死活? 就在这两种不同的声音各执一词,僵持不下的时候,另一道声音,悄无声息的在部族中蔓延。 除了大王子和三王子,他们还有一种不同的选择。 四公主。 四公主手下的部族,向来都是诸部羡慕的对象,他们在大王子和三王子手下吃尽了苦头,那些部族在四公主手下衣食不愁,别的部族活得像人,他们活得像狗,不知有多少人暗自叹息,为何没有被划在四公主手下。 据可靠消息透露,即便是现在去投奔四公主,也为时不晚,只要入了四公主麾下,每家每户一月十斤米的份额不变,加入四公主亲卫的壮丁,更是不用担心吃喝,和在四公主手下相比,待在大王子和三王子手下,真的连乞丐都不如。 唯一让他们顾虑不安的是,四公主手下的部族不多,实力也远不如大王子和三王子,一旦大王子和三王子分出胜负,四公主便没有多少好日子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按捺住了心中的悸动,没有回应四公主的招揽。 虽然第三种声音并未在职德部引起多大的讨论,但某一天清晨,众人还是发现部中少了十几顶帐篷。 据与他们相熟的人说,这些人是去投奔四公主了。 他们被大王子收走了粮食和牛羊,当做战时准备之后,余粮耗尽,已经难以维持生计,投奔四公主,或许还能多活一段日子,留在部里,立刻就会饿死,他们别无选择。 这些帐篷消失之后所留出来的空地,显然刺激了不少人,职德部的草场上,帐篷开始以每天十顶,几十顶的速度消失。 毕竟,他们虽然手中还有余粮,但也终有用尽的时候,眼下已经到了关乎生死的时刻,不可能再想着以后。 大王子这些日子整日惶惶,每日和手下的心腹商量着如何和三王子斗,无暇顾及一些杂事。 等到他收到消息,拥有两千余人的职德部,已经只剩下了一片草场,人去部空。 大王子双目血红,大怒道:“什么,职德部投奔了四公主!” “大王子不必生气。”他身旁的一人说道:“一个职德部无伤大雅,据属下所知,三王子那边,也有两个部落近两千人投了过去……” 大王子沉着脸,说道:“约束好手下的部落,谁若是再敢叛逃,杀无赦!” 那人点了点头,又道:“三王子那边,纥石烈和温迪痕部,准备投向我们,可汗对他们有恩,他们不能接受三王子杀父篡位的事情……” 第七百二十八章 要你的命 纥石烈和温迪痕部,既不属于大王子,也不属于三王子,这是两个拥有三千族人以上的大部,这样的大部,以前都是被可汗牢牢把控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三王子弑父篡位,拿了令符,可汗手下的那些大部,有一半倒入了大王子麾下,另一半则是被三王子招揽,还有几部举棋不定,纥石烈和温迪痕部,便是其中之二。 大王子暂时压下了因为职德部投奔四公主而生出的愤怒,问道:“纥石烈和温迪痕部,能信任吗?” 那人想了想,说道:“不如先观察观察,这两部人数众多,若是诚心归顺,对我们有很大的益处……” 大王子麾下发生了部族整部叛逃的事情,三王子手下,也没有多少好消息。 他手下的部族中,有两部约两千人,转投了四公主,而原本观望的几族之二,纥石烈和温迪痕部,也都投向了大王子,情况无论怎么看,都对他十分不利。 形势虽然不利,但大帐之中,三王子的表情却格外平静。 他把玩着手中的一把匕首,问道:“四妹也打算自立了吗?” 他身后的一名部族首领道:“四公主手中可用的兵力不过一万余,等到我们解决了大王子,她知道该怎么选择的,就算她不知道,她手下的部族也应该知道。” 他语气顿了顿,说道:“如果他们也不知道,再剿灭他们也不迟。” 三王子放下匕首,问道:“大王子那里,都准备好了吗?” 那首领点了点头,说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三王子没有再说什么,那首领转身走出大帐。出了营帐,他从门口取回他的兵器,自三王子掌权之后,任何人进他的大帐,都要先放下兵器。 除此之外,三王子的大帐周围,戒备也十分森严,仅仅是巡守的就有一千人,任何人想要在大帐周围作乱,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射杀当场。 …… 乌延部,唐宁看着手中的一份名单,表情稍显意外。 自从他们放出消息之后,不到十天时间,从大王子和三王子那里,零零散散的就跑过来了五千余人,有几个部族,更是整部投诚。 几个自老可汗死后,谁也不站,而是在一旁观望的部族,也有不少族人没有忍受住粮食的诱惑。 算下来,这些日子,完颜嫣的手下,已经多出了近七千人。 唐宁不能保证这些人都是为了粮食,或许其中也有一些心怀不轨的,亦或是大王子或者三王子派过来的尖细,因此只是在外围接纳了他们,并且将这些部族随机打散,分部在四周各处。 提供这些人一时的口粮没什么,但要是混进来了叛徒,却可能在关键时刻坏事。 这些日子,除了完颜嫣之外,大王子那里收获也不小,纥石烈和温迪痕部的加入,让他的手下,在人数上和三王子基本持平,此外,纥石烈和温迪痕部,还劝降了几个处在观望之中的中小部族。 这样一来,大王子就以微弱的优势,盖过了三王子,成为了目前为止,草原上真正的王者。 而就在昨日,大王子和三王子手下的部分势力,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冲突,在这场冲突中,大王子最终获胜,似乎是应了那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三王子的汗位不正,不是他的东西,最终注定要从他的手中失去。 唐宁放下名录,完颜嫣从外面走进来。 她坐在桌前,托着下巴看着唐宁,问道:“你到底什么时候娶我?” 唐宁看向她,问道:“不是说好了等到三年后的吗?” 完颜嫣道:“三年后我去找你,现在可以先成亲啊……” 唐宁想了想,说道:“可是你父汗刚死,现在成亲的话……不太好吧?” 完颜嫣疑惑道:“为什么?” 看来草原人可能没有这样的忌讳,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按照我们汉人的风俗,父亲过世三年后,都是不能嫁娶的。” 完颜嫣皱眉道:“我又不是汉人……” “可我是啊……”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会被人家说三道四的。” “那好吧。”完颜嫣终于被唐宁说服,随后又看着他,问道:“你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唐宁道:“不信你去问老郑。” 想到老郑,完颜嫣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说道:“我就相信你一次。” 唐宁在心里叹了口气,参加那场比试本来就是权宜之计,但谁想到,他居然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假话说的多了,到最后也就变成真话了。 他原以为陈皇临行前的话只是玩笑,却不料被他一语言中。 …… 大王子所在的某部,今日一片欢庆。 这些日子,自从纥石烈部和温迪痕部投诚之后,又相继劝说了几个部落跟了大王子,使得大王子的势力得以超过三王子,暂时扭转了局势。 而在昨日的一场战争中,纥石烈部和温迪痕部更是首当其冲,两位首领带领部族中的勇士苦战,重挫了三王子,获得了第一场大胜。 今日,高兴之下的大王子,在族中设宴,款待麾下诸多首领,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庆功。 “恭喜大王子!” “三王子有悖人伦,终究不会长久!” “可汗之位,终究还是要落在大王子手上。” …… 大帐之内,诸部首领纷纷站起身,对大王子遥遥相敬。 大王子满面红光,一扫往日的颓废,事实上他亦是不用颓废,这几日,他手下的部落士气大振,反观三王子一方,实力频频受损,也让他看到了远离他的汗位,正在缓缓的向他走来。 两道人影走上来,举杯道:“我们也敬大王子一杯。” 看着纥石烈和温迪痕部首领,大王子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一杯,应该本王敬两位首领。” 纥石烈和温迪痕部,对他的贡献甚大,这些日子,大王子心中早就打消了对他们的怀疑,将他们视为了真正的心腹。 两位首领纷纷摆手:“不敢,不敢……” “哎,两位不必客气。”大王子挥了挥手,说道:“昨日的大胜,两位居功至伟,本王记着这笔功劳,你们若是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 纥石烈部首领躬身道:“这是属下分内之事。” 大王子挥手道:“有功就应该赏赐,有过就应该惩罚,要不然如何服众?” “多谢大王子。”纥石烈部首领想了想,抬头看着他,说道:“既然如此,属下斗胆,向大王子讨要一物……” 大王子走上前,看着他,问道:“何物?” 纥石烈部首领看着他,咧嘴一笑,说道:“要你的命!” 第七百二十九章 苦肉计【第三更】 大王子以为纥石烈部首领会向他讨要什么赏赐,在对方近乎是吼出“要你的命”这几个字之后,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x23us.com 一瞬间,足以发生很多事情。 纥石烈部首领猛地扬起手,便从袖中划过一道寒光,与此同时,另一道寒光从一旁的温迪痕部首领手中乍现。 噗! 噗! 两声利器入肉的声音。 大王子低下头,看着插在他胸口的两把匕首,艰难的抬起头,指着二人,嘴唇颤抖,嘶声道:“你,你们……” 温迪痕部首领看着他,微笑说道:“连这点儿防备心都没有,这么容易相信别人,是当不了可汗的,大王子还是下去陪老可汗吧。” 大王子退后几步,想要开口,喉咙却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他撞翻了身后的桌椅,跌倒在地,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直至心脏停止跳动,他圆睁的眼睛,也没有闭上。 两人距离大王子很近,连大王子本人都来不及反应,更何况是下方的众人。 等到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王子已经倒在血泊里,再无声息。 “你们在干什么!” “来人,抓住他们!” “原来你们是叛徒!” …… 帐内一片大乱,当即便有数人冲上前,将温迪痕部和纥石烈部首领擒住,另外几人则惊慌的跑向大王子倒下的方向,一人颤抖着伸出手,在大王子鼻间探了探,随后便面色苍白的跌倒在地,颤声道:“大王子,大王子死了……” 一人猛地看向已被擒下的温迪痕部和纥石烈部首领,大怒道:“虎烈,尼泰,你们找死!” 在刚才的事情发生之前,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二人假意投诚,装作对大王子忠心耿耿的样子,竟然只是为了骗取他的信任,居然只是为了此刻的刺杀! 三王子的心思,居然歹毒至此! 温迪痕部首领被按在地上,却并不惊慌,看着他,笑着说道:“我们死了,接下来就该你了。” 那人伸手指着他,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大王子一死,三王子将无可匹敌,他们就算是杀了这二人,大王子也活不过来了,反倒是他们自己,一定会被三王子问罪…… 温迪痕部首领见他不说话了,挣扎着站起来,说道:“你们面前还有两条路,跟着三王子,还是死,你们自己选吧。” 温迪痕部首领话音落下,帐内一片寂静。 大王子死了,万事皆空,就算是杀了这两人,也改变不了什么。 摆在他们面前的,一条是生路,一条是死路,如果还有生路可以选择,谁愿意去寻死?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按着温迪痕部以及纥石烈部的几人,逐渐松开了手。 两人活动了一下身体,看着沉默不语的众人,说道:“很好……” …… 三王子处。 这些日子,走了几个部族,吃了一场败仗的三王子,稳坐帐中,不疾不徐的喝着茶。 他喝得不是草原上的奶茶,而是汉人的茶。 汉人生产的茶叶,在草原上也是必需品,他们整日食肉,需要用此物来解腻。 三王子则仅仅是因为喜欢,汉人之茶入口微苦,回味略甘,其中含有无穷韵味。 他不仅喜欢汉人的茶叶,还喜欢汉人的文化,他读汉人的历史,习汉人兵法,最喜欢的汉人皇帝是大唐太宗,最喜欢读的书是《孙子兵法》。 大王子完颜楚从来就不喜欢这些,他看不起汉人,不愿意学习汉话,不喝汉茶,视汉人为两脚羊,所以他不知道汉人兵法《三十六计》中有一计叫做“苦肉计”,通过削弱自己的力量来麻痹别人,然后在他高兴得意放松警惕的时候,一招制敌。 他稳稳的坐在帐中,某一刻,一名汉子掀开帘子走进来,恭敬的走到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说道:“三王子,他们得手了。” 三王子抬起头,问道:“完颜楚死了?” 那汉子点了点头,说道:“虎烈和尼泰在他庆功的时候出手,大王子当时便被他们刺死了,他手下诸部的首领也都很识时务,大王子死后,全都归降了我们。” 三王子摩挲着手里的茶杯,说道:“一直以来,父汗都很喜欢完颜楚,让他早些下去陪他也好,这样他们父子二人就能团聚了……” 他想了想,说道:“你亲自去一趟四公主那里,问问她的意思。” 四公主那里,还有二十部没有收回来,三王子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管的,翰勒躬下身,点头道:“是。” …… 唐宁在陈国待的久了,实在是有点儿不习惯草原上的这种风云变幻。 端王和康王以前斗的再凶,也没有去谁试着去杀陈皇或是刺杀对方。 他在草原上待的这一月里,大王子派人刺杀四公主,三王子杀了可汗,三王子派人卧底到大王子的部落,又杀了大王子…… 温迪痕部和纥石烈部前些日子投靠了大王子,在他手下做出了许多大事,让三王子蒙受了不小的损失。 就连唐宁都以为他们真的是承了老可汗的恩惠,看不惯三王子的作为,想要帮助大王子拨乱反正的时候,就收到了大王子的死讯。 三王子联合温迪痕部和纥石烈部首领,用苦肉计的方式,骗取了大王子的信任,然后在他庆功之时,对他实行了刺杀,一击得中,大王子当场身亡,他手下的部落首领一时间群龙无首,别无他选,只能选择归顺三王子。 三王子杀兄弑父,终于坐稳了可汗的位置,成为了肃慎人真正的王。 当然,如果他也有轻微的强迫症,必须收集完肃慎所有部族,下一个目标就是完颜嫣了。 毕竟她手里还有二十个部族,虽然都不是什么大部,但一族人就是要完完整整,换做唐宁是三王子,怕是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果不其然,三王子才坐稳可汗之位的第二天,便派人来了完颜嫣这里招降,被阿伊那一箭射中马屁股跑了回去,表明此事没有商谈的余地。 帐中。 三王子看着翰勒,问道:“四公主不同意?” 翰勒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说道:“属下还没有进入乌延部,就险些被他们一箭射死,可汗,四公主分明是不想和我们谈……” “那就带兵去和她们谈吧。”三王子放下茶杯,问道:“五万够不够?” 翰勒连忙道:“够了!” 四公主那里,只有一万兵马,三王子这里现有六万余兵马,若是允许他们出动五万大军,怕是对方还没有开打,对方便已经降了。 事实上,也根本不用开打,五万大军压境,她手底下的那些部族,想必会立刻叛变过来…… 他从三王子手中接过令符,说道:“可汗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七百三十章 不对啊…… 肃慎五万骑兵,即便是面对陈楚二十万大军也不会畏惧。 这次出动五万人,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扬威和震慑,硬碰硬的可能小到了极点。 毕竟,四公主手下的部落,也都是肃慎部族,他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更没有民族纷争,又怎么会和他们真正的拼命。 翰勒手握令符,走出大帐,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当日的比试之上,他虽然没有被四公主一方辱及身体,但却被他们侮辱了灵魂,之后每每想及此事,无不恨的牙痒痒。 她看着迎面走来的几名首领,说道:“整顿兵马,明日出发!” 乌延部。 暂时隶属完颜嫣手下的二十余位部落首领聚在一起,或忧或惧,人心惶惶。 “三王子已经命翰勒召集了五万兵马……” “四公主,我们应该怎么办?” “老可汗死了,大王子也死了,要不,我们还是降了吧,都是同族,三王子应该不会对我们怎么样……” “降了,降了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吗,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四公主,您说说话吧……” …… 完颜嫣坐在最上方,看着众人的争论,说道:“各部族人先后撤一百里,其他的,我自有安排。” 大兵压境,让没有战力的族人暂避,的确会消除一些风险,就算到时候四公主出了什么事情,他们面对三王子的大军,也还有回转的余地。 这个时候,直接投向三王子,反倒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大军出征,不见血怎么回去,万一被当做是鼓舞士气的例子,杀一儆百,他们找谁说理去? 另一边,唐宁坐在帐中,看着萧珏抱着一根烤羊腿在啃,问道:“陆雅呢?” 三个月之前,他还对羊腿避之不及,现在却又吃的津津有味,足见他是一个没心没肺从来都记不住教训的家伙。 许久没有吃烤羊腿的萧珏将之放下,说道:“我让她留在丰州了。” 向来都是形影不离的他们,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分开,唐宁看了看他,问道:“她怀孕了?” 萧珏老脸罕见的一红,转移话题道:“那匹小野马你拿下了吗?” 他没有否认,便是间接承认了,唐宁摇了摇头,他来草原,是为了完成任务,是为了世界和平,禽兽如萧珏,居然是来生孩子的。 “禽兽。”唐宁看着他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鄙视。 萧珏问道:“所以你到底拿下四公主了吗?” 唐宁轻咳一声,说道:“拿下了……” …… 三王子派出五万大军来逼降四公主,她手下的诸多部落,早早就退出了一百里,没有人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情形。 但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公主的结局不会很好,五万对一万,结局如何,还用想吗? 茫茫的大草原上,数名轻骑在纵马狂奔。 斥候是战场上一个重要的兵种,他们一般先大军而行,主要任务便是侦察敌情,探查敌军数量、动向,以及有没有埋伏等等…… 虽然四公主的兵马有多少,战力如何,他们心中十分清楚,作为斥候,却还是不能大意。 草原上的地形并不复杂,哪里有树林,山谷,水源,他们心中也都清楚,四公主只有一万人,即便是埋伏起来,也逆转不了局势。 四名斥候来到一处林中,正要驱马向前,忽而从某个方向传来“咻”“咻”的破空声响,他们身下的马儿遭到射杀,四人猝不及防的滚落下马,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从林中涌出的人影按在了地上。 “又抓到四个。” “这些草原人,还挺小心啊……” “别废话了,去那个草坡背后堵着……” …… 四名斥候被绑了个结实,嘴里也被塞上了东西,他们看着从林中冒出来的汉人,面色惊恐至极。 距离此地向西五十里。 另外一组斥候行在草原上,中有一人笑了一声,说道:“四公主只有一万人,翰勒统领还用派什么斥候,直接派大军到乌延部擒下他们就行了……” 为首的一人看了他一眼,说道:“说什么蠢话,都给我小心一点,一万人打不过五万人,要我们的命还是很容易的……” 那人四下看了看,驱马上了草坡,说道:“这里怎么可能有埋伏,前面最多埋伏几百人……” “呀,被发现了……”他话音刚落,草坡之下,有声音传了出来。 那斥候面色大变,惊道:“什么人?” 草坡之下的三人正要逃离,却被从草坡之后绕出来的数十骑兵团团围住。 后方一百里。 五万大军在草原上徐徐而行。 肃慎诸族原本散落在草原各处,完颜部统一肃慎诸族之后,为统一管理,诸部慢慢的迁至一块集中的区域,从大军开始集结,到奔赴乌延部四公主的地方,只需要三日即可。 翰勒骑在马上,回头问道:“有探子回来了吗?” 那首领摇了摇头,说道:“从半天前开始,就没有人回来了。” 翰勒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他派出去的十几组探子,每两个时辰就应该回来汇报,一连半天没有一人回来,就是极不正常的事情了。 他沉着脸,低声道:“怎么回事,难道出什么意外了?” 那首领驱马上前,说道:“这里已经是四公主的地方,可能是那些探子距离太近,被四公主的人捉住了。” 大军的行进速度不快,没有了斥候,便相当于没有了眼睛,不知道前方的情形,这种情况使得翰勒心中有些没底,勒紧马缰,问道:“前面不会有埋伏吧?” 那首领看向前方,笑道:“翰勒统领看看,这里哪有什么可以埋伏的地方,前面那座山后面,最多埋伏一万人,我们有五万人,就算是四公主的人全埋伏在那里,又有什么用……” 他话音落下,脚下的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翰勒面色一变,大声道:“有埋伏!” 他挥了挥手,说道:“全军戒备!” 那首领看着前方,惊异道:“四公主难道真的要和我们硬碰硬?” 五万人对一万人,翰勒心中还是有底的,前方草坡一个接着一个,看不清敌人的影子,但脚下土地的震动,却说明前方有大量的骑兵在接近。 翰勒骑在马上,感受到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大,面上浮现出一丝惊色,喃喃道:“这声音,不对啊……” 他生在草原,长在草原,自然知道轻骑在草原上奔驰是什么样子,别说一万,即便是五万轻骑,发出的声音也没有这么的沉闷,地面震动的幅度也没有这么大…… 他抬头望向前方,只见前方的草坡上出现了一条线,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芒,晃的人睁不开眼。 第七百三十一章 投降 前方有敌来袭,训练有素的肃慎骑兵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摆出了迎敌的阵型。 三万大军从正面冲锋,另外两万从两翼包抄,虽然面对的只有一万人,他们还是没有任何懈怠和轻慢。 翰勒松了口气,虽然四公主捉了他们的探子,埋伏在这里,但决定胜负的,还是两方的实力。 五万对一万,她们凭什么取胜,她以为她手下的是一万重骑吗? 翰勒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当前方的一万人冲击而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巨颤,险些从马上摔下来。 前方的骑兵最多不过一万,但他们的身上都穿着盔甲,甚至武装到了眼睛。 不仅如此,就连他们身下的战马,也被厚厚的甲胄所覆盖。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 “重骑!” 草原也曾有过重骑,不过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他有幸见过重骑在草原上冲锋的情形。 全身覆盖了坚固铠甲的重骑,根本就是一堵会移动的钢铁城墙,轻骑在他们面前,不堪一击。 几百全副武装的重骑,就能轻易冲垮数千甚至上万轻骑的防线,翰勒部巅峰之时,连完颜部都要避其锋芒。 只不过后来,他们的部族无法负担重骑所需的庞大资源,反而被重骑所拖垮,当时的首领解散了那支队伍,从那以后,他就没有再见过重骑,但他们的恐怖,却在他的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他们只有五万轻骑,就算再多五万,十万,也不敢和这些重骑正面交锋。 “撤退,撤退!” 在意识到向他们冲锋而来的居然是一万重骑的时候,翰勒就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他深知在面对重骑时,无论如何,都不能挡在他们的正前方。 幸好这里地势空旷,在草原上,重骑是跑不过轻骑的,只要避开了他们冲锋,轻骑就能轻易的拖死重骑。 然而,五万大军的撤退,又岂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身后的队伍一时间阵型大乱,欲要向两边退却的时候,从远处的山丘之后,忽然涌出了数不尽的人影。 人影密密麻麻,何止十万。 这些人显然是早有准备的埋伏在这里,将翰勒以及他的五万兵马团团围住。 这一刻,翰勒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派出去的探子,连一个都没有回来了。 奔行而来的重骑兵并没有加速冲击,以无可匹敌的姿态碾压过去,而是在中途缓缓减速,在距离五万大军还有百丈的时候,彻底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足以他们重新发起一次冲击。 举目四望,翰勒的一颗心已经沉到了深渊,这些人绝对不是四公主的兵马,四公主没有这么多的重骑兵,更没有这么多人马。 这些人是汉人,汉人出动这么多的兵马进入草原,在这里埋伏他们,五万骑兵被他们包围,他们这次,怕是要亡族了。 他身旁的两名首领早就吓得面无土色,看着翰勒,颤声问道:“统,统领,我们该怎么办……” 五万兵马被围困在一个圈子里,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原以为这只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却没想到悬念是没有,但输的却是他们自己,对方不仅有数倍他们的人马,那些被冷冰冰盔甲包围起来的骑兵,更是让他们胆寒至极。 翰勒左右看了看,已经盯准了一个位置,他们不和这些重骑正面冲锋,寻找一个方向突围的话,还是有冲出去的可能的。 他可以投降大王子,可以投降四公主,但绝对不可能投降汉人。 这时,完颜嫣从重骑之后走出来,远远的看着翰勒。 翰勒抬头看到她时,表情怔住。 完颜嫣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翰勒干脆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声道:“翰勒愿降!” …… 唐宁早就发现,草原上这些部族,并没有什么气节之类的东西,只要都是肃慎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祖先,谁强大他们便跟着谁走,因此三王子手下的部族,以后还会是他们的。 自己的东西自然舍不得毁坏,所以唐宁并没有给那一万重骑下死命令,要不然,他们什么都不做,将这五万人包围起来之后,命这些重骑来回的冲锋几遍,五万人中,能站起来的,也就不剩多少了。 完颜嫣这边待遇优厚,三王子剥削他们毫不留情,这些日子,阿伊那安排的人在他们之中煽动情绪,等到将他们包围之后,再鼓动鼓动,说不定他们便降过来了。 这样可以将损失降到最小,完颜嫣舍不得族人,唐宁也舍不陈国的将士。 让唐宁没想到的是,翰勒的识相,还在他的预料之上。 完颜嫣还没有说话,他便自己降了,主将都投降了,身后的五万骑兵没有犹豫多久,就放下了兵器。 三王子手中,能战斗的壮丁,也只有六万余,如今六去其五,剩余的一万人,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 也就是说,唐宁的这一次草原之行,近乎尘埃落定。 完颜嫣只需要整合这些部族,便能成为真正的可汗。 他长舒了口气,忽而觉得气氛有些异样,转过头时,看到完颜嫣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盯着猎物的饿狼。 唐宁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问道:“你想干嘛?” 完颜嫣看着那一万重骑,说道:“把这些人借我用两年好不好?” “不行。”唐宁没有任何犹豫的拒绝了她的无理要求。 这些重骑是陈皇的宝贝,草原的威胁解除之后,是要跟着他一起回京复命的,要是把这些东西丢了,他可没法和陈皇交代。 完颜嫣摇着他的胳膊,说道:“就两年……” 唐宁禁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无奈道:“好了好了,等到这里的事情安定之后,我再回京帮你请示陛下……” 草原上还有黑蛮的威胁,只要草原和陈国建立盟约,陈皇是不会不管的。 他也担心黑蛮灭了肃慎之后,又变成陈国新的威胁,大概也会采取像之前扶持术虎和夹谷牵制完颜部的策略,资助肃慎诸部,将黑蛮挡在阴山之外。 阿伊那和阿月一脸喜色,快步走过来,阿伊那看了看唐宁,问道:“我们要不要一鼓作气,擒了三王子?” “不用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让人散出消息,肃慎诸部,愿意归降四公主的,前事可以既往不咎……” 三王子手下的大部分战力,已经被完颜嫣俘获,剩下的不过是些老弱病残,家中壮丁在这里,她们自然会跟随过来。 至于三王子,已经龙困浅滩,翻不起什么水花了。 完颜主部,大帐之中。 三王子正在饮茶,一道人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道:“可汗,翰勒首领他……” 三王子抬起头,问道:“翰勒这么快回来了?” 那人抿了抿嘴唇,颤声道:“翰勒首领和五万兵马中途遇伏,被四公主俘虏了……” 第七百三十二章 缘分【第三更】 只有三王子的手下才知道,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顶 点 x 23 u s 大王子深得可汗喜爱,二王子才能过人,想要越过他们两人,坐上可汗的位置,不知道有多难。 然而上天眷顾,两年之前,二王子出使楚国,煽动造反被杀,死在异乡。 原以为二王子死后,他能少一个竞争对手,却不料四公主横空出世,接手了二王子的部族,与三王子分庭抗礼。 他另辟蹊径,想发起陈国江南的叛乱,本来已经接近成功,却又被某位陈国大官镇压,无果而终。 大王子暗杀四公主事败,本应受到重罚,可汗却对此视若不见,反而要传位给大王子。 三王子被迫交出令符,淡出权力核心,人生遭遇低谷。 然而就是这样的情况下,他杀可汗,杀大王子,杀出了一条血路,杀成了草原上的王。 就在他走出人生的最低谷,登顶高处,距离那个位置,只剩最后一阶的时候,手下六万兵马,五万被俘,重新跌落谷底。 短短的时间之内,从低谷到巅峰再到低谷,一般人怕是受不了这种打击。 三王子缓缓抬头看着他,举起的茶杯又重新放下,问道:“你说……什么?” 那人面色苍白,低声道:“翰勒首领带领五万兵马围剿四公主,不料中途遇俘,翰勒和五万骑兵被四公主俘虏……” 三王子偏头看着他,问道:“一万人俘虏五万人?” 那人脸上也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之色,说道:“据逃回来的探子说,四公主手下,忽然多了数十万人马,还有一万重骑兵……” “数十万人马,一万重骑?”三王子望着他,问道:“肃慎全族,不过十余万人,她的数十万人马,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属下知道可汗不愿相信……”那人咬着牙,说道:“可翰勒首领和大军被俘,已是事实,希望可汗重新振作,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三王子沉默了许久,才挥了挥手,说道:“下去吧。” 那人抬起头,犹豫道:“可汗……” “下去吧。”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躬身说了一句“是”,便缓缓退了出去。 三王子重新端起茶杯,却只是握着,他面色平静,眼神深处,却在跳动着某种火焰。 砰! 某一刻,他手中的茶杯猛地碎裂,茶水四溅,碎片插进他的手掌之中,鲜血一滴滴的滴在桌上。 …… 完颜嫣手中已经握有了肃慎十之**的战力,这些人本就不是全心全意的效忠三王子,重新收服起来,自然也不用耗费太大的力气。 只要能许给他们足够的利益,便不用担心他们会生出反叛之心。 当然,这不是完颜嫣需要单方面付出的,她一个人,养不活肃慎数十个部落。 唐宁现下要做的,是打通陈国和草原之间的商道,草原需要陈国的物资,陈国也需要草原的特产,这个过程中,他们能够获取到极大的利益。 幸福生活需要他们自己去创造,这才是互利共赢,能够长远发展的道路。 唐宁坐在桌前,一边想,一边为她写下未来几年的发展规划。 萧珏翘着腿躺在他的床上,问道:“你真要把她丢在草原独守空闺?” “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唐宁头也没抬,说道:“回京之后,陆尚书知道了你们的事情,可能会打断你的腿。” 男女之情,是源自人的本性,任何教条或者高墙都阻挡不住。 即便是在礼教盛行的时代,偷吃禁果之类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只不过那些人的下场,却比后世的年轻人惨多了。 遇到通情达理的岳父,或许会顺水推舟成就一段好事,遇到脾气火爆的,萧珏的腿是肯定保不住了。 唐宁自己觉得,陆鼎应该不算是通情达理的那种。 说起此事,萧珏打了一个哆嗦,从床上爬起来,说道:“你到时候帮我拦着点儿啊……”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萧珏黑着脸道:“你这就不够朋友了啊……” 唐宁瞥了瞥嘴,说道:“朋友是什么?” “既然你不仁,也就别怪我不义了。”萧珏看着他,冷笑道:“不知道唐姑娘要是知道你在草原上养了一头小野马会怎么样……” “朋友,就是互帮互助,一方有难,另一方支援,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唐宁放下笔,看着他,说道:“你放心,陆尚书如果打断了你的腿,我会让孙神医帮你接上的,保证和以前一样能蹦能跳……” …… 乌延部这些这些日子很热闹。 四公主收编了肃慎诸部的五万壮丁,他们都来自于不同的部族,都有各自的家庭,如今三王子已经走到末路,诸部开始向乌延部附近迁移,各部族长,首领,纷纷向四公主宣布效忠。 和大王子,三王子相比,四公主更加仁慈,对手下的部族也更好,以前摄于大王子和三王子的威慑,诸部心中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四公主已成可汗,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顾虑了。 与此同时,原先的完颜主部,则显得有些凄凉。 五万兵马转投四公主,三王子大势已去,仅余的一万人,也在这几日内,逃得七七八八,周围的部族,更是整部整部的搬离这里。 大帐之内。 一人看着下方,面色严厉,说道:“派人去各部看着,谁要是再敢叛逃,杀无赦!” 三王子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了,他们要走,就让他们走吧。” 那人看着三王子,焦急道:“可汗,您不能放弃啊!” 另一人道:“宗延说得对,我们先离开主部,暂避两年,然后再伺机而动,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 三王子对他们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只能叹息一声,无奈的退出去。 众人退出大帐之后,三王子沉默许久,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 他仔细的端详着手中的这把匕首,似乎还能看到这上面曾经沾染上的血迹。 他曾经用这把匕首插进了他的父亲,上一任可汗的胸膛,同样的,上上一任可汗,也是死在这一把匕首之下。 “缘分啊……”三王子脸上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轻声呢喃一句。 某一刻,帐内的一处空间微微亮了亮。 一个时辰之后,送饭的侍从在帐内再次看到了三王子。 他的胸口插了一把刀子,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容,靠在椅子上,睁眼看着前方,像是在巡视他的领地。 第七百三十三章 王的男人 完颜部主部,东方十里处,有一片丰沃的草场。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里牧草丰沃,却没有人在这里放牧,因为这里是完颜氏的墓地。 完颜嫣跪在一片草地上,面前立着三个墓碑。 墓碑后的土堆里,分别是完颜可汗,大王子,三王子,在这一场权力的交锋中,三王子弑父杀兄,登上可汗之位,最后在大势已去,无力回天的时候,选择了自杀,终结了这一切。 肃慎一族实行的也是土葬,他们出生在草原,魂归草原,不建墓穴,不立墓碑,死后不留任何痕迹。 完颜嫣依照汉人的习俗,给三人都立了碑,这是一种告别,也代表着肃慎一族,告别了抢掠厮杀的过去,已经开启了新的时代。 他们不再将陈楚视为生死大敌,积极开放,向陈楚输出过剩的牛羊等物,换取茶叶,瓷器,粮食等稀缺物品。 完颜嫣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在场的部族首领无一反对。 这几十年来,肃慎人夹在陈楚和黑蛮之间,朝不保夕,四处征战,但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 如果能安安稳稳的牧马放羊,有谁愿意拿起弯刀与人拼命? 他们对于草原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故土情结,陈楚再好,却不是他们的家,他们真正的敌人是草原深处虎视眈眈的黑蛮,与陈国交好,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 完颜嫣成为可汗之后,他们便多了一条新的退路。 草地上,完颜嫣已经跪了一个时辰,唐宁站在她身后,对着某个方向,极目远眺。 那里是一片茫茫草海,越过那边草海,便是陈国地界。 三王子自杀之后,他的十余名亲信也自杀殉主,其余的部族,则是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对完颜嫣宣布了效忠。 可汗死了,大王子和三王子也都身故,没有人与她争可汗之位,从今日始,她便是这片草原上,唯一的王。 完颜嫣上位,陈楚与草原建交,唐宁此行的任务,也已经圆满完成,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了。 唐宁本应该很高兴,但看到完颜嫣的样子,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草原之行,虽然有了圆满的结局,但过程却异常惨烈,子杀父,弟杀兄,她的亲人一个不剩,天地之间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的感觉,没有人比唐宁更懂。 完颜嫣祭拜完三人,回去之后就发烧了。 太医说她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悲伤过度,开了些安神的药,便让她好好休养。 完颜嫣卧床休养之时,唐宁在帐中收拾行装。 来之前,他也没有料到,草原之行,居然会是这个样子,但无论如何,结果总是好的,这以后,陈国和草原,会有数十上百万人免于战乱,至少在完颜嫣在位之时,陈国和草原,能够和平共处,互惠互利。 他收拾完行李,走到帐外,看到老郑在练刀。 这些日子,老郑和完颜嫣的师父形影不离,如胶似漆,以他每天换一把刀的速度来看,不知道他们这些日子劈出了多少火花。 萧珏在草地上走来走去,神情显得有些不安。 和唐宁不同,他对回京有着某种抗拒,在外面他还能躲一躲,回了京,要面对的就是暴怒的陆鼎。 唐宁走上前,安慰道:“别担心,不就是一条腿吗,打断了还有另一条,到时候我让工部给你打造一副上好的拐杖……” “你少说风凉话了!”萧珏瞪了她一眼,说道:“等到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身上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办!” 唐宁看了他一眼,萧珏还没有意识到,他和他有本质上的不同。 他和陆雅还没有成亲,这是未婚先孕,在主流的思想看来,是伤风败俗的行为。 唐宁是有家室的人,小如或者小意要是怀孕了,那是大喜事,岳父岳母只会高兴,不会像陆鼎一样,知道陆雅怀孕之后,大概率只想打断萧珏的腿。 唐宁瞥了瞥他,说道:“我们不一样。” 萧珏道:“你和小野马……” 唐宁道:“我们还是纯洁的。” …… 傍晚的时候,阿伊那过来告诉他,四公主已经醒了。 完颜嫣发了两天高烧,一天一夜都处在昏迷之中,意识不清,唐宁来到她的大帐,看到她睁眼坐在床上,脸色恢复了些许红润,显然是已经好转了。 完颜嫣见他进来,目光望向他,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唐宁道:“这里的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明天就走。” “明天?”完颜嫣从床上爬起来,捂着嘴咳了几声,问道:“不能多留几天吗?” 明天出发和几天之后出发,并没有什么区别,还是要面临分别的一刻,更何况唐宁已经归心似箭,一刻都不想耽搁。 他看着她放在一旁的药,岔开话题,说道:“趁热喝药吧。” 完颜嫣接过碗,碰了碰嘴唇之后,立刻将之放下,说道:“烫……” “不烫啊。”这是安神的药,尝了也没有什么,唐宁诧异的端起碗,尝了一口,发现药汁是温热的。 “不烫吗?”完颜嫣看着他,说道:“你再尝尝。” 唐宁经常吃火锅,可能比她是要耐烫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他尝了几口,也没有觉得烫,将碗放下,说道:“那就再等一会儿吧。” 放下碗之后,他忽然觉得有些困,打了个哈欠,看着完颜嫣,说道:“你休息吧,我回帐了……” 他站起身,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摔倒在完颜嫣的床上。 完颜嫣从床上爬起来,脸上露出奸计得逞的表情,帮唐宁脱掉鞋子和外衣,将已经陷入昏睡的他搬上床,随后便侧躺在他身边,单手撑着脑袋,痴痴的望着他…… …… 唐宁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还微微的有些头疼。 他记不太清楚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了,只记得他去了完颜嫣的帐中看她,她说药太烫,然后他帮她尝了药,再然后…… 意识到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唐宁瞬间清醒。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完颜嫣只穿了一件肚兜,坐在床上,低头看着他,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男人了。” 唐宁从床上坐起来,大惊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完颜嫣道:“昨天晚上我们一起睡觉了。” 唐宁问道:“还有呢?” 完颜嫣疑惑道:“还有什么?” 唐宁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发现只是脱了外衣鞋袜,内衣还规整的穿着,也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心下长舒了口气。 她居然在药中下药,多亏了她的天真,在某些方面的认知还是空白的,要不然,唐宁此行已经名节不保了。 他穿上衣服,完颜嫣坐在床上,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问道:“我不会要生孩子了吧?” 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会。” “啊?”完颜嫣大惊道:“可我还没有准备好……” 唐宁穿好了衣服,完颜嫣又爬到床边,看着他,问道:“你说我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呢?” …… 帐外,萧珏蹲在草地上,拿着一根树枝,沾了盐刷牙。 他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见唐宁从完颜嫣帐中走出来,表情一怔,手中的树枝掉在了地上。 片刻后,他捡起树枝,狠狠的呸道:“纯洁个屁!” 第七百三十四章 归京 完颜嫣已经成功坐上汗位,草原大局已定,唐宁的任务完成,今日便是出发的日子。顶 点 x 23 u s 乌延部之外。 陈国大军两日前就已经班师,这次跟随唐宁和萧珏回去的,只余几百精锐。 完颜嫣满脸都是不舍,站在乌延部外,看着唐宁,大声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萧珏策马来到唐宁身边,问道:“什么约定?” 唐宁没有理会萧珏,回头看着完颜嫣,挥手示意,许久,才抖了抖马缰,再次回头时,乌延部已经在视线尽头缩成了一个点。 乌延部外,完颜嫣依旧站在那里,纵使前方的人马早已消失,她还是没有收回视线。 阿伊那站在她的身旁,说道:“公主,驸马已经走了。” 完颜嫣又看了一会儿,才将视线收回来,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咬牙道:“真是一个狠心的人,抛下我和孩子在这里……” 阿伊那看着她,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孩子?” 完颜嫣脸上浮现出一丝羞涩,说道:“我们昨天晚上一起睡了。” 阿伊那看着她,许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抿了抿嘴唇,说道:“听说生孩子很痛的。” 完颜嫣略微紧张的看向她,问道:“有多痛?” 阿伊那道:“听说生孩子是世间最痛的事情,比刀砍在身上还痛,好多女子在生孩子的时候都痛死了……” 完颜嫣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颤声问道:“有这么痛吗?” “我也不知道。”阿伊那看着她,说道:“公主去问问族里生过孩子的妇人就知道了。” 完颜嫣心事重重的回了乌延部,掀开某处帐篷的帘子,本想找人问问生孩子到底多痛,却发现帐内只有几名少女,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完颜嫣看着她们,问道:“阿玛伊婶婶呢?” 几名少女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完颜嫣,顿时惊呼出声:“可汗!” 有一名少女神色最为慌乱,将手中的一物藏到了怀里。 “你们在干什么?”完颜嫣看了看他们,目光最终停在那少女的身上,问道:“库玛,你怀里藏得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名叫库玛的女孩羞红了脸,但也不敢违抗可汗的命令,只好将手中一个薄薄的书册递了过去。 完颜嫣随手翻开书册,看到这上面尽是一些男女赤身**纠缠在一起的画面,脸色刷的一下便红了。 她虽然对这些事情有些了解,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画面。 “可,可汗……”那些少女羞红了脸,不知所措时,却见完颜嫣的身体怔住,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指着画册上的一页,看向那名少女,问道:“只有这样才能生孩子吗?” 那少女脸色更红,微微点头。 完颜嫣气的跺了跺脚,说道:“不是说两个人一起睡觉就能生孩子吗!” 那少女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问道:“啊?” 完颜嫣却已经不管她们,生气的走出了帐篷。 一名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道:“书被可汗带走了……” …… 出了草原,进了丰州城,唐宁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就算现在完颜嫣知道生孩子不是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睡一觉就能完成的事情,也为时已晚了。 唐宁有些庆幸她从小在草原长大,如果她和陆雅一样,现在他大概要和萧珏面临同样的问题。 唐宁再次见到陆雅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短的原因,她的身材还没有太大的走形,等他们回到京师的时候,便能轻易的看出来了。 她现在已经有了身孕,不能骑马,只能在后面慢慢赶路,萧珏当然要陪着她,唐宁则不想在后面磨蹭时间,只在丰州休息了一夜,他便和老郑换了马,出了丰州,一路向西南方向疾驰。 从丰州到京畿道,只需横穿一个关内道,再经庆州,宁州,半月即可抵京。 而西北的捷报,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八百里加急传到京师,这两日应该已经到了。 京师。 皇宫。 御书房。 “好,好啊!”陈皇手中拿着一份谍报,猛地站起身,大笑道:“他果然没有让朕失望,他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啊!” 数月之前,唐宁奉命前往西北,名为北上抗击肃慎一族,暗中的使命却是协助完颜部四公主成为可汗,完成陈国和草原的建交,共议和平。 大战是一时的,和平却是持久的,后一个任务的艰难程度,要比前者大得多的多。 可是他做到了,仅仅用了数个月的时间。 自此,陈国和草原可以免于战事,和平共处,若是能开放通商,陈国也能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 他这次做成的这件大事,意义不仅在于此。 这件事情最大的意义在于,一旦陈国不用耗费巨大的兵力在北方,便能腾出手来镇压西域之乱。 如今南方已定,草原求和,西域一家,难以再翻起什么风浪。 陈皇放下那密信,长长的舒了口气,多日以来,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试想一下,倘若他在位期间,百姓安居,四邻安稳,史书上又会如何记载? 如果陈国和草原的关系,能够像陈国和楚国那样,他赵政就将完成陈国历代帝王都没有完成的伟业…… 魏间笑着走上前,说道:“老奴为陛下贺,为我陈国贺……” 陈皇按捺住心中的喜意,走到殿中,喃喃道:“这一次,朕该如何赏他呢……” …… 草原局势大变,新一任可汗,对陈国极为友好,不仅定下了两国互不侵犯的友好合约,还要开放商路,互惠互利,自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陈国便可以免于和草原民族的征战。 这样的和平,陈国百姓盼望了数十年,是何等的可贵。 这几日内,整个京师,都因这个巨大的好消息而沸腾。 随着这一个消息,某个在京师沉寂了数个月的名字,也再次被推到了顶点。 北征大元帅唐宁。 平定江南叛乱,稳定西北局势,过去的一年里,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惊天动地,有利于国计民生的大事。 尤其是西北一事,近乎是他以一己之力,逆转草原局势,改变了陈国和草原民族的关系,最少能保陈国十数年安稳,朝堂上下,数十年内,论功绩,无人能出其右…… 唐宁坐在马车里,从城门口一路走来,都能听到关于他的这些传言。 以一己之力逆转局势说的太过夸张了,草原局势的逆转,靠的是陈国的一万重骑,靠的是几十万大军的震慑,和他们相比,他只不过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而已。 不过,他当然不会跳下马车去和他们讨论这些,他日夜兼程的回到京师,连陈皇都没有去见,为的是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马车在唐府门前停下,唐宁跳下马车,对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的门房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声张。 从门口到内院的路上,他没有理会怔立原地的丫鬟下人,将奔跑过来的晴儿抱起了转了一圈,然后便迫不及待的走进了内院。 不见小如小意,只见唐夭夭站在院中。 唐宁悄无声息的走过去,想要从背后抱住她。 他刚刚伸出手,便被唐夭夭抓住了手腕,随后手腕处便传来了一道巨力,唐宁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体之后,重重落地。 第七百三十五章 不期而遇 唐宁躺在青砖铺就的地上,望着瓦蓝瓦蓝的天空。顶 点 x 23 u s 他此刻心里极度怀疑,难道他日夜兼程几千里,迫不及待的从草原赶到京师,都没有先去和陈皇复命,而是先回到家中,就是为了挨唐妖精的一记擒拿手和过肩摔? 早知道他还不如先进宫算了,相信陈皇是不会还没见面就给他来一个过肩摔的。 他的后背很凉,心里也拔凉拔凉的。 他仰视着唐夭夭,说道:“你谋杀亲夫啊……” 唐夭夭也怔住了,似乎没有想到从背后偷袭她的小贼居然是唐宁,她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惊喜,看到躺在地上的他时,又有些手足无措,急忙俯身将他扶起来,说道:“谁让你从背后偷袭我的……” 唐夭夭将他扶起来的时候,钟意和苏如闻声从房间里面走出来,惊喜道:“相公回来了……” 唐宁没有通知任何人,悄无声息的回家,只是想给她们一个惊喜,迎接小如和小意一个爱的拥抱。 如今爱的拥抱没有,爱的过肩摔倒是有一个。 他忍着后背传来的疼痛,将二人拥入怀中,长舒口气,说道:“我回来了……” 听到唐宁回京的消息,钟明礼和陈玉贤匆匆赶来,唐财主前些日子回了灵州,还没有回京。 陈玉贤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他,见他毫发无损,才终于放下了心,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自唐宁这次领兵出征,出了京师之后,她的心就提了起来,直到今日才放下。 然后她才有心思去询问其他的事情。 她看着唐宁,问道:“宁儿,外面传的是不是真的,草原以后和我们不打仗了?” “不打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草原换了可汗,新的可汗对汉人很友好,已经和朝廷签订了契约,以后互不侵犯,不会再有战争了。” “那就好。”陈玉贤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样一来,你也就不用去北边那种危险的地方了。” 她说完便拉着钟明礼,说道:“我们先出去吧。” 钟明礼随她走出去,陈玉贤走到门口,笑着说道:“我就说吧,宁儿做什么事情都不用我们担心,能让朝廷和草原不打仗,也算是一件大功劳吧?” “何止是大功劳?”钟明礼回头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唇,说道:“若是在二十年前,这一桩功劳,足以让他裂土封王……” “这件功劳这么大?”陈玉贤吃惊的看着他,问道:“他的官职还能再升吗,再升不就是宰相了?” “宰相是不可能的,他还太年轻。”钟明礼摇了摇头,说道:“怕的是陛下赏无可赏,到那时候,他的麻烦便大了,功高盖主,不是好事啊……” 房间之内。 钟意看着唐宁,问道:“相公,你回来的消息,要不要派人通知萧家方家凌家?” “等过段时间再说吧。”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若是他们知道了,又少不了应酬,这些日子,我想好好陪陪你们。” 钟意点了点头,黛眉不由的弯了起来。 刚才被唐妖精摔了个七晕八素,唐宁全身的骨头都要被她摔散架了,忍不住摸了摸后背。 苏如看着他,诧异道:“小宁哥背痛吗,我帮你揉揉……” 唐妖精脸色一红,急忙凑过来,说道:“我揉另一边吧……” 回家的感觉就是好,有多少男人在外面拼命打拼,最渴望的就是回家的时候,能有这温情的一幕。 唐夭夭一边帮她揉着背,一边问道:“那位小野马公主,现在变成可汗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他的三哥杀死了他的父亲和大哥,后来又自杀了,于是她便成为了新的可汗……” 苏如面色发白,说道:“他怎么这么残忍,连亲人也……” 唐宁道:“为了权力,有些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唐宁将草原上发生的事情讲给她们听,事无巨细,没有隐瞒,甚至连老郑和完颜嫣的师父擦出火花的事情都说了。 钟意和苏如都对三王子杀兄弑父的时候表示震惊,唯独唐夭夭抓住了一些她们没有注意的事情。 她看着唐宁,问道:“你成为了草原驸马?” 唐宁轻咳一声,说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破坏大王子和三王子的阴谋。” “那后来呢?”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你们和那些草原人解释了没有?” 虽然那只是权益之计,但唐宁如果真的向所有人解释,恼羞成怒的完颜嫣或许会将他留在草原当压寨驸马也说不定,唐宁还哪有机会回来见她们? 唐宁想了想,说道:“这些不重要,我偷偷告诉你们一个秘密,陆雅怀孕了……” “什么?” “陆姐姐怀孕了?” “难道他们……” 唐宁的话题转移的还是很成功的,钟意苏如包括唐夭夭都被这个重磅消息惊到了,不再追问他刚才的事情。 萧珏曾经问他朋友是什么,朋友就是当萧珏落难时,唐宁能奔波千里去保他的狗命,也能在关键时刻把他拉出来帮自己挡刀。 转移完话题之后,唐宁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蠢的事情,钟意和苏如看他的眼神,已经变的幽怨。 她们两个想要孩子已经很久了,听到陆雅怀孕的消息,心情绝对不是惊讶或是欣喜。 唐宁的目光求助的看向唐夭夭,唐夭夭会意之下,看着他,问道:“后来你到底和那些草原人解释了没有?” …… 天然居。 天然居在京师开了十余年,最初的名气并不大,但因为某一个人,使得它在短时间内,就吸引到了京师无数人的视线,一跃成为京师规格最高的酒楼。 如今虽然京师第一美人已经嫁为人妇,许久不在天然居出现,这里依旧是京中达官贵人们最喜欢光顾的地方。 一名中年人站在天然居门口,抬头看了看门口的对联,问道:“这里就是天然居?” 另一名面白无须的随从走上前,躬身道:“这里就是天然居了,这门口的对联,据说还是几年前唐大人进京的时候题的。” 中年人走进天然居,说道:“算算日子,他也该回京了,他不在京的这段日子,朕还真有些不习惯。” 魏间跟上来,说道:“唐大人回京的第一时间,就会进京向陛下复旨的。” 陈皇走进园子,四下里望了望,说道:“这园子修的,都快赶上皇家园林了。” 魏间笑了笑,说道:“这里本来就是怀王殿下的园子,后来天然居的主人将之买了去,从规制上看,这里似乎没有违制……” 陈皇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前些日子,他心中最大的担忧,已经被唐宁安定,近日来,他的心情都很不错,今日出宫,本就是来游玩的。 他看着出入天然居的人群,说道:“出入这里的人,倒都不是寻常人。” “这是京中最好的酒楼,不少权贵官员,以及他们家中的公子小姐,经常在这里宴饮。”魏间四下里望了望,伸手随意的指了指,说道:“那是刑部宋大人的公子,那是御史中丞家的千金,那边是唐大人和他的几位夫人……” 第七百三十六章 问罪 “据说这天然居消费极高,一道菜动辄数十两银子,非寻常人能够负担得起的,这些官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就是一道菜的价格,却能经常出入这里,朕的手底下,有钱人还是多啊……” 听魏间说完之后,陈皇摇了摇头,叹息一句。顶 点 x 23 u s 朝廷的官员是不能查的,除了俸禄之外,哪一位大官没有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收入,若是真要查,他的朝堂,就不剩多少人了。 叹息之后,陈皇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忽然一顿。 他刚刚意识到,魏间刚才那句话里,好像混进去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他目光望向魏间,魏间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指着某个方向,说道:“陛下,那,那好像是唐大人……” …… 唐宁回家两天了,这两天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今天才陪夫人们出来散散心。 天然居无疑是散心的好去处,地处京师的繁华地带,外面喧嚣无比,里面却是另一处洞天。 往来天然居的,都是有身份有地位,气度涵养俱佳的达官贵人,以前倒也有些纨绔在这里撒野,但自从康王因为在这里撞了船,丢掉皇位之后,这里的客人素质,就再次提升了一大截。 唐宁陪苏如在空旷的草地上放风筝,钟意和唐夭夭坐在亭中休息。 钟意看了草地上的某个方向一眼,嘴角漾出笑意,说道:“这次从草原回来,相公好像比以前开心了。” 神经向来大条的唐夭夭塞了一颗蜜饯在嘴里,问道:“有吗,他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啊?” “不一样。”钟意摇了摇头,说道:“相公以前心里藏着事情,现在没有了。” 唐夭夭诧异的望了唐宁的方向一眼,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有些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专心吃她的蜜饯果子。 唐宁亲手将昨天为苏如做的那只蝴蝶风筝放上天,然后将线轮交给她。 钟意和唐夭夭的童年是快乐的,他们一个生在官宦之家,一个是富商千金,吃的玩的样样不缺,小如却连风筝都没有放过。 不过这也没关系,唐宁现在有的是时间教她。 这次草原之行,陈国和草原签订了契约,互帮互助互不侵犯,陈皇放下了心,唐宁自己其实也了了一件心事。 以前他总是担心离开陈国以后去哪里的问题,现在则不需要考虑了,草原那么大,足以容得下他们一家。 肩上的担子轻了,心情自然也好了,抬头见小如的风筝飞的低了,便站起身走过去,帮她将风筝再次放起来。 唐宁一边扯线,一边后退,冷不防撞到一人,风筝从空中一头栽到湖面。 唐宁回过头,正想看看是谁走路这么不长眼,看到黑着脸的陈皇时,表情怔住,良久,才尴尬的行礼道:“陛下,巧啊……” 天然居,原苏媚的小院中。 唐宁的风筝掉湖里了,他低着头站在院中,目光盯着脚尖,神游物外。 陈皇双手背后,目光望着他,脸色黑的像锅底。 魏间站在陈皇侧方偏后,用爱莫能助的眼神看着他。 “你回京多久了?”不知过了多久,陈皇终于开口。 唐宁道:“两天了。” “两天?”陈皇看着他,怒道:“回京两天,你居然不进宫见朕?” 唐宁轻咳一声,说道:“北方的战报,臣早已八百里加急传回京师……” 陈皇挑了挑眉:“这就是你不进宫复命的理由?” 唐宁低头道:“臣有罪……” 陈皇挥了挥衣袖,说道:“说说吧,你有什么罪?” 唐宁道:“陛下说臣有什么罪,臣就有什么罪,请陛下责罚。” “罚你?”陈皇冷哼一声,说道:“你刚刚平定江南,又安定了西北,为国立下汗马功劳,朕要是罚你,百官会怎么看朕,百姓会怎么看朕,西域草原会怎么看朕,你想让朕被骂作昏君吗?” 唐宁拱手道:“臣不敢……”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陈皇瞥了他一眼,说道:“先大军一步回京,不进宫复命,居然陪夫人放风筝,朕在你眼里,难道还不如一只风筝?” 唐宁想了想,说道:“其实,臣这么早回京,是有隐情的……” 陈皇看着他,冷哼道:“什么隐情?” “臣,臣回来是来报喜的。”唐宁道:“兵部陆尚书的女儿,陆雅陆姑娘已结珠胎,萧家有后,臣这么早回来,是向萧老将军报喜的……” 反正萧珏已经被卖了一次,想必他也不介意被卖第二次,唐宁看向陈皇,说道:“陛下也知道,萧家人丁单薄,这个消息对萧老将军来说是何等重要,陆雅身体不便,萧珏要跟着陪同,臣作为他们的至交好友,受此二人之托,先行回京,将这个消息带给萧老将军……” “萧家有喜?”陈皇闻言眉梢一挑,萧家的事情他也放在心上,若是萧家有后,便能至少再延续两代人的辉煌,这样一来,他对死去的皇后,也算是有了交代。 随后他又望向唐宁,问道:“你把这个消息告诉萧老将军了?” 唐宁尴尬的一笑,说道:“还没有……” …… 陈皇虽然气的胡子都在跳,但却没有再追责唐宁回京不报的事情,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平息心情,说道:“有关草原的事情,事无巨细,你都给朕一一说来……”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回陛下,臣初到草原之时,草原局势变化莫测,大王子三王子争相夺权,臣好不容易帮助四公主稳住了局势,又招他们算计,此二人居然联合起来,想要逼迫四公主出嫁……” “四公主是陈国和草原和平的关键之人,臣时刻谨记陛下托付的重任,怎能让四公主嫁给别人,为此不惜以身犯险,险些丢了性命,才夺得了那场比试的头名,粉碎了大王子和三王子的阴谋,可那大王子丧心病狂,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暗杀,臣和四公主被人追杀数百里,饿了便嚼草根,渴了便饮露水,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 “后来,三王子弑父又杀兄,夺了可汗的位置,最后又败于我陈国铁蹄之下,自戕身亡,四公主得以继位,愿意与我陈国和平共处,互不侵犯……” 唐宁所叙述的过程凶险重重,连陈皇都暗自为他捏了把汗,回京不报的事情,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看向唐宁时,脸色柔和下来,说道:“这一趟,爱卿辛苦了。” 唐宁面色肃然,躬身道:“不辛苦,为了陛下,为了朝廷,为了百姓,臣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陈皇面露欣慰之色,点了点头,问道:“这么说,草原四公主,已经被你收入房中了?” 唐宁没有将完颜嫣收入房中,倒是差点被她收房了。 他看着陈皇,摇头道:“陛下说笑了,臣不是这种人……” 第七百三十七章 喜事 陈皇摇了摇头,遗憾道:“那可真是可惜了。m.x23us.com” 唐宁干咳一声,说道:“感情的事,毕竟不能勉强。” “国事为大。”陈皇还是有些惋惜,说道:“你要是能拿下肃慎可汗,草原之事,朕就彻底不用担心了。” 唐宁不知道陈皇为什么总是想让他拿下完颜嫣,他的逻辑根本行不通。 就算是完颜嫣变成唐家夫人了,草原不再姓完颜了,那也是姓唐啊,关他们赵家什么事? 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不能说出来,唐宁想起一事,抬起头,说道:“启禀陛下,臣临走之时,四公主想要陈国帮助她们组建一支重骑兵,臣不敢擅自做主,特此请示陛下……” 陈皇皱起眉头,问道:“他们要重骑干什么?” 唐宁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肃慎人在草原上,还有黑蛮这个强大的敌人,黑蛮在草原深处,战力还在肃慎一族之上,若是肃慎被黑蛮所灭,我陈国将会面临比以前更大的威胁。” “帮他们建立重骑……”陈皇喃喃一句,眉头拧起来,说道:“朕知道了,此事朕会考虑的。” 以唐宁对陈皇的理解,只要他没有当面拒绝,那便**不离十了。 刚刚安抚了恶狼,又跳出来一只猛虎的事情,肯定是朝廷不愿意看到的,他们更愿意做的事情是驱虎吞狼,或是养狼防虎,不会正面对上这两只猛兽的。 为了防止黑蛮持续坐大,扶持肃慎部族,已经是近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陈皇暂时不提这件事情,目光望向唐宁,问道:“你这次立下了如此功绩,想要朕怎么赏你?”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臣虽有功在先,但入京不报,有罪在后,今功过相抵,不敢再邀功。” 陈皇看了看他,说道:“你先下去吧,等到大军班师,朕会一一论功行赏的。”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臣告退。” 唐宁走出院子,陈皇背着手,叹道:“以退为进,明哲保身,他才二十出头,竟也学会了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的本事……” 魏间笑了笑,说道:“三年之前,唐大人刚刚入京时,锋芒毕露,现在身居高位,已经知道收敛锋芒,老奴觉得,这是成长……” 陈皇瞥了他一眼,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朕是一个无能的昏君,担心他功高震主,会做那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 魏间笑了笑,不慌不忙道:“陛下误会了,老奴的意思是说,唐大人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到了他这个位置,再往上一步,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才是正道,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裆……” “臣子立下如此大功,朕若是视若不见,不封不赏,与昏君何异?”陈皇冷冷一笑,说道:“朕倒要看看,哪一股妖风敢吹!” …… 唐宁从小院走出来,苏如钟意她们已经在外面等待已久了。 钟意面露担忧的迎上来,问道:“相公,陛下没有降罪吧?” “放心。”唐宁笑了笑,说道:“陛下又不是妒妇,怎么会因为这些事情降罪重臣?” 钟意放下心,随后瞥了瞥他,说道:“相公不要乱说,被陛下听到,就真的该怪罪了。” 唐宁连连点头,说道:“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陈皇好好的皇宫不待,非要出来瞎逛,好不容易的秋游气氛,被他破坏的一干二净。 幸亏赵蔓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宫里,还不知道他回来了,今天她要是跟过来,唐宁便真的百口莫辩了。 说到赵蔓,唐宁刚刚离开京师那几日,京中流传的那些传言,这几日她已经从钟意口中了解到了。 义阳公主那个女人果然是小心眼,唐宁刚走她便在京师搅风搅雨,只可惜他临走之前,就已经将京中的事情交代好了,有萧老公爷插手,义阳公主被贬为义阳郡主,现在城外某座道观中静思己过。 这件事情中,那躲在暗中的神秘人又出现了一次,唐宁不知道那字写得很丑的人到底是谁,但从他的几件手笔来看,他对唐家好像没有什么恶意。 此外,他离京这些日子,京中便没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值得一提的,只有寥寥数件。 端王和康王之争,早就落下了帷幕,端王近些日子低调得很,两个月前才结束了冷遇,随后便直接告病在府中,不参与朝事,近些日子没有任何作为。 唐家的这一招以不变应万变,的确是最适合端王的。 他已经是隐形的太子了,差的只是陈皇的一道圣旨,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是多余的,不做不错,只要他不出错,迟早能等到这道圣旨。 康王受了两次伤,身体已然痊愈,陈皇也没有让他闲着,而是将他调到了宗正寺,让他任了一个少卿。 宗正寺是九寺之一,也是九寺中最特殊的一个,主要负责管理皇族事务,宗正寺中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和皇族能沾上一点关系。 陈皇将康王放在宗正寺,只不过是给了他一个留在京师的理由,从某种程度上说,康王已经彻底失去了夺嫡的可能。 除非陈皇的皇子死绝了,否则皇位永远也轮不到他。 端王低调,康王失去资格,怀王在朝堂上的活动要多一些,他本人也极有才能,陈皇交给他的一些政事,他总能圆满的完成,被百官多次称赞。 这几个月,赵圆的身影,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身为皇子,他勤苦好学,每日读书四个时辰,还不忘给陛下煲汤调膳,当为天下孝道楷模,没少得到御史的称赞。 而负责教导赵圆的张大学士,也受到了陈皇的多次褒奖。 说到张大学士,自几个月前,王相当着陛下和百官的面弹劾了他一次之后,张大学士似乎便和王相彻底翻脸,这些日子,两人在朝堂上争锋相对,经常因为一件小事吵得脸红脖子粗,陛下多次劝说无果,也就由他们去了。 朝堂上哪一位不是老狐狸,虽不是帝王,却也懂帝王心术。 王相是当朝唯一的宰相,权柄在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张家是百年书香门第,把持礼部,在仕林中影响深远,这两家处处作对,总比联合在一起更让人放心。 这些消息唐宁多少了解了一些,对他而言,只要没有出什么大的变故就好,总的来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出了天然居,唐宁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萧家。 虽然这件事情让萧珏他们亲口告诉萧老公爷会有意义一点,但既然他在陈皇面前已经提起了,还是去一趟萧家的好。 萧府。 萧老公爷看着他,惊喜道:“唐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两天。”唐宁笑了笑,说道:“萧珏他们可能还要些日子才抵京……” “坐。”萧老公爷伸了伸手,说道:“萧福,上茶。” “我就不坐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诉萧老将军。” “喜事?”陆鼎从门口走进来,看着唐宁,问道:“什么喜事?” 第七百三十八章 有辱门风 这件事对萧老公爷来说是喜事,对陆鼎来说就不是了。m.x23us.com 唐宁脸上的笑容有所收敛,问道:“陆大人怎么在这里?” 萧老公爷笑了笑,说道:“珏儿走后,萧家就剩老夫一个,亲家经常来这里陪陪我这个老头子------唐将军刚才说的喜事是什么?” 唐宁轻咳一声,说道:“我刚刚见过陛下,这次草原能平定,萧珏功不可没,等到他回来,就能升左骁卫将军了。” “他功不可没个屁。”萧老公爷丝毫不给萧珏面子,说道:“要是没有你,他已经死在草原上了,说起此事,老夫还没有好好感谢唐将军……” “老公爷客气……”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萧老公爷诧异道:“唐将军不坐下来喝杯茶再走?” “不了不了……”唐宁挥了挥手,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回走,这个好消息,还是等到陆鼎不在的时候再告诉萧老公爷吧。 他刚刚走出两步,便听到有脚步声从前方传来。 唐宁抬起头,看到陈皇和魏间向这边走来。 萧老公爷和陆鼎已经迎上前,躬身道:“参见陛下。” “免礼。”陈皇挥了挥手,说道:“看来朕还是来晚了一步,萧家有后的事情,唐宁已经告诉你了吧?” 萧老公爷怔了怔,问道:“有后,有什么后?” “难道她没有告诉你陆尚书之女有喜的事情?”陈皇看了他一眼,疑惑的看着唐宁。 唐宁叹了口气,对萧老公爷拱了拱手,说道:“我回来的时候,陆雅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萧家有后,恭喜萧老公爷……” 他转过头,看着面色铁青的陆鼎,说道:“恭喜陆尚书……” “恭喜个屁!”陆鼎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的七晕八素,也不顾陈皇还在场,破口大骂道:“两个小畜生,有辱门风,有辱门风啊!” 正处在兴头上的萧老公爷看着他,皱眉道:“骂谁小畜生呢?” 陆鼎怒道:“那两个小畜生……” “你还有脸说别人小畜生!”萧老公爷看了他一眼,不屑道:“你当年十月大婚,十二月雅儿就出生了,别人都是十月怀胎,难道你们陆家只用两个月?” “我他娘的……” “你骂谁?” “没骂你!” …… 萧老公爷和陆鼎吵起来的时候,唐宁偷偷溜出了萧府,他们萧家和陆家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吵吧。 吵完了还是两亲家,总不会因为这件喜事反目成仇。 不过,想不到陆鼎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当年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些门风森严的家族,未婚先孕是要被重罚的,很大可能会闹出人命,将门自然不会管这些,萧珏作为女婿,做事颇有岳父当年的风范…… 唐宁回到家的时候,意外的看到了唐夭夭在盘问陈舟。 陈舟站在院中,低着头,说道:“属下亲眼所见,将军在草原上洁身自好,绝对没有做对不起夫人的事情。” 唐夭夭看着他,问道:“他和那位草原四公主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吗?” 陈舟摇了摇头,说道:“绝对没有。” 唐夭夭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满意的离开,唐宁从门外走进来,陈舟看着他,立刻躬身道:“大人……” 唐宁满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萧珏这次回来,就要从中郎将升将军了,这中郎将的位置,你觉得谁能胜任?” 陈舟道:“军中有资历的同僚很多……” 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资历不能代表什么,能力比资历更重要,这次你的表现很不错,到时候,我会向陛下提几句的。” 陈舟面露感激之色,立刻道:“多谢大人!” 他的出身普通,能在这个年纪坐上郎将的位置,已经是难得,中郎将更是连想都不敢想……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用谢我,这都是你努力来的。” 人才就该有人才的待遇,像陈舟这样的人才,只当一个区区郎将,的确是委屈了。 连萧珏都能混一个将军当,陈舟这些日子忙里忙外的,怎么也够得上中郎将。 陈舟离开之后,唐宁一个人坐在院内的亭中,气氛稍显冷清。 他回来之后就得知,小小被老乞丐带出去历练了,已经走了两个月,一个月前,唐水偷偷带着母亲去了江南,苏媚现在在黔地准备争夺圣女,整个家给人的感觉空了不少。 而回家这两天,唐宁也没有见到赵蔓。 太后一个人寂寞,她这段日子在宫里住的时间更多一些。 几个月不见,唐宁有些怀念她靠在他的怀里撒娇的样子。 皇宫。 赵蔓挽着太后的胳膊,在御花园中散步,走的累了,便来到一处亭中歇息。 太后缓缓坐下,随口问道:“听说北边打了胜仗?” 提起北边,赵蔓脸上露出高兴之色,说道:“是的,草原换了新可汗,以后不和我们打仗了……” 太后想起一事,又问道:“听说他们的可汗,是个姑娘?” 赵蔓点了点头,说道:“在楚国的时候,我见过她,她还送了我一条鞭子呢。” 太后笑了笑,说道:“草原的事了了,将士们也该回来了吧?” “已经在路上了……”赵蔓脸上露出期待之色,说道:“最迟半个月就能抵京……” “那唐宁也该回来了吧?”太后似是随口说了一句,微笑道:“他小小年纪,就为国家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不知道你父皇这次会怎么赏他?” “哼,赏他,朕恨不得打他几板子,让他长长记性!”赵蔓还没有开口,便有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 太后看向走过来的陈皇,诧异道:“难道他惹陛下生气了?这不该呀,他刚刚平定了江南,又安定了西北……” “那是太后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陈皇摇了摇头,有些郁闷的说道:“他已经回京两日了,居然不来向朕复命,而是陪着他家夫人放风筝,如果不是朕今天微服私巡撞见了他,他可能会等到大军班师才来见朕……” 太后笑了笑,说道:“年轻人,受不了两地分居的苦,这也正常,他是有大才能的人,陛下要有容人之量……” “什么受不了两地分居的苦,他根本就是故意的。”陈皇扯了扯嘴角,说道:“别看他年纪轻,心眼却一点都不比朝堂上的那些老狐狸少,他是担心功高震主,今日还特地向朕请罪,要求功过相抵……” 陈皇话未说完,目光看向自从刚才就开始坐立不安的赵蔓,问道:“蔓儿你怎么了,屁股底下长痱子了吗?” 【ps:白天出去了,很晚才回来,抱歉更新晚了……】 第七百三十九章 我当姐姐! “没……” 赵蔓脸色通红,虽然一颗心早就飞出了皇宫,但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这里。m.x23us.com 陈皇看着她,说道:“太后一个人在宫里边无聊,你干脆重新搬回宫里算了,也能多陪陪她老人家。” 赵蔓看了看陈皇,又看了看太后,低下头,小声道:“蔓儿知道了。” “行了行了。”太后挥了挥手,说道:“她不嫌烦,哀家还嫌烦呢,整天在哀家耳边叽叽喳喳的,哀家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还是早点让她出宫去吧……” 赵蔓心里高兴,脸上却露出不满的表情,摇了摇太后的胳膊,不满道:“人家哪里叽叽喳喳的了……” 太后挥了挥手,说道:“走吧走吧,哀家还有些话要对陛下说。” 赵蔓看向陈皇,陈皇点头道:“那你就先回去吧。” 赵蔓站起身,福了福身,说道:“父皇,太后,蔓儿告退。” 她缓缓的走出御花园,走出皇宫,即将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便开始加快了步子,最后更是飞奔起来。 宫门口的守卫原先以为是逃跑的宫女,正欲拦路,看到她的穿戴和长相,又立刻退了回去,一脸诧异的看着上了宫门口一辆马车的平阳公主,有些摸不着头脑。 赵蔓坐在马车上,焦急的催促道:“快,回府!” 御花园中,太后看向陈皇,笑问道:“北边的事情了了?” “了了。”陈皇嘴角露出笑容,说道:“草原经此一事,元气大伤,又有黑蛮牵制,至少十年之内,都不会成为我陈国的威胁。” “若是你父皇还在世,听到这件事情,一定会很高兴。”太后浑浊的目光中浮现出一丝追忆,缓缓道:“你父皇那一代人,在草原上吃了太多亏,流了太多血……” “陈国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辱了。”陈皇眼中浮现出一丝坚定,握拳道:“十年之内,朕要让它变成这世上最强大的国家!” 此话虽然狂妄,但作为陈国皇帝,他有说这句话的底气。 在国库充盈,国内安稳的情况下,陈国原本就有和草原正面硬拼的实力,如今草原威胁已除,在已知的土地上,除了楚国,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和陈国比肩。 在有生之年,他有望重现盛唐辉煌。 太后看着他,说道:“路要一步一步走,你已经做到了连你父皇,连历代帝王都没有做到的事情,也不妨停下来歇一歇的。” “不敢歇啊……”陈皇叹了口气,说道:“江南西北虽定,但西域之乱未平,小宛狼子野心,黔地又生事端,西蕃在高原上虎视眈眈,草原深处,还有黑蛮的隐患,朕怎么敢歇?” 他负手而立,望着天空,说道:“黔地比邻江南,黔地若乱,江南首当其冲,京畿鞭长莫及,西域困扰中原已久,高原上的那些部落,也向来都不是吃素的,肃慎牵制不住黑蛮,陈国就要处在他们的威胁之下,朕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朕不能歇……” …… 原则上说,唐宁现在还在班师回京的路上,所以他不用去尚书省当差。 他刚从草原回来,陈皇要是立刻让他去尚书省,那他也太不是个人了。 不过,虽然他暂时闲在家,左骁卫的事情,唐宁还是要关注一下。 他让陈舟去骁骑营拿来了资料,没看多久,便有一道身影从书房外面走进来。 唐宁站起身,笑道:“师兄回来了。” 孙神医这两日去邻县行医,唐宁回京之后,还是第一次见他。 孙神医道:“师弟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让人通知为兄一声?” 唐宁笑了笑,说道:“师兄济世救民,我怎么敢叨扰?” 孙神医笑笑,说道:“我救一人,与师弟救一国相比,便不值一提了。” 和孙神医在这里互夸,面子上总是有些抹不开,唐宁岔开话题道:“师兄回来的正好,正好有件事情想要请教请教师兄。” 孙神医道:“何事?” 唐宁看着孙神医,问道:“不知道师兄对蒙汗药的了解有多少,此药不仅无色,而且无味,虽然不致命,但简直是令人防不胜防,就连精通毒术的人一不小心也会中招,江湖上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汉,都栽在了此物上。” 唐宁有此一问,自然是因为发生在草原上的事情,他自己也算是精通毒术,竟也会中此招,还是问清楚了,以免日后再栽在同一个坑里。 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把这东西给完颜嫣的,要不是她基础教育不过关,当时就酿成大错了。 孙神医看着他,问道:“师弟缘何问起这个,莫非师弟也曾中过此毒?” 唐宁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怎么可能……” 孙神医捋了捋胡须,说道:“据传此药不仅无色无味,而且无解,但到底有没有解,老夫没有仔细研究过……” 他看着唐宁,说道:“不知师弟身边可有此药,容老夫钻研两日,再给你答复如何?” 谁没事会把蒙汗药带身上,再说他有睡蛊,比起蒙汗药,使用起来更加方便,唐宁摇头说道:“我身上也没有。” 他看向陈舟,说道:“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去买一些蒙汗药,明天带过来。” “不用了,蒙汗药属下身上就有。”陈舟在怀里摸了摸,将一个纸包递给唐宁。 唐宁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陈舟挠了挠脑袋,说道:“上次在草原,四公主问我要蒙汗药,说她有用,我就从太医那里讨了些,给了四公主一些,还剩下一点……” 万万没想到,完颜嫣用在他身上的蒙汗药,居然是他的亲卫首领给的。 唐宁看着他,表情逐渐黑下来,说道:“她要你就给,你还真是好心肠啊……” 陈舟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大人过奖……” …… 手下居然出了一个叛徒,唐宁心情郁闷,刚刚踏进内院,便有一道身影从前方飞奔了过来。 唐宁将乳燕投怀般的赵蔓抱住,原地转了一圈之后,她勾着唐宁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不满道:“哼,你都回来两天了,也不告诉我!” 唐宁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我连陛下都瞒着,又怎么敢告诉你?” “我知道。”赵蔓扬起头,说道:“你是怕功高震主,所以才故意瞒着父皇的,父皇都告诉我了……” 唐宁摸着她的头发,赵蔓靠在他的胸前,问道:“草原好玩吗,完颜嫣以前说,草原有很多好玩的,可以骑马射箭,还能抓兔子玩……” 唐宁将草原上发生的事情挑重点和她讲述了一遍,当然隐瞒去了一些惊险的过程。 赵蔓听完之后,怔怔看着他,问道:“你和完颜嫣成亲了!” 唐宁道:“那次是假的。” 赵蔓有些着急的说道:“那就是还有下次了,下次就变成了真的了!” 唐宁道:“那都是三年后的事情了……” “三年后也……”赵蔓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说道:“她要到我们唐家也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唐宁看着她,问道:“什么条件?” “让她排在我后面……”赵蔓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要当姐姐!” 第七百四十章 活着的传奇 赵蔓的要求,唐宁欣然应允。 姐姐妹妹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明明来得很早,却一直被插队的她,唐宁也很心疼。 “这可是你说的!”赵蔓一下子高兴起来,似乎家里多个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只在乎她会不会排在末尾。 有完颜嫣吊车尾,她在家里的地位自动加一,在她面前说话都能挺起胸脯来。 唐宁伸出手掌,说道:“击掌为誓。” 赵蔓和他击了一掌,顷刻便放下心来,依偎在他的怀里,撒娇道:“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好想你……” 同样是公主,完颜嫣和赵蔓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试问只要是男人,有谁不会喜欢像赵蔓这样小鸟依人,温柔可爱的类型,而是喜欢完颜嫣那种会用蒙汗药来对自己意图不轨的恶女…… …… 唐宁回京已有半个月,这半个月里,他深居简出,知道他回京的人并不多。 直到半个月后,从京师出发的十万大军才出现在城门之外。 唐宁作为元帅,自然不能缺席庆功大典,因此他提前一天便出了城,和萧珏他们汇合。 陆雅似乎是容易显怀的类型,怀孕三个月,从外面就能看出一点端倪了。 萧珏看着唐宁,问道:“我爹身体还好吧?” 唐宁道:“萧老公爷身体还好,但陆尚书可不太好。” 萧珏大惊道:“这个消息,你已经告诉我岳父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 他当时是想着替萧珏瞒一阵子的,但陈皇先他一步说了出来,也不算是他走漏消息。 “不是你?”萧珏脸上露出一丝怒色,说道:“那是哪个混账东西出卖的我?”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是陛下。” 萧珏怔了怔,脸上露出尴尬之色,说道:“当我没说……” 他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诧异道:“不对啊,陛下怎么会知道的?” “这还用问?”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陛下的密谍遍布军中,说不定连你晚上坚持了多久他都知道,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情……” 军中肯定有陈皇的密谍,但却没有这么夸张,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萧珏信了。 之后他便用一种看谁都像密谍的眼神,看的他周围的几名参将心中发毛,对他避之不及。 这次北征大胜,是比当初平定江南之乱还大的事情,对陈国的意义也更加重大。 陈皇给予了将士们最高的礼遇,亲自率领文武百官出城迎接。 于是城门口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大军大胜而归,天子乃至于群臣都面带笑容,喜气洋洋,人群之中,唯独兵部尚书陆鼎黑着一张脸,目光死死的盯着马上的一道人影,恨不得用目光将他千刀万剐。 大军班师,有着一套完整的礼仪规制。 礼毕之后,陈皇回宫,百官按照顺序散去,萧珏正要开溜,陆鼎已经出现在他的马下,怒道:“小畜生,给我滚下来!” 萧珏求助的看向唐宁,唐宁移开视线。 见没有能帮他,萧珏只能垂头丧气的跳下马,低头道:“见过岳父大人……” 陆鼎额头青筋直跳,怒道:“你别叫我岳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岳父!” “哦……”萧珏点了点头,说道:“陆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唐宁站在马上,也能看到陆鼎胸口起伏,额头青筋直跳,他曾经看过一个笑话,说的是女婿喝醉了和老丈人拜了把子,萧珏和陆鼎拜把子不用喝酒,真算起来,他们两个其实是平辈,本来就是兄弟。 也就是说,萧珏看上去人模狗样的,其实是一个搞大了自己侄女肚子的禽兽。 “爹!”陆雅从马上跳下来,不满的看着陆鼎。 “你疯了!”陆鼎眼皮直跳,急忙搀着她,说道:“这么高的地方你能跳吗,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呸呸呸……” 他自己在自己嘴上抽了两下,沉声道:“跟我回去!” 说完又看了萧珏一眼,说道:“小畜生,回去告诉你爹,陆某一个时辰后拜访!” 萧家和陆家的家事,唐宁就不掺和了,他比较好奇的是,这一次,陈皇会怎么赏他。 做皇帝也不是真正的随心所欲,陈皇行事,也需要有一条准绳。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是上位者必须严格遵循的法则,只有赏罚分明,他手底下的人才能服气,有功不赏,有过不罚,朝堂那一套完整的体系就会乱套。 而问题在于,唐宁已经是左骁卫将军,吏部侍郎,兼尚书左丞,武职再往上是十六卫大将军,是武将能够达到的巅峰,文职再往上是尚书和丞相,几乎是文官能够达到的巅峰。 以他的年纪,无论坐上哪一个位置,都是开创了陈国立国以来的先河。 当然,除了升官之外,还有加爵。 但从几十年前开始,陈国的爵位就有减无增了。 权贵权贵,顾名思义,他们站在权力的巅峰,身份尊贵,极少数的人,享受着绝大多数的资源。 他们什么都不用做,也有国家养着,权贵子弟,仕途升迁远比没有背景的寒门贫民子弟容易。 正是因为他们超然的地位,导致这些人常做一些仗势欺人的事情,欺压百姓,鱼肉相邻,成为了国家的蛀虫,一点点汲取着陈国的养分。 因此,陈国从上一代皇帝开始,就在有意的削减爵位,到了这一任陈皇,更是不留情面,原先康王一系,有数十位权贵都被一削到底,削爵是政治正确的大方向,作为皇帝,不太可能会逆势而上,自己否认自己。 正是因此,唐宁才想象不到陈皇会赏赐他什么。 赏银子太俗,赏美女他也用不上,而且也不是陈皇的行事风格。 这件事情不仅唐宁好奇,整个京师都在好奇。 这半年来,他先是平定江南之乱,后又安定西北,解决了草原的威胁,数次救国救民于危难之间,这样的人,不重赏不足以安民心,不重赏不足以服众。 但如果要赏,他的地位已然极高,再往上不是不可以,只是他还太年轻,用几年的时间走完别人几十年的路,容易根基不稳,不是好事。 他们没等多久,就等来了答案。 这次西北大胜,普天同庆,陛下对于全体将士都不吝啬。 普通士兵战功翻倍,功绩卓越的将领,各自官升一级,这其中,原左骁卫右郎将陈舟,即日起任中郎将,原中郎将萧珏,升左骁卫右将军,原左骁卫右将军唐宁,在西北一战中,不顾自身安危,身先士卒,深入敌营,一力促进陈国与草原结盟,功勋卓著,升任左骁卫大将军。 与此同时,他还被封为定国侯。 定国侯是陈国立国时首设,从称号上便可以看出,此爵位,非有定国安邦大功者不封。 这个爵位从来都是追封,数十年来,受封这个爵位的,包括唐宁在内,只有三人。 前两者,都是功勋卓著的沙场悍将,是陈国的传奇,死后被封定国侯,且子孙不可继承。 唐宁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位在活着的时候受封此爵位的。 先平江南,再定西北,他的功劳,完全可以受得起这个称号。 从今日起,他是定国侯,也是当今陈国,活着的传奇。 第七百四十一章 兔死狗烹? 唐宁还是低估了陈皇的决心,在朝廷的大势是打压权贵,这些年不断消减爵位的情况下,陈皇居然逆势而上,封了一个定国侯给他。顶 点 x 23 u s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唐宁内心其实是拒绝的。 原因无他。 定国侯听起来虽然霸气,但在他之前,这个爵位是封给死人的,死人的爵位封到活人身上,不吉利。 当然,他堂堂扫把星,陈国从六部到尚书省再到江南,再到楚国、草原,国内国外都被他克了个便,他自然不用担心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他在想这次封爵了,下一次他立下大功的时候,陈皇会封赏他什么。 官职是没法再升了,侯爵也是一步到位,再往上就是国公,陈国现存的县公国公,有哪一位不是半边身体已经入了土的,唐宁宁愿陈皇把这些赏赐折算成银子,也不愿要这些没用的虚名。 “你不想要,不想要给我!” 萧珏看着他,一脸妒忌,说道:“定国侯啊,我爹都没资格封这个,自陈国开国至今,加上你才只有三个人能够获得这项殊荣,你当这是大白菜,按斤称的吗?” 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大白菜能吃,还能包包子,定国侯的爵位能吗?” 萧珏气愤道:“这是能名垂青史,永垂不朽的!” 唐宁看着他,问道:“能吃吗?” 别人做梦都不敢想的殊荣,他唾手可得,居然还一副嫌弃的样子,更让萧珏郁闷的是,以他对唐宁的了解,他的嫌弃是真嫌弃…… 萧珏心中更加郁闷,将一封请柬扔在桌上,说道:“三天之后,记得备好大礼!” 萧珏这次来是送请柬的,他和陆雅三天后就要成亲。 据说萧老公爷特地请了钦天监的官员,根据两人的生辰八字,推算黄道吉日,算出来的日子是三个月之后,被陆鼎用刀架在脖子上再次询问了一番,就将吉日改在了三天后。 他们两个人的成亲,没有任何征兆,纯属赶鸭子上架,陆雅已经有些显怀了,再耽搁下去,老陆家在京师就没脸见人了。 陆家虽然是将门,但将门也不都是不要脸的滚刀肉,陆家在将门里,是属于相对要脸的那种。 这几日,萧家可谓是四喜临门。 唐宁升官之后,萧珏继承了他的位置,官至左骁卫右将军,此为第一喜。 唐宁的左骁卫大将军,原先是萧老公爷的位置,被唐宁顶替之后,萧老公爷已经位列三公之一,被封为太尉,成为了陈国朝堂上,地位最为尊崇的六人之一,此为第二喜。 硬不起来的萧小公爷也要成亲了,此为第三喜。 萧家夫人怀孕,人丁不旺的萧家终于有后,此为第四喜。 虽然还不知道陆雅会生儿子还是女儿,但他们也不担心养不起二胎,只要一直生下去,从概率上来讲,迟早会生出儿子的。 如今的萧家,已经从没落贵族,一跃成为京师的顶级将门,为了家族的延续,开枝散叶是必须的。 在京中官员以及百姓眼中,无论是萧老公爷位列三公,还是萧珏升将军,这两件事情的影响力,都无法和唐宁封爵相比。 萧老公爷是当今国丈,年轻时候,也曾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陛下这些年对萧家厚爱有加,他能位列三公,并不多么意外。 萧珏的将军之位,是他在西北用性命打拼出来的,别人也都心服口服。 唯独唐宁被封定国侯,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且不说朝廷已经几十年不封侯,他是近年来封侯第一人,单就定国侯的地位,整个京师,无人能出其右。 这也从侧面说明,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已经高于一切臣子,一切权贵。 当然,百姓怀疑,并不是说他配不上这个称号,以他的功绩,若是在立国之初,便是封王也不稀奇。 只是定国侯的爵位向来不轻易许人,往往都会选择用其他的代替,陛下这次破了先例,不知道究竟是存的什么心思。 细想之下,他本身已经身居高位,赏无可赏,似乎也只有封爵一条路了。 通常来讲,到了这个位置,帝王就该担心他会不会恃宠而骄,功高震主,可陛下却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反而给了他所有的信任和恩宠,对于一个深谙帝王之术,善于玩弄权术平衡的皇帝来说,这是一件极其反常的事情。 相比于陛下的心思,他们更好奇唐家众人的心情。 曾经的唐家是多么的辉煌,而唐宁,当时不过是一个唐家弃子。 如今呢? 唐家已然没落,只有一个中书舍人还拿得出手,曾经的唐家弃子,现已是定国侯,左骁卫大将军,吏部侍郎,尚书左丞…… 这其中任何一个头衔拿出来,都能为唐家,为端王带来数不尽的政治资源,而这样的人,却被他们当年用力的推了出去。 唐家之内,气氛很是压抑。 京中另一个唐府多么辉煌,气氛多么喜庆,这个唐府就有多么低落,多么压抑。 对方北征大胜而归,被封为大将军,定国侯,被京师百姓赞扬拥戴,唐府的下人便越发的小心翼翼,万一府上的主人心情不佳,他们连呼吸都是错的。 一名下人想到此事,悠悠的叹了口气,若是家主当年选择了另一条路,现在的唐家,该是何等的辉煌? 他只顾低头走路,冷不防撞到一人,抬头时,立刻便惊慌失色,躬身连声道:“公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唐昭手中捧着一本书在看,看也不看他一眼,挥了挥手,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那名唐家下人稍稍放下心,谁都知道,现在的唐家,二公子的脾气是最好的,平日里即便是下人犯了错,他也不会惩罚,或者是懒得惩罚。 他每日除了看书,还是看书,不会将时间浪费在除了看书以外的事情上。 说来也怪,二公子以前对读书深恶痛绝,但自从几个月前,因为和老爷顶嘴,被罚禁闭书房两个月之后,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读书读的废寝忘食,既不出去喝花酒,也不和京中其他纨绔鬼混,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看书…… 唐府下人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说二公子开窍了,有人说他魔怔了,无论原因是什么,二公子和以前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却是众人所公认的。 唐府,唐淮的书房之内。 唐淮摩挲着手掌,轻声问道:“定国侯……,陛下到底想做什么?” “会不会是捧杀?”唐琦面露阴沉之色,想了想,说道:“此子已成气候,以陛下的心思,想必对他已经有所提防,如今江南已定,西北亦平,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情,他以前不是没有做过……” “捧杀个屁,兔子还没死呢,吃什么狗肉……” 唐淮还未开口,便有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过来。 唐昭走进书房,从书架里取了两本书,夹在腋下,回头看了一眼,说道:“陈国现在风雨飘摇,四面临敌,放着这么好的人才不用,反而去打压捧杀,爹你当陛下是傻的吗?” “混账东西,你懂什么?”唐琦沉下脸,说道:“江南安定,草原大敌已无,陈国怎么就风雨飘摇了?” “草原大敌已无?”唐昭瞥了瞥他,问道:“知道肃慎人为什么屡次犯边吗?” 唐琦道:“肃慎人狼子野心,想要侵占陈国土地……” “人家在草原上住的好好的,吃饱了撑的把头别在裤腰带上,跑到阴山这边和边军拼命?”唐昭看着他,说道:“要不是被黑蛮逼得在草原上待不下去了,你以为他们会没事找事?” 他看了唐淮和唐琦一眼,说道:“黑蛮才是草原上最大的威胁,肃慎人在草原上被他们打的像狗一样,等到他们灭了肃慎,下一个就是陈楚。” 他语气一转,说道:“这还只是草原,这几个月,黔地也乱了,黔地要是出了乱子,江南两道立刻就会受到威胁,更何况还有西域小宛虎视眈眈,西边高原上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周围都乱成这样了,陛下还要打压功臣,你们当陛下是傻子吗?” 唐琦皱眉望向他,问道:“谁告诉你这些的?” “多读书多看报,少瞎猜陛下心思……”唐昭拍了拍腋下的两本书,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说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古人诚不我欺啊……” 第七百四十二章 布局 唐宁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在看。 宋真宗曾经说过一句勉励天下学子的话,“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句话的字面意思很好理解,通过读书可以获取到荣华富贵和娇妻美妾,不知有多少读书人将之奉为人生座右铭。 唐宁读书,自然不是为了这些,因为荣华富贵,娇妻美妾,他都有了。 读书是获取知识和汲取信息的渠道,更可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 一个民族数千年的积淀,便蕴藏在这些书页之中,一个人读书和不读书,气质是不一样的,读的书多了,傻子也能开窍。 唐宁如今读书看报的目的,一是为了打发时间,二是为了获取信息。 唐人斋刊发的“京师日报”,是半官方性质报纸,其中一半的内容是官员的花边新闻,广告招租之类,另一半由朝廷把控,大都会发布一些官方性质的条文或消息。 陈皇作为皇帝,居安思危,时刻都在提醒百姓,要存有警惕之心,唐宁从这几份报纸中也看到了。 他手中的这份报纸,用一半以上的版面,分析了陈国周围的局势。 黔地作为梁国旧地,比邻江南,若是黔地生乱,对陈国起了不轨之心,京师鞭长莫及,江南可能会短暂的落入敌手。 草原深处,黑蛮就像是一片巨大的阴云,笼罩在肃慎人的头顶,也是陈国的一个威胁,不可不防。 西域小宛,狼子野心,已经成长为不输于草原的威胁,成为陈国的头号大敌。 西方的高原之上,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中原王朝,稍有松懈,西蕃便会趁虚而入,与西域一样,成为陈国大敌。 以唐宁的角度来看,这一篇文章自然有些杞人忧天。 黔地自己还乱着呢,哪有空打陈国江南的主意,黑蛮是强大,但肃慎一族也不是吃素的,黑蛮想要走出草原,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西域小宛目前面临的,除了陈国之外,还有西域三分之二的小国,短时间内,难成气候。 至于他最陌生的西蕃,这个世界的历史有所不同,西蕃在盛唐之时被打成了筛子,几百年都没有缓过来,哪有那么快容易成长为陈国的对手? 不过,小心无大错,陈国即便是没有什么表面问题,但隐患是真的存在的,以陈皇这种小心的性格,怕是会担心的连觉都睡不着。 唐宁这些日子睡的很香,禁欲了几个月,他现在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晚上过的都很充实。 萧珏的大婚,对小如小意的刺激很大,对岳母大人的刺激更大。 萧珏和陆雅未婚先孕的消息,在小范围内不算是秘密,相较之下,唐宁早他数年成亲,到现在也没有子嗣,似乎更让人忧心。 唐宁在草原待了几个月,躲了岳母大人的追问几个月,到现在,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唐宁不想每天被她们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于是早早的就来到了尚书省。 尚书右丞坐在位置上,抬头看了一眼,立刻拱手道:“参见定国侯……” 唐宁对这个称呼十分抗拒,挥了挥手,说道:“这里没有什么定国侯,还是像以前一样称呼就行。” 定国侯是陈国最尊贵的爵位,这样的人和他们一起共事,尚书右丞原本还有心理负担,此刻见唐宁还和以前一样,霎时便放下了心。 他笑了笑,说道:“唐大人刚刚从草原回来,怎么不在家多歇息几日?” 唐宁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本官不能忘记了自己的职责。” 尚书右丞面色肃然,拱手道:“唐大人实乃是我等官员的榜样,下官佩服。” 唐宁上午才到尚书省,下午就得到了陈皇的召见。 召见的地点依然是在御书房,御书房内还有几人,唐宁抬眼看了看,六部尚书都在,王相也在,最前方的,是怀王和康王。 端王已经开启了躺赢模式,平常不参与朝事,就等着陈皇传位给他,他没有出现在这里,唐宁并不意外,但康王的出现,却让他稍显奇怪。 他已经成为了嗣王,不再参与朝事,陈皇前些日子将他调到了宗正寺,也是想要给他一个差事,让他在京师能够站稳脚跟,今日在御书房中看到他,想必他手中也还是有一些实权的。 除了早朝之外,陈皇偶尔会召集朝中重臣,来御书房共商国事,许多人称之为“小朝会”。 唐宁走进来时,陈皇正在吩咐陆鼎一些事情。 “黑蛮是肃慎之敌,也是我陈国之敌,一旦他们越过肃慎防线,西北局势便会再次紧张,不得不防。”陈皇望着陆鼎,说道:“陈国与肃慎如今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肃慎人想要我陈国的重骑,抵御黑蛮,兵部可租借他们重骑盔甲三千,肃慎亦需在军中设立存放盔甲之所,但必须由陈国将士都管……,其中细则,兵部自行制定。” 陆鼎躬身道:“遵旨。” 完颜嫣向陈皇申请一批重骑兵,陈皇最终还是应允了。 当然,重骑是国之利器,陈国只是借给他们盔甲,这些盔甲,还必须由陈国将士保管,可谓是小心到了极点。 实际上他的这种做法是多此一举,没有陈国的资助,草原根本养不起重骑兵,三千重骑的消耗,三个月就能拖垮他们。 草原的事情安排完之后,接下来便是吏部。 自从当初扶持夹谷术虎和完颜部对峙之后,陈皇就喜欢上了这种方法,在对待西域小宛的事情上,他的做法和草原如出一辙。 西域很大,小宛也只是占据了三分之一的地域,这几年小宛的极速扩张,早就引起了西域诸国的恐慌,陈皇打算派遣使者前去,和这些小国接触,联合西域诸多小国,里应外合,两边夹击小宛…… 此外,黔地之乱,也引起了陈皇的重视,虽然黔地并不是陈国的地盘,但却和江南的稳定息息相关,不可不防,他同样安排了密谍前去探查。 最后,他才看向康王,说道:“再过几个月,就是皇家祭典了,宗正寺和礼部,从现在就开始准备吧。” 康王拱了拱手,说道:“启禀父皇,每年的皇家祭典,都是由宗正寺负责,今年要联合礼部吗?”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今年的祭典,朕打算在西山皇陵举办,草原已定,要让列祖列宗们也看看……” 皇室祭典每年都有,但都是在皇宫举行,陈皇今年将之搬到了西山皇陵的所在地,显然是存有炫耀的意思。 毕竟,作为帝王,他已经完成了陈国历代帝王都没有完成的伟业,只是大办皇家祭典,没有举办封禅大典,已经算是他极为克制了。 陈皇吩咐完这一切,目光终于望向唐宁,说道:“这次北征你辛苦了,朕允许你在家休养两个月,这两个月,你便不用去尚书省了。” 唐宁宁愿在尚书省看折子,也不愿意回家被催生,拱了拱手,说道:“回陛下,臣不累,不用休养……” “你还是好好歇歇吧。”陈皇挥了挥手,说道:“萧珏没成婚就要有子嗣了,你成婚三年,妻妾不少,子女却一个都没有,不如回家好好调养调养,朕再遣几个御医给你瞧瞧……” 陈皇话音落下,殿下两人变了脸色。 陆鼎脸色赤红,唐宁不能解释,只能沉着脸,拱手道:“臣谢过陛下……” 第七百四十三章 陈皇之忧 陈皇作为皇帝,召他进宫,居然不是为了商讨国家大事,而是询问他为什么没有孩子,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要面子吗? 不过好在唐宁不是最没有面子的一个,他注意到陈皇说完这句话之后,陆鼎就低下了头,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x23us.com “原来陆尚书之女早已珠胎暗结……” “难怪萧家这么着急成亲,再晚可就瞒不住了。” “据说良辰吉日原本是三个月之后,钦天监的官员被陆尚书将刀架在脖子上改的……” “难怪,我就说嘛,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 换做别人,这么不给陆鼎,不给陆家面子,早就被他拎着刀砍翻了,但泄露消息的人是皇帝,他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陈皇让唐宁在家休息,唐宁也就顺势答应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的好。 他走出御书房时,看着前方的一人,说道:“钱大人,留步。” 户部尚书钱硕看着他,疑惑道:“唐大人有何事?” 唐宁笑道:“有件小事,想请钱大人帮个小忙。” 钱硕笑了笑,说道:“唐大人但说无妨……” …… 唐府。 陈玉贤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宁儿这些日子是不是在躲着我们,他刚刚从草原回来,怎么也不歇歇,每天早出晚归的去官衙……” “怎么会呢……”钟意牵着她的手,说道:“相公身兼数职,公务繁忙,可能是衙门里的事情多一些,过些日子就好了。” 陈玉贤轻叹一声,说道:“衙门里的公务再繁忙,也不能靠他一个人的。” 她目光再次望向钟意时,开口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次问你都不说,你们看看陆姑娘……” 钟意低下头,表情也有些失落,说道:“相公有自己的打算……” 陈玉贤哀叹道:“什么打算他也不说……” 唐宁从门外走进来,将一个册子放在桌上,说道:“岳母大人先看看这个吧。” 陈玉贤诧异的翻开他放在桌上的册子,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喃喃道:“这是真的吗?” “这是我从户部查到的数据。”唐宁看着她,说道:“陈国每年因难产而死的女子,可查的便以万计,且生育年龄越早,危险越大,陆雅已到适合生育的年龄,可小如小意都还没有到,岳母大人也不希望她们置身险境吧?” 陈玉贤手中拿着册子,抿了抿嘴唇,没有再说什么了。 片刻后,某处房中,钟明礼看着她,说道:“你忘记了你生小意的时候多么危险吗,夭夭的娘,也是这么去的,宁儿也是为她们着想。” “他应该早说的。”陈玉贤心有余悸的将那册子放下,说道:“已经等了一个两年了,再等一个也无妨。” 唐宁一个人坐在书房里,目光望着窗外。 小如和小意的年龄不够,不是他暂时还不要孩子的唯一理由。 还有重要的一点,是要免于牵挂,从今日开始,接下来的一年内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预料不到。 若是她们在这一年内怀孕,他们一家都会多处受制于人。 从西北回来之后,唐宁的武职已经做到了巅峰,文职也接近巅峰,勋爵不可能再高,更重要的是,他手中已经掌握了众多的资源,可以去做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了。 比如,和某些人,算一些陈年老账。 钟明礼从门外走进来,轻声道:“你岳母的话,你听听即可,你们有你们的打算,妇道人家,不懂什么的,小如和小意的身体要紧。” 唐宁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们暂时不要孩子,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 钟明礼诧异道:“那还有什么?” 唐宁道:“我打算动唐家了。” 钟明礼闻言,心中陡然一惊。 唐宁和唐家的恩怨,他早就知道了,他们一家,从初到京师之时的处处受制,被唐家为难,一步步走到今日,拖垮唐家,路途有多艰险,过程有多困难,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 如今,他已身居高位,也是该到了向唐家讨债的时候了。 只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唐家再没落,也是唐惠妃的娘家,是端王的母族,是皇亲国戚,想要动唐家,要经过端王,经过惠妃,经过陛下……,这又谈何容易? 他没有劝说唐宁,想了想之后,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唐宁笑了笑,说道:“不用,我已经有安排了。” 钟明礼没有再多言,走出书房,径直去了京兆府衙。 “大人。”府衙内的捕快见到他,纷纷行礼。 钟明礼看向一人,说道:“去叫彭琛来。” 没多久,已经升任京兆府衙总捕头的彭琛快步走进来,拱手道:“大人有何吩咐?” 钟明礼看着他,说道:“去将和京师唐家有关的案情卷宗,全都调出来,送到我这里……” …… 皇宫。 御书房。 陈皇难得的空闲,在御花园踱着步子,似是无意的开口:“你说,他为什么不生孩子呢?” 魏间缓缓的跟在他的身后,尴尬道:“陛下,这生不生孩子的事情,唐大人自己也不能完全做主……” 陈皇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不能做主,不代表别人不能做主。” 魏间讪讪的一笑,转移话题道:“陛下怎么忽然关心起唐大人生不生孩子的事情了?” 陈皇缓缓停下脚步,说道:“朕看的出来,他的心很大,只有心里有了牵挂,他才会老实的待在京师,才能完全的为朕所用。” 魏间笑了笑,说道:“唐大人现在又是大将军,又是定国侯,他的根基,他的一切都在京师,他怎么可能离开这里呢……” “这只是朕的感觉。”陈皇目光望向一处,说道:“朕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清。” 魏间抬头道:“陛下担心何事?” 陈皇看着他,问道:“你若是一路走来,处处受人欺凌打压,多次都有性命之忧,待你有朝一日飞黄腾达,直冲九霄,又会如何?” 魏间想了想,说道:“若是老奴,老奴一定要当年欺辱我的人血债血偿……” “是啊……,有仇不报,有怨不究,终究意难平。”陈皇轻叹一声,说道:“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对唐家,朕可不希望看到朝堂大乱……” 魏间怔了怔,说道:“原来陛下是在说唐大人,唐家已经衰落至此,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再说,唐大人心胸宽广,为人豁达,应该,应该……” 魏间越说声音越小,最终一句都不吱声了。 陈皇撇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连你自己也不信吗?” 第七百四十四章 虎落平阳 小心眼,扫把星,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报仇不隔夜…… 这些都是对京中某一位大人物的形容,如果连心胸宽广,为人豁达这种词语,也能用在他的身上,那这世上便全是胸怀宽广的人了。 魏间将脱口而出的话又咽了回去,尴尬道:“唐家在唐大人身上做的那些事情,老奴都觉得过分,以他的性格,别人瞪他一眼他都要瞪回去,生死大仇,怕是不太可能揭过去啊……” 陈皇摇了摇头,唏嘘道:“他若是识大体的老狐狸,想必知道朕不愿意将这件事情闹大,偏偏他不是,他们这些年轻人啊,凭的就是胸中一股气……” 魏间笑了笑,问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陈皇目光微敛,一个是为国立下汗马功劳,功勋卓著的栋梁,一个是把持朝政多年的,近两年已经没落的门阀豪族,孰轻孰重,他心里有数。 “他要出气,就让他出口气吧。”陈皇舒了口气,说道:“唐家这些年,确实做的过分了……” …… 陈皇给唐宁放了两个月的长假,现在已经是九月初,等到他回衙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年末了。 两个月的时间并不短,六十天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在这之前,他打算先拜访一些人。 晚饭之后,唐宁打算出门,钟明礼看了看他,说道:“我有些东西要交给你。” 钟明礼将一大叠卷宗放到唐宁的桌上,说道:“这是近十年来,京兆府和平安县,积攒的所有的有关唐家的案子,应该会对你有用。” 这件事情,唐宁原本打算拜托刑部或是大理寺去做,没想到钟明礼已经帮他准备好了。 唐宁站起身,说道:“谢谢岳父大人。” “一家人,别说这么见外的话。”钟明礼看着他,说道:“不要忘了,本官也是四品正印,有什么事情需要府衙帮忙,直说就行。” 岳父大人官至正四品,而且是京兆府的父母官,自然有很多地方能够帮助唐宁的,这件事情,他原本没想让他掺和,但他既然这么说了,唐宁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就先由府衙先开始吧。” 钟明礼走出唐宁的书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畅快的表情。 这几年来,别人都说他是撞了大运,白捡了一位厉害姑爷,翁凭婿贵,这才一路升迁,一直做到了京兆尹的位置。 他对于这些闲言碎语,向来都是充耳不闻,但其实内心里,男人的尊严使他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他总希望有能帮到唐宁的时候,但每一次不等他开口,他的对手便都折戟沉沙。 这一次,他作为岳父的面子,终于能够保全一些了。 唐宁的书房和隔壁院子本来有一堵墙,后来被唐财主砸了,改成了月亮门。 唐财主从月亮门后走出来,看到钟明礼,抬手道:“老钟,有空没有,来下局棋……” 钟明礼挥了挥手,说道:“你自己下吧,本官还有要事,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闲……” 唐财主诧异的看着钟明礼走出院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日总觉得他的脚步有些飘…… 京师唐府。 今日的天气不错,唐府之内却一如既往的压抑。 自从家主被除去了尚书位,封了一个官阶虽高却无实权的太子少师之后,强盛一时的唐家便正式宣布没落,从巅峰时的宾客满座,到如今的门可罗雀,一连半月都无客人登门。 唐府门房已经习惯了这一切,这几个月来,家中有客登门,他们才会觉得奇怪。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唐家这堵墙虽然还没倒,却再也不复往日的辉煌了。 今日唐府门口多了几道身影,却不是客人。 来人皆身穿皂衣衙服,自暴身份之后,门房才得知他们是京兆府衙的捕快。 一年之前,别说京兆府的捕快,四品以下的官员,唐府门房都不会用正眼去瞧,但今时不同往日,别说四品,就连五品六品的官员都不愿意来唐府,即便是小小的京兆府捕快,他们也得小心对待。 一名门房赔笑着脸,看着为首的捕头,问道:“不知差爷来我唐府,有何要事?” 彭琛道:“唐府主人牵扯到一桩案子,我们奉大人之名,传唤唐府主人到衙门。” 唐府主人就是唐府家主,京中有哪个衙门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传唤唐府主人,那门房面色顿变,这些人,分明就是来砸场子的。 他看着彭琛,问道:“敢问到底是什么案子,会不会是弄错了,唐家怎么可能……” “有没有可能,到了衙门再说。”彭琛挥了挥手,说道:“是我们进去拿人,还是你去请他出来?” 那门房立刻道:“差爷稍等,小的马上进去禀报。” 唐淮自称为太子少师之后,就不用去衙门了。 太子少师,顾名思义,担任此官职者,有教导太子的责任,但陈国没有太子,他这个太子少师,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此刻,那门房正将门口刚才发生的事情讲给他们听。 “岂有此理!”唐琦震怒的站起身,说道:“京兆府好大的胆子,谁给他们的权力上唐家拿人的?” “陛下。”低头看书的唐昭抬起头,说道:“陛下前几年给了原平安县令,现京兆府尹一块牌子,拿着这块牌子,下诛暴民,上审贪官,原则上说,这京师除了皇室,他想抓谁就能抓谁。” 唐淮望向那门房,问道:“他们说是因为什么案子吗?” 那门房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没有说。” “大哥不能去。”唐琦看着他,说道:“你代表着唐家的脸面,这是唐家最后的脸面了。” “京兆府尹是唐宁的岳父。”唐昭看了看他们,补充道:“很明显,他就是要唐家的脸面,大伯不去,谁还能去?” 唐琦的目光望向他。 唐昭放下手中的书,喉咙动了动,说道:“你们觉得这合适吗?” …… 唐府门口,唐昭看着京兆府衙的捕快,说道:“走吧,我是唐家少家主,我能代表唐家,有什么事情,到了衙门再说。” 彭琛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问,点了点头,挥手道:“回衙。” 唐家之内。 唐琦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茶杯,咬牙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区区一个京兆尹,也敢如此辱没唐家!” “不是京兆尹。”唐淮站起身,说道:“是吏部侍郎,是左骁卫大将军,是尚书左丞,是定国侯……” 他看着唐琦,叹了口气,说道:“我这次真的后悔了……” 第七百四十五章 只是开始 曾经的唐家以为面子最重要,因此在出了那桩丑事之后,不惜死手,也要保住家族的颜面。 二十年过去了,那个时候的唐家,并没有想过,唐家二十年后会没落至此,那个被他们数次刺杀的孩子,会成长为这样的大人物。 二十年前,唐家拆散了唐妤夫妇,将她幽禁在家,保留住了些许颜面,二十年后,他们丢掉的不仅是面子,还有权势、财富、影响……,昔日之因,今日之果,唐淮作为唐家家主,首次产生了后悔的念头。 唐琦拳头握紧又松开,问道:“要不要禀报娘娘和端王?” “不用。”唐淮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唐家现在的面子值不了几个钱,不要拖端王下水,或许这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 端王这些日子虽然沉寂,但无功也无过,而对他们而言,无过便是有功,端王已经成为了唐家日后重新崛起的最后希望,唐家可以出师,端王绝不能出事。 唐琦点了点头,心中泛起浓浓的无力感。 这几年间,唐家日渐衰落,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唐宁这一趟六部行走,他们在朝堂上的政治资源近乎被清扫一空,到如今,连区区一个京兆尹,也能随意的欺到唐家头上…… 京兆府衙。 唐昭对前方一人拱了拱手,说道:“唐昭见过府尹大人。” 前方那人干笑道:“少家主认错人了,本官是京兆少尹,钟大人公务繁忙,将此案交给本官办理了。” 唐昭凑近看了看,歉意道:“原来是少尹大人,在下近日患了眼疾,距离稍远就看不清楚了,少尹勿怪……” “不会不会。”京兆少尹见他态度不错,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唐家虽然没落,但谁都知道这是一时的低谷,等到端王上位,唐家便能重现往日的辉煌,或许还能更胜往昔,找唐家的麻烦,能图一时之快,但却是自绝后路的做法。 可不找唐家麻烦,就是违抗上司的命令,上一位少尹就是因为得罪了还未上任的京兆尹,现在还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在京畿各县游荡,他也不想步对方的后尘。 唐昭看着他,问道:“不知道唐家这次牵扯到什么案子?” “是这样的……”京兆少尹道:“城外的几个农户,状告唐家五年前侵占了他们的田地……” “真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家里的那些混账东西居然犯下了这样的事情。”唐昭看着他,说道:“这样吧,唐家犯下的错,唐家当然要承担弥补,我回去就将田地还给他们,另外再弥补他们十年的损失,不知少尹大人觉得如何?” 京兆少尹怔了怔,没想到这件事情解决的如此简单,立刻点头道:“如此甚好……” 权贵之所以是权贵,是因为他们身份尊贵,地位超然,拥有普通人没有的特权。 侵占民田这种事情,京中不知有多少权贵做过,百姓不敢举报,官府也不会追究,万一闹得大了,有些权贵碍于面子,会选择赔些银子,息事宁人,官府一般也就不会再追究了。 抓住这些小事穷追不舍,得罪的就不是一家两家权贵了。 唐昭点了点头,看向他,说道:“麻烦府衙的差人和我再回唐家一趟,来拿那些人的补偿……” 唐家的案子出人意料的顺利,唐家愿意归还田地,并且给出超额补偿,这几乎是最好的结果。 看来唐家果然已经不是之前的唐家了,换做之前,他们哪里会赔偿,早就连威胁带恐吓的了…… 京兆少尹将提到嗓子眼的心又放了下去,来到后衙,向京兆尹禀报。 钟明礼站起身,问道:“唐家愿意还地,赔钱?” 京兆少尹拱了拱手,说道:“唐家派来的是少家主唐昭,他的态度很好,没有任何推诿,下官已经派人去唐家取地契和罚金了。” 钟明礼微微点头,京兆少尹拱了拱手,退了出去。 钟明礼目光望向窗外,轻叹口气。唐家的反应出乎他的预料,他们如此配合,京兆府也只能按照律法办事,这件案子,除了能让唐家损失些银子之外,便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效用了。 虽然事情的结果和他想象的有所出入,但他本来也没有指望这桩案子能搞垮唐家,很快便收拾起心情,目光再次望向手中的卷宗。 …… 唐家。 唐昭回家之后,走进书房,两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他看了看唐淮和唐琦,说道:“没多大的事情,五年前不知道哪个混账占了人家的田,苦主现在找上府衙了,我以唐家的名义,给他们还了田赔了钱,现在没事了。” “五年前?”唐琦目光望向他,说道:“五年前占人田要盖别院的,就是你这个混账东西!” “啊,是吗?”唐昭挠了挠脑袋,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五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 唐琦没有继续责难他,皱眉道:“五年前的案子,现在才翻出来,就是为了恶心唐家?” “二十年前的事情都有人翻出来,更何况是五年前?”唐昭撇了撇嘴,说道:“没有二十年前那件事情,也就没有现在这么多事情了……” “闭嘴。”唐琦瞪了他一眼,说道:“回你的房间去!” “本来就是你们的错,还想怪我……”唐宁嘀咕了一句,见两人的目光望过来,立刻一溜烟跑了出去。 …… 《京师日报》是唐人斋刊发的报纸,其中除了一些连载小说,京中趣闻之外,经常会刊登一些官方性质的消息。 例如朝廷即将推行的新政,或是什么重大消息,都会刊印在报纸上。 今日份的报纸,京兆府衙在最显眼的位置刊登了一件案子。 京师唐家,侵占民田,被京兆府衙传唤,最后不仅归还了田地,还上缴了一笔数额不小的罚银。 京兆府衙旨在通过此事呼吁,京中权贵,不能仗着权势欺压百姓,京兆府衙有案必查,有冤必反,不惜得罪权贵,也要为百姓做主。 百姓由此案便可以看出唐家没落的事实,将这一件小案子刊登在报纸最显然的位置,京兆府衙根本是一点儿面子都没有打算为唐家留。 唐家的没落不仅体现在这里,还体现在往年这个时候,唐家家主大寿时,唐府门口的马车能排到两条街之外,今年却只见唐家几人选了京师一座酒楼------堂堂太子少师过寿,即便不在家中大摆宴席,也该去天然居这种配得上他身份的地方。 天香楼虽然也是京师的顶级酒楼,但距离天然居还有一些差距。 天香楼门口,唐琦下了马车,将刚刚买到的一份报纸揉成团,愠怒的望向唐淮,问道:“为了这件小事,京兆府居然如此小题大做,大哥,你怎么看?” 唐淮缓缓下了马车,说道:“这件案子没什么,怕只怕,这只是一个开始……” 唐琦将那纸团丢掉,冷声道:“想要搞垮唐家,凭他一个京兆尹,还远远不够……” 他话未说完,便见唐淮的目光望向别处。 唐琦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数道人影从天然居之中走出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近些日子京中的风云人物,定国侯,左骁卫大将军,吏部侍郎,尚书左丞唐宁。 他的右边,是京兆尹钟明礼。 他的左边,是吏部尚书方鸿。 与方鸿并肩而行的,是刑部尚书宋义。 落后刑部尚书半个身位,与他的面容有些相似的,是京畿道提刑宋千。 再之后的两道年轻身影,唐琦虽然不熟悉,但却有些印象。 其一是御史台最年轻的御史,京畿道监察御史徐清扬。 另一人是刚刚调到大理寺不久,连破几件大案的大理寺正,张炎生。 这些人,或掌官员升迁考核,或查权贵不法之事,刑部,御史台,大理寺,提刑司的官员聚在一起,宰相见了,也得颤两颤。 唐琦身体颤了颤,面色有些发白。 他看到有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正向唐家笼罩过来。 唐宁走出天然居,忽而心有所感,目光望向前方某处。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两道身影,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抬手轻轻挥了挥…… 第七百四十六章 接踵而至 天香楼内,唐家众人坐在最大的雅阁中,桌上的酒菜早已上齐,香气扑鼻,却无一人动筷。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昭看着满桌酒菜,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将已经拿起的筷子又放下,看了看唐淮,又看向唐琦,问道:“你们都不吃吗?” 今日本是家主大寿的喜庆日子,但刚才在天香楼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却让所有人都高兴不起来。 曾经的唐家弃子,如今俨然已经成为了京师最耀眼的一颗星,结交者无不是朝堂上的大人物,反观唐家,却已经没落至此,家中无人居高位,放眼望去,满朝之上,也没有了几个附庸者。 一朝云端,一朝泥里的滋味,并不好受。 许久无人动筷,见饭菜就要凉了,唐琦的目光望向唐淮,唐淮挥了挥手,说道:“动筷吧。” 家主开口,众人纷纷拿起筷子。 这一顿寿宴吃的没滋没味,家主整个过程一言不发,众人也都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的吃饭。直至宴席结束。 唐家,夜已深,唐淮的书房之中,依旧亮着灯光。 “他是在挑衅。”唐琦握拳道:“过了这么久,他终于要向唐家露出獠牙了。” “京兆府衙,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提刑司……”唐淮目光望着窗外的夜色,说道:“他是要对唐家赶尽杀绝。” 唐琦道:“要立刻通知娘娘吗,只要娘娘给陛下知会一声,陛下不会坐视不管的。” 唐淮看了他一眼,说道:“别忘了是谁让他行走六部的。” 唐琦不甘道:“难道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先看看吧。”唐淮缓缓的坐下,说道:“他有什么招,唐家接着便是。” 唐琦心中十分清楚,唐家的衰落是一时的,无论唐家沦落到何等境地,只要端王不倒,唐家就总有重现辉煌的时候。 但即便是有端王这张底牌,却也要等到新帝登基之时才能起效,眼下唐家虎落平阳,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前踩一脚,唐家叱咤京师数十年,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然而,形势比人强,如今的唐家,权势差之某人甚远,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唐家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一如二十年前,面对唐家时的小姐与书生。 唐琦离开之后,唐淮站起身,面色虽然平静,拳头却紧紧握住,指甲在指腹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 唐宁今夜是在唐夭夭房中休息的。 回京之后,他一般轮流在三人的房中休息,未免让下人们产生某位夫人遭受冷落的错觉。 他今日在天然居宴请了方鸿宋千等人,为的自然是唐家的事情。 既然已经决定和唐家算账,他一开始,就没有为唐家留下任何余地。 宋千兄弟能调动刑部和提刑司,御史台有徐清扬,吏部前不久将张炎生调到了大理寺,再加上京兆府和平安县衙,唐家近些日子,会很忙很忙。 唐家实在是太强大了,在陈国根基深厚,即便是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也依然有一招翻盘的机会。 当然,唐宁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了。 他足足等了四年,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生死之仇,不是什么人都能放下的。 在准备动手之前,他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 唐夭夭撑着下巴,坐在他的对面,问道:“你在想什么?” 唐宁望向唐夭夭时,忽然想起一事。 陈国和草原和解,互通有无,两国之间,瞬间便会多出无数的商机,可以预见到的是,等到边关正式解禁之后,便会有数不尽的商人涌进草原,抢占市场。 而唐家未来的商业重心,一定不是在京师了,从现在开始,就要为以后做准备。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想派一支商队,前往草原,在边关解禁之前,抢占商机,你这些天安排一支队伍,到了草原,我会让完颜嫣帮助他们的。” 唐夭夭看着他,大怒道:“你果然在想那匹小野马!” 唐宁怔了怔,解释道:“我是在和你说商队的事情……” “我在和你说那匹小野马……”唐夭夭双手叉腰,说道:“上次的事情,你还没交代呢,你参加了那场比试,后来怎么样了……”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这个一会再说,你刚才问我什么了?” 唐夭夭道:“问你那匹小野马……” 唐宁摇头道:“不是,是上一句。” 唐夭夭想了想,看着他,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唐宁躺在床上,闭上眼睛,说道:“什么也没想。” …… 陈皇放了唐宁两个月的长假,他这两个月,都是闲赋在家的状态,同样是唐家,另一个唐家就没有这么闲了。 这几日,平安县衙,京兆府衙,刑部,大理寺接踵而至,轮番遣差役上门传话,去年一年之内,唐家登门的客人都没有这么多。 这些衙门找上唐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要么是唐家侵占别人的田地店铺,要么是行凶伤人,亦或是欺行霸市,扰乱治安……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案子,而且都是些陈年积案,放在之前,没有哪个衙门敢因为这些事情找唐家的麻烦。 也正是因为之前无人敢找,才导致今日所有的麻烦都一同找上门来。 唐昭刚刚跑完了刑部,又从平安县衙回来,没来得及喝口茶,京兆府衙又来人了。 他抱起茶壶猛灌了一口,看着沉着脸的唐琦,说道:“爹,一会儿平安县衙来人,记得让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给他们,我以前砸了别人的铺子,现在得赔钱……” “混账东西!”唐琦怒视了他一眼,说道:“这两日唐家的麻烦,哪一个不是你当年惹出来的!” “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唐昭放下茶壶,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亡羊补牢,为时不晚,我以前是做了很多不对的事情,但那时候不是年轻吗,谁年轻时候没犯过错,别以为我不知道,爹你年轻的时候比我还混账,不仅占人田地,行凶伤人,还搞大了好几个姑娘的肚子……” 唐琦暴怒道:“混账东西,你说什么!” 唐昭向后缩了缩,说道:“这些事情你不能怪我啊,如果他们不想搞唐家,我就算是犯再多的错,官府也不会找上唐家,如果他们想要搞唐家,出门先迈左脚他们都会说我触犯律法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惹了不该惹的人,主要责任在你们,不在我……” 唐琦胸口起伏,指着他,怒道:“你滚!” 唐昭看着他,说道:“爹,都是读书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鄙……” 唐琦再也不想看他一眼,闭上眼睛,咬牙道:“请你滚,立刻,马上!” 第七百四十七章 好久不见【第三更】 唐家近日已经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m.x23us.com 唐淮太子少师的身份并没有为唐家带来什么荣誉,“太子少师纵子行凶”,“太子少师府中下人仗势欺人”,这样的消息反而能博取更多的眼球。 其实京中有不少权贵都是这样,对他们而言,不做一些欺压百姓的事情,根本体现不出他们权贵的身份。 唐家无非是被当做典型列了出来,毕竟有些事情做归做,大家心里明白,嘴里也都不会说。 但每天都有负面新闻登上报纸,被京中百姓口口相传,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即便都不是什么大事,官府追究,唐家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但事关颜面------虽然唐家本来就没有多少颜面了。 经此一事,唐家在其他权贵,京师百姓面前,更是抬不起头。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件事情并不寻常,京中不干净的权贵这么多,平安县衙,京兆府衙,刑部大理寺御史台,没理由就抓住一个唐家不放。 事实上,就连京中百姓,都知道这其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十年前,唐家拆散了三小姐和一名书生,还想要追杀他们不足月的儿子。 二十年后,大难不死的唐家弃婴,摇身一变,变成了陈国最尊贵的权贵,天子近臣,反观唐家,却已经没落不如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唐家从河东到河西只用了二十年,当年做下了那等事情,也就别怪定国侯今日复仇了。 唐家之内。 唐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唐府,被召进书房之后,抬头看了一眼,举起一只手,郑重道:“爹,大伯,我发誓,除了这些之外,我没有再做过什么坏事了,你们相信我……” 这些日子,他每天辗转五个衙门,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腿都快要跑断了。 他喝了口茶,看了看唐淮和唐琦,说道:“你们也别生气,不就是丢点脸吗,也没什么大事,只要我们不要脸了,他们就打击不到我们……” 唐琦看了他一眼,也懒得再训斥他。 虽然他的话有些难听,但却很有道理。 当你是一个没有一点利用价值的废物时,别人就再也利用不了你。 当你连一点脸面都不要的时候,别人就无法通过折损颜面的事情打击到你。 唐家现在就是后者,反正他们的脸已经丢光了丢尽了,每天被各衙的差役上门几次,已经不能使他愤怒,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色,开口道:“党争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他以为凭借这些,就能彻底扳倒唐家?” 他话音刚刚落下,便有一名唐家下人走进来,小声道:“大人,京畿道提刑宋千来访。” 唐琦眉头皱起来,这几日唐家虽然来了很多人,但大都是各衙的差役,京畿道提刑宋千来唐家,与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亲自来唐家问责是一样的。 “欺人太甚!”唐昭面露怒色,说道:“该承认的我都承认了,我倒要看看,这次他们还能给我安上什么罪名!” 京畿道提刑亲至,唐家只出一个少家主有些不合适,唐琦和唐昭一同走出来,对迎面而来的一名男子拱了拱手,平静问道:“不知宋提刑来唐家,可是有什么要事?” 宋千点了点头,说道:“有一件案子,需要唐家配合提刑司调查。” 唐琦看了唐昭一眼,面色淡然的问道:“不知是什么案子,竟劳得宋提刑亲至?” 宋千看着他,说道:“三年之前,楚国使团在灵州遇刺,使臣受伤,陛下大为震怒,命地方彻查此案------不知唐大人可有印象?” 宋千话音落下,唐琦面色微变。 楚国使臣遇刺一案,和侵占民田,纵容手下行凶,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外交无小事,现在的唐家,根本无法承担坐实此案的后果。 “原来不是找我的……”唐昭松了口气,目光望向唐琦时,诧异道:“爹,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宋千看着唐琦,继续道:“此案时日太久,唐大人可能忘了,但宋某对此印象深刻,使臣遇刺一案发生时,宋某乃是京东道提刑,正好负责审查此案,奈何三年过去,才查到一些线索。” 唐琦表情恢复了平静,问道:“此案本官也有一些印象,但这和我唐家有什么关系?” 宋千道:“当日行刺使臣的凶手,被使臣的护卫砍掉了一条胳膊,提刑司查出,唐家的一位管家在那个时候外出过一次,回来之时,也断了一条胳膊……” “你说的是韩管家。”唐琦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只是巧合而已,韩管家当时回乡探亲,路遇强敌,不慎被敌人砍掉了一条胳膊,宋大人不能凭借这一条线索就断定他和使臣遇刺的案子有关系吧?” “自然不能。”宋千点了点头,说道:“但我等提刑官,不能放过任何一条线索,烦请唐大人将那位韩管家请出来,本官好问问清楚,若是误会一场,也算是洗脱了贵府管家的嫌疑……” 唐琦面不改色,说道:“真是不巧,韩管家断臂之后不久,本官就给了他一笔遣散费,让他回家养老了,宋大人要找他,怕是要去他的老家找。” “那可真是太不巧了。”宋千遗憾的摇了摇头,继续问道:“敢问唐大人,不知那位韩管家的老家在家里?” 唐琦道:“本官只知道他是丰州人士,只能劳烦提刑司去丰州找人了。” 宋千问道:“除此之外没有了吗?” 唐琦摇了摇头,说道:“本官就知道这么多了。” “丰州路远,在偌大的丰州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宋千叹了口气,拱手道:“既然如此,本官便先回去了。” 唐琦拱手道:“宋大人慢走。” 宋千走后,他脸上的表情收敛,大步走进某处院子,对院中的独臂老者道:“你不能再待在唐家了,必须马上离京……” …… 一个时辰之后,一辆轿子出了唐家,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停在了京中一处青楼的门口。 轿子刚刚停下,便有几名差役从人群中涌出来,将轿子团团围住。 彭琛掀开轿帘,唐昭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走下轿子,看了看周围的差役,问道:“干什么?” 彭琛瞥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轿子,问道:“少家主要去哪里?” “上青楼。”唐昭指了指前方,问道:“怎么,犯法吗?” “不犯。”彭琛瞥了他一眼,看向身后的几名差异,说道:“走。” “莫名其妙……”唐昭摇了摇头,晃晃悠悠的走进青楼。 与此同时,一辆曾与这顶轿子擦肩而过的马车,缓缓行驶出了京师城门。 马车之中,独臂老者面色阴沉,今日离京,便要等到端王登基,唐家重新崛起,才能再回京了。 他看向车厢外,催促马夫道:“再快点!” “吁!” 只听得马夫一声长吁,马车缓缓停下。 独臂老者掀开车帘,皱眉道:“怎么回……”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戛然而止,目光望着前方,面色发白,额头有冷汗留下。 马车前方三丈远处,站了一个人。 那人是一名中年汉子,腰间别了一把杀猪刀。 中年男子看着独臂老者,咧嘴一笑,说道:“好久不见……” 【ps:我们算是比较正统的穿越架空,最多带点武侠和言情,不涉及玄幻奇幻元素,唐二傻不是被穿越也不是被夺舍,二傻的经历告诉我们,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傻子也能变成一个聪明博学的傻子,emm,满满的正能量。】 第七百四十八章 小鬼 党争就像斗地主,没有人会一开始就使出王炸。顶 点 x 23 u s 常规的打法是先走单,等到手中的牌所剩无几时,一炸定输赢。 唐家雇凶杀人,刺杀楚国使团一事,就是唐宁手中的王炸。 唐家当年其实是想刺杀他的,澜澜只是遭了无妄之灾,但官府可不会管这么多,三年之前,这件案子就已经定性为刺杀楚国使团,破坏两国和平。 刺杀友国使团的罪名,以前的唐家,或许可以以伤筋动骨的代价,硬抗下来,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个罪名,足以颠覆现在的唐家。 唐宁在书房看书,晴儿小跑进来,告知他武烈侯来访。 唐宁让晴儿沏了最好的茶,武烈侯坐下之后,笑呵呵的问道:“要开始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也该开始了。” 武烈侯摩挲着手掌,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其实使臣遇刺的案子只是其中之一,武烈侯之子韩冲的死,也可以顺藤摸瓜找上唐家。 但使臣遇刺一案的筹码已经足够了,若是再加上韩冲的案子,唐家无疑会更加难以翻身,可武烈侯自己,也会因为唐一案,不得善终。 唐宁笑了笑,说道:“不用,侯爷看着就好。” “那老夫就看着了。”武烈侯没有喝茶,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出去,笑着说道:“老夫的腿脚虽然不利索,眼睛却还看得清楚……” …… 武烈侯走出唐家,另一个唐家,一片阴云笼罩。 唐昭看着唐琦,摇头道:“韩伯被抓了,我亲眼看到他被送到刑部衙门的。” 唐琦眼皮狂跳,强自镇定道:“韩管家不会承认的,刑部证据不足,不可能仅凭他断了一只胳膊,就认定他就是刺杀使团的凶手。” “没用的。”唐昭摇了摇头,说道:“刑部曾经出过几本书,《洗冤集录》中以此案为例子,用来强调了存留证据的重要性,当年刺杀使臣凶手的那条手臂,被巧匠用泥塑重做了一条,只要拿出来对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韩伯的,《案情调研》,《我做刑部尚书那些年》里,也对此案进行了详细描述……” 他说完便诧异的看着唐琦,问道:“爹你书房里面的那些书,你自己都没有看过吗?” 书房里那些书是下人买来装样子的,他连翻都没翻过,唐琦心中愠怒,低声道:“没有……” 唐昭低声嘀咕一句:“那你还逼我看……” 唐琦横眉道:“你说什么?” 唐昭立刻道:“我说,唐宁已经把我们唐家逼到这种程度了,再不想办法,唐家就完了。” 唐琦深吸口气,脸上浮现出一丝厉色,说道:“韩伯不能留了。” 唐昭看了他一眼,说道:“他死了也没用,刑部有物证在,就算他死了,照样能看出来那条手臂就是他的,他活着还能转移焦点,他要是死了,就全凭刑部说了……” 唐淮从外面走进来,看着他,说道:“那你说,唐家现在应该怎么办?” 唐昭想了想,说道:“必须找人给韩伯传个话啊……” “进刑部传话何其容易?”唐琦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以为唐家还是三年前的唐家吗?” 唐家权势巅峰之时,三省六部哪一部没有拥簇者,别说传句话,就算是让刑部放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到如今,竟是连传句话的事情都做不到了。 “唉……”唐昭叹了口气,看着两人,说道:“看看吧,好好的唐家,被你们弄成什么样子了……” “闭嘴!”唐琦瞪了他一眼,说道:“说重点。” “阎王易见,小鬼难缠……”唐昭看着他,说道:“传句话而已,又不是做什么难事,何必要去找阎王,小鬼难道没有嘴吗?” …… 京师北区。 京师乃是陈国的首都,繁华富庶,陈国一大半的达官贵人汇聚于此,但再光鲜的事物,也有阴暗的一面。 在京师,官员权贵大都居住在东南,富商巨贾一般在西区聚集,京师北区,居住的都是一些地位较为低贱的人。 这里暗娼遍地,盗贼横生,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人,都不愿意在这里出现。 肖贵是刑部的一名狱卒。 他在刑部做事,刑部乃是六部之一,掌管律法,刑狱,百姓官员闻之胆寒,但也并不是所有在刑部当差的人,都是体面光鲜的。 肖贵的父亲是狱卒,爷爷是狱卒,太爷爷也是狱卒,如果没有意外,他刚刚出生,才满月的儿子,以后也是狱卒。 刑部之中,尚书大人是朝中巨头,侍郎郎中也都拿国家俸禄,就连捕快们的月俸都不低。 唯独狱卒,作为刑部身份最为低微的差人,做的是最苦最累的差事,拿的也是最少的例钱。 刑部天牢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大牢,能关在这里的,进来之前都不是等闲之辈,即便是因为犯事进来了,狱卒们也要小心的对待。 肖贵刚刚为刑部天牢里的犯人倒完了净桶,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街上,心中想着,等到明天刑部发了钱,要给妻子买一些喜欢的糕点,老娘停了半个月的药也该续上了,买完了这些之后,应该还能剩下几十文,得存起来,万一家中有个什么急事,到时候也好应对。 他低头想着这些事情,冷不防撞到一人,抬起头时,见对方衣着华贵,气质不凡,心中一惊,急忙道:“公子,对不起,真对不起……” “撞了本公子,一句对不起的就行了吗?”年轻公子有着京师纨绔的一贯嘴脸,不屑的看了肖贵一眼,指着街边的一条小巷,对身后的几名随从挥了挥手,说道:“把他带到那边的巷子里,本公子今天要好好教训他!” 肖贵面色大变,慌张道:“公子,小的不是故意的……” 只是那贵公子哪会听他的话,肖贵刚刚开口,就被两名随从架着,向那暗巷走去。 “公子,不要啊……” “快住手,你们快住手!” “来人啊,救命啊……” …… 眼看着那人被这位贵公子的随从拖到巷子里,街上的众人看了一眼,便纷纷离开。 出门能带这么多随从的,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只能怪那个可怜人自己不小心了。 暗巷之内,肖贵跪在地上,恸哭道:“公子饶了我吧,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贵公子看了他一眼,说道:“别装了,你老母今年五十刚过,儿子也才满月,哪里来的八十老母,三岁小儿……” 想不到这位贵公子居然这么清楚他的家中情况,肖贵怔了怔,哭声也随即止住。 贵公子看着他,说道:“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眼前之人明显身份不一般,哪有什么事情需要他一个小小的狱卒帮忙,就算是真有,怕也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肖贵面色发白,磕头如捣蒜,说道:“公子,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求求您高抬贵手,求求……” 砰! 眼前忽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肖贵抬起头,看到眼前多了一锭银子。 这银锭很大,是肖贵见过的最大的银锭,也是陈国规制的五十两锭。 作为狱卒,他要不吃不喝十年,才能攒足这五十两银子。 肖贵抬起头,问道:“求求公子告诉小人------需要小人做什么?” 贵公子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要你帮忙带句话。” 给刑部天牢里面的犯官带话,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需要冒很大的风险,想到他还未满月的儿子,肖贵脸上露出犹豫之色。 砰。 又是一锭银子扔在地上,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大小。 肖贵捡起两枚银锭,将之揣到怀里,从地上爬起来,问道:“公子需要小人带什么话?带给谁?什么时候?” 年轻公子道:“刑部天牢,一个只有一条手臂的人,越快越好。” 肖贵抬起头,说道:“小人有印象,昨天刑部好像是抓了一个断臂的人……” 年轻公子看着他,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听好了……” …… 片刻后,年轻公子看着他,问道:“都记住了?” 肖贵点了点头,说道:“都记住了。” “那就好。”年轻公子最后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走了……” “公子留步。”肖贵及时叫住他,说道:“公子就这么走了,外面的人可能会怀疑……” 贵公子看着他,问道:“你的意思是……” “烦请公子揍我一顿。”肖贵指了指自己的脸,咧嘴一笑,说道:“朝这里招呼。” 第七百四十九章 传话 京中权贵很多,经常传出某家仗势欺人的事情,并不是这些权贵本身,而是家中纨绔。顶 点 x 23 u s 刚才在街上,仅仅因为被撞到就将人拖到暗巷中暴揍的,是曾经的唐家二公子,现在的唐家少家主唐昭。 即便是唐家现在已经没落了,并且麻烦缠身,但欺负一些平头百姓,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不多时,唐昭从巷中走出来。 他刚刚走到街上,便有几名差役走上来,唐昭看了看他们,无奈道:“整天跟着我,你们烦不烦啊……” 那捕快道:“不巧看到少家主欺压百姓,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走吧走吧……”唐昭不耐烦道:“又是罚点钱完事,不过你们平安县衙的茶还不错,一会儿记得给我沏一杯……” 那捕快没有理会唐昭,看着鼻青脸肿,从里面走出来的肖贵,说道:“麻烦你也和我们去一趟县衙……” “不了不了……”肖贵看了唐昭一眼,脸上露出惧色,说道:“我没事,就是刚刚在巷子里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关这位公子的事情……” 唐昭看向那捕快,扯了扯嘴角,纨绔模样十足,说道:“看到了吧,人家都说不关我的事情……” 那捕快看着肖贵,说道:“你不用怕,到了县衙,县令大人会为你做主的……” “真不关这位公子的事情,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肖贵像是担心唐昭报复,不等那捕快再次说话,就一瘸一拐的走远了。 唐昭看向那平安县衙的捕快,问道:“怎么样,还要去县衙吗?” 民不举官不究,被打的那人明显不想招惹唐昭,若是强行带唐昭回县衙,根本不符合办案流程,到时候很可能会被人抓住把柄。 那捕快心念急转,最终对唐昭拱了拱手,说道:“打扰了……” …… 肖贵穿过两条大街,才走到京师北区。 又穿过了几条小胡同,终于来到一处破落的院子前。 一名妇人怀里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见他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样子,急忙跑上前,焦急道:“当家的,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娘说了,在外面不要争勇斗狠……” 肖贵将她拉到院子里,关上院门,低声道:“进房说。” 妇人进了房间,放下孩子,拉着肖贵的手,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肖贵从怀里掏出两个大银锭,递给她,说道:“把这些银子收起来。” 看着肖贵拿出来的两个五十两银锭,妇人顿时惊慌失色,颤声道:“当家的,这银子是你从哪里偷的,赶快给人家还回去,偷了这么多银子被人抓住了,是要打断手脚的……” “不是偷的。”肖贵咧了咧嘴,说道:“今天有人花一百两银子,买我一句话,没想到,从我肖贵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有这么值钱的时候……” 妇人面色发白,说道:“当家的,你昏头了不成,你不知道你是做什么的吗,这钱不能收,你赶快给人家退回去!” 肖贵笑了笑,说道:“这银子收下了,就退不了了。” 妇人面色更急:“当家的……” 肖贵伸出手,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表情变的严肃,看着她,说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要记清楚了……,我要是没事,那当然最好,我要是有事,这一百两银子,你分两次换成散碎银子,挑街上人多的时候,戴一个斗篷,不要让人知道,福儿以后干不了狱卒了,你花些钱,让他学一门手艺,别像他老子这么没用……” 妇人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当家的,没有你,我们娘俩可怎么活……” “放心,我死不了,顶多充军几年就回来了,咱是刑部的,对这些很懂……”肖贵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这一百两银子,能干的事情比我能干的多多了,我可以没有,不能没有银子……” 他抹了抹鼻子,继续道:“还有,以后有钱了,咱娘的药,千万记得不能断,再给你买一身漂亮衣服和首饰,跟着我这么多年,连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苦了你了……” 妇人扑在他的怀里,恸哭道:“你才苦啊……” …… 唐宁坐在书房中,看着手中的信笺。 唐家的四个门口都有他的人日夜不停的盯着,唐家人什么时候出去,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都会被记录在案,每天晚上送到这里。 “今天唐淮和唐琦没有出去,唐昭去了书坊,买了一大堆书籍,路上被一名百姓撞到,命令手下将他拖到手下殴打了一顿……” 彭琛站在他身旁,问道:“大人,要不要让平安县衙以欺压百姓的罪名,再去唐府传唤唐昭一次?” “不用了。”唐宁挥了挥手,唐家的事情是逐步推进的,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必要再用一开始那些手段。 他想到之前的那些讯息,问道:“唐昭这些日子喜欢买书?” “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了。”彭琛有些奇怪的说道:“他经常去书坊买书,有好几次,一整天都待在书坊看书,极其入神,看样子不像是装的,这几个月来,也没有惹出一件乱子……” 曾经的唐昭,只是唐家的二世祖,吃喝嫖赌,欺压百姓,这才是二世祖应该干的事情。 唐死后,他就是唐家的少家主,唯一的继承人,为人处世自然要发生一些变化。 唐宁不知道他是真的从书中找到了人生的乐趣,还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但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解释不了他为什么又忽然变成了无法无天的纨绔。 唐宁想了想,说道:“今天被他殴打的那个人,有调查过吗?” 彭琛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他不敢去县衙,但是考虑到他以后可能还有用处,平安县衙的捕快还是偷偷跟着他,找到了他的住处。” 唐宁放下手中的信笺,说道:“再查一查他吧。” …… 刑部,天牢。 衙门之中,以捕快皂吏的地位最低,而捕快皂吏中,又以狱卒最为辛苦,干的活最脏最累,地位也最为低下。 刑部天牢中,关押的都不是等闲人物,狱卒们不能将他们当成是犯人对待,处处都得陪着小心。 朝堂上风云变幻,党争不断,今日的阶下囚,或许明日就能翻身,重新踏入朝堂,以前倒是有狱卒对牢里的犯人百般刁难,但没过多久,那位犯官的党派在朝堂上得势,将他搭救出狱,之后没两天,刑部天牢便少了一名狱卒。 有无数的先例在前,使得对牢里的犯人陪着小心,已经成为了刑部狱卒的习惯。 狱卒虽然地位低下,但和捕快相比,每天闲时间很多,在天牢这一亩三分地里,每天打打牌,丢几个骰子,根本没有人管。 几名狱卒坐在最前方的桌前,赌的热火朝天,膳堂的差役拎来了几个木桶,说道:“送饭了……” 一名狱卒手气正好,挥了挥手,说道:“放着吧,我一会就去……” 肖贵拎起一只桶,笑着说道:“正好我也要去送饭,要不帮你也送了?” “那感情好……”那狱卒对萧贵拍了拍胸脯,说道:“赢钱了请你喝酒……” 肖贵笑了笑,拎着桶,向牢房深处走去。 他为沿途的犯人送了饭,来到最深处的一间牢房。 牢房内关押着一名独臂老者,正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地上小憩。 肖贵打好了饭,蹲在地上,通过一个小洞递进去,压低声音说道:“咬死了你是去刺杀唐家孽种的,不知道使臣的事情……” 牢房之内,独臂老者的眼睛猛地睁开。 肖贵没有再看他一眼,送完了饭,拎着空桶,沿着原路走回去。 他走回去的时候,天牢最前方,那几名狱卒已经没有再赌筛子了,皆是跪倒在地,战战兢兢的看着前方一人。 刑部尚书宋义脸色冰寒,没有看他们,看的是肖贵。 哐! 肖贵手中的空桶掉在地上,缓缓滚到了宋义脚下。 第七百五十章 试探 唐宁手里拿着一封刑部尚书宋义送过来的信。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刑部已经确认,天牢中一名叫做肖贵的狱卒和唐府那位独臂管家有过接触,而那名狱卒,就是在街上和唐昭起过冲突的那位。 唐家显然有什么话想要带给牢里那位,但在刑部的严密防范之下,不允许任何人探视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传话。 刑部来了一位主事,抬头看了看唐宁,小心问道:“唐大人,尚书大人让下官问一问您,要不要让肖贵和唐家对峙……” 唐宁笑了笑,说道:“不用了,先看看他们想要干什么吧。” 他也想看看,唐家还有什么后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虽然无论他们做什么,结果都是注定的,但不妨先给他们一些希望,到最后,才会有更大的落差。 那刑部主事闻言,点了点头,说道:“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刑部主事刚走不过一刻钟功夫,萧珏便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不满道:“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告诉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自从萧珏大婚之后,唐宁就没怎么见过他,想来应该是在家里伺候陆雅,没有空闲时间。 他瞥了萧珏一眼,说道:“告诉你有什么用?” “你少瞧不起人!”萧珏拍了拍桌子,提醒道:“别忘了我也是左骁卫将军……”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你真的想帮我?” 萧珏扯了扯嘴角,说道:“那还有假,我萧小公爷向来都是为朋友两肋插刀……” 唐宁想了想,说道:“要不你带五百禁卫,踏平了唐家,取唐淮和唐琦的项上人头来见我?” 萧珏看了看他,沉思片刻,问道:“陆雅这几天总喜欢吃酸的,你说她以后会不会生儿子?” …… 陆雅的肚子已经明显的开始挺起来了,今日萧珏是带她来唐家解闷的。 正好小如小意唐夭夭都在家,天气也不错,晴儿让人在内院里支了一张桌子,她们四个围在一起打麻将消遣。 唐宁和萧珏坐在外院的亭中,和内院隔了一个月亮门。 萧珏看了看他,问道:“你这么做,就不怕触怒陛下,要知道,陛下最不喜的,就是党同伐异,朝堂内斗……” 唐宁淡然道:“那就试试看陛下会不会发怒吧。” 其实这次对唐家动手,也是他对陈皇的试探,他要看看,陈皇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他对唐家,又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 萧珏见他表情淡然,挥手道:“你有你的想法,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告诉一声就行。” “还真有一件事情。”唐宁想了想,说道:“你们夫妇这些日子尽量少来我家就行。” “怎么,怕陆雅刺激到你家夫人?”萧珏看着唐宁,终于挺直了脊梁,说道:“当初还说我不行,现在看看,到底是谁不行?” “不说这个了。”唐宁挥了挥手,随口问道:“这些天憋坏了吧?” 萧珏活了近二十年,才体会到真男人的感觉,很容易把持不住自己,陆雅又是女强的类型,两个人天雷勾动地火,更难以自持,他们的婚期提前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陆雅有身孕,就算是他平日里自己动手,终究是差了点感觉。 唐宁一言戳中了萧珏的痛处,她叹了口气,说道:“说起这个,我真羡慕你啊,有这么多夫人……” 唐宁看着他,说道:“你也可以的。” “我?”萧珏自嘲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不一样。” 唐宁问道:“你不想吗?” 萧珏长叹一声,说道:“她不让啊……” 唐宁摆了摆手,问道:“你就说你想不想吧?” “想……”萧珏沉思片刻,终于从心的点了点头。 唐宁笑了笑,看着他,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萧珏诧异道:“什么事?” 唐宁指了指一墙之隔的内院,压低声音,用只有萧珏能听到的声音道:“墙那边已经很久没有传来打牌的声音了……” 萧珏闻言,身体一颤,面色发白,轻轻的走到墙根下,踩着石头,探过头去,正好和陆雅几欲喷火的眸子对上。 陆雅看着他,咬牙道:“你想死吗?” …… 方家。 近些日子,唐宁对唐家发难,他的一众盟友,也都在暗中蓄力,逐渐的将唐家拉扯进这个巨大的泥潭中,不得脱身。 唐家的倒台,不仅对唐宁具有重大的意义,对方家的意义更加重大。 唐家倒了,端王便失去了最后的倚仗,对于意欲帮助润王夺嫡的方家来说,无疑是乐于看到的。 方鸿在书房中写折子,方哲走进来,走到桌前,看了看之后,摇头道:“现在推倒唐家,还为时过早,这份折子,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方哲放下笔,看着他,诧异道:“刑部已经对几年前保留的证据进行了比对,确认当时行刺楚国使团的凶手,是唐府管家无疑,行刺友国使团,乃是叛国之罪,还不够推倒唐家?” “如果唐府的管家死了,死无对证,自然可以。”方哲摇了摇头,说道:“但他显然没有那么愚蠢,当时的案子,遇刺的不仅是楚国使团,还有当年只是一个小小举人的唐宁,只要他一口咬定,不知道使团的事情,目的只是唐宁,唐家的叛国罪名便无法落实,而事实上,他们应该真的是不知道使团一事。” 他看向方鸿,说道:“前者是叛国谋逆的大罪,后者是唐家的家事,当然,行刺灵州举子,罪名也不轻,但怕是远远达不到彻底推翻唐家的地步。” 方哲解释的很清楚,方鸿也全都听明白了。 唐家的结果如何,取决于刑部怎么定罪,这件案子在京中有极高的关注度,刑部办案的每一步,都要合乎规矩,若是唐家一口咬死不知使臣之事,刑部是不可以将此案定性为叛国谋反的。 方鸿看着他,说道:“但唐大人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 方哲抬起头,说道:“想要彻底扳倒唐家,需要的是一记重击,除非楚国出面,否则,唐家没有那么快倒下。” 这件案子的关键,便在于唐家是不是有意刺杀楚国使臣,刑部想要落实唐家的这个罪名,并不容易。 但若是楚国以国之名,向陈国要一个交代的话,不管唐家的目的如何,楚国使臣的确是在陈国遇刺,这一个事实,就足以让唐家不得翻身。 方鸿轻叹口气,说道:“京师虽有楚国使臣,但这件案子,显然是陈国的内乱,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插手?” 方哲笑了笑,说道:“那也未必……” 第七百五十一章 善罢甘休 京师近来发生的某件大事,被誉为“双唐之争”。x23us.com 苦等多年终于等来报仇之日的新晋权贵,曾经权倾一时但却逐渐没落的老牌豪门,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京中随便一个百姓都能滔滔不绝的讲上一个时辰。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京师唐家二十年前的错误选择,招致了今日的门阀颠覆。 三年前,楚国使臣遇刺一案,是压垮唐家的最后一根稻草,唐家虽然否认了谋害使臣,却承认了派人刺杀当年的定国侯,只是误伤使臣而已。 刺杀使臣,和暗杀家族血脉,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罪名。 承认谋害使臣,就等于承认了谋逆造反,而刺杀当年的定国侯,虽然也是大罪,但却有一半是唐家的家事,不会给唐家带来毁灭性的影响。 至于这件案子如何去判,更多的取决于陛下。 这些日子来,皇宫里很安静,陛下称病,已经有数日没有上朝,但据说刑部的折子已经递了上去,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皇宫之中。 唐惠妃站在某处宫殿门口,面有愠色,说道:“我要见陛下!” 魏间拦在她面前,为难道:“娘娘,陛下身体不适,刚刚歇下,有什么事情,等陛下身体好些了再说吧……” 唐惠妃大怒道:“狗奴才,本宫有急事要找陛下,你敢拦本宫?” 魏间道:“回娘娘,陛下说了,谁也不见,还请娘娘不要为难奴才们……” 唐惠妃怒道:“混账东西,本宫关心关心陛下的身体也不行吗?” 魏间面色不变,说道:“老奴不敢违抗陛下的命令,还请娘娘回宫去吧,莫要等到陛下怪罪……” “你……” 唐惠妃和几名宦官在宫殿门口争执不休,某一刻,从殿内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让她进来吧。” 听到陈皇的声音,魏间后退一步,打开殿门,躬身道:“娘娘请。” 唐惠妃大步迈进去,魏间重新关上殿门,站在门口,面色恢复平静。 大殿之中,陈皇立于殿内,面色红润,身躯挺拔,并不似外界传言的,卧病在床的样子。 陈皇背对唐惠妃,负手而立,问道:“你找朕有什么事情?” 唐惠妃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您再不管,朝堂就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搅乱了!” 陈皇转过身,问道:“哪里有别有用心的人?” 唐惠妃道:“有人结党营私,党同伐异,联合数位朝中大员,制造党争,迫害良臣……” “结党营私,党同伐异……”陈皇看了她一眼,说道:“好大的帽子啊,说的是唐宁吧?” 唐惠妃气愤道:“陛下可以想想,他行走六部,每到一部,都会将唐家的人清除出去,也不是党同伐异是什么?” “唐家的人?”陈皇看着她,问道:“六部中什么时候尽是唐家的人了,难道这朝廷姓唐不成?” 唐惠妃面色一白,自知失言,立刻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朕心里清楚得很。”陈皇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些年,你们唐家仗着权势,把持朝堂,暗中做了多少欺上瞒下的事情,你当朕不知道吗?” 唐惠妃面色有些发白,她进来过来本是告状的,但没想到还没说几句话,形势就已经彻底反转,此刻有些不知所措,低声道:“陛下……” 陈皇没有看她,问道:“知道朕当年为什么要让他行走六部吗?” 唐惠妃低下头,说道:“臣妾不知。” 陈皇目光望向她,说道:“因为朕要用他来平衡唐家,只是朕没有预料到,他心中复仇的执念如此之深,你们唐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唐惠妃手心渗出细汗,她从没想过,唐宁行走六部时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暗中默许的,原来他不满唐家已久…… 陈皇的声音逐渐提高:“唐家有野心,有操持皇家的野心,而你,自从走出了那道门,就是皇家的人,日后端王上位,你是想要一个被唐家挟持的傀儡,还是不受外戚控制,能够一手掌控朝堂的帝王?” 唐惠妃面色发白,咬了咬嘴唇,低下头,说道:“臣妾,臣妾明白了……”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明白了就下去吧。” 唐惠妃福了福身,转身走出大殿,走了几步,脚步又顿住,回过头,说道:“臣妾不敢议论国事,臣妾只希望陛下能看在臣妾的面子上,给唐家一条活路……” 陈皇并未犹豫多久,便开口道:“朕答应你。” 唐惠妃迈出大殿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今日在殿中的对话,颠覆了她心中的某些认知,也改变了她一直以来的某种想法。 在家族与儿子之间,她无需考虑,也知道应该站在哪一边。 …… 唐家的事情近日闹得沸沸扬扬,天子对唐家的处置也终于落地。 三年之前,唐府管家受唐琦指使,谋害灵州举子,为法理所不容,陛下命吏部即刻革唐琦国子祭酒之位,将其幽禁在家,等候进一步发落。 唐府管家,行凶伤人,累及使臣,判斩立决,三日后行刑。 陛下的这种处理方式,不出众人意料之外。 三年之前,使臣遇刺一案,虽然闹得沸沸扬扬,但其实并没有酿成多么严重的后果,那时定国侯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子,又和唐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陛下不可能因为这件案子,就要了唐琦的脑袋。 整件案子中,唐府那名管家自然是背了最大的黑锅,至于唐琦,国子祭酒的官职,对于唐家无大用,没了也就没了,等到端王上位,唐琦便能重新踏入朝堂。 总的来说,这件案子的影响很大,但终究陛下还是重拿轻放,唐家没有遭受太大的损失,反而趁机丢掉了最大的把柄。 唐府之内。 唐琦长舒口气,国子祭酒的官位虽然没了,但唐家还在,家中还有一位太子少师,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三年前的案子了了,唐宁手中,便再也没有了唐家的把柄,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惋惜之色,说道:“唐家这一难总算过去了,只是可惜韩管家了……” “先别高兴的太早……”唐昭脸上露出思索之色,说道:“我总觉得,他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 京师,远离主街的某条街道。 唐宁走进街边的一座茶楼,一名伙计迎上来,笑问道:“客官喝点什么?” 唐宁四下里看了看,茶楼里没有客人,只有一名掌柜,一名伙计。 他收回视线,开口道:“二两酱牛肉,一坛女儿红。” 伙计讪讪的一笑,说道:“客官,我们这里是茶楼,不卖酱牛肉,也不卖女儿红。” 茶楼掌柜从里面走出来,瞪了他一眼,说道:“客官的要求要尽量满足,你取几钱银子,去主街买二两酱牛肉,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来……” 那伙计心中虽然诧异,但掌柜的发话了,他不敢不遵从,只好点了点头,说道:“客官稍等,我马上回来……” 伙计跑出茶楼之后,那掌柜关上店门,转身时,看着唐宁,躬身恭敬道:“侦司主事刘卫,见过上使,不知上使有何吩咐?” 第七百五十二章 过河拆桥【第一更】 楚国的侦司,相当于陈国的密谍司,主要做的是谍报工作。顶 点 x 23 u s 除了常驻京师的使臣外,楚国在陈国京师还安插有谍报部门,当然,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陈国官方并不知道。 国与国之间,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朋友。 没有一个国家会将自己的后背放心的交给他国,唐宁相信,陈皇的密谍司,在楚国京都一定也有分部。 处理唐家的计划,是唐宁在草原上的时候就做好了的。 因此他事先就和李天澜沟通好了,这样就可以随时借用楚国的力量。 唐宁从怀里取出一枚令牌,在那掌柜的眼前晃了晃,便又收了回去,说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看到那枚令牌,掌柜的脸色更加恭敬,躬身道:“上使请吩咐。” 一刻钟之后,唐宁走出茶楼,那伙计迎面走来,手里拎着一个纸包和一个酒坛,诧异道:“客官,你的酒和你要的肉……”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要了……” “哎……”那伙计正要叫住他,茶楼掌柜从里面走出来,说道:“别喊了,那肉你留着自己吃吧,我要出去一趟,你看着店……” “自己吃?”伙计闻言一怔,随后便喜滋滋的捏了快酱牛肉送进嘴里,又拔掉酒塞,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后,掌柜的声音才从门口传来。 “对了,酒钱和肉钱,从你月钱里扣。” …… 这几日闹得沸沸扬扬的使臣遇刺案,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 当然,轻描淡写只是相对于时局而言,细微处的变化,对于有些人来说,意义重大。 国子监没了祭酒,菜市口的石板上,褐色的血用了十几桶水才冲刷掉,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百姓的生活没有发生任何改变,自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刑部天牢少了一名狱卒,京师北区的某处破落小院,抱着孩子的妇人以泪洗面。 端王府。 端王并没有因为唐家的事情,而有任何的不悦,他刚刚进宫拜见母妃回来,听了一些话,心中也生出了一些从未有过的想法。 此一时彼一时,他以后是要做皇帝的人,拥有这世上绝对的权力,绝不希望有人能够掣肘或是约束到他,也不希望唐家恢复到以往的强盛。 他已经是父皇亲口承认的太子了,再也不用夺嫡,不用算计,不用------唐家。 这样想来,唐家没落,他心里反而有些开心。 从这次的事情中,他也看到了唐宁在朝中的恐怖实力,毫无疑问,在父皇的恩宠之下,他会成长为比之前的唐淮更加强大的权臣。 这样想来,唐家继续没落,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父皇用唐宁来牵制唐家,他需要用唐家来牵制唐宁,这是他从父皇那里学来的帝王术。 想到这里,端王看向下方的一名随从,说道:“准备些礼物,本王要去唐家一趟。” 唐家遭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与之相对的,应该是端王的失利,若是在之前,人们自然会想到康王。 然而在夺嫡一事上,康王早已出局,即便是唐家被从京师权贵中除名,端王依然是端王,他早就是无形的太子了,根本不用再借唐家的势。 康王像是被人遗忘,已经有很久没有出现在百姓们的言谈中了。 康王府中,康王也已经得知了此案的结局。 他站在檐下,有些遗憾的问道:“就只有这样吗?” 徐先生站在他身后,缓缓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唐家身后有端王,有惠妃,陛下不会一点儿都不留情面的。” 康王叹了口气,说道:“父皇可真是偏心啊,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偏心……” 徐先生道:“殿下不要再管这些事情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筹备好几个月之后的祭典。” 康王深吸口气,说道:“先生说得对,不管赵铭和唐家了,再重要的事情,都比不过祭典重要。” 他转过身,缓缓的向殿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叹道:“定国侯啊定国侯,你太让本王失望了,你要是能拿出当初对付本王一半的力气,就能顺便将唐淮的太子少师也拿了……” 唐家。 这次的事情,唐家虽然境况危险,但也算是平安的逃过一劫,国子祭酒本身就没有什么重要的实权,丢了也便丢了。 端王今日带了厚礼前来慰问,临走之时,看着唐淮和唐琦,说道:“不过是一个国子祭酒而已,舅舅不必介怀,等到本王上位,必定让唐家重回往日巅峰……” 送走了端王,唐琦面露一丝疑色,喃喃道:“今日的殿下,似乎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 “太气定神闲了。”唐淮接口道:“以往他早就怒不可遏,这一次却似乎事不关己……” “本来就是事不关己啊……”唐昭看了看二人,说道:“唐家有事,又祸及不到端王表兄,已经没有人和他争皇位了,他为什么要怒不可遏?” 唐昭此言一出,场间的气氛有些寂静。 唐琦看着他,咬牙道:“你说什么?” “你们还不明白……”唐昭看了看他们,叹息道:“唐家就是端王表兄过河的桥,推磨的驴,现在他过完了河,推完了磨,桥在不在,驴死不死,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唐琦怒道:“这么多年,唐家站在他背后,为他付出了这么多……”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唐昭看着他,问道:“史书上这种事情还少吗,我们唐家都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语气一转,又问道:“而且,你们觉得,等到他成为了皇帝了,真的希望唐家变的和以前一样强大?” 唐昭悠悠的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到那个时候,他想的一定是怎么掌控朝堂,不会希望有一个家族能像以前的唐家那样,权势滔天,把控朝政,所以啊,不要看唐宁现在风光,等到端王表兄上位,他的下场也不会比现在的唐家好到哪里去,当然,到那时候,唐家虽然不能恢复到往日的辉煌,但肯定也比现在好多了,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 唐淮唐琦面色阴沉,唐昭的话,就像一把把尖刀,每一句,都直插二人的心脏。 良久,唐昭又悠悠的舒了口气,喃喃道:“不过,还有件事情很奇怪啊……” 唐琦的目光看向他,至此,他已经不能再忽视这个从来没有被他正眼瞧过的儿子的话了。 唐昭看着他,解释道:“使臣遇刺案被翻出来这么久,事关己身,楚国那边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莫非楚国没有使臣在京师?” 唐琦身体一震,目光望向他,艰难道:“有……” 第七百五十三章 干的好事!【第二更】 三年前,楚国使臣遇刺一案,虽然最终归咎于唐家,却还是被转移了重点,唐家付出了一位管家和国子监祭酒的位置,将此事消弭无形。顶 点 x 23 u s 正当所有人都觉得,此事会到此为止的时候,楚国使臣的一封折子,再次将此案推上了**,也将唐家推向了风口浪尖。 陈国和楚国是友邦,两国除了每年都会遣使交流沟通之外,在国都也互有使臣常驻。 三年之前,楚国使臣遇刺,楚国大怒,陈国为了安抚楚国,才下令彻查此案,最终却不了了之。 如今旧案重提,对于当年的罪魁祸首,陈国却轻描淡写的放过,这引起了楚国使臣极大的不满,一封折子直接递给了陈皇,要求严办涉案人员。 楚国是这件案子的受害一方,自然有资格提出这样的要求。 然而“严办”这两个字,就非常的耐人寻味了。 若是普通人,牵扯到这件重案中,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抄家灭族,如此才能给楚国一个交代。 唐家身份特殊,杀头灭族是不可能的,但只是象征性的免了唐琦的国子祭酒,也未免太不将楚国放在眼里了。 事关国家颜面,现在只是楚国使臣向陈皇递折子,如果朝廷处理不好此事,下次递交的,有可能就是楚国对陈国的国书。 楚国使臣的一封折子,使得刚刚平静不久的朝廷,再次震动起来。 …… 御书房,陈皇怒不可遏,将那奏章扔到地上,怒道:“现在找朕要说法,他们早干什么去了!” 唐家的事情已有结论,楚国使臣这个时候递折子,要求严惩唐家,岂不是让他推翻自己的命令? 君无戏言,如果皇帝的命令能够随意推翻,帝王的面子往哪搁? 可要是不推翻,势必会引来楚国的不满,皇帝的面子,和国家的利益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陈皇低头将奏章捡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唐家那些混账,就知道给朕捅娄子,他们姓唐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魏间走上前,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陛下,楚国使臣出面,这件事情,我们必须认真对待了,要不然,怕是会出大事的……” 如今草原的威胁已经暂时消失,陈国是少了一个强敌,但这件事情,楚国的受益更大,大敌已去,楚国更能好好发展,这个时候,因为本就不占理的事情和楚国交恶,显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朕当然知道!”陈皇挥了挥手,说道:“召王相,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进宫……,另外,让那个混账小子也过来!” 唐家。 楚国使臣出面,要求朝廷严惩唐家,唐昭一语中的,唐家气氛一片凝重。 这次事情的严重程度,和以前截然不同。 上次刑部查到唐家和使臣遇刺的事情有关,唐家咬死这是误会,便不至于伤筋动骨。 但这次不同。 牵扯到国与国之间,小事也能变成大事,楚国使臣抓住此案不放,唐家有没有罪,有多大罪,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何安抚使臣,使得楚国满意,才是朝廷需要考虑的事情。 至于唐家会不会牺牲……,没有人在乎。 唐家惴惴不安的等待结果,饭菜已经摆上了桌,也没有一人动筷。 唐昭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拿起筷子,一边大口的扒饭,一边说道:“吃吧,反正唐家本来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大伯的太子少师也只是一个摆设,除了这个宅子,唐家已经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可以失去,只要等结果就行,饿着等还不如吃饱了等……” 唐家另一处院落。 自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之后,唐靖就不再管家族中事,平日里也不和众人一起吃饭,只是守着这一处院子,除了每日上衙下衙,连唐家的下人都很少见他。 他和一位妇人坐在桌旁,桌上是简单的饭菜,那妇人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问道:“唐家这次会怎么样?” “不知道。”唐靖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刚刚召见王相和几位大臣议事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妇人看着他,继续问道:“会不会影响到你?” “也不知道。”唐靖道:“还是要等宫里的消息。”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妇人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当年应该再多劝劝他们的。” 唐靖摇头道:“他们眼里只有家族的脸面,听不了劝的。” 妇人神色哀伤,说道:“所以他们现在不仅丢尽了脸面,也丢光了所有他们在乎的东西。” “吃饭吧。”唐靖目中浮现出一丝惋惜之色,不欲再提此事,拿起筷子,说道:“再不吃该凉了。” …… 楚国使臣将本已经落定的尘埃又卷了起来,唐家刚出泥潭,又入漩涡。 所有人都在等着宫里的结果,唐宁在这个时候接到了陈皇的召见。 他准备出门的时候,钟明礼追出来,叮嘱道:“这件事情到底是因你而起,一会儿面对陛下的时候,说话要小心一点。” 唐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唐家的案子会闹的这么大,本就在他的计划之中,至于陈皇那边,他反倒是不怎么担心。 如果陈皇在乎唐家,在他行走六部的时候,就已经多次保下唐家了,不会等到现在。 他在一名宦官的带领下进了宫,来到御书房外,魏间站在门口,笑道:“陛下正在和几位大人议事,唐大人稍等片刻。” 魏间是陈皇的贴身小棉袄,在见陈皇之前,唐宁打算先从他这里打探打探消息。 他从袖中摸出一个苹果,是走的时候晴儿塞给他的,递给魏间,说道:“魏总管吃个苹果吧。” 魏间也不拒绝,接过之后,随手将之掰成两半,将另一半递给唐宁,笑道:“咱和唐大人一人一半。” 唐宁咬了一口苹果,问道:“里面情况怎么样?” 魏间摇了摇头,说道:“这个咱也不知道。” “陛下很生气?”唐宁换了一个问法。 魏间微微一笑,说道:“事情闹大,连楚国使臣都牵扯进来了,陛下是很生气,但陛下也说过,年轻人,就是凭着胸中的一口气,这口气不能憋着,时常也要出一出,这是人之常情……” 果然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有魏间这句话,唐宁就放心了。 他对魏间拱了拱手,说道:“多谢魏总管。” 魏间咔嚓咬了一口苹果,笑道:“咱可什么都没说……” 唐宁在殿外等了一刻钟,王相等人便从殿内走出来,看到他是,皆是面露异色。 唐宁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便有宦官从里面走出来,说道:“唐大人,陛下召你进去。” 唐宁走进御书房,陈皇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怒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第七百五十四章 一个唐家【第三更】 陈皇面色恼怒,唐宁躬身道:“臣有罪。x23us.com” “你少和朕来这一套。”陈皇挥了挥手,说道:“知道有罪你就别去犯,你知道你给朕添了多大的麻烦吗?” 唐宁道:“臣愧对陛下……” 陈皇气道:“为了一个小小的案子,连楚国使臣都出面了……” 唐宁这次没有再低头认错,说道:“回陛下,臣不觉得这是一个小案子。” 陈皇不气反笑,说道:“哦,那你说说看,这件案子大在哪里?” 唐宁清了清嗓子,说道:“在陛下眼里,这或许只是一个小案子,但三年之前,因为这件案子,臣可是差点丢了性命……” 不等陈皇开口,唐宁继续道:“若是臣三年前就丢了性命,自然不可能三元及第,臣不能三元及第,就不能六部行走,不能六部行走,六部的蛀虫就无法清除,就会导致朝中尽是贪官污吏,国库亏空,连治水的几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另外,若是臣三年前就被刺杀了,自然也无法南下江南,北上草原,江南就会被豪族掌控,被梁国余党篡取,草原也无法安定,到时候,江南一乱,肃慎人和西域趁虚而入,朝中却满是蛀虫,陈国于内千疮百孔,于外强敌窥伺,国家危矣……” …… 陈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下意识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从那里反驳起。 仔细想了想,他好像根本无法反驳。 纵观这几年,陈国发生的数件大事里,有哪一件里面没有唐宁的身影,又有哪一件大事,他没有起着关键乃至于决定性作用。 试想一下,他若是真的死在了三年前唐家的刺杀之下,现在陈国,可能真的已经风雨飘摇了。 不说别的,便说他行六部,下江南,上草原……,于内,为朝廷扫清了无数蛀虫,整肃朝风,使得国库凭空多出了亿两白银,于外,他平叛江南,安定草原,解了社稷倒悬之危,换做任何人,怕是都无法做到这一点。 “咳,咳!”陈皇轻咳几声,掩饰尴尬,说道:“唐家到底是你的亲族,你又何必对他们赶尽杀绝?” 唐宁自嘲的一笑,说道:“他们三番两次的刺杀臣,可曾将臣当成是亲族过?” 陈皇看了看他,叹息口气,说道:“唐家到底是端王的母族,是惠妃的娘家,朕不可能将他们灭族……” “朕已经撤了唐淮太子少师的官职,夺了他的爵位,将他贬为平民,同时查抄唐家老宅,对于这个结果,你可满意?” 唐宁拱手道:“唐家触犯律法,应该受到惩罚,陛下按照国法处置就好,臣遵从国法……” 陈皇瞪了他一眼,说道:“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朕这次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早就把刑部的折子按下去了……” 唐宁不好意思的笑笑,躬身道:“臣谢过陛下……” “知道朕护着你就好。”陈皇瞥了他一眼,说道:“日后少偷奸耍滑,给朕好好干!” …… 唐宁走出御书房时,长舒了口气。 陈皇考虑到楚国感受的这个处置结果,已经是他预料的,陈皇能够做到的极限。 今日之后,京师虽然有许多唐姓之人,但唐家只有一个。 祖宅被抄,冲归国库的唐家,已经不能再被称为唐家了。 辉煌一时的唐家,彻底成为了历史,唐宁为此为此付出的代价是被陈皇收回了两个月的假期,让他明日就到尚书省处理折子。 唐宁叹了口气,他本来已经计划好这两个月怎么过了,他才从草原回来多久,陈皇简直是赵扒皮啊…… 唐宁离开之后,魏间才慢悠悠的走回了御书房。 陈皇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偷吃什么了?” 魏间抹了抹嘴,说道:“唐大人刚才分给老奴了半个苹果。” 陈皇随口道:“你和他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魏间笑了笑,说道:“也不太熟,是唐大人待人和善,对我们这片奴才,也没有看不起……” “得了吧……”陈皇摆摆手,说道:“他和善,那是因为他笑着也能阴人,这几年像你这么想的人,坟头已经开始长草了……” …… 楚国使臣出面,朝廷的办事效率果然不一样。 不到一日时间,对于唐家的判罚就已经下来了。 唐家对友邦使臣不利,家主唐淮难辞其咎,现去其官职爵位,贬为平民,同时查抄唐家家产,以示惩戒。 天子对唐家做下如此的惩罚,众人并不意外,因为这次若是再轻描淡写的揭过此事,楚国使臣那边,根本难以交代。 和楚国相比,唐家便算不了什么了。 这几年里,唐家一直在没落,直到如今,连唐家之称,也都算不上了。 唐家老宅之内。 已经被收了冠冕朝服的唐淮,跪在地上,对宣旨宦官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声音平静的说道:“臣,谢陛下隆恩……” 传旨宦官从他平静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颤意,唏嘘的看了他一眼,将圣旨交给他之后,就转身离去。 唐家所有的丫鬟下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唐家最终还是等来了这个结果,朝中风云激荡,唐家人没有亡,家却破了,三日之后,唐家所有人就要搬出这里,到时候,主人何去何从都还未知,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下人。 唐淮缓缓的站起身,身体打了一个趔趄,唐琦急忙扶住他,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唐淮拒绝了唐琦的搀扶,对下人们挥了挥手,声音嘶哑道:“都散了吧……” …… 曾经辉煌无比,如日中天的唐家,一夜之间,仆人散尽,唐家老宅,也被朝廷贴上了封条。 朝廷只是将唐淮贬为平民,收了唐家的宅子,并没有动他们的财产。 搬出老宅之后,唐家另在京师西区购置了一处宅子,规模自然无法和老宅相比,但也算是有了一个安身之所。 这次的风波之中,唐淮和唐琦受影响最大,两人都丢了官职,唐靖则没有受到牵连,依然任他的中书舍人,却也要搬出老宅,另觅他处。 唐靖并未和两位兄长居住在一起,而是在相隔两条街的地方,购置了一处一进的院落,院子不大,夫妻两人住着,却也够了。 唐家以前越是辉煌,与如今的境况相比,便越是令人唏嘘。 京师像是一个充满了漩涡的深潭,其中暗流汹涌,礁石遍布,再大的船,稍有不慎,也会有倾覆的风险。 端王母族,唐惠妃出身的这条大船,显然已经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从今以后,提起京师唐家,便不会再有任何分歧。 因为今日之后的京师,只有一个唐家。 第七百五十五章 惊吓【第四更】 京师,西区。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京师四个区域,皇宫在东边,京中的达官贵人占据了东南,北区住的大都是普通百姓,西区商铺林立,是富商巨贾们聚集的地方。 唐家被抄了老宅,家主削官罢爵,贬为平民,自然也没有脸再住在东南,却也不想住在最乱的北区,而是在西边买了宅子。 唐家这几年屡受创伤,但底蕴还是有一些,祖宅被抄,家产还在,足以置办新的宅子。 北区的商贾们对于唐家的存在略感新鲜,曾经这么高高在上的家族,如今沦落到和他们一般的田地,不得不说,他们的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唐家自搬过来之后,就大门紧闭,绝了想来看热闹的某些人的心思。 奇怪的是,唐家搬来之后,唐家前后左右的几间新店铺显然也换了主人,第二日就挂上了“唐人斋”的牌子。 唐人斋是谁的产业,众人都心知肚明。 将唐家从云端拉到尘埃里,如今又用这样的方式来恶心他们,定国侯和唐家,当真是仇深似海…… 唐家紧闭的大门之内,唐淮站在院中,面无表情。 即便是唐家已经没落至今,唐家仅存的骄傲,也不允许他走出这间院子,接受众人的目光洗礼。 唐昭手里捧着一本书,走到院子里,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大伯要是觉得无聊,就多看,我爹关我禁闭的那几个月,我就是这么过来的,以前居然没发现,看书这么有意思,外面的世界,其实也都在书里……” …… 唐宁没了假期,每日只能按时上衙放衙。 他在尚书省坐了一天,帮助王相看了一天的折子,等到下衙的时候,已经有些头晕脑胀了。 出了皇宫,走到街上,吹了吹冷风,才觉得好了些。 他从一辆马车旁走过,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这下你满意了吧?” 唐宁听着这声音,脚步顿住,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要说满意,也还算不上满意……” “难道你要看着唐家家破人亡才满意?”车厢之内的声音有些异样,明显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唐宁笑道:“这是你们自己造的孽,不要怪在我的头上。” 唐琦沉默了一会,问道:“你觉得你就干净吗,你到底把五妹藏到哪里去了?” 唐宁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唐琦阴沉道:“果然是你!” 唐宁没有否认,说道:“是我,你奈我何?” 唐琦深吸口气,平复了心情之后,说道:“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 “至少也要得意到端王上位吧?”唐宁看了车厢一眼,小声道:“那也是在端王能够上位的情况下……” 车里的唐琦显然愣了一下,随后声音就有些尖利,带着些发颤的味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唐宁笑了笑,说道:“我就是觉得,怀王似乎比端王更适合当皇帝,就连康王,也比端王好啊,我要是站队,肯定站他们……”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再看车厢一眼,径直离去。 马车之中,唐琦面色苍白,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回荡。 他要参与夺嫡,他要参与夺嫡! 以他在京中的权势和人脉,不站队还好,一旦他选择正面站在端王的对立面,端王已经坐稳的皇位,将会面临极大的动荡。 唐琦心中惊惧,催促车夫道:“去端王府!” …… 唐宁回到家,舒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就将遇到唐琦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吓吓他而已,他怎么可能去辅佐康王和怀王,康王的亲王之位,是因为他丢掉的,想必他现在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怎么可能和好,至于怀王,那条咸鱼,有帮扶的必要吗? 而且从现在开始,就算是他现在什么都不做,赵圆背后的势力,也能在陈皇身体每况日下的时候,用逼宫的方式,强行让他成为太上皇。 夺嫡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端王自以为不做不错,就能躺赢,其实赵圆已经在猥琐发育,迎头赶上。 端王府中。 听说了唐琦刚才和唐宁的对话,端王一口茶水喷出来,惊惧道:“什么!” 唐琦握紧双拳,说道:“他可能要参与夺嫡了,就是不知道他支持的是康王和怀王……” “怎么会这样……”端王脸上浮现出一丝惧色,见识过唐宁的种种手段之后,他是真的怕了。 唐家权势滔天,这么大的家族,三年之内,被他搞成了现在的下场,父皇身体康健,至少还能在位三个三年。 以父皇对那人的器重,别说他还不是太子,就算他是太子,也有可能被他从太子的位置上拉下来。 他看着唐琦,郑重道:“这是真的吗?” 唐琦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康王虽然已经是嗣王,但嗣王恢复亲王位,也不是不可能,若是他决意相助怀王,事情会更加严重……” “到底是康王,还是怀王?”端王脸上浮现出一丝阴沉之色,咬牙道:“召集王府谋士……” …… 康王府。 康王走出府门,忍不住笑道:“可惜可惜,没看到唐淮那时候的表情……” 和唐家斗了这么久,他曾经在唐家手上吃过无数的亏,以往的强敌,如今已然灰飞烟灭,这是他最近听到的,令他心情最为舒爽的事情。 他自顾自的说了一句,许久没有听到身后之人搭话,回过头,发现徐先生表情有异,诧异道:“徐先生,怎么了?” 徐先生目光在王府之外扫视一周之后,才徐徐收回来,低声道:“有人在盯着王府……” 康王脸色瞬间沉下来,问道:“谁!” 徐先生目光望向王府门口的石狮,说道:“左侧第三间茶楼,二楼第四个窗户……” 康王正要抬头,徐先生提醒道:“殿下不要看那边……” …… 康王府附近的茶楼之上,一人坐在二楼的窗前,目光时不时的望向康王府的方向,见康王走出来,在王府门口站了一会,便又走了进去,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缓缓站起身,向窗边又移动了一段距离。 一炷香之后,王府内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倒是有十余道人影,忽然从一楼涌上来,直奔窗边而来。 他面色一变,毫不犹豫的从窗口跳下去,没跑几步,就被人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一刻钟后,康王府中。 徐先生走进某座大殿,看着康王,说道:“问清楚了,是端王的人。” 康王脸上浮现出一丝怒色,咬牙道:“赵铭到底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 怀王府,怀王和怀王妃走出王府时,脚步忽然一顿,挽着他的手的怀王妃抬起头,诧异道:“怎么了?” 怀王目光望向前方,余光看的却是不远处一棵树下挑担的行商,眉头微皱,片刻才重新舒展,低头看着怀王妃,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走吧……” 第七百五十六章 疯狗 唐宁这几日在尚书都省,每日批阅奏章无数,看似过的十分充实,心中却空落落的。m.x23us.com 三年时间,唐家从云端跌落到尘埃,并且再也没有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当日的凶手已经人头落地,唐淮唐琦,从身居高位的当朝大员,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羞于在众人面前露面,对于一个曾经叱咤朝堂的家族来说,他们付出了惨痛的近乎难以接受的代价。 大仇得报,他心里是舒服了一点儿,但也十分有限。 在如今的他看来,即便是曾经巅峰时期的唐家,也不过如此,将本就没落的唐家,踢出权贵圈子,并不能获得多少存在感。 仇恨在他心里,始终只是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唐水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人不能总是活在仇恨中,在唐宁看来,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远比仇恨重要的多。 想到唐水,唐宁便有些庆幸,幸亏这次他回京之时,她已经带娘去了江南散心,等到她们回来,唐家的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她们生在唐家,长在唐家,和唐宁不同,对于曾经的家族,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感。 今日休沐,唐宁哪里也没有去,只是待在家里。 方新月今日又来找了一次小小,不知道老乞丐这次带她去哪里历练了,竟是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少了她们两个在耳边叽叽喳喳,唐宁觉得这家里都冷清了许多。 朝堂上倒是一点儿都不冷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些日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常抛头露面的端王,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又重新走到了人前。 其实所有人已经近乎默认,端王已经是陛下选好的太子,因此朝中的一些官员,从康王被罢黜的时候开始,就有意的亲近端王,短时间之内,他的身边就聚集了不少官员权贵。 正是因为如此,即便是没有唐家,端王在朝的势力,也已经稳如泰山。 这几日,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的端王,以及他手下的附庸,忽然一反常态,开始以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攻击康王和怀王,让包括唐宁在内的不少人大惑不解。 康王已经被排除在皇权之外,怀王虽然时常在朝中活动,但从陈皇对他的态度来看,他根本没有将怀王列为太子的候选人,怀王对端王,根本无法构成威胁。 在这样的情况下,端王忽然狂性大发,宛如一条疯狗,对着康王和怀王狂吠,抓住谁咬谁,他和康王正储最激烈的时候,也不过如此。 对于此事,朝中官员普遍认为,端王怕是要将京中皇子赶尽杀绝才能安心,以他的狠辣,皇室可能要重蹈二十多年前的覆辙。 康王从亲王变成嗣王,已经够惨的了,每天还要面对这么多的弹劾,明显有些疲于应对,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 至于怀王,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来上朝了,对于端王的弹劾攻击,既不反驳,也不回应,他强由他强,他横由他横,以不变应万变。 今日的早朝,怀王却不得不来。 因为今日要商讨的,是国子祭酒的官位之事。国子祭酒品级不低,实权虽然只限于国子监那一亩三分地,但国子监里面的都是陈国未来的花朵,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国子祭酒的位置,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坐的。 国子监原本归端王管,几年前的一场政治斗争,康王将之争取到了手上,后来唐琦虽然被调过去了,但却处处受端王打压,国子监的控制权,还是在康王手上。 再后来康王倒台,国子监由怀王接手,没多久,唐琦又被调走,新的国子祭酒还未确定,国子监一应事务,都由怀王打理,这种重大事情,他自然不能缺席。 今日的早朝之上,端王依旧对康王和怀王发动了猛烈的攻讦,有些属于吹毛求疵,有些则是捏造的子虚乌有之事,最后就连陈皇都忍不住了,让他闭嘴一边儿待着去。 国子监祭酒的职位,早朝终了,百官也没有商议出结果。 原因在于自从唐宁行走六部以来,陈国的朝堂上,高级官员的调动就成了常事,一大批高官落马,就有相应的官员晋升。 国子祭酒是从三品的官职,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的,在这之前,起码要是四品正印。 到如今,高级官员各司其职,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情是不能再做了,相比于国子监的事情,那些高级官员的本职工作显然更加重要。 于是陈皇干脆将此事放下,国子监事务,交由怀王一同打理。 退朝之时,唐宁碰巧和怀王一同走出大殿,怀王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还未恭喜唐大人加官进爵。” 唐宁客气道:“都是陛下厚爱。” 三位皇子中,他虽然和怀王没有什么交情,但也不像康王和端王那样不能两立。 或许是因为两人身上有着某种共同点的原因,他对怀王,始终提不起什么恶感。 比如两人的性子都比较咸鱼,都宠老婆,都大婚好几年没有孩子…… 当然,唐宁没有孩子是因为未来两年唐家可能会有大的变故,他暂时不打算要,怀王成亲这么久,夫妻恩爱,还没有一儿半女,可能纯粹是因为身体问题。 不管怎么样,宠老婆的男人一般都坏不到哪里去,这大概是唐宁始终对他讨厌不起来的重要原因。 “虽然父皇的确对唐大人厚爱有加,但这也都是唐大人应得的。”怀王笑了笑,和唐宁并肩走出宫,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宫门口处,端王面色阴沉,看着和唐宁有说有笑的怀王,咬牙道:“原来是你!” ……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端王前几日像一条疯狗一样,抓住康王和怀王猛咬,这两天又放过了康王,对怀王增加了火力。 陈皇这两年交给了怀王不少任务,朝中一些不太重要的部门,都是怀王一手在抓,端王不能拿怀王怎么样,就将矛头直指他手下诸部的官员,导致朝中不少人近日都像躲避瘟疫一样避着他。 尚书省,近日来,从端王手下递过来的弹劾折子数不胜数,唐宁看到了,都是将之扔到一边。 尚书右丞抱着一堆折子走过来,终于忍不住,抱怨道:“端王殿下这些日子是疯了不成,难道怀王哪里又得罪他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呢……” 端王现在在众人的眼中,已经和疯狗没有什么区别,疯狗的心思有谁能懂,或许他只是因为怀王那天下朝之后和自己多说了两句话,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七百五十七章 唐水归京 端王像疯狗一样的追着怀王狠咬,怀王最近一定很头大。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但这和唐宁没有什么关系,毕竟端王没有咬他,如果端王真的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他不介意敲掉他满嘴的狗牙。 他这些天除了尚书省的事情之外,还在忙别的事。 去往的草原的商队,要尽快组建,唐家从高高在上的豪族沦落至此,唐宁从物质上和精神上都对他们进行了全方位的蹂躏,心中的恨意也没有了多少。 他也是时候该谋划自己的后路了。 毕竟他不能一直留在陈国帮助陈皇打工,澜澜还在楚国等着他,完颜嫣还等着他去草原履行约定,他又是平定江南又是安定西北的,帮陈皇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拐走他一个女儿不过分吧? 他从草原回来已有不短的时间,时间转瞬便到十月初。 十月中的某天夜里,宵禁之前,一辆马车才缓缓的停在了唐家门口。 唐水扶着唐妤从马车上下来,长舒了口气,说道:“终于回来了。” 唐宁本来已经打算睡了,听闻她们回京,又穿上衣服,走出来,看着厅内的两道人影,笑道:“娘,你们回来了。” 唐妤走过来,看着他,心疼道:“怎么比以前瘦了,在草原上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没有……”唐宁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你们饿不饿,要不要我让人做些夜宵?” “不用了。”唐水摇了摇头,说道:“马上就要宵禁,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家……” “这个……”唐宁看着她,有些尴尬的说道:“现在太晚了,要不今天晚上就在这里休息吧。” 唐水摇了摇头,说道:“白天人多眼杂,晚上方便一些。” 她说完就转身向外面走去。 唐宁伸手叫住她:“等一等。” 唐水回过头,问道:“还有事吗?” “你不用回去了。”唐宁看着她,说道:“唐家没了。” 唐水皱眉看着他,问道:“什么?” 唐宁解释道:“在你们离京的这些日子,唐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唐琦唐淮被除官削爵,你爹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此外,唐家老宅也被朝廷查抄,所以你今天晚上回不去了。” 唐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小意外?” 唐宁想了想,补充道:“比小意外稍微大了那么一点点,算是中等意外……” …… 不管是小意外还是中等意外,唐家老宅现在已经属于朝廷不属于唐家,唐水自然是回不去的。 这段时间发生在唐家身上的事情,她们迟早会知道,倒不如唐宁自己告诉她们。 房间之内,唐妤看了看他,说道:“做你认为该做的就是了,不用顾及我们。”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早些休息,我回去了。” 唐宁走出房间,走到院子里,唐水从房内走出来,说道:“唐家迟早是要重新崛起的,到时候,你要怎么在京师立足呢?” 唐宁回过头,笑了笑,问道:“谁说我要在京师立足?” 唐水怔了怔,问道:“你,你要离开京师?” 唐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问道:“你又凭什么觉得,唐家会再次崛起?” “等到端王……” “那个位置就一定会是端王的吗?” …… 唐水表情愣住,看着他,许久,才道:“你,你的意思是……” “男人的事情,女人就不要管了。”唐宁笑了笑,说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看着唐宁走出院子,唐水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咬牙道:“居然这么和表姐说话!” …… 京师西区。 天色刚亮,某座临街宅院传来了敲门声。 唐靖打开门,看到站在外面的身影,诧异道:“水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唐水走进宅院,问道:“我娘呢?” 一名妇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她,惊喜道:“水儿回来了,怎么样,江南好玩吗?” 唐水点了点头,说道:“还好。” 唐靖走上前,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搬到这里的?” 唐水说道:“我本来是回家去的,可是看到家里被封了,找人打听才知道你们搬到了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妇人叹了口气,说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京中发生了很多事情……” 发生在唐家的事情,唐水昨天晚上已经听唐宁讲过了,但却不能说出来她昨天晚上是在那里过夜的,听那妇人说完之后,沉默了一会,才道:“这都是大伯二伯犯下的错,怪不得别人。” “不说这个了。”唐靖挥了挥手,说道:“老宅没了,你今天晚上要住哪里?” 唐水看了看这间院子,说道:“当然是住家里了啊……” 唐靖脸色稍显尴尬,说道:“你也看到了,这处宅子不大,只有一间卧房,没有你住的地方……” 唐水怔了怔,问道:“你们当初买宅子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我吗?” 唐靖不好意思道:“那时候你不在,我们就忘了……,再说,我们手里也没有足够的银子,去买更大的宅子……” 唐水知道爹娘从来都不从唐家拿银子,靠的只是他的每年的俸禄,但即便这样,心中还是生气,羞恼的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 安阳郡主府,安阳郡主看着她,笑的合不拢嘴,喘息着道:“所以,所以你就自己买下了她们旁边的宅子……” 她的手搭在唐水的肩膀上,笑道:“这种事情也会忘,你到底是不是亲生……,哦对,你本来就不是他们亲生的……” 两人从小就是很好的朋友,无话不谈,平日里开一些这样的玩笑也无伤大雅。 “别笑了。”唐水扯了扯她的脸,说道:“谁知道我们不过是去了一趟江南,京中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安阳郡主脸上的笑容收敛,说道:“说起这件事,你的那位表弟也太狠了,那可是他的亲舅舅……” 唐水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有三番两次想取外甥性命的亲舅舅吗?” 安阳郡主看着他,诧异道:“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唐家人了,你们唐家都被他弄成这样了,你居然站在他这一边。” 唐水瞥了瞥她,说道:“我站在道理这一边。” 安阳郡主看着她,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狠,唐家搬到西区之后,他居然买下了西区整整一条街的店铺,全都挂上了他们唐人斋的牌子,听说唐家搬过去以后,大门从来就没有打开过……”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恶作剧般的表情,说道:“不过他还是不够狠,换做是我,我就将唐家老宅也买过来,养猪用,气也气死他们!” 唐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是觉得他狠毒吗?” 安阳郡主撇了撇嘴,说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这才是君子所为。” 唐水问道:“所以你觉得他是君子?” “呸!”安阳郡主暗啐一口,说道:“他就是一个登徒子!” …… 户部。 户部掌管国家财政,这里的财政,不仅仅包括国库里的银子,还有任何属于国家的实物财产。 “唐大人要买唐家老宅?”户部尚书钱硕看着唐宁,诧异道:“你在京不是有府邸吗,要唐家老宅做什么?” 唐宁看着他,平静的说道:“养猪。” 第七百五十八章 老狐狸 所属国库的园子或府邸,若非上面特殊说明,户部都是可以进行买卖的。m.x23us.com 毕竟,这些东西闲置也是闲置着,不如换成银子,还可以用来做更多的事情。 唐家的宅子,上面并没有做特殊说明,也就是说,户部是可以进行处理的。 “既然是唐大人想要,那本官就按照最低价卖给你了……”户部尚书钱硕想了想,看着他,问道:“唐大人觉得五万两如何?” 唐家的老宅不能称为宅子,而是府邸,这种豪宅,出价十万两也有人愿意买,钱硕这件事情做的够意思,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定了。” 户部收了银票,将唐家老宅的房契地契交给唐宁,钱硕目送他离开,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唐家老宅之所以会被查抄,是因为这本来就是朝廷赏赐的,唐家还可以用钱再次买回来,到时候,他随便开个十万二十万两的价格,唐家为了颜面,也会考虑。 现在只卖了他预想价格的三成不到,这是户部多大的损失…… 但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敲某人的竹杠,这边多拿他十万两,明天户部可能就要付出百万两的代价,得不偿失…… 唐宁走出户部不到一个时辰,便又有差役禀报,前国子祭酒唐琦来访。 唐琦虽然已经是平民了,但端王在朝中如日中天,唐家以后未必不能翻身,谨慎之下,钱硕还是亲自接见了他。 唐琦没有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唐家想要重新买回老宅,钱尚书开个价吧。” 钱硕怔了怔,随后道:“这怕是不行的。” “为何?”唐琦皱眉道:“钱尚书尽管出价,不管多少钱,唐家都会赎回老宅……” “倒也不是钱的问题。”钱硕摇了摇头,说道:“只是你迟来一步,唐府老宅,已经被人买去了。” 唐琦闻言大怒,问道:“是谁?” 钱硕道:“一个时辰之前,定国侯刚刚从户部拿走了房契地契。” “他?”唐琦心中一惊,问道:“他要唐家老宅做什么?” 钱硕看着他,说道:“定国侯说是要养猪,但他具体会养什么,本官就不知道了……” “养,养猪……”唐琦张大嘴巴,双目圆睁,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 唐府之内,唐水看着唐宁,难以置信道:“你真打算在唐家养猪?”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那里地方够大,我准备将唐府砸了,重修一遍,建一个京师最大的猪圈,你觉得可行吗?” “不行!” 比唐水还激动的是安阳郡主,唐家老宅地处京师权贵聚集的地带,她的郡主府距离唐家并不远,唐家要是变成了猪圈,她的郡主府周围以后岂不是要臭气熏天? 唐宁瞥了她一眼,问道:“这关郡主什么事情?” 安阳郡主道:“唐府周围都是权贵,你让那些权贵官员和又脏又臭的肥猪为邻,你就不怕把他们全都得罪了?” 唐宁毫不在意道:“我得罪的权贵官员还少吗?” 安阳郡主一时语滞,这几年,他得罪的权贵官员是不少,可到头来,他自己位极人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得罪的官员被免官,勋贵被罢爵,还有谁敢不开眼的去得罪他? 安阳郡主气的胸口起伏,咬牙道:“总之,你要是敢把唐家变猪圈,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安阳郡主说完之后,就气冲冲的走到一边的亭子里,唐水看着她,诧异道:“你不是说说,如果是你,也在唐府老宅养猪吗?” 她看了看安阳郡主,又回头看了看唐宁,说道:“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我呸!”向来以淑女示人的安阳郡主羞恼道:“谁和他心有灵犀了,如果是我,我就是让乞丐住在那里,也不会去养猪的!” …… 在唐家的老宅养猪只是唐宁随便给户部的说辞,他也不是没素质的人,要是在那里养猪,那一片的空气都会又骚又臭,别人还怎么生活? 他将唐家的钥匙交给刘老二,说道:“丐帮的地方不是不够用了吗,这是唐家老宅的钥匙,你可以把它变成丐帮的一个据点,里面的两个院子留着,让人经常打扫,其他的地方,你们随便使用。” 唐家老宅的位置很不错,京中的大部分豪族都在那里,留些丐帮的人驻扎,获取情报会更加方便容易。 刘老二躬身道:“谢帮主……” 解决了这件事情,唐宁才打算教赵圆煲汤。 这是一道新汤,是唐宁在草原上学到的羊肉汤做法,回来之后又改良了一下,用羊肉辅以中药,有健腺益气,温补肾阳,对治疗虚劳赢瘦,**不下有很好的功效,正好适合陈皇。 赵圆将食材放入砂锅中,问道:“先生,这汤要炖多久啊?” 唐宁道:“大约五个时辰吧。” 赵圆脸上浮现出颓败之色,说道:“啊,这么久啊……” 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有急事?” 赵圆现在被张大学士摧残的比以前整整瘦了两圈,每天读书五个时辰,每十天才能休息一天,唐宁能够理解他,说道:“这里不用你了,你去玩吧,下次记得炖够五个时辰……” “也不是有什么急事……”赵圆挠了挠脑袋,说道:“王家妹妹让我下午去她们家吃饭,张家妹妹也让我去她们家吃饭,我应该去谁家?” 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经常去王家和张家吃饭吗?” 赵圆点了点头,说道:“王家伯母和张家伯母对我可好了,经常让我上她们家吃饭……” 王相和张大学士在朝中吵得如火如荼,势不两立,在对待赵圆的态度上,却出奇的一致,唐宁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说道:“现在才是早上,你可以早上去王家,下午去张家,这样不就行了?” 赵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说道:“早上我还要去白家……” …… 唐宁很欣慰,在事关他自己前途命运的事情上,赵圆也在不遗余力,没有任何松懈的努力。 这才不枉他背后这些人为他谋划布局。 赵圆早饭没吃就走了,到下午的时候,羊肉汤也已经熬好。 唐水和安阳郡主被小意留下来吃饭,席间,安阳郡主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唐宁,问道:“你不会真打算在唐家养猪吧?” “不会。”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京师还有很多无家可归的乞丐,我打算把唐家休整休整,给他们提供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安阳郡主怔怔的看着他,说道:“你……” 唐宁问道:“怎么了,这也不行吗?” “行!你还真是好心啊……”安阳郡主银牙紧咬,重重的点了点头,暗骂一句狗屁的心有灵犀,这家伙根本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不敢看唐水,低头用喝汤来掩饰尴尬。 唐宁瞥了瞥她,看向钟意苏如她们,说道:“多喝点汤,这是润王煲的,煲了五个多时辰……” 钟意拿起勺子,问道:“这是什么汤?” 唐宁道:“秘制羊肉汤,喝了能健腺益气,温补肾阳,治疗虚劳赢瘦,**不下,你们多喝点……” 吧嗒! 安阳郡主手一抖,手中的勺子掉在了碗中,碗里的汤已见底。 第七百五十九章 猛虎与狗 唐宁饭吃到一半就被几个女人赶下了桌,可惜了赵圆煲的汤,不仅有营养,味道还不错。 与专注于煲汤泡妹的赵圆相比,京中其他几位皇子正撕的昏天黑地,不知疲倦。 这其中,又以端王手撕怀王最为激烈。 他这两日在朝堂上,几乎是处处和怀王作对,唐宁原本还怀疑是不是因为那天怀王和他搭话被端王看到,现在看来果然不是,怎么会有人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挑起这么大的朝堂纷争。 怀王对于端王的猛烈攻击,依旧是没有什么回应,这倒是让唐宁稍显意外。 怀王虽然看起来与世无争,但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连唐宁都不愿意无故招惹他,端王却一点儿都不在乎,无知者果然无畏。 怀王府。 与端王,康王不同,怀王从来没有主动参与过夺嫡,府中也并没有什么谋士,只有为数不多的丫鬟下人。 此时,怀王与怀王妃正在厅中用膳。 怀王妃坐下之后,并未动筷,抬头问道:“最近在朝事上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怀王看着她,笑了笑,说道:“你从哪里听说的,没有的事。” 怀王妃道:“我听说,端王这些天一直在找你的麻烦。” 怀王摇了摇头,丝毫不在意的说道:“放心,我能应付得来,你不用担心这些……” 他话音落下,有一名下人敲了敲门,从外面走进来,说道:“殿下,国子司业有要事禀报……” 怀王回过头,说道:“让他等一等,本王吃完饭再过去。” 那下人面色犹豫,说道:“司业大人说,端王殿下的人在国子监闹起来了,打伤了几位博士,请殿下快些过去……” 怀王妃看向他,说道:“朝事重要,殿下先过去吧。” 怀王看了那下人一眼,目光望向她,点头道:“那我先去国子监一趟,下午再陪你吃饭。” 怀王妃点了点头,说道:“殿下去吧。” 怀王站起身,走到厅外的时候,脚步顿住,望着某个方向,喃喃道:“有完没完了……” …… 国子监内,一片狼藉。 一直以来,国子监都分为了两个阵营,国子祭酒唐琦属于端王阵营,但他在国子监不是一手遮天,还有一部分官员,并未倒向端王。 如今唐琦走后,两位司业,一位亲近端王,一位则并未选择站队,又因国子监真正的主事之人是怀王,则被自动视为了怀王阵营。 端王奈何不了怀王,便从他手下的官员下手,两位司业夺权,将国子监闹了个天翻地覆。 怀王到的时候,一位司业额头上缠着绷带,大怒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端王还不是太子,也不是皇帝,本官要上奏朝廷,上奏陛下……” 怀王挥了挥手,笑道:“算了,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许司业不如回家养一个月的伤吧……” “这怎么行?”许司业猛地摆了摆手,说道:“本官在时,他们已经这么嚣张了,本官要是走了,那还得了?” “回去吧。”怀王看着他,说道:“本王放你一个月的假,这一个月,国子监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殿下!” “回去吧……” …… 国子司业看了看怀王,嘴唇抿了抿,最终点头道:“下官遵命。” 怀王看着他,说道:“不要忘了,走之前,将你手上的所有事情,交接给王司业……” 许司业愣了愣,问道:“所有?” 怀王点头道:“所有。” 许司业收回目光,点头道:“下官马上去办。” 走出国子监,怀王刚刚走回怀王府,又有一名官员登门登门禀报,他们负责在京师推行的新税制一事,被端王横插一脚抢了去…… 怀王挥了挥手,说道:“也都给他吧……” 他走回王府,看着一名下人,说道:“以后本王和王妃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来打扰本王,知道了吗?” 那下人立刻道:“知道了……” …… 京师唐家老宅,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乞丐的住处,在小范围内引起了广泛的议论。 唐家曾经高高在上,如今他们的老宅,却被乞丐占据,唐淮和唐琦心中是何等滋味,众人不得而知。 但他们能够确定的是,定国侯的这一举动,绝不仅仅是出于好心,给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一个遮风挡雨之所。 他已经使唐家失去了一切,如今还要在精神层面,给唐家一记重击。 唐家老宅所处的京师东区,周围都是官员权贵,对于他们而言,自然不希望自己的邻居是一些身份低贱的乞丐,但住在这里的乞丐都老老实实的,并没有扰乱其他人的生活,这些权贵们也就随他们去了。 毕竟,定国侯只是让这些乞丐住在这里,没有在唐家老宅养猪,不会有人因为这件小事去得罪一个瘟神。 得罪瘟神的后果是什么样的,怀王已经为他们示范过了。 在端王疯狗一般的攻击之下,怀王不仅失去了对于国子监的掌控,奉陛下之命,一直以来都在推动的税改一事,也在紧要关头,被端王摘了桃子。 端王已经是疯狗了,连疯狗都不敢招惹的人,他们又哪里敢惹? …… 唐宁是从萧珏的口中,得知他的外号已经换成了“瘟神”。 对他而言,被称作是“瘟神”,比被称作“扫把星”要好一点。 扫把星是人见人厌,瘟神是人见人怕,他更愿意自己是后者。 萧珏看了看他,说道:“瘟神就瘟神吧,总比疯狗好听一些,怀王才惨,被一条疯狗追着咬,手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权利,又被端王夺走了一半……”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见过被疯狗咬死的猛虎吗?” 萧珏愣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唐宁道:“即便是一只暂时收敛了獠牙的猛虎,也不是疯狗能够对付的。” 萧珏怔了怔,问道:“你是说,怀王就是那只猛虎?” 唐宁看向他,问道:“京师这么深的水,暗流不断,作为能够参政的皇子,在朝中游走这么多年,你可见怀王出过错?” 萧珏仔细想了想,震惊道:“没有……” 端王和康王斗了这么多年,双方各自抓住对方的把柄,互相攻击,却几乎从来没有涉及到怀王。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根本抓不到怀王的把柄。 “做事不留首尾,身处漩涡,却从来没有被卷入过,你还见过有谁能做到这一点?”唐宁笑了笑,说道:“这才是真正的野兽。” “你。”萧珏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说道:“只有你卷别人,别人从来没有卷过你,他是野兽,你是禽兽。” 第七百六十章 不争 “冯相倒了,唐家完了,康王也变成嗣王了……” 萧珏看着他,说道:“从你进京开始,栽在你手里的官员权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怀王和你比,又算得了什么,他要是野兽,你就是野兽中的野兽……” 唐宁对于野兽这个评价,并不排斥。m.x23us.com 平时温顺,待人和蔼,但当别人挑战到自己的底线时,化身成择人而噬的猛兽,这是优点,不是缺点。 端王抢了怀王的功劳,接手他掌管的部门,大获全胜,怀王作为彻底的失败者,这两日连怀王府都没有踏出过。 端王府中,康王颓寂,怀王不堪一击,意气风发的端王并没有得意多久,就有下人来报,有人在国子监门口闹事。 “谁这么大的狗胆,敢在国子监门口闹事?”端王脸色沉下来,说道:“全都给我敲断了腿扔出去!” 那国子监官员面露苦色,说道:“殿下,这些人打不得啊……” 端王眉头一皱,问道:“为何?” 那官员道:“回殿下,堵住国子监的,全都是留在京师的江南籍学子,他们的背后,站的是朝中江南籍官员,殴打举子的罪名,没有哪个衙门能承受得起……” 读书人在陈国地位超然,哪怕是一个小小的秀才,也能对朝中重臣加以议论,这些人往往喜欢抱成团,若是对哪一项国策不满,动不动就坐到衙门口抗议,衙门对他们打不得骂不得,向来都十分头疼。 端王看着他,问道:“江南学子不好好读书,吃饱了撑的,堵着国子监干什么?” 那国子监官员解释道:“殿下有所不知,怀王这些日子,奉陛下的命令,重新分配各州的举人名额,这次分配之后,江南每届举子数量锐减三成,江南举子当然不同意,于是便到国子监聚众闹事,逼迫国子监重新修改江南举子占比……” 因为各地的教育资源不同,陈国科举,分配到各州的资源是不一样的。 像江南和京畿这些注重教化的地区,才子扎堆,分配的举人名额就多一些,而丰州胜州这些偏远地区,举人名额则要少很多。 事实上,每次科举,京畿和江南举子的数量加起来,已经达到了所有举子的七成以上。 这些举人中,有一部分人将来是要位列朝堂的,对于地方州府来说,自然希望具有地方籍贯的官员多一些。 对于江南和京师独占举子名额的这等情形,各州自然都有不满,经常上奏请求增加名额,而这边增加了,那边必然就要减少,各州为此,经常争得你死我活,这其中,又以江南和京师的争执最为激烈。 端王是知道这些的,不满的看了那官员一眼,说道:“这是怀王做的决定,找本王做什么?” 那官员无奈道:“因为现在国子监在我们手上……” 端王脸上浮现出一丝郁闷之色,说道:“那就给江南再多些名额,这样不就行了?” “这也是万万不行的……”那国子监官员道:“怀王之所以要调整举人名额,就是因为江南之变过后,陛下觉得,江南一党在朝的势力太过强大,有心削弱,我们反而给江南多些名额,岂不是违抗君令?” 端王脸上浮现出怒色,大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要本王怎么做?”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名官员急匆匆的跑进来:“殿下,殿下,大事不好……” 端王看到那官员面色焦急的样子,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怒道:“又有什么事情!” 那官员道:“下官刚刚得知,京畿地区的不少士绅权贵,正要联名弹劾殿下……” 端王怔了怔,随后大怒道:“无缘无故的,他们弹劾本王干什么?” 那官员解释道:“为使朝廷征税更加便利快捷,陛下命怀王精简税制,怀王取消了诸多纷杂名目的税收,这程序虽然简单了,但却动了这些乡绅权贵的利益,他们岂能答应……” 端王怔立原地,终于反应过来,厉声道:“赵睿,你竟敢给本王下圈套!” …… 国子监被江南学子堵了大门,已经三天没有开门了。 临时抽调出来的,负责修改税制的几名端王所属官员,这几日弹劾他们的折子像是雪片一样飞进了尚书省。 江南学子堵国子监大门堵的有理有据,各州分配的举人数量,事关该州日后在朝堂上的地位,江南一年前因为冯相倒台,牵连甚广,朝中的势力被去了一半,现在又要动他们的举人数量,这等于是要将他们的根都挖了。 这自然不能忍,冤有头债有主,他们的债主就是国子监和端王。 陈国的税制,条目繁多,有些地方连户部官员都不高明白,某些税目本身也不清不楚,模棱两可,朝廷每年征税,都是一项繁重的任务。 怀王奉陈皇之命,精简税制,该去的去,该留的留,一下子使得税目变的清晰起来,税目清晰,意味着再也没有空子可钻,那些本就从中受益的乡绅豪族,权贵之流岂能接受,端王现在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这个黑锅,他必须背着。 这两件事情都不容易解决,读书人要是抱起团来,朝廷都头大,皇权不下基层,陈国自县往下,其实靠的是地方乡绅豪族,他们的力量汇聚起来,也不可小觑。 总之,京师这些日子被弄得乌烟瘴气,尚书省的折子看都看不完,唐宁干脆请了两天病假,在家陪老婆。 从这件事情便可以看出,端王和怀王之间,至少差着十个康王。 这两个大黑锅,本来以怀王的身份和地位,是不容易背起来的,就算是端王这种半只脚踏进东宫的皇子,也要被压得难以喘息。 前些日子的事情,他看似占了便宜,其实不过是替怀王背了黑锅。 唐家给端王量身定制的龟缩战略,连唐宁都觉得不错,敌不动我不动,王八不动才活得长久,端王显然还不如一只王八有远见。 …… 御书房,陈皇看着尚书省送来的堆积如山的折子,恼怒道:“朕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儿!” 魏间走上前,小声道:“陛下息怒……” “传朕旨意,让端王滚回王府歇着,不要再碰朝事了。”陈皇挥了挥手,说道:“另外,召怀王进宫……” 片刻后,怀王站在御书房内,对陈皇拱了拱手,说道:“回父皇,这两件事情兹事体大,儿臣本想循序渐进,没想到皇兄如此激进,事已至此,儿臣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陈皇看着他,皱眉道:“他有几斤几两你不是不清楚,如此重要的朝事,他要你就给吗?” 怀王身体躬的更低,说道:“长幼有序,皇兄既然要了,儿臣岂有不给之理?” 陈皇目光望向他,生气道:“你这种什么都不争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 【ps:这几天身体不太舒服,上午跑了医院,预约了检查,下午回来才开始写的,大家也要保重身体,什么都是虚的,狗命最重要……】 第七百六十一章 解释解释 端王府。x23us.com 端王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他许久不管朝事,好不容易出山一次,结果却以这种方式收场,让他在百官面前丢尽了脸面。 宫里传下来的圣旨写的明明白白,从今日开始,不允许他再插手国事,至于什么时候结束,圣旨上并没有说。 那便是无限期的禁止他参政了。 端王能够看懂这圣旨的意思,无非就是父皇嫌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嫌他惹出了江南学子和京中权贵的麻烦。 端王此刻心中的郁闷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些麻烦本来都是怀王的,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居然只是从怀王手中抢了两个黑锅,这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现在黑锅他背了,权力又重新落到了怀王手里,还让父皇对他平添了几分不满,怎么算都是他吃大亏了。 他此刻有些后悔,后悔没有听唐家的话,只要他什么也不做,就什么都不会错…… 但他又真的担心唐宁辅佐怀王,如果唐宁倒向了怀王,他又怎么可能安心的待在王府什么都不做? 端王心中煎熬纠结,抱着脑袋,无意识的抓了抓头发,居然真的被他抓下来一大把头发。 端王怔了怔,又伸手抓了抓,头上便有更多的头发掉落。 他身体颤了颤,面色苍白,立刻道:“太医,快传太医!” 端王因为忧思过度,头发大把脱落的事情传到康王府的时候,康王险些笑的直不起腰。 “笑死我了,做他的乌龟多好,非要跳出来帮赵睿背锅,本王就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蠢的人……” “这么蠢的人,父皇居然还想把皇位传给他,就不怕陈国被他败了?” “愁的连头发都掉了,哈哈,秃子皇帝,简直闻所未闻……” 于此同时,怀王府。 怀王陪怀王妃在花园中散步,某一刻,怀王妃偏头看着他,问道:“殿下前些日子烦忧江南学子和京中权贵的事情,如今解决了吗?” 怀王笑了笑,说道:“解决了。” 怀王妃脸上露出好奇之色,说道:“殿下之前不是说,此事进则得罪学子权贵,退又会惹得陛下不满,是两难的事情,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怀王扬起头,笑道:“可能是运气好吧……” …… 端王沉寂了许久,出来蹦了几日,就又被陈皇踢出了朝堂。 端王有一种神奇的能力,那就是将事情搞砸的能力,这几日江南学子以及乡绅权贵,险些将整个京师都吵翻了,陈皇无奈,只能先选择安抚,暂时不动科举名额,税改一事也无限期推后。 端王在努力的向陈皇以及朝臣证明,他没有才也没有德,更没有搞不砸的事情,等到他当皇帝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只会更多。 唐宁有些诧异的看着萧珏,问道:“你说,和怀王相比,端王明显差之甚远,陛下为什么就认准了端王?” 萧珏看着他,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有话就说,少废话。”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怀王的母妃杨妃,只是一介民女,怀王是民女所出,他的身份和其他皇子不同,永远不可能成为帝王。” 唐宁想了想,说道:“唐家现在也是平民。” “这不一样。”萧珏解释道:“唐家底蕴深厚,只要陛下恩宠,随时能够复兴,怀王的母妃杨妃,是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出游认识的,没有任何身份背景……” “原来如此。”唐宁轻轻摇头,说道:“我记得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已经有好几位妃子了吧,想不到他居然连民女都不放过,整个京师都找不到比他还好色的人了……” 萧珏目光望向他,没有说话。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萧珏移开视线,说道:“没什么意思……” …… 唐宁近些日子对萧珏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尤其不满于他的那种目光,他上次说他是禽兽的时候,用的也是这样的目光。 自从上次墙外有耳之后,萧珏就喜欢用目光传递信息,体现出了他与日增长的求生欲,这样一来,唐宁除了揍他一顿,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报复方法。 端王背了黑锅之后,尚书省弹劾的折子总算少了,唐宁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 要是每天都是那样的工作强度,他非要和端王一样,愁到脱发不可。 在陈国当官,虽然早上要起的很早,但申时就放衙了,时间也就相当于后世的下午三点,放衙之后,衙门并不限制官员的自由。 他今天放衙之后,并未回家。 早上离家之前,小意就告诉他,她们今天在京中的某个园林游玩,让他下衙了直接过去。 园子是赵蔓的园子,是陈皇前段时间赠与她的,平日里不会有外人进去。 唐宁来到院子里才发现,她们将这里布置的极为漂亮,园内有一片面积极广的草地,草地中间有一座亭子,亭中摆满了果盘珍馐,唐宁还没有走过去,就闻到了一阵香味。 “你来啦……”赵蔓远远的跑过来,整个人跳起来挂在他的身上。 这园子是她的私园,园内只有她们,倒也不怕这些。 唐宁顺势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赵蔓捂着腰,咯咯直笑,从他身上下来,说道:“去那边吧,姐姐们都在那里呢……” …… 园外,一辆马车缓缓停下,从上面走下来一道人影。 陈皇看了看门口的守卫,望向身后的魏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魏间笑道:“陛下忘了吗,您上次将这座园子赏赐给平阳公主了。” 陈皇怔了怔,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似乎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开口道:“朕倒是真的忘了……” 魏间看了看门口的守卫,说道:“看样子,公主今日好像就在里面。” 门口的几名守卫早就跪了下来,其中一人道:“参见陛下,属下这就去通知公主……” “不用了。”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朕就是随便逛逛。” 说罢,他便迈步走了进去。 进入园中,他左右四顾,说道:“平阳将这园子到是修缮的不错。” 即将穿过一片小树林时,前方传来女子的欢声笑语,陈皇目光望过去,说道:“那边似乎人不少……” 魏间抬头看了看,说道:“回陛下,那好像是唐大人的几位夫人,公主平日里和她们关系亲密,今日应是一同出来游玩的。” 陈皇向前走了几步,脚步又顿住,回头望向魏间,说道:“你什么都知道,不如再和朕解释解释,平阳为何会躺在唐宁怀里?” 第七百六十二章 召见 魏间和陈皇站在林中,怔怔的看着前方,抿了抿嘴唇,说道:“这,这可能是个误会……” 陈皇沉着脸道:“那平阳揽着他的脖子,亲他的脸也是误会了?” 魏间叹了口气,低下头,无奈道:“回陛下,老奴解释不了……” “好大的胆子啊!”陈皇咬牙道:“已经有那么多妻室了,居然还敢招惹朕的公主,这京师,还有比他更色胆包天的男人吗?” 魏间低着头,隐晦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m.x23us.com “简直是皇家耻辱!”陈皇挥了挥衣袖,说道:“回宫!” “啊?”魏间表情一怔。 陛下虽然生气,但却没有直接走过去,雷霆震怒的问罪,实在是出人意料。 “她们不嫌丢人,朕还嫌丢人!”陈皇黑着脸,转身走进了林子,沿着原路返回。 此处园林门口,见陈皇进去没多久就又走了出来,门口的守卫躬身道:“参见陛下!” 陈皇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今天朕来过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公主!” 几名护卫满脸疑惑,但君命不可违,立刻躬身点头道:“是!” 陈皇一路沉默的回了御书房,魏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心中忐忑不安。 御书房内,只有陈皇和魏间两个人,他脚步顿住,长叹一声,说道:“朕有好久都没有见到蔓儿笑的那么开心了……” 魏间低着头,不言不语。 陈皇看着他,问道:“平时说起那小子,你不是废话挺多吗,今天怎么了,哑巴了?” 魏间抬起头,气愤道:“陛下,是老奴眼拙看错了人,老奴没想到,唐大人仗着陛下的恩宠,仗着平定江南,安定西北,为国立下的泼天功劳,已经有了几房妻妾,还和公主有私情,公然藐视皇家威严,老奴觉得,此事必须严惩!” “哦?”陈皇瞥了瞥他,问道:“怎么个严惩法?” “不杀不足以立威!”魏间道:“即刻将他捉拿下狱,择日问斩!” “咳,咳!”陈皇咳了几声,看着他,问道:“你在逗朕吗?” 魏间露出一脸的茫然,说道:“陛下何出此言?” “择日问斩,斩了他,朕日后用谁去?”陈皇看着他,说道:“西域威胁未除,草原安定不久,黔地越来越乱,西蕃趁机窥伺,这个时候你让朕斩了他,朝中还有谁能代替他?” 魏间讪讪地笑了笑,说道:“一切全凭陛下定夺。” 陈皇沉默许久,说道:“朕以前,是亏欠蔓儿太多了……” 他重新看向魏间,咬牙说道:“去将唐宁给朕召来!” …… 赵蔓的园子之中,赵蔓靠在唐宁的胸前,微风吹起她的青丝,拂的唐宁脸上痒痒的。 赵蔓握着他的手掌,在手心画着圈圈,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她羡慕的是光明正大和心上人在一起的情形,而不是像这样,只是靠在他的怀里,也要躲着所有人。 唐宁轻抚着她的头发,说道:“就快了。” 唐夭夭已经安排商队去草原了,草原对于唐宁来说,无疑是一个比黔地更好的安身之地,他们在那里扎根,还需要一些时间。 等到苏媚回来,他们其实就可以出发了,也不用真的等到和完颜嫣的三年之期结束,如果苏媚那边顺利,这个时间可以压缩到一年之内。 赵蔓叹了口气,说道:“如果父皇能同意就好了……” 唐宁笑了笑,没有再开口,就算陈皇知道了,也是不可能让他们的事情公之于众的,他更在乎皇家的颜面。 唐宁和钟意她们回到家的时候,意外的看到魏间居然在唐家。 看到唐宁时,他笑了笑,说道:“唐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唐宁看着他,诧异道:“魏总管这是……” 魏间道:“陛下召见,请唐大人随咱进宫。” 现在已经是下衙时间,陈皇总是喜欢在下衙和休朝的时候召见别人,丝毫不考虑到臣子的心情。 而一般来说,要是一般的召见,陈皇会随便派一个宦官来,只要是魏间亲自出宫,肯定是有什么大事。 朝中近日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唐宁上了马车,看向魏间,问道:“不知道陛下这次找我,到底有何事?” “陛下没有说……”魏间摇了摇头,说道:“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作为陈皇的贴身小棉袄,整天跟在陈皇屁股后面,他不知道才怪了。 唐宁从袖中摸出一个苹果,笑问道:“魏总管,吃苹果吗?” 片刻后,两个人坐在马车上,一人啃着半个苹果,唐宁看了看魏间,问道:“魏总管走的时候,陛下是高兴还是生气?” 魏间咔嚓咬了一口苹果,说道:“陛下很生气……” 看着魏间的眼神,唐宁心中浮现出一丝不妙的感觉,魏间看着他,笑问道:“唐大人学识渊博,咱有一个问题要请教唐大人。” 唐宁道:“魏总管但说无妨。” 魏间笑了笑,说道:“不知唐大人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有哪个男人不希望有一个乖巧的小公主,唐宁并未犹豫,说道:“女儿吧。” 魏间想了想,说道:“如果唐大人有一个女儿,忽然有一天,唐大人看到她躺在一名男子的怀里,你会怎么办?” 唐宁道:“那要看是什么时候。” 魏间道:“桃李年华,云英待嫁……” 唐宁继续问道:“男子是什么样?” 魏间道:“相貌俊秀,仪表堂堂,一等一的俊俏公子。”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看人不能看外在,还要看内在。” 魏间笑道:“内在和唐大人一样,博古通今,才高八斗,年纪轻轻,就手握重权,为当世之杰……” ……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唐宁叹了口气,说道:“女儿总要嫁人的,只要她们真心喜欢,我当然高兴了。” 魏间看了看他,问道:“那如果他和唐大人一样,家中也有四房妻妾呢?” 唐宁脸色一沉,说道:“看老子不打断他的狗腿!” 他话音落下,表情一怔,缓缓的看向魏间,魏间微微一笑,移开视线,咬了一口苹果,说道:“这苹果真甜……” 第七百六十三章 麻烦上身 唐宁坐在马车里,沉默许久,问道:“陛下今天出宫过?” 魏间点头道:“咱今天陪陛下出门散了散心,去的是陛下送给平阳公主的那处园子。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陈皇今天出过宫,还去过那处园子。 回来之后他很生气,也就是说,他看到赵蔓靠在他怀里的情形了,很有可能也看到她亲他了。 唐宁揉了揉脑袋,说道:“魏总管,本官忽然有些头疼,不如……”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魏间叹了口气,说道:“唐大人还是跟咱去见陛下吧,要不然,一会儿去请唐大人的,可就不是咱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 唐宁坐在马车上,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俗语。 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陈皇就这样出现,出现在他和赵蔓相拥的园子里。 人总是双标的,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和发生在别人身上,有两套不同的评判标准。 唐宁不愿意自己的女儿给别人做妾,陈皇的愤怒自然也无可厚非。 偷人家女儿被父亲撞到,陈皇当时没有冲出来,想必已经是十分克制的结果了。 魏间见他神情低落,看着他,安慰道:“唐大人放心,陛下最多打断你两条腿,不会真的要你性命的。” 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谢谢提醒啊……” 魏间笑道:“不客气……” 唐宁不相信陈皇会打断他的腿,他对陈皇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两年之前,或者一年之前,他现在一定不会跟魏间进宫。 但此一时彼一时,此刻他虽然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却也十分清楚,他今日能走着进去,也就能走着出来。 如若不然,陈皇也不会派魏间来召他了。 进了皇宫,来到御书房门口,唐宁站了好久,才深吸口气,缓缓走进去,走到殿中,躬身道:“臣参见陛下。” 陈皇正在看折子,头也没抬,问道:“江南学子在国子监闹事的事情听说了吗?” 陈皇出乎唐宁预料的淡定,也没有问他今天的事情,而是说起国子监之乱,唐宁怔了一瞬,便点头道:“回陛下,听说了。” 陈皇道:“这件事情,朕交给你去办,有问题吗?” 唐宁诧异道:“陛下,此事不是已经平息……” “那是因为朕退了一步,没有削减江南举人的名额!”陈皇猛地将奏章拍在桌上,大怒道:“这算是什么解决?” 没有解决就没有解决,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唐宁抬头瞥了瞥他,说道:“回陛下,没有问题。” “好,这可是你说的!”陈皇看了他一眼,说道:“朕要削减江南举人的名额,还要他们对此没有异议,心服口服身体也服,你要是做不到,朕唯你是问!” 陈皇这是在发泄,是在故意为难,但谁让他理亏在先,唐宁暗叹口气,说道:“臣遵旨……” 陈皇冷哼一声,继续道:“户部推行税改,简化税务,提升税收效率,京畿乡绅权贵却联合起来反对……” 不等陈皇说完,唐宁便点头道:“也包在臣身上。” 他已经明白了陈皇的心思,与其被他喷口水,不如自己自觉点。 陈皇继续道:“周相辞官之后,尚书省只有王相一人,王相年迈力衰,尚书省的折子……” “尚书省的折子,臣来看。” “陈国和草原通商,需要出一个规矩细则,朝中重臣对此没有经验……” “细则臣来出。” “平阳公主孤身住在宫外,无人照顾……” “公主臣来照顾……” …… “不要让朕再听到江南学子暴乱,乡绅权贵上书,细则一推再推,尚书省的折子处理不完,也不要让朕听到平阳受了委屈,或是皇室公主和人有私情,有损皇家颜面……” 陈皇看着他,说道:“这件事情但凡有一件没有办好,朕就听从魏间的建议,砍了你的脑袋,你有问题吗?” 唐宁躬身道:“回陛下,没有。” “没有就滚出宫去,少在朕面前烦朕!” “臣告退……” …… 唐宁走出御书房,魏间站在门口,笑眯眯的看着他。 唐宁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多谢魏总管了。” 魏间笑了笑,说道:“唐大人客气。” 陈皇身边最亲近的人不是唐惠妃,不是方淑妃,也不是端王康王,而是这位看起来永远都慈眉善目的老太监。 有时候,他的一句话,甚至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死,一桩朝事的结局。 和魏间结下善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唐宁决定给他多带几次苹果。 这次进宫的结果,和唐宁预想的大不相同。 陈皇显然很生气,却没有直接的发泄出来,而是将之引到了别处,用这些事情来难为唐宁。 其他的事情好办,唯独有两件事情,唐宁也头疼。 又要削减江南学子的名额,又要他们心服口服乖乖听话,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就相当于打了别人一巴掌,还要人家心悦诚服的说谢谢,皇帝都不能这么霸道。 又要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连他都知道想让唐宁干这些事情,需要先赔一个女儿给他,江南学子又不是傻子,这件事情根本就是矛盾对立的。 京中乡绅权贵的事情,也不好解决,税改动的是他们根本利益,没有几年甚至十几年时间的慢慢渗透,不可能做到和平演变,他要让唐宁在短时间内促成这件事情,也是为了难为他。 唐宁怎么也没想到,这两桩麻烦绕了一圈,居然还是绕到了他自己头上。 可这一次,他根本拒绝不了这些麻烦。 去解决江南学子和乡绅权贵的事情,总比和陈皇谈论他和赵蔓的事情来得容易。 刚才在御书房中,陈皇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解决江南学子的暴乱,解决乡绅权贵的不满,解决陈国和草原通商,解决尚书省的事情,他和赵蔓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未来也不咎。 当然,前提是他们的感情必须是地下情,不能公之于众,更不能两个人变成三个人,让皇家的颜面扫地。 这是陈皇的底线,不能触碰。 赵蔓听到这个消息应该会很开心,虽然他们还是不能在人前秀恩爱,但是有了陈皇的默认,便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唐宁没走几步,便遇到了站在前方等候的怀王。 怀王将手中的几簿厚厚的册子递给他,说道:“父皇让我将这些移交给唐大人。” 唐宁接过沉重的卷宗,面色晦气。 这些卷宗不仅沉重,而且烫手,连端王都接不住的东西,落在谁手里,便算谁倒霉。 怀王看着他,疑惑道:“唐大人可是什么地方惹得父皇生气了?” 唐宁扯了扯嘴角,说道:“怎么可能……” 怀王道:“那父皇怎么会将这两桩差事交给你?” “因为陛下信任我。”和赵蔓的感情获得陈皇承认的代价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之内要给他做牛做马,唐宁咬着牙,说道:“我谢谢陛下,以及历代先帝……” 怀王怔了怔,诧异道:“这和列祖列宗有什么关系?” 唐宁挥了挥手,有些心累的说道:“随便谢谢……” 第七百六十四章 心慌 刚才在御书房中,陈皇虽然没有提今日在那处园林发生的事情,但无论是陈皇还是唐宁,都是朝堂上的老狐狸了。顶 点 x 23 u s 朝堂上的老狐狸做事,很少有直来直去开门见山的,很多时候,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便可以就某事达成一致,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些事情说出来,反倒没有意思。 陈皇和唐宁达成的一致就是,他可以和赵蔓暗中在一起,前提是不能被人发现,也不能闹出皇室丑闻,同时,唐宁要帮陈皇解决这些麻烦,当做是彩礼。 陈皇是一个健忘的人,唐宁送了他一亿两白银,送了他一个安定的江南,和平的西北,这些他都忘了,居然还想让他以后做牛做马…… 为了赵蔓,他可以再给陈皇打工一年,这几年内,他所付出的,也足以将她娶回家了。 唐宁出了宫门便径直回家,吃过饭后,来到内院某处房间,赵蔓已经在那里等他。 她关上房门,有些忐忑的问道:“这么晚了,父皇召你进宫有什么事情,还让魏总管亲自来……” 唐宁道:“今天陛下出宫了,去了我们今天去的那处园子。” 赵蔓脸色煞白,颤声道:“父皇,父皇看到了?” 唐宁点了点头。 赵蔓表情惊慌,声音里面带着哭腔,“那,那怎么办,父皇会不会派人来抓你……” 唐宁将她揽在怀中,笑道:“放心吧,陛下什么也没有说,以后你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真的?”赵蔓猛地扬起头,看向他的美目中闪烁着点点晶光。 “真的。”唐宁揽着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抱起来转了一圈,说道:“只要我们不被人发现,陛下是不会管的……” 他话未说完,赵蔓雨点般的吻就落到了他的脸上,她眼中满是泪水,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她抹了抹鼻子,开心道:“我就知道,父皇还是喜欢我的……” 唐宁看着她喜极而泣的样子,手臂将她搂的更紧。 他抬起头,不忍心告诉赵蔓,陈皇之所以会对他们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因为他在乎赵蔓的幸福,只是相对而言,唐宁能带给他更多的东西,而赵蔓,只不过是他用来交换的筹码。 也正是因为唐宁深谙陈皇的心思,在进宫之前,才能这么的有恃无恐。 他低头看着赵蔓,认真说道:“总有一天,我要光明正大的将你娶回来。” 赵蔓抹了抹眼泪,抬起头道:“我不在乎这些,只要能一辈子在一起,就这样一辈子我也愿意……” …… 御书房内,陈皇心中的气已经消了大半,却还在兀自嘟囔:“便是朕年轻之时,也没有像他这样好色!” 魏间笑了笑,说道:“老奴以为,这人呐,总是有弱点的,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有人恋权,唐大人不贪财,不恋权,只是夫人多了点,也是你情我愿的,实在是正常……” 陈皇冷哼一声:“有家室了还和公主勾搭在一起,也正常吗?” 魏间笑了笑,说道:“这也不全是坏事……” 陈皇怒道:“狗奴才,皇家丢了颜面,难道是好事?” 魏间看着他,小声问道:“陛下不总说,唐大人心不在此,这样一来,只要公主在京师,他不就被牢牢的绑在京师了吗?” 两人目光对视,然后默契的一笑,陈皇伸手指了指他,说道:“你这个老东西,坏得很呐……” …… 前些日子,因为两件事情,江南学子和京畿乡绅闹得沸沸扬扬,近乎大半个朝廷都被卷了进去,连端王都深陷漩涡,最后,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分配给江南的举人数量,关乎今后几十年江南两道在朝中的话语权,而精简税务,又和天下的乡绅士族,权贵门阀利益相关,朝中官员也有不少被牵扯了进去,这两件事情,任何一件都不是小事,到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所有人都以为是陛下退了一步,息事宁人,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没两日,众人就得知,这两件事情,陛下已经全权交给了定国侯办理。 端王府中,被踢出朝堂,只能悠闲在家的端王听闻此事,登时便忍不住大笑起来。 “姓唐的,这次本王看你怎么交差!” 他作为权势最盛的皇子,自然比别人得到的消息更多。 比如昨天晚上,唐宁被召进宫,似乎是在御书房被臭骂了一顿,出来的时候,脸色极为难看,之后不久,这两件棘手的事情,就落到了他的手上。 亲身经历过这两桩难事,端王比谁都清楚,要将这两件事办成,有多大的难度。 半年多前,因为冯相的倒台,牵连了一大批江南官员,使得江南一党在朝中实力大损,他们正想着迎头赶上,弥补那次的损失,朝堂又要在这个时候削减他们的举人名额,岂不就是彻底撅了他们的根,断了他们的念想? 江南官员和学子岂能答应这些,这件事情处理不当,刚刚安定不久的江南,怕是又会乱了,整个朝堂,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更别说除了此事此外,还有税改这项大事,虽然得益的是朝廷和百姓,但动的是乡绅权贵的利益,这些人岂能饶了他? 这两件事情,他办不好,得罪的是陛下,办好了,得罪的是江南学子和京中权贵,根本就是一件必然会吃亏的事情。 看到他的头号大敌,陷入这个怎么算都会吃亏的境地,端王自然高兴。 而且父皇明知这些,还要让他去做这两件事情,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逐渐失宠,这更是端王关心的…… 康王府。 康王得知此消息之后,并没有多少高兴,而是有些遗憾。 毫无疑问,唐宁接手的这两件事情,是两个烫手山芋,两个不可能完成的大麻烦,他更希望这两个麻烦落到端王手中,将他拖下水,相较而言,虽然他也不喜欢唐宁,但他最大的对手,还是端王。 当朝中众人都觉得这两桩事情,即便是落到唐宁手中,他也无法完成的时候,京中某座园子,数名江南学子中的翘楚聚在一起,面色惊惶的议论着什么。 “怎么会是他……” “这可是瘟神和扫把星啊……” “上次江南出事,就是拜他所赐,难道他这次要将我江南一网打尽?” “不行,我得去找几位大人商量商量……” …… 与此同时,京中某座权贵府中,一名衣着华贵的中间男子听闻税改一事将由唐宁负责的消息之后,看着厅内众人,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说道:“我这心,怎么忽然有点慌……” 第七百六十五章 解决之法 钟明礼匆匆走进唐宁的书房,看着他,震惊问道:“江南举人名额,精简税务一事,怎么会落到你头上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m.x23us.com” 他总不能告诉岳父大人,这是泡到陈皇的女儿之后,陈皇向他索要的聘礼之一。 “这可如何是好……”钟明礼面露担忧之色,说道:“这两件事情,谁办都讨不了好,陛下这不是难为你吗?” “没事。”唐宁笑了笑,说道:“总会有办法的。” 对他而言,解决此事的办法自然是有的,而且还不少,问题在于如何选择而已。 可以直接削减江南举人名额,有谁敢在国子监门口闹事,全都抓进刑部天牢。 可以不动江南举人名额,取消江南两道州试自主命题的资格,从此以后江南州试试题由京师另出,不再以名次论,而是设立单独的及格线…… 朝廷给的名额不变,但江南州试及格的学子够不够这个数目,就不是朝廷能决定的了。 当然,在唐宁看来,这些都是下下策。 陈皇给他的任务是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既要削减江南名额,还不要江南学子有意见,任何暴力行为,或是不公正的政策,势必会引来他们极大的抵触,便失去了做这件事情的初衷。 即便是唐宁,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方法。 陈皇将这件事情移交给他的命令,显然又迎来了江南学子的另一轮抵触,许多江南官员也纷纷上奏,直言此法有失公允,对江南太过不公。 甚至有些人将矛头直指京畿,言说朝廷对于京畿学子本就多有优待,如今还要打压江南,实在是没有道理。 陈国南北教育资源相差甚大,要是从生源质量来说,江南独居魁首,连京师都有所不及,可京师每届科举分配的举人数量,还要多出江南一些。 不过,京师是陈国都城,陈国的上层人物皆聚于此,江南受到这种不公对待,也只能忍气吞声,可他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容不得京师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负。 这次从江南削减的举人名额,全都加到了京畿,这谁能受得了,于是国子监和江南学子的矛盾,逐渐发展为江南和京畿的矛盾。 京师学子官员自然也不能任由他们编排,逐渐开始反击,两方堆积的折子,占满了尚书省几大桌子。 下衙之前,尚书省也没有商量出一个对策,唐宁和往常一样出了尚书省,准备回家时,看到一人从后方的衙门走出来。 那个地方是中书衙,走出来的人是中书舍人唐靖。 冤有头,债有主,唐靖虽然也是唐家人,但和唐琦唐淮不一样,因此在针对唐家的事情上,唐宁并没有将矛头指向他。 他如今依旧是他的中书舍人,在陈国,中书舍人的官位虽然不高,但却是能直接参与国事的,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前途无限。 即便是唐宁和唐靖并没有什么恩怨,却也不想和唐家人有太多的纠缠,他主动放慢了步子,等到唐靖走出宫门口,他才徐徐的走出去。 他走出宫门,有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 “江南的问题,归根结底,是江南与京畿的矛盾,陛下不想江南一派坐大,江南一派也不想京畿一系独大,削减江南以补京畿,从根本上不可行……” 唐靖并没有走,而是在宫门外等他。 他说了一句之后,就上了马车。 听道唐靖的话,唐宁站在原地,脑海中忽而有一道亮光划过。 便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宦官小跑出来,喘着粗气,说道:“唐大人,陛下召见……” 唐宁进了御书房,陈皇头也没抬,问道:“江南的事情,想到解决办法了吗?” 唐宁老实道:“还没有。” “朕再给你三天时间。”陈皇淡淡的说道:“三天之内,朕要看到削减江南举子人数的折子,如果朝中有一名官员有异义,朕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你的板子。” 唐宁看出来了,陈皇不是想解决问题,他就是想打他的板子,不过他还是拱手道:“臣遵旨。” 陈皇瞥了他一眼,说道:“这不算朕为难你吧?” 唐宁道:“回陛下,不算。” 陈皇道:“既然你觉得这不算为难,那么等到江南的事情解决了,京畿的事情也交给你了。” 唐宁抬起头,问道:“请问陛下,京畿有什么事情?” 陈皇道:“江南举子数额减少之后,江南一派的势力必定会消减,到时候,没有了江南派系的牵制,京畿一派又太强,不利于朝堂平衡……” 唐宁想了想,问道:“要不,随便找些理由,挑些京师官员抄家,不知陛下觉得此法可不可行?” 陈皇望向他,说道:“你说呢?” 唐宁没有回答,只是隐晦的瞥了陈皇一眼,要削弱江南党派的是他,嫌江南党派太弱压制不住京畿的也是他,唐宁此刻真想脱下鞋子,用鞋底抽他的老脸。 削弱江南党派的同时又要求增加他们的实力牵制更加强大的京师,这和要求他用毛笔画出来五彩斑斓的黑有什么区别? 陈皇瞥了他一眼,说道:“怎么,有问题?” 唐宁咬牙躬身,说道:“回陛下,没有。” 尝试着站在陈皇的角度思考了一番之后,唐宁就一点儿都不生气了。 如果他是陈皇,此刻殿下站着的人,最少已经被禁卫打断了三条腿。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没有就回去吧,朕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要是还没有想到办法,记得上朝的时候多穿两条裤子。” 唐宁离开之后,陈皇才放下奏章,缓缓的站起身,长舒了口气,喃喃道:“思来想去,不打他的板子,朕也意难平啊……” …… 陈皇想通过故意刁难来打他的板子,简直是痴人说梦。 就算是他真要唐宁画出五彩斑斓的黑,唐宁也能满足他的要求,让他无话可说。 第二日一早,早朝之上,唐宁抱着笏板,说道:“启禀陛下,关于各州举子名额分配一事,臣有本奏……” “这么快?”陈皇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说来听听。” 唐宁躬了躬身,说道:“一直以来,我朝科举的举人名额,江南两道和京畿一道,便占据了七成以上,臣以为,这对其余诸道学子极为不公,臣提议,京畿道与江南道,各让出二成举子名额,均分给都畿道,山南两道,淮南道,河东道,关内道等……,如此方显公平。” 陈皇想要削减江南的势力,又不想京畿坐大,既然如此,那便各打三十大板,同时削减两地的举人名额,均分给其余各道,岂不是正好合了陈皇的意? 唐宁话音落下,满朝哗然。 江南道削减出来的举人名额,原本是让给京畿道的,这样一来,江南在朝中的影响力会逐渐降低,京畿一系,势力会不断扩大,谁也没想到,唐宁不仅没有将江南的举人名额让给京畿,而是同时削减江南和京畿的名额,均分给其余各道。 如此一来,在以后的朝堂上,江南和京畿党派的势力会逐渐降低,其余诸道则会日渐崛起,打破由两党官员独揽大权的局面,如此一来,也能为诸道争取到更多的利益,再也不用跟在江南和京畿后面吃他们的残羹剩饭。 朝堂哗然了片刻,便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只不过,众人的表情,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江南两道官员表情错愕,江南虽然还是被削减了名额,但京师也没有占到便宜,而是和他们一样吃了亏,这样想来,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糟。 代表着京畿利益的官员,平白糟了无妄之灾,心中自然惊怒加不满,然而正当他们想要站出来反驳唐宁的提议时,瞥见其余官员的眼神,心中不由的咯噔一下,停下来迈出去的脚步。 朝堂之上,除了江南和京畿出身的官员之外,其余诸道官员,皆是面露喜色,眼中异光闪烁,宛如一只只闻到腥味的猫…… 第七百六十六章 一箭三雕【第三更】 陈国以科举取士,十之**的官员,都是通过科举选拔的。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这种选官方法,虽然避免了官员被门阀世家垄断,从而间接把控朝堂,但久而久之,也会暴露出一些其他的问题。 例如京畿和江南的教育资源,远胜其余诸道,学子的数量和质量也更高一筹,朝中官员,有一半都出自京畿和江南。 以才能取仕,这看似公平,实则不公。 江南出身的官员,自然向着江南,曾是京畿学子,首先想的一定是为京畿谋福利,他们在朝中以地域为区分,结成各种党派,虽然党派内部也有不少分歧,但涉及到与籍地利益的问题时,又会一致对外。 这就导致京师和江南占据了朝廷大部分的资源,其余诸道,在京官员不多,人微言轻,处处被江南京畿压着,别人吃肉,他们能不能喝上汤,还要看对方的心情。 出现这种问题的根源,无非是和京畿江南相比,诸道的举人名额不多,进士自然更少,在朝中无人说话,更争取不到相应的利益。 一旦这种情况有所改变,如定国侯所提议的那般,江南和京师各让出两成的名额给他们,诸道在朝廷的地位虽不能说彻底翻转,但总会有所改善。 这近乎是白捡的便宜,有谁会蠢到拒绝? “定国侯言之有理!” “唐大人的提议很好……”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一时间,但凡朝中籍贯在京畿和江南之外的官员,纷纷站出来附议,这是为他们所有人谋福利,怎么能让定国侯一人站出来面对江南和京畿的官员? 代表着江南利益的官员本想反驳,但见到如此阵仗,也纷纷闭上了嘴巴。 陛下显然是铁了心要削弱江南在朝的影响,他们这么闹,无非是想要多争取些利益,改变不了最终的结局。 如今唐宁只削减了他们两成的名额,也没有将之加到京畿头上,反而同样削了京畿两成,这个结果,江南并不是不能接受。 唐宁面色淡然,虽然事先他没有和任何人沟通过,但在说出这个提议之前,他就预料到会有这么多官员站出来力挺他。 江南和京畿在朝势力虽大,任何一道都比不过他们,但诸道联合起来,两派也要避其锋芒。 这件事情本来就对他们有利,算是白捡的便宜,这些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两成这个数字,是他斟酌许久的,既不会伤及江南和京畿的根本,又能让陈皇满意,还能让其余诸道动心,若是高于这个数字,江南和京畿或许会和他死磕,若是少了,陈皇想必又会觉得不够…… 陈皇看了唐宁一眼,目光望向下方,问道:“定国侯的提议,可有人有异议?” 江南无人说话,代表着京畿地区的官员,自然不满于这个提议,这件事情本来和他们没有关系,京畿纯属遭了无妄之灾。 一名官员站出来,抬手正要说话,唐宁看着他,笑问道:“中书令对本官的提议有异议?” 中书令看着他和善的笑容,心中咯噔一下,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陛下交给了唐宁,倘若他办不好,岂不是失职? 若是因为他,让唐宁被陛下治一个失职之罪,他一定会怪罪自己,中书令不认为他的背景比唐家还深厚,官职比冯相还高…… 他回头看了看一众京师同僚,见他们都低着头,不敢站出来,心中暗恼怒,抬起头时,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定国侯误会了,侯爷的提议,有理有据,本官也觉得很有道理……” 他转向陈皇的方向,躬了躬身,说道:“回陛下,定国侯的提议,臣附议。” “臣附议……” “附议……” …… 中书令牵头,京畿和江南官员也都纷纷站出来,表示同意,两成的数字,还不足以让他们冒险得罪唐宁和朝中诸道官员。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了。”陈皇看了唐宁一眼,眼中浮现出可惜之色,说道:“没什么事情的话,就退朝吧……” 今日朝堂上的情形,不出唐宁所料,京畿和江南的确是占用了朝廷太多的资源,惹得陈皇不满,但作为这两地出身的官员,是不会觉得他们得到的已经足够,刚才在朝堂上,他问中书令的那句话,其实有着一丝威胁的意味在里面。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也会以势凌人,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权臣。 “多谢唐大人!” “定国侯仗义直言,我代河南道学子,感谢侯爷大恩!” “唐大人的恩情,我关内道仕子必将铭记!” “下官代表淮南道……” …… 出了大殿,许多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话的官员,纷纷对唐宁抱拳躬身,开口称谢,唐宁一一回礼。 看到从殿内走出来的一人,唐宁笑问道:“这次的事情,让京畿道吃了亏,中书令不会记恨本官吧?” 中书令连忙道:“不敢不敢……” “不敢?” “不会不会……”中书令连忙改口,说道:“唐大人也是一心为公,本官怎么会记恨你,唐大人千万不要这么以为……” “真的不记恨?” “真的不记恨!”中书令连忙道:“不过,唐大人这次让江南蒙受了损失,张侍中可能会心生不满……” “休得胡言!”张侍中从后方走过来,说道:“端王要削减我江南三成名额,唐大人帮我们减到两成,本官谢谢唐大人还来不及,怎么会心生不满,你少挑拨离间……” “削两成不是削吗?” “唐大人你看,中书令心中还是不平啊……” …… 中书令和侍中吵起来的时候,有一名宦官小跑过来,说道:“唐大人,陛下召你去御书房……” 看着唐宁离开,中书令和侍中同时松了口气。 没有人愿意得罪这位陛下最看重的宠臣,而这次的事情,他代表的是陛下的意思,也的确不是为了自己,要是闹到最后,无法收场的是他们。 将除京畿和江南的所有州府绑在他的船上,使得江南和京师陷入两难的窘境,圆满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务------唐宁还是那个唐宁。 中书令长叹口气,说道:“高,实在是高……” …… 御书房内,陈皇踱着步子,喃喃道:“妙啊,削减江南举人名额,同时削减京畿来堵住江南的嘴,又以其余各道来掣肘京畿,既削弱了江南和京畿的党派,又使得两党继续制衡,还收获了其余诸道的民心,一石三鸟,一箭三雕……,朕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魏间笑了笑,说道:“手下有如此聪明的臣子,哪里需要陛下去想?” “虽然他这件事情办的很漂亮……”陈皇捋了捋下巴上的短须,说道:“但是不打他的板子,朕心里还是不舒服……” 不多时,唐宁走进御书房,躬身道:“参见陛下。” “这件事情,你办的很漂亮。”陈皇坐在位置上,抬眼看了看他,问道:“朕将这么艰巨的差事交给你,你心中可有怨恨朕?”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是臣的职责。” 陈皇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此事的确棘手了些,你有怨恨也很正常,这是人之常情,朕不怪你。” 唐宁道:“臣真的没有怨恨。” 陈皇不信道:“真没有?” 唐宁郑重道:“真没有!” 他瞥了陈皇一眼,这种套路,也未免太老套和幼稚了。 钓鱼执法谁不会,怕是他哪怕稍微点点头,说一个“有”字,他就会让人将他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他唐宁什么样的场面没遇到过,这种雕虫小技,他岂会中招? “很好,恪尽职守,毫无怨言,这才是朕的好臣子。”陈皇站起身,走下来,欣慰的看着他,问道:“对了,你刚才进御书房,先迈的哪只脚?” 第七百六十七章 失宠 唐宁怔立原地,没想到一国皇帝,居然无耻到了此等地步。 他进殿先迈的哪只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陈皇想打他的板子,就一定会找一个理由,今天被他躲过去了,还有明天,后天,日复一日,无穷尽也。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唐宁更希望痛快的揭过这件事情。 他抬起头,说道:“陛下将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臣,臣心中的确有怨言,身为臣子,居然埋怨陛下,臣愿意领三十大板,请陛下成全。” 陈皇瞥了他一眼,说道:“既然你自请责罚,朕成全你,魏间,带他下去领罚。” “遵旨。”魏间走到下方,看了看唐宁,笑道:“唐大人,我们出去吧。” 唐宁跟着他走出御书房,魏间看着他,轻声道:“唐大人放心,我会让他们轻点的。” 打板子是一个技术活,三十板子下去,从什么事情都没有,到轻微的皮外伤,到打断腿打死人,都是可以实现的。 唐宁趴在长凳上,一边啃着苹果,一边挨板子。 两名禁卫高高举起木板,落在垫在他屁股上的软垫时,不声不响,没有任何动静。 三十板子打完,唐宁拍拍屁股站起来,对魏间拱了拱手,说道:“谢了。” 魏间笑了笑,说道:“陛下也就是心里有气,这口气出了就好了,唐大人不必介怀。” 唐宁还真没有介怀,毕竟换了他自己是陈皇,某个小混蛋早就残废了,这种心情他能够体谅。 魏间看了看打板子的两人,说道:“你们两个,搀唐大人回去。” 唐宁也没有拒绝,虽然三十板子他完全没有感受到,但面子上还要装一装的。 从御书房到宫门口短短的一段路,唐宁走了很久,也遇到了不少人。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势滔天的定国侯,一瘸一拐的被两名禁卫搀扶着出了宫,沿途遇到的宫女宦官,无不惊愕咂舌。 “定国侯这是怎么了?” “被打板子了,我刚才从那边经过,亲眼看到的!” “不是说他刚刚为陛下解决了一件难题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什么地方又招惹陛下不满了……” …… 宫中的信息传播的很快,翰林院尚书省等几大衙门都在宫里,半日功夫,今天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就传遍了京中的上层圈子,要不了半日,整个京师又会人尽皆知。 困扰了朝廷许久的举人名额分配一事,在今日的早朝上得到了解决。 定国侯提出了削减江南和京畿举人名额,贴补其余诸道的方法,满朝无一人反驳,轻易的便通过了。 此举虽然会得罪许多人,但却会得到更多人的感激。 同时得罪京师和江南,换做别人,早就担心的夙夜难安,但定国侯得罪的人有多少,到现在,官位不照样坐越高? 在京师,只有不敢得罪他的人,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人。 然而,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却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原以为,他为朝廷解决了这个问题,为陛下除此困扰,必定会得到陛下嘉奖,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嘉奖赏赐没有,反倒是有不少人看到他被陛下打了板子,被禁卫搀扶着出宫。 一时间,针对定国侯唐宁的流言四起,演化出无数个版本。 有人说陛下并不满意他的提议,这便是对他的惩罚。 有人说他权倾朝野,已经引起了陛下的警惕,这就是对他的敲打。 不少人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陛下当初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唐宁时,就已经引起了他们的怀疑,谁都能看出来这件事情不管怎么做都吃力不讨好,陛下怎么可能会将它交给看重的宠臣? 如今他明明将事情办的漂亮,却反倒被惩罚,更让他们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独得圣眷的唐宁,终于要失宠了…… …… “你没事吧……”萧珏急匆匆的迈进唐家,看到唐宁坐在铜锅前涮肉,他稳稳的坐在凳子上,全然没有外界传言的,被打成重伤的样子。 萧珏自顾自的取了筷子,自己调了蘸料,涮了一片薄薄的牛上脑,问道:“外面的传言是假的?” 唐宁挪了挪屁股,给他让出了一点位置,说道:“你不是看到了吗?” 萧珏诧异道:“可是陛下为什么要打你的板子?” 传言唐宁被打成重伤是假,但打板子的事情,可是许多人看到的,不可能是谣传。 唐宁挥了挥手,不欲再提,说道:“涮你的肉吧。” “只要你没有失宠就好。”萧珏挥了挥手,说道:“要不然,京师有不少人,怕是要蠢蠢欲动了。” …… 唐宁失宠的消息,一日之内,就传遍了京师。 作为当今朝堂权势最盛的臣子,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牵动着众人的视线。 举人名额分配一事,明明办的漂亮,却反倒收到了惩罚,针对此事,民间的猜测之声甚嚣尘上,唐宁失宠,近乎已经成为了众人默认的事实。 而他在京中,还有着无数的敌人,毫无疑问,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 别的不说,单说在他手下吃过大亏的康王与端王,便是他失宠之后,无法逾越的两座大山。 康王府。 康王捻着下巴,喃喃道:“打那人的板子,父皇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他身边的一名下人上前道:“殿下,唐宁落难,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我们要不要报当日之仇……” “没必要。”康王挥了挥手,说道:“先让赵铭跳出来试探试探,唐宁对父皇还有大用,本王可不信他会这么快失宠……” 那下人愣了愣,问道:“端王会跳出来吗?” 康王扯了扯嘴角,不屑道:“他不会谁会?” 端王府。 “唐宁被打了?”端王满脸惊喜,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属实吗?” “就在今日。”一名下人道:“这是惠妃娘娘从宫里传来的消息,京师也已经传遍了,定然不会有假。” 端王面露喜色,问道:“也就是说,唐宁失宠了?” 那下人道:“别人都是那么说的。” 端王忍不住大笑道:“哈哈,想不到他也有今日,本王昔日和他的账,也该算算了!” 上次端王跳出来,被怀王摆了一道,险些酿成大祸,那下人面露犹豫之色,说道:“殿下,两位唐大人都说,一动不如一静,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上次的事情……” “上次的事情和这次不一样!”端王挥了挥手,冷笑道:“父皇不向着他,这一次,本王倒要看看,还有谁能保得了他!” 第七百六十八章 托付未果 御书房中,陈皇看着刚刚送来的一叠奏章,疑道:“这几天,尚书省送来的折子怎么比前几日多了这么多?” 皇帝也不能事无巨细,全都亲力亲为,官员们的奏章,大部分会送到尚书省,这其中九成以上的折子,丞相和尚书省的官员便能处理,处理不了或是难以决断的,才会送到他这里。顶 点 x 23 u s 平日里尚书省送来的折子有多有少,但也不会差距太多,这两日的奏章数量,已经抵得上之前的两倍有余了。 魏间道:“回陛下,可能是唐大人请假了的缘故。” 陈皇放下手中的奏章,问道:“他请什么假?” “伤假。”魏间道:“唐大人以被陛下打了板子为理由,向尚书省请了三个月的伤假。” 陈皇站起身,惊到:“朕不是让你意思意思就行了吗,你还真让他们下重手了?” 他虽然想打唐宁的板子,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真要将他打坏了,损失最大的是他这个皇帝,因此他早早的就告诫过魏间,稍微吓吓他就好,不要真的伤了他。 得知唐宁因伤请了三个月的假,他心中是又惊又怒。 魏间苦着脸,无奈道:“回陛下,两名禁卫打完之后,唐大人是自己爬起来的,老奴保证,他的伤连三天都不用养……” 陈皇问道:“那他何以会请三个月伤假?” 魏间小声道:“那就要去问唐大人了……” 陈皇明白过来,表情微怒,说道:“这个混小子,又给朕偷懒,让人告诉他,朕给他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不到尚书省,朕就邃了他的意,让他休三个月的真病假……” 他吩咐完之后,平息心情,翻开桌上的折子,看了一眼,眉头便皱了起来,随手将之扔在一边。 翻开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之后,他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来。 这些折子,无一例外,都是弹劾唐宁的折子,弹劾的罪名五花八门,有些是生搬硬凑,有些纯粹是凭空捏造。 作为皇帝,这样的场面他见过了无数次,自然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他沉着脸,问道:“查一查,弹劾唐宁的事情,是谁牵的头?” 魏间看着他,说道:“回陛下,密谍司昨日就查到,这两天端王联系了诸多官员,同时发难,这些折子,就是出自他们之手。” “端王?”陈皇揉了揉眉心,说道:“怎么又是他,弹劾唐宁,他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魏间语气顿了顿,解释说道:“陛下打了唐大人的板子,京中有不少人猜测,唐大人在陛下这里已经失宠,如此一来,唐大人以前得罪的人,便全都跳出来了……” “失宠?”陈皇扯了扯嘴角,说道:“朕何时恩宠过他,朕对他的信任,都是他自己用行动一点点换来的,平定江南,安定西北,整肃朝堂的臣子朕不器重,难道去器重那些废物?” “这个蠢货,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看了那些折子一眼,低声道:“他若是有唐宁两成本事,朕也能放心的将东宫交给他……” 陈皇思索了片刻,重新望向魏间,说道:“你去将张大学士请来……” 尚书都省,唐宁请了病假,王相这两日也称病在家,人手本就紧张的尚书省,更显繁忙。 尚书右丞将几封奏章堆放在一边,说道:“晚些时候,将这些奏章给陛下送去吧。” 这些弹劾唐宁的奏章,尚书省可不敢处理。 定国侯有没有失宠,还没有定论,谁敢去得罪他? 可对此视若不见,端王那里还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尚书省索性将这些折子统统递给陛下,谁挖的坑谁填,这件事情,只有陛下有能力和资格处理。 而此时,御书房内,张大学士对陈皇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老臣参见陛下。” “大学士免礼。”陈皇看向一名宦官,说道:“给大学士赐座。” 张大学士虽然不参与朝事,但却是两代帝王的老师,在朝中的地位,尊崇无比。 张大学士看着陈皇,疑惑道:“不知陛下召老臣来,有何要事?” 陈皇道:“不瞒大学士,朕这次召大学士来,的确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大学士。” 张大学士站起身,躬身道:“请陛下吩咐。” 陈皇走到殿中,开门见山道:“朕想将端王托付给大学士,请大学士悉心教导一些时日。” 张大学士看着他,诧异道:“敢问陛下,这又是何故?” 陈皇叹了口气,说道:“大学士也看到了,端王作为朕中意的储君,不仅没有储君之能,也没有储君之德,叫朕以后如何能放心的将天下交给他?” 听到陈皇亲口承认,端王是他中意的储君时,张大学士的目光闪了闪,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大学士是朕的先生,也是诸位皇子的先生。”陈皇看着他,说道:“朕希望大学士能重新教导他,让他改掉身上的一应缺点,重修德行,成为一名合格的储君。” 张大学士看着他,叹了口气,躬身道:“请恕老臣无能,怕是要辜负陛下了。” 陈皇面色微变,问道:“大学士这是何意?” 张大学士抱拳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臣能教端王殿下知识,却不能改变他的性情,不能改变他的德行,毕竟,端王殿下不像润王殿下那般年幼,他的性情、脑中所想,已然成熟,外人想要改变,难如登天。” 陈皇能理解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说道:“连大学士也不行吗?” “恕老臣无能……”张大学士再次躬身,说道:“近些日子,老臣奉陛下之命,教导润王殿下,润王殿下之所以能有如此大的进步,是因为他年纪尚小,心性纯良,容易塑造,等到他再长上两年,怕是就有些晚了,而到了端王这等年纪,外人想要改变他的性情德行,近乎是不可能的……” 提起赵圆,陈皇点了点头,喃喃道:“是啊,圆儿是个好孩子……,他近来的表现可好?” 张大学士点了点头,说道:“润王刻苦好学,一日也不曾松懈,即便是闲暇之时,想的也是给陛下调膳,孝心可嘉,能教导出这样的弟子,老臣死而无憾……” 陈皇笑道:“都是大学士教得好。” 张大学士躬身道:“还是陛下的言传身教更有用……” 两人之间,不知不觉便换了话题,从端王转到了润王身上。 张大学士对赵圆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见他夸赞自己的皇子,陈皇心中自是满足得意,原本阴翳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不远处,魏间看着对润王夸赞不觉的张大学士,脸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第七百六十九章 峰回路转 张大学士的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他能够教导年纪尚小,心性尚未完全成熟的润王,但对于已经是成年人的端王,没有任何办法。 换句话说,端王已经没救了。 张大学士今日无意中提起润王,陈皇心中早已埋下的那颗种子,也开始有了生根发芽的迹象。 传嫡不传庶,传长不传幼,这是皇家的宗法,皇后早逝,并未诞下太子,也不存在传给嫡子的可能。 康王,端王,怀王三位皇子,年纪相仿,皆可看做是长,他们三人若在,这位置便不太可能传给润王。 他最想传位的是端王,然而,端王亲政之后,得意忘形,目中无人,所作所为让他失望至极,陈国的大好江山,是不可能传给一个无才无德之人的。 如若真的到了那一步,这个位置由润王接替,也要比端王好上太多太多。 但在他彻底对端王失望之前,还不能放弃希望。 陈皇沉默了许久,转头看向魏间,说道:“着翰林院拟旨,复康王亲王位……” …… 唐宁虽然没有去尚书省,却也知道这几日,端王一党弹劾他的折子满天飞。 他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猜测陈皇可能对他这个傻儿子很无奈,像他这样老狐狸,居然生了一头猪,这种心情,也只有他自己能体会。 唐宁没有等来陈皇对这些折子的处置,只等来了宦官传的一道口谕。 如果他三天以后还不去尚书省,陈皇就让他养三个月的真伤。 除此之外,他还听到了一个令人惊诧的消息。 陈皇一道圣旨,恢复了康王的亲王位,康王从嗣王,又重新变为了亲王。 虽说这些皇子是嗣王还是亲王,全在陈皇的一念之间,但他是皇帝,不会将之当成是一项游戏,今天贬,明天升,他做任何事,都有他的目的。 而这次他的目的,也不难猜测。 他在明明白白的告诉端王,这个皇位,你行你坐,你不行,还有别人。 康王是嗣王时,对端王最有利,因为没有人和他抢太子位,康王恢复亲王位,受到冲击最大的,也是端王。 这意味着他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康王还是那个康王,端王一只脚刚刚迈进东宫,转头才发现,康王的一只脚也迈了进去。 虽然现在的康王已经近乎一无所有,但唐家没了,端王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这几年,二王夺嫡,有多少阴谋诡计,谋划布局,兜兜转转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当然,即便是原点,也和以往大不一样。 三年之前,端王康王的势均力敌,是两人在朝中拉帮结派,一个凝聚了权贵,一个结交了文官。 三年之后,端王和康王的势均力敌,是两人近乎一无所有,康王没有的,端王也没有,他们两人的命运,彻底的被陈皇掌控在手里。 即便是唐宁,也不得不承认,端王和康王虽然废物如斯,但他们父亲,堪称是一代枭雄。 包括夺嫡的皇子在内,整个朝堂,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他以江南平衡京畿,以康王平衡端王,在不破坏这个平衡的前提下,能无限的削弱两方的力量,加强集权…… 可怕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两方有起有伏,有胜有负,全然不会意识到,他们虽然依旧势均力敌,但有人,已经在幕后得利…… 康王复亲王位的消息,如同一阵飓风,转瞬间便席卷京师。 与这件事情相比,这两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定国侯失宠,便算不了什么了。 康王被贬为嗣王之后,上到官员权贵,下到平民百姓,都以为这场夺嫡之争已经落下了帷幕,谁能想到,一年之后,事情还有这样的翻转? 陛下不会无缘无故的让康王复位,唯一能解释的是,就是他立储君的心思动摇了,端王的表现令他极度失望,他不得不考虑将重新将康王纳入眼中。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对端王的敲打,自从没有了康王这个对手,端王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他需要一个对手,来让自己好好冷静冷静。 帝心难测,不管陛下是出于何等原因,下了这道旨意,本来已经清晰的储君之位,再次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端王府。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端王气的面色发白,身体颤抖,砸掉了他眼中所见的,一切能砸掉的东西,喘着粗气,从眼中深处透出浓浓的恐惧。 他以为他已经先康王一步,坐上了那个位置,却没想到,康王失去的亲王位还能失而复得,如此一来,他目前取得的所有优势,岂不是都成了梦幻泡影? 这种从云端跌落尘埃的感受,让他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惊恐。 这时,一名王府下人走进来,小声道:“殿下,两位唐大人求见。” “不见!”端王挥了挥手,大声道:“让他回去,本王谁也不见!” 他话音刚落,唐淮便大步从外面走进来,问道:“你谁也不见,皇位也不想要了吗?” 端王看着他,咬牙道:“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淮看着他,阴沉道:“惠妃让我问殿下,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端王脸色变了变,说道:“本王……” 唐淮丝毫没有给端王面子,面色森寒道:“让你好好待在王府,谁让你去弹劾怀王,谁让你去弹劾唐宁的,你有今日的下场,不是因为别人,就是因为你自己的愚蠢!” “你以为康王变成嗣王你就安全了?” “陛下还没有将太子之位传你,就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别说你还不是太子,就算你已经坐上了太子的位置,陛下也能随时收回去!” “惠妃为你做了多少,唐家为你失去了多少,因为你的愚蠢,我们的这些心血,全都白费了!” …… 唐淮面色阴沉至极,一声更比一声严厉,端王知道这是母妃的意思,面色更加苍白,最终整个人都变得颓然,问道:“本王该怎么办?” “做错要承认,挨打要站稳……”唐昭站在唐琦和唐淮身后,插嘴道:“一个傻子,只要他什么都不做,别人就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傻子,别管朝堂上的事情,多读书多看报,多充实自己……” “闭嘴!”唐琦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端王,说道:“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依我看,陛下只是想要敲打你,并非起了立康王为储君的心思,但若是你不听劝告,一意孤行,继续做这种蠢事,康王以前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 虽然被别人评价为愚蠢,但目前端王却无法反驳这个事实,心有不甘的咬牙道:“我知道了……” 唐琦舒了口气,说道:“如今只能看陛下接下来会做什么了……” 他话音刚落,一名王府下人匆匆走进来,说道:“殿下,陛下召见……” 第七百七十章 干票大的 康王复亲王位的消息,如同平静湖面的一颗巨石,在京师掀起了滔天的波浪。 与端王府的鸡飞狗跳相比,康王府中,则显得有些平静。 当然,平静的原因在于,康王府下人不多,宫里的旨意传过来的时候,连同康王在内,接旨的人也没有十个。 传旨宦官将圣旨以及亲王冠冕递给他,笑道:“殿下,陛下让您领了旨,进宫一趟。” 康王收下圣旨冠冕,待那宦官走远,还没有回过神来。 饶是他这些日子已经看清了许多事情,能够做到心如止水,但亲手触摸到这件他许久不曾触摸到的亲王冠冕时,心情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他轻轻的抚摸着袍服,似是无意问道:“徐先生,你说父皇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圣心难测。”徐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康王想了想,又问道:“是他良心发现,打算再给我一个机会,还是当我是工具,敲打警醒端王的工具?” 徐先生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要殿下进宫一趟才知道。” “真希望父皇能够公平一次。”康王叹了一声,吩咐王府下人道:“替本王更衣。” 康王穿上了许久都没有穿过的亲王冠冕,出了王府。 王府之内,一名年轻人走到徐先生身旁,问道:“陈皇究竟想怎样?” 徐先生道:“敲山震虎。” “端王是虎?”年轻人问道:“这会不会扰乱我们的计划?” 徐先生沉默片刻,说道:“且等等看……” …… “参见康王殿下。”御书房门口,一名宦官对康王躬了躬身,说道:“陛下已经等殿下很久了。” 康王大步走进御书房,躬身道:“儿臣参见父皇。” 陈皇看了看他,挥手道:“免礼。” 他来的时候,端王和张大学士也在殿内,陈皇正在和张大学士说话,康王见礼之后,就恭敬的站在一边。 陈皇看着张大学士,说道:“大学士,端王朕就拜托给你了。” 张大学士叹了口气,说道:“老臣定会全力以赴,不负陛下所托。” 陈皇点了点头,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没有人比张大学士更加适合教导端王。 他瞥了端王一眼,说道:“还不快见过先生!” 端王立刻躬身道:“学生见过先生!” 进宫之前,他的心中十分忐忑,担心会有一些对他不利的安排,进宫之后,他才发现,父皇虽然对他生气和失望,但也没有到他担心的那个地步,他让张大学士教导他,就说明他相信自己还是有救的,是可以胜任太子之位的,相比之下,康王就没有这个待遇。 张大学士见此,连忙回礼道:“殿下不必多礼……” 陈皇重新望向端王,说道:“朕这次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请动的张大学士,你若是不听大学士教导,朕定不饶你!” 端王立刻道:“儿臣不敢。” 让大学士教导成年皇子,显然是将他当成了太子培养,康王站在角落里,好不容易燃起的一腔热情,顷刻间便被冰水浇灭。 他缩在袖中的拳头握紧又松开,脸上却始终平静,和那些伶人学习了几个月之后,他已经能够精确的控制自己的表情,在任何心境下,做出喜怒哀乐等不同的情绪。 陈皇叮嘱完了端王,目光才看向康王,说道:“你虽曾经犯下大错,但有错能改,善莫大焉,朕这次恢复你的爵位,希望你以后痛改前非,不要再犯以前的过错……” 康王脸上露出惭愧之色,躬身道:“启禀父皇,请恕儿臣不能接受父皇的决定。” 陈皇眉头皱起,问道:“你说什么?” 康王跪在地上,缓缓道:“儿臣自知罪孽深重,已经不配再做亲王,再复亲王位,只能使父皇蒙羞,使皇室蒙羞,儿臣斗胆,请父皇收回成命!” 陈皇目光盯着他,问道:“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康王伸出五指,指着他,大声道:“儿臣发誓,儿臣不想再做亲王了,此话如有不实,就让儿臣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陈皇看了他许久,挥了挥手,说道:“既然你如此坚持,朕便收回成命……” 砰,砰,砰! 康王猛地磕了几个响头,大声道:“谢父皇!” 见他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鲜血,陈皇已经确认,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康王是彻底的绝了争位的心思。 曾经最为争强好胜的儿子,心性发生了如此的变化,他心中复杂难言,摆手道:“朕知道了,你去太医院包扎包扎伤口吧……” 端王看着康王大步走出去,面色愕然,今天发生的事情,件件都出乎了他的预料,父皇恢复了康王的爵位,康王居然拒绝了…… 难道他真的彻底放弃了争位? 康王的自我放弃,让他心中大定的同时,狂喜不已,便在这时,陈皇看了看他,说道:“还不随大学士离开?” 张大学士对着端王笑了笑,说道:“请殿下随老臣去崇文殿。” 端王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张大学士时,身体一震,不由的打了一个寒战。 不知为何,张大学士这和善的笑容,在他看来,有些不寒而栗,莫名的生出了羊入虎口的感觉。 陈皇见他还站在殿内,皱眉道:“还不去,你在等什么?” 端王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张大学士给他的那种奇怪感觉已经不见了,他立刻点头道:“先生请……” …… 京师今日令人咂舌的话题一个接着一个。 陛下莫名其妙的恢复了康王的爵位,这一个话题,足以让百姓议论三个月。 他忽然对康王这么好,是不是意味着对端王不满,这到底是康王重回众人视线,还是作为敲打端王的工具,以后朝堂的局势会不会再变…… 他们不是皇帝,也没有人知道答案,然而,众人只猜测了不到半日,甚至康王复位的消息还没有传遍京师,另一个让人极度意外的消息,又从宫里传了出来。 陛下想要恢复康王的爵位,但却被康王拒绝了。 也就是说,康王现在还是嗣王,而且永远都是嗣王,他自己放弃了夺嫡,将机会白白让给了端王。 正如没有人知道皇帝的想法一样,也没有人知道康王的想法,这件事情宛如一场闹剧,刚刚升起,便又迅速平息,没有翻出几个水花。 唐宅,晚宴之上,唐琦拿起筷子又放下,狐疑道:“康王这个疯子,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是真的不想夺嫡了,还是欲盖弥彰,故意为之……” 唐昭正举着一只鸡腿在啃,见唐琦的视线望过来,随意抹了抹嘴上的油,说道:“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你都说他是疯子了,我要是知道疯子的想法,我不也变成疯子了……” …… 唐家。 萧珏看着唐宁,满脸不解,问道:“你说,康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就拒绝了陛下的旨意呢,他这一招自断后路,我看不懂啊……” “一个人自断后路,无非有两个可能。”唐宁咬了一口白菜包子,说道:“他要么是真的心灰意冷,准备放弃……” 萧珏问道:“那另一个可能呢?” 唐宁吃完包子,拍了拍手,说道:“要么是准备放手一搏,干票大的……” 第七百七十一章 欺师灭祖 康王到底是心灰意冷,还是想要放手一搏,唐宁并不清楚。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自从去年他被贬落亲王位开始,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他的情绪从脸上就能看到,现在已经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流露出其他的情绪,这件事情,唐宁已经在朝堂上验证过多次了。 不过,只要他不给唐宁添堵,唐宁便没空去管他的事情,他这几日虽然闲赋在家,但却并不清闲。 端王弹劾他的折子全都石沉大海,康王险些复位,这些事情无不说明定国侯失宠只是谣传,陛下甚至会为了辟谣,以康王来敲打端王。 这两日,唐府门前车马不断,宾客络绎不绝。 前几日因为有那些谣传在,京中官员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谣言得以澄清,京中除京畿和江南之外,诸道官员纷纷登门拜谢。 虽说关于削减江南和京畿举人名额,均分给其余诸道的提议,唐宁只是为了给陈皇一个交代,但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这些州府,却是实打实的承了他的恩惠,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陈国是礼仪之邦,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礼字。 客人登门,不给主家带些礼品,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这位出自关内道的御史刚刚放下礼物,那位淮南道的翰林又携礼登门,当然,他们名义上都是以探病为由,如今的朝廷严禁官员送礼,却也容许探病慰问这些人之常情。 更何况,他们带的礼品也都不怎么重,沉重的是这一份份人情。 “老夫替关内道万千学子,谢过唐大人了!” “唐大人好好养伤,朝堂上如果还有宵小胆敢跳出来,无中生有,捏造是非弹劾大人,下官定要当着陛下的面参他一本!” “下官先告辞了,唐大人不用远送……” …… 唐宁站在门口,对众人挥了挥手,笑道:“诸位大人慢走……” 等到众人散去,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诧异道:“其余诸道的官员上门道谢倒也正常,京畿和江南官员凑什么热闹?” 萧珏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唐宁疑惑道:“我知道什么?” “别的官员都上门慰问,他们却不闻不问,岂不是说明对你有成见?”萧珏撇了他一眼,说道:“端王半只屁股都坐上皇位了,就因为弹劾了你,你看看他现在落到什么下场了,还有谁敢对你有成见?” 端王的事情,唐宁昨日就知道了。 端王被陈皇留在了宫中,由张大学士亲自教导的事情,已经传的满朝皆知。 皇室地位尊崇,皇室子弟,从小受的便是最好的教育,但一般等到皇子们成年之后,就会搬出皇宫,自行开府,也不用跟着年幼的皇子一同学习。 端王是近些年来唯一的例外。 大概是陛下觉得张大学士以前没有教好他,如今想要回炉重造,看看他还有没有拯救的可能。 萧珏摇头叹息,说道:“张大学士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才会接手端王这个烂摊子,这下可是羊入虎口,怕是要晚节不保啊……” “不用为张大学士担心了。”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从这些补品里挑一些,给陆雅和萧老将军带回去,这么多我吃不下……” 萧珏一点都不客气的拉了一大车补品回去,家里还是剩下不少,唐宁没病没伤的,用不到这些,于是给方家凌家等几家都分了些…… 陈皇吃定了他和赵蔓的事情,唐宁刚刚解决了江南举人名额,还没有来得及歇息几天,陈皇便又让他早日去尚书省报道。 陈皇交给他的第一件事情解决了,而第二件精简税务一事,还要更加艰难。 好在陈皇虽然心黑,却也不是不讲道理。 税改是一项大工程,不像是分配科举名额,提笔写几个数字就行,陈皇只要唐宁先在京师推广,而且给他的时间足足有半年。 这些日子,黔地越来越乱,唐宁的心思不在这里,但他刚刚回京,也不能又弃小如小意她们于不顾,好在苏媚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写信回家,信上会写她在黔地的经历,打消唐宁的担心。 他正要想想如何解决税务一事,宫里便有宦官来到唐府,召他进宫…… …… 崇文殿,赵圆捧着一本古籍摇头晃脑,坐在他对面的端王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神游物外。 作为成年皇子,和润王在这里读书,是他的耻辱,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官员百姓因此而笑话他。 他是父皇钦定的太子人选,他要做的,应该是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叱咤风云,而不是坐在这里背什么圣人言。 端王走神的功夫,张大学士已经从上方走下来,看着他,说道:“端王殿下觉得,老臣刚才说的对吗?” 端王回过神,看了看他,笑道:“张大学士所言极是,本王受教了……” 张大学士将手中的戒尺拍在桌上,说道:“可是老臣刚才什么也没有说。” 端王怔怔的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正要说什么,张大学士目光肃然的看着他,说道:“陛下将端王殿下交给老臣教导,老臣便对殿下有难以推卸的责任,只有将殿下教好了,老臣才对得起陛下的信任……” “行了行了,本王知道了。”端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他小时候就没有听过张大学士的话,更何况是现在,之前只是在父皇面前装出样子而已,谁会在乎一个只会动嘴皮子的酸儒? 张大学士看着他,说道:“无规矩不立,殿下受老夫教导,就要遵守老夫的规矩,听课走神,是要受罚的。” 端王怔了怔,问道:“受什么罚?” 对面的赵圆抬起头,伸出手,说道:“打手板。” 张大学士拿起戒尺,看着端王,说道:“请殿下伸出手掌。” 端王看着他,皱眉说道:“大学士在本王这里,就不要用这些吓小孩的把戏了……” “这里没有“本王”,只有老夫的学生赵铭。”张大学士拽着他的衣袖,说道:“请殿下起来。” 端王挥了挥手,不耐道:“大学士你不要太过分……” 却不料他这一挥手,张大学士蹬蹬蹬退出好几步,脑袋不小心撞在殿内的柱子上,顿时血流如注。 张大学士扶着脑袋,指着他,说道:“你,你,欺师灭祖,欺师灭祖啊……” “先生,先生……”赵圆丢下书跑过去,见张大学士额头血流不止,责怪的看了端王一眼,急忙跑出去,大声道:“来人,快叫太医,快叫太医!” 殿内,端王怔怔的坐在那里,喃喃道:“我真的没用力……” 第七百七十二章 不是善类 唐宁跟随一名小宦官走进皇宫,还没有走近御书房,便听到了一阵阵凄厉的惨叫。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叫声听起来十分渗人,从声音就能够听出来,有人在遭受着极大的**上的痛苦。 唐宁穿过一道门,看到视线前方的广场上,有人被按在长凳上,正在承受杖刑。 廷杖高高的举起,又重重的落下。 这次那两名禁卫打板子,下手显然很重,和唐宁当日的情形不能相比。 而被按在凳子上受刑的人,远看像端王,近看像端王,走到跟前一看,果然是端王。 端王在惨嚎着被打,陈皇黑着脸站在一边,唐宁走到陈皇身前,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陈皇只是微微点头,面沉似水,没有说话。 唐宁识趣的站在一边,暗暗打量周围的情形。 陈皇很生气,端王在受刑,显然他做了什么让陈皇难以原谅的事情,端王曾经做了不少蠢事,但这是唐宁第一次见到,他对端王施以这样的惩罚。 除了陈皇之外,张大学士也在这里,他的头上缠着一条白色的纱布,纱布之下透着鲜红,那是血的颜色。 唐宁看了看张大学士,又看了看端王,心中不由错愕。 陈皇近日让张大学士管教端王,难道在管教的过程中,两人起了冲突,端王对张大学士动手了? 且不说尊老爱幼的问题,儒家讲究“天地君亲师”,天地无须多言,高高在上,高于一切,而师长的地位,仅仅排在君王和父母之下。 生在这个时代,应该有敬天法地、孝亲顺长、忠君爱国、尊师重教的正确价值观,不敬天地,不忠君王,不孝父母,离经叛道,欺师灭祖……,这样的人,是要被万民所唾弃的。 陈皇地位够高吧,在陈国,除了老天,按理说没有人比他的地位更高了,但当张大学士用拐杖敲他的脑袋时,他可以命令禁卫将其拿下,却不能亲自还手。 先生惩戒学生,是天经地义,学生殴打师长,就是欺师灭祖,是大逆不道。 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端王做了连陈皇都不敢做的事情,唐宁从心底对他由衷的佩服。 张大学士面色苍白无血,看着陈皇,一躬到底,颤声道:“陛下,老臣有负陛下所托,请恕老臣无能……” “大学士,朕代这逆子给你陪个不是……”陈皇踹了端王一脚,说道:“逆子,还不快给大学士道歉!” 廷杖还在落下,端王凄厉道:“大学士,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罢了罢了……”张大学士看了他一眼,叹息道:“是老臣身子骨弱,陛下,让他们停了吧,因为老臣让殿下受苦,是折煞老臣了……” “那是他活该!”陈皇看了端王一眼,挥手道:“把他带下去!” 端王被两名禁卫抬走了,唐宁注意到,陈皇身后站着的起居郎拿着笔,在手中的册子上写着什么。 他凑近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 “定元三年,十月初三,端王李铭殴其师,帝杖之。” 起居郎这个官职,既不参与朝政,也不干预内廷,唯一的职责就是记录皇帝的言行,不管大事小情,善行劣迹,统统记录在案,以备后人修史之用。 起居郎的小本本上,记载着陈皇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也或许记载了他宠幸了哪位妃子,宠幸到什么时辰,宠幸了几次,每次用时多久…… 唐宁没看过起居注,不知道这上面写的什么,有可能陈皇也不知道,按照规矩,起居注上的内容,皇帝是不能查看和修改的。 因为这上面的内容要留给后人,搞不好要遗臭万年,所以皇帝其实很怕起居郎在这上面写什么不好的话,遇到开明的君主还好,要是遇到昏庸暴虐的,这个职位隔三差五就得换个人。 见一旁有人偷窥,起居郎急忙将那册子合上,警惕的站在一边。 唐宁撇了撇嘴,他只不过出于对新事物的好奇而已,对陈皇昨夜临幸淑妃到寅时这种事情,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打完了康王,张大学士被特批回家养伤,也就是说,润王暂时不用上课了。 得知此消息的润王,搀扶张大学士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捂嘴笑出了声。 处理了这件事情,唐宁才和陈皇来到御书房。 陈皇这次召见他,是为了税改的事情,陈国的税制繁琐,五花八门,征收起来极为不易,也最容易被人在其中做手脚。 陈国税制自立国以来,修改过数次,但都是细节上的修补,大的脉络上,还是存在着巨大的历史遗留问题。 朝廷已经意识到,这种税法不仅征收起来劳民伤财,百姓苦不堪言,地方官员乡绅也很容易动手脚。 唐宁要做的,其实就是取消那些不合规矩的税种,将剩下的一部分合并成一项大税,这样一来,百姓们要交的税项变少了,朝廷征税也变的容易多了,数额也会变多,可谓是三全其美,唯独损害了从中牟利的那些乡绅权贵的利益。 这又是一个得罪人的事情,但这次不是唐宁一个人得罪。 陈皇让他和怀王共同负责此事,细则他们两个人自己商量,他只要结果。 陈皇吩咐完之后,看向唐宁,问道:“这件事情你有想法了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陈皇瞪了他一眼,说道:“没有还不快回去想,在朕面前晃什么晃……” …… 陈皇这个人,对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可谓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典范。 心中默认了他的这个人设,又时刻提醒他女儿在自己手里,唐宁也就不在乎这些事情了。 他即将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看到一道身影在前方缓缓而行。 皇宫的大门不是敞开的,进了宫门之后,两边是狭窄的通道,这是为了防止叛军从外面攻进来所修建的,若是有反贼打进皇宫,第一时间就会成为禁军的活靶子。 张大学士走在墙边,前方有几名宫女低头匆匆走路。 在宫里,寻常的宫女宦官走路大都是低着头的,这深宫之中,不亚于龙潭虎穴,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过上几日,她们就会在宫里的某口枯井或是水塘里被人发现。 张大学士走路缓慢,脚步很轻,几人似是没有注意到,低头急匆匆的前行,为首的一人冷不防撞到张大学士,跌倒在地,脸色立刻就白了,跪在地上,磕头道:“对不起,是奴婢不小心,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那宫女被撞到在地,张大学士的身体却只是晃了晃就站稳,他摇了摇头,说道:“老夫没事,你起来吧。” 那宫女急忙爬起来,对着张大学士躬了几躬,就匆匆离去。 唐宁远远的看着这一幕,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 张大学士虽然年迈,但显然是经常锻炼,下盘异常的稳,刚才的哪一撞,哪怕是普通人,至少也要退后两步,他却只是身体晃了晃,如此硬朗的身体,丝毫不像他刚才自称的“身子骨弱”。 奇怪的是,那名宫女急匆匆的一撞,都没有撞倒他,却被端王单手轻推,便撞到墙上,磕破了脑袋…… “姜还是老的辣啊……” 唐宁轻叹口气,他早该知道,活到这个年纪,还能在朝堂上稳如泰山的,即便是被人称作是清流,又岂会是善类? 第七百七十三章 轮到你了 一日功夫,端王殴打张大学士的消息,就在京师不胫而走。 张大学士桃李满天下,在京地位十分尊崇的权贵,少时受过他的教导,寒门出身的官员,在科举之前,不少都投过他的卷。 他不仅是陈皇的先生,端王的先生,也是京中许多大人物的先生。 端王殴打先生,本就是让众人唾弃的事情,殴打的还是这样的泰斗,更是捅了马蜂窝。 一时间,京中官员联名上奏,学子文人义愤填膺,要求陛下严惩不贷。 这也是陈皇昨日对端王下那么重手的原因,殴打授业恩师,这件事情怎么洗都洗不白,也根本洗不了。 端王为了平息这件事情,备上了厚礼,在屁股被打烂的情况下,被人搀扶着登门赔罪。 这虽然使得事态稍有平息,但还是无法挽回他所犯下的过错。 一个无才的皇帝,在朝中能臣志士的帮助下,可以成为合格的守成之君。 一个欺师灭祖的无德皇帝,只能祸乱百姓,为祸朝纲,从这方面来看,端王连康王都不如。 端王在不断刷新底线的同时,也丧失了朝臣百姓对他的耐心,经此一事,民间已有废端王亲王位的声音传出。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三位皇子之中,怀王最有能力,品行也最好,要是天子能传位给怀王,岂不比端王康王之流好上太多太多? 当然,百姓的这种想法,在真正的上位者看来,是不切实际的。 皇位花落谁家,虽然只是由陛下一人决定,但也不能随便传给谁。 康王和端王有身份有背景,分别代表了京中一部分人的利益,怀王母妃出身民间,他背后无权无势,手中掌握的权力,也都是陛下给的,陛下什么时候收回,他便一无所有了。 皇位的交接,其实也是一种利益的转移或是交换,那些身处上层的大人物,为了自身的利益,怎么可能让怀王上位? 背后没有庞大的利益团体,即便是陈皇,都不会考虑将皇位传给他,这条无形的规矩,自古以来都没有变化过。 若是怀王这些年结交权贵高官,将他们和自己绑在同一条船上,或许还有和康王端王一较高下的资格,但仔细想想,怀王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他也不会安安稳稳的走到今日,或许早就被康王端王联手除掉了。 这个皇位,怀王不争得不到,争也得不到,除了造反,别无他选。 连尚未长大成人的润王,都比他更有可能。 如今的陛下,在考虑太子一事时,其实面临着一个十分尴尬的局面。 康王作为长子,心灰意冷,拒不接受亲王位,自己放弃了皇位争夺。 怀王身份低微,这辈子最多是一个亲王,不在人选之列。 端王无才无德,传位给他,陛下数十年打理好的江山,可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会葬送,到时候,陛下可能会气的从皇陵中跳出来。 就算他自己不跳,也不能保证草原或者西域的侵略者不挖。 仔细想想,若是陛下的身体康健,还能多活几年,到时候将皇位传给润王,似乎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润王的母妃出自方家,这是京中一等一的大族,裙带无数,论身份比怀王高贵,论头脑比康王聪明,论孝心……,京中谁不知道润王年纪不大,孝心可嘉? 张大学士不止一次的夸赞润王聪慧好学,他每日给陛下亲手煲汤的事情,报纸上也经常报道。 细想之下,十四岁的润王,已经不算小了,以陛下的身体状况,再活五年不是问题,到那时候,传位给润王岂不是正好合适。 三王、二王夺嫡之时,所有人都不会考虑到润王的存在,然而如今康王放弃,端王扶不起,躲在角落里不起眼的润王,终于开始走到人前。 …… 皇宫,御书房。 赵圆眨了眨眼睛,看着陈皇,问道:“父皇,好喝吗?” 陈皇看了看他,心中因为端王而生出的阴云逐渐散去,笑道:“好喝,圆儿煲的汤,比御厨做的还好好喝。” “那我能出宫给大学士送一碗吗?”赵圆道:“大学士受伤了,喝汤对身体好。” 陈皇将他揽过来,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说道:“圆儿孝心可嘉,朕一会儿让人出宫给张家送一份,你就不用亲自出宫了。” “那好吧。”赵圆点了点头,有些失望道:“父皇慢慢喝,我去读书了。” “不急,再陪一陪父皇。”陈皇摸了摸他的脑袋,抬起手时才发现,润王坐在他的腿上,已经比他还要高出一些了。 “父皇老了……”他叹了口气,随后又有些欣慰道:“圆儿也快要长大了。” 魏间笑眯眯的看着润王,说道:“奴才还记得,润王殿下小时候在地上爬来爬去,一转眼就这么大了,再过两年,就真的长大成人了。” “是啊,朕的圆儿,也快要长大成人了……”魏间的话令陈皇陷入了沉思,目中隐现光芒,某一刻,看向润王,问道:“圆儿有没有想过,以后有一天,坐到父皇的位置?” 赵圆疑惑道:“我坐了父皇的位置,父皇坐哪里?” 陈皇道:“父皇累了,想要歇歇了,但是在父皇歇下来之前,要找一个能帮父皇的人,圆儿愿意帮父皇吗?” 赵圆不假思索道:“愿意。” 陈皇道:“可是那会很累。” 赵圆依旧没有犹豫道:“只要能帮父皇,再累我也愿意。” 陈皇笑问道:“如果以后不能出宫找王家妹妹张家姐姐玩呢?” 赵圆眉头皱起来,想了想,问道:“那我能不能把他们接进宫里?” 陈皇看着他,说道:“只要你想。” “接不接她们不重要……”赵圆擦了擦口水,嘿嘿一笑,说道:“主要是能帮到父皇……” …… 张府。 张大学士在京弟子无数,这几日他受了伤,张家每日探望的宾客不绝,门庭若市。 一辆马车在张家门前缓缓停下,两位正准备进去的官员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人,立刻躬身道:“见过王相。” 王相微微点头,便缓步向张府走去。 王相和张大学士虽然是政敌,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张大学士受伤,他来探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房间之内,众人见王相进来,行礼之后,就纷纷退了出去。 王相和张大学士一说话就剑拔弩张,一会儿他们两个要是吵起来,他们帮谁都不对。 王相看着病床上的张大学士,问道:“怎么样?” 张大学士看了他一眼,说道:“死不了。” 王相道:“你的身体比老夫好多了,动起手来,端王也不一定是你的对手,怎么会被他殴打?” “老夫能做的已经做了。”张大学士并未回答,目光望向他,说道:“接下来,轮到你了。” 第七百七十四章 为时尚早 张大学士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换做别人,可能会一头雾水,不知所云。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但王相表情未变,只是轻叹口气,问道:“你想好了?” 张大学士道:“老夫已别无选择。” “也是。”王相点了点头,说道:“你这次让他丢尽了颜面,以他的秉性,张家退无可退。” 张大学士道:“端王并非良主,于公于私,这件事情,老夫都必须做。” “这是构陷。”王相看了看他,摇头道:“一代清流,竟也有行此浊事的时候。” 张大学士冷冷的一笑,问道:“你王家延续至今,也不见得有多么干净。” 王相看了他一眼,说道:“好好养伤,老夫走了。”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住,偏头望了一眼,说道:“不过你有句话,老夫很认同。” “端王确非良主,陛下应有更好的选择。” …… 王相离开张家的时候,来张府探望的官员,无论品级,纷纷出门相送。 定国侯凭借着陛下的宠爱和信任,在京师近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但这是只是近乎。 整个京师,真正能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只有王相。 他是当朝左相,也是唯一的宰相,他挥挥手,京师就会卷起一场风雨,他跺跺脚,朝堂就会引发一场地震。 …… 唐宁这几日在写陈国和草原通商的章程,没有去尚书省,但对于朝中的消息,依然格外关注。 其中便有一件事情,引起了他的注意。 端王殴打张大学士,前几日在京师引起了很大的风波,但因为陈皇没有包庇,端王认错及时,处理得当,这件事情很快就平定下来。 然而此事还没有平定两天,便又死灰复燃,而且有了越烧越旺的趋势。 这件事情看似简单,张大学士也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但在儒家礼法盛行的年代,端王作为公众人物,欺师灭祖,殴打老师,造成的影响,要远比后世严重的多得多。 如若他是普通的读书人,有功名者,革除功名,无功名者,终身不得参加科举,这算是轻的惩罚。 如若他是朝中官员,轻则削官,重责免职,也在法理和情理之中。 如果他是皇帝,则影响更加恶劣,甚至有人可以用这样的理由写一篇缴文,当即兴兵造反,占的还是大义这一边。 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加入弹劾兴讨端王的行列,张大学士的影响毕竟太过巨大,即便是陈皇,也要小心认真的对待。 唐宁从这两日的朝局变化中,看到了王相的影子。 要说朝中除了陈皇之外,谁的权力最大,自然是王相,他要是盯上了谁,哪怕是皇子也要脱层皮。 别人看不清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唐宁看得清。 张大学士被端王殴打,王相参与兴讨弹劾,看似是站在礼法大义的角度,其实站的是润王。 王相与张大学士,虽然没有明面上的表态,但在唐宁眼中,他们已经明确无比的站在了润王一边。 康王放弃,怀王没有资格,若是端王被废,朝中官员、京中百姓便是再后知后觉,也应该想到润王了。 这也恰恰是唐宁所担心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赵圆虽然可以时不时的在陈皇面前刷一下存在感,但还远不是走到台前的时候。 枪打出头鸟,端王是不能被废黜的,他还需要在台前为润王挡几年的枪,王相和张大学士若是逼迫太紧,反而过犹不及。 与此同时,方家。 方哲无意识的搓动手指,喃喃道:“还不是时候啊……” 方鸿面有忧色,说道:“我们应该怎么做,用不用提醒王相……” “不用。”方哲挥了挥手,说道:“且看看吧,在事情明朗之前,方家不要和王相以及张大学士接触,也不用接触,他们比我们更知道该怎么做……” …… 早朝之上。 这几日朝中对于端王一事热议不断,即便是陈皇,也不能生生的将之压下去。 陈皇看着下方官员,问道:“端王不尊先生,动手殴打张大学士,许多官员上奏,要求朕废黜端王亲王位,诸位以为如何?” 众多官员纷纷低着头,没有发声。 康王已经被废黜了,端王要是也被废黜,陛下找谁去继承皇位,这件事情太过敏感,谁敢先开口? 朝堂之上,无一人应答,陈皇目光扫视一圈,目光最后看向王相,问道:“丞相觉得呢?” 王相拱了拱手,走上前,说道:“回陛下,年轻人性子冲动,有时候做事会有些偏激,端王虽不该对大学士动手,却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若是再废黜亲王之位,是否有些重了?” 他说完之后,目光望向张大学士,问道:“大学士觉得呢?” 张大学士上前道:“启禀陛下,老臣一把老骨头,若是连累皇室生乱,纵万死难辞其咎,老臣认同王相所言,愿陛下三思。” 王相和张大学士都不同意废黜端王,百官也都理解。 皇室已经够乱了,端王要是再出事,非得乱成一锅粥无法收拾不可,这件事情再闹下去,只会让陛下难堪。 但端王不顾礼法,欺师灭祖的形象,已经深深额烙印在他们的心里,无法抹去,等到来日陛下正式册封太子时,为了陈国国祚的延续,为了朝堂的安稳,今日的一幕,怕是又会重演。 陈皇没有回答,目光望向唐宁,问道:“定国侯觉得呢?” 唐宁承认,自己还是小看了王相和张大学士这两头老狐狸,他们在朝堂上搅起这么大的风雨,最终却又轻轻落下,端王看似没有什么损失,但他的形象,却已经在百官甚至陈皇的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也为他以后埋下了巨大的祸根。 偏偏在此时此刻,以及未来一段时间里,他还不会退出舞台,会好好的站在人前,尽到兄长的责任,为润王遮风挡雨。 他抬头看着陈皇,拱手道:“臣觉得,王相和张大学士说得对。” 陈皇目光望向怀王,怀王躬身道:“儿臣附议。” 户部侍郎方哲站出来,拱手道:“臣附议……” “臣附议……” …… 有了这几位朝中重臣的牵头,百官纷纷表态,陈皇也未曾在端王的事情上继续追究,宣布退朝。 这件事情看似是重拿轻放,但从此以后,他们心中再想起端王时,便会浮现出一个无才无德,殴打师长,不顾礼法的纨绔形象…… 这样的纨绔,如何能成为一个国家的皇帝? 散朝之后,百官有秩序的退朝,唐宁走出大殿时,回头望了望,张大学士和王相并肩而行,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是方哲方鸿两兄弟。 人群之中,几道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然后相视一笑。 第七百七十五章 假如……【第三更】 下朝之后,陈皇惯例性的回了御书房。m.x23us.com 作为皇帝,他要比朝中的任何一位臣子都累。 今日陈皇并未批阅奏章,坐在位置上,表情平静,目光却深邃无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此次朝臣声讨端王,声势前所未有,虽然最终被他压了下去,但不可否认,他的心里,也发生了动摇。 长幼有序,传幼不传长,不合礼制,不知道史书上会如何写他,但若是真的将皇位传给端王,他辛苦一辈子治理的江山,或许会毁在他的手上。 这是他更不能容忍的事情,时至今日,他不得不严肃的考虑这个问题。 而当他仔细考虑之后,才发现论智慧,论品行,论背景……,无论是哪方面,润王都要强过端王。 他差的只是年龄,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同样是亲王的情况下,皇位不好越过端王,传给润王。 但只要端王和康王一样成了润王,在身份上低润王一等,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心中便已经动了这个念头,只不过那时候,这个念头还只是一颗小小的种子,到如今,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沉思许久,缓缓的站起身,问道:“润王是不是真的比端王更适合接替朕?” 魏间站在他的身后,低头不语。 陈皇皱了皱眉,说道:“别给朕装死,朕问你话呢。” 作为皇帝,满朝上下,其实他最信任的,不是别人,正是魏间。 魏间作为内侍总管,不涉党争,与任何官员都没有利益牵扯,他信任唐宁,是信任他的能力,他信任魏间,是信任他的忠心。 很多事他都可以交给唐宁去做,但有些话,他只能问魏间,也只信任魏间。 被陈皇训斥之后,魏间叹了口气,说道:“回陛下,润王殿下是不是比端王殿下更合适,老奴不知道,但老奴知道,文武百官,怕是对端王殿下彻底失望了,如果日后陛下要传位给端王殿下,可能会遇到很多阻力……” 陈皇沉声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也怕陈国的江山社稷毁在某人手里。” 魏间静静的站在他身后,再也没有接话了。 “朕圆原本担心,端王上位之后,会和唐宁有不可调和的矛盾,如今看来,似乎可以不用担心……”陈皇又沉默了许久,说道:“去请张大学士来。” 正在崇文殿给润王讲课的张大学士被召到了御书房,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老臣见过陛下。” 陈皇站起身,问道:“大学士的伤好些了吗,要不要再回家休养几天?” 张大学士拱了拱手,说道:“谢陛下关心,老臣的伤只是皮外伤,早就不碍事了,不必耽误润王殿下的课业。” 陈皇点了点头,又问道:“大学士这几日在教圆儿读什么书?” 张大学士道:“回陛下,这些日子,老臣一直在教殿下读《孝经》。” 陈皇摇了摇头,说道:“圆儿自小就懂孝道,日日给朕煲汤补身体,大学士以后不用教她《孝经》了。” “遵旨。”张大学士点了点头,说道:“老臣正准备教他读《礼记》呢。” 陈皇摆了摆手,说道:“《礼记》也不用教了。” 张大学士疑惑道:“那老臣该教殿下什么呢?” 陈皇道:“教他读《资治通鉴》吧。” 张大学士怔了怔,问道:“《资治通鉴》对于润王殿下来说,是不是太过晦涩难懂了?” 陈皇道:“圆儿自幼聪颖,不妨试试吧……” 张大学士看了看他,微微点头道:“老臣遵旨。” 片刻后,崇文殿,赵圆看着张大学士,高兴道:“不读那本书了?” 那本《孝经》又厚又重,他早就读烦了,听闻以后可以不用读了,自然高兴。 “不读了。”张大学士将一本书籍放在他的面前,说道:“以后读这一本,殿下一定要用心读,这对你很重要……” 看着面前这本明显薄了许多的书籍,赵圆高兴的点了点头,说道:“读完这本读什么?” 张大学士道:“读完这本就不用读了。” “真的?”赵圆闻言先是一惊,随后便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 张大学士道:“老臣不会欺骗殿下的。” “那我们快开始吧。”赵圆压抑住心中的喜意,正襟危坐,问道:“一个月能读完吗?” 张大学士想了想,说道:“若是殿下勤奋一些,两个月应该可以。” 赵圆丝毫不以为意,他都坚持了这么久了,再坚持两个月,也不是不能接受。 张大学士看着他,说道:“等到殿下读完了这本,再读下一册。” 赵圆表情一怔,问道:“下一册?” 张大学士点了点头,说道:“此书名为《资治通鉴》,共三十册,这是第一册……” 赵圆表情呆滞,一册他便要读两个月,三十册是六十个月,岂不是说,他要读整整五年,才能读完这本书? 一炷香之后,接受了现实的赵圆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大学士,这本《资治通鉴》到底讲的什么,怎么有这么多页?” 张大学士笑了笑,说道:“这本书讲政治、讲军事,也讲经济、讲文化,讲的是国家盛衰,讲的是民族兴亡……,讲的是为君之道。” …… 端王遭受弹劾一事,完全是雷声大雨点小,虚惊一场,虽然那么多官员联名弹劾,但端王最后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得知从宫里传来的消息,唐淮和唐琦也终于放下了心。 唐琦长舒口气,说道:“幸亏康王放弃了争位,要不然,这次端王麻烦便大了。” “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唐淮面色复杂,说道:“他在宫里读书,都能捅下这么大的娄子,谁知道下一次,他又会闯下什么祸事……” 这些年来,唐家不知道为端王擦了多少次屁股,如今唐家陨落,端王不做则已,一做便错,每一次,他二人的心都会跟着揪起来。 唐琦正要开口,唐昭从外面走进来,左右看了看,问道:“爹,你有看到过我的那本《唐太宗传》吗?” 唐琦道:“茅房地砖不稳,我让人拿去垫了。” “什么?”唐昭瞪大眼睛,说道:“那本书我还没看完呢,你怎么能拿去垫茅房,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唐琦没有理会他,看向唐淮,说道:“虽然这次有惊无险,但以后还是要小心怀王,端王和康王都被废,他便会成为最大的得益者。” 唐琦目光望过来,插嘴道:“你们是不是忘了润王?” 唐琦瞥了他一眼,说道:“长幼有序,润王年纪尚小,能做什么?” 唐昭双手环抱,说道:“你要是看过我那本《唐太宗传》,而不是用它来垫茅厕,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唐琦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皮一跳,说道:“这不可能,别忘了陛下的皇位是怎么得到的,他的皇位本就来路不正,所以他更在乎这些,一定不会犯下和当年同样的错误……” 唐昭道:“你还是应该看看《唐太宗传》。” 唐淮看着他,问道:“你说润王要争储?” “假如,我是说假如……”唐昭看着唐琦和唐淮,问道:“假如润王也要争皇位,我们是斗得过唐宁,还是斗得过方家?” 第七百七十六章 希望【第四更】 唐家能不能斗得过唐宁,能不能斗得过方家? 唐昭的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 唐宁受尽陛下恩宠,如日中天,方家把持户吏两部,权柄深厚。 如今的端王,加上他们唐家绑在一起,也斗不过唐宁和方家中的任何一个。 他们所倚仗的,只是端王年长的事实,这个倚仗是陛下给的,他什么时候想收回去,就能什么时候收回去。 到那时候,唐家和端王,将被打入到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历史总是相似的……”唐昭叹了口气,说道:“端王表兄干尽了蠢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陛下和朝臣的底线,真以为陛下除了他,就没有别的继承人了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事情,史书上比比皆是,差这一次两次?” 唐琦吞咽了一口口水,说道:“长幼有序……” “别说什么长幼有序。”唐昭挥了挥手,说道:“如果长幼有序是不能改变的规矩,今天坐在龙椅上的,就不应该是陛下。” 他看着唐琦和唐淮,问道:“而且你们没有发现吗,这次端王表兄被群臣攻击,事情本来已经平息了,一夜之间,反而愈演愈烈,明显是被人操控的,朝中有谁能同时操控这么多官员,怕是唐宁也没这么本事……” “王相……”唐琦喃喃道:“难道王相对端王不满,不,这不可能,他今天在朝堂上还为端王说话了。” “那又如何?”唐昭看了他一眼,说道:“润王现在明显还不是走到人前的时候,让他出来干什么,当活靶子吗?” 唐淮咬牙道:“所以他们让端王当活靶子?” “也不一定,这只是我的猜测……”唐昭摇了摇头,说道:“王相没有足够的动机帮润王,他和方家没有交情,除非是不想端王继位以后葬送江山,我猜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是这么想的,到时候,就算陛下想传位给他,群臣都不会同意,陈国的江山不是赵家的,而是大家的……” 想到这次群臣弹劾端王的激烈程度,两人面色开始发白。 唐昭长舒了口气,惋惜的说道:“其实我们很可惜啊,哪怕是一头猪,坐在端王表兄的位置,每日吃吃睡睡,睡睡吃吃,他的皇位也跑不了,可他呢,不好好待在圈里,非要拱出去害人,现在全京师都知道他是一头猪,不仅蠢,而且坏,百官可以允许一头猪做皇帝,但不允许这头猪没事了就乱拱,拱塌了猪圈不说,还要拱塌他们的房子……” 唐昭的这个比喻很不客气,但作为端王的舅舅,和他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唐淮和唐琦知道他说的一点儿没错。 可即便他是一头蠢猪,坏猪,也是唐家重新翻身崛起的希望,端王倒了,唐家将永无翻身之日。 然而事实又让人绝望,方家与唐宁,对于现在的唐家和端王来说,无疑是两座山峰,望之尚且生畏惧,更何况是攀登? 唐琦退后两步,缓缓的坐在椅子上,难以置信道:“唐家和端王,就这么完了?” 唐昭摇了摇头,说道:“那也未必。” 唐琦猛地看向他,说道:“有话快说!” 唐昭道:“首先,端王表兄必须意识到他是一头猪,吃吃睡睡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 “我会告诉惠妃,让她亲自警告端王的。”唐琦看了他一眼,说道:“还不快说你的办法!” “办法很简单。”唐昭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有人想要润王上位,他们现在不将润王推到人前,是因为时机不到,他们在等,等个五年八年,等到陛下身体不行的时候,润王也长大了,到时候,皇位不传给他,难道传给一头猪?” 唐琦沉声道:“说重点!” “不要心急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唐昭瞥了他一眼,说道:“他们想等润王长大,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再将他推出来,可是如果他们的时间只有一年两年,甚至更短呢?” 唐琦怒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昭看着他,说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陛下在两年之内,一年之内,身体就不行了,润王还等得到吗?” “全是废话!”唐琦道:“这种事情,我们怎么确定,难道陛下的身体会听我们的话吗?” “这个嘛……”唐昭对他神秘的一笑,说道:“你懂得……” 唐琦表情一怔,回过神来之后,大怒道:“畜生,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好大的狗胆,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重打二十板!” “你们这是过河拆桥!”唐昭下意识的向外面跑,跑到一半,才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看着唐琦,说道:“爹,你还以为这是以前的唐家啊,府上护卫早就跑光了……” 砰! 唐琦拿着桌上的茶杯扔了出去,茶杯飞出去的时候,唐昭已经闪身到了门外。 房间之内只剩下唐琦唐淮两人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光芒。 那是希望的光。 …… 端王殴打张大学士之后,就被陛下施了杖刑,休养在家,弹劾风波发生的前后,他都没办法露面。 好在弹劾事件也没有再对他产生什么影响,他毕竟是亲王,张大学士也不敢将他得罪的太过,当朝向陛下求情,端王亲王的位置才得以保全。 在这件事情中,其实最可惜的是怀王。 虽然他的身份不如康王端王,但若是两位皇子都被罢黜,没有被波及到的他,便无限的接近那个位置。 事实上,这次的事情过后,端王那在众人心中本就不高的地位,再次一落千丈,再加上康王自我放弃,怀王的身影,在众人心中陡然高大起来。 抛开他母妃平民的身份,抛开他孤身一人,没有结交任何利益团体,怀王的能力和秉性,都在康王端王之上,也未必没有笑到最后的可能。 这次的事情之后,有些人的视线,终于落到了怀王身上。 深夜,怀王府,书房之内,一名下人将几封请柬放在桌上,说道:“殿下,那些人又送请柬来了……” 怀王看也不看,拿起几封请柬在蜡烛上晃了晃,便将之丢掉了火盆中。 那下人看着京中几位权贵送来的请柬在火盆中燃烧,脸上浮现出一丝可惜之色,缓缓退了出去。 今康王颓废,端王失了人心,这些人向怀王示好,无非是想要将赌注压在他的身上,助他夺嫡,可惜他们的心意,只化作一团火焰,很快便燃烧殆尽…… 自家殿下,对于这个位置,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想法。 书房之内,待那火焰熄灭之后,怀王提起笔,表情平静的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字。 一个“方”字。 第七百七十七章 小狐狸 赵圆早上来唐家向唐宁诉苦,说他已经在学习《资治通鉴》了,那本书一册有一寸多厚,一共有三十册,他要读足足五年才能读完。m.x23us.com 这是一个很好的改变,从某种程度上说,资治通鉴比那些启蒙书籍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更重要的是,在陈国,这本书是皇帝的必读书目,作为太子,需要从这本书里悟出帝王之道。 同一本书,不同的人去读,感悟都不同。 有人从中悟出了强军之法,有人悟出了经济发展之道,也有人从中悟出了平衡术,这是一个宝藏,能从中得到什么,要看个人悟性。 在夺嫡这条路上,赵圆上车最晚,但车速最快,尤其是在康王侧翻,端王抛锚的情况下,只有他一人向着最前方的位置策马奔腾。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唐家跌落尘埃,再难翻身,赵圆这边,其实已经提前宣布了胜利,拥有如此庞大的资源,任何人,包括陈皇,都不能改变陈国未来的格局。 唯一的区别在与,陈皇卸任,赵圆上位的过程,到底是平和,还是暴力。 读书的事情,唐宁帮不到他了,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毕竟还没有离开陈国,不过他接下来要撞的不是钟,而是京畿的乡绅权贵。 这些人并不好惹,封建社会的本质就是剥削,一切为统治者,为所谓的高人一等的权贵服务,他们才是法律所服务的统治阶级。 有统治就有剥削,百姓被剥削的太狠,生存长期受到威胁,便会揭竿而起,历史上大多数的改朝换代都是这么来的。 所以朝廷要防止土地大量的兼并,要为贫苦百姓着想,这样就难免要和乡绅权贵争利,而这些人又往往具有很大的能量,不会任由朝廷宰割,将他们逼得太狠,世道一样会乱。 进也不行,退也不行,这是在为难唐宁,也是在为难怀王。 尚书省,唐宁看着怀王,问道:“殿下可有好主意?” 怀王坐下来,品了一口茶,说道:“父皇让本王协助唐大人,本王听唐大人的。” 怀王有一点和唐宁很像,那就是懒,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如果有比躺着还舒服的姿势,唐宁想他也不会选择躺着。 如果有人可以代替他做决定,他是决计不肯动脑子的。 “要不这样……”唐宁看着他,说道:“我们不妨强制推行新税法,有谁敢不从,麻烦殿下带人去抄了他们的家,一个不从抄一个,十个不从抄十个,杀鸡儆猴,杀一儆百,殿下觉得如何?” “咳……”怀王轻咳一声,擦了擦嘴角的茶水,放下茶杯,说道:“这不好吧……” 唐宁道:“这怎么不好,简单干脆,而且国库还会多一笔进项,何乐而不为?”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压的太狠,怕是会引起民变,到时候无法收场,唐大人和本王都难逃责罚。”怀王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还是另想他法吧。” 唐宁看着他问道:“那请问殿下还有什么高明的方法?” “各退一步。”怀王知道不能再事不关己下去,想了想,说道:“取消一部分不合理的税目,留下一部分,这样一来,我们向朝廷有了交代,也不会逼迫那些乡绅权贵太狠……” 唐宁看了怀王一眼,他的这个办法,是一个折中的方法,若是使用得当,根本不可能引起乡绅权贵太大的反弹,如果他早些时候拿出来,接手此事的端王,根本就不会被代表地主利益的乡绅权贵弹劾成了筛子…… 唐宁看着他,问道:“这个方法是殿下什么时候想出来的?” 怀王道:“灵机一动,刚刚想出来的而已。” 唐宁没有拆穿他,只是摇头说道:“殿下太过于想当然了,陛下要的是彻彻底底的税改,不是和稀泥,而且殿下就能确定,那些人会退后半步?” 怀王笑道:“本王愿听唐大人高见。” 唐宁想了想,问道:“不知道殿下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怀王道:“愿闻其详。” 唐宁道:“有一位哲人曾经说过,人总是喜欢调和折中,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唐大人的意思是……”怀王目中异彩闪动,说道:“先开出一个他们决计接受不了的条件,让他们自己妥协求全,达到我们的目的……” 唐宁道:“殿下果真聪明……” 怀王笑道:“聪明的是唐大人……” 他看向唐宁,问道:“唐大人想要开出什么条件?” 唐宁道:“很简单,取消人头税,按照土地征收税银……” 怀王表情一滞,面色微变,问道:“唐大人是认真的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当然。” 在陈国,包括历朝历代,实行的都是以人头收税,一户有多少人,便缴多少税,拥有十亩土地的三口之家,和坐拥良田万顷的权贵豪族,在土地上交的税银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拥有大量土地的乡绅权贵,不需要交纳与其大量土地相对应的税收,长此以往,国库税收收入会锐减,因此朝廷一直以来,想尽各种办法,避免土地兼并,却收效甚微。 不按照人头,而是按照土地征税,可以彻底的解决这一问题,但势必会面临这些受益者的极大反对,到时候,陈国必将大乱,没有人愿意承担这样的后果。 唐宁看着怀王,说道:“是按照土地收税,还是精简税制,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只是这件事情,需要一个人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怀王笑了笑,说道:“本王喜欢唱红脸。”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不巧,本官也喜欢唱红脸。” 他面有难色,说道:“那怎么办呢,总有一个人要唱黑脸的……” 怀王看了看他,问道:“要不……” 唐宁看着他,说道:“可以。” …… 户部。 户部尚书坐在尚书衙,悠闲的品着茶水,修改税法原本是户部的事情,但这件事情要得罪的人太多,陛下体谅户部,就将这件棘手的事情交给了定国侯和怀王,这两位当朝最为杰出的年轻人,极大的减轻了他的负担。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促成这件事情,需要面临多大的阻力,定国侯和怀王,还是太年轻。 钱硕摇了摇头,笑道:“真是初生牛犊啊……” 他抿了一口茶水,顺水拿起桌上的一封折子,翻开一页。 噗! 钱硕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面色大变,怔立原地许久之后,咬牙道:“两只小狐狸!” 第七百七十八章 割肉 “取消人头税,按照土地征收税银……” 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若是朝廷真的施行此法,不知道要因为这句话死多少人,付出多大的代价,户部可背不了这个锅。x23us.com 钱硕站起身,心中暗骂唐宁和怀王这两个小狐狸,不愿意惹麻烦,就将黑锅扔给户部,而这两个人,他一个都开罪不起…… 他拿着那封折子,在堂内踱着步子,许久之后,一咬牙,大步的走出户部。 片刻后,尚书都省。 钱硕将一封折子递给王相,说道:“定国侯和怀王送来了一封折子,需要王相签押。” 王相正在查阅奏章,闻言将手中的奏章放下,拿起那封折子,习惯性的拿起印章,正要盖在那折子上时,动作忽然一顿,拿起那折子,仔细的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收回印鉴,将之重新递给钱硕,说道:“这是户部的事情,户部自己做主就行了,无须尚书省用印。” 钱硕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脸上却露出笑容,说道:“此事……,户部怕是不好做主。” 王相站起身,说道:“老夫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既然户部无法决断,不如钱大人直接去问陛下吧……” 看着王相匆匆的走出尚书都省,钱硕叹了口气,小狐狸老狐狸都不想沾染这件事情,户部也不白背这个锅,他重新拿起封折子,走出尚书都省,向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不多时,御书房内,陈皇手中拿着那封折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动。 若是按照土地征收税银,国库每年收上来的银子,将会是以往的数十倍上百倍,怕是会满的溢出来,那种场面,连他都无法想象。 不过他心中也清楚,这只是他的幻想。 如果说精简税制,是在乡绅豪族的身上拔毛,颠覆税制就是在他们身上割肉,每年多交数十上百倍的税银,非天下大乱不可。 这是比江南之乱,比西北之乱更加严重的事情,稍有不慎,陈国就会彻底成为历史。 他将那奏章放下,说道:“召唐宁和怀王进宫。” “参见父皇。” “参见陛下。” 唐宁和怀王走进御书房,同时对陈皇行了一礼。 陈皇晃了晃手中的奏章,问道:“这是你们谁的主意?” 怀王看了唐宁一眼,说道:“是唐大人的主意。” 陈皇望向下方,问道:“让户部宣布此事,又是谁的主意?” 唐宁看向怀王,说道:“是怀王殿下。” “你们两个倒是打的好算盘。”陈皇瞥了瞥他们,说道:“你们是打算先用这一招吓吓他们,然后再各退一步,促使他们接受精简税制一事?” “陛下明察秋毫。” “父皇慧眼如炬。” …… “主意是个好主意。”陈皇看着他们,说道:“但你们也知道,这件事情十分敏感,兹事体大,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 唐宁抱拳道:“富贵险中求,此事若是能成,国库每年会多出一大笔进项,每年征税,也会减少一半以上的流程,实乃两全其美。” 怀王拱手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税制的繁琐模糊,已经使得部分百姓怨声载道,长此以往,百姓与朝廷会爆发极大的矛盾,到时候,只是精简税制,怕是已经不能起到作用。” 陈皇没有再开口,而是认真思索两人的话。 作为皇帝,他必须在百姓和士绅权贵之间取一个平衡,在保证朝廷利益的同时,既不能让百姓不满,也不能让士绅生怨,而这两者,又是相互矛盾的。 如今陈国相对安稳,百姓与士绅的矛盾并不激烈,朝廷虽不用怕这些乡绅豪族,但也没有必要将他们得罪到死,唐宁和怀王的联合提议,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折中方法。 片刻之后,他看向两人,说道:“此事朕允了,你们二人相互协作,注意尺度,下去吧。” “臣告退。” “儿臣告退。” …… 看着唐宁和怀王走出去,陈皇面有异色,说道:“他们两个人,果然不会让朕失望……” 作为朝中的年轻一辈,唐宁和怀王做事,向来滴水不漏,唐宁时常出京执行秘密任务,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一些他不放心交给别人的事情,都是交给怀王的,而无论是怀王还是唐宁,都没有让他失望过。 两人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这件事情非常重大,稍有不慎便会闹出大乱子,也只有他们双剑合璧,他才能彻底放心。 …… 定元三年,十月的某天,早起的百姓,意外的发现皇宫门前贴了一张告示。 一般而言,贴在皇宫宫墙上广而告之的事情,必定是大事,例如康王被废,太子登基,亦或是朝廷又颁布了哪一项关乎国计民生的律法,今日的告示上,不知道又写了什么。 有人凑近些看热闹,却是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急忙拉着一名经过的儒生询问,问过了才知道,朝廷在征集一项税法的意见,百姓们可以将关于此法的意见和建议写在纸上,投进城墙下的那个大箱子,若是不识字不会写也不要紧,城墙之下,还有十余名小吏可以代写。 在了解那项税法的内容之后,有许多人登时便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按照人头收税的规矩,从古到今都没有变过,许多百姓都是佃户,没有土地也要交税,而那些手中掌握大量土地的乡绅权贵,却不用交多少,百姓除了交租,再加上官府的税项,丰年光景还好,一旦有点灾害,必然入不敷出,性命难以为继。 这项税法若是能够落实,百姓身上的担子便会轻上至少一半,相应的,拥有大量土地的乡绅豪族,则要承受前所未有的割肉之苦。 一时间,京中有人喜有人愁,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彻底沸腾起来。 京师西市,唐琦看着张贴在街道上的告示,难以置信道:“朝廷疯了不成,想要和全天下的乡绅豪族为敌吗?” 唐昭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可不傻,无缘无故的给那些人加税,稍微动脑子想想,就知道他的目的不在这里。” 唐琦疑道:“不在这里,那在哪里?” 唐昭道:“朝廷前些日子不是嚷嚷着精简税法,去除多余税项吗,这些日子又忽然没有动静了,陛下的目的可能在这里。” 唐琦皱眉道:“说清楚。” 唐昭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举个例子吧,比如这街边的苹果卖十文一斤,如果你想五文钱买到,可以先出价一文,卖苹果的小贩肯定不同意,但或许会给你降价到九文,你加价两文,他降到八文,如此一来,最后你可能会以五文钱一斤的价格买到苹果,虽然你第一次出价一文,但你从来就没有想过会以这个价格成交。” 唐琦看着他,说道:“你的意思是,陛下明知这些人不会同意,他只是想各退一步,让他们答应精简税法……”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唐昭点了点头,看向卖苹果的小贩,问道:“这苹果怎么卖?” 那小贩道:“十文一斤。” 唐昭问道:“一文卖不卖?” 小贩瞥了他一眼,说道:“滚!” 第七百七十九章 心慌 唐昭最终还是用十文钱一斤的价格买了几斤苹果。x23us.com 那小贩说十文就是十文,一文不让,任他巧舌如簧,唾沫横飞,也一文不减。 “十文就十文,来五斤。”唐昭将苹果递给唐琦,说道:“爹,你先回去,我再逛逛。” 唐琦拎着苹果回去,唐昭在街上闲逛,先是在书摊上淘了几本旧书,转转悠悠的来到一处棋摊前,饶有兴趣的坐在了摊主的对面。 京中有摆棋摊者,常与路人对弈,路人需先付十文,若是能赢摊主,则摊主加倍奉还二十文,若是输了,那十文钱自然也没有了。 这些摆摊之人,便是用此吃饭,棋艺自然精湛,鲜有人能胜他们,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愿意和他们下了。 唐昭坐下之后,扔下一块碎银,说道:“来两局。” 那摊主让他先手,两人默默的下了一盏茶,再次落子时,那摊主忽而问道:“你现在相信我家主人了吧?” “他是说对了很多事情,但相信又有什么用?”唐昭摇了摇头,说道:“端王愚蠢如猪,扶都扶不起来,猪不听话,主人能有什么办法?” 那摊主反问道:“端王是猪,对你们唐家岂不是更好,若是他也像陈皇这么狡猾,你们唐家日后如何斗得过他?” “还日后……,没有日后了。”唐昭随便放了一颗棋子,说道:“连你们都说了,润王后来居上,端王康王不是他的对手,他身后有唐家和方家,端王拿什么赢?你家主人猜到了这么多事情,难道猜不到这一点?” 那人道:“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谁知道呢……” 唐昭问道:“他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棋摊摊主道:“我家主人不是说了吗,润王至少要等五年,这五年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你们唐家那么强大,不也只用了两年时间就败落成这样,为什么唐宁和方家不可能?” 唐昭瞥了他一眼,问道:“你以为唐家还是以前的唐家?” “唐家虽然没落至此,但我家主人不信你们没有任何隐藏的后手。”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们唐家连这件事都无法做到,以后我们也不必合作了。” 唐昭也懒得和他继续这个话题,直接问道:“端王以后应该会听话的,你家主人有没有说,下一步应该怎么做?” 那人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唐家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先解决康王吧,这次朝廷对权贵下手,就是一个好机会……” 唐昭看着他,问道:“你是说张贤妃的张家?” 那摊主点了点头,说道:“康王虽然暂时败了,但是张家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们到底管着西门卫,不可小觑……” 唐昭摇头道:“康王倒了,张家都没有倒,扳倒张家谈何容易?” “这一次,就是很好的机会。”那人放下一颗棋子,说道:“让这些权贵屈服,谈何容易,说不得要杀鸡儆猴,做做样子,就看你们唐家有没有本事把张家变成那只鸡了……” 他看了唐昭一眼,说道:“话我就说到这里,能不能把握机会,就看你们唐家了。” 唐昭看着他,问道:“我下次怎么找你?” 那人收起棋盘,笑道:“需要的时候,我会去找你的。” …… 唐琦拎着几斤苹果回到家中,路过唐昭的房间时,脚步一顿,目光望了进去。 自从唐身亡,他成为唐家少家主之后,整个人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到唐琦有时候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儿子。 虽然他整日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读书,但唐琦不相信,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他的那个蠢儿子,怎么就忽然变得慧眼如炬,算无遗策了。 他推了推唐昭的房门,门并没有关,唐琦缓缓的走进去,又移开步子,将脚下踩着的一本书捡起来。 他抬头望了望,只见他房间的地上,桌上,床上,柜子上,全都散落着书籍,凌乱不堪。 若是他房间内的书籍整整齐齐的,唐琦反而会怀疑,但他将书籍扔的这么散乱,恰恰说明这些书他是看过的。 这么多书,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看完的,只是这一分毅力,便远非常人能及。 唐琦怔立原地许久,才勉强说服自己承认,读书真的可以使人脱胎换骨,成为少家主之后的唐昭,一改往日的纨绔,终于开悟了。 这样也好,他若是还像以前一样纨绔,唐家就算能崛起,也迟早会败在他的手上。 他翻开手中的书籍,想看看他平日里看的是什么书。 “阿昭的科举成绩并不理想,但是毕竟也给他补上了吏部的一个实缺……” 唐琦本以为他看的是史书什么的,没想到竟是小说,翻了几页之后,看到了好几段令人面红耳赤的描写,唐琦翻回封面看了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县令艳史》。 这居然是一本内容不堪入目的艳情小说,唐琦将之扔在地上,重新捡起两本,居然也是x蒲团、xx心经之流。 翻开内容,果然也充满了不可描述。 唐昭推开房门,看到唐琦拿着一本《xx心经》看的入神,怔了怔之后,笑道:“想不到爹你也好这一口,我这里还有几本珍藏的绘本,你要不要看看……” …… 唐宅鸡飞狗跳的时候,整个京师,同样人心惶惶。 朝廷预颁布的一项法令,颠覆了以往的税制,使得家底丰厚的乡绅权贵,肝胆俱丧。 一旦朝廷将以人头收税改为按照土地征收,他们每年多交的税银,要多出数十倍到数百倍,这和在他们身上割肉有何区别? 一时间,与此事利益相关的人,迅速的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他们有人联系到朝中的靠山,打听情况,有人雇佣百姓,实名反对此法的实施。 朝廷这次不是直接宣布修改税法,而是征集百姓的意见再做修改,他们只需要收买百姓,让他们将写着反对意见的纸条投入到宫门口的意见箱中,一次只要花五文钱,就能收买到足够多的的百姓。 显然,朝廷的这项举措,割的是乡绅权贵的肉,是有益于百姓的,但依然有人愿意为了五文钱出卖自己的良心,引来正直之士的一片声讨,有意促成此法实施的有识之士,愤怒的称呼其为“五文党”。 然而无论下面的人蹦的多么欢快,朝廷却始终没有对此事做任何回应,似乎是坚定了修改税法的决心。 这一次,京畿附近,拥有大量土地,却不用交多少税的权贵以及乡绅,心里真的慌了…… 第七百八十章 见好就收 税法虽然不是由户部制定,但户部向来都在此事上都有极大的话语权,这次朝廷忽然对拥有大量土地的乡绅权贵下手,没有任何征兆,一些不明事况的人,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户部。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户部上到尚书侍郎,下到书吏掌固,这两日都不安生。 钱硕刚刚下衙,回到家中,便有数名京中豪族的掌权者带着礼物来访,钱硕虽是户部尚书,位高权重,但这些豪族拥有的能量也不小,不好将之拒之门外。 这些人言语间皆是打听这次税改一事,钱硕只是将之推到朝廷,言明这件事情是陛下直接下的旨意,户部也不知道,将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 这些豪族来钱府,一是为了探听此事的虚实,二是为了打听到底是哪个天诛地灭的家伙出了这个馊主意,他不想让他们好过,他们也不会让他好过。 没想到虚实没打听来,罪魁祸首倒是知道了。 可是借他们天大的胆子,他们也不敢在陛下面前造次,来了一趟钱府,心中不仅没有安定,反而更慌了。 连身为户部尚书的钱硕都不知道情况,更何况是在他之下的官吏,京畿附近的乡绅权贵,什么消息都没有打听到,朝廷那边,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某处权贵府上。 数道人影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税制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之前完全没有预兆啊!” “前些日子,朝廷要精简税制的时候,我们要是同意,说不定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这是在逼我们,他们就没有想过,要是将我们逼急了,会有什么后果!” …… 最前方的一人看着他,问道:“什么后果,你想造反吗?一万骑兵就在京师之外驻扎,还有十六卫合计十万大军,你要你一家老小陪着你去死吗?” 那人顿时哑口无言。 顿了好久,才有一人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为首的那人道:“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暂且先看下去吧……” …… 唐宁这几天正常上衙,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他已经打好了窝下好了网,正在等待时机成熟,将鱼儿一网捞起来。 京师这几天很乱,可谓是人心惶惶,按照土地收税,无疑是有利于百姓的,那些拥有土地的农户,前后交税差额不会太多,但他们可以放心的生孩子,不用担心朝廷的税项落在他们孩子的头上,加重家庭负担。 从这项税法中收益的,是那些没有土地的佃户,他们没有土地,以后再也不用交税了,这笔税款全部转到了拥有土地的大土豪,大地主手上。 虽然这些人吃了亏,肯定会想法设法的剥削佃户,但就算将他们剥光了剥净了,还是不够弥补损失,乡绅权贵这个亏,这次无论如何都吃定了。 没有人天生喜欢吃亏,这些乡绅权贵这两日想尽了各种方法,都没有动摇朝廷的决心,整个京畿地区,乱象初显。 在唐宁看来,这还不够乱,为了再加一把火,他让户部的小吏一个个的登门拜访,统计那些乡绅权贵家族今年的进项,好在季末的时候,先提前演算一遍税收。 这些户部的小吏,有一半吃了闭门羹,另一半虽然进了门,但那些人百般推诿,近乎没有人完成统计任务。 唐宁之所以说近乎,是因为还是有一家表达了一切听从朝廷安排的态度。 唐宁看着怀王,问道:“这个张家是什么来头?” 怀王解释道:“张家是张贤妃的家族,掌管左西门卫。” 张家是张贤妃的母族,也就是康王的靠山,就像唐家对于端王的意义一样,一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康王已经变成嗣王了,张家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受到牵连,说来也是奇怪。 怀王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张家人非常低调,从不和朝廷唱反调,这很正常,十六卫大将军身份特殊,包括萧家和凌家这样的家族,向来不会忤逆朝廷……” 这种情况很好理解,起冲突的两方,叫的最欢的,一般都是些跳梁小丑,真正的大佬不会那么聒噪,也不会亲自下场,但他们若是动手,则又是另一番情况……,石破天惊,招招致命。 他看向怀王,说道:“差不多了吧?” 怀王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不如……” 怀王点了点头,说道:“甚好。” …… 户部。 钱硕看着手中的一封折子,结合这两日闹得沸沸扬扬的改税,终于明白过来,大怒道:“欺人太甚!” 他直到此刻才明白,原来上一封取消人头税,按照土地征税的折子,根本就是虚晃一枪,他们的根本目的,还是这一封精简税制的折子…… 这两只小狐狸,简直是阴险,因为这件事情,整个京畿地区的权贵乡绅都已经快愁死了,和按照土地征税相比,精简税制,根本就不算是事情,选择拔毛还是割肉,是人都知道怎么选择。 问题在于,这些人事后一定会反应过来的,到时候,谁提议精简税制,就会被认为是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钱硕在衙内踱着步子,片刻后,看着一名小吏说道:“请方侍郎和吴侍郎过来。” 片刻后,那小吏和一名官员走进来,钱硕看了看他,问道:“方侍郎呢?” 那小吏道:“方侍郎说他身体不适,提前下衙回家了。” “算了算了……”钱硕挥了挥手,望向刚刚上任没多久的吏部右侍郎,笑道:“吴侍郎,本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 …… 近些日子的税改一事,将六部之一的户部推上了风口浪尖。 户部尚书钱硕,左侍郎方哲,右侍郎吴博,只有吴博本就出身京畿豪族,想要从他这里打探消息的人数不胜数,这两日,吴家的客人络绎不绝。 吴博今日刚刚回家,便有几人在厅内等待。 吴博踏进厅内,几位大族的家主便迎上来,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吴大人,朝廷到底决定了没有?” 吴博道:“这件事情兹事体大,朝廷还没有决定,但事情总算是有了一丝转机……” “什么转机?” “吴大人快快说来!” 几人闻言大喜,纷纷开口。 吴博道:“本官已经联系好了几位同僚,明日在早朝上向陛下上奏,请求朝廷尽快精简税制,若是陛下答应,税改一事便会暂时拖后,而精简税制,想要从京畿推行全国,至少也需要五年时间,五年之后,税改的事情会怎么样,可就不一定了……” 有人看着他,问道:“如此一来,吃亏的不还是我们?” 吴博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还是见好就收吧,惹怒了陛下,谁都没有好下场……” 几人面色变了变,权衡了一番这其中的利弊,终于狠下心,咬牙道:“若是陛下收回税改的命令,精简税制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第七百八十一章 黑锅 税改一事持续发酵数日,户部右侍郎吴博连同十余位官员,在今日的早朝上提出了一个提案。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税改一事,牵扯甚多,事关重大,宜缓不宜急,他们建议朝廷一步一步来,不妨先精简繁琐的税制,然后再谈税改。 陈国是一个国家,拥有几十上百个州府,朝廷颁布的任何一项法令,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单单是精简税制这一条,要普及到所有州府,至少需要五六年时间。 到时候,陈皇还在不在位都不知道,有谁还记得这一条政令? 这位户部右侍郎,不久前才接下了韩明空下的位置,他出身京畿,家族也是京畿赫赫有名的豪族,自然也不希望朝廷从这些豪族身上割肉。 这个提案提出之后,朝中不少官员纷纷附和。 贫民能从科举中脱颖而出,位列朝堂的,实在是太少太少,朝中官员,要么本身就出身于权贵豪族,要么就是寒门出身,但即便是寒门,也有一个“门”字,必定是当地的大地主,坐拥田地无数,与此项提案利益相关。 这其实也是朝廷不可能取消人头税,按照田地征税的重要原因,朝廷的一切决议,都是为统治阶级服务的,而组成朝廷的这一位位官员,本身就是统治者。 他们怎么可能舍得从自己身上割肉,去补贴平民百姓? 这一项提议附议的官员太多,连陈皇也不能一意孤行,下朝之后,他召集朝中重臣讨论了一番,正式通过了吴博精简税制的提议。 半个月之前,还对精简税制持反对态度的乡绅权贵,这一次则显得十分配合,前后没有一点儿不和谐的声音出现。 毕竟,朝廷已经让步了,他们要是还不知好歹,引得陛下反悔,对谁都没有好处。 不少百姓闻讯,无不扼腕叹息,原以为朝廷这次会彻底站在他们这一边,没想到最终还是向权势屈服。 不过,失望归失望,他们对于最终的结果,还是相对满意的。 即便是不能取消人头税,却也少了很多的苛捐杂税,对于某些百姓来说,要比以前轻松了一半还多。 终于松了一口气的乡绅权贵,冷静下来之后,逐渐发觉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朝廷从半年前就想要推行精简税制一事,却遭到了他们的联合反对,此后数次重提,也都不了了之。 但谁想到,这半年,兜兜转转一大圈,这件事情,还是落到了实处。 某处权贵府邸,一人面露恍然之色,喃喃道:“这该不会才是朝廷的本来目的吧?” “好计谋啊……”某处豪族家中,另一人沉着脸,说道:“好一个吴博,当我们是傻子吗?” 事情尘埃落定之后,冷静下来的诸人逐渐意识到,如果朝廷的本来目的,从来就不是什么税改,而是精简税制,那么他们所有人,都中了朝廷和陛下的计谋。 先提出他们一个不可能接受的条件,之后再大大的降低要求,两相对比之下,正常人都会选择第二种。 但其实,即便是第二个要求,也是他们不愿意接受的,只是因为有了对比,才给了他们一种占尽便宜的错觉。 事实上,他们还是吃亏了。 这样想来,户部右侍郎吴博根本就不是为了他们着想,这本来就是朝廷的计谋,他挖了一个坑,让他们跳进去,他们居然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好一个奸诈之徒!” “姓吴的,这笔账我记住了!” …… 吴家,税改之事尘埃落定之后,外界的风声顿变,吴博听完府中下人禀报,面沉如水,怒道:“姓钱的,你个老狐狸,你还是人吗!”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户部尚书为什么自己不提议,而是将这个“好机会”让给他。 他那个时候一定就知道,这是一口黑锅,这口锅钱硕不愿意背,就让他吴博来背…… 吴博在家中将钱硕骂的狗血淋头时,钱硕稳坐尚书衙,悠闲舒服的品着茶,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以后一定要距离唐宁和怀王那两只狡猾的狐狸远一点。 御书房内,陈皇面露笑容,心情显然不错。 原本被权贵豪族反对的事情,经过了这一番谋划,竟然变成了他们求着朝廷施行,这项政令一旦实施,一来可以减轻百姓的负担,有利于国家的长治久安,二来税目统一简单,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物力,三来也能为国库增加一笔进项,可谓是一举三得。 更重要的是,这三得,朝廷什么代价也没有付出,是这几年来,推行最顺利的一项法规。 这项政令,怀王推行了半年,毫无进展,唐宁接手时,也是一筹莫展,然而两人双剑合璧之下,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将事情办得如此漂亮,深得他意。 他心中想着某种可能,随手翻开一封折子,见到上面所写的内容,面色沉了下来。 “前往黔地调查的密谍失踪……” 黔地虽然不属于陈国,但位置特殊,轻易便能威胁江南,黔地的一切,都要在他的视线之中,他才能安心。 他握紧拳头,看向魏间,说道:“加派人手,前往黔地调查……” …… 唐宁坐在院子里,方新月无聊的坐在他的对面,手里翻着一根花绳,翻着翻着,便将之丢掉一边,问道:“唐宁哥,小小姐什么时候回来?”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老乞丐经常带着小小出门游历,但平时都是一两个月,最长不过三个月,这次已经外出了半年有余,也没有回来。 有老乞丐在,唐宁不担心小小的安全,但他们这些日子一封信也没有寄回来过,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小小纯洁的像一朵小白花,要是被他教成了女魔头------唐宁不敢想象这个画面。 毕竟,老乞丐年轻的时候,可是有着走遍天下,打遍天下的经历。 小小的信没有收到,昨日又收到了一封苏媚的信。 黔地的事情,比她预料的还要麻烦,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她还要在那里待很长一段时间。 方新月托着下巴,轻叹一声,说道:“她到底在哪里啊……” …… 楚国某州。 某个远近闻名的门派中,数道人影一瘸一拐的走出山门,为首的一人躬身道:“前辈慢走。” 一名形貌邋遢的老者挥了挥手,带着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离开, 看着二人走远,这位门主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山路之上,少女抬头看着老者,说道:“师父,我想回家……” “才出来了半年多……”老者看了看她,想了想,说道:“再打十家,我们就回去……” 第七百八十二章 赌约 解决了江南举子和精简税制的事情之后,唐宁向王相请了一个小长假,准备好好休息休息。m.x23us.com 陈皇知道他近日办的这几件事情不容易,也就放任他去了。 苏媚和小小不在家,家里本来就少了几分热闹,昨天钟意告诉他,她要和岳母大人回灵州祭拜,苏如也会一起回去,这样一来,等到她们走后,家里就只剩下唐宁和唐夭夭了。 唐夭夭这些日子一直在筹备去往草原的商队,第一支商队刚刚启程,她又开始筹备第二支,格外忙碌,唐宁有时候只有晚上才能看到她。 唐宁为她们安排了数百人的随行队伍,都是丐帮的精锐弟子,这些人习武已有数年,平日的练习是以阵法为主,就算是老乞丐对上他们也讨不到什么好处,足以担当起护卫之责。 而且每到一地,他们都会事先联系丐帮在当地的分舵,唐宁倒也不怕她们一行会有什么危险。 唯一有些可惜的是,他请假本来就是想陪陪她们的,结果家里就只剩唐夭夭一个。 他和唐夭夭保持某个奇怪的状态已经很久了,说是夫妻,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却也仅仅是吃饭睡觉而已。 唐宁很多时候都摸不清她的心思,事实上,其实他向来都不擅长猜女孩子心思。 他和钟意是阴差阳错,和小如是青梅竹马,苏媚、李天澜、赵蔓、完颜嫣都是主动的,唯独和唐夭夭是一个误会。 但他们的关系,总不能一直以误会的形式存在,他这两年东奔西跑,没有机会静下心来和她好好谈谈,到此刻,也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 “嗯哼!” 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唐宁抬起头,看到从月亮门后面走出来的唐财主,站起身,拱手道:“岳父大人。” 唐财主看了看他,问道:“夭夭呢?” 唐宁道:“一大早就出去了。” 唐财主问道:“去哪里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应该是去铺子了。” “应该?”唐财主冷哼一声,说道:“你作为她的相公,连自己的娘子去哪里了都不知道,你觉得合适吗?” 唐财主今天的语气有些奇怪,小如小意在家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这样过。 而且当初唐夭夭做戏嫁给他的时候,唐财主可是极力反对,现在却似乎默认了这件事情。 唐宁站起身,一边向门口走去,一边道:“我去找她。” “回来。”唐财主低声说了一句,指了指一旁的石凳,说道:“坐下。” 唐宁走回来,坐在石凳上,问道:“岳父大人还有什么事情?” 唐财主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当了大官,公务繁忙,但公务再繁忙,也应该顾着家里。” 三天两头请假旷工的唐宁其实已经很顾家了,但这个时候和唐财主解释,他是不会听的,唐宁只能连连点头。 唐财主看着他,说道:“我只有夭夭一个女儿,夭夭她娘走的早,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让她受过一点儿委屈,你要是敢让她受委屈,我饶不了你!” 唐宁连连摆手:“不会的……” 让三夫人受委屈,他有没有那个能力不说,也得有这个胆子。 “她有没有受委屈,你自己心里清楚。”唐财主看了他一眼,说道:“她这些日子很忙,你是他的相公,没事了多陪陪她,多哄哄她高兴……” 唐宁道:“岳父大人不这么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记住你说的话。”唐财主瞥了他一眼,迈步离开。 唐宁坐在院中想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走出家门。 京师街头,秀儿跟在唐夭夭身后,嘟嘟囔囔道:“大夫人和二夫人都不在,这可是小姐你的好机会啊……” 唐夭夭迈步向前面的一间店铺走去,随口问道:“什么好机会?” “当然是成为真的夫妻啊……”秀儿看着她,无奈道:“不然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唐夭夭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说道:“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情。” 秀儿挺了挺胸,说道:“小姐,我都十九岁了,别家丫鬟十九岁,早就嫁人了……” 唐夭夭瞥了她一眼,问道:“你想嫁人吗?” “不想。”秀儿抱紧了她的胳膊,说道:“我要一辈子和小姐在一起。” 唐夭夭道:“那你就不能嫁人了……” 秀儿撇撇嘴道:“我本来就是通房,小姐嫁谁我嫁谁……” 唐夭夭捏了捏她的脸,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便宜那个家伙很久了……” “便宜谁?”唐宁刚刚走进铺子,就听到唐夭夭和秀儿在说什么便宜不便宜的事情,诧异问道。 “没什么。”唐夭夭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家里无聊,出来转转。”唐宁看着秀儿,疑惑道:“秀儿,你脸红什么?” 秀儿捂着脸,急忙道:“没有!” 唐宁也懒得追问她,陪着唐夭夭转了几个铺子,天色便有些晚了。 小如和小意不在,他今天晚上只能睡唐夭夭房间。 唐夭夭洗了个澡,回房的时候,看到桌上摆了几道小菜。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你下午没怎么吃饭,我做了几道小菜,当夜宵吃吧。” 唐夭夭走过去,见桌上都是她喜欢吃的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求我?”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唐夭夭还是不信,问道:“那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唐宁双手环抱,问道:“我平时对你不够好吗?”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问道:“小如小意什么时候回来?” 唐宁想了想,说道:“一来一回,至少也要一个多月吧。” 唐夭夭心中暗喜,却没有表现出来,尝了一口菜,说道:“味道不错。” 唐宁做了四道小菜,不过每道菜的量并不多,两个人吃完了四道菜,又喝了点酒,便准备歇息了。 唐夭夭今天洗了澡,躺在唐宁身边时,他闻到的尽是一种馨香味道。 这种味道让唐宁有些心猿意马,他今天一天都在考虑某件事情,直到此刻,心中才有了决定。 两人起初都是平躺着,某一刻,唐宁侧过脸看着她。 唐夭夭偏过头望向他,见他的眼神有些奇怪,脸色一红,问道:“干什么?” 唐宁看着她的眼睛,唐夭夭的目光立刻躲闪开来,声音有些发虚的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唐宁看着她,问道:“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样东西。” 唐夭夭瞥了瞥嘴,问道:“有吗?” 唐宁问道:“上次打赌你输了,需要答应我一件事,或是任何一样东西,你忘了?” 见蒙混不过去,唐夭夭干脆道:“你要什么?” 唐宁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要你。” 第七百八十三章 画眉深浅入时无 唐夭夭上次打赌输给唐宁的时候,满心期待的等着他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结果他要她学三声猪叫。x23us.com 她发誓,这一次他要是还让她学猪叫,她就把他打成猪头。 不过等了好久,她也没有等到唐宁的后文,诧异道:“你要我什么?” 唐宁道:“要你做我的娘子,以后给我生孩子。” 唐夭夭怔怔的看着他,樱唇微张,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愿意吗?”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女侠,此刻却像是一只胆怯的鹌鹑,将头埋在被子里,颤声道:“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唐宁认真的看着她,问道:“那就是愿意了?” 她等这句话已经不知道等了多久,唐夭夭轻轻点了点头,双手在被子里绞在一起,脸色羞红无比,小声道:“愿意……” 未经人事的少女总是羞涩的,纵然唐妖精平日里无所畏惧,在遇到这种事情时,始终也只是一个女子,有着少女天生的矜持。 唐宁在被子里握住她的手,等了片刻,小声问道:“现在准备好了吗?” 唐夭夭抬起头,面色更红,未曾来得及开口,便被吻住了唇。 她的美目缓缓闭上,身体却陡然绷直了,俏脸上的红云逐渐向颈间蔓延。 一床锦被,盖不住满堂春色,罗袜高挑,金钗斜坠,誓海山盟,羞云怯雨,恰恰莺声,不离耳畔…… …… 时至正午,太阳高悬,秀儿站在院外,探头向里面望了望,诧异道:“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姑爷和小姐怎么还不起床……” 她蹑手蹑脚的走进去,轻轻推了推房门,房门并没有关紧,她走进去的时候,唐夭夭站在床边,慌张的将什么东西向怀里藏。 秀儿诧异道:“小姐,你在干什么?” 唐夭夭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先出去,一会儿再进来。” 秀儿诧异的转过身,却在下一刻又忽然转过头,快步走到床前,指着床单上缺了的一块,看了看唐夭夭,震惊道:“小,小姐,你和姑爷,你们……” 唐夭夭脸色羞红无比,说道:“不许说!” 秀儿脸色红扑扑的,说道:“小姐,我去给你打水洗漱。” “不用了。”唐宁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打湿了毛巾递给唐夭夭时,被她略有嗔意的瞪了一眼。 唐宁欣然接受了她的白眼,从四年前唐妖精代替钟意扔下那颗绣球开始,他们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经历了不知多少,直到昨夜才成为了真正的夫妻,为此承受她区区一个白眼又算得了什么。 唐夭夭洗完脸,然后坐在梳妆台前,嗔道:“帮我画眉。” 古人以画眉视为闺房情趣之最,唐宁平日里其实没少为她们画眉梳妆,到如今,在梳妆上的造诣,他除了比不过秀儿,已经超过晴儿和小桃那几个丫鬟了。 唐宁帮她画眉的时候,心中暗道自己愚蠢,要是早知道唐妖精等他那句话已经很久了,他又何必等到现在? 正式的迈出那一步之后,身为侠女的唐妖精也变的腻歪了起来,唐宁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帮她梳妆好,之后两人便打算出门。 前几天陆雅约她们去萧家做客,她现在怀孕了,行动不便,经常请她们过去陪她解闷。 初为人妇的唐妖精身体还有些不适,唐宁搀扶她上了马车,她伸手在唐宁腰上轻轻掐了一下,说道:“都怪你,晚上你一个人睡。” 说完她又有些后悔,好不容易能过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日子,她舍不得让唐宁一个人睡,又改口道:“和我睡也可以,但是不能碰我……” 唐宁道:“好了好了,都听你的。” 唐夭夭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道:“晚上要不要让秀儿伺候你?”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行……” “这怎么不行?”唐夭夭道:“秀儿本来就是通房丫鬟,你不要她,她就只能孤单一辈子,你要看着她孤单一辈子吗?” 唐宁想了想,说道:“她才十九,等过两年吧……” 唐夭夭脸上露出怒色,说道:“好啊,你果然还是打着秀儿的主意,说,你是不是连晴儿和小桃的主意也打了……” 天地良心,唐宁要是打她们的主意,晴儿和秀儿早就不是少女了,他只不过是顺着她的话而已。 昨夜之后,唐妖精显然更不好对付了,难道少女成为女人之后,智商也能在一夜间增长? 好在秀儿是通房丫鬟本来就是事实,唐妖精掐了他一下,就靠在垫子上闭目养神,昨天晚上折腾到很晚,不只是她,唐宁现在也有些累。 他们来到萧家的时候,意外的发现怀王和怀王妃也在。 唐宁曾经听萧珏提过一句,怀王年幼之时,杨妃就去世了,有一段时间,是萧皇后将他带在身边抚养的。 只不过没过多久,萧皇后也因病离世了,但怀王却记得这份恩情,时常来萧府看望萧老公爷。 萧老公爷今日不在府中,陆雅和唐夭夭怀王妃在房间里面说话,唐宁和萧珏怀王坐在外面的亭中饮茶。 萧珏猛灌了一口茶水,说道:“怀孕的女人真难伺候啊,蜜饯太甜怪我,蜜饯不甜也怪我,今天早上太阳出来晚了她都能怪在我的身上,你们能理解这种感受吗?” 唐宁和怀王没有说话,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挥了挥手,自顾自的说道:“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毕竟你们的娘子又没有怀孕过……” 唐宁能够听得出来,萧珏虽然嘴上在抱怨,但心里却充满了自豪。 毕竟在座的三人之中,他成婚最晚,却是最早有孩子的,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能强过唐宁和怀王的地方。 无形中打击了唐宁和怀王之后,萧珏并不满足,看了看他们,说道:“你们都成婚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一点儿动静,你们两个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吧,需不需要我传授些经验给你们?” “不用。” “闭嘴!” …… 怀王和唐宁同时开口。 萧珏可怜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说雅儿这次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希望是女孩,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我们以后还是要多生几个的……” 唐宁深吸口气,强忍住抽他的冲动,端起茶杯,对怀王示意了一下,说道:“这茶不错……” 怀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本王也这么觉得。” …… 房间之内,陆雅看着唐夭夭,惊诧道:“我怎么觉得,夭夭比以前更漂亮了……” 唐夭夭羞怯道:“有吗……” “真的。”陆雅看着她,说道:“尤其是你今天的眉,画的真漂亮,是秀儿画的吗,改天让她来家里,教教我们家巧儿……” 唐夭夭红着脸道:“是我们家相公帮我画的。” 陆雅诧异道:“他还会帮你画眉?” 怀王妃笑了笑,说道:“这没什么奇怪的,殿下每日也都会帮我画眉,他常说,闺中之乐,无甚于画眉者……” 院外亭中,萧珏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你们不知道,怀孕的女人有多么不可理喻,她今天早上居然还想让我帮她画眉,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第七百八十四章 秘辛 画眉是夫妻情趣,和七尺八尺七寸八寸的没有关系,有人将之视为**的方式,有人觉得这有损男人尊严。m.x23us.com 唐宁和怀王相视一笑,并不和萧珏这种没有丝毫情趣的人解释。 怀王和定国侯都是宠妻狂魔,这是他们除了生不出来孩子之外,最大的共同点,这一点京中几乎人尽皆知。 萧老将军不在府上,怀王和怀王妃停留了片刻,便告辞离去。 唐宁送他们离开萧府,怀王搀扶怀王妃上了马车,回头看了唐宁一眼,说道:“谢了。” 唐宁问道:“谢什么?” 怀王莫名其妙的谢了唐宁一句,却没有说谢什么,唐宁和唐夭夭又在萧家待了小半个时辰,打算告辞的时候,萧老将军恰好回府,留他们一起吃饭,唐宁也不好推辞了。 萧珏看着萧老将军,说道:“爹,怀王刚才来拜访你了,你不在,他们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知道了。”萧老公爷点了点头,看向唐宁,笑道:“唐大人坐。” 唐宁坐下之后,抿了口茶,看着萧老公爷,似是无意的问道:“怀王殿下经常来萧府吗?” 萧老公爷看了看他,笑道:“怀王隔几个月就会来一次,只是因为皇后当年对他有恩,他过来看看老头子,你不用担心怀王会对润王产生威胁。” 被萧老公爷一语戳中心思,唐宁有些不好意思,萧珏却像是发现了什么,问道:“润王,润王怎么了?” 萧老公爷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出去,老夫和唐大人有话要说。” 萧珏好奇道:“什么话?” “少废话!”萧老公爷瞪了他一眼,说道:“让你出去你就出去!” 萧老公爷的话还是管用的,萧珏看了唐宁一眼,就老实的走出去了。 萧珏离开之后,萧老公爷再次看向唐宁,说道:“你的这一步棋走的很好啊,内有淑妃,外有方家,再加上你,润王的前面可谓是一片坦途。” 赵圆已经开始读《资治通鉴》了,说明他已经开始进入陈皇的视线,也正式进入了百官的视线,唐宁没有必要隐瞒萧老公爷,笑了笑,摇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除了润王,我也别无选择。” “你还是有些低估你自己了。”萧老公爷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知道将唐家逼到现在这种地步,是多么艰难的事情吗?” 唐宁看着萧老公爷,笑道:“这件事情,怕是没有人比晚辈更清楚了。” 三年时间,从他进京开始,从翰林院,到六部,到尚书省,他用了三年多的时间,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的将唐家蚕食殆尽,这其中的艰难,他又怎么会不知? “虽然唐家已经没了,但也不要以为你们已经胜券在握。”萧老公爷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知道陛下这些年为什么如此的偏袒端王,偏袒唐家吗?” 唐宁摇了摇头,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唐家就已经如日中天,对于之前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多。 “陛下当年的处境,其实和现在的润王差不多。”萧老公爷抿了口茶,说道:“他既不是先帝的嫡子,也不是长子,没有任何优势可言,那时候的夺嫡,才是真正的夺嫡,步步杀机,招招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是唐家让陛下坐上皇位的?” “不错。”萧老公爷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唐家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还要胜过三年前,陛下娶了唐惠妃,获得了唐家的支持,将他的兄长一个一个的击败,最终坐上了这个位置。” 萧老公爷说的平淡,但唐宁很清楚,这平淡的背后,必定是数不尽的,血与火的凶险。 唐宁道:“这也是陛下打压唐家的原因吧“” 萧老公爷欣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没有一位皇帝希望看到朝堂上出现像唐家这样的势力,不管是唐淮的唐,还是唐宁的唐。” 萧老公爷这句话有着一丝提醒的意味在里面,唐宁会意到了,他点了点头,说道:“多谢萧老提醒。” 萧老公爷继续道:“正因如此,这些年间,陛下虽然在逐步的打压唐家在朝堂上的势力,但对唐惠妃和端王,却是极尽宠爱,康王是长子,陛下却更宠端王,唐惠妃入宫不是最早,却将张贤妃和杨妃都压在身下,即便是皇后,也要避让她三分。” 萧老公爷此刻讲的,都是宫中的秘辛,数十年前,唐家在陈皇身上压下了重注,完成了一场豪赌。 重要的是,他们赌对了,这才有了唐惠妃和端王的风光。 萧老公爷继续道:“除此之外,他对唐家的其他方面,也十分宽容。他因唐家而起,就必定不会对唐家赶尽杀绝,不到最后一刻,谁也预料不到这场夺嫡的结局。” “万事小心。”他看了唐宁一眼,说道:“陛下向来都是唯利而行,他有多无情,你们根本想象不到。”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晚辈知道。” “还有一件事情,老夫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萧老公爷看着唐宁,说道:“当年你父母私奔,从京师逃到灵州,险些已经逃出了陈国,天下之大,寻人如大海捞针,仅凭一个唐家,是找不到他们两个人的……” …… 唐宁走出房间,萧珏立刻走过来,问道:“我爹和你说什么了?” 唐宁道:“你自己去问萧老公爷。” 萧珏撇了撇嘴,说道:“我要是敢问他,还用问你吗?” 唐宁道:“说了一些朝廷的秘辛。” 萧珏一脸不信道:“我爹刚才说了,怀王,润王,还有什么威胁的,一定不是这么简单。” 唐宁无奈之下,对他招了招手,萧珏附耳过来。 唐宁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萧珏身体一震,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喃喃道:“你,你们居然……” 既然萧老公爷已经知道了,告诉萧珏也无妨,如果唐宁在京师有能够完全信任的人,萧珏一定算一个。 这个消息带给萧珏的震惊实在是太大,以至于唐宁和唐夭夭走后,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陆雅挺着肚子走过来,不满道:“怀王和定国侯都给夫人画眉,你再看看你……”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行如此苟且之事?”萧珏道:“他们两个不要脸,我还要呢……” 陆雅深吸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压下去,想到怀王妃告诉她的话,生生挤出一丝笑容,说道:“你就给人家画一次嘛……” “人家?”萧珏还在想着润王夺嫡的事情,下意识的问道:“人家是谁?” 第七百八十五章 当年真相【第三更】 唐宁和唐夭夭从萧府回来之后,唐夭夭就被唐财主叫走了,唐宁一个人院子里坐了一会儿,片刻后站起身,向唐家最隐蔽的院落走去。顶 点 小 说 x 23 u s.c om 唐妤坐在院中,手中拿着针线,正在做女红,只不过却不是刺绣,一件衣袖上和领口绣着花的小衣服已经颇具雏形。 坐的久了,她的肩膀有些酸痛,伸出一只手锤了捶,正要继续的时候,肩膀上多了一只手,轻轻的帮她拿捏起来。 她回头看了看,微笑道:“蔓儿刚才来找你了,刚离开不久,你快去找她吧。”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着急。” 唐妤重新拿起针线,说道:“趁着女红还没有忘掉,我想做几件小衣服,以后给孩子们穿。” 唐宁一边帮她揉肩,一边问道:“要不我让秀儿帮你,她心灵手巧,做这些很快的。” “不用了。”唐妤笑了笑,说道:“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找些事情打发时间也好。” 唐宁也不再勉强,顿了顿,问道:“娘,二十年前,你和爹已经跑到灵州那么远了,最后是怎么被找到的?” 灵州已经属于陈国偏北,无论是逃往西域还是楚国,都十分方便,他们两个人既然能从京师跑到灵州,一路上都相安无事,没理由在这种地方被找到。 唐妤手上的动作一顿,摇头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唐宁问道:“当年搜寻你们的,除了唐家,还有朝廷吧?” 唐妤沉默了片刻,才点头道:“当时的唐家权倾一时,各个州府都贴满了我们的画像,这其中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能逃到灵州,已经是幸运之至了。” 听到这句话,唐宁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问下去了。 陈国的律法比较严苛,这种全国通缉的命令,没有陈皇的点头,地方衙门是不可能施行的。 仔细想想,这也再正常不过,当年的唐家是何等强大,陈皇不可能为了唐家小姐和一个江南书生便拂了唐家的意。 唐妤看着他,说道:“答应娘,这件事情你不要怨恨陛下,也千万不要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唐宁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他笑了笑,说道:“放心吧,唐家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不会再多此一举的。” “你能这样想最好。”唐妤看着他,说道:“你不了解陛下,他这些年,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在没有敌人的情况下,已经收敛了许多……,他其实远比你们想像的还要可怕。” 唐宁今日听到了两次对陈皇类似的评价,她们都是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一定知道许多唐宁不知道的事情。 唐宁忽然对于陈国的上一个时代充满了好奇,陈皇当年的地位和润王等同,但他却远没有润王的背景雄厚,从萧老公爷的只言片语中,唐宁猜测陈皇的那几位皇兄,也完全不像端王和康王那么废物。 在这种情况下,陈皇能逆势而起,登上皇位,绝对不是唐宁从史书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唐宁能够查到的史书,对于陈皇登基之前的描述很简单。 宣帝十六年秋,太子瑞落水溺亡,肃王齐染重疾,帝崩,传位于秦王政。 陈皇名为赵政,秦王便是他登基之前的封号,那时候,他在皇室排行第四,上面还有太子以及两位皇兄。 先帝临终那年,太子不慎落水身亡,二皇子肃王染上重病,不治身亡,至于三王子,早在一年前,就因为政治上的问题,被贬为庶民,流放不知所踪,帝位自然而然的落在了陈皇头上。 史书上的文字是没有温度的,没有亲身经历,根本不知道这上面的每个字,每句话,有着怎样的重量。 唐宁看着唐妤,问道:“娘,陛下当年是怎么成为皇帝的?” 唐妤出身唐家,在她私奔之前,陈皇已经登基,在那段时间,唐家始终处于京师这个漩涡的中心,她所知道的,自然要比别人知道的多得多。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回忆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开始的时候,在先帝的诸位皇子之中,陛下只是极为普通的一位,太后也不是先帝最宠爱的几位妃子之一,虽然先帝早年就立了太子,但二王子和三王子也没有放弃,他们三人,几乎瓜分了朝堂,为了帝位,争得头破血流,朝堂乌烟瘴气,直到后来……” 唐宁问道:“直到唐家插手,并且站在了陛下这一边?” 唐妤望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唐家帮了陛下很多,没有唐家,就没有现在的陛下。” 唐宁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问道:“既然当时三位皇子的实力都那么强大,唐家为何偏偏选择了帮助无权无势的陛下?” “正是因为陛下无权无势,身边无人可用,所以唐家才选择了他。”唐妤摇了摇头,说道:“只有这样,等到陛下登基之后,才没有人和他们争抢那巨大的利益。” 唐宁道:“那个时候,他们不了解陛下,不知道等到他登基之后,反而会对唐家进行打压吧?” “你还年轻,有些事情还不懂。”唐妤看着他,再次摇头,说道:“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陛下登基之后,的确在不断的打压唐家,但是四姐在宫中受尽恩宠,不久就生下了端王,这些年来,陛下最宠爱的皇子就是端王,谁又能说唐家赌输了呢?” 唐宁想了想,又问道:“当年太子溺水而亡,肃王染疾,三皇子被流放,也是唐家和陛下所为?” “这些我就不清楚了。”唐妤轻叹口气,说道:“但当年陛下的实力最弱,即便加上唐家,也不能和另外三位皇子中的任何一位抗衡,最终却能坐上皇位,一定有一些事情,是不能被人知道的……” 唐妤抬头看着他,说道:“这些事情早就过去了,这么多年来,想要旧事重提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你可千万不要以身犯险……” 唐宁点了点头,笑道:“放心吧,我知道分寸的。” 唐宁走出院子的时候,脑海中还有些念头挥之不去。 唐家和陈皇的当年,皇室的几件悬案,这些事情中透露出来的种种信息,让人思之心悸。 不过,唐宁对于陈皇的黑历史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心中对他的印象,再次加深了一些。 他踏出院子,看到赵蔓站在院外,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唐宁心中一惊,走到她身旁,问道:“怎么了?” 赵蔓抹了抹眼睛,抬头看着他,抽泣道:“对不起……” 唐宁愣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她应该是听到了刚才院子里的对话。 他笑了笑,将她揽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这不关你的事情。” 赵蔓抬头看着唐宁,问道:“父皇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唐宁不知道陈皇具体有多么可怕,但毫无疑问的是,他要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可怕的多的多。 一位边缘化的皇子,能战胜一个个劲敌,登上皇位,如果他像赵圆那么单纯,早就被吞的连渣都不剩了。 赵蔓抽了抽鼻子,问道:“如果,如果是父皇让人拆散了爹娘,你还会喜欢我吗?” “当然。”唐宁双手环绕她的腰肢,笑道:“你永远是我的公主。” 第七百八十六章 蛛丝马迹 怀孕的女人脾性多变,难以捉摸。 陆雅前几天居然因为苹果之所以叫苹果而不是其他的什么果迁怒于萧珏,让他跪了一个时辰的算盘,唐宁听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有些难以置信。 “这还不是全部。”萧珏提起这件事情便一脸的哀叹,摇头道:“我反驳她她说我不体贴,我顺着她她又说我没主见,我现在觉得我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个错误……” 唐宁看着他,安慰道:“女人怀孕了以后,脾气是会变的古怪,等到她生完孩子就好了。” 萧珏担忧道:“她现在挺着肚子,行动不便,等到她生完孩子,恐怕就要动手了……” 房间之内,唐夭夭看着陆雅,有些惊恐的问道:“女子怀孕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当然不是。”陆雅摇了摇头,说道:“我就是气他不给我画眉,别人都能做到的事情,他为什么做不到?” “其实也不止是画眉啦……”唐夭夭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说道:“他还会帮我梳妆,会亲自下厨做饭,会……” 陆雅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说道:“他们两个整天在一起,姓萧的也不和人家学点好的,不行,他要是不改掉这种固执的性子,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做人真难啊……”院子里面,萧珏长叹口气,看着唐宁,说道:“你生不出来孩子,也不都是坏事,最起码不用伺候这么多祖宗……” 唐宁面无表情,将指节捏的咯吱作响,深吸口气,才强行压制住了将萧珏丢到井里的想法。 萧珏忽而看向他,问道:“哄女人你最擅长了,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哄怀孕的女人?” “很简单。”唐宁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哄女人,凭借的就是你的男子气概,她要你帮她画眉,你偏不帮她画,她要你往东你就往西,她要你撵狗,你就去捉鸡,什么事情都和她反着来,她早晚就会被你的男子气概折服的。” 萧珏脸上露出怀疑之色,问道:“这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唐宁瞥了他一眼,说道:“反正她现在又不能打你……” 萧珏仔细琢磨着他的话,脸上逐渐露出意动之色,点头道:“我再信你一次。” …… 萧珏这样的人能找到老婆,简直是天理难容。 如果不是他小时候对陆雅有恩,老萧家的香火,到他这一代,怕是就要断了。 真正喜欢一个人,什么男子气概,什么面子里子,全都会被抛到脑后,眼里心里都是她,更是会时不时的制造出一些小惊喜来哄她开心。 画眉算什么,梳妆算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会恨不得将月亮也摘下来送给她。 唐宁和唐夭夭虽然成婚不久了,但刚刚进入蜜月期没几天,唐宁对花式哄她开心乐此不疲。 秀儿从外面跑进来,说道:“姑爷,小姐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准备好了没有?” 唐宁对她比了一个手势,关上房门,秀儿很快就跑了出去。 门外,和唐夭夭并肩走进来的陆雅回头瞥了一眼十几步远处的萧珏,和唐夭夭抱怨道:“他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和我唱反调,我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处处和我对着干,要不是我身体不方便,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唐夭夭道:“他可能是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吧。” 陆雅心中浮现出些许安慰,转头问道:“你家相公在外面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也这样吗?” 唐夭夭摇头说道:“他从来都不这样……” 陆雅心里本来已经好受些了,闻言更加郁闷,两人走进府中,秀儿从院子里跑过来,高兴道:“小姐……,陆小姐怎么也来了?” 陆雅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怎么,这里我不能来吗?” 秀儿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唐夭夭看了看她,问道:“姑爷呢。” “在房里。”秀儿下意识的回了一句,然后才意识到情况不对,改口已经来不及了,急忙道:“我去叫姑爷出来。” 唐夭夭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们自己去找他。” 她走到房门口,推门进去,扑鼻而来的,是一阵淡雅的花香。 唐宁将一束精心挑选的花束递给唐夭夭,正要开口,看着站在她身旁的陆雅,表情一怔,有些尴尬道:“陆姑娘也在……” 陆雅闻着花香,看着房间之内盛开的繁花,空中飘着的红色丝带,桌上摆着的美酒佳肴,怔怔立在原地。 唐夭夭看了看唐宁,小声问道:“这是什么?” 唐宁不好意思道:“我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陆姑娘要不要一起吃点……” 陆雅知道她打扰了别人的二人世界,干脆的转过身,说道:“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们继续……” 陆雅匆匆离开之后,唐夭夭走到房间里面,接过唐宁手捧的花束,看着被布置的宛若花海一般的房间,眼中流光溢彩,问道:“这是为我准备的吗,好漂亮……” 唐宁将那捧花递给她,说道:“再漂亮也没有你漂亮……” 唐夭夭红着脸接过花束时,唐府门口,萧珏看着走出来的陆雅,诧异道:“怎么又回来了,不在他们家吃饭了?” 刚才她看到的房间,布置的比她们的婚房还要漂亮,同样的两人,一个对夫人如此用心,一个却处处和夫人作对,陆雅看到萧珏,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怒道:“饱了!” “那你先回去。”萧珏看了看她,说道:“我进去吃点,我今天还没吃饭呢……” 他话音刚落,便被陆雅拽住了耳朵,陆雅看着他,咬牙道:“回去吃,我亲手给你做!” 萧珏看了她一眼,诧异道:“你会做饭吗?” 陆雅看着他,沉着脸道:“会,竹笋炒肉,吃不吃?” “吃啊。”萧珏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我最喜欢吃竹笋了……” …… 陆雅的一道竹笋炒肉,让萧府一阵鸡飞狗跳。 与此同时,御书房内,却显得极为安静。 陈皇在和福王下棋,思忖了片刻,正要落子时,忽然问道:“明天是杨妃的忌日了吧?” 福王抬头看了看他,说道:“皇兄想必记错了,杨妃的忌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陈皇表情一怔,手中捏着那颗棋子,久久没有落下。 许久,他站起身,说道:“不下了。” 福王同样起身,拱了拱手,说道:“臣弟先告退。” 陈皇在殿内站了许久,才望向魏间,说道:“前几日西域某国是不是进贡了一块极品羊脂玉?” 魏间点了点头,说道:“回陛下,是有这么一件东西。” 陈皇道:“让人送去怀王府上吧。” 魏间怔了怔,提醒道:“陛下,这块玉,是惠妃娘娘点名要的。”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还有几块次等的,挑两块送给她吧。” 魏间点了点头,说道:“遵旨。” …… 怀王府。 陛下刚刚差宫人过来,送了一块极品羊脂玉给怀王,怀王府中的下人有幸目睹此玉,那玉是羊脂白,柔和均匀,质地致密,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好玉,当世也不见得有第二块。 怀王书房之内,怀王妃把玩着那块和田玉,说道:“这玉真是极品好玉,臣妾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等好玉……” 怀王将之拿在手中,抚摸了几下,点头道:“的确是好玉……” 下一刻,那块玉便从他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砰的一声,摔成数块。 他看着一地的碎片,摇头道:“可惜了……” 怀王妃看着他,抿了抿嘴唇,轻声道:“殿下……” 怀王微微一笑,说道:“没关系,以后我送你一块更好的。” 他抚摸着怀王妃的秀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他的东西,我们不要……” 第七百八十七章 玉碎 第七百八十八章 麻烦 唐宁再次见到萧珏的时候,他走路一瘸一拐的,脖子上还有红色的印子。 萧珏走到他对面,看着唐宁,失望的说道:“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唐宁面无表情道:“下次再敢在我面前炫耀,我就让夭夭把我写给她的诗拿给陆雅看看。” “别!”萧珏面色顿变,他只不过是在房间里面摆了几盆花,挂了几条红布,自己就已经遭了无妄之灾。 要是陆雅知道唐宁经常给夫人写诗------这不是要他死吗? 他看着唐宁,开口道:“那个,其实我找你来,是想问问,画眉应该怎么画,另外,你再教我几道菜……” “画眉的事情,你在萧福脸上练吧,熟能生巧,多练练就好了。”唐宁想了想,说道:“至于做菜,这个季节的冬笋味道不错,要不我先教你一道竹笋炒肉?” “换一道吧。”萧珏毫不犹豫的拒绝,咬牙道:“我讨厌竹笋!” …… 昨日唐宁去了一趟怀王府,和他就税制精简的事情讨论了一番,并且达成一致。 这件事情做完之后,近日就没有什么重要的大事,要说有,也是和唐夭夭过难得的二人世界。 今天她和唐财主去了凌家,唐宁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 钟意和苏如回灵州了,带走了晴儿和几名丫鬟,唐夭夭也带走了秀儿,连囡囡都上学去了,唐宁在家,只能面对老郑。 唐宁在书房看书,老郑从外面走进来,靠在门上,问道:“老叫花子有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来?”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他最后一次收到老乞丐的消息,是丐帮沧州分舵报上来的,沧州位于陈国极东,再往东就是楚国地界,老乞丐和小小从沧州消失之后,就没有了任何消息,唐宁猜测,他们应该是往楚国去了。 他看向老郑,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想他了?” 老郑没有说话,见他也不知道,又转身走了出去,坐在院子里,仔细的擦拭着手中的杀猪刀。 楚国京都。 “冰糖葫芦!” “包子,热腾腾的包子!” “老夫刘半仙,师承诸葛神算,算运势,测命理,卜吉凶,不准不要钱……” …… 近十年来,楚国发展迅猛,不仅摆脱了陈国的束缚,信王继位之后,国内形势更是一片大好,如今草原大敌不再,楚国安定,京都作为楚国都城,与日繁荣。 京都的某条街道上,少女一只手举着冰糖葫芦,一只手拿着包子,看着前方的面摊,说道:“师父,好香,我想吃面……” 少女和邋遢乞丐在面摊旁坐下,老乞丐看着卖面的老妇,说道:“来两碗面。” 老妇人看了他一眼,目光并没有马上移开。 老乞丐瞥了瞥她,问道:“看什么看?” 老妇人将碗重重的放在桌上,问道:“看你怎么了?” 老乞丐撸起袖子,说道:“想打架啊!” 老妇人抄起汤勺,冷哼一声,“求之不得!” 说罢,她便扬起汤勺抽了过来。 老乞丐则是顺手拆了一条凳子腿,迎了上去。 少女看着一眼不合就动起手来的两人,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一道高挑的身影从店铺内走出来,少女怔了怔,立刻站起身,高兴道:“澜姐姐……” …… 唐宁这几日一直没有去尚书省,尚书省这个地方,看似没有什么大事,但只要去了,就到处都是麻烦事。 全国这么多州府,京中这么多衙门,便是一个衙门一封折子,每天的折子加起来,也能填满一个大箱子。 不过,让唐宁欣慰的是,经过这几次的事情之后,陈皇总算注意到了一条躲在角落里的咸鱼。 怀王也被安排进了尚书省,总算是能分担一些唐宁的压力。 唐宁本以为能够在家里好好歇几天,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还是大扰乱了他的计划。 京师昨天发生了一场殴斗事件,打架斗殴本来是小案子,京师每天都在发生,但昨天的这一场斗殴事件,参与人数实在太多,而且他们的身份都太过敏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昨夜在京中某处酒楼,十余名权贵子弟因为一件小事起了冲突,大打出手,最后发展到群殴,虽然没有什么人员伤亡,但却失手烧了那处酒楼,祸及周围的五间店铺。 一件酒楼,五间店铺在这些权贵看来,自然不算什么,赔些钱就能了事。 但不知道是哪位多事的御史,写了一封折子,直接递给了陛下,这件事情便彻底兜不住了。 众所周知,陈国这几年,无论是对内还是对外,都取得了不小的成绩。 陛下为了歌颂自己的功绩,特意将每年只是走一个流程的祭典,选在了西山,西山是京畿附近最高的山,如今的皇帝陛下,想要站在方圆五百里之内的最高点,向天地,向陈国的列祖列宗宣扬他的功绩。 在这段敏感的时期之内,京中一些目中无人的权贵官员,都缩起了脑袋,夹着尾巴做人,生怕惹怒了陛下,遭到无妄之灾。 这次的事件,虽然损失不太严重,但发生的时机太过巧合,陈皇要在祭典上宣扬他的功绩,对外征服草原,对内安邦定国,百姓安居乐业,结果就在祭典举行的前不久,京师天子脚下,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就等于是在打他的脸。 京兆府衙一大早就接到了宫里来的消息,要求彻查此事,昨夜涉事的一干人等,全都被抓进了大牢。 于是该轮到岳父大人头疼了。 这些人都是权贵子弟,并且隶属于不同的派系,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可能会将京师权贵得罪个遍,更何况这里面还涉及到几位如日中天的将门,使得问题变得更加棘手。 这些人之中,不仅牵扯到金羽卫凌家,西门卫张家,还有右羽林李家,虽然凌家对此并没有说什么,但要是凌风出了什么事情,唐宁下次便不好和唐夭夭去凌府了。 此外,张家是康王的母族,李家是怀王的老丈人家,使得此事更不能轻率做决定。 京兆府衙,钟明礼看着下方吵得热火朝天的权贵子弟,揉了揉眉心,说道:“先把他们带下去,明日再审。” 端王府中。 已经沉寂了多日的端王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说道:“张家和李家都被牵扯进去了,岂不是可以让赵诚和赵睿狗咬狗,这件事情,本王可不能错过……” “殿下,万万不可!”他身旁的一名下人急忙道:“惠妃娘娘和唐大人说了,没有娘娘的允许,不让殿下踏出王府一步,也不让殿下做什么事情,他们说殿下只要吃好喝好睡好就行了……” “吃好喝好睡好……”端王脸色沉下来,说道:“他们当本王是猪吗?” 第七百八十九章 缩头乌龟 凌家。 一名妇人看着凌家家主凌武,问道:“风儿都被抓进去一天一夜了,怎么还没有什么动静?” “急什么。”凌武面色淡然,说道:“京兆府衙审完了案子,自然会放他出来的。” 那妇人想了想,说道:“要不要拜托……” “妇人之见。”凌武看了她一眼,说道:“这件案子是陛下交代的,谁敢插手,马上就会变成别人眼中的把柄,该怎么办案,京兆府衙自有论断,你在家里好好等着就行。” 与此同时,右羽卫李家。 李家小少爷李铭牵扯到前两日的斗殴放火案,已经被扣押在京兆府衙一天一夜,李家一切如旧,没有丝毫慌乱。 康王府内,康王在翻着有关祭典的卷宗,一名下人走上前,问道:“殿下,张家出事了,我们要不要管管?” “不用。”康王头也没抬,说道:“徐先生说,这是唐家在算计我们,目的是让唐宁和怀王联手,搞垮张家,这种事情,越管越乱。” 那下人道:“万一端王趁机出手?” “端王?”康王撇了撇嘴,说道:“他要是出手,本王倒也省事了,可惜唐惠妃和唐家现在把他当猪养,不让他乱动,没有以前那么好骗了……” …… 京师前两日发生的案子,主要牵扯到三大将门,这三大将门,又和康王、怀王,以及定国侯有关,处处都充满了变数,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案子难办,头疼归岳父大人头疼,唐宁休假期满,按时来到了尚书省,处理属于他的事情。 他看了十几份折子,便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太对。 这十几份折子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关于前两天发生的那件殴斗纵火案。 这件案子若是放在平常,就是稀松平常的案子,那些纨绔不闹出人命案子,就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时期敏感,又倒霉的遇到陈皇认真,这才被如此严肃对待。 但再严肃,也会有度,被这么多官员同时关注,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怀王就坐在唐宁对面,他的面前,同样了堆叠了不少的折子。 两人同时抬起头,对视一眼,怀王问道:“都是那件纵火案?” 唐宁点了点头。 怀王看着他,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宁道:“张家三少爷前天过寿,请了一些朋友吃酒,恰好凌风和李铭等人也在那酒楼吃饭,两帮人为了一个雅阁吵了起来,最后动起了手,烧了人家的店……” 怀王想了想,低声道:“张家,凌家,李家……” 唐宁看着他,说道:“唐家。” 怀王点了点头,开口道:“唐家在算计我们,目的是------张家。”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唐家虽然已经没落的不成样子,但要说他们暗中没有什么保留势力,连唐宁都不信。 很显然,这是针对张家,针对康王的一个局。 他们算计张家的同时,也将凌家和李家拉下了水,又将事情闹大,间接的想要拖他和怀王进局。 到时候,唐宁要保凌家,怀王要保李家,康王必定要保张家,如此一来,就变成了唐宁,怀王以及康王的斗争。 显然,这场纷争,无论谁胜谁负,都是端王乐于见到的。 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怀王是这样的老狐狸,和他对端王玩的那几手相比,这些都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唐宁和怀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将那些奏章推进了桌旁的垃圾箱中。 …… 京师,街头。 官府已经在清理那天晚上被烧毁的酒楼和几间店铺,而此案到底归咎于谁,暂时还没有定论。 不过,在许多人的眼中,此案归咎于谁,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将康王,怀王和定国侯牵扯进来的这桩案子,注定会成为定元三年年末的一场年度大戏。 张家是康王的母族,康王怎么可能不管他们? 怀王只有一位王妃,王妃家族,他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定国侯就更不用说了,扫把星小心眼之名早已传遍京师,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凌家吃亏? 然而,当他们认为这三人会各施手段,插手此案的时候,无论是怀王康王还是定国侯,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想象中的强强相争没有看到,倒是张家主动担责,愿意两倍赔偿酒楼和店铺掌柜的损失,京兆衙门便顺水推舟结了案子,似乎是看在张家态度积极认真的份上,陛下那里,也没有进一步的责罚。 很显然,张家这次认怂了。 对手太过强大,无论是定国侯还是被委以重任的怀王,都不是张家或者康王能够开罪得起的。 唐宁下衙回家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岳父大人松了口气。 事实上,张家的让步,让他稍显意外。 从京兆府掌握的资料来看,无论是凌风,李铭,还是张家那位少爷,都不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这场殴斗,起源于双方两名跟随者的冲突,之后才逐渐扩大,将这十几人卷入了进去。 张家退了一步,愿意承担责任,对于京兆府衙来说,能够迅速结案,自然是最好的。 这也让唐宁对张家另眼相看。 康王倒台,张家还能屹立不倒,如常青树一般伫立,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与此同时,端王府。 端王一脸不信道:“张家就这么怂了,赵诚也就这么怂了?” 他身旁的下人点了点头,说道:“回殿下,张家家主出面,愿意赔偿那些店铺的损失,那几名掌柜撤了状子,这件案子就这么了了。” “怀王呢,唐宁呢?”端王脸上露出不甘之色,问道:“他们害我的时候,手段一个接一个,怎么这次就没动静了?” 那下人道:“张家已经担责,凌风和李铭没事,他们自然不用出面……” 端王有些泄气的坐下,问道:“唐家怎么说?” 那下人道:“两位唐大人说,以后多得是机会,我们来日方长。” 端王问道:“还有呢?” 那下人想了想,说道:“他们还说,让殿下在王府吃好喝好睡好,千万别轻举妄动。” …… 唐宅。 唐淮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摇头道:“这两只小狐狸,果然没有上当,不仅如此,连康王都这么沉得住气……” 唐琦看了看他,说道:“康王这些日子在宗正寺忙祭典的事情,或许根本不知道此事,倒是张家,连这种不是自己的锅也背,竟也愿意当缩头乌龟……” 唐昭抬起头,说道:“俗话说,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缩头乌龟才活得久,不管对方是老虎还是野狗,只要把头缩回去,谁又能拿乌龟怎么样?” 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说道:“唐家要是愿意做乌龟,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的下场……” 【ps:下一个剧情没有敲定,今天还是没有还更,不过不用担心,说过五月还完,五月就一定能还完。】 第七百九十章 祭典防卫 前两日发生的那件纵火案,显然是唐家在拿张家开刀。 端王的处境现在很艰难,陈皇想要恢复康王的亲王位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情,而怀王在朝堂上已经被委以重任,同时,陈皇对于赵圆的教育也忽然抓紧了起来,从表面上看,端王好不容易靠近的皇位,正在逐渐的离他而去。 可想而知,唐家和唐惠妃等人现在有多么焦灼。 柿子要挑软的捏,几位皇子中,润王虽然足够圆,但却不好捏,唐家已经这样了,再得罪如日中天的方家,很可能会被搞得家破人亡,死几个人才罢休。 怀王虽然不像润王那么有背景,但他的权力都在自己的手里捏着,唐家更不敢招惹。 本着除掉一个是一个的想法,他们只能选择康王。 然而唐家是出招了,奈何康王和张家根本就不接招,若是以前的唐家,有的是办法逼迫他们接招,但现在,他们能自保就已经很不错了。 康王像是彻底没有了争位的心思,至少在大多数人看来是这样。 自从陈皇将祭典的筹办交给他之后,他就一头扎在宗正寺,筹办祭典诸事,这次的祭典已经筹办了很多次,但规模如此大的,还是第一次,哪怕是宗正寺也得手忙脚乱。 十月底到年节的这段时间,这个祭典无疑是最重要的事情,没有之一。 这有关陈皇的虚荣心和面子,很不巧,这两样东西,都是陈皇非常看重的。 全体朝臣都要参加的祭典,还要离开皇城,无疑是一件大工程,需要六部一起配合完成,这其中,又以工部最忙。 他们要勘察从皇宫到西山的路线,选择一条最合适的,坑坑洼洼颠颠簸簸的路是不行的,高的地方要削,低的地方要填,保证道路通行,不能让皇帝在路上有任何的不舒服。 皇帝出宫是大事,到时候十六卫也要忙碌起来。 羽林卫不出皇城,这是规矩,陈皇出宫之后,首先由金羽卫一路护送,金羽卫会一路将队伍护送到西山,之后再交给某一卫,负责祭典现场的安全。 与此同时,十六卫其余诸卫,也要严守自己的岗位,以免有什么意外发生。 驻扎在西边的是左右西门卫,祭典的安全自然由他们负责,这次的护送,没有骁骑卫什么事,唐宁也乐的清闲,跟在陈皇后面就行,不用担什么责任。 不过,负责祭典安全的那一卫,虽然责任重大,但京师附近,根本不会发生什么危险,他们也就是站站岗而已,得到的回报却是巨大的。 朝廷会对负责祭典安全的那一卫拨一大笔款项,用于祭典的防卫花销。 然而祭典的花销大头在工部,禁卫并没有什么花钱的地方,如此一来,这笔款项就会变成粮饷,落入他们每个人的口袋。 诸卫对这笔款项垂涎欲滴,但奈何陛下选择了在西山举行祭典,这个肥差,便落在了左西门卫头上。 张家很好的印证了“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 前几日他们才因为官司赔了银子,这次就能捞到这样一个肥差,除了银子之外,能举办这场祭典,也具有非凡的意义。 禁卫晋升的途径不多,隶属于左东门卫的将领,可以通过这次祭典,获得再进一步的机会。 就是不知道已经盯上张家的唐家和端王,会不会让这个机会落在张家头上。 事实证明,唐宁预料的不错,端王和唐家果然选择了软柿子,西门卫负责祭典安全的一事刚刚敲定,就又出现了许多波折。 相比起左西门卫,右西门卫其实距离西山更近,康王舍近而求远,显然是有意的将这个便宜送给张家,更像是在以权谋私。 康王连亲王都不是了,一些人弹劾起他来,自然也没有什么顾忌。 此外,张家的一些黑历史也被挖了出来,在京中引起了大范围的讨论。 甚至还有人散布谣言,说张家意图谋反,家中藏有龙袍玉玺云云…… 谋反是大罪,造谣谋反的罪名也不轻,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更是直接触及到了陈皇的逆鳞。 张家为了洗脱嫌疑,自请禁卫入府搜查,禁卫搜过之后,一无所获,陈皇愤怒之下,将几名带头散播谣言的人,当众杖毙在宫墙之外,命令各府衙严查谣言源头,京中人心惶惶,连街上的人影都少了许多。 端王府中,唐琦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只是散布了康王以权谋私的消息,还有张家的那些污点,是谁造谣张家要造反的,险些坏了大事……” 端王道:“坏了什么大事?” “惠妃让人传信出宫,说陛下已经警告了她了,要是唐家还不知好歹,在外面搅风搅雨,休怪他不留情面……”唐琦的面色还有些发白,陛下能说出这样的话,便是动了真怒,唐家下次若是再被抓住把柄,怕是真的要家破人亡了。 端王吃了一惊,说道:“这么严重!” 唐琦见他表情有异,问道:“张家造反的谣言,不会是殿下散布的吧?” “没有,不可能,怎么会呢……”端王干笑了几声,转移话题道:“这么说,这次针对张家的计划,又失败了?” “这倒未必。”唐琦道:“陛下生性多疑,对于造反这种事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虽然查无实据,但他肯定还是会防着张家……” …… 御书房。 康王走进来,躬身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陈皇目光望向他,问道:“祭典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康王道:“回父皇,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这次祭典事关重大,你们要万事小心,不能出一点儿差错。” 康王点了点头,说道:“儿臣谨记。” 陈皇看了他一眼,又道:“另外,朕觉得,右西门卫距离西山更近,将祭典防卫交给他们,是不是更好一点?” 康王想了想,躬身道:“是儿臣的疏漏,一切听父皇安排。” 陈皇看了他许久,也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的异色,终于打消了怀疑,点头道:“那便交给右西门卫吧。” 康王躬身道:“是。” 陈皇重新拿起一封奏章,说道:“没什么事情,你先下去吧。” “儿臣告退。”康王再次躬了躬身,走出御书房。 他走下台阶,正好有一人从前方走来。 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视线。 片刻后,御书房内,那人站在殿中,对陈皇拱了拱手,说道:“右西门卫大将军齐誉,参见陛下……” 第七百九十一章 密谋 唐家和端王针对张家的策略还是很有用的,祭典的护卫之责,由左西门卫落到了右西门卫头上。 张家低调至今,康王已经沦落到如此境地,这在众人看来,唐家以及端王有些欺负老实人的意思,但在京师,弱肉强食向来都是不被挑明的规则,官场如战场,夺嫡更是不是敌死就是我亡,事实便是如此残忍,没有人会同情失败者。 即便是张家没有造反之意,陈皇也要提防他们的造反之心。 出了皇宫,陈皇的安全就不由羽林卫做主了,张家到底和康王有紧密的联系,万一康王起了反心,后果绝对是陈皇承受不了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防微杜渐,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才是他应有的做法。 这样想来,他临时换将的做法,其实也不难理解。 左右西门卫平日里多有摩擦,并不和睦,左西门卫若是有事,右西门卫便是绝对能够信任的。 陈皇在布置十六卫的时候,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若是守在同一个地方的两卫太过亲近,一旦起了反心,京师的某一个方向必然会立刻失守,因此,左右几卫,都是类似于左右西门卫互有摩擦的情形。 祭典的护卫选用哪一卫,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其中发生的波折,也只是在京师溅起了微末的水花。 这一回合,算是唐家和端王一个小小的胜利,不过,对于近两年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唐家和端王来说,胜利虽小,却也聊胜于无。 …… “想要彻底的打掉张家,还是没有那么容易啊……”端王府中,已经半个月没有踏出王府的端王发生了一声感叹,这次看似是张家吃了亏,但细想之下,却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他长吁口气,说道:“如果张家真的造反了,那该有多好?” 这次他让人散布张家造反的谣言,却查无实据,反倒洗清了张家的嫌疑,替张家证明了自己。 若是真的在张家搜出了造反的证据,那结果便不一样了,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康王也会一起被跟着连累,这样一来,他便少了一个对手。 接下来,只要在一年或者半年之内解决掉他的父皇,皇位也便轮不到润王来坐。 端王悠悠的叹了口气,只可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 …… 康王府内,康王站在院中,背对着一棵正在抽芽的梅树,喃喃道:“父皇还是不信我啊……” 徐先生面色平静的说道:“信与不信,结果不还是一样的吗?” “也是。”康王笑了笑,说道:“他多疑了一辈子,怎么可能轻易的相信别人,他若是轻易便能相信别人的人,早在当年就死在那几位皇叔的手中了,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我?” 徐先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人可信吗?” 康王点了点头,开口道:“怕是连父皇都忘了,当年他为了争夺皇位,在京师搅起了多么大的腥风血雨,那人一家都被波及,死的只剩他一个,你觉得,他会效忠父皇吗?” 徐先生道:“小心为上。” 康王道:“齐誉暗中助我已有五年,本王若有事,他也逃不了干系,他不会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 徐先生不再多言,看着他,说道:“此事动作一定要快,京畿禁卫十万,要想成事,必须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控制住陛下和百官,以及几位皇子,如若不然,等到其余诸卫反应过来,若是还没有擒下这几人,便是万劫不复……” “本王知道。”康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道:“本王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 徐先生看着他,说道:“殿下最后再考虑考虑吧,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极其危险,也不会在史书上留下什么好名声。” “后人如何评议本王,本王不在乎。”康王笑了笑,说道:“而且,本王现在所做的事情,二十多年前,父皇不是已经做了一遍吗?” “这是父皇教我的。”他握紧拳头,说道:“靠别人,你最多只是亲王,靠自己,你才能成为皇帝!” 徐先生看了他一眼,便退出了大殿,穿过几道长廊,来到王府深处的一处院子。 一名年轻人关上院门,走到房间之内,问道:“康王会杀了陈国皇帝吗?” “不会。”徐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他不会成功的。” 年轻人不解道:“那我们相助他这么久,又有何用?” “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价,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徐先生似乎不是在说造反,而是在说一件小事,面色平静的说道:“妻离子散,被至亲之人背叛,这就是他要付出的代价------之一。” …… 齐府。 齐家算是十六卫大将军中,最为低调的一个。 这可能是因为齐家人丁单薄,除了右西门卫大将军齐誉以及一名老仆,就再也没有任何人的原因。 京中这么多大将军,类似于齐将军这种家道中落,又复而崛起的将门,不是没有,萧家便是一个,但人丁凋落至此的,却仅此一家。 齐家在二十多年前,被卷入了夺嫡一事,之后齐家满门被屠,齐誉被判充军,后因在军中屡立功劳,在某一次天子亲征中,救驾有功,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这次要不是张家被传有造反之心,祭典护卫一事落在了右西门卫头上,京中已经很少有人会再想起这位十六卫大将军了。 齐大将军今日被召唤进宫,回家之时,已是夜里。 他走进齐府,正要回房歇息,脚步忽然顿住,目光望向院中的角落。 黑暗中,一道人影静静的站在那里。 那人站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齐誉却可以感受到他的目光。 “康王要反?”不久,有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齐誉点了点头,说道:“康王想要趁着这次祭典,杀掉所有皇子,逼迫陛下让位。” “倒是打的好算盘。”片刻后,黑暗中再次传来声音。 皇帝的家事,臣子是管不着的,弑父夺位,杀兄篡位的事情,历史上发生过不少,虽然大部分人都失败了,但那些成功的人,也如愿的坐上了那个至高的位置。 康王若是能达成目的,京中皇室将再无人可以继承皇位,那时候,他便是皇帝。 当然,谋朝篡位到底不是好名声,他成功之后,陈国或许会乱成一团,甚至分崩离析,但那,显然不是一个想要杀掉兄弟和父亲的人,在坐上皇位之前会考虑的事情。 齐誉看着他,说道:“要不要禀明陛下?” 那人看着他,说道:“如此一来,你也会被牵连进去。” 齐誉笑了笑,说道:“我的命是你们给的,我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谁也没有权力夺走。” 齐誉面色平静,问道:“如此说来,你要我配合康王造反?” 那人反问道:“为什么不呢?” 齐誉看了他许久,才说道:“自己的儿子想要造自己的反,陛下还真是悲哀……” 黑暗中的人影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道:“那是他应得的……” 第七百九十二章 禁忌【第三更】 朝堂上下,包括陈皇,都在忙祭典的事情,唐宁终于被他暂时性的忘记了。 他本来可以和唐夭夭过舒服的二人世界,但身边总有人不长眼,萧珏整天被陆雅逼着和唐宁学习,学习哄女孩子的手段也就罢了,还要学做菜,占用了他不少的时间。 厨房,萧珏抹了抹黑一团白一团的脸,感叹道:“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做谜……” 他看着唐宁,问道:“关于哄女人开心,你真的没什么教我的吗?” “人和人不一样。”唐宁道:“适合我的,不一定适合你,适合夭夭的,不一定适合陆雅,同样的方法,用在不同的人身上,有时候反而会适得其反,关于这个,你可以向更厉害的人请教。” 萧珏道:“在这京师,还有人比你更厉害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中自有强中手,长江后浪推前浪,或许你可以和润王学学……” “他?”萧珏撇了撇嘴,说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懂什么……” 小半个时辰之后,萧珏看着被他烧成黑炭的菜,捏着鼻子将之倒掉,无奈的叹了口气,准备回家。 他走出厨房,看到赵圆和王家的小姑娘站在院子里。 王家小姑娘手中拿着一朵花,说道:“这朵花好漂亮……” “这花一点儿都不漂亮。”赵圆从她手中接过花,插在她的鬓边,说道:“戴在你的头上才漂亮……” “讨厌……” 王家小姑娘红着脸在赵圆脸上亲了一口,便羞涩的跑开了,赵圆正要追过去,被萧珏一把拉住。 赵圆看着他,说道:“润王殿下,我们聊聊。” 赵圆急着去追王家小姑娘,说道:“我还有事,下次再说……” 萧珏看着他,说道:“这次你帮我,下次你有事,我帮你。” 赵圆怔了怔,问道:“真的?” 萧珏点头道:“真的。” 赵圆伸出手掌,说道:“击掌为誓!” 啪! 萧珏抬起手掌,和他的手重重的碰在一起。 …… 唐宁为萧珏找了一位师父,无论是求爱还是做菜,赵圆都有资格做萧珏的师父。 达者为师,在这方面,他有时候也能做唐宁的师父。 这样便为他省去了很多麻烦,还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徒孙。 这使得他和唐夭夭在一起的时候,可以不被萧珏打扰,毕竟两夫妻腻歪的时候,谁也不想身边有一个电灯泡,还是发光超级亮的那种。 最近这些日子,陈皇注意不到他归注意不到,尚书省那里,唐宁也不能一次都不去。 尚书省最近的折子很多都是有关于祭典的,他今日批阅奏章的时候,发现了一封很有意思的折子。 关于祭典护卫一事,有一名年轻官员提了一个建议。 祭典的护卫职责,交给具体的某一卫来负责,还不如在十六卫中各抽几百人,这样似乎更加合理。 单独交给某一卫,若是那一卫的将领有反意,祭典可能会变成很多人的祭日。 但若是护卫由十六卫组成,则大大降低了这种风险。 五千人的护卫,每一卫只有三百人左右,即便是有一卫或者几卫想要造反,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除非十六卫有一半以上的人造反,即便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事情也在可控之中。 而若是十六卫真有一半的人造反,也根本不用等到祭典再动手,他们联手就能颠覆皇权。 提出这条建议的,是御史台一位年轻官员,唐宁觉得言之有理,就将这封折子留了下来。 如今的尚书省,主要是靠他和怀王审折子,他们两人能够处理的,一般当场就处理了,处理不了或是权限不够的,会先让对方看看,若是两人都没有主意,才会将之递到御书房。 放衙之前,唐宁看完了怀王刚刚送过来的几封折子,将之重新递给怀王,说道:“这几件事我也拿不定主意,送去请陛下决断吧。” 怀王将唐宁刚才递过去的几份折子重新递过来,说道:“这些也给父皇送去吧。” 唐宁刚才给怀王送过去了五封折子,他递回来的,只有四封。 他翻了翻,发现那封关于祭典护卫组成的折子,被他留下来了。 被两人留下来的折子,要么是已经有了解决之法,要么是觉得折子所述之事没有意义,不能施行,这封折子是提议而不是提问,显然,怀王觉得此法并不可行。 唐宁看向他,问道:“怀王殿下觉得从十六卫中抽调护卫不可行?” “唐大人说的是那一封折子吧。”怀王微微一笑,说道:“唐大人虽然是左骁卫大将军,但对于十六卫的规矩,可能还不太懂。” 唐宁虽然是左骁卫大将军,但他却很少管左骁卫的事情,他看着怀王,说道:“愿闻其详。” 怀王看着他,反问道:“从十六卫中抽调人手的提议,以前并不是没有过,但都被父皇否决了,唐大人知道是为什么?” 唐宁是真的疑惑,问道:“为何。” 怀王道:“唐大人也知道,十六卫是禁卫,他们的职责是守护京师,守护皇城,一旦十六卫有变,这对于京师,对于皇宫来说,必定是灭顶之灾。” 怀王看了他一眼,继续道:“唐大人在京这几年,可曾见过十六卫联手做事?” 怀王说的是事实,十六卫虽然平日里看似清闲,但责任重大,他们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如果十六卫造反,京师立刻就会沦陷,所以这些人的选择,必定选择那些对皇室最忠诚的人。 经怀王的提醒,唐宁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从十六卫抽调人手一事不可行了。 十六卫之所以是十六卫,不是单独的禁卫,就是为了分权。 是皇帝担心禁卫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掌控,威胁到皇家的安全,便将禁卫分成十六份,这十六份各自为政,互不统辖,只听陈皇一人的命令。 十六卫诸卫之间,是禁止过于亲密的,十六卫大将军,平日里更是联系不多,为的便是避嫌。 若是诸卫之间,经常互动联手,彼此熟悉起来,那么分权的目的便无法达到,陈皇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这是帝王大忌,也是那封折子不可能通过的原因。 唐宁看着怀王,拱了拱手,说道:“多谢殿下提醒。” 怀王拱手回礼:“唐大人客气。” 唐宁道:“今日便到这里吧,本官先回去了。” 怀王点头道:“唐大人慢走。” 唐宁离开之后,怀王重新拿起那封折子,看了许久之后,将之丢在了那一箱废弃的折子中。 …… 萧府。 萧珏满面红光的走进房间,将手中的一朵花递给陆雅,笑着问道:“这朵花好看吗?” “不好看。”陆雅看了一眼,皱起眉头,问道:“这花你是从哪里采的,真丑……” 事情的发展不符合他的预料,萧珏脸上的笑容僵住。 按照润王所教的,当陆雅说这朵花好看时,他便顺势将这朵花插在她的头上,然后笑着告诉她,这朵花虽然好看,但是没有你好看…… 但是赵圆从来没有教过,如果她说了“不好看”,他应该怎么接…… 第七百九十三章 告密 在皇权时代,祭祀是非常正式的活动,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皇帝靠它垂范天下,教化民众,约束官员,在天子眼中,祭祀甚至比用兵还重要。 皇室每年要举行各种各种的祭典,每当祭日来临之前,必须进行大量的准备工作,不管耗费多少人力物力,都在所不惜。 陈皇如今腰包鼓了起来,更是不会吝啬银子。 祭典开始前一个月,就要对祭祀之地的各种建筑及其设施,进行全面的大修葺,甚至包括皇帝从皇宫到祭坛所经过的所有街道,都要面貌一新。 距离此次皇室祭典只有五日时,京师已经全面戒严。 白天在街上巡逻的禁卫明显多了起来,晚上的宵禁也提前了一个时辰,总之这段时间,是唐宁所经历过的,京师最平静的几日。 在这些日子里,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谁要是不开眼犯了忌讳,陈皇的禁卫绝对会让他们后悔曾经来到这个世上。 按照惯例,祭前五日,要派亲王察看为祭天时屠宰而准备的牲畜。 康王要主持祭典各种大事,端王总是坏事,怀王最近被委以重任,于是去看看那些祭天时候要用到的猪啊羊啊长得肥不肥壮不壮的任务,就落在了怀王头上。 不过,唐宁自己也没有脱开干系,陈皇近来总喜欢将他和怀王绑在一起,不过就是挑些肥硕的猪羊,也要他和怀王一块儿去。 唐宁没想到的是,就在出发的前一个时辰,怀王府来人,告诉他怀王病了,这次挑选牲畜的事情,就落在唐宁一个人身上了。 唐宁不知道怀王是真病还是假病,毕竟这不像是一件好差事,朝廷圈养牲畜的地方极不好闻,他在那里逛了一圈,回家整整洗了三遍澡才洗去了身上的味道。 唐宁极度怀疑怀王是偷懒装病,但第二天他还是没有去尚书省,王府的下人说他病的很严重,极有可能连祭典都参加不了。 如此说来,怀王是真的病了,作为同僚,唐宁本着道义之心,下衙之后,特意去怀王府看了看他。 怀王府,怀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无血,唐宁看着他,诧异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偶感风寒,太医说休息几日就好。”怀王笑了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又跌落了下去。 唐宁连忙道:“殿下还是躺着吧。”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怀王的身体这么好,也是说病就病,唐宁看他的情况,过两天能不能参加祭典还不一定。 怀王歉意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几日,尚书省的事情,全靠唐大人担着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这两天大家都在忙祭典的事情,尚书省也没什么折子,殿下好好休养吧,不用操心这些事情了。” 唐宁站在床边,和怀王东扯西扯了两句之后,便拱手告辞。 他离开不久,一名下人走进来,说道:“殿下,唐大人走了。” 怀王从床上坐起来,精神看上去好了许多,只是还有些憔悴,面无表情的望着某个方向,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怀王妃缓步走进来,与他并排坐在床边,也不说话,便只是静静的坐着。 怀王沉默了片刻,说道:“这次的事情之后,我让人送你离开京师吧。” 怀王妃看着他,问道:“去哪里?” 怀王想了想,问道:“楚国如何?” 怀王妃问道:“那殿下呢?” “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怀王看着她,笑道:“等到做完了这些事情,我就去找你。” 怀王妃摇了摇头,握紧他的手,说道:“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 怀王病了之后,唐宁才意识到,少了怀王,他需要做的事情陡然多了起来。 他要提前一日去看看,祭坛祝版上的文字写得够不够工整,对具服台更衣幄次所设的坐褥够不够整齐,按照规定,祭坛上的天灯是不是悬挂了三盏,有没有多一盏或者少一盏…… 祭祀的祭品数目也有讲究,牲要用二十八头牛,三十三只羊,三十四口猪,两只鹿,十二只兔,虽然唐宁不知道这些数字有什么意义,但多一只少一只,若是被查出来,必定有很多人要倒霉。 此外,祭坛上神幄,祭品,乐器的摆放,也都有他们自己的位置,一步也不能错。 跟随皇帝一同参加祭典的官员,提前三天就要沐浴更衣,焚香斋戒,唐宁这两日,一点儿荤腥都没有沾。 以至于他检查已经宰杀完毕,煮熟的祭品,也有一种拿起来咬上一口的冲动。 当然,身边有很多人都在看着,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盏天灯,再向左一些,再左……,过了,再往右一寸。” “这件编钟缺了口,换!” “这块地砖不稳,让人来垫一垫!” …… 唐宁站在西山祭坛内,听到某处传来声音,转头望了望,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对场内的工部小吏发号施令。 康王自从被削了亲王位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具体表现在他不仅拒绝了陈皇的再次封王,还将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本职上,尽心尽责的连唐宁都有些诧异,最近这一段时间的康王,堪称是朝中官员的典范,感动陈国十大劳动模范,像唐宁和怀王这样的人,想到他便会感到羞愧。 这次祭典,可以说是康王一手筹办的,在没有现成的先例可以借鉴的情况下,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问题,足见他的用心。 连唐宁都不确定他到底是装的,还是诚心悔改想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似乎是感受到了唐宁的注视,康王回过头,对他微微一笑,随后便转过头,继续忙碌。 不知道是不是唐宁的错觉,他总觉得康王刚才的笑,怎么都透着一种邪魅的感觉。 他将这种感觉暂时抛出脑海,又在祭坛内转了转,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时,便准备下山回家。 西山是京畿附近最高的山,算是京畿附近具体上天最近的地方,这也是皇室将祭坛设在这里的原因。 上山的路算不上陡峭,但也绝对称不上平坦,明天朝中那些体弱的官员,怕是要受苦了。 祭坛在山上,借着山道之险,易守难攻,一旦上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极难支援,这也是陈皇这么小心的选择护卫的原因所在。 如若不是山路不适合大军行进,祭坛附近容纳不了那么多人,明天禁卫从山上上来也会耽搁很多时间,他想来会让羽林卫也一起跟来。 唐宁下山进了城,走到家门口的时候,一道身影从远处跑来。 一名孩童将一封信塞进他的手里,便飞快的跑开。 “又来?”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唐宁微微有些错愕,他打开信封,看到信上的内容时,表情一怔,脱口道:“卧槽……” 第七百九十四章 安排 唐宁虽然已经在这个世界很久了,但某些时候,源自灵魂深处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 比如在陡然听到某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时,他下意识便会带上前世的习惯。 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信里所说的事情太过惊悚,让他看了也觉得不寒而栗。 “明日祭典,西门二心,康王将反。” 信的内容很短,但却说明了时间、地点、人物,以及要发生的事件。 明天早上祭典之上,康王联合西门卫,想要造反,这里的西门,指的可能是右西门卫,也可能是左西门卫,还可能两者都有。 明天是陈皇为数不多离开皇城的机会,届时,他身边带的亲卫最多过百,祭典的安全,是交给右西门卫的。 禁军本来就是皇帝的亲卫,他会怀疑亲卫造反吗? 显然不会,负责皇帝和大臣安全的禁卫变成了造反者,这是要将满朝文武,皇帝,以及皇子们一网打尽。 如果康王明天成功,那么陈国的历史就将改写,他只需要擒住陈皇,将怀王端王润王全都干掉,京中就再也没有人和他争皇位了。 到时候他只需逼迫陈皇下一封传位诏书,他就是新的皇帝。 唐宁手里拿着这封信,丝毫不怀疑它的真实性。 信上的字很丑,这样的信唐宁之前见过两封,虽然他不知道送信的人是谁,但数次提醒,他显然对自己没有恶意。 只是这一次他提醒的时机,也拿捏的太准确了。 京师马上就要宵禁,距离祭典开始,也不过区区五个时辰,他怎么不等到明天早上再提醒他? 这关乎他的身家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哪怕只有一成可能是真的,唐宁也不能有丝毫马虎。 唐宁面色严肃,正要踏进府门,忽而从街边跑过来一名小姑娘,将一封信递给他,之后便飞快的跑开。 唐宁拦住她时,小姑娘一问三不知,只是说有人让她送信给他,代价是一根糖葫芦。 他放任那不知情的小姑娘离开,四下环顾,打开信封,表情有些愕然。 这封信更加精简,信上只有六个字。 “康王欲反,小心!” 两封信一份工整,一份潦草,用的纸张也不一样,明显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同一人也没有必要提醒他两次。 但此人又是谁? 唐宁有些不能理解,康王要造反,他们不禀报朝廷,不禀告陈皇,告诉他有什么用? 虽然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话说回来,康王这个反造的,也太失败了,造反本来应该是秘密进行的事情,他造反怎么就人尽皆知…… 唐宁将那两封信收起来,看了看天色,不敢再耽搁,回府之后,很快便备好车马,直奔萧府而去。 萧府。 陆雅舒服的躺在椅子上,萧珏站在他身后,这里捏捏,那里捏捏,一边捏,一边问道:“怎么样,力道重不重,要不要我轻点?” 陆雅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葡萄,说道:“不轻不重刚刚好,继续吧……” 某一刻,一道人影忽而从外面走进来,出现在房间之内。 萧珏看了看唐宁,愣了一瞬之后,便收回手,揉了揉手腕,说道:“我这手怎么有些酸,得活动活动……” “别捏了,我有重要的事情找你。”唐宁看了他一眼,便走到院子里。 萧珏见他面色严肃,也不活动手腕了,飞快的跑出去,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唐宁道:“明天早上的祭典上,康王要反。” “什么!”萧珏面色大变,说道:“那还不快去禀报陛下!” “慢着。”唐宁拉住他,说道:“我只是听到消息,还不能确定。” 萧珏道:“那也要告诉陛下啊!” 唐宁问道:“陛下问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说?” 萧珏看着他,诧异道:“不是你告诉我的吗?” 唐宁揉了揉眉心,咬牙道:“你是猪吗?” 如果他收到的消息有误,康王没想造反,那么朝廷准备了多日的祭典,就彻底被搅合了,但还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污蔑造反的罪名,上次污蔑张家造反的人,尸首还在乱葬岗埋着,污蔑亲王造反,罪名比他们只重不轻。 更何况,在康王造反之前,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会不会反,他有一半的可能反,也有一半的可能不反,在祭典之前,他反与不反的概率都是一半,只有等他真的造反了,前者的可能才会变成百分之百。 可惜萧珏的猪脑子不懂量子力学,否则他就该明白,这就是薛定谔的造反,在祭典发生之前,谁都不知道康王是反还是不反,也没有人能给他扣上这个帽子。 退一万步说,万一康王死不承认,这件事情应该谁来背锅? 萧珏终于意识到这个问题,看着唐宁,问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唐宁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计划,说道:“你马上出城,去一趟左骁骑营,调遣一半将士,从西山后山连夜上山。” 萧珏想了想,问道:“西山后山,那不是悬崖吗?” 唐宁解释道:“正因为是悬崖,所以那里守卫薄弱,你们爬上去之后,小心的潜伏在林中,明天等我消息。” 萧珏点了点头,说道:“我马上去!” 左骁骑营的将士,是老郑亲自训练出来的,他们的单兵和团战能力,要远胜于其余诸卫,一半人手,足以应对明日的情况。 唐宁没有办法告诉陈皇康王要反,一是没有直接证据,二是他也解释不了为何他知道康王要反,这件事情,只有等到明日危机过了,才能告诉陈皇。 出了萧家,他又去了韩家,凌家,提前告知他们此事,左右西门卫加起来近一万人,必然不是其余十四卫的对手,所以康王想的一定是速战速决,但若是一时僵持不下,等到左西门卫和他们汇合,失态便不好控制了。 直到宵禁之前,唐宁才回到家中。 原以为康王或是颓废,或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没想到他居然是在密谋造反,而且将时机拿捏的如此准确。 可以说,如果没有提前准备,康王这一次成功的几率很大,明日的祭典,对于赵姓皇室来说,可能是一个血色的祭典,对于陈国,也是一场灾难。 若是康王造反成功,陈国必乱,到时候西域和西蕃,大概率会趁虚而入,陈国近有内忧,远有外患,怕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今夜对许多人来说,都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唐宁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两张信纸,他揉了揉眉心,喃喃道:“会是谁呢……” 第七百九十五章 棋局【第三更】 康王府中。 康王一如既往的淡定,端坐在桌前,一刻钟前就已经握在手中的茶水,早已凉透。 徐先生坐在他的对面,抿了一口茶水,说道:“殿下须记得,右西门卫中,完全效忠你的,只有祭坛周围的那一千人,你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用他们控制住陛下和群臣,否则,一旦等到消息传出,诸卫反应过来,左西门卫拦不住他们多久。” “本王知道。”康王将杯中的冷茶饮尽,叹息道:“本王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自从他被除掉亲王位之后,他就明白,除了造反,他已别无选择。 他不坐上那个位置,便迟早要死在端王手里,就如同如果坐上那个位置的是他,端王也必定无法善终一样。 他们斗了十几年,将在明日,彻底的分出胜负。 若是他胜了,他就是陈皇的皇帝,明日既是祭典,又是端王和怀王以及润王的忌日。 可惜怀王重病,明日不在祭典之上,但只要有传位诏书,就算是怀王不死,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而若是他败了,每年的今天,便是他赵诚的忌日。 成王败寇,仅此而已。 徐先生拱了拱手,说道:“徐某先在这里恭祝殿下了。” 康王目光望向他,说道:“本王大事若成,徐先生当立首功。” 徐先生微微躬身,说道:“殿下言重了。” “本王此刻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康王看着他,认真道:“若是本王能够坐上那个位置,必以国士待先生……” 徐先生看着他,拱手道:“徐某先谢过殿下。” 他站起身,说道:“时候不早,徐某先下去了。” 康王点了点头,说道:“徐先生早些休息。” 徐先生转身离开,走到殿前时,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问道:“殿下有没有想过,如果殿下失败了呢?” 康王道:“唯死而已。” 徐先生转头看着康王,想了想,说道:“徐某的一个朋友说过,人最珍贵的是生命,只要活着,就有无限可能。” 康王问道:“你那个喜欢格物的朋友?” 徐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正是。” 康王笑道:“你这位朋友,倒是个有意思的人,他在哪里,如果有机会,本王也想认识认识。” 徐先生摇头道:“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徐某也有许久没有见过他了。” 康王遗憾道:“那真是可惜了。” “希望殿下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记得徐某朋友的这句话,只有活的够久,才能看到更多精彩的事情。”徐先生对他一躬到底,说道:“徐某走了。” “本王记住了。”康王看着他,摆了摆手,说道:“又不是再不相见,徐先生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片刻后,康王府某个偏僻院落,房间之内。 年轻人站在房间之内,看着徐先生,问道:“要离开了吗?” “明日之后,京师已经不能再留。”徐先生道:“带上银两,明日一早便走。” 年轻人问道:“去哪里?” 徐先生道:“回家。” …… 祭典的时辰有严格的要求,丝毫都不能差,为了表示诚意,明天一早,皇帝以及文武百官,要从京师徒步走到西山。 这对于一些年迈或是身体虚弱的文官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挑战,因此今夜的京师,那些高门大户中,很早就熄了灯火,所有人都在养精蓄锐,准备明日一早从京师启程。 端王府中,端王的房间里面,早已鼾声四起,怀王府内,怀王的书房中,还亮着灯火。 书房中有两人在下棋,怀王的棋子已经在手中捏了一刻钟,眉头微微蹙着,显然处在下风。 这次的祭典十分重要,天子以及所有皇室成员都要参加,但怀王前几日染上了重疾,至今未愈,受不了明日两个多时辰的长途跋涉,陛下特许他在家休养,不用参加祭典。 怀王想了很久,终于放下了棋子。 随着他的这颗棋子落下,对方在棋盘上的某片布局,瞬间便成为了死地。 坐在他对面的人影笑了笑,说道:“这步棋不错。” 他捏起一颗棋子,随意的下在一处,眼睑微垂,问道:“你信得过他?” 怀王点了点头,说道:“若是连他也做不到,京师便没有人能做到了。” 那人问道:“若是他失败呢?” 怀王道:“若是他失败,康王造反成功,十四卫会围了西山,剿灭叛逆。” 那人停顿了片刻,问道:“你希望康王成功还是失败?” “我希望他……失败。”怀王落下一颗棋子,说道:“毕竟,他失败了,还有端王,被亲人背叛的滋味,对那个人来说,一次怎么够?” 那人问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恨他?” “怎么能不恨?”怀王拳头握紧,额头暴出青筋,低声道:“你不知道,不知道我和娘当年,在那皇宫之中,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的胸口微微起伏,闭上眼睛,许久才睁开,与此同时,他握紧的拳头也缓缓松开,而刚才被他握在手中的棋子,已经化为了齑粉。 “仇恨只会使你变成另一个人。”对面之人看了看他,说道:“或许你真的应该向他学学,唐家当年如此对待他们母子,他这一路走来,吃过的苦不比你少,但我从他身上,看不到一点仇恨……” “所以我羡慕他。”怀王笑了笑,说道:“京中没有人不羡慕他……” “你也可以放下的。”那人沉默了许久,说道:“放下一些东西,你才会得到另一些。” “放下只意味着失去。”怀王落下一颗棋子,说道:“你输了。” 对面之人笑了笑,重新捏起一颗棋子,放在了方才被怀王杀成的一片死地上。 随着这颗棋子的落下,那死地瞬间便活了起来,一处活,处处活,全局皆活。 “放下,并不意味着失去,有时候,放下是为了得到更好的东西。”那人站起身,看了怀王一眼,转身走出书房。 怀王看着面前的棋局,许久才叹了口气,说道:“人生,终究不是下棋……” 第七百九十六章 祭典 定元三年末的祭典,阵仗极大,官员权贵们,卯时就开始在宫门前集合。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会从皇宫出发,出了京师,徒步走到西山,攀登到山顶祭坛,见证此次的祭典活动。 从皇宫到西山的道路,一路都有禁卫巡逻,今天之内,京中百姓是不允许在这一条路上出现的。 祭典是属于皇家以及那些达官贵人的,百姓们还要日常的劳作生活。 西城门不开,他们就走东南北三个城门,西边的道路不允许通行,他们便绕些远路。 而此时,东城门外,出现了两道身影。 徐先生和那年轻人并没有带什么行李包袱,站在东城门外,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身大步离开。 他们走出数里,前方的官道上,忽然出现了十余道人影。 前方的一名青年看着他,问道:“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徐先生抬起头,看着康王府的护卫,说道:“去该去的地方。” 那青年笑了笑,说道:“先生该去的地方,不应该是王府吗?” 徐先生道:“徐某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路,需要殿下自己走。” 那青年摇了摇头,说道:“这句话,先生还是自己和殿下说吧。” 徐先生看着那青年,说道:“徐某还有要事,希望张统领行个方便。” “抱歉,我也是奉命办事。”青年看了看他,挥手道:“带他们回去。” 十余名王府护卫缓缓的向着二人逼近。 徐先生身后的年轻人上前一步,站在他的前面。 须臾之后。 包括那张统领在内,所有人已经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二人牵了他们的马,从官道转入小道,身影逐渐消失。 此时,西山之上,有关这次的祭典,所有事情都已经准备完毕,祭品乐器就位,右西门卫也已经遍布西山,随时待命。 后山。 一行二十人的队伍穿过山间小道,一人道:“谁不知道后山是一片悬崖,还用得着搜寻吗?” 为首的小尉道:“小心无大错,今日之事,不能有一点儿闪失!” 他看向身后,说道:“大家都给我睁大眼睛,打起精神!” 众人闻言,精神微微一振,左右四顾起来。 某一刻,忽有人惊声道:“前面好像有人!” 话音落下,众人目光纷纷望过去,只见前方的树林之外,出现了两道人影,看他们的衣装,不像是右西门卫之人。 “站住!” 那小尉大喝一声,便向那边快速跑去,身后众人也纷纷跟随。 那两人见被发现,似乎是有些惊慌,飞快的跑进林子中,在后方二十余人的追赶之下,东奔西跑,左冲右突,虽然只有两人,却也让这二十名追兵气喘吁吁,连他们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二十余人追了有一刻钟,才终于追到了一处宽阔地带,那两人不再跑了,后方一名右西门卫追兵扶着树,弯下腰,看着他们,喘息道:“跑啊,你们怎么不跑……” 他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从那两人身后的林中,忽然涌出了密密麻麻的身影,一眼望去,至少也有数百上千人。 几人瞬间面色大变,那小尉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大喊道:“跑!” 只是刚刚透支了体力了他们,怎么能跑得过休养了一夜的左骁卫,很快就被制住,按在地上。 萧珏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被擒下的右西门卫诸人,挥手道:“扒了!” …… 唐宁天不亮就起床洗漱,换好官服,来到皇宫之前。 他虽然身份很多,但这次穿的是属于大将军的甲胄,甲胄之下还穿了软甲。 纵使他有三头六臂,也抵不过千军万马,为了以防万一,除了全副武装之外,唐宁还安排了老郑一起随行。 冬日的早晨,虽然没有下雪,但寒意依然刺骨,一些朝中老臣站在宫门之前,被冻的瑟瑟发抖,却还要保持仪态,鼻涕流下来都不能伸手擦一擦。 然而这还不是他们最辛苦的时候,一会儿要进行的长途跋涉,才是考验他们体力的时候。 皇室每次祭典,都极尽奢华,仪式繁复,仪器考究,每一个步骤,都有着严格的礼仪规制。 便比如从皇宫到祭坛的这一段路,只能用脚步丈量,不能用任何代步工具,这一点连皇帝都不例外,不过陈皇身体强壮,走十几里路没什么,朝中的那些老臣就承受不了了。 张大学士以及几位实在年迈的大臣,和怀王一样免于参加祭典,但还有些人,想要咬牙坚持。 唐宁和武烈侯以及凌大将军交换了一个眼神,站在了自己的位置。 当东方天边的第一道光线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从宫里传来了一阵阵钟声。 陈皇以及几位皇子,在禁卫的保护之下,从宫中走出来,身后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伍,再之后,则是百余人的乐队。 皇室的仪仗队伍,加上权贵官员,以及一些随从,整个队伍绵延数里,唐宁在京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 康王已经不是亲王了,他的位置要落后于端王和润王,甚至比福王还要靠后,就在唐宁前方不远处。 唐宁从刚才开始就在留意康王,但他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波动。 唐宁一开始认识的康王,喜怒形于色,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开始时常露出这种面无表情的样子,根本猜不出他的心思。 人在经历了重大的挫折或者变故之后,性情是有可能发生巨大变化的,然而康王的变化,还是让人心惊。 唐宁在观察康王的同时,康王也在观察着陈皇。 在文武百官以及皇室最前方走着的,自然是地位最为尊崇的人,只有皇帝才能走在那个位置。 而那个位置,马上就要是他的了。 想到这里,即便是他早已练就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一丝笑容。 陈皇走在前方,忽而心有所感,回头望去。 但后方除了缓缓行进的队伍,什么都没有…… 【ps:小郎君去年五月二十四发书,到现在正好一周年啊……】 第七百九十七章 反!【补更】 出了京师,在左右金羽卫的护卫之下,一行绵延数里的队伍,在官道上缓缓而行。 坑坑洼洼的官道早在几天前就被工部的官员用黄土填平、夯实,要是皇帝在祭典的路上,因为某个坑崴了脚摔了跤,工部尚书和侍郎就都做到头了。 以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大概可以在午时前后抵达祭坛。 唐宁看了看身后缓缓而行的人群,感叹幸亏现在是冬天而不是夏天,要不然不等走到西山,怕是就要死些人在路上。 早晨起来的时候,虽然有些寒冷,但走着走着,也就不觉得冷了。 这数百上千人的队伍,想要保持一路整齐自然是不可能的,虽然一路都有礼官巡查,但他们对于大多数情况,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大学士因为身体原因,免于参加祭典,王相作为丞相,却是必须出席的。 唐宁落后几步,看着走在文官前面的王相,问道:“王相感觉可还好?” 虽然已经走出了数里有余,但王相还是脸不红气不喘,说道:“劳烦唐大人关心,老夫的腿脚还算利索,走走路爬爬山,还是没有问题的。” 朝中这些一把年纪的老臣,身体意外都不错,王相虽然一把年纪,但看起来,似乎比后面的年轻官员还要精神。 唐宁向后方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年轻官员额头已经沁出细汗,面无菜色了。 他走在王相身边,小声道:“一会儿的祭典上,王相还要多加小心,保护好自己。” 王相眉梢猛地一挑,问道:“什么意思?” 唐宁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着前方。 王相目光望过去,最终停留在了康王的身上。 他沉默了一会,问道:“几成把握?” 唐宁道:“防患未然。” 王相思索良久,看着他,郑重道:“陛下不能有闪失。” 唐宁道:“尽力而为。” 众人用了一个时辰,便已经到了西山之下,爬山大概还要用上一个时辰左右,这个时候,队伍便更加散乱了,众人互相搀扶着攀爬,人群的礼官也累得够呛,并没有对这种行为多加指责。 现在干系不大,但等到上了山顶祭坛,不管是皇室子弟,还是权贵官员,都不得喧哗,咳嗽,吐痰,在这之前,首先要保证的是他们能爬上去。 东门卫护送到山下,便不能上山了,山道上容纳不下那么多人,左右两旁,都是右西门卫的将士。 陈皇走在最前面,即便是两条腿已经有些酸涩,抬头望向山顶的目光中,还是带着一丝激动。 对于皇帝而言,没有什么比取得了足以在列祖列宗面前夸耀的成绩之后,在祭典上当着文武百官,当着满京权贵的面再次宣扬一遍更令他激动的事情了。 这一次祭典,足以载入史册,足以令他名流千古。 如此想来,他双腿的那一丝酸涩,似乎也在瞬间荡然无存。 沉浸在激动中难以自拔的陈皇,自然没有发现,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康王抬头望着山顶,脸上的激动和狂热,还要更甚于他。 …… 以唐宁如今的身体,哪怕西山再高上一倍两倍,对他来说,也不是难事。 但对于其余人就不一样了,爬到最后一段距离的时候,包括陈皇在内,所有人都停在台阶上休息。 这是他们最后的休息时间,一旦踏上山顶,所有人都要遵守祭典的礼仪规制,直至祭典结束。 祭典分为迎神、奠帛、献礼……,撤馔、送神等数个步骤,过程冗长,礼仪繁缛,每个祭祀环节,都有音乐和舞蹈,这都是在礼仪上被严格规定的,且每一个步骤,都是由陈皇牵头,宗室辅助。 这对于其余人来说,便显得轻松多了,他们只需站在原地,时不时的叩拜,起身,再叩拜便可。 祭典的第一个程序,是陈皇行至众神和祖宗排位面前上香叩拜,谓之曰迎神,典礼伴随着奏乐,乐声听起来十分肃穆,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噪声,夹在在乐声之间的,只有山风和偶尔传来的鸟鸣。 奠帛之后,由王相宣读祭文。 这祭文很长,且明显有着固定的格式,前面的几段,连唐宁听着都有些晦涩。 后面的内容就有些浅显易懂了。 大概意思是说,陈皇在位的这些年,整肃朝堂,攘外安内,百姓安居乐业,岁有余粮,国库充盈,等等等等…… 在众神和列祖列宗的排位面前,吹嘘自己的功绩,显然是一件倍有面子的事情,看着陈皇满面红光,喜不自胜的样子,唐宁就明白了他为什么非要将祭典设在西山。 他的目光望向康王,见康王只是低头站在自己的位置,就知道他还没有等到动手的好时机。 祭典流程众多,程序繁琐,要两个时辰以上才能结束。 在这段时间里,一千名右西门卫将士,就守护在祭坛之外,其余之人,则是分布在山道以及西山各处,负责警戒。 后山。 一名都尉领着百名手下,站在某处密林之外,疑道:“怎么回事,一个晚上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回来?” 一人看了看前方,说道:“晚上黑灯瞎火的,他们莫不是掉下悬崖了吧?” 那都尉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几人,说道:“你们几个,去那边的林子里看看。” 十余人闻言,向崖旁的密林走去。 那都尉目中闪烁着激动之色,回头望向祭坛的方向,喃喃道:“成败在此一举,是生是死,就在今日了……” 一行人在林外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林子里有人出来,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警惕之色,伸手向后示意,缓缓的向着树林的方向逼近。 …… 祭坛之上。 前方的天空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鸟鸣,唐宁抬起头,看到一群飞鸟从后山的林中惊起,从他们的头顶飞过。 此时,祭典已经进行到献礼的步骤。 这一个过程,需要包括陈皇在内,皇室宗室行三跪九拜礼。 祭典是不允许女性参与的,因此太后、赵蔓和宫中妃子都没有过来,有资格行此大礼的,也只有陈皇,福王,端王,康王,以及润王。 陈皇就位之后,见礼官许久都没有开口,抬头望去。 那礼官正要宣布献礼开始,却见所有人都就位,唯独康王还站在祭台最边缘的位置,小声提醒道:“康王殿下,快快就位!” 康王只是微笑看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陈皇回过头,看着康王,皱眉道:“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就位!” “干什么?”康王看着他,微微一笑,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一队护卫的身后,笑问道:“当然是造反啊------父皇没看出来吗?” 第七百九十八章 顽抗 陈皇看着康王,脸上浮现出极度震惊之色,脱口道:“你说什么!” 这一刻,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康王是他的儿子,他怎么可能造反,他怎么敢造反! “我说,我要造反。”康王吐出口气,重复了一句,心情前所未有的畅快。 自他被削亲王爵位,自他被他的父皇不公对待以来,他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 这一刻,他受过的所有不公,所有屈辱,似乎都随着山风远去。 他看向前方,对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说道:“全都拿下!” 陈皇又惊又怒,大声道:“尔敢!” 回应他的,是右西门卫将士的长枪和刀剑。 陈皇身体颤了颤,后退几步,面色发白,将赵圆护在身后,端王更是面如土色,破音道:“赵诚,你在干什么!” 康王看着他,邪魅的一笑,说道:“造反啊,你这头猪看不出来吗?” 陈皇看着他,厉声道:“你这逆子!” “这是父皇教我的。”康王看着他,说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能靠别人施舍,要自己去拿,我想要皇位-----现在我来拿了。” 福王站在陈皇身旁,目光若有若无的望向另一个方向,那个方向,已经有一道身影向这边挪腾而来。 …… 祭坛之内,形势顿变,文武百官,京中权贵跪在地上,怔怔的看着祭台最前方的情形。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皇家庄严肃穆的祭典,竟会出现这样的变故。 本来应该进行到的献礼步骤被打断,康王莫名其妙的退到了祭台之外,祭台周围的数十名右西门卫将士,将兵器对准了陛下和数位宗室。 只是瞬间,他们就明白前面发生了什么。 康王要反! 人群之中,立刻便爆发出极大的哗然。 康王居然选择了在祭天之时,联合右西门卫造反! 这里是西山,陛下和满朝文武,京中权贵都在山上,原本负责众人安全的右西门卫变成了造反的反贼,山上众人孤立无援,岂不是任由他们摆布? 到时候,他再以性命为要挟,逼迫陛下退位…… 短短的时间之内,所有人就想明白了事情了关键之处,他们面色开始发白,瘫坐在地,面色极度惊恐。 这是一场政变,蓄谋已久的政变。 陛下取消了左西门卫的护卫资格,却没有想到,右西门卫竟也落到了康王手里,如此一来,陛下带着朝中重臣和权贵来此祭天,根本就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随着康王的一声令下,祭坛周围的右西门卫开始有了动静,他们举起兵器,将祭坛团团围住,向着前方不断推进。 人群一片骚乱,这个时候,哪还有人顾得上什么祭典礼仪,拼命的向中间挤做一团。 唐宁的注意力一直在康王身上,在注意到他的动作之后,他身体一闪,便来到了陈皇和润王的位置。 与此同时,他从袖间取出了一根竹筒,拔掉端部的塞子,便有一道光芒从竹筒中直射天空,在高空炸裂开来,发出震耳的声响。 这是他和萧珏约定好的信号,以左骁卫的速度,从后山到这里,用不了半刻钟。 跟随陈皇的一百名影卫,已经迅速的将他们围住,围成一个圈,兵器一致对外。 只不过,这一百人,和将祭坛团团围住,不知有多少的右西门卫相比,便显得少的可怜。 康王注意到唐宁的动作,站在人群之中,笑问道:“来得及吗?” “陛下,在骁骑营将士就在附近,臣已经发出信号,他们马上就来!”唐宁向陈皇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目光看向康王,沉声道:“康王,你敢造反!” 康王明显不想耽搁时间,没有回答唐宁的话,径直挥了挥手,说道:“把他们全都拿下,若有反抗,杀无赦!” 影卫面色肃然,极力的阻止右西门卫靠近时,西山后山某处树林,在看到天空中的信号之后,一道道人影从林中狂奔而出,向着祭坛的方向飞速而来。 与此同时,西山之下,武烈侯看着高空炸响的信号弹,正要号令众人上山,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道黑线。 他面色肃然,看着拦在他们面前的左西门卫诸人,问道:“张召,你想干什么!” 一名身披甲胄的男子骑在马上,大声道:“陛下携朝中重臣在上面祭天,我倒要问问,你们金羽卫想要干什么,造反吗!” …… 影卫作为公孙影帮陈皇训练出来的亲卫,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他们不擅用蛊,但毒术却人人精通,众人从怀里掏出一枚瓷瓶,摔碎之后,立刻在原地起了一阵黄烟。 唐宁和陈皇等人都被分了一块湿布,用湿布捂住口鼻,便能抵挡这毒烟。 右西门卫猝不及防,当即便有百人左右捂着口鼻,丢下兵器,软倒在地,但剩下的诸人,竟也从怀里取出湿布,捂在口鼻上,一只手握着兵器劈砍。 这些人显然对于影卫有所防卫,第一波攻势奏效之后,便再也起不了任何效用了。 康王站在人群之外,笑道:“徐先生的准备果然有用。” 康王还在调遣,不断的有人从祭坛之外涌来,千余名右西门卫将士向前方逼迫靠近,影卫的实力虽然更胜一筹,但在人数上却远不如他们,第一波攻势之后,便逐渐向里面后退,直至退无可退。 此时,还能站在唐宁和陈皇身前的护卫,已经不足十人,其余之人,皆是被叛军拿下。 而他们的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右西门卫将士,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康王见陈皇大势已去,伸手挥了挥,众人便停下了脚步。 康王走到前方,和陈皇保持两丈的距离,笑道:“怎么样,父皇,感受如何?” 陈皇面沉如水,咬牙道:“你这个逆子,竟敢造反,你死后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康王看了看他,摇头道:“这句话谁都可以说,唯独父皇不可以。” 陈皇看着他,怒道:“逆子,你说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杀兄弑父,杀干净了兄弟,才坐上皇位的。”康王看着他,说道:“我只不过是向父皇学习而已。” 陈皇脸上肌肉颤动,嘶声道:“逆子,住口!” “怎么,这种事情你做都做了,还怕别人说吗?”康王看着他,说道:“连父皇都不怕无脸面对列祖列宗,我又怕什么呢?”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我只管活着的时候,死了哪怕下十八层地狱,也有父皇陪着,我有何惧?” 端王从后方挤出来,跪在地上,大声道:“别杀我,别杀我,皇位给你坐,不要杀我……” 康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摇头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好像一条狗?” 第七百九十九章 平叛 若是在寻常之后,被康王骂作牲畜,端王必定会还击。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康王联通叛军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违抗他的命令就是死路一条。 端王转头四顾,见那些叛军的兵器闪闪发亮,面色更加惨白,看着康王,立刻道:“我是狗,我就是狗,你就当我是一条狗,饶了我吧……” 陈皇看向他的目光中难掩失望之色,咬牙道:“给朕站起来,你的骨气呢!” 端王没有理会陈皇,看着康王,颤声道:“皇兄别杀我……” 康王看着他,扯了扯嘴角,说道:“你不知道你这样,更像一条狗了?” “汪汪汪……”端王对着他吠了几声,干笑道:“这样是不是更像?” “哈哈哈……”康王看着他,忍不住仰天大笑。 “这就是你选的太子?”笑罢之后,他又看了看端王,目光望向陈皇,有些嘲讽的问道:“我到底什么地方不如他,难道就因为唐家当年帮你做的恶心勾当更多?” 陈皇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朕没有想到,朕的儿子,竟会变成这样……” 康王目光望向他,问道:“我变成这样,还不是你逼的?” 陈皇目光微凛,问道:“朕如何逼你了?” 康王看着他,面色陡然变的凶厉,指着端王,大声道:“你若是能公正对我,哪怕是不那么的偏向这头猪,也不会有今日!” “从小到大,你最喜欢的就是赵铭,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康王看着他,问道:“我只问父皇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哪怕是一次的想过,把皇位传给我?” 陈皇看着他,开口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他们放下武器,朕可以饶他们不死。”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康王闻言,陡然暴怒,他额头上青筋颤动,伸手指着陈皇,厉声道:“老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以为你真的是天子,你以为你刚才歌颂的功绩都是你自己的,那些功绩都是姓唐的打下的,你还有脸祭天,还有脸炫耀,你还要不要脸了?” 陈皇面色黑如锅底,看着唐宁,问道:“还在等什么?” 唐宁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康王,说道:“来了……” 他话音落下,脚下的祭坛忽然震动起来。 这震动的幅度很小,四下里看看,才会发现震动的不是祭坛,而是周围的土地,一道道身影从前方涌出来,冲在最前方的,正是萧珏。 康王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大变,大声道:“先擒皇帝!” 他话音刚落,屁股上就被人摔了一跤,他整个人直接被踹飞,跌倒在陈皇脚下。 康王身后的几名士兵飞快的跑上前,将康王牢牢按住。 为首一人单膝跪地,抱拳道:“左骁卫中郎将陈舟,参见陛下,参见大将军!” 唐宁刚才就看到陈舟了,想来他应该是昨天晚上潜入的,因此即便是是被右西门卫围了,他也一点都不慌。 哪怕康王发疯,想要第一时间砍死陈皇,他也不会有什么事情,毕竟老郑就在不远处,而且他穿着软甲和盔甲,一般的刀剑砍不动…… 康王被擒,身后有两倍以上的兵力围了过来,这不到一千名右西门卫将士顿时慌了手脚,左右四顾,不知该如何应对。 唐宁看了看陈皇,和他交换眼神之后,走上前,大声道:“陛下有令,现在放下武器者,可免死罪,我数三下,负隅顽抗者,诛九族,杀无赦!” 右西门卫诸人互相对视时,祭坛内已经有声音在回荡。 “一!” “二!” …… 唐宁喊出“二”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响声,康王已被擒住,他们群龙无首,听到可免死罪,根本来不及思考,纷纷放下武器,跪倒在地。 萧珏挥了挥手,左骁卫一拥而上,将这些人全都制住。 萧珏大步上前,单膝跪地,大声道:“末将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陈皇挥了挥手,然后看了一眼康王,说道:“把他带进来。”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的向祭坛前方的宫殿走去 危机已经解除,端王从地上爬起来,在康王身上狠狠的踢了一脚,怒道:“你还敢造反!” 他踢的起劲,一边踢,一边道:“说我是狗,说我是猪,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猪狗不如!” 康王低着头,不发一言,任由端王在他的身上拳打脚踢。 他的目光涣散,毫无生机。 唐宁挥了挥手,便有人将端王拖走。 康王终于抬起头,看向唐宁,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唐宁看着他,说道:“猜的。” “你还是你。”康王舒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他,敬佩道:“猜的真准。” 说罢,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抬起头,向前方的宫殿走去。 赵圆站在唐宁身旁,面色苍白,抬头看着唐宁,问道:“先生,皇兄想要杀父皇和我们吗?” “没事了。”唐宁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 福王看了唐宁一眼,走到前方,安抚在刚才的变故中受惊的官员权贵。 他将已经睡过去的赵圆交给陈舟照顾,看着周围的一片狼藉,叹了口气,走出祭坛,走到某处山崖边上,空气中的血腥气才淡了一些。 从这里隐隐的可以看到山下的喊杀声,西山的信号弹放出去之后,意味着祭典上出事了,届时京师的禁卫,除一支羽林卫外,会全都向西山下聚集,即便是左右西门卫都反了,也会在短时间内被制住。 祭坛之中,众多官员权贵终于解除了危机,汇聚在一旁的空地上,面上惊色未去,时而望向祭坛和后方的宫殿,窃窃私语。 这一次的祭典,朝廷准备的很充分,但谁也没想到,康王会在祭典上造反…… 这使得这次祭典会比任何一次都更容易被人记住,人们记住的不是陛下想要在这次的祭典上宣扬的功绩,而是康王在祭典上联合禁军造反。 虽然造反没有成功,但在史书上,这必定是陛下执政期间无法绕过去的一件大事。 西山上发生的一切,京中的百姓都无从得知。 只是有不少人被西边传来的巨响吓了一跳,之后便继续各司其事,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只是片刻之后,从宫中涌出的禁卫,再次打破了京师的宁静。 望着匆匆出京的羽林卫,直至此刻,才有人意识到,外面似乎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怀王府中。 怀王站在树下,目光望向西方,久久的伫立着。 第八百章 处置【还更13/23】 西山之上。 康王造反的风波已经平静,左骁卫在清点伤亡人数。 两军交战,若是旗鼓相当,两方都会出现极大的伤亡。 但因为影卫和右西门卫的人数差距太大,几乎是一触即溃,因此反倒是没有太大的伤亡,绝大多数人,只是被生擒而已。 至于下方的左西门卫,在听说康王事败之后,被赶来的禁卫围住,也纷纷放下兵器,卫中将领,被武烈侯尽数拿下。 这场造反风波持续的时间很短,至此已经彻底平息。 唐宁看着走过来的陈舟,赞扬道:“做的不错。” 陈舟不好意思道:“都是大人高瞻远瞩。” 陈舟和萧珏在这次的事件中,可谓居功至伟,事后少不了他们的赏赐。 唐宁的目光望向前方的宫殿,大殿上方的天空碧蓝如洗,今天是冬月难得的好天气,但那蔚蓝的天空,看在唐宁眼中,却蒙上了一层浓厚的血色。 殿中。 陈皇负手而立,面色平静,看不清表情。 康王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陈皇终于转过头,问道:“为什么?” 康王抬起头,自嘲的问道:“我有选择吗?” 陈皇知道他话语中的深意,其实换位思考,如若他是康王,一定也会和他做同样的选择,甚至比他做的还要极端。 陈皇看着他,问道:“那次刺杀,是你自己做的?” 事到如今,康王也不再掩饰,点头道:“是我。” 陈皇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要朕如何处置你?” 康王想起徐先生昨日告诉他的话语,却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父皇还是杀了我吧,记得动作快一点,我听说,如果挥刀的动作足够快,人是感觉不到痛苦的。” 陈皇从一名禁卫的腰间拔出刀,目光投上去,说道:“朕有许多年没有碰刀了。” 康王低下头,不躲不闪,只是在陈皇走出来的时候,轻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有下辈子,我不想当你的儿子了……” 陈皇看着他,问道:“你不后悔吗?” 康王道:“我说后悔,你就会放过我吗?”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会。” 康王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才摇了摇头,说道:“算了吧,活着没意思,还是死了痛快。” “如你所愿。” 陈皇淡淡的说了一句,举起手中的长刀,用力挥下。 锵! 刀刃与地面撞击,火星四溅,从始至终,康王伸长的脑袋,都没有缩回去。 陈皇将那把刀丢在地上,表情颓然,说道:“朕是一个失败的父亲,也是一个失败的皇帝。” “不。”康王摇了摇头,说道:“你只是一个失败的父亲而已,做皇帝,历代先帝都比不过你。” 陈皇转过身,没有再看康王一眼,说道:“把他带下去,宣唐宁进来。” 唐宁进殿的时候,和康王擦肩而过,虽然康王造反,即便他是皇子,也难逃死罪,但看起来,陈皇好像并不想杀他。 想想也是,虎毒不食子,杀兄弑父的人,唐宁见过,但杀子的人,他还不认识一个。 陈皇背对着他,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康王要反的?” 唐宁道:“昨天晚上。” 陈皇问道:“为什么不禀报朕?” 唐宁道:“回陛下,前几日说张家要造反的人,尸体都烂了……,臣只是猜测,并不确定,故而没有禀报陛下,只是事先做了些防备。” 让唐宁意外的是,陈皇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盘问,他沉默了片刻,问道:“朕的儿子要造朕的反,要杀朕,朕是不是很可笑?” 要说可笑,草原上那位才可笑,他的儿子不仅造反,而且还成功了…… “这不是陛下的错。”唐宁低下头,说道:“都是康王被野心迷惑,所幸没有酿成大祸……” 陈皇没有再说话,又是许久的沉默之后,才开口道:“回宫。” …… 朝廷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才举办的这一次祭典,举行了一半,就草草收尾。 虽然这次的叛乱已经安定了,但作为皇帝,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怎么可能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祭典。 今日祭典上的事情,必定会成为他皇帝生涯的耻辱,对于极好面子的陈皇来说,这显然是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 众人回京之时,左右西门卫全体将士,都被禁卫拿下,等候处置。 右西门卫大将军齐誉不知所踪,他从今日祭典开始之前,就没有出现。 除他之外,两卫所有高级将领,都被拿下,等待他们的,会是极其严厉的惩罚。 一行人的回京,使得京中百姓惊诧疑惑不已。 按照祭典的流程,他们应该在一个多时辰之后才能归京,绝对不可能这么早的回来。 并且看随行官员的脸色,这次的祭典,似乎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 虽然并未有人透露出任何信息,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天子回宫,百官回家之后不久,一个足以震的人麻木的消息,便从各个高门中传了出来。 这次的祭典的确没有进行到底,原因是康王勾结了西门卫,意图在祭典上造反,陛下以及皇族宗室,险些落入康王之手。 虽然康王的造反,很快就被左骁卫镇压,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祭典自然是继续不下去了。 在这个过程中,康王以及左右西门卫所有人都被擒下,而张家,居然真的跟着康王反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数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康王造反,并且险些成功,这岂不是意味着,今日的京师,险些就换了乾坤? 这则消息给京师带来的震动,还要远甚于江南之乱、西北之战,毕竟这两者都是距离他们十分遥远的事情,而此事,则是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他们身边。 造反的代价是巨大的,陛下回宫不到一个时辰,便有数道圣旨出了宫。 康王造反谋逆,乃大不敬,从今之后,贬为庶民,幽禁宫中,终身不得自由。 显而易见,对于康王来说,他造反谋逆,这一个处罚还是轻了,但站在陛下的角度,康王毕竟是他的儿子,也能够理解饶他一命的事情。 与此同时,张贤妃除去贤妃之位,打入冷宫。 张贤妃作为康王的母妃,自然难逃干系。 西门卫张家造反谋逆,包括张家家主在内,所有的主事之人,斩立决。 张家满门,余下的男丁发配充军,女子打入贱籍,充入教坊,与此同时,左右西门卫所有将领及涉事禁卫,因陛下金口玉言过,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全部贬为官奴,分散前往各州服役。 康王造反的事情,余波持续了数天都没有平息,唐宁也有数天没有上朝。 因为自从祭典之后,陈皇就病倒了。 第八百零一章 会来陪你 陈皇病倒了,孙神医被请到宫中帮他看病。 唐宁站在院中,看到孙神医走进来,问道:“怎么样?” 孙神医道:“急火攻心而已,没有什么大碍,休养几日便可。” 自己的儿子在他最重视的祭典上造反,想要他的命,陈皇被气出病来也属正常。 康王已经被幽禁于宫中,便等于被判了无期徒刑,他不会死,但也不会活得很好。 端王因为当时的表现太过没骨气,似乎也彻底被陈皇排除在皇位之外。 反倒是一直以来都不受重视的怀王,在陈皇病倒之时,被委以重任,全权处理朝堂上的大小事宜。 祭典结束之后,怀王的病就好了。 康王造反所造成的余波,都是他处理平息的,张家因为造反付出了代价,张家家主以及族中几位关键人物,已经人头落地,从此以后,西门卫张家,在京师被彻底除名。 张贤妃被打入冷宫,那是一个进去了就不可能出来的地方,当年的杨妃便是在冷宫中患疾而终。 就连康王府上曾经的门客谋士,也都受到了牵连,通缉令已经下放到各个州府…… 左右西门卫全体将士,都被造反一事牵连,虽然能够保存得性命,但身份却沦为了官奴,余生也就是挖挖矿,修修路,曾经属于禁卫的荣耀,一去不复返了。 萧珏救驾有功,现已升为西门卫大将军,陈皇从其余十四卫中抽调了一部分人过去,又在京畿范围内征兵,组成了新的西门卫。 消失的一万禁军不是那么好弥补的,陈国大部分兵力都布防在西北,此事之后,左右西门卫合并为西门卫,十六卫也减少为十五卫。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西北如今战事少了许多,陈皇已经下旨从边军中选出一万名精锐回京,以弥补禁卫的损失。 在这次平反事件中,同样立下大功的,还有武烈侯。 他原本是左金羽卫中郎将,现已是左金羽卫将军。 至于踹出那关键性的一脚,在陈皇面前表现突出的陈舟,也从中郎将升为了将军,一跃成为京中排的上名号的将门。 朝中这两日动荡颇多,康王这次造反,说是京中势力的一次洗牌也不为过。 唐宁自己没有得到任何封赏,但这本来就是他刻意为之。 到了他这个位置,无论是文职还是武职,再往上一步半步,都千难万难,封赏是为难他,也是为难陈皇。 如果他想要什么赏赐,带着左骁卫去平叛的就是他而不是萧珏了。 祭典过后的第七日,唐宁终于得到了陈皇的召见。 陈皇这次接见他的地方不是御书房,而是在他的寝宫之中。 他坐在床上,整个人看上去明显比平日里憔悴了不少,见到唐宁进来,他看了一眼侍奉在床前的赵蔓,说道:“蔓儿先下去吧,我和他有些话要说。” 陈皇生病之后,赵蔓一直就留在宫里,没有回家。 她看了唐宁一眼,然后便缓缓退了出去。 唐宁目送她离开,收回视线时,陈皇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你对蔓儿是真心的吗?” 这件事情对陈皇已经不是秘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臣会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她。” “朕不是一个好父亲,对诚儿不是,对蔓儿也不是……,只要蔓儿是真心喜欢,你们的事情,朕不想管了。”陈皇目光望着外面,说道:“你以后好好对她。” 唐宁这次没有说“臣遵旨”,开口道:“陛下放心。” 陈皇坐直了身体,长舒口气,问道:“康王造反,端王也让朕失望透顶,依你看来,怀王和润王,谁更适合做皇帝?” 陈皇这个问题问的很直白,唐宁犹豫了片刻,开口道:“臣……”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不用给朕打马虎眼,朕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怀王。”唐宁不再犹豫,开口道:“从目前来看,是怀王,润王陛下年纪太小,怀王能力出众,即便是加上端王和康王,臣也觉得,怀王最适合做皇帝。” “朕也这么认为。”陈皇看向他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异色,说道:“论才能,他只在你之下,满朝上下,也找不出来几个比他强的,可是……” 陈皇语气顿了顿,说道:“朕年轻的时候,做了一些错事,伤害了他,虽然他那个时候还小,但朕担心,他还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 唐宁道:“怀王殿下有没有耿耿于怀,这么多年,陛下感觉不到吗?” “正是因为感觉不到,朕才有此担忧。”陈皇长叹一声,说道:“朕从他的眼里看不到野心,端王,怀王,甚至连润王的眼里都有的野心,唯独他没有。” 唐宁进宫之前,从来没想过,陈皇和他聊得话题会是这么敏感,他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想了想,才说道:“或许是怀王殿下自认为身份和背景比不上端王和康王,所以从来就没想过争什么吧……” 陈皇摇了摇头,说道:“身为皇子,他的心里没有成为皇帝的野心,又会装着什么呢?” …… 唐宁这次和陈皇聊了很久,而且话题很敏感,有关帝位传承的问题,陈皇不应该和他聊,而是应该和王相聊。 不过,和陈皇聊了这么多,唐宁也发现了他自己,包括朝中许多人一直以来的一个误区。 在康王没有造反,端王没有让他失望之前,陈皇从来没有将怀王列为储君的选择对象,似乎并不是因为他毫无身份背景的原因。 按照陈皇所说的推测,他早年做了一件对不起怀王的事情,唐宁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想来应该和杨妃有关。 这件事情导致了他对怀王的猜忌,而如今康王事败,端王被陈皇淘汰,若是他连怀王也猜忌,这对于赵圆来说,无疑是一件好事。 康王这次造反,不仅淘汰了他自己,也顺便搭上了端王,赵圆距离那个位置,显然又近了一步。 唐宁走出宫门的时候,一道人影缓缓踏入某座宫殿。 “殿下……”宫殿门口的守卫见到他,立刻行礼。 怀王踏入宫殿,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这里是大名鼎鼎的冷宫,用来囚禁或者说是关押失宠犯事的妃子。 冷宫只是外人对它的称呼,它原本也是某位妃子的寝宫,有着和“淑秀宫”“长宁宫”一样的名字,只不过因为这里常年潮湿阴冷,逐渐被人弃之不用,连原来的名字也丢失了,沦为了别人口中的“冷宫”。 人住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用不了多久就会生病,因此历史上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没有几位能够活得长久。 比如二十多年前的杨妃,又比如刚刚住进这里的张贤妃。 怀王走进宫殿,面前的院子里,站着一人。 张贤妃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来干什么?” 怀王将一盒糕点放在院中已经布满裂纹的石桌上,说道:“来看看贤妃娘娘。” 张贤妃看着他,冷冷道:“你是来笑话我的吗?” 怀王摇了摇头,说道:“该笑话你的,是惠妃娘娘,不是我。” 想到唐惠妃,张贤妃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怀王看着她,问道:“是不是觉得很不甘,你争来争去,最终还是没有争过她。” 张贤妃咬牙道:“那个贱人……” “贤妃娘娘也不用太生气。”怀王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在这里不会太孤单,她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张贤妃看着他,震惊道:“你什么意思?” 怀王再也没有开口,径直转身向殿外走去。 张贤妃追出去,殿门从外面关上,她趴在门上,用力的拍打着大门,大声道:“开门,给本宫开门!” 他只喊了两声,声音便戛然而止。 不是因为手疼或是没力气,只是因为她发现在她面前的木门上,有着一道道的刻痕,这刻痕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很多地方都已经风化腐朽。 每一处刻痕都有五道,呈深褐色,像是什么东西干涸后的痕迹,让她望上一眼,便不由的遍体生寒。 第八百零二章 拜相 康王造反,实在是京师近日发生的大的不能再大的事情了。 虽然他的反叛最终被镇压,为此有不少人流了血,断了头,康王被废,贤妃入冷宫,但无论如何,陛下精心准备的祭典,也成了一个笑话。 这件事情平息之后,发生的某些事情,也出乎了许多人的预料。 原以为康王犯下如此大罪,对于端王来说,是一件大有益处的事情,谁想到,康王被囚禁之后,陛下重用了怀王,端王反而遭到了进一步的冷遇。 而这件事情的原因,有人经过多方打听,也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在当日的祭典之上,怀王造反,要杀陛下和诸位皇子时,端王居然毫无骨气的跪地求饶,甚至承认自己是猪狗,不惜学犬吠之声,求康王饶他一命…… 人可以无傲气,但不可无傲骨,端王何止是没有傲骨,他连骨头都没有。 这样的人要是成为了陈国的皇帝,有谁能放心? 怕是等到西域或者草原打进来,他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反抗,而是投降,一旦这样的人坐上那个位置,大陈迟早要亡…… 在他们看来,哪怕是造反的康王当了皇帝,也比端王这个软骨头要好得多的多。 认清了端王的本来面目之后,众人心中也很好奇,不知道唐家知道了他们扶持了这么多年的端王,竟然是这么个东西,心中会作何感想。 唐宅,唐淮和唐琦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唐惠妃出自唐家,唐家是端王的母族,他们不扶持端王,去扶持康王,怕是康王自己也不会信。 所以即便是端王再扶不起,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以唐家当年的实力,他们抵挡住了凶猛如虎、凶残如狼的敌人,但却没有防得住愚蠢如猪的同党。 端王在祭典上的作为,已经让陛下彻底失望,开始将注意力放在怀王和润王身上,通过正常渠道,端王已经不可能在坐上那个位置了。 唐昭坐在院中,手中拿着一本书,叹息道:“说他是猪,他非要证明自己是狗,是猪是狗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畜生,陛下怎么可能让畜生坐上皇位呢?” “少说风凉话了。”唐琦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是说有办法吗,快说,你还有什么办法?” 唐昭站起身,说道:“我出去走一走,捋一捋,这件事情晚上再说……” 看着唐昭走出去,唐琦面色略有缓和,说道:“康王被囚,张贤妃被打入冷宫,终究还是先除掉他们了。” 其实这次祭天发生变故,端王被放弃,他们心中并未有太大的波动。 毕竟,在这之前,唐家就做好了端王被放弃的准备,并且全力对付康王。 没想到的是,他们施尽了手段,也没有让康王和张家损失多少,这一次康王和张家的作为,自己便让他们自己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唐家可谓是白捡了一个大便宜。 众人都以为端王已经淡出了权力的中心,但他们却不知道,唐家在陈国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留有一点儿后手? 两人交谈片刻,便见唐昭又从外面走进来。 唐琦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是要出去吗?” “刚刚得知一件事情。”唐昭看着他们,说道:“唐宁封相了。” 唐淮闻言,拳头握紧,脸上的表情复杂难言。 …… 读书人经常以考取功名,进入朝堂,封侯拜相作为鞭策自己的动力,在如今的时代,封侯是不可能了,除非他们能立下像定国侯那样的泼天功劳。 封侯之路行不通,那便只能拜相。 可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想拜相,相位却只有两个,为了维持朝堂安稳,陈国的宰相不轻易换,除非像冯相那般自己作死,寻常人想要坐上宰相的位置,除非等到他们年迈致仕,或者干脆将他们熬死在相位上。 刚过弱冠之龄就坐上宰相之位的,古往今来都没有。 现在有了。 陛下今日刚刚下了诏书,封定国侯唐宁为当朝右相,诏书已经贴满了京师,即将布告天下。 在这之前,右相之位是空缺的。 虽然原吏部周尚书曾经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半年,但谁都知道,这个位置,陛下是留给一个人的。 只是因为他太过年轻,陛下不想众人有异议,这才暂时让他任了一个尚书左丞。 不过,尚书省的官员都清楚,唐宁虽然官职只是尚书左丞,但其实行使的早就是右相的职权。 如今,陛下终于将这个名分给了他,满朝上下,无一道反驳之声。 众人自然清楚,前些日子康王造反,就是唐宁平息的,陛下不可能重赏了次要人物,而不赏他这位最大的功臣。 原以为是他身居高位,陛下赏无可赏,没想到才过了几日,陛下就做了这个震动京师的决定。 定国侯,当朝右相,禁卫大将军,无论是文职还是武职,亦或是爵位,他都做到了巅峰,唐宁这个名字,许久以前,在陈国就已经成为了传奇。 …… 唐府。 唐宁也被这道圣旨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陈皇昨日和他聊天时,根本没有提到这件事情。 不过若是他那个时候就决定了,昨天和他聊得那些话题,也就不算什么了。 诏书是今天早上下的,下午的时候,唐家已经接待了几十拨前来道喜的客人,后来唐宁实在是顾不过来,干脆叮嘱门房,如果有人来,就说他不在,让他们放下礼物就行。 傍晚的时候,萧珏扶着挺着肚子的陆雅走进来,远远的看着唐宁,说道:“恭喜了,右相大人……” 成为大将军之后,萧珏走路连腰杆子都挺得更直了,唐宁看了看他,说道:“同喜同喜,萧大将军……” 这次康王造反,左骁卫显然成了最大赢家。 唐宁封相,萧珏终于坐上了大将军,陈舟也变成了将军,其余将领,也都官升一级,这次的功劳,还会对他们以后的升迁产生很大的助力。 陆雅去后院找唐夭夭了,萧珏坐在唐宁对面,说道:“这一次,润王便更稳了……” 若是萧家打算相助润王,那他的确是稳了,当朝左右二相,六部也近乎是他的后花园,再加上直接或间接掌控的禁卫,他甚至能让陈皇现在就退位。 萧珏见他表情有异,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唐宁道:“还有怀王。” 康王造反,怀王受益也很大,他几乎成为了陈皇在朝堂的代言人,若是陈皇最后改变主意,想要传位给怀王,赵圆怕是真的要造反,才能坐上那个位置。 这并不是唐宁所希望的,也不是赵圆希望的。 “怀王?”萧珏摇了摇头,说道:“怀王和你一样,连儿子都生不出来,陛下传位给他,他以后把皇位传给谁,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 唐夭夭扶着陆雅走出来,后者看着萧珏,问道:“什么皇位的,你们再说什么?” “没什么……”萧珏摇了摇头,说道:“我们说康王造反,他这次彻底没有希望继承皇位了。” “这还用说?”陆雅瞥了他一眼,说道:“对了,我想回陆家住一段日子,我想我娘了……” “回陆家?”萧珏猛地站起来,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随后又立刻露出不舍的表情,问道:“你打算回去多久?” 怀孕的陆雅不负魔女之名,这些天他都要被折磨疯了,陡然听到这个好消息,心中的喜意顿时有些压制不住。 陆雅道:“十天半个月吧……” “啊,这么久哈哈……”萧珏猛地掐了一把大腿,止住笑,叹了口气,说道:“那我要有半个月见不到你了……” “你可以和她一起回去。”唐宁看着萧珏,说道:“女子怀孕的时候,如果有丈夫在身边陪着,对胎儿的成长有好处。” 萧珏脸上的表情怔住,对他挤了挤眼睛,问道:“真的吗?” “真的。”唐宁看着他,说道:“别忘了,我也是大夫……,你眼睛怎么了,一眨一眨的,要不要我给你瞧瞧?” 第八百零三章 血债血偿【还更14/23】 女人怀孕之后,脾气会有些古怪,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陆雅可能在萧家待久了,想要回娘家住一段时间,萧珏作为丈夫,回去陪着她也很正常。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唐宁不是君子,他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当场报不了的,也不会隔夜。 萧珏就不一样了,他只能咬牙切齿的看着唐宁,见陆雅的目光望过来,脸上又立刻堆满了笑容。 陆雅皱眉看着他,问道:“你不愿意?” “哪有……”萧珏看着唐宁,咬牙道:“孩子当然最重要,我谢谢你提醒啊!” 唐宁道:“都是朋友,客气了。”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萧珏就搀扶着陆雅离开了。 唐夭夭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说道:“他刚才偷偷笑了,他就是希望陆姐姐回去,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将女人骗到手就厌烦了?” “那当然不是。”唐宁看着她,笑道:“我要骗你一辈子,一辈子都不会烦……” 看着唐妖精脸色微红的样子,唐宁在心里暗自感叹,有钢铁直男就有钢铁直女,萧珏和陆雅算是直到一起了,也还般配。 唐妖精看似和陆雅一样暴力,但却可柔可刚,男人遇到这样的女人,一般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 晚上闲来无事,唐宁和唐夭夭出去逛夜市,京师的夜晚在宵禁之前还是十分热闹的,即便是数日之前才发生了一场震动京师的政变,数日之后,百姓的生活就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京中某处茶楼。 唐昭坐在雅阁之中,他的对面坐了一人,那人带着斗篷,将面容遮盖的严严实实。 “端王这次彻底没戏了。”唐昭看着他,问道:“你的主人有没有说怎么办?” “康王在造反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斗篷之下传来声音:“他说,自己想要的东西,不能靠别人施舍,要靠自己去拿,他虽然造反失败了,但这句话说得很对。” “你也知道他失败了。”唐昭摇了摇头,说道:“你以为皇位是大白菜,想拿就拿?” 那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放在桌上。 唐昭打开看了看,见里面装满了一种白色粉末,他用手指捏了一撮,正准备放在鼻子下闻闻,那人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唐昭将之重新放到盒子里,盖上盒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一种熏香。”那人看了他一眼,说道:“当今陛下时常被噩梦所扰,需要在寝宫内点燃熏香才能入睡,每次取一小撮这种熏香放在香炉中,不出半年,他就该考虑传位给谁的问题了。” 唐昭问道:“你确定太医不会查出来?” 那人道:“这是出自黔地的奇香,无色无味,适量使用,并无大害,但若每日闻之数个时辰,不出三月,身体便会日渐虚弱,皇宫里的太医是查不出来的,只会认为他是劳累所致……” 唐昭将那盒子收起来,说道:“好东西啊……” “东西我给你了,至于你们能不能用上,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那人站起身,淡淡的说了一句,起身离开。 唐昭看着他,问道:“你们到底要什么?” 那人道:“等到端王坐上皇位的时候,我们要权势,要银子,要荣华富贵……” 唐昭笑了笑,说道:“好说好说……” 唐昭离开茶楼一刻钟后,那带着斗篷的人,再次出现在茶楼门口。 他上了茶楼二楼,敲了敲某处包厢的房门,推门而入,摘下斗篷,对坐在桌旁的身影躬了躬身,说道:“殿下,东西已经给他们了……” 深夜,唐宅。 唐琦打开桌上的盒子,捏了捏里面的白色粉末,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问道:“这是什么?” 唐昭道:“毒药。” 唐琦面色大变,立刻将手指伸进茶水里搅了搅,怒道:“你怎么不早说!” 唐昭道:“你也没问啊。” 唐琦正要发怒,唐淮伸手拦住他,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唐昭道:“有人送我的。” 唐淮问道:“他们要什么?” 唐昭道:“银子,女人,权势,荣华富贵……” …… 皇宫,后宫某殿。 唐惠妃手里拿着一只木盒,说道:“银子女人算什么,荣华富贵算什么,怕的是他们没有要求……” 她将那盒子递给殿内的一名宫女,问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那宫女脸色发白,抿了抿嘴唇,说道:“奴婢知道……” …… 唐宁发现他成为了右相之后,其实做的是和以前一样的活儿,除了尚书省的官员对他恭敬了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的区别。 还有一点倒是让他非常满意,那就是从此以后,尚书省没有人能管他什么时候上衙下衙,他可以和王相一样,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想请几天假就请几天假…… 处理了今天的最后一封折子,距离放衙还有半个时辰,唐宁溜出了尚书省,准备回去给唐夭夭做最喜欢吃的什锦砂锅。 “唐大人,留步。”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唐宁转过头,看到怀王从尚书衙走出来,正向他缓缓走来。 唐宁看着他,问道:“怀王殿下还有事?” 怀王道:“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唐大人。” 唐宁视线停留在他身上,怀王再次开口问道:“唐家如此对你,你恨他们吗?” 唐宁诧异道:“殿下为何问这个?” 怀王笑了笑,说道:“好奇而已,唐大人身世坎坷,但我从你眼中,却看不到任何仇恨。” “仇恨倒也谈不上。”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世界很美好,春风夏蝉秋风冬雪,心里尚且装不下这些美好的事物,为何要要装着仇恨?” 怀王道:“既然不恨,为何要让唐家沦落到如此境地?” “因为这样心里痛快啊。”唐宁道:“子曾经曰过,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我们要听子的话,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这不代表我们要活在仇恨里面。” “唐家沦落到现在的境地,你就满意了吗?”怀王看着他,问道:“唐淮和唐琦当年可是想让你死,你不想杀了他们?” “杀人犯法的……”唐宁看着他,摇头说道:“本官可是遵纪守法的人,讲文明懂礼貌,牢记核心价值观,坚决拥护朝廷,拥护政策,争取为京师百姓、朝中官员树立起一个正确的榜样……” 怀王拱了拱手,说道:“唐大人境界之高,本王无法企及。” 唐宁拱手回礼道:“过奖过奖……” 怀王转身离开,走了两步,脚步又顿住,问道:“如果他们杀你父母,害你亲人呢?” 唐宁笑了笑,说道:“子还曰过一句话……” 怀王问道:“哪句话?” 唐宁道:“血债血偿……” 怀王转过身,看了他许久,忍不住笑起来,问道:“敢问唐大人,这是哪个子曰的?” 唐宁想了想,说道:“老子……” 第八百零四章 意外发现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唐宁不是小人,但也不会自诩为君子,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拆我窗,我夷他房才是他的行事准则。 他可是在深刻的践行子曾经曰过的话。 不过,虽然有仇要报仇,但不可否认,除了仇恨之外,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人和事。 比如钟意,比如苏如,比如唐夭夭、李天澜、苏媚、赵蔓…… 与其被仇恨折磨,不如和喜欢的人,做快乐的事,顺便还能将仇报了,岂不快哉? 怀王看着他,问道:“老子曰过这句话?” 唐宁想了想,说道:“或许曰过吧。” 唐夭夭还在家里等他,他没空和怀王在这里谈哲学,唐宁看着他道:“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怀王摇头笑了笑,正要回衙,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什么是核心价值观?” 唐宁向后挥了挥手:“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 让陈国这些饱受封建主义荼毒的百姓官员,多接受接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熏陶是没错的。 朝堂之上,勾心斗角,打打杀杀,臣子造君王的反,儿子造老子的反,一点儿都不友善,更谈不上法治。 陈皇这次经历了康王造反,似乎也是提起了警惕。 禁卫之中,他将所有和康王,端王,甚至是福王有关系的将领都换掉了,并且让人拟定了一份禁卫变动的旨意,从此以后,十六卫中郎将以上的官员,在任不得超过一年,就是为了防止再次出现类似的事件。 唐宁回到家里,刚刚走进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女子说话的声音。 自从小如和小意带着府上的大部分丫鬟离开之后,家里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了。 唐宁踏进内院,看到钟意和苏如站在院子里,丫鬟们围在她们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晴儿拉着唐夭夭的胳膊,问道:“夭夭姐,我们在路上听说,姑爷被封为宰相了,是不是真的……” “我们还听说康王造反了……” “才离京这么几天,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 晴儿目光瞥了门口的方向一眼,随后便飞快的跑过来,高兴道:“姑爷回来了……” …… 片刻后,唐宁牵着钟意和苏如的手,问道:“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钟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唐夭夭,问道:“相公不希望我们回来吗?” “怎么可能。”唐宁将她们的手叠放在一起,轻轻握住,说道:“你们要是过几天还不回来,我就要去灵州找你们了。” 钟意目光放在唐夭夭身上,微微一笑,问道:“是吗?” 唐夭夭见她目光古怪,脸色一红,悄然低下头。 从心底上讲,她自然是希望和唐宁过二人世界的,但良心上却不允许她这么想,很快就整理好心情,拉着钟意的手,说道:“你们不在京师的这段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给你讲讲……” 钟意被唐夭夭拉去一边了,唐宁坐在亭中,苏如靠在他的肩头,抬起头,美目中漾出笑意,说道:“恭喜小宁哥,小时候你就经常说,封侯拜相是你最大的梦想……” 唐宁轻抚她的秀发,笑道:“我最大的梦想,是能一辈子和你们在一起。” 怀王今天问他心里有没有仇恨,唐宁的回答是否定的。 这是因为他心里装着的人和事太多了,连这些美好他都无法全都装在心中,还哪有空余的地方去装那些阴暗的东西? 他给完颜嫣写了封信,告诉她一年之内,他就会去草原找她。 如今康王造反失败,端王也淡出了陈皇的视线,赵圆差不多已经是陈皇认定的太子,身后也有那么多雄厚的背景,踏入东宫只是时间问题。 虽然还有澜澜的事情没有解决,到时候他还要去楚国一趟,但那已经是他们离开京师之后的事情了。 在这之前,他只需要等苏媚回来。 小别胜新婚,和苏如钟意分开了一些日子之后,唐宁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第二日下午才去的衙门。 回到尚书衙时,正好接到了宫里的一道旨意。 陈皇命他和怀王查抄康王府,即刻执行。 唐宁左右看了看,目光望向尚书右丞,问道:“怀王呢?” 尚书右丞摇了摇头,说道:“殿下早上就没有来。” 查抄王府这种事情,一个人是做不了的,为了避嫌,最少也应该由两个人负责。 去康王府的路上,正好要路过怀王府,唐宁打算直接去王府找他。 此时,怀王府内,怀王正在悠闲的下着棋。 对面之人抬头看了看他,诧异道:“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怀王笑了笑,问道:“哪里不一样?”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就是一种感觉,具体的……,说不上来。” 他看着面前的棋盘,说道:“而且你的棋艺好像也比以前精进了。” 怀王道:“心中的顾虑少了,想的少了,便能好好的下棋了。” 那人抬头看着他,诧异问道:“你放下了?” “不曾拿起,何来放下?”怀王笑了笑,说道:“昨日我问了唐大人一个问题。” 那人道:“什么问题?” 怀王道:“他若是我,会怎么做?” 那人问道:“他怎么说?” 怀王道:“他说,子曾经曰过,血债血偿,他要听子的话。” “放屁!”那人冷哼一声,说道:“哪个子曾经曰过这句话?” 怀王道:“老子。” 那人看着他,怔了怔之后,猛地掀了棋盘,怒道:“你大逆不道!” 怀王看了看满地的棋子,又抬头看着他,问道:“不就是一千两银子,王叔这又是何必呢?” “一千两银子能买多少东西,本王可没你那么有钱。”福王挥了挥衣袖,说道:“等你以后也有一个败家的女儿,再来和本王说这句话。” 他话音刚刚落下,一名下人敲了敲门,走进来,说道:“殿下,唐大人拜访……” …… 怀王是和福王一起走出来的,唐宁每次见福王,都会多看两眼。 毕竟,这么一个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王爷,居然能生出像安阳郡主那样标致的女儿,看来福王妃的基因一定很强大。 唐宁说明了来意,怀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福王回了郡主府,唐宁和怀王来到康王府,工部和户部的人已经在那里等待了。 唐宁看了看工部郎中,说道:“开始吧。” 康王府的所有珍宝首饰,一应财产,包括这处王府,都会冲归国库,工部的小吏在一件一件的向外面搬东西,户部的官员则是在一旁登记造册。 唐宁和怀王在王府内巡查,也只是按照规定走走流程,这些小吏在出王府时会被搜身,不太可能中饱私囊。 两名差役从某处院子搬出了一个书柜,不小心磕在台阶上,书柜掉落在地,里面的书籍散落一地。 一名工部小吏皱着眉,说道:“小心些,弄坏了东西,你们赔不起!” 两名差役手忙脚乱的收拾,便在这时,一道身影走过来,大声道:“慢着!” 唐宁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册子,翻了翻之后,看向那工部小吏,问道:“这是谁住的院子?” 第八百零五章 调查 “见过右相大人。”那小吏看到唐宁,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随后摇了摇头,说道:“属下不知。” 唐宁望向手中的册子,脸上的表情难以置信。 阿伊那混入女子武举时,此人提醒过他一次。 他前往草原,义阳公主在京中搅风搅雨时,此人也送了一封信给家里。 康王造反前一日,此人派人送信提醒他。 如果不是有那一封信,康王的造反多半已经成功,京师的局势,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安稳。 唐宁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做了这一切,他对于此人的唯一印象就是,他写的字很丑。 丑也是一种特点,科举对于字迹的要求是极高的,因此读书人都写的一手好字,且不说书法价值几何,最起码他们写的都是工整的。 此人的字犹如狗爬,又犹如一把散乱的稻草,唐宁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让他惊诧万分的是,这些日子来,曾多次提醒于他,甚至连康王造反这种事情都透露给他的人,居然就出自康王府…… 康王府出了一个二五仔,这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怀王走过来,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没什么。”唐宁笑了笑,将那本书收起来。 怀王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却也没有多言,径直转身走去了别处。 康王造反之前,已经近乎一无所有了,从康王府中也没有搜出多少东西,小半个时辰之后,户部小吏便已经统计完毕,唐宁和怀王离开康王府。 怀王直接回了王府,唐宁却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尚书省,而是去了刑部。 康王造反之后,康王府的下人,也全都被拿下,暂押在刑部大牢。 唐宁从刑部尚书宋义那里借了纸笔,画下了康王府的草图,来到刑部天牢,看着一名王府下人,问道:“王府的这处院子,住的是什么人?” 那下人看了看他,说道:“是,是徐先生……” “是他……”唐宁目中闪过一次异色,脑海中浮现出一名中年男子的身影。 康王还是亲王时,身边谋士无数,这位徐先生就是其中之一。 唐宁曾经调查过,康王之所以能和有着唐家撑腰的端王抗衡,这位徐先生可谓是居功至伟。 康王被剥夺亲王位之后,身边的谋士作鸟兽散,只有这位徐先生还留在他的身边。 唐宁原以为他是坚定的康王党,势要帮康王翻盘,没想到他是想要康王翻车。 但如果他的目的只是康王,他前两次对自己的提醒,就又解释不通了…… 唐宁又问了几个康王府下人,确认那间院子是徐先生的,这才走出了刑部大牢。 宋义走过来,问道:“唐相可有什么收获?” 唐宁看着他,问道:“徐先生这个人,宋大人知不知道?” 宋义点了点头,说道:“此人是康王的头号谋士,我们怀疑康王谋反,就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只是刑部去王府抓人的时候,却是没有见到此人,如今他的海捕文书已经送往了各个州府,只要他在陈国境内,就一定跑不掉。” 唐宁走出刑部,回到家中的时候,还是有些想不清楚姓徐的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他帮助康王谋反,却又在关键时刻将他出卖,不知道康王要是知道这件事情,心里会是什么感受…… 想不通的事情他便不再去想了,看向宋义,说道:“没什么事情了,我先回去,麻烦宋大人了。” 宋义拱手道:“唐相慢走。” 唐宁走到院子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脚步顿住,又折返回来。 宋义看着他,问道:“唐相还有什么事情?” 唐宁看着他,说道:“我想查一件案子的卷宗,希望宋大人行个方便。” “唐相客气了。”宋义笑了笑,说道:“什么案子,我让人去找。” 唐宁看着他,说道:“二十年前,唐妤夫妇,是怎么被找到的……” 茫茫陈国,想要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没有官方插手,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若是官方通缉,刑部这里,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宋义看了看他,说道:“二十多年的事情,怕是不好查,那时候,本官还不是刑部尚书,不过唐相放心,我一会儿就让人去找,找到了立刻送到府上。”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谢过宋大人。” “应该的……” …… 当年之事,到底和他有关,唐宁并不想一直都这么糊里糊涂的下去。 拜托完宋义这件事情之后,他便直接回了家。 唐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唐宁见过不少次,这是安阳郡主的马车,应该是唐水来了。 唐宁来到后院,果然看到了她们两人。 安阳郡主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便阴阳怪气的说道:“唐相来了,安阳有失远迎,宰相大人莫怪……” 这女人的记仇还在唐宁的预料之外,唐宁懒得搭理她,走到唐水身边,回头看了看,问道:“她这几天是不是不方便?” 唐宁疑惑道:“什么不方便?” “女人嘛,总有几天不方便……”唐宁瞥了瞥安阳郡主,说道:“就是心浮气躁,脾气会变坏那几天……” 唐水脸色微红,剜了他一眼,说道:“少没正形!” 唐宁挥了挥手,不再纠结这件事情,看着她,问道:“你见过福王妃没有?” 唐水白了他一眼,说道:“自然见过。” 唐宁问道:“福王妃很漂亮吗?” 唐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好奇。”唐宁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说道:“福王长成那样,生的女儿居然还人模狗样的,她一定是完美的继承了福王妃的优点……” 唐水摇了摇头,说道:“福王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据说他年轻之时,也是京师有名的美男子……” “美男子,他?” 唐宁一脸的愕然,比刚才得知徐先生背叛康王的时候还要震惊。 “京师有名的美男子”这种称呼,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得到的,都没有人这么称呼他,怎么会用来形容福王? 任唐宁如何想象,都无法将福王和这三个字联系上。 “这是真的,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唐水道:“只不过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什么事情?”唐宁看着她,熊熊的八卦之火在胸中燃烧。 唐水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那都是二十多年的事情了,我也是无意中听说的。” 唐宁本来还想再多打听两句,却有丫鬟叫他们过去吃饭。 这座小院的厨房是独立的,吃饭也只有她们四个人,平常的时候,则是唐宁和唐妤两个人居多,有时候钟意苏如她们也会过来陪着。 唐宁坐在桌前,目光不经意的一撇,扫过安阳郡主的手腕,诧异道:“你的镯子哪里来的?” 安阳郡主瞥了他一眼,说道:“伯母送我的,你管得着吗?” 唐宁望向唐妤,问道:“娘,你送她镯子干什么?” 唐妤笑了笑,说道:“要不是有郡主帮忙,我还见不到你呢,应该谢谢她的。” “听听……”安阳郡主看了他一眼,说道:“伯母才不像某些人,恩将仇报……” “这镯子,不能乱戴的……”唐宁本来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摆了摆手,说道:“送了就算了。” 安阳郡主看着他,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水儿都能戴,为什么我不能戴?” 唐宁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桌上的一道莲藕,说道:“你吃藕……” 第八百零六章 唐水身世【还更15/23】 今天的莲藕明显醋放多了,唐宁三人都没有怎么动,一盘莲藕,都被安阳郡主吃光了。 人丑就该多吃藕,虽然安阳郡主并不丑,但她也需要多吃。 莲藕性寒,具有清热去烦的作用,很明显,安阳郡主需要去去火,下次见他可能就没有这么大的火气了。 吃完饭后,唐水和安阳郡主待了一会儿就双双离开,唐宁想到一件事情,看向唐妤,问道:“娘,有传言说,福王年轻的时候是京师有名的美男子,到底是不是真的?” “这并不是传言。”唐妤摇了摇头,说道:“福王年轻时,有着“京师第一美男子”之称,那时候,即便他风流成性,当年也有很多高门大户的女子想要嫁给他。” 唐宁讶异道:“福王,风流成性?” 相比于福王是京师第一美男子的事情,唐宁觉得后者更让他难以置信。 毕竟,岁月是把猪饲料,昔日少女的梦中男神,也有中年发福的时候。 视颜值如粪土的人,不止福王一个,千百年后,在遥远的太平洋彼岸,还有一个姓李的。 然而,颜值易改,本性难移。 唐宁见过堕落的老实人,却很少见过回头的浪子。 京中是个人都知道,定国侯和怀王宠妻,福王怕妻,唐宁还以为福王的这种性格是与生俱来的,没想到他还有如此的一段过往。 曾经风流成性的浪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只宠一人的妻管严。 福王之后为什么浪子回头,又为什么会从京师第一美男子变成像如今这样的油腻大叔,唐妤也不知道,唐宁更是无从得知。 他之所以对福王好奇,当然不是因为安阳郡主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福王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康王造反那日,权贵官员人心惶惶,端王被吓成了狗,连陈皇都吓得够呛,唯独福王从始至终面不改色,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康王造反成功会杀了他。 要么是他根本不怕死,要么是他知道康王不会成功,至于到底是哪一个原因,唐宁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是前者,唐宁敬他是个有骨气的胖子,如果是后者,他的底气又来自于哪里? 他对福王的好奇到此为止,因为除此之外,他还要忙别的事情。 只过了一天,刑部尚书宋义就让人送来了一袋卷宗,有关当年之事的卷宗。 卷宗里有一张通缉令,画的正是年轻时候的唐妤。 这足以证明,当年的事情,陈皇是参与了的,没有他的允许,唐家没有本事将通缉令贴的满陈国都是。 通缉令应该是有两张的,但刑部只留存了一张,不知道是刑部的疏忽,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让唐宁稍稍有些失望。 他其实是想看看,他在这个世界的父亲,到底长什么样的。 巧合有可能发生一次,也就有可能发生第二次,这是他期待了许久的事情,他期待着另一个世界的遗憾和缺失,能在这个世界得到圆满。 然而这上面只写了母亲,却没有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信息,这显然是不正常的,是唐家当年为了遮丑,刻意为之。 除此之外,这卷宗之上倒是将其他细节写的很详细。 当年他们二人私奔之后,朝廷便发下了海捕文书,用了许久,才在灵州找到他们,将唐家小姐带了回来,而那位江南书生,则没有被提及。 唐水是那个时候一同带回来的,唐宁在查阅卷宗的时候,还发现了一件之前他不知道的事情。 当年他们并不是两个人私奔,而是在一些人的帮助下,才能从京师一路逃到灵州。 那些人的身份也被揭露出来,他们是当年小宛派来陈国的使者,那个时候的小宛和陈国,关系没有这么紧张,确切的说,当年西域是臣服于陈国的。 西域使者为什么会帮他们,这上面没有说,唐宁也猜不出来,但从这些卷宗的字里行间来看,当时的小宛使者,一定和陈国官府,或是唐家发生了极不愉快的事情。 那以后,小宛依旧每年不断的向陈国进贡,但却在两三年前,忽然扩张势力,将三分之一的西域纳入版图,与此同时,也和陈国彻底翻脸,如今已经成为了陈国的头号大敌。 唐宁不知道如今陈国和小宛的局势,和当年的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但有件事情可以确定,唐水的确有着西域血统,从她的样貌来看,她的父母,应该有一位是汉人,一位则来自小宛。 这件事情能够从母亲那里得到答案,但唐宁很少问她当年发生的事情,为的便是不让她想到以前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当年的事情,陈皇也有份,唐宁站在他的角度,能够理解他的做法,但心中还是难免的会有不舒服。 直到想到赵蔓,他才将一些情绪压下心底。 …… 皇宫之中,陈皇没有在御书房看折子,而是回了寝殿。 他夜里极难入睡,且每天晚上都噩梦缠身,所以他白天会选择小憩片刻,用来补充精力。 他睡觉的时候,必须点燃安神的熏香,一名宫女缓步走进来,将香炉点燃。 没有人注意到,在她点燃香炉的时候,指间的一撮白色粉末,轻轻的落入了香炉之中。 …… 京师,街道之上。 唐水和安阳郡主没有乘马车,并肩而行。 安阳郡主面露思忖之色,片刻之后,转头望向唐水,问道:“他刚才是不是在骂我丑?” 唐水问道:“什么时候?” “他让我吃藕。”安阳郡主道:“吃藕,吃藕,吃藕连起来就是丑,他刚才是不是在暗示我丑?” “怎么可能……”唐水摇了摇头,说道:“你自己别乱想了。” “他一定就是这个意思!”安阳郡主咬了咬牙,说道:“他最好祈祷不要落在我的手上,否则我一定要他知道我安阳的厉害……” 唐水无奈的摇了摇头,岔开话题道:“等到明年,我打算去西域看看。” 安阳郡主看着她,诧异道:“你去西域干什么?” 唐水道:“走一走,看一看,小姑说我的家乡在西域,我想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样子。” 安阳郡主道:“听说那里气候炎热,风沙也大,你真的要去?” 唐水看了看她,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总是在京师有什么意思?” “我才不去。”安阳郡主果断的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想被那里的风沙吹成黄脸婆……” 两人走在街上闲聊时,从前方传来了一道怒喝。 “说话啊,都哑巴了吗,你们不说话,客人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哑巴?” “瞪我,你还敢瞪我,今天你们要是还卖不出去,老子就将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让你们在街上当乞丐!” …… 唐水和安阳郡主抬头望去,只见在街角某处,有着十余道人影。 其中一人拿着鞭子,正不停的抽打在另一些人身上。 那些蹲在地上,被鞭打的人,有着高挺的鼻梁,深邃的五官,和陈国人长得并不一样。 那人嘴里骂了一句,扬起鞭子,正要抽过去,却发现后方传来一道阻力。 他转过头,发现鞭首被一名年轻女子握在手里。 第八百零七章 身陷囹圄_【还更16/23】 那人看着唐水,怒道:“你是什么人?” 唐水松开鞭子,皱眉看着他,问道:“光天化日,你们在干什么?” 那人冷哼一声,说道:“他们是我们抓到的小宛奴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少多管闲事!” 唐水看了他一眼,说道:“如果我偏要管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人脸色沉下来,手中的鞭子猛地挥舞过去。 …… 成为宰相之后,最大的好处就是上班时间可以自己安排,因为在尚书省,唐宁和王相就是老板。 进宫去尚书都省的时候,唐宁偶然遇到福王。 福王是陈皇的胞弟,也是赵氏皇族上一代人中,唯一一位留在京师的王爷,他的身份特殊,主要负责处理一些有关皇室宗族的事情。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见过福王。” 福王回礼道:“唐相客气。” 虽说他是皇族,但要论身份地位,对面的年轻人,一点儿也不比他低。 两人客气性的见礼之后,福王正要离开,却见唐宁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问道:“莫非本王的脸上有东西?” “没有。”唐宁摇了摇头,想了想,试探的问道:“唐某听人说,王爷当年是京师第一美男子?” 福王闻言一怔,随后脸上便展露出了笑容,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唐宁点了点头,小声道:“是有些可惜了……” 福王看着他,问道:“什么?” “没什么。”唐宁对他拱了拱手,说道:“尚书省事务繁忙,唐某先告辞了……” 看着唐宁快步离去的背影,福王伸手摸了摸他满是赘肉的下巴,体会到唐宁刚才说的那句话的深意,脸色沉下来,咬牙道:“混账东西,年轻了不起啊,等你到本王这个年纪,还不一定胜过本王……” 他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扭头生气的向宫外走去。 回到府中的时候,他心中还是郁郁难平,猛地灌了一口茶水,怒道:“混账东西!” “父王,谁又惹你生气了”安阳郡主从外面走进来,问道:“你说的是哪个混账东西?” “右相唐宁!”福王冷哼一声,说道:“他竟敢嘲笑本王!” “他?”安阳郡主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附和道:“他就是个混账东西!” 福王看向她,诧异道:“他怎么你了?” “他摸……”安阳郡主刚一开口,又戛然而止,摇头道:“没什么……” 随后她又看向福王,说道:“父王,我有件事情想求你。” 福王毫不犹豫道:“要银子没有。” “这次不是要银子!”安阳郡主看了他一眼,生气道:“难道我每次求你都是因为银子吗?” 福王看着她,疑惑道:“不是吗?” 安阳郡主深吸口气,才平复了心情,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说道:“这次不是要银子,水儿被刑部抓走了,我想爹和刑部打个招呼,放她出来……” 福王问道:“她为什么会被刑部抓走?” 安阳郡主道:“她在街上教训了几个无赖……” “无赖?”福王瞥了她一眼,问道:“京师有哪个无赖敢惹魔女唐水,刑部疯了,因为几个无赖,将她抓到大牢里?” 安阳郡主抓着他的胳膊摇了摇,说道:“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唐家现在不是没落了嘛,要不然我也不会来求父王……” 福王道:“唐水到底惹了谁?” 安阳郡主低下头,说道:“周家。” 福王问道:“周家,哪个周家?” 下一刻,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说周家?” 安阳郡主点了点头,说道:“周家贩卖那些小宛人,水儿为他们出头,就把他们狠狠的揍了一顿,周青也被打了……” 福王问道:“周青伤的很重?” “不重,也就是掉了几颗牙齿,断了几根肋骨,胳膊折了,腿也折了……”安阳郡主气愤道:“是他先出言不逊,还用言语侮辱我们……” 福王摆了摆手,说道:“这件事情,本王管不了……” “那怎么办……”安阳郡主看着他,说道:“万一刑部要治他的罪……” 福王摇头道:“如果是别家,本王倒是可以给刑部打个招呼,可周家你又不是不知道……” 安阳郡主道:“那我去找怀王王兄。” 福王看了她一眼,问道:“连你父王都不方便,你以为他方便?” 安阳郡主泄气道:“那我找谁……” “去找那个混账东西。”福王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他出面比较方便。” 安阳郡主问道:“他出面就能解决了?” 福王摇了摇头,说道:“他出面的话,陛下和太后就怪罪不到我们头上了……” 安阳郡主咬牙道:“我才不会去找那个混账东西!” 福王重新看向她,问道:“那个混账东西摸你哪里了?” …… 下衙之后,唐宁走出尚书都省,出了宫门,远远的看到安阳郡主站在宫门口,也不知道是在等谁。 “喂!” 唐宁从安阳郡主身边走过的时候,她忽然大叫了一声,唐宁看了她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安阳郡主追上来,大声道:“站住!” 唐宁回头看着她,问道:“郡主是在和我说话吗?” 安阳郡主道:“这里除了你,还有别的人吗?” “第一,我不叫喂……”唐宁看着她,问道:“第二,难道郡主不是人吗?” “我,你……”安阳郡主闭上眼睛,深吸口气,默念了几句清心咒,这才平静下来,说道:“水儿被刑部抓了。” 唐宁看了她一眼,转身向前方走去。 安阳郡主追上去,怒道:“喂,你去哪里,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 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去刑部。” 安阳郡主怔了怔,问道:“你就不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宁看了她一眼,问道:“这重要吗?” 安阳郡主抿了抿嘴唇,说道:“她伤了人,伤的是周家的单传,太后的侄子,这件事情不好插手,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陛下和太后不满……” 唐宁问道:“然后呢?” “……”安阳郡主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唐宁自然有认真听,只是就算是皇帝和太后,也要讲道理,他相信唐水不是无理取闹的人,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是她无理取闹,唐宁也不能让她在大牢里待着。 当年她为了保护他,千里迢迢从陈国赶到楚国,这份情谊,唐宁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安阳郡主见他步子越来越快,自己已经跟不上了,两只手拎起裙摆,加快步子跟上去,不满道:“你等等我……” 第八百零八章 以权谋私 刑部。 宋义看着眼前的一封状子,有些发难。 唐家小姐打伤了周家公子,周家那根嫡传的独苗似乎伤的不轻,周家大怒,一封状子,直接将她告上了刑部。 唐家和周家的案子,是一个烫手山芋,这是毋庸置疑的。 唐家虽然没落了,但是端王还在,唐惠妃还在,唐水是中书舍人唐靖的女儿,唐靖在中书舍人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多年,恐怕要不了两年,就会进入尚书省任职,同样不好得罪。 但周家相比于唐家,却是更不好得罪。 周家在京师的权势虽然并不大,地位却十分超然,因为当今太后就姓周,周家家主,赵国公周武,是太后的亲哥哥。 被唐水打伤的周青,是赵国公老来得子,也是周家的独苗,被人当街打断了肋骨,打折了手脚,周家岂会善罢甘休? 只要周家人在太后那里一哭一闹,唐水的麻烦便大了。 赵国公是陛下的舅舅,周青便是太后的侄儿,陛下的表弟,陛下又十分注重孝道,一般不会忤逆太后的话,而在此案中,唐水显然是理亏的一方,周家下人教训几个西域的奴隶,和她并无关系,她因此出手伤人,占不住理…… 虽然宋义知道,哪怕是唐家全盛之时,也不会招惹周家,但唐家到底在宫里还有人,刑部将唐水收押之后,立刻就派人去唐家通知了。 唐宅。 刚刚得到消息的唐琦看着唐淮,问道:“要不要让人进宫,将此事告诉四妹?” “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唐淮看了他一眼,问道:“她能因为这件事情,得罪太后,得罪陛下吗?” 唐琦看着他,问道:“那你的意思是,就这么不管不顾?” “她自己惹下的麻烦,自己处理。”唐淮皱起眉头,说道:“唐家已经不是当年的唐家了,她还以为她是唐家大小姐,可以为所欲为吗?” 唐琦摇了摇头,叹道:“她毕竟是我唐家人……” 唐淮挥了挥手,说道:“她身上流着的,可不是唐家的血。” 皇宫之内,后宫某殿。 唐惠妃手中拿着一封信笺,随意的看了一眼,便将之揉成团,扔在一边。 她虽久居深宫,但因为宫外还有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儿子,她也不能完全放心,在宫外布置了许多耳目,京中稍稍有什么大事发生,她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唐水和周家周青的冲突,她此刻已经得知。 虽说唐水姓唐,算是半个她们唐家人,若是寻常的小事也就罢了,她不介意插手管管,但周青是周家独苗,周家又是太后的娘家,太后要是怪罪下来,连陛下都不好说情,更何况是她? 扔掉那封信笺之后,她很快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片刻后,他出了自己的宫殿,来到某处殿门口。 魏间站在门口,躬身说道:“娘娘,陛下刚刚睡下,您有什么事情,等陛下醒了再来吧。” 此时既不是晚上,也不是午时,唐惠妃看着他,问道:“陛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休息?” 魏间摇了摇头,说道:“兴许是陛下这几日批阅奏章累了,需要多多休息……” “那就让陛下好好休息吧,不要让人打扰。”唐惠妃看了看他,说道:“本宫走了。” 魏间躬身道:“娘娘慢走……” 唐惠妃走下台阶,一名宫女手捧香炉,从前方走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唐惠妃,就立刻移开视线,匆匆的向前方走去。 宫殿外面,一名小宦官看着她,不满道:“怎么才来,陛下已经等了很久了……” …… 京师,某处街边的院中,妇人看着唐靖,焦急道:“水儿怎么被关进大牢了,你快去看看……” “你先别着急,我去刑部打听清楚。”唐靖安慰了她几句,便快步走出家门,往刑部而去。 片刻后,刑部,宋义看着唐靖,摇头道:“这件案子,本就是唐姑娘理亏,刑部也只能公事公办。” 唐靖看着他,说道:“唐家愿意以银代罪。” 宋义摇了摇头,说道:“周家已经有言在先,不同意以银代罪,这个办法已经行不通了。” 宋义看了看他,说道:“刑部有刑部的原则,唐大人也知道,这件事情牵扯到周家,后面还有太后和陛下,本官实在是爱莫能助。” 唐靖拱了拱手,说道:“本官知道,只是希望宋大人能多多关照小女,不要让她在天牢里受苦。” 宋义点头道:“这个唐大人尽可放心。” 宋义送唐靖走出刑部衙门时,有两道人影从前方走过来。 等到他们走到近前,宋义拱了拱手,说道:“见过郡主,见过唐相。” 唐靖看了看两人,亦是拱手道:“见过郡主,见过唐相。” 唐宁看着宋义,开门见山道:“本官是为唐水的案子而来。” 宋义道:“唐水打赏了周家周青,现已被关在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唐宁道:“先放人吧。” 宋义看了看身后的一名衙役,干脆道:“放人。” 六部是尚书六部,虽说六部尚书可以直接向皇帝上书,但宰相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 宰相管的是朝堂上的所有事情,命令刑部放个人,自然不在话下。 宋义本来就对这个烫手山芋很头疼,如今有人愿意插手,他高兴还来不及。 安阳郡主看着刑部将唐水释放,等到走出刑部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唐宁,问道:“这就完了?” 唐宁看了她一眼,问道:“不然呢?” 安阳郡主瞪了他一眼,说道:“少得意忘形了,你的麻烦事还在后面呢!” 唐水看向唐宁,问道:“你让刑部放了我,会不会有麻烦?” “当然有了。”安阳郡主道:“周家是那么好欺负的吗,就算我们有理,赵国公进宫在太后面前一哭二闹的,也变成没理了,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没理……” 安阳郡主看了唐宁一眼,说道:“身为宰相,这是以权谋私,包庇人犯,刚成为宰相没两天就因私废公,看你怎么过陛下和太后那一关。” 唐水停下脚步,说道:“我还是回刑部吧,不管他们要怎么处罚,我一个人担着。”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吧,其他的事情有我。” 安阳郡主瞥了他一眼,说道:“想不到你还挺讲义气的,比我父王讲义气多了。” 唐宁敷衍道:“过奖。” “既然你这么讲义气,以后我有什么难处,你也不会袖手旁观吧……”安阳郡主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毕竟,我们也算是朋友……” 唐宁看着她,问道:“算……吗?” 第八百零九章 玩火** 安阳郡主眯起眼睛看着他,问道:“不算吗?” “算。”唐宁点了点头,这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唐宁不想得罪她太深。 安阳郡主道:“既然是朋友,那先借我一万两银子花花。” 唐宁从怀里摸出一叠银票,说道:“正好一万两。” 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对唐宁来说根本不是问题,他欠着安阳郡主一份人情,这一万两银子给她,便算是两清了。 她能向唐宁开口借钱,说明她经济拮据,这一万两银子,她短时间是还不上的。 在这段时间之内,对于她的债主,想来她应该会态度好点。 当然,她对自己躲着不见更好。 安阳郡主也没想到唐宁这么干脆,大方的接过银票,说道:“我回府写张借条给你。” “不用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都是朋友,一万两银子算什么,这钱郡主想什么时候还都行。” “真的?”安阳郡主挑了挑眉,问道:“我若是分十年二十年还清也可以?” 唐宁笑了笑,问道:“有何不可?” 这钱唐宁给出去,就没想着收回来,用一万两银子,让她十年二十年见到唐宁都躲着走,岂不还是算他赚了? 如果她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还都可以。 当然,唐宁在陈国待不了多久,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只要她在这段时间之内别给他添乱就行。 安阳郡主将银票收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眼神中闪烁着某种光芒,说道:“我喜欢你这个朋友。” 唐水目光望向她,问道:“你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安阳郡主瞥了瞥她,说道:“你别站着说风凉话,办宴会不要银子,请人吃饭不要银子,买衣服首饰不要银子吗?” 唐水摇了摇头,说道:“真为你以后的夫家担心。” 唐宁对此深以为然,以安阳郡主这种败家速度,京师没几个家族能够承受得起。 唐妖精也是花钱如流水,但她花出去的银子,最后都能十倍百倍的赚回来,安阳郡主就是一个无底洞,扔进去多少银子都溅不起一道水花。 三人在郡主府门口分开,安阳郡主走进府门时,回头又看了唐宁一眼,说道:“周家可不是省油的灯,你自己小心一点。” 唐宁向后摆了摆手,说道:“我也不是。” “不就是当了宰相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安阳郡主撇了撇嘴,走进家门,将唐宁给他的银票拿出来数了数,整整十张一千两,她脸上的笑意更盛,即便她出身皇家,但一万两对她来说,同样不是小数目,尤其是在她经常结交朋友,大开宴会的情况下,这笔钱可以说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福王从房间内走出来,看了看她,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钱?” 安阳郡主道:“借的。” 福王看了她一眼,说道:“借的有什么好高兴的,你以为借的不用还吗?” 安阳郡主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他说我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我分十年还完,一个月才不到一百两,要是分二十年,就只有不到五十两,要是三十年四十年,一个月只用还十两,十两还不够买盒胭脂呢……” 福王道:“哪有人这么蠢?” 安阳郡主得意道:“偏偏就有人这么蠢。” “天下没有白吃的鸡腿。”福王看着她,提醒道:“小心他对你有所图。” 安阳郡主不以为意道:“放心吧,没有人能占的了我的便宜。” 福王并不担心这个,他这个女儿的心眼比他都多,的确没有人能轻易骗得了她。 他不再说这件事情,转而问道:“今天的事情怎么样了?” “刑部放人了。”安阳郡主道:“这个宰相还是有点用的。” “这点权力都没有,这宰相还有什么好当的?”福王看了她一眼,说道:“就算宰相是白菜,整个陈国也才只有两颗,他还是那颗嫩的,不是随便哪头猪都能拱的。” “可周家背后还有太后,周家要是捅到太后那里,他是不是有大麻烦了?”安阳郡主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件事情是她和唐水捅出来的,也是她主动求助唐宁的,要是他出什么事情,他也于心不安。 “麻烦会有,但也不会有多大。”福王摆了摆手,说道:“你可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蒙骗了,唐家,端王,康王,冯相都曾与他作对,你看看他们现在的下场,再看看他……,此人不是善类啊。” 安阳郡主问道:“可就算他是宰相,也不能以权谋私啊,这样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他都当宰相了,狂妄一点儿怎么了,左骁卫大将军,定国侯,当朝右相,不让他犯错,难道让他立功?”福王看了看她,摇头道:“这是一种智慧,你不懂……” 安阳郡主想了想,问道:“父王是说我没有智慧吗?” “你顶多算是有一点小聪明。”福王看着她,说道:“那些人,才是真的有大智慧,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安阳郡主诧异的看着他,说道:“越是这样的人,我们不是越应该结交吗?” “狐狸应该去结交兔子,而不是老虎。”福王肃然道:“我怕你玩火**。” 安阳公主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比起兔子,我更喜欢和老虎做朋友。” …… 为了防止这两天周家出什么幺蛾子,唐宁没有让唐水回去,就让她留在了家里。 吃过午饭,萧珏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周家你也敢动?” 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居然有空出来?” 自从听了唐宁的话之后,陆雅就要求萧珏对他寸步不离,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一个人出现的。 萧珏道:“我出来给她买盒蜜饯,顺便过来坐一会儿。” 他重新看向唐宁,问道:“你不怕周家进宫告状,太后找你麻烦?” “怕。”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但有些事情,不是怕麻烦就能不做的。” “需不需要我帮忙?”萧珏看着他,说道:“太后那里,我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用,还是不给你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萧珏挥了挥手,说道:“你治好了我的病,还救了我的命,这点忙不算什么,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萧珏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某些直男,和女孩子说话时完全没有技巧,和兄弟调起情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不过这不像是萧珏的风格,唐宁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求我?” 萧珏看着他,不好意思道:“我能不能和你睡几天?” 第八百一十章 指腹为婚【还更17/23】 对于萧珏的这个请求,唐宁当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他和小意小如唐夭夭哪位夫人不能一起睡,为什么要和萧珏睡? 不过唐宁还是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西门卫刚刚组建,萧珏作为西门卫大将军,和西门卫的将士们同吃同睡几天,也不是一个说不出口的理由。 萧珏离开之后,唐宁继续思考刚才的问题。 自从康王造反,陈皇封他为右相之后,他已经升无可升,赏无可赏,除非他把自己的皇位让给他坐坐,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时候,适当的犯些错,表示一下自己已经嚣张了,狂妄了,飘了,不用他再赏了,也算是给陈皇吃一颗定心丸。 当然,唐宁让宋义放人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 这个世界不求回报对他好的人就那么几个,他怎么能让她们受委屈? 然而周家那里,还是要做些安排。 周家。 周家作为皇亲国戚,当今太后的娘家,虽然已经低调了很多年,但也曾经辉煌过,显赫过。 只不过,随着一个时代的过去,周家后继无人,到了这一代,更是人丁单薄,只出了一根独苗,算是彻底的没落了。 等到再过些年,太后和陛下都不在了,周家也就会变成京中权贵的末流。 但至少现在,他们在宫里还有太后这个靠山。 此时,周家唯一的独苗周青,鼻青脸肿的躺在床上,一条胳膊和大腿被白布缠的严严实实,不时的发出几声痛苦的闷哼。 “我可怜的儿啊……”床边的一名老妇人眼泪涟涟,大声道:“那女人居然对青儿下这么重的手,一定不能放过她!” 另一名老者沉着脸,说道:“我已经告诉刑部了,此案要严惩不贷,唐家现在已经没落了,我想刑部也不会庇护她,青儿的仇马上就能报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名下人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大声道:“老爷,老爷,不好了,那唐水已经被刑部放了!” “什么!”老者面色阴沉,问道:“你确定?” “千真万确。”那下人道:“我亲眼看到,唐水和安阳郡主走在街上,不会有错的。” “刑部在干什么!”老者冷哼一声,说道:“我去问问宋义,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 刑部,宋义看着愤怒的老者,说道:“赵国公息怒,此事是唐相的命令,刑部只是奉命行事……” 老者面色一僵,问道:“唐相?” 宋义点了点头。 宋义口中的唐相是谁,老者心中自然清楚,近几年来京中发生的每一件大事,他都站在风口浪尖,这两年,他斗唐家,斗端王,斗康王,斗江南一党,斗京畿权贵,斗来斗去,他的对手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自己却已经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如果京师还有他不想招惹的人,唐宁绝对排在首位。 他面色变了变,心中经过了一番抉择,干笑道:“既然是唐相开口,此事就这么算了,年轻人之间,有矛盾冲突也很正常……” 他对宋义拱了拱手,说道:“老夫回去了。” 宋义知道他不想招惹唐宁,笑了笑,拱手道:“赵国公慢走……” …… 唐宁从安阳郡主和唐水的口中已经得知,这次的事情,真的是她们不对。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周家的下人在街头贩卖西域奴隶,唐水看不过眼,便上前和他们理论。 谁想到那周家下人根本不认识京师魔女,一言不合就动手,其中还有不少针对两女的污言秽语,唐水自然要反击,周家的下人见她实力不俗,就想人多欺负人少,结果包括他们的少爷在内,全都败北。 真要说责任在唐水,也有些不对,毕竟她也曾试着和对方讲道理,是对方先动手的,但结果却是周家少爷和下人团灭,她完好无损,这个责任又推脱不掉。 好在她下手有分寸,周青的骨头只要接上,休养一段时间就能痊愈,也不会变成残废影响以后的人生。 即便如此,唐宁还是让人送了一大车礼物去周家。 这些礼物大都是名贵的补品药草,论价值,足够周青骨折上百八十次的,周家好像也不愿意再计较此事,收下了礼物,没有多说什么,安阳郡主预料中的事情,并未发生。 小院之中,唐宁看了看唐水,说道:“以后就算要动手,下手也要轻一点,不要动不动就卸人手脚……” 唐水低下头,说道:“知道了……” 随后她又看向唐宁,说道:“有件事情,我想求你。” “去掉那个“求”字。”唐宁看着她,说道:“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 唐水抬起头,说道:“我想帮帮京师的那些西域奴隶……” 唐宁能够理解她的想法,唐水本来就有西域血统,对那些西域人生出恻隐之心也很正常。 人口的买卖在陈国是合法的,当然,前提是你情我愿,不能通过坑蒙拐骗等非法途径。 很多穷苦家庭,生活难以为继,都会选择将女儿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而西域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西域环境艰苦,经常有陈国商人,深入西域,买些西域女子回来,带到京师,卖给那些达官贵人,或做丫鬟,或做姬妾…… 自从陈国和小宛敌对以来,这些人连一点儿多余的成本都不愿意付出,直接去西域抢掠,抢来的小宛人,男人为奴,女人为婢,官府对此向来都是不管的。 毕竟他们抢的是西域人,而西域人是敌人,在某些人的眼里,或许连人都算不上。 这其实让唐宁想到了几年前的陈国。 陈国如今对西域做的,正是这些年草原对陈国做的。 从本质上说,陈国人和肃慎人没有区别。 以唐宁接受的教育,人不是商品,自然是不能被买卖的,每个生命都应该被尊重,但在如今的世界,他的思想还太过超前。 唐妤从旁走过来,说道:“既然水儿说了,你就帮她想想办法吧。” 唐宁转过身,说道:“娘……” 唐妤道:“西域人和我们一样,他们也是人,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会想办法的。” 他答应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因为两个对他很重要的人开口,也是为了他心中的人道。 唐妤坐下来,说道:“当年我和你爹能逃出京师,就是因为有他们的帮助,这是我们唐家欠他们的。” 这是唐宁第一次听她谈起当年之事的细节,机会难得,他坐下来,问道:“娘,你们当年,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 唐妤脸上露出回忆之色,说道:“当年的西域和陈国,关系还没有这么紧张,西域诸国,都曾派遣使臣前往京师,朝廷对他们也很宽容,甚至允许他们进国子监和陈国学子一同学习……” 她语气顿了顿,许久才道:“你爹当年,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一位小宛使臣,当年是他们将我们隐藏在使团之中,帮我们逃出京师,一路逃跑的……” 唐宁问道:“那后来呢?” 唐妤脸上浮现出一丝黯淡,说道:“后来我们被唐家找到,再后来,我便被唐家带回来了……” 唐宁见她表情有异,岔开话题道:“这么说来,那位小宛使臣对我们的确有大恩,他现在在哪里,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 “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唐妤摇了摇头,说道:“你爹当年和他相交莫逆,逃亡之时,我已有了身孕,他也和一名陈国女子生有一个女儿,他们还曾定下文书,若我生下了女儿,便和他的女儿义结金兰,若是男孩,便让他们日后结为夫妻……” 唐宁面露讶色,想不到二十年前还有这种往事,这件事情他从刑部的卷宗中可查不出来。 家里夫人已经够多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有一个娃娃亲,不过二十多年过去了,那姑娘如果还活着的话,想必早就成了亲,唐宁也并不担心,看向唐妤,问道:“娘,我冒昧的问一句,那姑娘现在何处,姓甚名谁?” 第八百一十八章 婚书 他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这件事情唐宁还是第一次听到。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有了家室,对方也不太可能还一个人,无法履行当年的承诺,但对方一家有恩于他们,如果有什么能帮得到的地方,唐宁自然会伸出援手。 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就算是不能让他们掌握多大的权势,却也可以送他们一场富贵。 唐妤看着他,说道:“当年我们被追兵分开,我带着他的女儿回了京师,拜托给别人抚养,一直到现在。” 听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唐宁对于那位未婚妻已经有了一些印象。 她有一半的西域血统。 她的年纪比自己大一些。 她从小在京师长大,被母亲十分信任的人养大。 如果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的这位神秘未婚妻是谁,也就太蠢了。 他转过头,看了唐水一眼。 唐水双臂环抱,听故事听的津津有味,忽然没了下文,抬起头时,发现两人都在望着她,疑惑道:“你们看我干什么?” …… 安阳郡主刚刚下了马车,便看到唐水红着脸从唐家跑出来,诧异道:“你干什么去,哎,你慢点,你等等我……” 片刻后,京师西区,安阳郡主扶着门框,气喘吁吁道:“你,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唐水踏进院门,一名妇人从里间走出来,惊喜道:“水儿回来了……” “娘。”唐水走上前,说道:“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妇人道:“什么事情?” 唐水看着她,问道:“我的亲生爹娘到底是什么人?” 妇人看了看她,诧异道:“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唐水握着她的手,说道:“娘,你就告诉我吧……” “娘说过很多次了,这个娘也不是很清楚。”妇人摇了摇头,说道:“当年是你小姑带你回来的,也只有她知道你的身世。” 唐水难以置信道:“那就是说,小姑说的是真的了?” 妇人看了看她,转身走进房间,片刻之后,拿出一个小匣子,说道:“这是你小姑当年留给你的东西,说是你爹娘留给你的,等到你嫁人之后再打开……” 安阳郡主探过头来,问道:“为什么要等到嫁人之后?” 妇人摇了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妇人不知道,唐水却知道。 当年他们指腹为婚,但却并没有逃出陈国,小姑以为唐宁当年已经死了,才一直没有说那件婚事,之所以要等她嫁人之后,就是不想她受到这桩婚事的约束。 妇人看着这上了锁的匣子,说道:“这箱子的钥匙在你小姑那里,我们也从来没有打开过。” 唐水接过木匣,拿着锁头,轻轻一扯,便将锁头扯了下来。 匣子打开,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霉味,匣中装着一双小鞋,一只拨浪鼓,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发黄的布帛。 她将那块布拿出来,布上有字,正面是汉文,背面则是她看不懂的文字,唐水看着这上面的文字,安阳郡主凑过来,惊呼道:“婚书,谁的婚书?” …… 生活真是处处充满了惊喜,一会儿的功夫,唐宁就莫名其妙的少了一位表姐,多了一位未婚妻。 这让唐宁很尴尬,出了这种事情,让他以后怎么去面对唐水,怎么面对家里的几位夫人? 唐妤看着他,说道:“我之所以没有告诉水儿这件事情,是以为你二十年前已经遭遇了不测,不想影响到她的人生,如今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水儿的父母也不知道还在不在世,这件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吧。” 唐宁自己还能怎么处理,父母之命,指腹为婚,他哪里有处理这件事情的经验。 无论是对唐水还是对他来说,这件事情都十分尴尬,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谁也不提,就当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回到书房,拿出纸笔,准备起草一份折子。 有关西域奴隶一事,唐宁觉得不应该是这样,即便是敌对的两方,也应该本着人道的精神,将人视为禽兽买卖,如此一来,礼仪之邦的陈国,与他们口中的蛮夷何异? 不仅陈国如此,若是能与小宛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一致,无论是陈国还是西域,都能少很多惨剧。 “真是没想到啊……”安阳郡主从外面走进来,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她,说道:“原来你就是水儿那个未婚夫……” 唐宁头也没抬,说道:“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安阳郡主道:“这么说你是想反悔了?” 唐宁道:“这不算反悔,那个时候……她还小,我还没有出生。” “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她还小你没出生有什么关系?”安阳郡主道:“你们有父母之命,还有婚书在,就是有婚约在身,若要悔婚,也必须两方父母同意,否则便是不忠不孝……” 唐宁本来已经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却又被安阳郡主扰乱了思绪,他抬头看着她,问道:“郡主是来还我银子吗?” 安阳郡主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笑容,岔开话题道:“你在写什么?” 唐宁没有回答,安阳郡主也不觉得尴尬,主动的凑上前,探头看了起来。 片刻后,她脸上露出惊容,说道:“你疯了,你知道禁止人口买卖,要损害到多少人的利益吗,你不怕得罪他们吗?” 唐宁问道:“我得罪的人还少吗?” “那你为什么……” “为了良心。” ……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他已经得罪了很多人了,又怎么会在意会不会多得罪一些,或是将曾经得罪过的人再得罪一遍。 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是为了报仇,是为了帮助润王铺路,他现在做的这件事情,只是为了良心。 安阳郡主看着他,说道:“那些穷苦百姓养不起孩子,只有把他们卖给大户人家,一家人才有活路,对此朝廷向来都是鼓励的,你这样会得罪权贵,得罪朝廷,还会得罪百姓……” 唐宁想了想,觉得安阳郡主说的有道理。 既然他处在这个时代,就不能照搬后世的一切,也要考虑到实际情况。 思忖了一番之后,他将其中的一些划掉。 不能禁止百姓将他们的孩子卖给富贵人家,换取生存的可能,也不能禁止你情我愿的人**易,比如权贵之间互赠姬妾丫鬟等。 需要禁止的,是他们通过暴力手段,从西域掳来人口,将他们当做牲畜一般,贩卖给京师权贵。 陈国允许正常的人**易,但对于通过坑蒙拐骗,或是强行掳掠的行为,惩罚力度极大,主犯被抓住就是斩立决,然而这一项律法是保护陈国子民的,西域人不在他们的保护之列。 安阳郡主看了看,说道:“这不是水儿想要做的事情吗,还说什么为了良心,她是你的良心吗……” 第八百一十二章 不死不休 安阳郡主知道唐宁太多的事情了。 和赵蔓的事情她知道,和唐水的事情她知道,母亲在唐家的事情她也知道,换做是一个心狠手辣没有感情的人,可能早就将她灭口了。 以她的身材和姿色,灭口前会不会做些更过分的事情也说不定。 当然,唐宁是正经人,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事情,他向来遵纪守法,也不会对她做那些过分的事。 安阳郡主见他目光有异,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虽然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婚姻大事,关乎自己一辈子的幸福,难道不应该由自己来做主吗?” 安阳郡主看着他,说道:“所以你还是想悔婚?”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郡主的意思是,你的婚姻大事会完全听王爷和王妃的,哪怕他们让你嫁给乞丐你也愿意?” 安阳郡主道:“他们不会让我嫁给乞丐的。” 都说胸大无脑,屁股大了也无脑,被她这么搅合,唐宁的思绪都有些乱了。 安阳郡主却是转移了话题,问道:“你真的决定这么做吗,这可是完全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你三番两次断他们的财路,就不怕他们联起手来对付你?” “那又如何?”唐宁面色淡然,说道:“我就这么一位姐姐,她想做的事情,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安阳郡主看着他,想了想之后,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有两位。” 唐宁目光望向她,面露疑惑。 安阳郡主看着他,笑盈盈的说道:“我的年纪比你大,如果你不嫌弃,也可以叫我姐姐的。” 唐宁看了看她,思忖片刻之后,问道:“那一万两银子,你不会是不想还了吧?” …… 安阳郡主倒是打的好算盘,不过唐宁并没有答应他。 什么姐姐妹妹的,他现在是不会信的。 苏媚曾经是他的干姐姐,现在是他的四夫人。 唐水曾经是他的表姐,现在是他的未婚妻。 唐宁可能命里注定没有姐姐,更何况安阳郡主动机不纯,她想和唐宁攀上这层关系,只是因为看上了他的钱,唐宁可不想变成她的自动提款机。 他关于解放西域奴隶的折子已经写好了,这种事情,唐宁以前或许要请示陈皇,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做主。 宰相存在的意义,就是为皇帝分担压力,总不能事无巨细都交给陈皇。 更何况,自从康王造反之后,陈皇病倒了一次,身体就不太好了,他在配合太医调养身体,朝中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唐宁、王相以及怀王。 尚书都省,王相看了看他的折子,说道:“老夫知道,唐相有仁义之心,但此事要想推动,遇到的阻力,不比你们当初精简税制小。” 唐宁自然知道这一点。 朝廷对于贩卖人口屡禁不止,就是因为这其中的暴利。 人**易,明面上有牙行,但躲在暗中见不得光的,要比明面上看得见的多得多。 对于那些人来说,这根本就是无本生意,他们通过坑蒙拐骗,骗来孩童女子,除了有被人发现的风险之外,根本不用付出什么代价。 而掳掠西域人,则是连这一点风险都没有了。 朝廷的律法保护的是陈国百姓,不包括西域敌人,而一名西域美女,在京师轻易便能卖出数百上千两银子的高价,他们所付出的,只有从西域到京师的路费。 对于那些人来说,只要有五成的利润,他们就能铤而走险;有十成的利润,他们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有三倍的利润,他们就敢犯任何罪行,甘愿冒下被砍头的风险。 掳掠西域俘虏的利润何止三倍,那是三十倍,三百倍,京中有不少人以此为生,靠此发财,唐宁要动的,是一块比精简税制那次,还要大的蛋糕。 但这又如何,他将江南这座蛋糕店都拆了,根本不在乎京师几家小小的权贵。 他其实还在愁没有什么错误可犯,正需要他们给自己机会。 唐宁看向王相,笑道:“我们坐在这里,为百姓做事,不能因为有了困难,就轻易放弃,在这世上,做什么事情不会遇到困难呢,若是一有困难就言放弃,又能做成什么事情?” “后生可畏。”王相看了看他,说道:“想做就去做吧,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想看看你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封折子送到怀王手上的时候,怀王放下折子,看了看他,说道:“京中有不少权贵,都是靠这桩生意揽财的,上次的精简税制,已经是在他们身上割肉,若是彻底禁止贩卖西域奴隶,便是断了他们的根,他们一定会和唐大人不死不休。” 唐宁笑了笑,问道:“和本官不死不休的人,京师还少吗?” 怀王看了他一眼,问道:“本王可不可以问一句,这件事情本来和唐大人没有关系,你又何必为了此事,和那些人不死不休?” “陈国如今对西域做的,何尝不是草原当初对陈国做的?”唐宁看着他,说道:“殿下没有去过草原,不知道被肃慎人掳掠而去的汉人,在那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受着什么样的欺负,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要时常被他们殴打,就算是被打死,也只是随意的扔在草滩上,被野狼分尸,秃鹫剔骨……” 他看了怀王一眼,说道:“我们陈国号称礼仪之邦,但礼仪之邦的行径,和我们口中的蛮夷有什么区别?” 怀王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比精简税制要难得多,本王还是权唐大人明哲保身……” 唐宁微微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不在于我们的立场是陈国还是西域,殿下从小锦衣玉食,没有吃过他们吃过的苦,也没有受过他们受的欺负,本官理解……” 砰! 怀王一圈砸在桌子上,猛地站起身,咬牙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过他们吃过的苦,没有受过他们受的欺负!” 唐宁诧异的看着他,问道:“殿下?” 怀王闭上眼睛,深吸口气,重新坐下来,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静,说道:“抱歉,本王刚才失态了……” “无妨。”唐宁看了他一眼,拿着折子离开。 “且慢。” 唐宁转身看着怀王,怀王目光望向他,说道:“西域之事,父皇很久以前就交给本王了,既然唐大人要做这些事情,本王岂有回避之理?” 唐宁看着他,问道:“殿下不怕他们和我们不死不休?” 怀王道:“他们死了,也就休了。” “如此甚好。”唐宁将那封折子递给他,说道:“这一次,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活。” 第八百一十三章 绝不允许【还更18/23】 西域和草原,对陈国来说,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草原是陈国的生死大敌,他们凶悍无比,几十年来,在陈国边境烧杀抢掠,将汉人看做是牛羊牲畜,肆意凌辱,陈国称呼他们为“蛮子”,是有一些畏惧的因素在里面。 如今草原和陈国走向和平,百姓心中更多的感觉,是松了一口气,骨子里对于肃慎人的畏惧,依然没有消失。 而西域,自陈国立国以来,西域都是陈国的附庸。 他们和陈国向来没有战争,视陈国为上国,每隔几年便会进贡一次,陈国百姓见了西域人,自然而然的便会生出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因西域女子多美貌,且比起汉人女子,多了几分异域的野性,京中有许多权贵官员,都喜欢纳西域女子为妾,但西域距离京师太过遥远,他们的这个诉求,往往得不到满足。 数十年前,就有人发现了这其中的商机。 他们携带大量的物资,深入西域,换取西域女子,因西域小国大都穷困,他们用少量的丝绸,茶叶,瓷器,就能换的一个活生生的人回来,再高价卖给京师的上层人士,继续用得到的银两,扩大商队规模,如此往返数次,便能积累到极为庞大的家财。 当然,商人追逐利益,有人连那些少量的成本也不愿意付出,暗中掳掠西域女子,诱拐回京师,做着没有本钱,却能获取巨大利益的生意。 朝廷之前对此是明令禁止的,陈国自称为礼仪之邦,自然不能对友邦做出如此的事情。 但此一时彼一时,小宛这几年日益强大,对陈国形成了巨大的威胁,两国边境摩擦不断,陈国自然不会立法去保护敌人。 这便导致某些人更加猖狂,毫无掩饰,肆无忌惮的做着贩卖人口的事情。 令人讽刺的是,小宛虽然和陈国形势紧张,但却从不杀俘,不虐俘,也不在陈国边境烧杀抢掠,他们会用陈国的战俘,来换回本国的俘虏,也曾派遣使者进京,抗议陈国某些权贵的暴行…… 当然,陈国对此是不予理会的。 即便是有些御史言官出于内心的羞愧,关于此事提出了一些建议,也很快就被反对的声音淹没。 对于陈国来说,小宛就像是一个翅膀硬了的小弟,一直以来都是低人一等的小弟身份,却在某一天要脱离陈国的控制单飞,做大哥的心里自然不会舒服。 楚国也曾是陈国的小弟,也想要单飞,陈国对楚国的态度和对小宛全然不同,是因为楚国的翅膀太硬,硬到陈国也不想去和他们碰一碰,只能看着这位小弟日渐强大。 很显然,陈国不想小宛成为第二个楚国。 怀王翻阅着手中的资料,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道:“礼仪之邦,到底谁才是礼仪之邦,有些人满口仁义道德,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和怀王接触久了,唐宁逐渐意识到,他看似咸鱼,却是有一个愤青的灵魂。 唐宁也在翻阅关于小宛的资料,能够理解怀王此刻的心情。 虽然他不是陈国人,但起码也算半个,作为半个陈国人,他此刻的感觉,只有羞愧。 和陈国相比,小宛更像是礼仪之邦。 他们对待俘虏更加人道,也更加人性,在他们善待陈国战俘的时候,陈国人结伴前往西域,掳掠普通百姓,贩卖回国,为奴为婢。 他们国内,女子也可以为官,这在陈国就是一个笑话,大儒们笑他们阴阳颠倒,乱了伦理纲常,不久国之将亡。 他们国内,贵族犯法,与庶民同罪,此时陈国的权贵,还在用银子买人命。 在别人看来,小宛是一个笑话。 在唐宁眼中,对方在制度和格局上,已经不知道超出了陈国,超出了世界多少年。 小宛人眼中的陈国人,和陈国人眼中的肃慎人,应该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一个被欺压欺辱了数十年的小国,凭借自己的努力逐渐壮大,终于能够翻身做主,他们要反抗压迫,反击将他们的国民当成是牲畜的暴徒…… 无论怎么看,他们都是正面角色。 怀王整理整理了思绪,说道:“自由、平等、公正、法治……,这才是陈国应该有的样子,本王到今日才明白,唐大人的格局,要远在我们之上。” “哪里哪里……”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 由右相和怀王共同提出的主张,百官无不重视,很快就在朝堂上引起了一场风暴。 其实关于京中某些权贵抢掠西域百姓,作为奴隶一事,小宛已经数次派了使者交涉,却始终没有结果。 陈国是礼仪之邦,这种礼仪渗透到方方面面,哪怕是战争,也有战争的礼仪。 两国交战,斩杀使臣,屠杀无辜百姓,将他们掳掠回去当做奴仆,肆意凌辱,这是陈国人眼中的蛮夷所为,然而如今,陈国某些人,却在扮演蛮夷的角色。 若是他们如此对肃慎人也就罢了,毕竟他们和陈国有着血海深仇,但西域向来对他们言听计从,那些人为了利益,可不管是小宛人还是其他小国百姓,他们扫荡西域,但凡见到有些姿色的女子,都会将之抢回来。 朝中有些官员,也曾为京中某些权贵的作为羞愧,替他们参言上本,却还是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这件事情,涉及的不仅是礼仪,还有利益。 京中的一些人,便是靠着这些攥取钱财,如此断人财路,必定会引起他们的疯狂攻击。 朝中官员慑于他们的势力,一直都对此缄默不言。 这一次,有了右相和怀王牵头,朝中顿时响应无数,可见众臣心里也不耻此事已久。 …… 周家。 赵国公周武面色阴沉,问道:“当真?” 一人站在他的下方,说道:“今日他与怀王在殿上提出了这个提议,无数人附和,陛下虽然没有直接下旨,但也没有反对……” 周武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他欺负了青儿还不够,还想断我周家根本!” 周家的生意,十成有九成以上都和此事有关,若是朝廷禁止他们去西域抓人,便是直接断了周家的财源。 这是他绝不允许的事情! 周武面色沉重,片刻后,猛地站起身,说道:“准备一下,我要进宫。” 第八百一十四章 告状【还更19/23】 皇宫。 御花园中,赵蔓搀扶着太后,缓缓的在御花园中散步。 自从太后注意饮食,时常散步运动之后,病情便在逐步好转,虽然没有痊愈,但也稳定到了一个不会经常发病的状态。 两人走了一会,太后看着神游物外的赵蔓,说道:“好了,你也不用听你父皇的,整天在宫里陪着哀家,出宫做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我也没有什么事情……”赵蔓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在宫里多陪陪皇祖母。” 太后脚步顿住,转头看着她,问道:“要走啦?” 赵蔓表情有些慌乱,问道:“什,什么要走?” “行啦,这儿就我们两个,你是在哀家膝上长大的,我们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太后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哀家的小蔓儿当年还在地上爬呢,一转眼就这么大了,要离开哀家和陛下了……” 赵蔓低下头,说道:“我,我不走,哪里都不去……” “走了好,走了好啊。”太后看着她,说道:“皇宫不适合你,要走就走的远一点,走的越远越好,走的越远,那些肮脏的事情,就离你越远……” 赵蔓看着她,惊诧道:“太后……” “不说了不说了。”太后摆了摆手,说道:“人老了,总是爱发这些牢骚……” 两人又在御花园中走了一刻钟,忽有一名宫女快步走进来,说道:“太后,赵国公求见……” 太后看了看她,说道:“走吧,哀家也有好久没有见他了。” 赵蔓一个人留在原地,太后走到前方的一处亭中,一名老者恭敬的站在那里。 太后走过去,问道:“今儿个怎么有空到宫里来了?” 周武看着太后,脸上露出悲愤之色,说道:“您要为青儿做主啊!” 周青是周家一脉单传,太后虽然进宫多年,但也时常关注周家的事情,闻言皱起眉头,问道:“青儿怎么了?” 周武挤出几滴眼泪,说道:“他被人打断了手脚,大夫说他下半辈子可能要躺在床上,做一个废人了……” 太后板起脸,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儿被一位恶人殴打重伤,那人本来都被关进了刑部,等候发落,但刑部居然包庇那恶人,竟然将她给放了,这分明就是不将周家放在眼里,不将太后放在眼里……” 太后看着他问道:“青儿伤的很重?” 周武道:“青儿差点儿就被他们当街活活打死,他根本没有招惹那人,那人就对他下此毒手,我可怜的青儿啊……” “行了行了。”太后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情,我会让陛下查一查的……” 片刻后,御书房。 陈皇看着周武,问道:“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周武举起手掌,说道:“若是臣有半句假话,就叫臣不得好死……” “舅父不必如此。”陈皇摆了摆手,看向魏间,说道:“召刑部尚书进宫。” 魏间抿了抿嘴唇,说道:“陛下,这件事情,只召刑部尚书进宫,怕是不够。” 陈皇问道:“为何?” 魏间道:“因为这件事情是唐大人下令的。” 陈皇皱眉道:“唐宁?” 魏间看着陈皇,说道:“陛下前几日身体不适,老奴就没有告诉您这件事情。” 陈皇看了看赵国公,却已经不能再收回成命,想了想,开口道:“召他进宫吧。” …… 唐府。 唐宁看着唐水,问道:“你要去西域?” 唐水点了点头,说道:“我想去小宛看看,或许我的爹娘还活着。” 唐宁能够理解她的想法,点头道:“去看看也好,我听说你将他们掳掠来的的小宛奴仆都买下来,银子够吗?” 唐水道:“还差一些。” 唐宁走回书房,很快又走出来,将一个盒子递给她,说道:“这里是十万两,你先拿去用,不够再说。” 唐水本想拒绝,想了想之后,还是将之接过,又道:“用不了那么多。” 唐宁道:“剩下的你也都拿着吧,此行路远,总有需要银子的时候。” 安阳郡主站在一边,看着唐水手中的木盒,喉咙动了动,看向唐宁,说道:“其实细算起来,你和我们皇家也沾亲带故,也就是说,我也算是你的姐姐……” 唐宁道:“唐惠妃是唐惠妃,我是我。” 安阳郡主道:“那小蔓呢,她是我妹妹,你们,你们那个了,你不也应该叫我姐姐吗?” 唐宁道:“就算我叫你姐姐,那一万两也要还。” 安阳郡主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唐宁还想和唐水再说些什么,一抬头就看到了魏间的脸。 唐宁看着他,问道:“陛下召见?” 魏间点了点头。 唐宁这次没有从袖中摸出苹果,试探问道:“这次是因为什么事情?” 魏间道:“赵国公进宫了,因为周青的事情,在陛下和太后面前告了你一状。” 唐水闻言,面色微变。 唐宁虽然表情不变,心中却有些意外。 周青的事情,唐水有错,但周家也并不是全对。 他已经给周家写了一封赔礼的书信,并且送上了一大车价值不菲的礼物,周家虽然没有回信,但却收下了礼物,也算是默认了此事。 若是他原本就没有打算放过唐水,大可以拒绝那些礼物,唐宁也便知道他的意思。 然而他收下了礼物,两天之后,却又进宫告状…… 不得不说,赵国公这件事,做的很不地道。 魏间看了看他,说道:“唐大人,我们走吧。” 唐水正要开口,唐宁伸出手,说道:“没关系,我应付的来,你就在家里等着,哪里也别去。” 说罢,他便看向魏间,说道:“走吧。” 看着他们离开,唐水秀眉微蹙,问道:“赵国公为什么会反悔?” “你不知道吗,京师一半以上的西域奴仆,都是出自周家。”安阳郡主看着她,说道:“他断了周家的财路,周家怎么可能放过他?” “还说你只是他的表姐……”安阳郡主看了看她,摇头道:“我也算是他的表姐,怎么不见他对我这么好,为了我得罪这么多权贵,得罪陛下和太后------他怎么不给我十万两银子?” “别发牢骚了……”唐水抓着她的手,说道:“你快点进宫,帮我打听打听消息……” …… 唐宁跟随魏间进了宫,走进御书房,躬身道:“臣参见陛下。” 陈皇看着他,问道:“赵国公参你借着宰相的身份,以权谋私,私放犯人,可有此事?” 唐宁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忽有一道人影从外面跑进来。 安阳郡主站在殿内,看着陈皇,委屈道:“皇伯伯,您要为安阳做主啊!” 唐宁目光望向她,见她满脸泪水,身体微微颤抖,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不由怔在原地。 第八百一十五章 解围 御书房内,陈皇也愣住了,看着安阳郡主,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来……” 安阳成熟懂事,也深得太后的喜爱,她虽是郡主,但陈皇给她的待遇,比一般的公主还要好。 安阳郡主抹了把眼泪,声音微微哽咽,说道:“有人对安阳口出污言秽语,不仅想要殴打安阳,还辱骂皇家……” 陈皇面色一沉,说道:“是何人如此大胆!” 安阳郡主指向赵国公,说道:“就是赵国公的儿子周青,他不仅指使下人殴打我们,还说要诛安阳的九族……” 赵国公站在殿上,冷汗刷的就下来了,后背也被汗水湿透。 辱骂郡主也就罢了,诛她九族,那不就是要诛灭皇家,不就是造反吗? 周家可担不起这样的罪名。 他噗通一声跪下来,急声道:“陛下明鉴,我儿绝对不会说出此等大逆不道的话,郡主,你不能如此污蔑我儿啊!” 安阳郡主抹了抹眼泪,低下头道:“他当时指使下人用鞭子抽我们,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句……” 周武身体颤抖,安阳郡主的话说的似是而非,他也就不能反驳,“隐约记得”,这是欲加之罪啊…… 陈皇看着周武,说道:“舅父教的好儿子啊……” 周武根本不敢解释,表情惶恐,跪伏在地,大声道:“臣教子无方,臣有罪……”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朕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就不和他计较这件事情了,你回去对他多多管教,若是再犯,朕定不轻饶!” 周武跪地道:“臣遵旨……” 赵国公恐慌了退了出去,唐宁瞥了安阳郡主一眼,当日的事情,显然不是像安阳郡主说的那样。 据她所说,唐水和那些人打起来之后,她就躲到一边去了,之后赶来的周青根本没有看到她,要不然,他怎么也会给安阳郡主几分面子。 至于唐水,唐家已经没落至此,京师魔女也已经成为了过去,倒是没有被周青放在眼里。 陈皇看着安阳郡主,说道:“周青虽然冒犯了你,但也受到了惩罚,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安阳郡主乖巧道:“听皇伯伯的。”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安阳先下去吧,唐宁留下。” 安阳郡主瞥了唐宁一眼,转身走出御书房,唐宁站在殿中,等着陈皇开口。 陈皇在殿内踱着步子,说道:“朝廷欲发兵相助西域诸国,抵抗小宛,京中那些人的动作,的确应该停了,朕想了想,觉得你和怀王说的有道理,我陈国是礼仪之邦,不能效仿蛮夷,从今往后,严禁他们掳掠西域百姓,回京贩卖……” 唐宁拱手道:“陛下英明。” 西域很大,小宛对于那些人来说,是最危险的地方,他们到了西域,并不会管这是哪一国,宛如劫匪一般,见人就抢,如今陈国和西域很多小国都达成了合作关系,再这样继续下去,会引起盟友的不满。 这也是为什么朝中支持他和怀王的人会这么多的原因。 陈皇又就朝中近日发生的几件大事问了问他的意见,没多久就有些困乏,挥手示意唐宁可以走了。 康王造反,对于陈国的打击真的不小,以前他批阅起奏章,谈起国事来,仿佛不知疲倦,如今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憔悴,短时间内苍老了许多。 唐宁走出御书房,安阳郡主站在前面等他。 她见唐宁走过来,挑了挑眉头,问道:“怎么样?” “完美。”唐宁点了点头,对她刚才的演技心服口服。如果不是事先知情,恐怕连他自己都会信了她的鬼话。 安阳郡主道:“就只有这样吗?” 唐宁想了想,说道:“那一万两银子,不用还了。” 虽然安阳郡主刚才的演技无可挑剔,但短短几分钟的表演,便有一万两的酬劳,绝对对得起她刚才流下的眼泪。 一万两银子解得了燃眉之急,但终究是会花完的,安阳郡主今日可是见过他财大气粗的样子,如果他对她也能像唐水那般,日后她岂不是永远不会为银子发愁了? 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安阳郡主脸上露出春风和煦的笑容,说道:“今天要不是我,赵国公的事便有你受的,你看,叫我一声姐姐,也没有那么吃亏吧?” 唐宁有些听出来了,安阳郡主根本不满于那一万两银子,她想要的是更多的一万两。 如果他真的认了这个姐姐,唐妖精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当然,唐宁自己也不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他摇了摇头,说道:“对不起,我只能有一个姐姐……” 安阳郡主看着他,生气道:“我哪里比不上水儿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她还是我的未婚妻,你不是……” 安阳郡主看着离开的唐宁,胸口起伏不定。 她虽然想要银子,但却不想为了银子将自己搭进去,怒视了唐宁离开的方向一眼,咬牙道:“真是个混账东西。” …… 周家。 周武回到家中,走到周青的床前,怒道:“你当日辱骂安阳郡主了?” 周青一脸的无辜,说道:“我那天根本没有看到她!” 周武道:“她刚才在殿上,说你对她口出污言秽语,还要诛她九族。” 周青身体颤了颤,大声道:“她这是污蔑,我那天根本没有看到她,更没有说那些话,当时只有唐家那个女人,唐家现在已经没了,我才让他们和他动手的……” “既然如此,安阳郡主为何要替他开脱?”周武一脸疑色,喃喃道:“难道他们搞到一起了?” 周青看着他,问道:“爹,朝廷真的不让我们去西域抓人了吗,那已经抓回来的那些人怎么办?” 周武脸上露出不甘之色,说道:“先把他们转移到别的地方再说……” 从西域抢夺奴隶回来,卖给京中权贵,是周家最大的财源,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同样要担风险。 西域地广人稀,只需百余人,就能形成一股不弱的势力,这百余人,应付人口不多的小国也足够,但像小宛那样的大国,则没有那么好惹了,一个不小心,甚至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周武心中郁郁不平时,有下人来报,京中几位权贵来访。 第八百一十六章 夫妻相 拜访赵国公府的,是永平侯,宜春侯等人。 在京师,有着这样的一些家族,他们虽然是权贵,但整个家族,也只剩一个爵位,除了每年能从朝廷领些俸禄之外,并没有什么实权,若干年后,这仅剩的爵位,也会随着一代人的逝去,被朝廷重新剥夺。 永平侯,宜春侯,包括周家,都是这样的家族。 之后一段短短的年岁,是他们在京师能燃起的,最后的亮光了。 对于这些家族来说,重新振兴已经是奢望,在家族后继无人的情况下,他们终将没落,然而即便是没落,也分两种情况。 有的家族,没落之后便一无所有,有的家族,早在没落之前,就积攒够了足够的财富,凭借着家族的一点儿余荫,还能在京师逍遥好多年。 永平侯宜春侯等人早就对于重振家族不抱什么希望,这些年,他们跟着周家,大肆敛财,即便是没了爵位,依然能够过上和如今一般无二的生活。 他们这些年只做一件生意,那便是派人前往西域,将那些貌美的西域女子掠夺回来,高价卖给京师的权贵。 这些家族以前在京都有些小生意,但没有哪一桩生意的利润能比得上这桩无本买卖,久而久之,他们便只做这一桩生意了。 如今,朝廷要禁了他们的生意,那便是要断了他们的后路。 几人听到风声之后,齐聚周家,商量对策。 “我们抓的是西域人,关唐宁和怀王什么事情,做这件事情,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上次的税改就是他们牵的头,他们二人,三番两次断我等财路……” “赵国公,你今日不是进宫了一趟吗,太后怎么说?” …… 在这一桩生意中,他们向来都是以周家为首,赵国公周武,自然也是他们的主心骨。 周武心中烦躁,挥了挥手,说道:“还能怎么说,整个朝堂现在一边倒,这件事情,以后肯定不能光明正大的做了。” “什么?” “那我们要损失多少银子?” …… 一人更是面色大变,说道:“下一批货的定金我都收了十万两,现在告诉我不能做,我怎么和买主交代?” 周武看了永平侯一眼,说道:“西域的货向来都不愁买主,谁让你着急收那些银子了?” 永平侯面色阴沉,那些买主的定金已经给他了,他用这些银子雇了不少人,马上就要前往西域,朝廷却在这个关头禁止他们去西域抢人,岂不是要断他的财路?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这几年挥霍无度,每一次手上有了银子,很快就会赌光花光,现在生意黄了,让他怎么去还那些人的银子? 那些买主,哪一个不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若是他交不了人,又还不了他们银子,那他到时候一定会死的很难看。 周武道:“这件事情,我是没办法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周大,送客。” 永平侯看着他,急忙道:“赵国公,宜春侯,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你们不能不管我……” 周武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你自己惹下的麻烦,与我们无关,你自己解决吧……” 这些权贵们忧心忡忡的来到周家,没多久便失望而归。 若是朝廷不允许他们再做这件事情,他们自然不可能和陛下以及满殿朝臣作对,最多只是将此事由明面转到地下。 至于让他们彻底放弃,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最重要的财源,放弃此事,就意味着他们要坐吃山空,积攒的家底,没多久就会败光。 相比于他们,永平侯显然要更惨。 他喜欢赌钱,又挥霍无度,朝廷禁了这项生意,他立马就会陷入窘境。 而这次,他收了那些人的银子,已经筹齐了人手,却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仅人财两空,还要仔细想想,怎么和背后的那些大人物交代。 走出周家大门,永平侯快步追上一人,说道:“宜春侯,留步……” 宜春侯停下脚步,永平侯走上前,笑道:“我近来手头有些拮据,不知宜春侯可否……” 宜春侯面露难色,说道:“本侯手头也不宽裕。” 永平侯的德性,他再也清楚不过,这笔钱借出去,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永平侯道:“只要宜春侯能帮我度过这次的难关,我一辈子都记得你的恩情!” 宜春侯看着他,问道:“要多少?” 永平侯道:“十万两。” 宜春侯摇了摇头,说道:“十万两太多了,本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来。” 永平侯道:“那你能借我多少?” 宜春侯想了想,说道:“一百两。” …… 永平侯回到府中,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从袖中掏出宜春侯借给他的一百两银票,将之撕成粉碎。 他沉着脸,恨恨道:“竟敢如此辱我!” 他深吸口气,平复心情,抬起头,却发现一道人影站在院中。 那人回头看着他,问道:“二十名西域婢女,什么时候能到?” 永平侯面色一变,说道:“你听我说,朝廷近日……” “朝廷的事情我们不管。”那人看着他,说道:“收钱办事,这是规矩,坏了规矩,对谁都不好,要么你到时候交人,要么将我们给你的银子双倍奉还,不然的话,下次来找你的,可就不是我了……” 那人离开很久之后,永平侯站在院中,面色苍白,宛如被人抽离了灵魂。 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脸色阴沉无比,咬牙道:“唐宁,怀王,姓周的……,这是你们逼我的!” …… 今天在御书房,安阳郡主走了之后,陈皇对他说的话,说明了他同意了唐宁和怀王的提案。 这些灰色产业在陈国存在很久了,平日里都隐藏在暗处,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 而当这些事情被搬上台面的时候,将“礼”字刻在骨子里的陈国人,脸上便不太能挂的住了。 唐水的案子,被安阳郡主这么一闹,也彻底平息,唐宁转头向后方的亭中望了一眼,希望这次的事情之后,安阳郡主不要再打他银子的主意了。 亭中,唐水看着安阳郡主,说道:“谢谢了……” “不用谢我。”安阳郡主看了唐宁一眼,不忿道:“还是陛下心里偏向他,要不然,这件事情才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说起这件事情,她便想起了唐宁在宫中对她不屑一顾样子,心中略有些羞恼,但想到他后面说的话,心中又平衡了一些。 毕竟,唐水除了是他的表姐之外,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的确是她一个外人能比的。 她看了看唐水,又撇了撇不远处的唐宁,说道:“别说,你们两个,还挺有夫妻相的……” 唐水瞪了她一眼,羞怒道:“你们才有!” 第八百一十七章 遇袭【还更20/23】 安阳郡主和唐水在亭中,打打闹闹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唐宁以前以为唐妖精是钻进钱眼的女人,没想到安阳郡主比她更甚。 唐夭夭爱财,是喜欢赚钱的过程,她自己对银子其实没什么概念,也从来不乱花钱。 安阳郡主喜欢的,明显是花钱的过程。 她整天请客吃饭开派对,朋友遍天下,银子从她手里花出去,什么水花也溅不起,若是要评比京师最败家的女人,她一定能力压群芳,独占鳌头。 当然,败家也不是败的唐宁的家。 到底是朋友一场,等到他们离开京师的时候,送她一些店铺产业,也不是不可以。 他和怀王的提案已经通过,马上就要施行。 唐宁对于京中做这种灰色生意的权贵做了一个了解,发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复杂。 周家的生意做的最大,也最不好惹,主要是他背后有太后,太后的身份摆在那里,无论是朝中官员,还是怀王,都不愿意和周家过不去。 毕竟,没有人愿意得罪那一位陈国身份最尊贵的老人家。 其他的家族,便不足为惧了。 这几家都徘徊在权贵的末流,有些家族的渊源,甚至能够追溯到开国大批封爵之时,到现在,在上层圈子的影响力已经几近于无。 此外,还有一些和皇室八竿子才能打的着的外戚,二十多年前因为救治后妃有功而被封爵的太医…… 这都是一些即将没落的小家族,但凡大些的家族,都不屑于做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这些小家族复兴无望,干脆开始无休止的敛财,因为这项生意近似于无本买卖,以至于他们根本不会将银子和精力投入到其他商事上。 如此一来,当朝廷禁止他们通过这个毫无人性的方式敛财之后,他们如果不尽早转型,便只能坐吃山空。 只不过,当他们习惯了这种不需要多少投入,便能收获巨大利润的赚钱方式时,还能不能静下心思去做别的,便不一定了。 这两日周家和这几家权贵跳的很欢,唐家倒是安静的异常,虽然唐家已经没了,但唐宁还是没有放松对于他们的监视。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有了康王的例子之后,唐宁不觉得沉默是一件好事,这种时候,越是安静,便越是不正常。 当然,担心唐家和端王会像康王一样起兵造反,就有些杞人忧天了。 吃一堑长一智,有了康王的前车之鉴,如果陈皇还能让端王再发动一场造反,那么这么多年来,他的皇位绝对坐不了这么安稳。 唐宁接下来要督办的,是这项禁令的事情。 今日之后,京师便不允许将西域人当做货物来买卖,那几家还没有来得及卖出去的奴隶,也要全都交出来,用来交换陈国在西域的俘虏和人质。 关于不允许用草原对陈国的手段,去对待西域的无辜百姓,禁止贩卖西域奴隶的提案,朝廷正式的将之写入了律法。 这对于那几个以此为业的家族来说,自然不是好消息。 但他们不能违抗律法,不管他们在暗中如何作为,至少明面上,要做出顺从的样子。 这其中,最为悲剧的,便属永平侯了。 别的家族好歹还有些积蓄,可以度过好长一段时间,永平侯则是一穷二白,还欠下了很多债。 作为一个极度边缘化的权贵,他的那些债主,是他一个都得罪不起的。 赵国公府,周武送永平侯出门,摇头道:“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这数额太过巨大,你知道,周家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这一千两,已经是周家能拿出来的极限了。” 永平侯脸色露出嘲讽之色,一千两对于周家,不过是九牛一毛,无非是周武不想帮他而已。 他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周武看着他走远,老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转身走了回去。 周府的大门关上,永平侯回过头,咧嘴一笑,说道:“左右都是死,不如大家一起死……” …… 因为年节之时,各部会暂时休衙,因此各部在年节之前,都会比寻常时候忙一些。 尚书省比六部和其他衙门更忙,各部的折子集中在这里,唐宁已经不能在中午三点就下衙回家,他和怀王看完所有的折子,走出宫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平常时候,现在应该是京师最热闹的时间,但康王造反的事情才过去没几天,整个京师还处在戒严之中,一到晚上,百姓便不愿意再出来了。 唐宁手中拎着一盏灯笼,望着前方的黑暗,决定明天这个时候让老郑来接他,虽然他和怀王会顺路一段,但怀王府更近,还有很长一段路,他需要自己走。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自从苏媚有了那本万蛊毒经之后,以他现在的毒蛊手段,老郑也不见得能讨到好。 若是连这些手段都不能奏效,就算是老郑来了也没用。 怀王和他并肩而行,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大多数都是关于最近的朝事。 某一刻,怀王转头看着他,似是随意的问道:“唐大人似乎对小宛的评价很高?” “若是有机会,我想见见那位小宛国主。”唐宁道:“他的眼光和格局,极为超前,至少领先了陈国六百年。” “未来发生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怀王看着他,疑惑道:“唐大人为何如此笃定,六百年后的世界,便是这个样子的。” 唐宁当然不能说是他根据时间推算出来的,小宛人民的意识形态,显然和陈国,楚国不是一个层面的。 他们的有些观念,思想,价值观,要在六百年后的现代才能出现。 当然,前提是历史发展的轨迹大体上遵循另一个世界。 他看了怀王一眼,说道:“实不相瞒,本官就是来自于六百年后的未来……” 怀王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了。 唐宁也没有再解释,当真话假到别人根本不会相信时,便可以随便说真话了。 怀王不说话,唐宁也不再开口,气氛便有些尴尬。 这尴尬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就再次消弭与无形。 唐宁和怀王同时停下了脚步,望向了两旁被吞没在黑暗中的巷子。 一道道人影从两边的深巷中走出来,他们穿着夜行衣,脸上也蒙着黑布,手中的兵器在黑暗中闪着寒光。 唐宁看了怀王一眼,问道:“你怎么不带护卫?” 怀王反问道:“你不也没带?” 这便是出行不喜欢带护卫的缺点,唐宁看着向他们走近的黑衣人,说道:“你左边,我右边?” 怀王点了点头:“好……” 第八百一十八章 雷霆震怒 昨夜京中发生了一场刺杀。 京师天子脚下,当街刺杀的事情本就少见,更何况是在康王造反后不久,京师全面戒严的情况下,这简直是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不将陛下放在眼里。 尤其是他们刺杀的对象,一位是当朝右相,一位是皇室亲王,这两人可谓是当今朝堂的中流砥柱,损失任何一位,都是陈国的巨大损失。 因为身体不适,今日本来不打算上早朝的陛下闻讯,雷霆震怒,第一时间召集刑部和大理寺彻查此案,无论查到的是谁,绝不姑息。 刺杀对象一个是右相,一个是怀王,端王自然是第一个怀疑对象。 然而这次的确不是康王,昨夜的杀手一共有二十余人,经过了刑部的连夜审讯,十八般刑具齐上,他们已经供出了幕后指使者。 这些人原本都是陈国通缉的人犯,过着四处奔逃,刀口舔血的日子。 数年前,永平侯招揽了他们,遣他们前去西域掳掠人口,带到京师贩卖。 这些人在永平侯的庇护之下,摆脱了亡命天涯的日子,还能从中获得巨大的酬劳,于是便一直跟在永平侯身边。 朝廷这一次禁止他们的生意,意味着这些人又要重回之前朝不保夕的生活,于是永平侯便遣他们刺杀右相和怀王------这件事情本就是由右相唐宁和怀王牵头,只要他们一死,朝中那些利益相关的大人物再推动推动,此事自然到此为止。 从那些人口中得知幕后主使之后,刑部第一时间就带人围了永平侯府。 可永平侯府内,除了丫鬟下人,永平侯早已不见了踪影。 刑部立刻发下了海捕文书,快马送到各个州府,不将永平侯找到,誓不罢休。 陛下对此事也大为震怒,昨夜刺杀右相和怀王的刺客,不等刑部宣判,便直接被禁卫拖出去,一个不漏的砍了脑袋。 同时,包括周家在内,但凡和永平侯有过牵扯的家族,全都被大理寺上门调查,按照陛下的意思,一旦发现他们和永平侯有勾结,一个都不会放过。 唐府。 唐宁早上起来,刷了牙,洗了脸,又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带了两个包子,慢悠悠的向尚书省走去。 老郑跟在他的后面,寸步不离。 发生了昨天的事情之后,他觉得他没有尽到一个护卫的责任,第二天就变的尽职尽责起来。 这也让小如和小意放下了心。 昨天夜里的刺杀出乎唐宁的预料,永平侯的胆大包天,也在他的预料之外。 不过,从他调查到的有关永平侯的处境来看,他做出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理由。 朝廷禁止了他贩卖人口的生意,而他已经收了别人的定金,雇好了人,一下子就人财两空,也不能和那些买主交代,似乎只有孤注一掷,才能搏出一线生机。 然而他终究还是选错了人。 昨夜的那些人,给唐宁和怀王活动筋骨都算不上。 怀王习武,这是唐宁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昨夜的那一战,怀王甚至比他结束战斗还要快。 当然,这是因为他没有用蛊的原因。 饶是如此,这也从侧面说明,如果不搞那些歪门邪道,只是肉搏的话,唐宁很可能不是怀王的对手。 他的实力在去过草原之后,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却还是没有战胜怀王的把握,昨天解决了那些刺客之后,他本来想和怀王打一场,可惜被他拒绝了。 他进了宫,走进尚书省,便有许多人围了上来。 “唐大人,你没事吧?” “那些刺客有没有伤了你?” “居然敢刺杀宰相,他们真是胆大包天……” ……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没事,昨夜巡城的金羽卫将士及时赶来,制住了那些刺客。” “真是万幸……” “唐大人若是有什么闪失,这可是我陈国的损失!” “怀王殿下也来了……” “殿下没事吧……” …… 刺客刺杀的是右相和怀王,不止尚书省官员,满朝官员与京中百姓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右相和怀王若是出事,怕是整个京师,都会被搅得天翻地覆,不知道要流多少血,死多少人才能平息。 即便是两人都相安无事,陛下还是砍了那二十余名刺客的脑袋,命令周家,宜春侯等几家交出所有西域奴隶,在这之前,朝廷本打算给他们一些补偿,现在则连一文钱都没有了。 周家。 周武面色焦急,在房间内踱着步子,大怒道:“疯了,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他竟敢去刺杀怀王和唐宁!” 宜春侯心中也懊悔不已,说道:“我们没有帮他,他就要拉着我们一起死啊!” 刺杀右相和怀王的罪名,若是和他们沾上一星半点,就连周家都要倒大霉,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落魄权贵。 周武摇了摇头,说道:“不行,这桩生意,明里暗里都不能做了……” 宜春侯道:“朝廷要我们交出西域人……” “要就给他们!”周武摆了摆手,现在最重要的,是撇清和永平侯的关系,万一朝廷将他们归为永平侯的同党,他们长一百张嘴都洗刷不清。 宜春侯叹了口气,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周武面色阴沉,咬牙道:“这个混账东西,自己死就自己死,为什么要拉上我们,他最好死在外面,永远都不要再出现了!” 永平侯没有死在外面,也没有逃脱。 朝廷若是想找一个人,除非他离开了陈国,否则根本不可能逃脱。 虽然不知道永平侯是逃向了哪里,但刺杀之事发生的第二天早上,京师四个城门,各有五百禁卫策马出京,沿着各大官道和州府小道一路搜寻,只用了两日功夫,永平侯就在京畿附近的某个村庄里被找到。 这件案子,可谓是除了康王造反之外,京师近年来发生的最大的案子。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永平侯身上带着枷锁,跪在堂中,面色灰败。 朝廷断了他的生意,导致他得罪了京中那些大人物,已经没有了活命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他孤注一掷,刺杀唐宁和怀王,也是死路一条。 被禁卫抓回来之后,他的下场更是已经注定。 他恨唐宁,恨怀王,恨他们让他沦落到如此的境地,他也恨周武,恨宜春侯,若是他们肯对他施以援手,他又怎么会兵行险招? 刑部尚书坐在上方,猛地一拍惊堂木,说道:“大胆永平侯,竟敢刺杀右相和怀王,你可知罪!” 永平侯箕坐在地,冷笑一声,说道:“他们断我财路,我便要他们的命!” 宋义再拍惊堂木,问道:“你可还有同党,如实招来!” “同党……”永平侯扯了扯嘴角,说道:“有啊,当然有,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一个人做……” 第八百一十九章 污蔑 “永平侯被抓到了?”周家,赵国公周武得知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挥手道:“这个疯子,连右相和怀王也敢刺杀,他活该!” 永平侯被抓,对于周家来说,自然是一件好事。 他可以不用担心被永平侯牵连,这两日真正让他担忧的是唐宁和怀王遇刺,朝廷会不分青红皂白,将周家和宜春侯等人一网打尽。 以陛下对唐宁和怀王的重视程度,是极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现在好了,永平侯落网,事情真相大白,周家也能从嫌疑中解脱出来。 周武松了口气,刚刚坐下,准备喝口茶,便在这时,一名周家下人跑进来,惊慌道:“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禁军,把我们围起来了!” 啪! 周武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上,摔的粉碎,他猛地站起身,问道:“禁军来干什么?” 一名禁军将领走进来,说道:“永平侯已经招供,请赵国公和我们回刑部吧。” 周武表情愕然,问道:“招供,招供什么?” 那禁军将领道:“赵国公连同宜春侯永平侯,谋害右相和怀王一事已经败露,有什么话,到了刑部再说吧。” “谋,谋害右相和怀王……”周武闻言,眼前一阵发黑,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悲愤道:“永平侯,你不是个人啊!” 于此同时,宜春侯府,宜春侯看着门外的禁卫,大声道:“这是污蔑,这纯属污蔑……” …… 永平侯躲了两天,还是被抓到了。 刺杀丞相,刺杀亲王,他的死罪逃不掉,在临死之前,他还将一众同党都供了出来,便包括赵国公,宜春侯等人。 这些人都与陈国对于西域的新政策利益相关,极有作案动机,刑部在永平侯招供之后,请示了陛下,立刻将赵国公,宜春侯等人捉拿,只不过这几人死不承认他们是永平侯的同党,被暂时押在刑部大牢之中。 御书房中,陈皇看着下方的唐宁和怀王,问道:“你们两个没事吧?” 怀王拱手道:“儿臣没事。” 唐宁抬手道:“臣也没事。” “没事就去尚书省忙吧。”陈皇挥了挥手,说道:“以后出门记得多带些护卫,自己小心些……” 唐宁和怀王走出御书房,一名宫女从外面走进来。 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唐宁脚步微微一顿,蹙起鼻子嗅了嗅,然后回头望了一眼。 怀王看着他,说道:“唐大人要是喜欢这宫女,告诉父皇一声,父皇可能便送你了。” 唐宁这才意识到刚才的动作似乎有些猥琐,只是在刚才的那么一瞬,他从这宫女的身上闻到了一种味道,虽然这味道极淡,但唐宁可以确定是某种熏香的味道,他为了练习嗅觉,闻香无数,却还没有闻到过这种熏香。 他随意的挥了挥手,说道:“不知道她用的哪种香料,还挺好闻的……” 怀王笑了笑,又道:“尚书省有两件差事,一件是调查京中被掳来的西域人,一件是审问赵国公等人,唐大人选哪一件?”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选前者吧。” 在朝廷制定这项规则的时候,京中的一些西域小国使臣也都纷纷走出来,赞扬陈国朝廷之余,也请求朝廷能够释放已经被掳来的奴隶。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京中还有很多西域人,存在于各大权贵的家中,为奴为婢。 若是在以前,朝廷自然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去做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此一时彼一时,他们打算和这些西域小国合作,就不能忽视他们的诉求,陈皇从内府中拨银,会将那些权贵家中的西域奴仆赎回来。 当然,前提是他们自己愿意。 这件事情相对比较简单,因为是下面的小吏去做,不会遇到什么阻力,审问赵国公他们就不一样了,不一定能审出什么结果,唐宁果断选择了容易的差事。 怀王对此也没有什么意见,点头道:“那审问的事情,便交给本王了。” 刑部大牢。 赵国公周武抓着牢房的栏杆,望着对面,怒道:“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永平侯脸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说道:“区区十万两,你们也不愿意帮我,现在你们满意了吗?” 赵国公咬牙道:“就因为这个!” “有了这十万两,我也不会被逼到这条绝路上。”永平侯看着他,说道:“在你借我一千两银子的时候,我就说过,你会后悔的……” 赵国公大怒道:“所以你就诬陷我们!” “我说过,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我们黄泉路上,结伴同行……”永平侯扯了扯嘴角,说道:“左右都是死,我为什么不给自己多找几个伴?” 赵国公道:“我们没有谋害右相和怀王!” 永平侯冷笑一声,说道:“谁知道呢?” 赵国公握着牢房的栅栏,大声道:“你们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他是诬陷,他是诬陷,你们过来听听啊!” 两名刑部的狱卒走过来,打开牢门,说道:“请赵国公和我们过来。” 周武面色一变,警惕道:“你们干什么,想要上私刑吗,我告诉你们,我是太后的哥哥,你们要是敢对我怎么样,你们就完了,整个刑部都完了……” 大喊大叫的周武被带到了一处安静的牢房,看着牢房内的身影,周武怔了怔,立刻道:“怀王殿下,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啊,我怎么可能让人刺杀殿下啊……” 怀王笑了笑,说道:“赵国公不必害怕,没有证据的事情,本王不会随便臆测,也不会冤枉你的。” 赵国公放下心,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怀王看着他,问道:“赵国公和永平侯可有什么过节?” 周武点了点头,说道:“有,他向我借十万两银子,我没有借给他,他便怀恨在心,自己想死,还要拉上我们一起,殿下明鉴……” “本王知道了。”怀王点了点头,又问了他几个问题,便让刑部的衙役带他回去。 片刻后,宜春侯被带了上来。 刚才赵国公回去之后,已经和他通过气了,因此宜春侯心里并不慌张,走进牢房,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见过怀王殿下。” 怀王看着他,说道:“好多年不见,宜春侯比当年憔悴了不少。” 宜春侯干笑一声,说道:“殿下越发的英武,我们已经老了……” 怀王舒了口气,说道:“本王第一次见到宜春侯的时候,你还是宫里的太医,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你也已经封侯这么多年了……” 宜春侯道:“都是陛下抬爱。” “不。”怀王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爵位,是你用医术换来的,当年太子,杨妃,包括皇后病重之时,都是你在诊治,父皇对你,的确很信任……” 宜春侯闻言,身体一震,瞳孔骤缩。 第八百二十章 自尽【还更21/23】 宜春侯强打起精神,说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我已经忘了。” “你忘不了。”怀王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些事情,你一辈子都不会忘,也不敢忘……” 宜春侯道:“殿下……” “本王可保你家人不死。”怀王目光平静的看着他,说道:“你只有这一次机会。” …… 另一处牢房。 赵国公看着对面的永平侯,冷笑道:“你知道负责这件案子的是谁吗,不是唐宁,是怀王殿下!” “还想拉着我陪你一起死?”赵国公暗啐一口,说道:“我告诉你,我可是怀王的舅老爷,你以为他会中你的圈套吗?” “谋害丞相,刺杀亲王,嫁祸皇亲国戚,砍你的脑袋算是便宜你,你就应该被凌迟处死……” …… 任凭赵国公大声叫嚷吃,永平侯都沉着脸,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宜春侯才缓缓的走回来,表情有些失神,像是被人抽了魂魄一般。 赵国公看着他,诧异道:“你怎么了?” 宜春侯摇了摇头,说道:“没,没什么。” 赵国公挠了挠后背,说道:“你以前不是太医吗,我这后背有点疼,你帮我看看是什么毛病……” 宜春侯靠在墙上,闭上眼睛,说道:“二十多年没给人瞧病,医术早就忘了,等出去以后,赵国公自己找大夫看吧……” “小气。”赵国公看了他一眼,躺在木床上,扯了扯被子,安心的睡起觉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牢房之内,逐渐的暗了下去。 赵国公躺在床上,鼾声四起,墙角某处,靠在墙上,已经一个多时辰没有动静的宜春侯忽然睁开了眼睛。 天牢之内,多了两道幽光。 宜春侯一只手伸向怀里,摸索了许久,才摸索出了一个瓷瓶,他打开瓶塞,从那瓶中倒出一颗药丸来。 他将那药丸拿在手里,就这样靠在墙上,久久的呆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的抬起头,将那颗药丸塞进嘴里。 牢房之内,只余一声叹息。 …… 得到了怀王的保证,终于放下心的赵国公,做了一夜的美梦,睁开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看了看坐在墙角的宜春侯,诧异道:“你昨天晚上没有睡觉?” 宜春侯靠在墙上,并未回答。 赵国公走过去,推了推他,说道:“喂,醒醒……” 噗通。 宜春侯倒在地上,嘴角蔓延出一条血线。 赵国公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的蹲下身子,伸出食指,在他的鼻间探了探。 下一刻,他便面色狂变,猛地退后两步,大声道:“来人啊,死人了!” 对面牢房之中,永平侯看着这一切,脸上也浮现出震惊之色。 …… 宜春侯死了,在刑部的天牢中服毒自尽,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 仵作的验尸报告也很快出来了,他服毒自尽,服用的是一种烈性毒药,服用之后,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会一命呜呼。 他以前是太医,因为立下了大功,才被陈皇破例封爵,有这种手段不稀奇。 排除了宜春侯他杀的可能性之后,宜春侯的死被定性为畏罪自杀。 至于畏的什么罪,显而易见,永平侯刺杀右相和怀王的事情,他也插手了。 这样一来,包括周家在内的几名权贵家族,也都洗脱不了嫌疑。 陛下盛怒之下,将包括赵国公在内,所有人的的爵位革除,家产查抄,永平侯和宜春侯被定为主犯,罪加一等,永平侯被判斩立决,宜春侯已死,他的家人也逃不过律法,当满门抄斩。 然而,怀王却当朝为宜春侯的家人求情,宜春侯死有余辜,但祸不及家人,他的父母妻儿是无辜的。 这件案子,怀王和唐宁本就是受害者,他和唐宁同时求情,陛下也没有坚持,便答应了他们,放过宜春侯的家人。 怀王走出大殿,向尚书省走去的时候,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刚才的事情,谢过唐大人了。” “没什么。”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宜春侯有罪,本来就祸不及家人。” 说完他脸上露出疑色,问道:“宜春侯真的是畏罪自杀吗?” “刑部的调查结果是这样的。”怀王道:“至于到底是不是,就只有死去的宜春侯才知道了。” 宜春侯的自杀,有些出乎唐宁的预料。 他若是和赵国公一样,死不承认,咬牙坚持,最后的结果,最严重也无非是削爵抄家,这起码能保住一条命,没想到他居然选择了这一条绝路。 怀王看了看他,说道:“唐大人先回衙吧,本王还要督促他们抄家。”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走了……” 御书房内。 刚刚处置了连同他的母族在内的几大家族,陈皇的心情显然不太好,手上的一封折子,已经看了一刻钟了。 片刻后,他放下奏折,说道:“宜春侯还是死了。” 魏间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他居然胆大包天,去刺杀怀王和唐大人……” 陈皇道:“他死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对他来说,宜春侯在二十多年前就应该死了,他之所以留着他,其实是在钓鱼。 他要以宜春侯为饵,任何妄图通过他去揭开二十多年前那层迷雾的人,都已经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 如今,宜春侯死了,那些本该尘封在历史中的东西,便会永远尘封下去…… …… 宜春侯府,工部的小吏正在从里面向外搬东西。 宜春侯府上,无论主仆,都怯怯的站在院子里,大气也不敢喘。 “你们凭什么!”一名年轻人站在人群中,激动的想要冲出去,却被一名妇人紧紧的抓住。 那年轻人回过头,问道:“娘,你拦我干什么?” “啪!” 那妇人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大怒道:“你想下去陪你爹吗?” 那年轻人被打的愣在原地,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一道人影走过来,问道:“你们是宜春侯的家人吧?” 那妇人看着他,问道:“你是……” 一名户部小吏跑上前,急忙躬身道:“参见怀王殿下!” 听到怀王的名字,那妇人愣了愣,立刻拉着年轻人跪下,磕了几个响头,感激道:“小妇人谢殿下饶了我白家这几条性命……” 怀王亲自弯腰扶那妇人起来,拍了拍那年轻人的肩膀,说道:“离开京师吧,找个地方开一间医馆,以后好好孝敬你娘。” 年轻人低下头,说道:“我,我不会看病,开不了医馆……” 怀王看着他,问道:“白家世代行医,你为何不会看病?” 年轻人道:“我爹二十多年前就立下规矩,白家子孙,不学医术,不考科举,若有违者,打断双腿,逐出家门……” 第八百二十一章 楚国的信【还更22/23】 定元三年的年底,京师实在是不平静。 亲王造反,宰相遇刺,这种事情,京师已经有几十年没有发生过了,这两年陈国的国力蒸蒸日上,江南平,草原定,国内国外的不稳定因素也逐渐变得安稳。 连陛下都要祭天以表功德,可见陈国的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然而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便像是一个又一个的巴掌,狠狠的抽在他的脸上。 这些天里,京师死了不少人,城里最大的菜市口,始终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气,怎么都冲刷不掉。 百姓们抬头望天,甚至会觉得,有数不尽的亡魂,在京师的天空中飘荡。 然而百姓又是健忘的,年关已近,这对于所有人都是一大盛事,尤其是时间进入腊月之后,整座京师便开始复苏,沸腾。 在过去的半个月时间里,户部统计了京师所有的西域人口,不管他们是在大户人家为奴为婢,还是在权贵之家做宠妾,只要他们愿意,便能重获自由之身,由朝廷护送,重返西域。 这件事情,是在诸多西域小国的压力下进行的,京中的权贵和富商都很配合,很少出现反对的声音。 一开始是有反对的声音的,后来那几家被禁卫抄了家,就没有人反对了。 陛下最近杀气很重,尤其是在康王造反,右相遇刺之后,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情,这两年时间,京中的权贵家族,少了近三成,剩下的那些家族,也都察觉了危险,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有任何的忤逆。 当然,有些西域人,大多是西域女子,在京师的生活很滋润,她们并不愿意改变如今的生活,愿意留在京师,朝廷也没有勉强。 这段时间,陈皇上朝的次数明显少了,对于尚书省每日送过去的折子数目,也一减再减。 这便加大了尚书省的工作难度,唐宁每天都是在忙碌中度过,过了这个年关,距离三年之期,就只剩下了不到半年。 唐宁便是在这个时候,收到了来自李天澜的一封信。 信里的内容让他很意外,小小和老乞丐居然到了楚国,而且还遇到了她,他们现在就住在原先的信王府,也是现在的长公主府。 直到现在,唐宁才明白老乞丐和小小这么长时间杳无音讯的原因。 她写这封信,是邀请小如和小意她们去楚国做客的,虽然信里并没有说,但唐宁却很清楚,她是在提醒他,她们的三年之期快到了。 让小如和小意现在去楚国,无疑是最合适的选择,因为少则半年,多则一年,唐宁也要离开陈国了。 他现在要做的,无非就是等苏媚回来,然后带她们和赵蔓一起离开。 对于他来说,有两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第一个是草原,第二个便是楚国。 他已经开始在草原布局,那里有小蛮妞在,可以让他抛却所有的后顾之忧。 李天澜虽然不能在楚国只手遮天,但她作为长公主,小如小意过去,也不会受欺负。 或许可以让她们先在楚国待一段时间,然后再一起前往草原,毕竟,楚国那位岳父大人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以后是必然要去楚国一趟的。 唐宁已经近乎敲定了这个计划,却没想到遭到了小如和小意的反对。 “相公在哪里,妾身便在哪里。”钟意看着他,说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苏如虽然没有说话,但她却挽着钟意的手,示意她站在钟意这一边。 “那好吧……”她们不同意,唐宁也只能暂时妥协。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等过了这个年再说也不迟。 只不过,来自楚国的这一封信,还是深深的提醒了他,他们离开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唐宁已经开始让唐夭夭处理在京师的生意,京师和其他地方不同,在这里做生意,需要有极其庞大的背景,要不然就会寸步难行,未免他们离开之后,京师的生意陷入困境,唐宁干脆让她将京师的生意逐渐撤向外州,虽然这会损失一部分的利润,却也避免了以后可能遇到的麻烦。 吃过饭后,唐宁来到小如的房间,见她一个人在房里,将房门缓缓关上。 苏如听到声音,回头望了一眼,脸色一红,低头道:“小宁哥,现在还是白天……” “想哪里去了……”唐宁走过来,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说道:“我是来和你说正经事的……” 苏如看了看他,说道:“我可劝不了姐姐。” 唐宁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苏如道:“小宁哥心里想的什么,我看看你就知道了。” 看来想将苏如发展成叛徒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此事只能从长计议,唐宁目光望向她,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那你猜猜,我现在想干什么?” 苏如抬头看了看他,脸色立刻就红了…… …… 老舍先生说过,女孩子的脸红,胜过一大段对白。 这句话的前提是女孩子不施粉黛,要是她们在脸上抹上厚厚的一层粉,再涂上一层胭脂,鬼才知道她们有没有脸红。 京师的女子对于胭脂的追求,和后世钟爱化妆品的女性没有什么两样。 唐家在京师有好几家胭脂店铺,生意十分火爆,唐人斋生产的胭脂,向来都供不应求。 不过,即便是这桩生意利润巨大,唐宁还是要将这些店铺盘出去,为以后离开京师做准备。 五家胭脂铺,已经盘出去了四家,还剩下一处,对方吃不下了。 唐宁坐在后堂,喝了杯茶,准备离开时,听到前面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盒胭脂怎么卖?” 唐宁站起身,走出去,看到安阳郡主在和胭脂铺的导购姑娘交谈。 唐宁和她打了一个招呼,说道:“巧啊,郡主。” 安阳郡主看了看他,问道:“你一个大男人,来胭脂铺干什么?” 唐宁瞥了她一眼,说道:“这胭脂铺本来就是我们家的,我为什么不能来?” 安阳郡主抬头看了看,看到唐人斋的牌匾,才道:“差点忘了,这条街的店铺有一半都是你们家的。” “先把这个给我包起来。”她对那小姑娘说了一句,随后看向身后的丫鬟,说道:“颦儿,付钱。”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我送郡主了。” “这样的话……”安阳郡主看了看他,说道:“那我可要多挑几盒。”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刚才说的是这家铺子,郡主想挑几盒就挑几盒。” 唐宁是一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安阳郡主帮过他两次,唐宁记着这份情,那一万两银子和这间店铺,就当是他对她的报答。 安阳郡主愣了愣,片刻后才看向他,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求我?”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安阳郡主想了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退后两步,看着他说道:“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们不可能的……” 第八百二十二章 唐水离京【还更完毕】 “不要算了。”唐宁挥了挥手,转身向外面走去。 这间铺子没有盘出去,唐宁也只是随后一说,她若要了,便顺手给她,她若不要,也便算了。 “等一下。”安阳郡主急忙叫住他,不确信的问道:“真的给我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到底要不要?” 安阳郡主点了点头,说道:“要,为什么不要?” 唐宁看向这店铺掌柜,说道:“将店契给郡主。” 片刻之后,安阳郡主手中拿着这间胭脂铺的店契,依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她看向身旁的丫鬟,说道:“颦儿,你掐我一下。” 那丫鬟立刻低下头,摇了摇头,说道:“奴婢不敢。” 安阳郡主自己掐了自己一下,手臂上立刻出现一道红印。 她终于确定了某件事情,开口道:“看来不是我做梦,是他疯了。” 她只是出门买盒胭脂,却被人送了一整间胭脂铺。 安阳郡主将店契收起来,疑惑道:“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么大的礼?” 名叫颦儿的丫鬟想了想,说道:“或许,或许是他真的喜欢郡主,怎么会有人随便送人一间店铺呢?” 安阳郡主疑惑道:“可为什么是胭脂铺?” 颦儿思考片刻,说道:“或许,他的意思是郡主像胭脂一样漂亮……” 安阳郡主道:“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我?” 颦儿挠了挠脑袋,说道:“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为什么送郡主这么贵重的东西?” 安阳郡主摆了摆手,说道:“可他喜欢我什么呢,他家里有那么多夫人,我也比不上……” 颦儿看着她,说道:“就算是郡主别的地方都比不上她们,但有一个地方,她们所有人都比不过郡主……” 颦儿一脸得意的说道:“她们都没有郡主好生养,那么多夫人都没有孩子,要是换做郡主,说不定早就……” 安阳郡主羞恼道:“闭嘴!” …… 唐宁送安阳郡主胭脂铺,只是因为他在胭脂铺遇到她了。 如果两人相遇的地方是书坊,他送她的就是书坊,如果两人相遇的地方是酒楼,他送她的就是酒楼,仅此而已。 唐家在京师的铺子,要先盘出去一批,但也不能太大张旗鼓,惹人注目,下一批等到过几个月再说。 其实对于他不久之后的离去,唐宁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陈皇虽然默认了他和赵蔓的事情,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还在陈国,为陈皇效力,一旦他想要带赵蔓离开陈国,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的时候,陈皇一定会再次棒打鸳鸯。 所以他才想让小如小意她们提前离开,最好带岳父岳母一起走,如此一来,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只可惜这件事情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迈出第一步,只能从长计议。 唐宁回到家中的时候,看到唐水也在。 在西域诸多小国的要求之下,朝廷最终妥协,将被那些人贩卖到京师的西域百姓解救出来,其他小国的人会被送到各自的国家,小宛人则会用来交换陈国被小宛俘获的俘虏。 如此一来,唐水的愿望也算是达成了。 唐宁走到院中,看着她,问道:“打算什么时候走?” 唐水道:“三天之后。” 唐宁诧异道:“这么快,不等过完年吗?” 唐水道:“早一个月,晚一个月,没什么区别。” 她与父母分别这么多年,到现在连他们的死活都不知道,唐宁能够理解她急切前往西域的心情。 然而一刻钟之后,他站在小院中,惊诧的看着唐妤,问道:“您也要去西域?” 唐妤点了点头,说道:“待在家里闷得慌,我想和水儿出去走走。” 虽然小如和小意以及唐夭夭都十分孝顺,但有一个事实是,唐水是她从小养大的,一直以来,她都是将唐水当女儿------当儿媳妇看的,这种情感持续了二十多年,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哪怕是唐宁也不行。 西域很乱,若非必要,唐宁甚至不想让唐水去。 但他又十分清楚,她们两个人,都有不得不去的理由。 唐宁向来都不会替她们做什么决定,他想了想,点头道:“我会安排人一路保护你们的。” 得知了这件事情之后,唐水吃惊的看着他,问道:“你疯了吗,怎么可以让小姑和我一起去?” 唐宁看着她,问道:“要不,你去劝劝娘?” 唐水瞥了他一眼,说道:“她要是这么容易劝,哪里还有现在的你?” 唐宁叹了口气,无奈道:“这一路上,娘就交给你了。” 唐水道:“这件事情不用你叮嘱。” 唐宁道:“我会挑选两千丐帮弟子,扮成商队,和你们一起去。” 西域一些小国,举国上下也不过数百上千人,两千名丐帮弟子,已经可以屠灭一个中小国家了,再加上火器,只要他们不和小宛正面开战,不会有什么大的闪失。 再说,唐水是去小宛寻亲的,不是打仗,这些火器也根本用不到。 她们从京师出发时,只有五百人随行,这一路上路过各个州府时,再从分舵中调些人进去。 这几年来,刘老二等人一直在贯彻丐帮的教义,陈国各个州府,有人的地方就有乞丐,如今的丐帮,已成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帮。 …… 三天之后,唐宁站在城门之外,看着唐水,说道:“照顾好娘。” 唐水骑在马上,对他挥了挥手,说道:“我们走了。” 安阳郡主站在唐宁身边,对她挥了挥手,看着一行人远去,转头望向唐宁,问道:“那间铺子,你真的送给我了,不会再收回去了?” 唐宁问道:“我像是出尔反尔的人吗?” 安阳郡主继续追问道:“可你为什么要送我?”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知道老子为什么要写《道德经》吗?” 安阳郡主瞥了他一眼,说道:“因为老子愿意,你管得着吗?” “……” 女人真是麻烦的动物,唐宁有些后悔那天的多此一举。 既然她非要一个理由,那唐宁便随便给她一个。 他看向安阳郡主,说道:“实不相瞒,我其实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郡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就知道,你一定有求于我。”安阳郡主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说道:“说吧,什么事情。” 唐宁想了想,说道:“我想要你……” “休想!”安阳郡主看着他,脸色羞红,怒道:“你当我安阳是什么人了!” “我想要你帮我带句话给小蔓,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出宫了……”唐宁看着涨红了脸的安阳郡主,问道:“怎么,这让郡主很为难吗?” 第八百二十三章 黔地之变 赵蔓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宫里陪太后,唐宁进宫不难,进后宫却很难。 男人自古以来都是吝啬的,尤其是对于自己的老婆,皇帝更是如此,后宫的妃子只能是他的,别的男人看上一眼也不行,所以宫里除了宫女就是太监,除非有什么特殊原因,后宫对于他们这些外臣来说,向来都是禁地。 安阳郡主是女人,不在禁止之列。 安阳公主回过神来,意识到她刚才想错了,支吾道:“带,带话啊……,带什么话?” “你去见太后的时候,顺便帮我告诉她,让她这两天出宫回府一趟。”唐宁看了看安阳郡主,问道:“郡主刚才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自从唐宁无缘无故送了她一间价值不菲的店铺之后,安阳郡主就认定他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而男人对女人,还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那些羞于启齿的事情…… 再联想到他这么多夫人,还没有子嗣,而她偏偏看起来像是好生养的样子…… 她和颦儿深入讨论了一番,觉得唐宁是想要得到她,让她帮他生儿子。 这种无理的要求安阳郡主当然要拒绝,只是没想到,唐宁只是让她带句话而已。 “没什么。”她的脸色因为羞愧而有些发红,说道:“这句话我会帮你带到的。” 唐宁发现了她的异样,但却没有追问下去。 女人就是这样,她们的想象能力十分丰富,时常通过一些微小的事情,便能在脑海中脑补出一场分几十折的大戏。 安阳郡主更是如此,唐宁怀疑她甚至能从他送她一间店铺的事情上联想到他想泡她,继而联想到他想让她帮他生儿子…… 其实他只不过是许多天不见赵蔓,有些想念,想托她捎句话,仅此而已。 郡主府内。 安阳郡主看着颦儿,说道:“看来是我们误会了,他根本不喜欢我。” 说完之后,她脸上又浮现出怒色,不忿道:“本郡主难道就比不上她的夫人吗,他凭什么不喜欢我?” …… 安阳郡主做事倒也爽快,唐宁前一天托她带话,赵蔓第二天就回来了。 康王造反的事情对赵蔓其实并不是没有影响,兄长想要杀父亲,杀其他的兄弟,她的心里同样不好受。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懂得将那些情绪掩藏在心底,只给人留下一个坚强的表象。 赵蔓依偎在他的怀里,问道:“明年我们就要走了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就会带你你开这里。” 赵蔓许久都没有说话,唐宁低头看着赵蔓,问道:“舍不得吗?” “有一点舍不得皇祖母。”赵蔓点了点头,说道:“可是皇祖母又说,女孩子大了,就要为自己着想了,怕这怕那,舍不得这个,舍不得那个,是永远不会得到幸福的。” 唐宁很庆幸,冷冰冰的皇宫里面,还有这样一个人能够温暖她,能永远为她提供一个避风的港湾。 相比而言,苏媚的童年,则显得毫无温度可言。 她已经离开大半年,等到元宵一过,时间便差不多一年了。 唐宁没想到,黔地的事情居然会拖的这么久,近几个月,她更是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 这让唐宁心中稍显不安。 陈皇接连两次派密谍前往黔地,都没有了消息,就连朝廷,现在也搞不清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到过了这个年,若是那边还没有什么消息,唐宁就打算亲自去跑一趟了。 定元三年年末的最后几天,唐宁没有等回来苏媚,却等回来了小小。 老乞丐这次带着她出门云游,也走了大半年时间,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身材更加的高挑,出落的更加漂亮,已是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全然不似当年那个营养不良的小乞丐。 这几年由于方新月的耳濡目染,她的性格也没有以前那么封闭,也愿意向除了唐宁意外的一些人敞开心扉了。 听到小小回来的消息,方新月昨天晚上就来了唐家,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直到第二天,小小还在和她讲着此行的游历见闻。 老乞丐拍了拍老郑的肩膀,说道:“几个月不见,功夫见长啊……” 老郑看了他一眼,继续磨刀,不知道是不是唐宁的错觉,老乞丐回来之后,老郑磨刀的动作都比之前快多了。 他们两个虽然经常互相嘲讽,彼此攻击短处,但也还是互相关心的。 唐宁听小小说,她们在楚国遇到了一个卖面的老婆婆,居然能和老乞丐打的不分胜负。 在唐宁眼中,老乞丐就是需要所有武者仰望的巅峰了,没想到当年遇到的那位卖面老婆婆,居然也是深藏不漏的高手。 据小小所说,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她跟着老乞丐,不知道踢了多少山门,打败了多少对手,一年之前唐宁就不是她的对手了,现在更是不知道她已经成长到什么程度。 当然,现在的唐宁,不会傻到去和她切磋切磋,人贵有自知之明,连唐妖精都不会做的事情,他当然也不会自找苦吃。 临近年末,尚书省要处理的折子有很多,又恰逢王相病了,唐宁每天不知道要看多少折子,每每都要等到天黑之后,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头昏脑涨的回到家中。 过了半个月这样的生活,他就大概明白,王相为什么那么喜欢生病,他如果不三天两头请个假,将那些繁琐的折子交给尚书省的其他官员,也活不到这个年纪。 这更加坚定了唐宁早点离开陈国的决心。 当宰相听起来很好,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管着满朝官员,但若是一辈子都这么下去,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自由对他来说,要远比这些虚名重要的多。 他不仅要在尚书省批折子,每隔两天,还要被陈国召见,开一次小朝会,讨论早朝之上没有解决的问题。 御书房,陈皇坐在上方,说道:“西域的事情,便这么定下了,怀王尽早安排护卫,护送那些西域百姓回去。” 怀王拱了拱手,说道:“儿臣遵旨。” 今日的小朝会,便是讨论与西域诸多小国的联合,唐宁以为今天到这里就结束了,没想到陈皇刚刚让他们回去,便有一名小宦官从殿外跑进来,将一封密信交在他的手里。 陈皇打开密信,看完之后,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王相抬起头,看了看陈皇,开口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陈皇将那封信放下,沉声道:“这已经是第三批消失在黔地的密谍了……” 第八百二十四章 自荐 黔地是曾经梁国的地盘,自梁国分崩离析之后,黔地就一直处于崩乱的状态。 陈国是乐于见到黔地这种乱的,毕竟,作为邻居,陈国并不希望有人能重新统一黔地,因为这有可能给他们带来麻烦。 毕竟,黔地距离江南实在是太近,又因为其独特的地理优势,近可攻退可守,他们要是对江南起了什么心思,陈国会有不少人晚上睡不着觉的。 因此,这些年来,陈皇布置了大量的密谍在黔地,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大半年前,他们就发现了黔地的异动,与此同时,陈国布置在黔地的密谍,也都失去了联系。 没有了密谍,朝廷便失去了监控了黔地的眼睛,这期间,陈皇三次派了密谍前往,可这些密谍进了黔地,就再也没有消息传回来。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黔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些陈皇并不希望发生的事情。 事关江南的安危,由不得他不重视。 陈皇不知道黔地发生了什么事情,唐宁心中却再清楚不过了,几十年来,万蛊教都没有圣女,这一次,他们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选出一位圣女出来,这事关万蛊教的归属,也事关黔地的格局,整个黔地不沸腾起来才怪。 听到陈皇的话,王相的面色也变的凝重起来,说道:“启禀陛下,黔地虽然不属于我陈国,但却与江南息息相关,黔地之事,不容忽视……” “朕知道。”陈皇眉头锁起,说道:“朕派去的黔地的密谍,无一不是密谍中的精锐,连他们都一个一个的失踪了,朕还能派谁去?” 陈皇话音落下,殿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黔地情形特殊,并不像草原或西域,可以直接派兵镇压,况且在弄清楚黔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也不好直接发兵。 如今草原刚刚平定不久,西域还没有安稳,陈国不可能分心发兵黔地。 然而想要弄清楚黔地到底发生了何事,显然没有那么容易。 密谍司的人,全都是从禁卫中挑选出来的精锐,陛下派去的,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尚且不能完成这项任务,还有谁能完成? “陛下,臣愿意前往黔地。” 殿内沉寂了片刻,忽有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唐宁上前两步,在众人惊诧的时候,再次开口道:“黔地若有变,会立刻危及江南,臣愿意前往黔地查探,请陛下恩准。” “不妥!”陈皇还没有开口,王相便挥了挥手,坚定的说道:“唐大人乃是右相,岂可冒此奇险?” “唐大人万万不可!”户部尚书钱硕紧接着开口,说道:“若是唐大人有什么闪失,将是整个朝堂,整个陈国的损失……” …… 王相和户部尚书开口之后,殿内群臣纷纷响应,陈皇看了他一眼,说道:“众爱卿言之有理,你身为右相,责任重大,不可以身犯险,此事不必再提了……” 唐宁闻言,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他本来就打算,若是苏媚一直没有消息,等到陪她们过完年之后,他便要亲自去黔地找她。 此刻之所以站出来,则是因为他知道黔地的事情是她们弄出来的,陈皇派别人去,哪有自己亲自去放心? 自荐被驳回,唐宁并不担心,因为他知道,陈皇迟早会找上他的。 黔地的事情,终究是没有商量个所以然来,陈皇只能命众人先退下。 最后一人离开大殿之后,他揉了揉眉心,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第一次派去黔地的密谍失踪之后,他第二次派去的,便是密谍中的精锐,第三次更是将某位顶尖密谍派了去。 然而他们的结果是一样的,这便导致他无人可派,连顶级密谍都栽在了黔地,难道还能指望朝中的官员? 当然,还有一个人除外。 这些年来,他交给唐宁的事情,除了护送公主和亲楚国之外,他每一件事情都办的十分漂亮,让他省了不少心。 和亲那次的事情,他不想细究,也不想计较,有这么一位可以让他高枕无忧的臣子,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原谅的。 前往黔地调查的人选,他最中意的,自然是唐宁,最放心的也是他。 但今日的唐宁,已经是当朝右相,让一国丞相去以身犯险,做密谍的差事,他这位皇帝的面子往哪搁? 可唐宁不去,他还能选谁? 江南是陈国的粮仓,他可不想江南再乱一次,陈国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他绝不能容忍国内再出任何的闪失。 他在殿内踱着步子,脸色变幻不定,许久之后,才咬咬牙,终于做了某个决定。 …… 唐宁出了御书房,并没有回尚书省,而是站在御书房前方那处广场的前面。 广场前方有一座桥,赵圆和几个小姑娘正在那里玩耍。 可能是因为张大学士对他十分严苛的原因,这些日子来,赵圆原来越瘦,如今的身材虽然说不上匀称,但也没有以前那么胖了。 怀王从后方走过来,见他站在原地,停下脚步,问道:“唐大人不回尚书衙?” “不急。”唐宁目光望向前方,随口问道:“殿下觉得润王如何?” 怀王看向赵圆,说道:“圆儿他天资聪颖,又肯吃苦,有孝心,这些都十分难得。” 他看着桥上的赵圆,说道:“我们小时候,都不喜欢听大学士授课,尤其讨厌算学,圆儿每日读书数个时辰,玩耍也带着算盘,比本王当年要强多了。” 怀王话音刚落,石桥之上,赵圆将算盘放在地上,踩着算盘,从桥坡上一路滑下来…… 怀王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轻咳一声,脸色有些不自然。 他目光从前方收回来,说道:“能时常保有一颗童心,也很难得……” 时常保持童心当然好,但是这些东西是皇帝不需要的。 虽然唐宁一直在赵圆铺路,但若是抛开个人情感,理智的来看,赵圆并不适合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想做皇帝,只是因为要娶他的张家姐姐,王家妹妹,白家妹妹,动机并不纯。 做某件事情,动机很重要,如果连动机都是错的,如何保证他能将这件事情做好? 在唐宁看来,最适合这个位置的,是怀王。 当然,适合不一定代表唐宁支持他,赵圆的路已经被他们这些人铺成了康庄大道,没有人能够阻挡他的步伐。 怀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看了他一眼,问道:“唐大人在等什么?” 唐宁没有回答,转过身,看到魏间从后方走过来。 魏间走到他身旁,笑了笑,说道:“唐大人,陛下召见……” 第八百二十五章 污蔑! 唐宁和魏间一起回了御书房,躬身道:“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召臣,有何要事?” 陈皇刚才已经拒绝了唐宁的提议,此刻再命他去黔地调查,未免有些自己打自己的脸。 这件事情,还是要他自己再提出来。 他轻咳一声,看着唐宁,问道:“黔地与江南的安稳息息相关,依你看,黔地的事情,朝廷应该如何应对?” 唐宁道:“臣觉得,江南虽然重要,但也不能莽撞,还是要派人去黔地调查清楚,再做打算。” 陈皇看着他,循循善诱道:“朕派去黔地的密谍,一个都没有回来,你觉得,朕再派谁去合适?” “臣首推怀王殿下。”唐宁道:“怀王殿下聪慧睿智,机敏过人,一定能完成这件差事,不负陛下所托……” “怀王?”陈皇摇了摇头,说道:“怀王于政事上,确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但这些事情,不是他所长。” 唐宁叹道:“那臣就不知道了……” 陈皇看了看他,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自荐……” “臣想了想,觉得几位大人说得对。”唐宁道:“臣身为丞相,要以政事为重,国事为重,哪有丞相去做密谍的?” “……” “朕让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废话!”见唐宁油盐不进,陈皇终于撕开了面具,一点儿脸面也不要了,挥了挥手,说道:“朕给你半个月时间准备,过完这个年,你就给朕去黔地好好查查……” 唐宁就知道陈皇会这样,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明明想要让他去,还非要让他自己提出来,保全他皇帝的面子。 他就喜欢看皇帝丢面子,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也有不要脸的时候。 “陛下有旨,臣不敢不从。”唐宁想了想,说道:“可臣身为丞相,随意离京,总得有个理由……” 陈皇摆手道:“朕不管,理由你自己去想……” 唐宁想了想,看着他,说道:“回陛下,臣正好想到了一个理由……” …… 现在的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丞相离京,有那么双眼睛盯着,谁知道京师有没有梁国余孽,自然不能大张旗鼓的去黔地,让他们有所防备。 唐宁给陈皇的建议是,开年之后,放他几个月的假,让他带着家人出游一段时间。 他将带着夫人一路向东北方向而行,等到出了京师,唐宁再绕回来,转向西南,这样虽然花的时间会多一些,但却能够掩人耳目。 这个提议很快就在陈皇那里通过了。 这对于唐宁来说,是一石二鸟,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本来就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服小意,如此一来,反正他要去黔地,也不在京师了,她们在京师便失去了本来的意义,倒不如一路往东北方向而去,正好应了李天澜之邀。 等到唐宁从黔地带苏媚回来,解决了京师最后的一些杂事,就可以去楚国找她们汇合了。 这个计划简直完美。 唐府。 钟意听了他的话,惊诧道:“相公不是已经是宰相了吗,陛下为什么还要派你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也和陛下说了,可是陛下说,只有我才能完成这个任务,君命难违啊……” “那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让相公做……”钟意的思想到底还是传统的,知道君命不可违,失落了一阵子之后,便抬头问道:“那相公什么时候走?” “等到过了这个年。”唐宁看着她,说道:“不过到时候,还需要你们配合。” 片刻后,钟意看着他,问道:“相公要我们去楚国吗?” 唐宁搂着她,说道:“等到我带她从黔地回来,处理完京师的事情,就去楚国找你们。” 钟意想了想,问道:“到时候,陛下会放你走吗?” 唐宁道:“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家相公自有妙计。” 钟意想了想,点头说道:“那好吧。” 她前些日子之所以拒绝去楚国,是因为不想和唐宁分开,但他如今要去黔地,一去便是数月,她们在京师和在楚国,便没有什么区别了。 最难搞定的是大夫人,小如向来听唐宁的话,到唐夭夭的时候,唐宁还是遇到了一些麻烦。 唐夭夭并没有问唐宁去黔地的缘由,只是干脆道:“我和你一起去。” 唐宁这次去黔地,虽说和上次去江南一样,都是执行秘密任务,但实际情况却全然不同。 江南是鱼米之乡,风景优美,气候宜人,他是半出差半游玩的性质,带上唐夭夭也无妨。 黔地则不同,黔地地貌以高原山地居多,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山地与丘陵占据了九成以上的面积。 虽说在如此的地貌之下,黔地的风景一定别具一格,但其中蕴藏的危险,也是无穷的。 江南起码是陈国国土,唐宁凭借一枚令牌,就能调动一州的驻军,黔地可是别人的地盘,唐宁自己的安全尚且不能保证,如何保护得了她? 他自然是不会让唐夭夭冒这个险的。 他看着唐夭夭,说道:“你不能和我一起去,因为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唐夭夭问道:“什么事?” 唐宁道:“此去楚国,路途遥远,小如和小意都不会武功,有你在身边照应,我才放心。” 唐夭夭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可是……” 唐宁抱了抱她,说道:“乖。” 唐夭夭顿时泄了气,说道:“好吧……” 说服了她们二人,唐宁便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但正如他所说的,江南好歹还是陈国的地盘,黔地便彻底是异国他乡,进了黔地,他便什么后援都没有了,这对他而言,也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进黔地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带上数百上千人,唐宁这次进山,最多只能带两三人。 其中一人的作用是和陈国联络,这个人非陈舟莫属。 另一人自然要担当起护卫之责,唐宁现在的实力,大多数情况下都自保有余,但在人生地不熟,普遍人人都是蛊道高手的黔地,就有些不够看了。 老郑是唐宁的王牌护卫,许多次都是有他在身边才能化险为夷,唐宁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他。 “万蛊教高手众多,十大长老每一位都是武道宗师,还精通蛊术,对上一位两位,我还能够应付,他们一起上的话,我打不过……”老郑听了他的话之后,摇了摇头,说道:“要是去黔地,我可能保不住你。” 老郑向来都是有的放矢,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他说打不过,就一定打不过,看来黔地的危险还在唐宁的预料之上。 他的目光望向老乞丐,老乞丐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说道:“那地方穷山恶水的,虫子还多,不去。” 唐宁问道:“你就说你打不打得过十大长老吧。” 老乞丐摇了摇头,说道:“打不过。” 唐宁看着他,问道:“这么说,数十年前,打败了万蛊教十大长老,还将他们脱的一丝不挂绑在树上,玷污了五大女长老的人不是你?” “污蔑!”老乞丐火冒三丈,大怒道:“老夫是那样的人吗,老夫给那五个女人还留了一件肚兜,更没有占她们便宜,到底是谁在污蔑老夫!” 第八百二十六章 农妇与蛇 唐宁面色错愕的看着老乞丐,问道:“这件事真是你干的?”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老乞丐亲口承认,还是让他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打上别人山门抢秘籍,还要将别人狠揍一顿,脱光了绑在树上,唐宁以为他已经很清楚老乞丐的底线了,没想到他用事实证明,他根本没有底线。 老乞丐道:“我打败了她们不假,把她们绑在树上也不假,但是说我玷污了那几个女人,这就纯属是污蔑了,老夫做人是有底线的……” 这件事到底是不是污蔑,暂且另说。 老乞丐以一敌十,还能将他们打败了绑在树上,在黔地,面对万蛊教时,有他一个人在身边,胜过几百上千的护卫。 唐宁看向老乞丐,说道:“听说黔地的酒不错……” 老乞丐生平,最好两件事,一是美酒,二是武道,如今他将对于武道的寄托全都寄托在了小小身上,日常还是酒不离身。 “何止不错?”老乞丐脸上浮现出追忆之色,说道:“老夫年轻之时走遍天下,发现这世间之美酒,没有一个地方比得过黔地------不过你也不必用这个来诱惑老夫,任你说的天花乱坠,黔地老夫也是不会去的。” 老乞丐将小小带到楚国的帐,唐宁还没有找他算,是看在他是小小师父的情分上。 在唐家白吃白住白拿酒,还诱拐他的妹妹,同样是寄人篱下,老郑就知道不能吃白食,日常做他的护卫以示报答,从这点看,老乞丐和老郑的素质,相差甚远。 最重要的是,即便他是小小的师父,也不能不经过唐宁的同意自作主张,擅自带她离开长达半年之久。 老郑的女儿囡囡跑过来,看着唐宁,说道:“唐宁哥哥,给我讲一个故事吧。” 囡囡喜欢听故事,家里的丫鬟肚子里的故事都被她掏空了,所以她经常缠着唐宁。 唐宁脑海中的故事多得是,每天不重样,讲上十年也讲不完。 唐宁让她坐在小凳子上,看了老乞丐一眼,说道:“今天给你讲两个故事,一个故事叫东郭先生与狼,一个故事叫农妇与蛇……” “从前啊,有一只狼被猎人追赶,东郭先生救了它,狼却恩将仇报要吃东郭先生……” “很久以前,在一个寒冷的冬天,农妇在路边发现了一条蛇,以为它冻僵了,于是就把它放在怀里,蛇在农妇的体温温暖之下,终于苏醒了,苏醒之后的蛇却咬了农妇一口……” …… 囡囡听完故事,蹙起眉头,说道:“先生教导我们,做人要知恩图报,东郭先生救了狼,狼却要吃它,农妇救了蛇,蛇却要咬她,他们一点儿都不懂得知恩图报……” 唐宁看着她,说道:“不只是动物,有些人也不知道知恩图报,在别人家里白吃白喝白住,却不思报答,囡囡以后要擦亮眼睛,离那些人远一点……” 老乞丐慵懒的躺在椅子上,说道:“老夫就是这么一个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你奈我何?”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皮,天下无敌。 老乞丐已经承认自己不要脸了,唐宁也没有什么办法。 他看了老乞丐一眼,说道:“那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小小听。” “且慢!”老乞丐猛地从椅子上坐起来。 师父在徒儿的心中,永远都要是高大伟岸的,不能有一点的瑕疵,如果让他的宝贝徒弟知道她的师父是一个混吃混喝没脸没皮知恩不报的人,他在她心中高大伟岸的形象,便会轰然崩塌。 他沉着脸看着唐宁,说道:“仅此一次,这次之后,我们的恩怨一笔勾销,老夫便再也不欠你的了。” 唐宁道:“成交。” 这是他和老乞丐之间的交易,唐宁并不想和这位绝世高手讲什么情操,一开始他和老乞丐就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唐宁需要他镇宅,他需要唐宁为他提供美酒,以及一个天资聪颖的宝贝徒弟。 等到接回了苏媚,唐宁以后都不用再冒这种险,也无须和他再做交易了。 搞定了安全问题之后,唐宁来到左骁卫找到陈舟,陈舟听他说完之后,躬身道:“属下全听将军安排。” 之所以挑陈舟而不是其他人,一是唐宁习惯他在身边了,找不到比他更机灵懂事的,二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次的黔地之行,办好了就是大功一件,陈舟的将军之位,并不是靠军功挣下的,并不稳固,有了黔地的功劳,能够让他安安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这些都安排好之后,便只等着年后出发了。 唐宁从骁骑营回来,看到唐财主坐在院中,见他走进来,开口道:“过来坐。” 唐宁坐下之后,他看了唐宁一眼,问道:“你们将京中许多铺子都盘出去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离开京师了,到那时候,那些铺子也留不了多久。” 在京师做生意和在灵州不一样,没有深厚的背景,那些能够获得巨额利润的店铺,迟早被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更重要的是,唐宁在京师,遍地都是敌人,他几乎将权贵得罪了个遍,唐家的店铺,怕是等到他刚刚脱身,就会受到他们的攻击。 “两个败家子!”唐财主瞪了他一眼,说道:“这是作为商人的耻辱!” 岳父大人显然对他和唐夭夭的败家很不满,唐宁只能道:“我再想想办法……” 以唐宁现在的地位,想要正常的离开陈国,想必陈皇是不会同意的。 通过假死脱身是一个好主意,但唐宁相信,若是这个消息放出来,京中不少权贵怕是会在家中大摆宴席,庆祝三日…… 到时候那些店铺,也必然会受到他们的阻击。 想要保证店铺不受影响,就要为他们找一个靠山,唐宁在京师的仇人不少,朋友也不少,但要找一个适合接手这些店铺的,却并不容易。 类似于方家这样的大族,不会直接插手商人的事情,但若是没有方家的实力与背景,却镇不住那个蠢蠢欲动的权贵。 唐宁也曾想过,将这些店铺交给萧珏打理,但萧家本就是权贵,这些东西虽然能给他们带来很大的利益,却也能让他们成为其他权贵的眼中钉肉中刺。 萧家好不容易才重新崛起,唐宁不能再让他们深入险境。 最好能找一个京中权贵得罪不起,喜欢银子,又靠得住的人…… 唐宁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道凹凸的身影。 …… 郡主府,安阳郡主看着唐宁,问道:“找我干嘛?” 第八百二十七章 聘礼? 唐宁思来想去,觉得没有人比安阳郡主更值得托付的了。 一来她是皇族,地位尊崇,没有人敢找她的麻烦。 二来她喜欢银子,也缺银子,不太可能会拒绝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而且她是赵蔓的堂姐,也就是唐宁的堂姐。 此外,她还是他表姐的闺蜜,他未婚妻的闺蜜,算得上是半个自己人,曾经多次帮助唐宁且口风很严,到现在还没有出卖他将母亲从唐家接出来的事情------如果连她都不能信任,他在京师就没有几个能够信任的人了。 唐宁忽然意识到,原来安阳郡主是这么的可靠,他以前对她的态度实在是有些欠缺。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和和善,说道:“有件事情,想请郡主帮忙。” 安阳郡主瞥了他一眼,说道:“进来说吧。” 她没有问唐宁究竟是什么事情,更没有直接拒绝,便说明她根本没有斟酌是答应还是拒绝,也就是她默认是答应的。 这让唐宁心中更加的惭愧。 当然,不拒绝的前提是唐宁不提出什么过分的请求,比如让她帮忙生孩子诸如此类。 唐宁随她进了房间,名叫颦儿的丫鬟帮他泡了杯茶,安阳郡主坐在他的对面,说道:“说吧,什么事情。” 唐宁目光望向她,开门见山道:“郡主应该知道,唐家在京师有许多店铺,涉及诸多产业……” “我当然知道,京师最大的唐人商行就是你们家的……”安阳郡主说了一句,随后就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变,问道:“你不会是想把我的胭脂铺要回来吧?”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送出去东西,怎么可能再要回来……” 安阳郡主稍稍放下了心,问道:“那你今天过来,就是想要炫耀你们家财大气粗的?” “自然不是。”唐宁看着她,说道:“我想将唐家的店铺,交给郡主代为打理,当然,郡主可以取这些店铺利润的两成,作为回报。” 安阳郡主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唐宁,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在做梦。 唐家有多有钱,她根本想象不到,即便是他们在京师店铺的两成利润,也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字,若是她能抽取其中的两成利润,以后还会因为银子而发愁吗? 这根本不是求她帮忙,这是给她送银子。 然而她也深知,天上不会掉银子,只会掉陷阱。 她看着唐宁,问道:“你们家的店铺,为什么要让我打理?” “实不相瞒,我要出京执行一项秘密任务,短则数月,长则半年都不在京师。”唐宁看向她,说道:“郡主也知道,我在京师仇家众多,我若不在京师,他们必然会蠢蠢欲动,所以我必须将这些店铺交给一个信任的人打理。” 唐宁在京师的仇家众多,这句话安阳郡主没有任何怀疑。 他何止是仇家众多,简直是满京皆敌。 这几年来,他斗唐家,斗端王,斗冯相,斗六部……,京师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权贵都在他手上吃过亏,尤其是某些权贵,被他三番两次的折腾,心里怕是早就已经恨他入骨了。 若是这些店铺在她手里,便不用担心这些了,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对皇家动手。 唐宁刚才说的,要将这些店铺教给一个信任的人,让安阳郡主听了心中莫名的舒服,但还是瞥了瞥他,问道:“你就不怕我将这些店铺据为己有?” 唐宁笑道:“我相信郡主不是这样的人。” 安阳郡主看了看他,挥手道:“你放心的去吧,这些店铺,我会看好的。” 她之所以这么干脆的答应唐宁,一时因为朋友之间的情义,二是她自己也可以从中得到巨大的好处,以后再也不用因为银子而发愁。 唐宁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安阳郡主能朋友遍天下,单凭她的这份义气,便是许多人不能企及的。 他拱手抱拳,说道:“多谢郡主。” 两人敲定这件事情之后,安阳郡主送唐宁出了郡主府,挥手道:“一路走好……” 唐宁回头望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安阳郡主希望他走了以后,就再也别回来…… 安阳郡主目送他离开,这次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间,抿了口茶水,看着颦儿,问道:“刚才不是我的错觉吧,唐宁刚才真的来过?” 颦儿道:“来过,郡主手里的茶杯就是他用过的。” “呸,呸,呸!”安阳郡主将茶杯放下,呸了几口之后,又漱了口,这才坐回去,问道:“我没听错吧,他让我帮他打理在京的产业,还愿意让出两成的利润给我?” 颦儿点头道:“奴婢刚才听的清清楚楚,这是真的。” 安阳郡主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她刚才没有多想,此刻静下心来,却意识到有些不对的地方。 她蹙起眉头,说道:“他暂时离开京师,又不是不回来了,哪家权贵不开眼的敢去招惹他?” 京师是有不开眼的权贵,但优胜劣汰,在这几年里,不开眼的那些人,早就被淘汰一空了,还存留下来的,都是人中之精。 趁着唐宁离京,就在京师搞风搞雨,等他回来,岂不是还要和他们算账? 不会有人蠢到不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如此,唐宁将唐家的店铺交给她打理就没有任何必要了,除非他真的要离开陈国,再也不会回来。 但这也不可能,他是陈国右相,他的家在陈国,赵蔓也还在宫中,以安阳郡主对他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弃她们于不顾的。 他不会离开陈国,却依然让她打理商铺,便是白白让她占了一个大便宜。 她看着颦儿,不解道:“他干嘛白送两成利润给我,这些加起来,每年有上百万两银子了……” 颦儿想了想,问道:“他会不会是想用这些当聘礼……” 安阳郡主看了看她,喃喃道:“这不可能吧……” 颦儿道:“可除了聘礼,便没有别的解释了……” 安阳郡主仔细想了想,嘴角微微上翘。 作为女子,被男人喜欢追捧,自然是一件能够满足虚荣心的事情,她在京师的追求者虽然不少,但要论身份地位,个人才能,却没有一人能和唐宁相比。 事实上,放眼整个陈国,也没有一人能比得上他。 不过,天子宠臣又如何,当世人杰又如何,当朝右相又如何,还不是要拜倒她的石榴裙下? 只不过,他家中妻妾甚多,根本不在她的考虑之列。 安阳郡主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他存的是这种心思,那么他注定要失望了……” 第八百二十八章 因为他怕 关于拜托安阳郡主接手那些铺子的事情,唐宁几乎没有费多少口舌,安阳郡主便欣然应允。 经营店铺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有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他都亲自和安阳郡主交代了。 正好年前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唐宁多来郡主府几次,便能和她交代清楚。 这几次,安阳郡主对他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变化,倒是福王看他的眼神,一次和一次不一样。 唐宁第一次来的时候,福王不怎么热情的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第二次他的目光就带着一些审视了,第三次,第四次,唐宁和安阳郡主详谈的时候,他便站在院中转悠,目光时不时的飘进来。 今天是唐宁最后一次来郡主府,他从房间里出来,和他目光示意,然后离开。 福王看了他一眼,就大步迈进房间,看着安阳郡主,问道:“他怎么天天来?” 安阳郡主道:“我们有些事情要谈。” 福王追问道:“谈什么?” 安阳郡主道:“他想将唐家在京的店铺交给我打理,每年让我从中抽取两成的利润。” “什么?”福王脸上露出疑色,问道:“他是不是疯了,这种事情怎么能交给一个外人,他这不就是想给你送钱吗?” 安阳郡主看了他一眼,不悦道:“什么叫外人,他……” 她本来想说他和赵蔓的事情的,话到嘴边才意识到这件事情不能说,又生生将之咽了下去。 福王瞥了瞥她,问道:“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 “父王胡说什么呢!”安阳郡主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说道:“他……,他是水儿的未婚夫,水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自然不是外人。” 福王一愣,问道:“他和唐水,唐水不是他的表姐吗?” “这个父王就别管了……”安阳郡主挥了挥手,说道:“总之这件事情对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白捡的便宜,你总不能让我拒之门外吧?” “白捡的便宜?”福王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世上哪有什么白捡的便宜,你现在占的便宜,迟早要连本带利的还回去……” 安阳郡主点了点头,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福王看着她,摇头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 陆雅还有三个月就要生了,唐宁看得出来,萧珏很紧张。 在如今的时代,生孩子和闯鬼门关差不多,不过陆雅生育的年龄不早也不晚,她的身体素质也异于常人,不太可能会出什么事情。 “我爹让太医看过了,太医说她这次怀的很有可能是儿子,到时候请你喝满月酒……”萧珏坐在唐宁对面,不停的搓着手,这是他心里紧张的表现。 妻子生孩子紧张情有可原,但提前三个月紧张,则有些为时过早。 萧珏说完之后,又看了唐宁一眼,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以后一定也会有的……”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儿子的满月酒,我去不了了。” 萧珏看着他,说道:“不至于吧……” “和这件事情没关系。”唐宁解释道:“过完年我要离京一段日子,要几个月之后才能回来。” 萧珏怔了怔,问道:“去哪里?” 唐宁道:“黔地。” “这样啊……”萧珏摇了摇头,说道:“那真是可惜了。” 他想到一件事情,看向唐宁,说道:“我听安阳郡主说,你把唐家的店铺,全都交给她打理了?” 唐宁对此不置可否。 “那就是真的了……”萧珏看了他一眼,说道:“难道你真的打算……” 唐宁问道:“打算什么?” “我明白了。”萧珏恍然大悟,说道:“都说安阳郡主好生养,说不定她能为你生个儿子出来。”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说什么呢……” “这没什么。”萧珏摆了摆手,说道:“实话告诉你,有一段时间,我也喜欢过她,女人就要像她这样,前凸……” 唐宁揉了揉鼻子,问道:“然后呢?” “然后陆雅就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萧珏看着他,娓娓而谈,说道:“安阳郡主虽好,但还是比不上我的雅儿,她太败家,我不喜欢败家的女人,有了雅儿我就知足了……” 唐宁的手从鼻子上拿开,萧珏小声问道:“走了?” 唐宁点了点头,刚才站在萧珏背后的陆雅,已经消失在月亮门后面了。 萧珏回头望了一眼,依旧心有余悸,再次开口时,声音压低了许多,说道:“女人就要像她这样,前凸后翘才好……” 陆雅怀孕这段日子,萧珏不仅求生欲强了许多,就连审美似乎都提高了。 阅历不多的男人会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成熟男人,大都会喜欢安阳郡主这种类型。 唐宁目光望向萧珏,很显然,曾经早上起不来的萧珏,现在也已经迈入这个行列了。 唐宁目光望向他,说道:“有件事情,我需要你帮我。” 萧珏道:“她喜欢白色,最喜欢吃的东西是桃肉蜜饯,最怕老鼠最怕蛇,她以前说过,她的郡马要文武双全……”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在说什么?” “说安阳郡主啊……”萧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说的不是这件事情吗?” 唐宁望向他,问道:“我让你在我离京之后,帮我盯着唐家,谁问这些了?” 如今京中的形势虽然对赵圆最好,但唐家和端王必定也还没有放弃,虽然唐宁还不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却还是有防范的必要。 “你说这个啊……”萧珏恍然大悟,随后看向他,疑惑道:“你不想要儿子了?” …… 京师西区,唐宅。 曾经显赫一时的唐家,如今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 曾经官至礼部尚书,太子少师的唐淮,脱了官服,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只是眼中时而闪烁的锐光,说明他并非等闲之辈。 唐昭从外面走进来,说道:“计划顺利进行,陛下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如此只需不到半年,他便只能躺在床上了……” 他看向唐琦和唐淮,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宫里传来消息,唐宁要秘密出京一趟,调查黔地的事情,最快也要数个月甚至半年才能回来……” 唐琦站起身,脸上浮现出一丝喜色,说道:“天助我也……” 唐昭看向他,不解道:“你们是不是忘记怀王了,就算是润王年纪小,可怀王……” 唐淮伸出手,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只需知道,陛下的皇位,传给谁也不会传给怀王,这就够了……” 唐昭疑惑道:“为什么?” 唐淮目光闪动,缓缓道:“因为他怕……” 第八百二十九章 举家出游 定元四年年初的大朝会,因为天子的身体有恙,比往年提前结束了一个时辰。 大朝会宣布结束之后,从各地赶来的地方官员有序的退出大殿,大朝会结束,他们最多在京待上几日,便要准备启程回去了。 唐宁和怀王被留下,在大朝会结束之后,又来到了御书房。 王相已然年迈,这些日子,正在逐渐的将更多更重的担子交给唐宁和怀王,陈皇也在有意的锻炼他们,似乎要让二人成为朝中未来的柱石。 刚刚进行完大朝会,陈皇的表情有些疲惫,靠在椅子上,唐宁和怀王走进来,躬身行礼。 “参见陛下。” “参见父皇。” …… “免礼。”陈皇坐直了身体,看向唐宁,问道:“都准备好了吗?”唐宁点头道:“回陛下,臣已准备周全,过两日便可出发。” 陈皇看了魏间一眼,魏间从上方走下来,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交给唐宁,说道:“唐大人,拿着这枚令牌,可以号令所有密谍,一路之上,凭借它,亦可调动州府驻军,地方官员见此令如见陛下……,您可收好了。” 陈皇这次交给他的令牌,和上次下江南交给他的尚方宝剑作用是一样的。 陈国很大,地方州府高度自治,越是远离京师的地方,朝廷对其的掌控就越弱,到了黔地边界,那些地方官,已经和土皇帝差不多了。 唐宁一个人势单力薄,通过这枚令牌,一路之上,便可获取许多帮助。 唐宁收下令牌,抱拳道:“臣谢过陛下。” 陈皇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怀王时,开口道:“唐宁要前往黔地调查,以后的一段日子,尚书省就交给你了。” 怀王躬身道:“儿臣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托。” 陈皇欣慰的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朕有些乏了,你们下去吧。” “臣告退。” “儿臣告退。” …… 唐宁走出御书房时,身后又传来陈皇的声音,“你已经有那么多房夫人了,就不要再祸害安阳了。” 唐宁回过头,愕然的看着他,说道;“臣冤枉……” “朕有没有冤枉你,你自己知道。”陈皇挥了挥手,说道:“皇家尚未婚配的女子本来就没几个,不能都便宜了你……” 怀王和唐宁走出大殿,回头看了他一眼,疑惑道:“父皇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谣言而已,不可信。” “不能都便宜了你……”怀王看了看他,问道:“这个“都”又是什么意思?” “都:表示总括,除疑问句外,所总括的成分放在“都”前……”唐宁看了怀王一眼,问道:“大学士以前没教过殿下吗?” …… 京师的某些人真是吃饱了撑的,国家大事不关心,一些八卦杂谈,谣言蜚语倒是一个比一个在乎。 他不过就是去了几次郡主府,某些事情就在京师传开了,看样子连陈皇都有所耳闻。 不过安阳郡主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的样子,依然能和小意谈笑风生,像是外面的那些谣言根本不存在。 从唐家离开的时候,她走到唐宁身边,瞥了他一眼,说道:“你出门在外,自己小心些。” 唐宁还以为她希望自己永远不回京呢,这样她就能独占唐家的店铺,现在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别误会。”安阳郡主看了看他,说道:“我不是在关心你,你要是有事,谁给我那两成利润?” 她转身欲走,却没有迈出去,转头再次问道:“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我只是觉得郡主值得信任而已。”唐宁问道:“这需要理由吗?” 安阳郡主看了看他,又看了内院的方向一眼,说道:“太晚了……” “什么太晚了?”唐宁回头望了一眼,再次转过头的时候,安阳郡主已经走出去了。 他也只是好奇了一瞬,便不再想她刚才说的那句话,再过两日,他们一家人便要东西分别,即便是唐宁也不知道他需要多久,才能将苏媚从黔地带回来,又需要多久,才能解决彻底的解决京师之事。 定元三年已经过去,这是陈国改元的第三年,这三年陈国百姓过的并不平静,但虽然这三年间发生了太多波折,陈国却变得越来越强大。 百姓们跟随着陈国一路走来,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这几年陈国的改变,和一个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那便是当朝右相唐宁。 这个名字,吸引着京中无数人的视线,定元四年的新春之时,唐府的大门紧闭了数日,直至元宵前后,许多人才得知,早在数日之前,右相唐宁便举家出游了。 这也使得京中的某些人松了口气,这几年来,无数的例证表明,唐宁在哪里,便会为哪里带来一场腥风血雨,他离开了京师,京师便会安定一些时日。 而他离开之后,京中某些隐藏在暗中的身影,也开始蠢蠢欲动。 京中某座茶楼。 隐藏在斗篷下的人影看着对面的年轻人,说道:“我给你们的东西,不可能这么快就用完了……” 唐昭道:“他们加了数倍的量,用的自然快一些。” 那人影看着他,说道:“那东西,用多了,可是会死人的。” 唐昭道:“这不正是我们要的吗?” 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木盒,递给他,说道:“就只有这些了,你们省着点用,若是没有算准时机,前功尽弃,功亏一篑,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唐昭收下盒子,说道:“你家主人不是说过,这种事情,越快越好……” 他的目光盯着斗篷下的人影,似乎想要看穿他斗篷下的面孔,视线却被阻挡在斗篷之外。 很快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站起身,说道:“再会。” 他收好盒子,出了房间,匆匆走出茶楼,走到街上时,不小心和一人撞上,怀里的盒子掉在了地上。 “走路不长眼……”唐昭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刚刚开口,面色忽然一变,躬身道:“见过怀王殿下……” 怀王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木盒,轻轻掸去了上面沾染到的尘土,重新递给他,说道:“街上人多,看着路……” 第八百三十章 独揽大权 “多谢殿下。” 唐昭拿起木盒,对怀王微微躬身之后,便匆匆的离开。 怀王拍了拍手,走进面前的茶楼。 不多时,茶楼某处房间之内,他将一个盒子递给头戴斗篷之人,说道:“你应该给他另一盒的。” 那人打开盒子看了看,这个木盒,就是他刚才给唐昭的,此刻则是又回到了他的手里,他看着怀王,不解道:“殿下,这是为何?” 这两个盒子,他刚才给唐昭的那一盒,效用和之前的相同,而另一盒,被他们稀释了不少,效用要大打折扣。 原本三个月就能致人死地的药量,效用削减之后,需要至少半年。 怀王站在窗前,望着下方的人流,说道:“时机不到……” …… 除夕至元宵这几日,百姓不用劳作,官员不必上衙,万事皆休。 元宵之后,一切恢复正常。 然而元宵过后已有半月,定元初年的正月已经过去,京中的官衙也正常运作了十余日,陛下却还没有开过一次早朝。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是陛下的身体欠佳,暂时休朝,朝中的一应事宜,都交由尚书省处理。 而尚书省内,王相已经暂时放下政务,右相唐宁不在京中,整个尚书省,由怀王一人做主。 皇宫,某处寝殿。 太医丞凌一鸿收回了搭在陈皇手腕上的手指,捻了捻胡须,说道:“陛下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应是积劳成疾,臣再为陛下开一剂滋补安神的方子……” 方淑妃眉头蹙起,问道:“一个月前,太医院就说陛下是积劳成疾,这些日子,陛下也没有碰政务,一直在休养身体,身体怎么会愈来愈差?” 凌一鸿抿了抿嘴唇,说道:“恕臣直言,陛下的病,怕是心病更多一些……” 他的话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陛下的心病是什么,所有人都清楚,他满怀期待的前往西山祭天,却没想到康王在祭天之时造反,此事已成陛下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方淑妃还想再说什么,唐惠妃看了她一眼,说道:“难道淑妃连太医的话都信不过吗,还是淑妃的医术比太医还要好?” 方淑妃一时语滞,却是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看向凌一鸿,说道:“拜托凌太医了。” 凌一鸿躬身道:“这是臣的分内之事。” 唐惠妃隐晦的看了一眼侍奉在角落里的宫女,对众人道:“行了,既然太医已经瞧过了,就让陛下好好休养,我们都下去吧,不要打扰到陛下。” 众人闻言,纷纷退出宫殿。 唐惠妃走下石阶,正要回宫,却忽然心有所感,停下脚步,转过头,和怀王的视线对上。 “惠妃娘娘。”怀王微微抱拳,对她行了一礼。 怀王的目光让唐惠妃身体一颤,此刻的怀王,让她想起了十余年前的那个孩子,那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目光望着她,那目光充满了淡漠,不含有一丝人类的感情。 唐惠妃目光下意识的躲闪,问道:“你还不回去?” 怀王笑了笑,说道:“看到惠妃娘娘,便想起了当年年幼之时,受到了娘娘的不少照顾,一时失神,娘娘勿怪。” 唐惠妃并不记得十余年前她对怀王有什么照顾,事实上,当时的怀王还太小,她对他根本没有什么印象。 她看了怀王一眼,说道:“你的母妃死的早,本宫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也不用记在心上。” “母妃从小就教导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怀王摇了摇头,说道:“惠妃娘娘的大恩大德,赵睿没齿难忘,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娘娘。” 怀王如今手握重权,一个人把持着尚书省,他的这句话分量极重,但不知为何,唐惠妃站在他面前,心中便不由的泛起一阵深深的惊惧,他看了怀王一眼,说道:“你懂得知恩图报就好,本宫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回宫了……” “娘娘慢走。” 怀王躬下身子,恭送唐惠妃离开,当他抬起头的时,眼中的恭敬之意,早已变成了漠然。 此时,太医院内。 凌一鸿被数名太医围在一起,一人看着他,问道:“陛下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 凌一鸿摇了摇头,说道:“查不出来任何问题,似乎真的是劳累所致。” “这不应该啊……” “这一个月来,陛下加起来也没有看过几封折子,怎么可能越来越严重?” “补药也吃了那么多,总该有些效用……” …… 众太医蹙起眉头,讨论不止。陛下近日多感到身体困乏,太医院经过商讨之后,根据他的症状开了些药,按理说服用了这么多日,他的身体就算没有好转,但也不会继续恶化,可事实是,陛下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太医院对此,已经束手无策…… 疾病之事,哪怕他们是太医,也不敢说自己真的精通,人之身体,玄妙至极,有很多病症,都是他们无法解释的。 陛下自康王造反之后,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很难说这不是心病。 而若是心病,那便需要心药来医,陛下的心药是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一人像是想到了什么,看向凌一鸿,问道:“孙先生不是在京师吗,何不将他请进宫来,替陛下看一看……” 凌一鸿摇了摇头,说道:“一个月前,家师就已经外出云游了,我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去了什么地方。” 那人叹了口气,说道:“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尚书都省。 因陛下这些日子身体有恙,六部诸事,都是直接向尚书省汇报。 陆鼎走进尚书衙,对怀王见礼之后,将一封折子递给他,说道:“这是此次小比之后,十六卫的升谪名单,请殿下过目。” 禁卫和边军不同,他们不参与和外族的征战,禁卫将领的升迁,大都靠的是在大比小比中的表现。 怀王看了看,从中圈出了一个名字,说道:“左羽林卫作为天子近卫,却在这几年的比试中屡次失利,左羽林卫将军凌云难辞其咎,已经不能再胜任此职,西门卫刚刚组建,将军之位还悬着,便让他去西门卫吧。” 陆鼎怔了怔,说道:“这……,是不是要问过陛下?” 左羽林卫是陛下的心腹,虽然在这几年的大比中表现不好,但也是因为有左骁卫的存在,若是排除左骁卫,他们每年的比试成绩也算是数一数二,况且,十六卫大比,虽然有关其中将领的迁谪,但也都限于中郎将之下,从来没有涉及到将军…… “父皇身体有恙,这种小事,还是不要打扰他了。”怀王看了他一眼,说道:“况且,凌家已经有了金羽卫大将军凌武,凌云再坐在左羽林卫将军的位置上,陆尚书觉得合适吗?” 金羽卫负责京城的守卫,羽林卫负责皇宫的守卫,凌家一门,一位金羽卫大将军,一位羽林卫将军,若是凌家要反,则城门宫门大开,的确是有些不合适,但陛下这些年都没有说什么,说明对他们极为信任,也便没有人在意此事。 如今被怀王直接提出来,陆鼎也不好为他们说话,否则反倒显得他别有用心。 毕竟,怀王的话有理有据,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 陆鼎思忖片刻,只能点头道:“殿下言之有理……” 他看向怀王,又问道:“如此一来,左羽卫将军之位空缺,又该让谁来填补?” 怀王摇了摇头,说道:“这就是你们兵部的事情了。” 片刻后,陆鼎走出尚书都省,向兵部衙门走去。 怀王调离左羽卫大将军凌云的事情,虽然有些突然,却也是防患于未然,不过,作为皇子,他此举,还是有些僭越,极易引起别人猜疑。 毕竟,右羽卫大将军是怀王妃的父亲,若是左羽卫将军也是他的人,这皇宫,岂不是会落入他手? 怀王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并未指定左羽卫将军的人选,而是将这个选择交给了兵部,如此一来,自然也断绝了某些人猜疑…… 怀王如此年轻,做事便能如此滴水不漏,丝毫不逊于唐宁,想到他那位便宜女婿,也不过和他们同样年纪,陆鼎便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一声…… 第八百三十一章 调动 兵部。 左羽卫将军凌云被调到了西门卫,由谁来接替凌云的位置,是令兵部头疼的一件事情。 羽林卫是天子禁卫,没有陛下的允许,兵部原先是没有资格调动羽林卫将军的,但有怀王的命令,他们却不得不照做。 怀王给出的理由很充分,他不是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了大局,兵部没有反对的立场,也没有反对的必要。 兵部衙门,兵部左侍郎聂谦看着兵部尚书陆鼎,问道:“尚书大人,这件事情,真的不用请示陛下吗?” 陆鼎摇了摇头,说道:“宫里传来消息,陛下身体抱恙,若不是天大的事情,不要打扰陛下。” 聂谦为难道:“但这次调动如此突然,短时间之内,兵部应该找谁去接替凌云的位置?” 一直沉默的兵部右侍郎看了看二人,忽然开口道:“关于左羽卫将军,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好人选。” “哦?”陆鼎看向周侍郎,问道:“何人?” 周侍郎道:“陈将军不是要被调回京师了吗,半个月前,兵部就在考虑将他安置在哪一个位置上,到现在还没有决定,又恰逢凌将军被调走,岂不是一举两得,既解决了陈将军的安置问题,又填补了左羽卫将军的空缺?” 陆鼎脸上露出思忖之色,周侍郎所说的陈将军,是边军将领,如今北方边境相对安稳,朝廷开始有意的调回一批边军将领,陈将军就是其中之一。 令兵部为难的是,边军将领调回之后,禁卫中却并无将领之位空缺,又不好让他们闲赋在家,现在凌云被调到了西门卫,羽林卫正好空出来一个位置。 兵部左侍郎聂谦想了想,点头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陆鼎斟酌之后,也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样办吧。” 不多时,周侍郎拿着一封折子,出了兵部,进了尚书省,走进某座衙房,恭敬的将折子放在怀王的桌上,说道:“殿下,左羽卫将军的人选,兵部已经拟定好了……” 怀王点了点头,说道:“左羽卫责任重大,让陈将军早些入宫吧。” 周侍郎躬身道:“下官遵命。” …… 凌家是京中的顶级将门,羽林卫和金羽卫是禁卫中最重要的几支队伍,四卫中的两卫,都被凌家掌控在手里,可见陛下对凌家是多么的信任。 凌云被从左羽卫调到西门卫的事情,在京中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倒也不是陛下不信任凌家了,自陛下身体抱恙以来,朝中的大小事务,都由怀王在一手操持。 他的这一做法,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他和凌家没有什么摩擦,也没有仇怨,却断送了凌云的大好前程,自然有些奇怪。 情理之中则是因为,如此重要的两卫,被一个家族掌控,对于皇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康王造反就在两月之前,怀王防患于未然,又有什么不对? 不看情分,只看对错,这与怀王平日里的处事风格一致,便也没有多少人多想。 只是偶尔会有人意识到,几年前的那个不受宠爱的边缘皇子,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掌控了朝堂,独揽大权,做到了连太子都做不到的事情,还是有些唏嘘和惊讶。 前两年的朝堂,无疑是属于端王和康王的。 怀王那时候,根本不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然而,端王和康王斗的你死我活,互相攻击,导致实力一步步大损,最终康王造反失败,端王因为太蠢被陛下雪藏,一直稳扎稳打的怀王,才逐渐走到了人前。 这其实是典型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康王端王两败俱伤,最终将这朝堂,拱手送给了怀王。 凌云被调离羽林卫,京中起了不小的风波,凌家之内,却十分平静。 凌风一脸的不忿,说道:“凭什么,大哥也没有犯什么错误,为什么将他调去西门卫?” 十六卫虽然都是禁卫,但禁卫和禁卫之间,差距也很大。 羽林卫是天子禁卫,负责守卫宫城,羽林卫将军风光无限,西门卫只是一个看门的,西门卫将军和羽林卫将军虽然品级一样,但终究还是个看门的…… 从羽林卫到西门卫,看似平调,其实是贬谪。 凌武反倒是松了口气,说道:“让他去西门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凌风看着他,诧异道:“爹,你傻了啊,从羽林卫到西门卫,怎么就是好事了?” “你懂个屁!”凌武看了他一眼,说道:“陛下虽然信任凌家,但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凌家所倚仗的,不过就是陛下的信任,万一哪天陛下不信任凌家了,就是凌家覆灭的开始。” 他长舒了口气,说道:“怀王此举,是为了皇家,也为凌家消除了隐患……” “你怎么知道怀王此举,是为了皇家?”凌老太爷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看了凌武一眼,问道:“他就不能是为了他自己吗?” 凌武看着他,诧异道:“爹?” 凌老太爷看了他一眼,问道:“新的左羽卫将军,是什么来头?” 凌武道:“陈星云,原先是边军将领,前些日子刚刚调回来。” 凌老爷子目光锐利,说道:“李家已经已经占了一个右羽卫了,若是再占一个左羽卫……” 李家是怀王妃的娘家,怀王的岳父,便是如今的右羽卫大将军,右羽卫与怀王有扯不清的关系,若是连左羽卫也与他渊源颇深,整个皇城,就在他的掌控了。 凌武摇了摇头,说道:“赵星云和李家以及怀王都没有什么关系,若是他和怀王或是李家有旧,兵部和朝廷不会同意他的调动,倒是他当年身陷囹圄,曾经受过福王的恩惠……” …… 陛下生病已有月余,早朝也已经停开了许久。 然而这并不影响大局,朝堂的运转,从来靠的就不是皇帝,而是三省六部二十四司,京中各大官衙的每一位官员。 在这段时间之内,怀王将整个朝堂打理的井井有条,朝堂内外,一片安稳。 怀王用事实证明,他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帝,虽然陛下还没有明确的表露出这个意思,但在康王造反,端王出局之后,京中的不少百姓,甚至朝中官员,心中都默认了了这一个事实。 而此时,在遥远的山南西道,万州。 城门口处,两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出现在在城门之外。 唐宁摸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看向身旁的陈舟,问道:“老家伙呢?” 陈舟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刚才还在呢……” 第八百三十二章 抵达万州 离京近一个月,唐宁才到了万州地界。 出了万州再往南,就要进入黔地,本来十天之前,唐宁就应该抵达万州,但是因为老乞丐的原因,他们的行程硬生生的被拖了十天。 事实上,出京不过三天,唐宁就后悔带老乞丐一起出来。 他不仅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反而成为了他们的拖累。 这一个月来,他和陈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找老乞丐,他经常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出现,事先不会打一声招呼。 三人路上遇到山贼,他居然第一个夺路而逃,唐宁自己动手解决了那拨山贼,找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三日之后。 老家伙绝对是在用行动在宣泄他心中的不满,毕竟他是被唐宁办恳求半威胁的拉来黔地的。 陈舟站在城门口,左右看了看,问道:“将军,需不需要我去找他?” “算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反正我们还要在万州停留几日,走之前他自己会出现的。” 万州已经是山南西道最南边的州府,属原梁国和陈国的交界处,这里百族聚集,是连接黔中与山南两道的重要枢纽。 唐宁和陈舟进了万州城,明显的看到许多衣着极具特色的路人,显然不是汉人。 曾经的梁国不同于陈楚,陈楚大都是汉人,梁国则是多民族聚居,梁国灭亡之后,这些少民则继续在黔地生活。 【注:本书为架空世界观,为了民族团结,也为了不被404,后文中出现的所有民族都为虚构,请大家不要代入真实……】 万州地处陈国与黔中的交界,生活在黔地的山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出山来换取生活的必要物资,在万州城里看到他们,并不意外。 唐宁表面上是奉陈皇之命,来这里调查黔地乱象的,但其实他是来找苏媚的。 陈国对于黔地的资料不多,唐宁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从哪里找起,他需要在万州停留几日,搜集他所需要的信息和情报。 万蛊教曾经是梁国的国教,黔地之中,有无数人信仰此教,万蛊教选圣女的事情,他们一定知道。 唐宁和陈舟在城内找了一家客栈,订好两间客房,便下了楼。 他左右四顾,见几名衣着奇特的人坐在店内的角落里,小声交谈着什么。 唐宁走过去,坐在他们旁边的桌旁,说道:“小二,来壶茶。” 唐宁坐下之后,背对着那几人,注意力却在他们身上。 其中一人闷了口酒,望向一名同伴,开口道:“%#!*……” 另一人点了点头,回道:“*¥#¥%……” 唐宁表情愣住,他听得懂肃慎语,听得懂楚语,却听不到身后之人到底在说什么。 黔地许多民族,都有他们自己的语言,而这些民族的语言,唐宁一句话也听不懂。 这次的确是他失策了,看来想要打听到他想要的消息,还需从别的方面入手。 万州地理位置特殊,位于陈国边界,朝廷在这里布置的密谍自然不少。 万州城的州城位于万县,据唐宁事先拿到的资料,万县县尉,便是朝廷安插在这里的一名密谍。 他在万州扎根多年,自然要比唐宁更加了解这里。 …… 阮强是万县县尉,他在县衙中的位置,仅在县令和县丞之下,然而在万县这种地方,就算是县令县丞,平日里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得罪了城中的那些本地豪族,县令也没好果子吃。 阮强坐在县尉衙中,一杯茶还没有喝完,便有差役来报,县令大人让他去前堂处理一件案子。 听到这个消息,阮强一颗心便沉了下去。 王县令这个乌龟儿子王八蛋,平时有什么好事想不到他,如果有什么倒霉事情,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他。 这件案子王县令自己不处理,却抛给他,一定不是什么好案子。 阮强看着他的这名心腹,问道:“到底是什么案子?” 那衙役回头看了看,说道:“大人,这件案子,您不能管,此案牵扯到梁家,搞不好要出事的……” 听到梁家,阮强心中便咯噔一下。 他连问外面到底是什么案子都没有问,便挥了挥手,说道:“本官先回去了,王县令要是问起,就说本官身体不适……” 万州城只有一个梁家,梁家是万州城里数一数二的豪族,万州当地官员也要卖梁家几分面子,不仅如此,万州刺史也是从梁家出来的,在这万州,梁家就是皇帝,谁敢得罪? 阮县尉走出县衙,一位年轻人站在县衙门口,看着他,问道:“不知阮县尉在不在衙门?” 阮县尉想到与梁家有关的案子,摆了摆手,说道:“不在。” 说罢,他们快步离开了县衙。 唐宁连问了两名差役,他们都说万县县尉不在,他打听了对方的住址,很快就找到了距离县衙不远的一处民宅。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名妇人,她看了唐宁一眼,问道:“找谁?” 唐宁笑了笑,问道:“请问阮县尉在不在?” 似乎是见外面的年轻人气度不凡,那妇人看了他一眼,说道:“进来吧。” 唐宁刚刚踏进院子,便又一人从里面跑进来,看着那妇人,说道:“你怎么放外人进来了……” 唐宁看着刚才在衙门口见过的那人,疑道:“你是阮县尉?” “正是本官。”阮县尉站直身体,看了他一眼,说道:“本官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案子,但是梁家,不仅你招惹不起,本官也招惹不起,本官劝你还是尽早放弃……” 唐宁看着他,问道:“什么梁家?” 阮县尉愣了一下,问道:“不是因为梁家的案子,你找本官干什么?”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红酥手,黄藤酒。” 阮县尉身体一颤,下意识道:“两个黄鹂鸣翠柳。” 唐宁继续道:“在天愿做比翼鸟。” 阮县尉身体更加笔挺,立刻道:“大难临头各自飞。” “老妪力虽衰……” “波撼岳阳城!” …… 那妇人看了看他们,疑惑道:“你们在说什么?” 此时,阮县尉的表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恭敬的伸出手,说道:“里边请。” 他看了那妇人一眼,说道:“你在外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唐宁走进房间,阮县尉将房门关上,唐宁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阮县尉看了看之后,立刻躬身,恭敬道:“密谍司阮强,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唐宁看着他,问道:“我来这里,是想问问你,关于黔地的事情。” “大人尽管开口。”阮县尉道:“属下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宁目光望向他,问道:“你可知万蛊教总坛在什么地方?” 第八百三十三章 故人 阮强的科举成绩其实并不差,就算不能留在京师,当年最差也能在京畿任一个县令。 然而他接到的第一份委任,就从陈国最繁华的京师,来到了这偏僻的万州。 他在万州这一待,就是十年。 没有人知道,他除了是万州县尉之外,还是朝廷的密谍,这十年来,万州的一切动向,他都替朝廷看在眼里,每月都要写一封密信,向朝廷汇报。 最早注意到黔地变化的是他,也是他给京师送的消息,但这几个月来,上面派了三位密谍前往黔地,都渺无音讯,眼前这位,已经是他见过的第四位了。 见唐宁开门见山的便点出了万蛊教,阮强脸上浮现出一丝讶色,但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回大人的话,据属下所知,万古教总坛,每年都会变化,不会设在一处,除非是他们的核心教众,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总坛设在哪里。” 唐宁眉头微蹙,来之前他也没想到,万蛊教在黔地居然这么神秘,连总坛设在什么地方都很少有人知道,如此一来,他想找到苏媚,就更难了。 阮强摇了摇头,说道:“据说几十年前,万蛊教的总坛还不是这样,后来据说他们的教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从那以后,他们就开始频繁的更换总坛的地方了……” 这些并不是唐宁关注的,他看向阮强,问道:“哪里能找到万蛊教的核心教众?” “这个下官就不知了。”阮强看着他,肃然道:“万蛊教中人的手段出神入化,鬼神莫测,大人可千万要小心行事,在您之前,已经有三位大人遭到不测了……” 有老乞丐在,唐宁自然不担心他们那些蛊术,要论蛊术,已经学会了万蛊毒经的他,蛊术造诣不见得比他们的十大长老差,毕竟他们也没有见过那本完整的毒经。 说到老乞丐,唐宁才想起来,他们进城之前,这老家伙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他还要等他找上来之后,才能深入黔地。 从阮强这里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唐宁心中稍稍有些失望,看来这次,要进入黔地之后再打探了。 阮强送他走出家门,躬身道:“大人慢走。” 他看着这位密谍司中大人物离开的背影,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开口。 他已经在万州县尉的位置上坐了十年,按照陈国官员晋升的规矩,他应该在数年之前就能得到升迁,可因为他密谍的身份,才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十年。 他其实很想问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调离万州,话到嘴边,却也没有胆子问出来。 他轻叹口气,正要转身回去,忽有一道身影从一旁跌跌撞撞的过来,拦在他面前,凄声道:“大人,求求您为小女子做主……” 阮县尉冷不防被吓了一跳,退后几步,问道:“你是什么人,要本官做什么主?” 那女子看着他,说道:“梁家……” 听到梁家二字,阮县尉心中便咯噔一声,挥手道:“梁家的事情,本官管不了……” 女子面色苍白,焦急道:“大人……” 阮县尉挥了挥手,说道:“走吧走吧……” 那女子面色更加苍白,正要开口,从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赵姑娘?” 赵芸儿转过身,看着对面的那道身影,脱口道:“唐,唐大人,您怎么在这里?” 唐宁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说道:“果然是赵姑娘。” 在他们一家刚刚搬到京师的那段时间,钟意和当时赵县丞的女儿是很好的朋友,只是后来赵县丞站在唐家那一边,和时任平安县令的岳父大人作对,再然后,他贪污受贿一事暴露,被朝廷判处流放…… 虽然他的家人并没有因为那件事情受到什么牵连,但赵芸儿和她的母亲自那以后,便离开了京师,再也没有了消息。 赵芸儿是钟意在京师的第一个朋友,当时那件事情,让她在很长时间之内,心情都有些低落。 唐宁没想到,这次居然会在万州遇到她。 …… 阮府之内,赵芸儿手中握着茶杯,小声说道:“芸儿祖籍便在万州,当年爹被判处流放,后来在路上就病逝了,我和娘安葬好爹之后,就回到了这里……” 她抬头看了唐宁一眼,便又很快低下头。 她虽然远在万州,但也时常关注京师的消息,这几年,他在京做下的桩桩大事,她都一清二楚。 平定江南之乱,解西北之危,镇压康王造反,成为陈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 他身上光芒万丈,即便是在陈国最偏僻的角落,也难以忽视他身上耀眼的光芒。 其实有一个秘密,她已经深埋心底多年,当年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是京中无数女子心中幻想的夫婿,而她,也是这无数女子中的一人。 然而两人如今的身份,一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一人却已经卑微到尘埃里,她因为有过这样的想法而觉得羞愧和自卑,将头埋的更低。 …… 当年的事情早已过去,如今连唐家这个庞然大物,都已经分崩离析,一个小小的平安县丞,唐宁自然不会记在心里。 他只是对赵芸儿的变化有些唏嘘,曾经的官家小姐,此刻却显得有些怯懦,和当年落落大方的赵姑娘判若两人。 钟意初到京师,人生地不熟,没有一个朋友,是赵芸儿带着她融入到了京师的名媛圈子,她也一直将赵芸儿当成是朋友,这使得唐宁对她的印象,至今都不错。 阮强看了看唐宁,试探问道:“大人认识这位姑娘?”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赵姑娘是我的朋友。” 他看向赵芸儿,问道:“你找阮县尉,到底所为何事?” 赵芸儿低着头,小声道:“我想求阮大人,将我娘从梁家手里救出来。” 唐宁继续问道:“你娘怎么了?” 赵芸儿小声道:“她欠了梁家赌场的钱,被他们抓去了……” 唐宁问道:“她欠别人多少钱?” 赵芸儿道:“三百两。” 唐宁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她,说道:“这是一千两,你拿去将她赎回来吧。” 他看着赵芸儿,说道:“剩下的银子,你们拿着好好过日子,足以让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不要再让她赌了,这会毁了你们的。” 她当年对钟意很不错。这一千两银子,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 赵芸儿并没有接那银子,将头埋的更低,说道:“我娘她还抓伤了梁家公子,他们不肯放人……” 阮县尉眼皮一跳,他十分担心这位上面来的大人是一个愣头青,因为这名女子去得罪梁家,他轻咳一声,提醒道:“大人,梁家是万州第一大族,万州刺史便出自梁家……” 唐宁看着他,问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至于动手伤人……,朝廷也有相应的律法,该怎么罚便怎么罚,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插手官府的判罚了?” “大人有所不知……”阮强揉了揉眉心,说道:“这里是万州,情况和京师有些不太一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州和京师有何不同?”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这件事情,就按照律法来办。” 赵芸儿站起身,感激道:“多谢唐大人……” 唐宁双手虚扶,说道:“不用客气,你和小意曾经以姐妹相称,你也不用叫我唐大人,叫我唐宁就行。” 阮强本来还想劝劝唐宁,闻言双目圆睁,抬头道:“唐……,唐什么?” 【ps: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回家累到爆炸,今天就一更了,欠更会尽快补上。】 第八百三十四章 梁家 听到“唐宁”二字时,阮强整个人如遭雷击,久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身处陈国官场,怕是没有人不知道唐宁的名字。 即便这里是偏远的万州,这个名字也时常被人提起。 大将军,定国侯,当朝右相,他达成这些普通人毕生都无法达成的成就时,不过二十岁出头。 阮强二十五岁的时候,还在奋力准备科举,打算考中进士,最好能补一个县令的实缺…… 那个时候,他考前拜的是孔子和方哲,前者是至圣先师,后者是科举传奇。 现在的学子,拜的应该是孔子和唐宁了。 三元状元,大将军,定国侯,当朝右相,这些头衔只有冷冰冰的几个字,但在这冰冷之后,蕴含的温度,足以令任何人动容。 眼前之人的年纪,和那位传说中的人物相仿,又有着相同的名字。 阮强嘴唇有些颤抖,看着唐宁,恭敬问道:“大,大人可是唐相?” 唐宁点了点头,提醒他道:“本官这次是来调查黔地之乱,有关本官身份的事情,不要声张。” 阮强立刻站起身,肃然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不会透露大人的身份……” 他的态度十分恭敬,因为他知道这是他的一次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能不能离开万州,能不能摆脱阮老二的称呼,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这次的机会了。 至于梁家,什么梁家,什么地头蛇,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唐宁在哪里,他就是哪里的地头蛇,招惹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同时,只要紧紧的抱着他的大腿,还怕升迁无门? 不等唐宁开口,他便主动说道:“这位姑娘的事情,下官会亲自前往梁家交涉,请大人放心……” 唐宁道:“那就麻烦阮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阮强挥了挥手,说道:“这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阮县尉去了梁家交涉,唐宁也离开了阮府,和赵芸儿来到了她们居住的地方。 据她所说,赵县丞死在流放路上之后,她和母亲便回了万州老家,住在老宅之中。 虽然那时候的生活比不上她还是官家小姐时,但她们变卖了老宅的一些物件,倒也有了些积蓄。 只可惜她的母亲很快便沾染上了赌瘾,输光了积蓄,又变卖了老宅,后来还是赵芸儿以死相逼,才终于截留下来一笔银子,买下了这一处破落的院子,让他们勉强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这处宅子所处的位置,无疑是位于万州的贫民聚集之地,一路走来,路上所遇的不少闲散之人,都对她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赵芸儿躲避着那些人的视线,和唐宁走到院子里,便很快的关上院门,说道:“我,我去给你倒水。”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不渴。” 赵芸儿抬头看着他,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家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 “你不用这么客气。”唐宁随意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说道:“想不到当年一别,还有再见的一天。” 赵芸儿道:“我,我也想不到能再见到唐大……,能再见到你。”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气氛便有些尴尬,赵芸儿鼓起勇气,抬头问道:“钟妹妹还好吧?” “她很好。”唐宁笑了笑,说道:“她时常还和我说起你……” …… 唐宁和赵芸儿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时,梁家之内,阮强见到了梁家的少家主。 梁家是当地大族,万县县令想见梁家家主,也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然而县尉大小是个官,在万县也算是个人物,直接拒之门外,有些不太合适,一般而言,梁家出来处理这些小事的,是这位少家主。 阮强走进堂内,对一名年轻人拱了拱了手,说道:“宇少爷。” 梁家少家主梁宇看着他,笑问道:“今儿个是什么风把阮大人吹来了?” 阮强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阮某今日登门,是有事相求。” “哦?”梁宇看了看他,说道:“阮大人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阮县尉看着他,说道:“阮某有个朋友,她的母亲不小心得罪了二公子,被扣在了梁家,阮某在这里给梁家陪个不是,希望大公子能手下留情,放她一马……” 他将三张银票放在桌上,说道:“这是她欠赌场的银子,阮某代她还了。” “这种小事,不值得阮大人亲自跑一趟。”梁宇挥了挥手,对身后一名下人说道:“你去把人放了。” 阮县尉脸上露出喜色,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大公子。” 梁宇笑了笑,说道:“小事一桩……” 阮县尉道谢离开之后,梁宇重新坐下来,一杯茶没有喝完,便有一道身影从外面匆匆走进来。 一名脸上有着抓痕的年轻人快步走进来,看着他,微怒道:“大哥,你怎么把我抓的人放了?” “你抓的人?”梁宇看着他,说道:“你是官府吗,你凭什么抓人?” “她还欠我三百两银子!”那年轻人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是到官府我也有道理。” 梁宇指了指桌上,说道:“那三百两银子,万县县尉阮强已经替她还了,他要梁家放人。” “万县县尉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为什么要听他的?”年轻人一脸的不屑,说道:“那女人抓了我的脸,可不是三百两银子就能过去的。” “行了行了。”梁宇看了他一眼,说道:“告诉你多少次了,做事低调些……” 年轻人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若是高调,早就对她女儿用强了,本来她都愿意用女儿抵债,却被大哥你坏事了……” 梁宇看着他,说道:“想女人去青楼,那里什么女人找不到?” 年轻人怒道:“那能一样吗?” “行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梁宇挥了挥手,说道:“就当是卖万县县尉一个面子。” “我们为什么要卖他面子?”梁涛站起身,说道:“我们是梁家,在这万州,在整个西南,我们需要卖谁的面子?” 梁宇看了他一眼,说道:“知道你为什么能站在这里如此大言不惭吗?” 梁涛道:“因为梁家有这个实力。” “因为梁家听话。”梁宇看着他,说道:“你要清楚,梁家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是谁给的,你也要清楚,你应该听谁的话------不听话的下场,你不会想要尝尝的……” 梁涛闻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身体不由的一颤,却还是不甘道:“那要是她们自己愿意呢?” 梁宇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自己注意分寸,否则到时候对谁都不好。” 梁涛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咧了咧嘴,说道:“放心吧,分寸我懂……” 第八百三十五章 消息 这几年来,唐宁理解最深的,应该就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这两个词。 赵芸儿从开朗的官家小姐,变成如今怯懦的民间女子,是因为家境的忽然变化。 这两年,京中有不少家族被连根拔起,抄家灭族者也不在少数,赵家与之相比,其实已经算是很好了。 阮县尉办事的速度很快,唐宁在院中小坐片刻之后,便有两道人影从外面推门进来。 其中一人自然是万县县尉阮强,另一位,就是赵芸儿的母亲了。 数年之前,唐宁对她就没有什么好的观感,当年同在一个县衙,她没少对岳母大人冷嘲热讽,当然,她们当初身份相似,如今一人已是四品诰命,另一人却沦为沾染上赌瘾的村妇,早已不能相提并论了。 赵田氏进门的那一刻,还在对阮县尉点头哈腰,抬头看到唐宁时,表情先是一怔,随后便沉下脸,大怒道:“你怎么在这里!” 显然,她还在对当年两家的仇怨耿耿于怀。 “娘!”赵芸儿站起身,匆忙跑过来,问道:“你在干什么,要不是唐大人,你还被梁家关着呢!” 唐宁漠然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便看向赵芸儿,说道:“我走了。” 当年赵芸儿对钟意的情谊,他已经偿还了,并没有心思在这里和一位村妇纠缠。 赵芸儿送他出门,福了福身,说道:“大,大人慢走……” 看着唐宁离开,她关上院门,回到院中时,赵田氏看着她,疑道:“他怎么在这里,难道他被贬到万州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赵芸儿并没有告诉她,如今的唐宁,已经是一国宰相,是陈国身份最为尊贵的那几个人之一,她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你不要再赌了,再有下次,我也救不了你……” “我听县尉大人说,你给了梁家三百两银子?”妇人看着她,问道:“你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赵芸儿沉默了片刻,说道:“是唐大人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借给我的。” “是他借给你的?”妇人眼前一亮,问道:“他借了你多少,还有没有,我那天本来都连本带利赢回来了,再给我一百两,我就能赢回老宅,我们以后就不用住在这破地方了……” 赵芸儿道:“我只要了三百两。” 其实唐宁给了她一千两,还了梁家三百两之后,她手中还有留有七百两。 但这些是要维持她们母女二人下半辈子生活的,若是给了她,她一夜之间,就会输的干干净净。 妇人脸上露出羞怒之色,说道:“你怎么这么蠢,他肯借你三百两,就一定肯借你一千两……” 赵芸儿看着她,问道:“借他这么多银子,你让我以后怎么还?” “还?”妇人冷笑一声,说道:“凭本事借的钱,为什么要还,况且这是他欠我们赵家的……” “我不会再去找他借银子了。”赵芸儿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去做饭了……” “三百两……”赵田氏看着她转身的背影,脸上浮现出狐疑之色,等到赵芸儿进了厨房,她便闪身进了里间。 片刻之后,她看着某处箱底压着的一叠银票,眼中放出精光。 …… 街道之上,阮强面露不忿之色,说道:“刚才那赵田氏,也太不懂礼貌了,大人救了她,她反而……”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市井妇人,何必与她计较。” 阮强脸上露出敬佩之色,抱拳道:“大人高风亮节,是我辈官员之楷模,下官对大人的敬佩之情,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大人……” 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阮县尉在万州几年了?” 阮强心中一颤,立刻道:“回大人,下官在万州县尉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十年了……” “十年,也不短了……”唐宁目光移开,似是随口问道:“若是你的官职要调动,你想去哪里?” 听闻此言,阮强心中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涌起了一阵狂喜,说道:“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下官想回京畿……”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本官记住了。” 阮强身体颤抖,不停躬身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不用谢我。”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是你应得的。” 阮强送唐宁到下榻的客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来到自家院中的时候,他的脚下还有些飘飘然。 那名妇人走上前,疑惑问道:“那是什么人,你见刺史大人都没有这么尊敬过……” “刺史,刺史算个屁!”阮强挺直腰板,大笑道:“等了这么久,终于让我等到了,我们可以回京畿了,老子这次回去,起码是个县令,再也不用受那些鸟气……” …… 从阮县尉那里没有得到万蛊教总坛或是核心教众的消息,唐宁便没有在万州停留的必要了。 但老乞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进山之前,还要先找到他,或者等他找过来。 第二日一早,唐宁洗漱完毕,推开房门,看到阮县尉站在门外。 唐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阮县尉笑道:“下官在万州十年,对这里很熟悉,大人要是想做什么,尽管吩咐下官……” “不用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你忙你的就是,如果有闲时间,就帮我查查万蛊教总坛或者诸脉都在什么地方……” 阮县尉连连点头称是。 唐宁正要回房,忽而看到楼梯口站着一道人影,他走过去,疑惑问道:“芸儿姑娘还有什么事情吗?” “没,没什么事情。”赵芸儿轻咬下唇,片刻后才道:“我就是想问问,唐大人什么时候离开万州,我想送送你……” 唐宁也不知道老乞丐什么时候回来,想了想,说道:“大概还要几天吧,到时候我让阮县尉通知你。” 赵芸儿点了点头,随后又看向他,问道:“你们刚才是在说万蛊教吗?” 唐宁看向她,诧异道:“你也知道万蛊教?” 赵芸儿点了点头,说道:“刚回万州的时候,我和娘在这里摆过一个面摊,经常有一些黔地的蛊族人过来吃面,我听他们说过,她们是三长老一脉,好像在争夺什么圣女……” 唐宁惊异道:“你懂他们的话?” 赵芸儿点了点头,说道:“听她们说的多了,学到了一点点。” 唐宁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争夺圣女吗?” “她们没有说。”赵芸儿摇了摇头,说道:“但她们提过,她们那一脉在什么地方……” 第八百三十六章 不讲道理 有心栽花,无心插柳。 唐宁没想到,朝廷和密谍都没有调查到的事情,赵芸儿居然知道。 万蛊教共有十大长老,自万蛊教内乱之后,便分为十脉,这十脉之下,还有各自的支脉。 外人根本不清楚,山中的那些族群部落,有哪一支是万蛊教的的核心教众,唐宁想要通过寻找他们来获知万蛊教总坛所在,也无从下手。 然而,他从赵芸儿口中得知,属于三长老一系的某个支脉,就在黔州的某座山上。 进入黔地之后,便没有像万州这样的大州城了,黔地的山民,聚集成族群部落,依山而居。 只要能找到这一支脉,或许就能顺藤摸瓜,知晓他们的总坛所在。 唐宁道:“这次真是谢谢芸儿姑娘了。” “大人千万别这么说。”赵芸儿连连摇头,说道:“能帮到大人,是芸儿的荣幸。” 那个支脉位于黔州的腾龙山上,动身之前,唐宁需要找一份黔地的地图记下来。 他走出房门,说道:“阮县尉。” 话音刚落,他房门对面的一间客房房门忽然打开,阮县尉从里面跑出来,恭敬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唐宁道:“麻烦你找一份黔地的地图给我。” 阮县尉立刻道:“大人放心,这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唐宁送赵芸儿出了客栈,忽有十余人从街道上冲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阮县尉还没有来得及离开,面色一变,怒道:“你们想干什么?” 为首的一名年轻人拿出一张纸,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他指着赵芸儿,说道:“她娘欠了我们很多银子,我来找她讨债,有什么不对吗?” 阮县尉看着这年轻人,说道:“二公子,那三百两银子,我不是已经还给你了吗?” “那三百两是还了。”梁涛看了看他,摇头道:“可她刚刚又欠了我们三万两,这又怎么说?” 阮县尉大吃一惊,不确信道:“三,三万两?” 赵芸儿花容失色,看着年轻人身后的妇人,难以置信道:“娘,你又去赌了,你哪里来的银子?” 妇人看了她一眼,说道:“家里明明就有七百两,你还说没有!” 赵芸儿身体颤了颤,目光望向她时,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 “你娘可是说了,她没有银子还我,如果你也没有,就将你抵给我。”梁涛冷笑一声,便伸手向她抓去,阮县尉猛地走上前,打开他的手,怒道:“我看谁敢!” 梁涛面色阴沉下来,说道:“阮老二,你确认要和我梁家作对吗?” 阮县尉虽然心中有些发虚,但他知道,他背后站着的,可是比梁家厉害百倍的靠山,想到这里,他的身体再次挺直,说道:“梁老二,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和官府作对吗?” 这一声“梁老二”,使得梁涛心中大怒,一脚踹在阮强肚子上,挥手道:“把人给我带走!” 阮强打了一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直身体,抬起头,看到一道人影从客栈中走出来,手中拎着一只鞭子,只听得“咻”“咻”几声,冲上来的几名梁家下人就只顾抱头鼠窜了。 陈舟收起鞭子,看着他们,面色平静道:“滚。” 梁涛退后几步,看着他们,咬牙道:“你们有种……” 形势比人强,他身边的这些下人显然不是玩鞭子家伙的对手,梁涛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们走!” 他身边的下人离开之时,抓着那妇人的胳膊,赵田氏看着赵芸儿,急忙道:“芸儿,救我……” 那下人立刻用紧张的眼神看着陈舟,陈舟目光望向唐宁,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多管闲事。” 陈舟点了点头,收起鞭子,回到唐宁身后。 赵田氏面色大变,大声道:“芸儿,救我啊……” 赵芸儿看向唐宁,嘴唇张了张,最终没有说出什么来。 “你个没良心的!” “我是你娘!” “你等着,你们等着,你们会后悔的!” …… 赵田氏被那些人拖走了,唐宁看向阮县尉,问道:“你没事吧?” 阮县尉揉了揉肚子,说道:“下官没事。” 唐宁这才看向一旁的赵芸儿,说道:“若是她记不住这次的教训,以后还会再犯,今天的这一幕,迟早还会发生。” 赵芸儿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 唐宁道:“先让她吃些苦头吧。” 赵芸儿没有说话,便是默认了。 …… 梁家。 梁涛踢翻了椅子,沉着脸道:“姓阮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管我梁家的事情?” 他身旁的下人道:“少爷,姓阮的背后应该是有人撑腰,我看他身边那位年轻人,应该有些身份。” “我知道,我知道……”赵田氏闻言,急忙道:“他是京城的官员,只是一个小官……” 京官大三级,虽说梁家并不怕从京师来的一个小官,但是梁涛却不想将事情闹大。 他看着赵田氏,说道:“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是筹不到银子,就让你的女儿等着给你收尸吧。” 赵田氏面色大变,说道:“我哪里能筹来这么多银子……” “那我不管。”梁涛看着她,说道:“三万两银子,买你一条命,对你来说也值了。” 赵田氏凄然道:“除了那套破宅子,我什么也没有了,让我怎么筹……” 梁涛看着她,笑道:“谁说的,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吗?” …… 阮强手里拿着一张纸,无奈的看着唐宁,问道:“大人,这下我们该怎么办?” 他手中的这张纸,是一张卖身契。 赵芸儿的卖身契。 赵田氏欠了梁家的银子,无力偿还,便将赵芸儿卖给了梁家…… 这种事情时有发生,一些赌红了眼的赌徒,卖完了房子之后,卖儿卖女卖老婆,甚至连自己也卖了的也不鲜见。 他们并不知道,或者说他们不愿意知道,十赌十输是事实,自从他们踏进赌场的那一刻开始,若是不尽早收手,迟早会走上这一条绝路。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种你情我愿的事情,在陈国,是受法律保护的。 赵田氏是赵芸儿的母亲,这张卖身契上,有她的画押和手印,即便是拿到官府,梁家也占着理。 赵芸儿站在唐宁身后,身体颤了颤,面色瞬间苍白无血。 有这样一位母亲,对她来说,也是挺残酷的一件事情,唐宁以为经此一事之后,她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没想到她反而一条路走到了黑。 赵芸儿双拳紧握,说道:“我就算死,也不会答应梁家的!” 就算是不看往日的交情,她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唐宁也不会看着她去死。 从律法上讲,赌博是违法的,这会使得很多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历朝历代都将之视为洪水猛兽,但奈何贪婪是人的天性,即便是朝廷明文立法,对此也屡禁不止。 陈国在这方面的律法并不严苛,只是禁止官员赌博,京师天子脚下,他们还能有所收敛,不敢玩的过火,但在万州这种地方,朝廷的法律便形同虚设了。 他看向阮县尉,说道:“带人封了梁家的赌场。” 阮县尉怔了怔,问道:“可是,要用什么理由呢?” 唐宁想了想,说道:“就说影响了万州风水。” 阮县尉看着他,小声道:“大人,这有点不讲道理吧……” 第八百三十七章 京师小官 唐宁自然是讲道理的,但是讲道理也要分场合,也要看他有没有时间。 他这次出京,另有任务,没有时间在万州和地方家族耗着。 况且,他没有道理,梁家开设赌场,害得万州百姓家破人亡就有道理了? 阮县尉看了看他,良久,才点头道:“下官明白。” 他明白的是,这件事情办的好不好,决定了他调到京畿以后,起步是七品县令,还是再进一步…… 他匆匆的回了县衙,召集了几名心腹衙役,告诉了他们他即将要做的事情。 “啊?”其中一人闻言,面色变了变,震惊道:“大人,那赌场可是梁家的,得罪了梁家,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其余之人也面露震惊之色,大为不解的看着他。 阮强环视众人一眼,说道:“你们以为,本官会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吗?” 众人面露诧异,看着他,问道:“那大人这是……” 阮强看着他们,说道:“梁家算什么,这件事情要是做好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到时候梁家在不在,还不一定……” …… 梁家。 梁涛坐在桌前,用食指敲击着桌面,冷冷道:“我看他姓阮的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梁家作为万州豪族,如若不是家族不让他到处惹是生非,区区一个万县县尉,他又怎么会放在眼里。 如今有了赵田氏亲自画押并且按下指纹的卖身契,若是阮强再敢袒护,便是和律法作对,如此一来,他这个县尉,也就坐到头了。 当然,不管这次的事情结果如何,梁家也不会允许他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 他端起茶杯,看向一名下人,说道:“去告诉王县令,让他管好自己的人,要是再让阮老二坏我们的事,他这个县令干脆也滚回老家种地去……” 他话音落下没多久,便又一人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惊惶道:“二少爷,不好了,我们的赌场被阮县尉带着一群捕快封了!” 梁涛猛地站起身,大惊道:“姓阮的疯了吗!” …… 万州已是陈国边境,在万州,梁家便是皇帝一般的存在,虽然梁家平日里做事低调,很少做仗势欺人的事情,但也没有人敢欺到梁家头上。 不仅万州的百姓不敢,豪族不敢,就连官府也不敢。 万县县尉阮强带人封了梁家的赌场,很快就成了轰动事件,多年以来,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县衙之内,王县令匆匆的走进县尉衙,刚走进来,便怒视着阮县尉,呵斥道:“你疯了吧,梁家的赌场你也敢封?” 背后有人撑腰,阮强自然不惧,站起身,正色道:“本官接到百姓举报,梁家的赌场出千作弊,用不正当手段,谋取百姓钱财,本官按律封了他们的赌场,怎么了,有问题吗?” 王县令看着他,怔怔道:“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赌场不出千不作弊,那还叫赌场吗,只有输钱的赌徒,什么时候见过亏了的庄家? 这本来就是默认的规矩,阮县尉封了梁家的赌场,他才是坏了规矩的人。 “我们万县县衙庙小,容不下阮县尉这尊大佛。”王县令看了他一眼,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不用来上衙了。” 这便是停了他的职了,阮县尉心中一点都不慌,甚至还有些想笑。 从今以后,万县县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个小庙了,平安县衙,才是他梦想的地方。 他站起身,看了王县令一眼,径直转身走了出去。 王县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浮现出狐疑之色。 阮县尉从来都是一个胆小怕事之人,遇到梁家的事情,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这一次,居然敢主动招惹梁家,行事大大的出乎了他的预料。 如果不是他有什么倚仗,就是他真的疯了。 不过此刻,王县令没空去纠结这件事,他来到县衙的某处堂内,对坐在椅子上的一人笑了笑,说道:“误会,一场误会,这件事情是阮县尉自作主张,不是本县下的令,本县已经停了他的职,希望梁家不要怪罪……” 那梁府管家喝了口茶,站起身,看了他一眼,说道:“县令大人的手下,似乎不太听话啊……” 王县令立刻道:“本县下去一定会好好管教他……” 梁府管家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开,王县令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骂道:“混账东西,净会给本官惹事!” …… 客栈之内。 阮县尉看着唐宁,无奈道:“大人,王县令已经停了下官的职,下官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你做的已经够了。”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接下来,只要好好看着就行了。” 阮县尉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说道:“属下这次将梁家得罪狠了,他们一定会报复……” “怎么报复?”唐宁看着他,问道:“刺杀朝廷命官吗?” 阮县尉道:“这里是万州,他们干得出来这样的事情。” “你不是要找理由吗,这就是。”唐宁道:“刺杀朝廷命官,这个罪名如何?” 阮县尉想了想,犹豫道:“可刺史大人也是梁家……” 他话未说完,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着唐宁,怔怔道:“下官,下官明白了……” 唐宁这次单枪匹马的离京,陈皇为了任务顺利,给了他极大的权限。 若是遇到地方官员阻拦,他甚至可以先斩后奏,这个地方官员,指的是唐宁一路之上遇到的所有官员。 唐宁起初并不想大张旗鼓的表露身份,但既然他已经将阮县尉牵扯了进来,也就不能这样不管不顾的离开。 如果梁家真的胆敢刺杀朝廷命官,那么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为朝廷除掉这个万州的祸害了。 他安排陈舟去了临县,去找山南西道的提刑官,同时,也联系好了万州守军,随时可以控制梁家以及他背后的万州刺史。 梁家。 虽然梁家的赌场已经恢复了生意,但梁涛心中还是抑郁难平,咬牙道:“姓阮的居然敢不将我们梁家放在眼里,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行了。”一名中年人从门外走进来,说道:“此事到此为止,姓阮的到底是朝廷命官,他若是出事,朝廷调查起来,是个麻烦……” “大伯!”梁涛看着他,不解道:“难道要任由一个小小的县尉欺负道我们头上?” “等到过了这段日子,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中年男人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些人快走了。” 梁涛闻听此言,面色一喜,问道:“真的?” 这些年梁家能有今日,虽然全靠背后那些人,但那些人似乎非常畏惧被某些人发现,要求梁家低调做事,梁家一直照做,这导致他虽然是梁家子弟,但在万州,做事却也十分憋屈。 听到那些人要走的消息,他怎么能不欣喜? 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他们似乎要回黔地了,在这之前,你给我安分点。” “我知道了。”梁涛点了点头,想起那位护着赵芸儿的年轻人,心中还是有些不忿,来到某处柴房,看着被关在柴房的妇人,问道:“你说那人只是京师的一个小官,他官职几品?” 赵田氏立刻道:“也就六七品,小的不能再小了,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万州,指不定是犯了什么错,被贬官罢职到此……” “京师来的……”梁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就让你看看,这万州,到底是谁说了算……” 第八百三十八章 老朋友 为了防止阮县尉出什么意外,唐宁给了他一盒蛊虫,就算是梁家真的派人夜入阮府,也不用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 陈舟今天晚上就回了客栈,和他一同回来的,还有山南西道提刑官刘铮。 提刑官在陈国是一个特殊的官职,从官名上来看,他似乎只负责一道的诉讼刑狱,但其实提刑官的权力特别大,他是朝廷为了约束地方,而设置的一把悬在地方官员头顶的利剑。 即便是一州刺史,对于提刑官也十分忌惮。 然而在万州某座客栈的客房之内,这位山南西道的提刑官,站在唐宁面前,显得十分恭敬,拱手道:“下官见过唐相。” 唐宁笑道:“刘大人不用客气。” “听闻唐相到了万州,下官便立刻赶了过来。”刘铮坐下之后,开口问道:“不知唐相召下官到此,有何吩咐?” 唐宁道:“黔地将乱,万州届时首当其冲,本官需要刘大人坐镇万州,稳住万州局势。” 一朝右相亲自来万州,便足以说明黔地的形势严峻到了何等程度,刘铮面色肃然,立刻道:“下官遵命。” 有提刑官刘铮在万州,万州守军也被他暂时接手,即便是万州刺史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唐宁回到自己的房中,心中暗骂一句不靠谱的老乞丐,和衣上床。 此时,万州城内的街道之上,也是一片寂静,偶有更夫路过而已。 万州虽然是陈国边境,但梁国已亡,黔地的山中部族,也不会到万州捣乱,因此万州的城防向来都不是多么紧张。 城内的宵禁,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名存实亡,然而万州不比京师,百姓的夜生活并没有那么丰富,天色暗下来没多久,街道上便鲜见行人了。 三更天的梆子响了没多久,忽有一道道黑影出现在街上,飞快的向着街边的某处客栈奔行而来。 为首一人轻轻推了推客栈的门,似乎是知道此门并未关,客栈大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近十人从外面涌了进来。 为首的一道年轻声音道:“赵芸儿在这里?” 身后一人道:“二少爷,我亲眼看到,那赵芸儿白天进了这里,就没有出去过。” 梁涛扯下脸上的黑布,说道:“先去那小子的房间,把他绑了,一会儿我要让他亲眼看着……” 他身后之人指了指楼上,说道:“他的房间在左边第三个。” 几人轻手轻脚的走上楼梯,摸到左侧第三道房门前,用一把极薄的刀片,从门外撬开门闩。 梁涛踏进房门,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刚刚走了两步,脚步却忽然一顿。 他只觉得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爬到了他的脚上,很快便钻进了他的裤腿,随后,他的腿上就传来了钻心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痛呼起来。 床上的人似乎是被他的声音吵醒,从床上坐起来,问道:“什么人?” “快走!” 发现了他们已经暴露,两人架起梁涛,瞬间便跃出了房门,其余的人想要离开,却被从黑暗中陡然出现的鞭影封住了去路。 陈舟将这几人拿下,绑了个结实,然后才看向唐宁,问道:“大人,还有三个人跑了,属下去追……”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用了,他们明天会找过来的。” 那为首之人被蛊虫咬了,十二个时辰之内,蛊毒不解,他的那条腿就会废掉。 唐宁这次使用的蛊虫,是根据万蛊毒经重新培育的,寻常的解蛊方法,根本解不了这种蛊,除非是像白锦和公孙影那种十大长老级别的,才有解蛊的可能。 显然,梁家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人存在的,万州刺史的家族若是藏有万蛊教十大长老之一,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是洗不掉的。 刘铮穿好衣服,匆匆的从隔壁房间过来,看着被陈舟绑着的数人,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舟已经从一人的嘴里问出来他们的身份,走过来,说道:“是梁家。” “梁家好大的胆子!”刘铮沉着脸,怒道:“明日一早,本官就去刺史府问罪!” …… 梁家。 夜已深,梁家的大堂之内,却还是灯火通明。 梁涛躺在地上,一条腿已经肿成了两条腿粗,整个人还在哀嚎不止,梁宇看着他,大惊道:“这是什么!” 梁家家主面色阴沉,说道:“是蛊毒。” 梁涛嚎啕道:“大伯,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梁家家主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等一等。” 他走出大堂,来到梁府深处一处隐蔽的院落,敲了三下院门,说道:“吴先生,梁某有事相求。” 过了不久,院门便从里面打开,一名老者看了看他,问道:“何事?” “见过管家。”梁家家主恭敬的对老者拱了拱手,才道:“梁涛好像是被人下了蛊,梁某想请管家帮忙看看……” “蛊?”老者看了他一眼,关上院门,说道:“走吧,看看去。” 片刻后,梁府大堂,那老者看了梁涛一眼,用匕首在他的腿上划出一道伤口,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瓶中的粉末洒上去。 “疼,疼……”那粉末粘上伤口之后,梁涛口中发生凄厉的嘶吼,额头青筋暴起,竟是直接疼晕了过去。 那老者见此,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 梁家家主看着昏死过去的梁涛,看向那老者,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别慌。”那老者仔细端详着梁涛的伤口,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某一刻,从怀中取出另一个瓷瓶,将两个瓷瓶中的药粉混合在一起,洒在梁涛的伤口上。 只见药粉混入血液之后,梁涛肿起来的大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肿,最终恢复如常。 梁家家主终于松了口气,拱手道:“谢谢管家大人……” “有意思。”那老者捋了捋呼吸,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喃喃道:“不知道是哪位老朋友到了……”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容,但眼神深处,却浮现出一丝深深的忌惮。 片刻后,小院之中,老者关上院门,来到某处房中,坐在桌前的中年人看向他,问道:“怎么了,莫非是梁家出了什么大事?” 老者面露忌惮之色,说道:“有人来万州了。” 中年人眉头蹙起,老者口中的“有人”,指的是特定的某些人,是他们目前不愿意见到的人。 “十大长老怎么会来这里?”中年人问道:“难道是我们的行迹暴露了?” “还不知道。”老者想了想,说道:“明天我先去探查探查,看看到底是哪位老朋友,居然会在这种时候离开黔地……” 第八百三十九章 踏破铁鞋 梁家。 梁涛肿胀的腿已经恢复如常,除了走路的时候还有些跛脚,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了。 梁家众人对此啧啧称奇,梁家家主则是面露怀疑之色,看着梁涛,问道:“你是说,那人的房间,有东西咬了你?” 梁涛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我刚刚走进他的房间,就被什么东西咬了……” “有意思……,京师来的官员,居然懂蛊术,这是通敌啊……”梁家家主摸了摸胡须,说道:“去刺史府找你爹,明天一早,带人将他捉拿审问。” 梁涛捏了捏手指的骨节,咬牙道:“竟敢放虫子咬我,明天你给老子等着……” …… 昨天夜里再也没有人打扰,唐宁这一觉睡的很舒服,天色刚亮,他睁开惺忪的睡眼,陡然看到房间之内多出了一人。 唐宁吓了一跳,瞬间睡意全无,从床上弹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坐在桌前的是老乞丐。 他走下床,看着他,没好气的问道:“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老乞丐一边抠脚,一边道:“去找几个老朋友叙旧。” 唐宁问道:“找到了?” “没有。”老乞丐摇了摇头,说道:“他们早就蹬腿归西了。” 唐宁走过去,压抑着心中的火气,说道:“你能不能有点团队精神,不要动不动就玩消失,知不知道这一路上因为你,我们耽搁了多少时间?” 老乞丐瞥了他一眼,闻了闻手掌,说道:“当初是谁让老夫来的?” 唐宁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图老乞丐的高超的武功,其实带老郑来是一样的,他只是来找苏媚的,又不会和十大长老硬碰硬,真要碰上两三个,老郑一个人也能勉强应付。 老乞丐的武功是高,可是他一点儿都不听话,武功再高,也不过是个拖后腿的。 唐宁已经对老乞丐能帮到他什么忙不抱希望,他送山南西道提刑官刘铮出了客栈,梁家和梁刺史的事情,刘铮会去处理的。 刘铮等人携昨夜那些刺客走出客栈,不远处,也有数十道人影正在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便是梁家二公子梁涛,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刺史衙门的官吏衙差。 他看向身旁的刺史府官员,问道:“通敌叛国是什么罪?” 那官员道:“按律当斩,根据罪行轻重,夷三族到九族不等。” 梁涛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京官,就敢在万州作威作福,这次就让你抄家灭族……” 他身后的一名下人目光望向前方,说道:“公子,他们就在那里。” 梁涛抬眼望去,果然见那几人就在客栈门外,忙催促那刺史衙门的官员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让人把他们全都拿下……” 那官员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看着客栈门口的一道人影时,身体一颤,失声道:“刘,刘大人……” 山南西道提刑官刘铮,就是包括万州在内,山南西道十余州官员心中的噩梦,即便是刺史大人也要躲着他,他们这次要抓的人,居然是刘大人? 这还不是令他最震惊的。 更让他惊惧的是,在山南西道,独坐第一把交椅的刘大人,此刻却站在一名年轻人的身后,面色恭敬的说着什么,岂不是说,那年轻人,比刘大人的身份还要尊贵? 刺史大人的公子,这次是捅了多大的篓子啊…… 梁涛正在催促那刺史府官员,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在人群之后,就连他的大伯,梁家家主也要恭敬对待的那位管家老者,目光死死的盯着客栈门口的一道身影,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之色。 几乎是在瞬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原地,向着后方狂奔而去,似乎在躲避瘟疫一般。 街道之上,那狂奔老者的心神早已失守,在看到那道几十年没有见过的身影时,他的心中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天他所受的屈辱。 作为万蛊教身份尊贵的长老,他居然被人脱光了全身的衣服,绑在树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拿着本派的镇教秘籍扬长而去…… 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的蛊术和武功都有了大幅长,却还是难以抹平当年在心灵上所遭受的创伤。 那人就是他的噩梦,这些年来,他不断重复的一个噩梦。 街道之上,众人已经走到了客栈之前,梁涛看着那官员,诧异道:“怎么还不动手?” 那官员并不理会他,快步走上前,走到刘铮身旁,躬身道:“万州长史秦贯,见过提刑大人。” 刘铮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他身后的数十名差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涛怔立原地,看着刘铮,难以置信道:“提,提刑?” 此时,有一人比梁涛更加难以置信。 梁涛出现在唐宁的面前时,唐宁便知道他就是昨夜夜闯客栈的为首之人。 而根据唐宁的预想,此人现在应该躺在床上,一条腿肿的像柱子一样……,而不是出现在这里,只是走路有些跛脚。 很显然,有人将他的蛊毒解了。 梁家居然真的有精通蛊术的高手,而且他在蛊术上的造诣,并不比白锦和公孙影差,甚至还有所超出。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的腿怎么好的?” 梁涛此时已经察觉到了形势的不妙,他看了看唐宁,又看了看刘铮,吞咽了一口口水,说道:“误会,误会,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梁涛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刘铮正要开口,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先不用管他,速速命人关闭万州各个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再派兵围了梁府……” 刘铮看着他,疑惑道:“大人,万州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唐宁点了点头,笑道:“万州城里,有一条大鱼……”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唐宁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一直以来都想寻找的万蛊教高层,就在梁家。 十大长老这种等级的,一定知道更多的事情,他哪里还用费心思去找什么支脉顺藤摸瓜…… 刘铮看了看唐宁,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道:“下官马上就去安排……” 此时,梁家之内。 刚刚回到梁府的梁涛闯进柴房,怒不可遏的揪住赵田氏的衣领,怒道:“什么六七品的小官,那人到底是谁!” 能让一道提刑这么恭敬对待的,最少也是三品大员,甚至还要更高,三品京官,这是陈国真正的巨擘,在这泼妇的口中,居然就成了六七品的小官? 如果不是她说此人是她的旧识,故意误导了他,他怎么可能去找这种人的麻烦? 赵田氏有些发懵的看着他,问道:“什……,什么人?” 梁涛咬牙道:“你说的那个京师小官!” “他,他就是翰林院一个小官啊……”赵田氏看着他,确信道:“这才过了几年,就算他是状元,顶多也只能升一级两级……” “状元?”梁涛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颤了颤,问道:“哪年的状元?” 赵田氏也意识到了事情似乎不太对,小声道:“定,定元初年……” 梁涛目光呆滞的看着她,说道:“你不要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唐宁……” 赵田氏看着他,颤声道:“他,他怎么了?” 梁涛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她,她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 唐宁,定国侯,当朝右相,禁卫大将军…… 这些信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梁涛只感觉脑袋有些发晕,扶着墙才没有倒下去。 “你妈的……”许久,他才缓过神来,看了赵田氏一眼,咬着牙,语气森然道:“拖出去,埋了!” 第八百四十章 坦白从宽 梁家的事情,唐宁不太方便插手,便全权交给了刘铮处理。 一刻钟之前,万州州城四个城门便已经紧闭,梁家也被守城的五百名兵卒在第一时间围了起来。 两年之前,梁家和万蛊教中人有所联络,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陈国和梁国从来没有过什么摩擦,但自从梁国余孽在江南造反之后,他们就已经成为了陈国的敌人,窝藏他们,就是挑战朝廷和陈皇的底线。 匆匆赶回来的万州刺史看着刘铮,惊怒道:“刘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刘铮看着万州刺史,摇了摇头,说道:“梁刺史,本官也没有想到,你们梁家,居然通敌叛国,窝藏梁国余党……” 万州刺史心中咯噔一下,强自镇定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刘大人可有证据?” 刘铮看了他一眼,挥手道:“搜!” 百余名兵卒涌入梁家,向来在万州都是无人敢招惹的梁家,今日却只能老老实实的看着别人在梁家大肆搜查。 梁家家主便是万州刺史的兄长,万州刺史走进梁家之后,两人对视一眼,梁家家主对他微微点头,后者才稍稍放下了心。 片刻后,众人将梁家搜寻了一遍之后,一名小将走上前,拱手道:“回大人,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刘铮看着万州刺史,说道:“梁刺史,本官劝你们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或许朝廷还能从轻发落,你们若是拒不配合,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万州刺史目光直视着他,说道:“梁家没有做就是没有做,即便是你刘大人,也不能以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来栽赃梁家,你身为江南西道提刑,却带兵私闯民宅,本官一定要上奏,让朝廷治你一个僭越之罪!” 刘铮看了他们一眼,对那小将道:“看着他们。” 看着刘铮离开,梁家众人来到某处堂内,万州刺史看着梁家家主,沉着脸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家家主道:“吴先生的管家今日出门了一次,或许是暴露了踪迹。” 那位吴先生似乎很怕别人找到他们,这一点梁家众人都很清楚,但万州刺史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将山南西道提刑刘铮引到了这里。 他压低声音道:“他们人呢?” 梁家家主道:“刚才管家匆匆回来,应该是带着吴先生逃了。” “希望他们不要被抓到。”万州刺史面色肃然道:“只要没有证据,刘铮就不能奈我们何……” 面色发白的梁涛站在一边,问道:“如果他不讲证据呢?” “不讲证据?”万州刺史冷哼一声,说道:“他以为他是右相唐宁,可以不讲道理吗?” 梁涛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默默的低下头。 …… 客栈之内,刘铮看着唐宁,说道:“唐相,我们在梁家并没有发现梁国余党。” 在梁家没有什么收获,也不出唐宁的预料。 像公孙影和白锦那样的人,想要抓到她们,何其不易,十大长老中的任何一人,都不会比她们更弱。 然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万州城门已关,只要他们还在城内,就断然无法逃脱。 他看向刘铮,问道:“有没有找到赵田氏?” 刘铮摇了摇头,说道:“也没有。” 唐宁看向身后的赵芸儿,说道:“不如你先回家看看吧,梁家或许已经放她回去了。” 赵芸儿点了点头,小声道:“那我先回去了。” 赵芸儿离开之后,刘铮才看向唐宁,再次说道:“我们没有证据,梁家拒不承认窝藏梁国余党,他到底是刺史,再这样下去,恐怕会在万州引起骚动。” 唐宁走出客栈,说道:“去梁家看看。” 他有无数种让人说真话的方法,梁家背后的万蛊教高层,对他这次出京的最终任务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唐宁自然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梁家众人被圈禁在梁家,限制了自由,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即便是山南西道提刑官刘铮,也不可能一直将他们圈禁下去。 果然,小半个时辰之后,刘铮便去而复返。 他的身旁多了一名年轻人,梁家家主和万州刺史的视线在那年轻人的身上一扫而过,梁涛则是死死的盯着他,脸上浮现出惧色。 刘铮看着万州刺史,问道:“梁大人,不知你想好了没有?” 万州刺史看着他,说道:“任凭你怎么说,这口黑锅,梁家也不会背的。” “我……,我坦白。” 他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万州刺史和梁家家主猛地回头,难以置信的看着梁涛,梁宇更是抓着他的肩膀,惊怒道:“你疯了!” 梁涛挣脱开他的手,上前几步,说道:“梁家是收留过两人,但是我们不知道他们是梁国余党,还请大人从轻发落……” “住口!” “逆子!” 梁家二人看着梁涛,满面怒容,目眦欲裂。 梁涛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只是称呼其中一个人为“吴先生”,另一个是他的管家,这些年来,他们帮了梁家不少的忙,因此梁家一直都让他们住在这里……,可我们真的不知道他们和梁国有什么关系……” 刘铮看着梁涛,问道:“他们现在去了哪里?” 梁涛道:“他们跑了。” 刘铮继续道:“他都帮你们梁家做了什么事情?” 梁涛道:“多年以前,他帮我们除掉了万州的政敌,我爹才能顺利的坐上刺史的位置……” 见梁涛将梁家所有的事情都抖了出来,梁家家主和万州刺史彻底绝望,面色颓败,连腰背都弯了下去。 梁家这位二少倒是诚实,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实情说了出来。 梁家的真实情况,有些出乎唐宁的预料。 他本以为,梁家和万蛊教高层有所勾结,便和当初的江南一样,他们通过掌控地方官员,间接掌控万州,以便时机成熟之后,在梁国作乱。 但事实上,梁家上到主人,下到奴仆,都没有被蛊虫控制的迹象。 这说明他们背后的人,并没有控制梁家,也没有通过梁家,去做什么对他们有益的事情。 相反,他们在帮助梁家成为万州第一大族之后,还命令梁家低调行事,不许高调张扬,引起别人的注意,更不许泄露他们的行踪。 唐宁让阮县尉调查过梁家这些年来的作为,事实和梁涛所说的大致相同。 这些年来,梁家虽然是万州的第一豪族,但做事却极其低调,官府和百姓畏惧梁家归畏惧,可梁家除了开开赌场,赚些赌徒的银子之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在万州的名声也还可以。 即便是密谍查案也是讲证据的,梁家窝藏梁国余党,万州刺史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但梁家并没有对朝廷造成什么危害,也扣不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至于他们的下场会如何,还要等朝廷的判决,但据唐宁估计,也无非就是查抄家产,充军流放之类…… 万州刺史被扒了官服,用颓然的眼神看了梁涛一眼,说道:“逆子,这样你就满意了?” 梁涛道:“我不这样,梁家只会万劫不复。” 万州刺史心中一股无名火起,抓着他的衣领,怒道:“逆子,你说什么?” 梁涛小声道:“他是唐宁。” 万州刺史脸上的怒容一滞,呆呆的看着他,问道:“右……,右相?” 梁涛点了点头。 万州刺史放开了他的衣领,抿了抿嘴唇,再次看了他一眼,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了。 唐宁虽不在万州,但万州一直以来都有他的传说。 他是陈国立国以来,最年轻的宰相,也是手段最狠的权臣。 曾经叱咤朝堂的唐家,一手遮天的冯相,把持朝政的江南一党,无法无天的权贵豪族,甚至包括争夺储君之位的康王…… 这些人一个一个的栽在了他的手上,他走到哪里,就会为哪里带来一场灾难,站在他对立面的人,轻则抄家,重则灭族…… 他要是想将通敌叛国的帽子扣在梁家头上,根本不用讲什么道理,因为他就是道理…… 正当万州刺史心中翻江倒海时,唐宁从门外走进来,看着梁涛,问道:“赵田氏被你抓回了梁家,她人呢?” 梁涛低下头,说道:“我昨天就放了她,至于她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第八百四十一章 拒绝 赵田氏不在梁家,也没有回她和赵芸儿的家,不知道她到底是藏在城内什么地方,还是已经逃出了万州。 赌徒是很可怕的,曾经的官家夫人,沦落到卖掉女儿来偿还赌债,她再做出什么事情,也不是那么的难以理解。 她去了什么地方,和唐宁无关,他自然不会花心思去找她。 然而,隐藏在梁家的那位吴先生,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找不到任何踪迹,便让人难以理解了。 那位万蛊教的高层,唐宁是一定要找的,这会为他省去很多麻烦,也能为这次的黔地之行,增加一些安全保障。 刘铮走进房间,面有难色,说道:“唐相,我已经派人在城里搜寻了几遍,还没有什么收获,我们的举动,已经影响到了百姓,城门再关下去,可能会激起民变……” 万州是西南枢纽,州城每日人流量巨大,除了各地行商之外,城内城外的百姓也要生活,长久的关闭城门是不可取的。 唐宁想了想,说道:“暂时打开东南两道城门,对出城的人严加盘查。” 刘铮松了口气,拱手道:“遵命。” 将城门封锁起来,不允许百姓出入,时间不久,民怨便会积攒,即便是他,也担不起激发民怨的责任。 在万州城内,几大衙门的衙役挨家挨户的搜查梁国乱党,城门口也对出入的百姓严加盘查时,一名老者走进城中一座普通宅院,关好院门,来到院中,看着中年人说道:“东南城门已经开了,但是搜查依然严格,不太容易走城门离开。” “那便暂时留在城里吧。”中年人对此并不意外,面色平静的说道:“本王不信,他们能一直这么严查下去……,对了,梁家怎么了?” 老者坐在他对面,说道:“梁家完了,山南西道提刑刘铮率兵围了梁家,拿下了万州刺史……,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目光看向那老者,问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孙长老急匆匆的从外面回来,连行李都没有来得及让他收拾,便带着他离开了梁家,通过城内的一处密道,来到了他们在万州城购置的一处隐秘宅院,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在城里见到了一个人。”老者脸上露出惧色,心有余悸道:“他便是致使我教崩溃的元凶,他当年抢走了万蛊毒经,羞辱十大长老,打败圣女,导致圣女练功走火入魔,身陨道消,使得盛极一时的万蛊教,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竟有此事……”中年人听到他的口中秘闻,站起身,惊愕道:“难道他和万蛊教有仇,来万州是来抓我们的?” “应该不是。”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我猜应该是我解了梁涛的蛊,不小心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才引起了官府的注意,自黔王世子在江南造反之后,陈国便时刻警惕着我们,要不然也不可能如此兴师动众的全城搜寻……” 中年人沉默片刻,问道:“黔王已死,黔王世子造反被诛,此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老者道:“公孙师侄的亲笔信不会有假,想不到我们担忧了这么久,黔王最终却是被老天收了去,如此一来,白师侄也没有了选择,等到她们争夺圣女成功之日,就是殿下重登大位之时……” “先躲过官府的搜寻再说吧。”中年人重新坐下,面色平静,说道:“若是现任的十大长老都如同你一般,本王又何必等到今日?” 老者道:“这么多年过去,万蛊教也已经不是以前的万蛊教,十大长老之位不停更迭,他们早已无心复国,只想着争夺圣女,统一教众,执掌黔地,若是让她们得了圣女位,对殿下的大业将大不利……” 中年人抿了口茶,说道:“成败,就看公孙她们了……” 两人交谈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小半个时辰后,万县捕快搜进了这座院子,见院内房中皆无人,又很快离开…… …… 万州各大衙门的衙役以及守军,在万州城内搜寻了三天,也没有找到那位万蛊教长老。 万蛊教教众十数万,就只有那十位长老,足见他们的厉害之处,就算是将万州城掘地三尺,怕是也不容易将他找出来。 以他的本事,或许已经逃出了州城也说不定。 而万州城内这种紧张的氛围,已经影响了百姓的正常生活,第四日的下午,唐宁找到刘铮,说道:“让他们别找了吧。” 刘铮其实等这道命令已经很久了,这几日,城中民怨沸腾,再这样下去几日,怕是就要控制不住了。 找不到那位长老,唐宁便只能按照原先的计划,先找到赵芸儿所说的那一支支脉,再通过这支支脉,打听她们争夺圣女的具体事宜。 因为老乞丐和梁家的原因,他在万州已经耽搁了数日时间,如今梁家的事情了了,他也有了黔地的线索,唐宁准备明日就和老乞丐进山。 至于陈舟,他准备将他留在万州,保证他在万州后顾无忧。 唐宁简单的收拾了行装,准备上床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他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到赵芸儿站在门外,表情有些恍惚。 唐宁请她进屋,关上房门之后,问道:“找到你娘了吗?” 赵芸儿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是担心梁家找她麻烦,离开万州了吧。” 关于这件事情,唐宁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有这样的母亲,的确是一件难过的事情。 唐宁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岔开话题道:“上次的被她输光了,这些银票你拿着。” 这些银票,足以让她在万州盘下一个小店铺,做做小生意,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赵芸儿这次却没有接下银票,摇了摇头,说道:“芸儿自己有手有脚,自己能养活自己,怎么能总是用你的钱……” 她这么说,唐宁也不再坚持了。 这次梁家的事情过后,万州的官场也要进行一番大的变动,到时候,他再托刘铮照拂照拂她,以后至少在万州,便没有人敢欺负她了。 赵芸儿看着他,说道:“这次若不是遇到大人,芸儿怕是早就凶多吉少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芸儿姑娘客气了,如果让小意知道我对你坐视不管,一定会怪我的。” 赵芸儿微微一笑,说道:“真是羡慕钟妹妹,能有大人这样的夫婿。” 唐宁笑了笑,说道:“你迟早也会觅得如意郎君的,只是现在时候未到而已。” 他看了看天色,说道:“时候不早了,我送芸儿姑娘回去吧。” 赵芸儿转过身,走了两步,忽然抬起头,似乎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咬着嘴唇,轻声说道:“大人的大恩大德,芸儿无以为报,芸儿有的,只有这具干净的身体,如果大人不嫌弃,芸儿愿意将它献给大人……”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身上的衣裙也簌簌而落。 唐宁怔了一瞬,下一刻便转过身,急忙说道:“芸儿姑娘,天气凉,你还是快些穿上衣服吧……” 赵芸儿看到了他没有一丝留恋和贪婪的表情,也看到了他决然的没有任何犹豫的背影。 她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缓缓的蹲下,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轻咬嘴唇,低声道:“对不起,是芸儿唐突了……” 唐宁听到了房门开合的声音,转身时,赵芸儿已经不在房内了。 他轻叹口气,却并没有追出去。 他不是坏人,但也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在大多数时候,他还是有着自己的底线,不会凭借身体的一部分冲动,而不顾后果。 赵芸儿不是钟意,不是苏如,也不是唐夭夭苏媚,不是赵蔓李天澜,她对唐宁而言,仅仅是故人,仅此而已。 赵芸儿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她身无长物,受此恩惠,唯一能够报答唐宁的,便是这具还算干净的身体。 然而,她鼓足了勇气,好不容易迈出去那一步,终究还是被他拒绝了。 那个曾经存在于她梦里的如意郎君,始终都在梦里。 他是当朝宰相,天子近臣,而她,不过是犯官之女,这是她跨不过去的天堑。 赵芸儿吸了吸鼻子,不再去妄想某件事情,她回到自己的破落院子,期盼着他回到万州时,还能再见他一面。 然而,这一个愿望,终她一生,都没有实现。 第八百四十二章 入黔【补更】 万州城外。 唐宁和老乞丐走在山路上,后者的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唐宁,问道:“那姑娘长得挺漂亮的,身材也不错,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老乞丐不在的时候等他难受,他在的时候又废话连篇,唐宁没有理会他,就当他身后跟了一条狗。 离开万州之前,他拜托阮县尉照顾赵芸儿,同时在他那里留下了一千两银子,帮她盘下一间铺子,可以保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除此之外,他还给刘铮留下了一封书信,阮县尉调走之后,刘铮也可以保她安稳。 唐宁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了。 他们二人出了万州城门,又从渡口过江,之后只需半日功夫,便能进入黔地。 出了万州,唐宁身边将再也没有什么援兵,所有的事情,都要靠自己和老乞丐。 虽然大部分情况,他自己一个人都能应付,但危险时刻,还是得靠老乞丐。 所以唐宁不能将他当成是跟在身边的一条狗了。 他主动放慢了步子,随口问道:“万蛊教十大长老,有没有一个姓吴的?” “不知道。”老乞丐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出来,说道:“万州刺史叫什么名字,梁家家主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 唐宁被他问的哑口无言,不过想想也是,老乞丐当年是怀着抢秘籍的想法,又怎么会在乎万蛊教的长老叫什么。 不过,脱了人家的衣服,将人家绑在树上,却连人家的名字都不问一句,也未免有些太过分了…… 老乞丐从背后摘下一个葫芦,灌了口酒,继续道:“而且,万蛊教的十大长老,并不是一直不变的,这几十年来,怕是他们的十大长老也换了好几拨,老夫怎么知道里面有没有一个姓吴的?” 听老乞丐这么说,或许梁家背后之人,并不是万蛊教现任长老,但他的蛊术造诣,最差也和白锦公孙影不相伯仲,必定知道许多唐宁不知道的关于万蛊教的秘密。 唐宁又想到一事,看着老乞丐,问道:“听说她们的前代圣女,就是因为败给了你,因此才闭关苦修,却因为走火入魔而死,你对此就没有一点愧疚吗?” “无量天尊……”老乞丐长叹一声,说道:“佛祖有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那是她命里有此一劫,怎么能怪到老夫身上?” 无量天尊要是知道老乞丐借用他的名号胡扯,说不定会降下一道神雷劈死他。 唐宁靠在路边的一棵树上休息,顺便喝了口水,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喃喃道:“小小她们现在应该到楚国了吧?” 这次她们举家离开,小小和老郑一路跟随,算算日子,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到了。 老乞丐又灌了口酒,看了他一眼,咂了咂嘴,说道:“想不到,你还是一个有原则的人。” 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是第一天发现吗?” 老乞丐抹了把嘴角,说道:“其实有一件事,老夫一直很好奇。” 他看向唐宁,问道:“那天你明明已经死了,后来是怎么活过来的?” “死人岂能复活?”唐宁看了看他,说道:“或许是你看错了。” “老夫是不会看错的。”老乞丐看着他,说道:“整整两个时辰,你的心都没有跳过。” 唐宁想了想,说道:“从医学上说,这是完全可能的,人在某种外界刺激下,会陷入一种假死状态,虽然没有心跳和脉搏,但他依旧还活着。” 老乞丐看了他许久,才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是老夫真的看错了……” 老乞丐好奇的事情,是唐宁身上背负的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他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当然,也没有人会相信。 “其实那两个时辰,我做了一个梦。”唐宁看着老乞丐,说道:“在梦里,我是另一个人,过着另一种不同的人生,我险些沉沦在那个梦里,直到小小唤醒我……” 他舒了口气,说道:“若是没有她的那一捧水,我想我那时候就真的死了。” 老乞丐看了他一眼,说道:“难怪你对老夫的宝贝徒儿那么好,比老夫还宠她……” “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妹妹。”唐宁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不宠她宠谁?” 老乞丐看着他,说道:“希望你永远记得这句话。” 唐宁瞥了瞥他,说道:“不用你提醒,我也会永远宠着她。” 老乞丐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是上一句。” …… 唐水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老乞丐担心的事情纯属多余,小小在唐宁的心里还是个孩子,虽然事实上她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唐宁和老乞丐进入黔地,只带了三天的粮食,因为按照计划,三天之后,他们便会靠近万蛊教隶属于三长老一脉的某一支脉。 但他们没有预料到的是,黔地的实际地形,和地图上绘制的有一些小小的偏差,导致他们直到第四日上午,才到达了目的地,而他们的食物,昨日便已经吃完了。 好在这里是山里,即便是不带任何的食物和水,他们也能从周围的环境中获取。 唐宁来到某处溪边,对老乞丐道:“我去抓两条鱼,你看看周围有没有蘑菇,采一些回来,再捡些柴火……” 黔地本就是一座未曾被开发的宝藏,这条小溪中的草鱼十分肥美,唐宁用鱼叉插了两条,剖腹去鳞之后,便在溪边搭了一个烤架。 等他搭好烤架,老乞丐也回来了,他手上拎着两只山鸡,还有一只灵芝。 这灵芝一看就有些年份了,就算是在这种深山之中也不常见,对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来说,是大补之物,老乞丐的运气还算不错。 唐宁属于在吃的方面极为精致的人,进山之前,他就考虑到了要在山中野炊的可能,不加调料的野味吃起来没滋没味,他特意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带足了调料。 老乞丐用竹筷扒拉着鱼肉,吃了一口鱼肉,灌了一口酒,叹道:“你不去当厨子,真是可惜了……” 唐宁拨了两下柴火,将那只灵芝抹上了调料,放在火上烤,自己拿了一条烤鱼吃起来。 刚吃了几口,身后的密林之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动静。 一道人影从林中大步走出,看到溪边的两人时,先是一愣,之后便注意到火上的灵芝,脸上露出恼怒之色,厉声道:“大胆小贼,竟敢偷芝!” 穿着独特民族服饰的少女,刚刚扬起手中的短刀,就被老乞丐制住了。 唐宁看了看她,问道:“这是你的灵芝?” 那少女穿着奇怪,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指着唐宁,大怒道:“你,你们竟然烧了我的灵芝……” 老乞丐用匕首削了一块灵芝递给她,说道:“尝尝?” 少女别过头去,大怒道:“我不吃!” …… 片刻后,唐宁将鱼骨丢掉,看着蹲在火堆旁的少女,问道:“好吃吗?” 少女将最后一块烤灵芝胡乱的塞进嘴里,猛地点头道:“好吃!” 第八百四十三章 蛊族 少女吃完了灵芝,又捧起唐宁刚刚烤熟的鱼吃了起来。 唐宁看了一眼老乞丐,问道:“你的灵芝哪里来的?” 老乞丐一边用鱼刺剔牙,一边说道:“山里摘的。” 唐宁想了想,问道:“灵芝旁边还有什么?” 老乞丐吐掉鱼刺,说道:“有个栅栏。” “栅栏上是不是还有字?” 老乞丐摇了摇头,说道:“是有字,但是我不认识……” 黔地百分之九十都是山,山中有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其中蕴藏着数不尽的珍宝药材,唐宁经常听孙神医提起此事。 孙神医还说过,黔地虽然遍地都是宝贝,但是并不是在山里看到什么就能据为己有的。 黔地的山民若是发现了年份还不够的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会用栅栏将之围起来,等待年份足够了再去采摘。 这栅栏一可以防住山里的野兽,同时也可以防人。 在这期间,就算被别人发现了,但看到周围的栅栏,也便知道宝物有主,不会抢夺。 在山里,抢夺别人的宝物的,会被所有人不齿,没脸再待在部落或是族中。 唐宁看向那少女,说道:“不好意思,他不懂这里的规矩,你开个价吧,这株灵芝,我们照价赔给你。” 少女挥了挥手,大方的说道:“算了,你们也不是故意的,再说我也吃了……” 唐宁之前就听说,黔地的山民性格豁达,开朗大方,这句话在这少女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验证。 除了性格大方之外,她们的某些观念显然也比汉人更加开放,她穿着一件及膝的短裙,露出一段光洁的小腿,但她却一点儿都不在意,并着腿蹲在唐宁对面,视线没有从他手里的烤鱼上离开过。 在陈国,女孩子露出小腿,只会被打断腿。 少女吃了半条鱼之后,终于放缓了速度,看了看唐宁和老乞丐,问道:“你们是汉人吧,怎么会来这里?” 唐宁道:“我们是来山里寻药的,没想到迷了路,请问姑娘,这里是哪里?” 老乞丐灌了口酒,感叹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啊……” 唐宁隐晦的瞪了他一眼,事急从权,谁知道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他自然不会将此行的真实目的告诉她。 少女从背上解下一只水囊,喝了口水,才道:“这里是我们巫沙部落的地方,你们迷路太远了……” 唐宁的目光望向眼前的少女,微微错愕。 他进入黔地的目的,就是寻找蛊族巫沙部,巫沙部是万蛊教三长老一系的支脉,他们或许知道万蛊教圣女之争的内情。 唐宁看了看她,说道:“姑娘的汉话说的很好。” “那当然。”少女将水囊放回去,说道:“每个月我都要替部落出山采购,我去过你们的万州,通州,合州……” 黔地的山民虽然能够自给自足,但日常还需要一些别的物资,只有在汉人的州府才能买到,这也是万州等地会出现这么多黔人的重要原因。 少女吃完了烤鱼,站起身,擦了擦嘴,说道:“正好过两天我要出山一趟,你们和我回去吧,到时候我送你们出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唐宁想过数种潜入巫沙部落的方法,却也没想到,一只烤鱼就完成了在他眼中还算艰巨的任务。 蛊族好客是真的,他们虽然和汉人不同族,但却不像肃慎人一样将汉人视为敌人,第一次碰面,老乞丐偷了她的灵芝,她居然还盛情邀请他们去部落做客,这一份淳朴,令人动容不已。 这里距离巫沙部的聚居地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之上,唐宁和这位少女聊了不少,也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黔地居住的山民,分为十余个大小不一的民族,蛊族便是其中最大的一个。 而整个蛊族,又分为数十个部落,分散在黔地之中,巫沙部只有几十户人家,人口不过三百余人,只能算是小部落。 唐宁知道,万蛊教巅峰之时,曾经统领了整个蛊族,后来圣女身陨,教中内讧,十大长老各自从万蛊教分裂出来,同时分裂的,还有整个蛊族。 这些年来,他们无一不想重振万蛊教,合并蛊族,但这件事,只有圣女能够做到,然而诸脉争夺至今,也没有决出圣女之位。 当然,这位名叫阿朵的少女是不会告诉他这些的,她倒是问了唐宁不少关于汉人的情况,包括京师是何等的繁华,是不是不用翻山越岭跋山涉水,出门就能买到应有尽有的货物…… 三人行了十余里山路,穿过某处树林之后,眼前豁然开朗。 前方不远处是一个山谷,极目望去,山上是层层的梯田,一座座吊脚楼,便镶嵌在山间,其中还有不少人影穿行。 寨子门口站着两名青年,其中一人对阿朵挥了挥手,阿朵快步的跑了过去。 唐宁和老乞丐跟着走过去,阿朵转身对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阿哥。” 青年对两名陌生人的到来并不显得意外,对他们笑了笑之后,目光便看向阿朵,问道:“灵芝采了吗,阿娘快等不了了……” 阿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忽的一下变得苍白,喃喃道:“灵,灵芝……” 青年翻了翻她背后的背篓,震惊道:“灵芝呢?” 今天的烤灵芝味道还不错,唐宁舔了舔嘴唇,目光望向阿朵和她的兄长时,脸上浮现出疑惑之色。 虽然他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阿娘!”阿朵忽然大喊一声,然后便飞快的向山间的一座吊脚楼跑去。 唐宁看了看老乞丐,说道:“去看看。” …… 山间的一座小楼之内。 一名面色苍白的妇人躺在床上,阿朵低着头垂着手站在床边,身边的几人对她指指点点,面色不悦的说着什么。 唐宁在寨口见过的那名青年站在一边,好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张开口。 唐宁依然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这不影响他了解当前的情境。 看眼前的这一幕,似乎是床上的妇人患了什么病,需要上了年份的灵芝救治,阿朵这次出山,就是去采那灵芝的…… 结果自然不用说了,那只灵芝已经进了他们三人的肚子。 唐宁看了一眼床上的妇人,就知道她大概率是感染了风寒,这个时代的人们,但凡生了什么病,就想着吃些人参灵芝之类的,殊不知这种小感冒自己就能痊愈,乱吃东西,反倒会使病情更加严重。 一名花白头发的老者站在床前,又唱又跳的,不知道在做什么,阿朵退到一边,一脸懊悔道:“都是我不好,要是我早去一个时辰就好了……” 这小姑娘的确心善,灵芝被盗,她居然没有怪唐宁和老乞丐,反而怪她自己,心性的淳朴可见一斑。 “这不怪你。”唐宁看了看她,安慰道:“更何况,灵芝对她的病情,本来就没有帮助。” 少女因为自责低下了头,并没有说话,那老者还在床边蹦跳,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念了一阵之后,他又端起桌上一碗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水,给那妇人灌进了口中。 做完这一切,他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刀,抬起那妇人的手腕。 看到他接下来的动作,唐宁就知道不能再让这个神棍这么表演下去了。 老者拿着小刀,正要割开妇人的手腕,伸出手时,自己的手腕忽然被一只手掌握住。 第八百四十四章 神医 唐宁的忽然插手,不止那老者愣在了原地,小楼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很快的,那老者便回过神来,脸色猛地一沉,甩开他的手,指着他叽里咕噜的说着些什么。 阿朵最快反应过来,急忙将他拉到一边,说道:“满长老在给阿娘治病,你快过来……”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是大夫。” 这位满长老显然想通过放血来治疗阿朵母亲的病,他在遥远的另一个国度可能吃得开,但在唐宁眼中,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庸医。 “啊?”阿朵怔了怔,不确信道:“你是大夫?” 她其实十分佩服汉人的医术,只是在这遥远的深山之中,根本没有汉人大夫,附近的部族要是有人生病,只能出高价请满长老诊治。 小楼之内,一名中年人看着她,皱眉问道:“阿朵,这是什么人?” 阿朵看着他,想了想,说道:“他是我请来的大夫。” “大夫?”中年人以及小楼内的几人闻言,面色立刻就发生了变化,用怀疑的审视的目光看着唐宁。 唐宁能够感受到,他们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带着怀疑,但似乎对汉人的大夫,抱有极大的好感。 孙神医说过,他为了寻找一些珍稀药材,曾多次入黔,救治过不少黔地的病人,不知道巫沙部落中人对汉人大夫的态度,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系。 被称为“满长老”的老者,在听到阿朵的话之后,脸色更加的阴沉,叽里咕噜的丢下一句话之后,就拂袖离去。 显然是阿朵长辈的中年人见此面色一变,看了唐宁一眼之后,便快步追了上去。 阿朵抓着唐宁的胳膊,问道:“你真的是大夫?” 唐宁看了看她,笑道:“我不是说了,我们是来山里寻药的吗……” 阿朵面色一喜,问道:“那我娘的病……” 唐宁伸出手指,为躺在床上的妇人号了号脉,说道:“没有什么大碍,吃几服药便好,若是安心静养,不用服药,几日后也能痊愈。” 阿朵脸上喜色更甚,表情再无怀疑,说道:“神医爷爷以前也是这么说的……” 唐宁疑惑道:“神医爷爷?” 阿朵道:“神医爷爷也是汉人,但是他经常帮我们看病,而且不要酬劳,神医爷爷的医术很好,可惜他有很久很久没有来黔地了……” 唐宁不用猜也知道阿朵口中的神医爷爷是谁,孙老这一生为了医道,云游天下,普救众生,连黔地都流传有他的传说。 阿朵正要说什么,忽而从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唐宁和阿朵走出去的时候,看到有两人平躺在不远处的地上,身边围了不少人。 唐宁和阿朵走过去,但却听不懂他们再说什么,他的目光望向阿朵,阿朵解释道:“他们吃坏了东西,好像中毒了……” 一名汉子抓着满长老的手臂,满脸的恳求,满长老看了看地上的两人,又瞥了唐宁一眼,口中不知道说了什么,人群立刻让开了一条道路,道路的尽头便是唐宁和阿朵。 阿朵看了看他,说道:“满长老说了,要和你比比医术,输了的人要离开这里……” 唐宁看了那老者一眼,大致明白他的想法。 根据阿朵所说,满长老是这周围几个寨子,十里八村唯一的“大夫”,平日里谁有个头疼脑热,不孕不育的,都会找他看病。 人有三分之一的病不治也能好,还有三分之一的病,治了也好不了,剩下的那三分之一,才是需要医治的。 这也还是在现代医疗背景下,在如今的时代,治不好的病只会更多,这便导致,大部分的病症,即便是他没有办法,别人也不会觉得他医术不精,因为别的大夫也没有办法,而那些不需医治就能好的,经他跳跳舞,放放血之后,将自愈的功劳归在他的头上,也让他治出了一些名头……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唐宁这个外来户,忽然出现在这里,打断他的治疗,抢夺他的病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是不将他赶走,他以后还怎么在这十里八村混? 唐宁看着那老者,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比就比吧……” 老者又叽里呱啦说了几句,阿朵为他解释道:“满长老说,你和他谁能治好阿大阿二,就算谁赢,输了的人,要离开这里……”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可以。” 阿大阿二就是躺在地上的两名青年,他们面色发紫,呼吸急促,显然是中毒了,排除掉有人故意下毒,吃错东西的可能性占了九成。 那老者选了一名症状明显轻一些的,唐宁也不在意,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蜡丸,捏开另一人的下巴,将之送了进去。 蜡丸入口即化,那青年本来已经快要陷入昏迷,下一刻,脸色便猛地一变,翻过身子,不停的呕吐起来。 从他口中吐出了许多秽物,臭气熏天,恶不可闻,周围众人纷纷躲避,吐了好一会儿,他才翻过身,无力的坐了起来…… 此时,他的脸色已经有了明显的好转,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却能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路,比刚才那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此时,众人看向唐宁的目光,已经发生了彻底的转变。 那老者面色一变,沉声说了几句,阿朵看了他一眼,向唐宁解释道:“满长老说比试还没有开始,刚才的不算……” “没关系。”唐宁双手环抱,看着那老者,说道:“他要是能治好地上那位,我就算他赢。” 阿朵焦急道:“这不行……” “没关系。”唐宁对她笑了笑,丝毫都不在意。 这老家伙连治个感冒都要给人放血,唐宁倒是不信,他能治好食物中毒,这种情况下,他总不会又想放血吧。 果不其然,在阿朵传达了他的意思之后,那老者便将那把小刀拿了出来。 他本来就挑了一个症状更轻的,那青年显然还有意识,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他见自己的同伴已经没事了,正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唐宁时,陡然察觉眼前寒光一闪…… 他转过头,看着手握利器的老者,本来有些发紫的脸色开始透着白,费力的摇了摇头。 老者看着他,肃然道:“相信老夫,你这是邪毒入体,只要在你的身上割开一个口子,放掉邪毒就好了……” 他说罢,手起刀落,动作利索至极,青年的手腕上,立刻出现了一条血线。 然而,他手腕上的鲜血并没有流出来多少,便逐渐凝固。而此时,他脸上的青紫之气更浓,更是逐渐透出苍白。 老者怔了怔,握着他的手腕,重新拿起刀子,看着他,问道:“要不,再来一下?” 那青年挣扎着滚到唐宁身旁,用另一只手抱着他的腿,嘴里说着不太标准的汉话。 “神医,救我……” 第八百四十五章 节日 割腕自杀是不容易成功的,人体有凝血功能,在手腕上割开一道伤口,血液要不了多久就会凝住,往往需要割开第二次,第三次。 满长老显然有着丰富的放血经验,动作干脆利落,手起刀落,一道血线就出现在阿二的手腕上,不过,这位名叫阿二的青年,明显有着很强的求生欲,抱着唐宁的腿紧紧的不松开。 这样一来,场内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张嘴。” 阿二闻言,立刻张开嘴巴。 唐宁将另一颗蜡丸扔进他的嘴里,这种蜡丸其实是孙老研制的,具有催吐和解毒的作用,效果立竿见影,唐宁觉得以后有可能会用到,出来的时候便带了一瓶。 唐宁看着在一旁狂殴不止的阿二,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孙老曾经说过,蛊族都是下毒用蛊的高手,但却不善解毒和治病,他们的治病方式,还很原始和落后。 另一个世界的黔地,似乎在数千年前,就发展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医学体系,而在这里,他们的发展方向,似乎在很久以前,就走偏了…… 阿二吐着吐着,脸色就好看多了,这时,场内已经没有一个人再怀疑唐宁了。 满长老看着他,叽里呱啦的说了一连串,就生气的离开了。 阿朵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着说道:“他说阿二是被他放了邪毒之后才好的,是你占了他的便宜,但是他大人大量,这次不和你计较……” 唐宁注意到,巫沙部众人看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他们对汉人的大夫似乎很尊敬。 已经没事的阿大和阿二单手握拳,对唐宁锤了捶自己的胸口,这是表示感谢的意思。 晚饭是在阿朵家吃的,从她上午吃鱼挑刺的动作就能看出来,她应该是一个吃货。 然而唐宁没想到的是,她居然还有一手不错的厨艺,桌上全都是他们山里的特色菜,有酸汤鱼肉,还有一些山中特产,鱼肉的酸汤浇在米饭里,唐宁不知不觉便吃了两大碗。 老乞丐比他吃的还多,而且将阿朵家整整一坛酒都喝光了,黔地山民普遍喜欢喝酒,以酒示敬,以酒传情,饮酒为乐,唐宁早有耳闻。 这里的酒喝起来的确别具一格,难怪老乞丐经常念叨。 蛊族的好客,唐宁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他们吃饭的功夫,便有不少人前来阿朵家,为他们送来了自己腌制的食物和美酒,当然,顺便也让唐宁帮忙看了几个病人,唐宁为他们一一开了方子,等到阿朵去万州采购时,帮他们抓药回来。 阿朵给唐宁的碗里夹满了菜,抬头看着唐宁,问道:“唐大哥,你认识神医爷爷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他是我的师兄。” 阿朵崇敬的看着他,说道:“难怪你的医术这么好……” 唐宁看向她,问道:“你们平日里生病,都是请满长老诊治吗?” 阿朵点了点头,说道:“满长老是这里唯一的大夫,附近的部落寨子,如果有人生病,都会请他医治。” 唐宁问道:“他平时就这么治病吗?” 阿朵说道:“是的,他每次都让我们吃些人参灵芝,或是喝树叶煮成的汁水,或者用小刀割开手腕……” “这样不行啊。”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样乱吃乱喝,没病也会吃出病来。” 阿朵低下头,失落道:“这里很穷,也很偏僻,除了神医爷爷,没有大夫愿意到我们这里来……” “这样吧……”唐宁想了想,说道:“我写一本医术,你以后就按照书上的内容治病,不要请满大人乱诊治了……” 虽然看病不能按图索骥,但平常一些具有明显特征的病症,还是有迹可循的,她可以循着书上说的,做一些应急的处理,总比遇到什么情况就吃灵芝放血好得多。 唐宁之所以做这件事情,一来是被她们的淳朴打动,二来是他的目的本来就不纯,阿朵越是单纯热情,他心里的愧疚就越深。 为她们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可以让他心里的负罪感少一些。 阿朵闻言,猛地放下碗,惊喜的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唐宁看着她,问道:“你们这里有纸笔吗?” “有!”阿朵胡乱的擦了擦嘴,像是担心唐宁反悔,立刻便跑去准备了。 其实编写一本简单的医术,向百姓们普及基本的医疗知识,这个想法唐宁当初帮助太医院编纂典籍的时候就有过。 只不过后来和凌一鸿讨论过之后,唐宁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然他是出于好心,但医书不同于其他书籍,需要担负责任,陈国也不同于黔地,对于黔地的山民是好事,对陈国百姓便未必是了。 唐宁提笔书写的时候,阿朵就双手托腮,坐在对面看着。 唐宁没有抬头,随口问道:“下面怎么这么热闹?” 阿朵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今天晚上是每年一度的芦笙节,他们都在准备晚上的节目呢……” 蛊族百姓都能歌善舞,唐宁从阿朵口中得知,他们寨子里每个月都有节日,用来感谢蛊神的馈赠,祈盼老天让他们风调雨顺等等。 芦笙节是蛊族的特有节日,但每个部落的举办时间不一样。 这个节日一开始的目的主要是祭祀祖先,庆祝粮食丰收,而这样的节日每年还有很多,在巫沙部落,芦笙节原本的意义慢慢消失,后来则逐渐演变成男女求偶的节日。 芦笙节当晚,寨中未婚的姑娘会穿着盛装,佩戴银花银饰,在早就准备好的场地上翩然起舞,未婚男子会围着场地,若是女子有相中的心上人,便会邀请他共舞…… 当然,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受邀的男子可以拒绝,即便是答应了,也不代表两人会缔结什么契约,听起来,这不过就是一场针对单身狗的相亲会而已。 唐宁对这芦笙节不感兴趣,他写完一页,似是无意问道:“我刚才在外面,听他们说你们蛊族在争什么圣女,什么是圣女?” “圣女啊……”阿朵想了想,说道:“圣女是蛊族的信仰,也是蛊教的立教之基,只可惜蛊教很久都没有圣女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选出来……” 唐宁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不去选圣女呢?” 阿朵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说道:“我不行的,我的蛊术低微,武功也不好,去了也没有用……” 唐宁道:“不知道他们在哪里选圣女,一定很有意思……” “这个我也不清楚。”阿朵摇了摇头,说道“这些事情,连族里的长老都不知道,只有十大长老才知道……” 第八百四十六章, 不速之客 万蛊教对于圣女争夺的保密程度,还在唐宁的预料之上。 巫沙部作为蛊族的部落,都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看来要想获取他想要的消息,还要深入他们的主脉才行。 唐宁心不在焉的写着药方,阿朵走出小楼,直至天色快要暗下来的时候,才再次走进来,说道:“唐大哥,他们开始了,我们也下去看看吧!” 唐宁早就不是单身狗了,对这样的活动没兴趣,但大晚上的,闲着也是闲着,和她一起见识见识蛊族的特色,也未尝不可。 今夜是他们一年一度的芦笙节,寨中的一片空地上,点燃了篝火,寨中女子围着篝火载歌载舞,男子则站在外面看着。 偶尔会有女子走出来,对他们做出邀请,然后两人便在篝火边共舞一段,舞姿热情奔放,颇具民族特色。 阿朵加入了她们的队伍,唐宁站在偏僻的角落,靠在一棵树上,目光虽然望着篝火,却有些心不在焉。 寻找苏媚的过程,比他想象的还要曲折。 而万蛊教各支脉圣女争夺之激烈,也在他的预料之外。 十大长老,每一位都不弱于公孙影和白锦,她们每一个人都想让圣女之位落在她们的那一脉,足见苏媚要面临的,是怎样的竞争。 如果早知道她要走的路,是这么的坎坷和艰难,唐宁当初便不会让她离开。 如今黔地这一片茫茫的山脉,他应该到哪里去找她? 就在唐宁的心思不知道已经飞到哪里去了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他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名少女邀请一人和她共舞,却遭到了另一名年轻人的反对。 蛊族的规矩很奇怪,在今夜的芦笙节上,年轻男女想要凑在一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女子邀请另一名男子时,其余之人也可以与之竞争,竞争自然是用男人的方式,巫沙部采用的方式很简单,就是掰手腕。 这其中,自然有不少存心捣乱的人,但大部分情况下,整个过程还是相对和谐的。 站出来挑战的年轻人最终还是失败了,胜者则是迎来了满堂的喝彩,成功的赢得了与少女共舞的机会。 以唐宁这短短几个时辰的见闻,不难发现,在蛊族,女子的地位似乎要高于男子,万蛊教的最高统治者,也是圣女,而不是教主之流,这才是黔地与陈国最大的不同。 “唐大哥,要不要上来跳舞?” 当唐宁站在角落里,看着篝火跳动,群山在火焰后方显现出若隐若现的影子,心中想着苏媚或许就在某座山中时,从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声音。 唐宁看着阿朵,摇了摇头,笑道:“我不会,你们跳吧……” 他不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作为有妇之夫,怎么好意思和人家这些没出阁的小姑娘搂在一起扭来扭去的。 被唐宁拒绝,阿朵丝毫不在意,说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啊……” 看着阿朵伸出来的手,唐宁有些进退两难。 答应她吧,作为一个已婚老男人,显得有些没脸没皮,不答应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她,她又会很没面子。 正当唐宁心中犹豫时,一道身影从旁走过来,说道:“想和我们美丽的阿朵跳舞,可没这么简单……” 阿朵瞪了一眼走过来的年轻人,说道:“朗达,你少捣乱!” “我怎么捣乱了?”名叫朗达的年轻人无辜的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本来就是芦笙节的规矩,这位小大夫刚刚来我们巫沙部,就能和巫沙部最美丽的姑娘跳舞,这怎么行……” 他说完便向唐宁伸出手,说道:“敢不敢比一比?” 阿朵看着唐宁,说道:“唐大哥,别理他。” 唐宁虽然不知道这年轻人说了什么,但他看了这么久的节目,大概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为了一个小姑娘和人争风吃醋的事情,唐宁很久以前就不做了,但别人的手已经伸出来了,他若是不接着,岂不是显得自己怕了。 更何况,他此刻退缩,便是阿朵的眼光有失,她便只能选择这位名叫朗达的年轻人。 唐宁伸手和他击了一掌,说道:“来吧。” …… 空地的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便是用来比试之用,唐宁选了一张椅子坐下,立刻便有人群围过来。 朗达伸出手,咧嘴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会让着你的。” “朗达,小大夫是客人,你要给客人留些面子。” “你要是弄伤了小大夫,小心阿大阿二明天收拾你……” “你等会收敛些,让着小大夫……” …… 唐宁白天的作为,赢得了不少人的好感,巫沙部落的众人纷纷出言提醒。 小大夫的医术虽然厉害,但比力气,当然不可能比得过巫沙部落本就以力气著称的朗达。 朗达看着唐宁,主动的伸出手,唐宁伸出手,很随意的和他握在一起。 站在一侧的另一名年轻人举起一只手,高高的举起又落下,表示比试开始。 砰! 在他的手落下的那一刻,朗达的手腕划过一个弧度,手背砸在桌上。 众人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朗达同样也愣在了原地,片刻后,才摆手道:“刚才不算,我还没准备好。” 事实上他刚才真的没有准备好,看在阿朵的面子上,他只用了三分力气,结果就是他瞬间惨败。 寻常时候,他和别人比试,用上三分力气就足以应付了,可刚才那摧枯拉朽的一幕,让他意识到,对面的小大夫,远远不像他看起来那么瘦弱。 这一次,他打算同上全部的力气。 阿朵看了他一眼,说道:“输了就是输了,你想耍赖吗?” 唐宁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看了看阿朵,笑道:“无所谓,再来一次,等他准备好了再开始也不迟。” 唐宁和朗达的手再次握在了一起,这次,朗达全神贯注,看到那人的手掌落下来时,便猛地用力。 然而,他想象中的唐宁的手腕被他强势压倒的情况并不存在,他已经使出了十成的力气,对方的手腕仍然纹丝不动。 想他打遍寨子无敌手,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他尝试着继续用力,却还是不能让唐宁的手腕移动分毫。 他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色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红,好在火光的照耀下,并没有人发现。 “怎么回事,还没有开始吗?” “朗达在干什么?” …… 比试已经开始,可两人的手却纹丝不动,众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纷纷诧异的开口。 只有阿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讶的看着唐宁,脸上浮现出意外之色。 逐渐的,朗达的手已经有些发抖,额头细汗密布,他抬头看了看,见唐宁还在对他微笑,终于泄了气,松开手,垂头丧气道:“我输了,我不是你的对手……” 唐宁拍了拍手,说道:“承让。” 见朗达主动认输,众人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才并不是比试没有开始,而是朗达和小大夫的力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只不过,他看起来瘦瘦弱弱的,怎么可能是一个比朗达力气还大的勇士? 见唐宁胜利,阿朵脸上露出笑容,重新向唐宁伸出了手。 砰! 便在这时,一块巨大的黑影砸进了篝火中,火花四溅,引得台上的女子惊叫连连。 唐宁挥手挡住了一块飞过来的木柴,目光望向前方。 有数十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 第八百四十七章 往日恩怨 从黑暗中飞出来,砸进火堆,引得火花四溅的,是一块巨石。 点燃的篝火被砸灭了大半,那石头从火堆中滚出来,滚到唐宁脚下。 借着残存的火光,唐宁终于看清了来人。 这几十人皆是男子,他们和巫沙部落的族人穿着极为相似,显然也是蛊族中人。 不过,这些人却和阿朵他们的热情好客不一样,气势汹汹的从黑暗中走出来,来者不善。 而巫沙部诸多族人,看到他们时,神色立刻就变的紧张起来,如临大敌的样子。 巫沙部一名青年看到对面为首一人的面容,面色一变,问道:“巫擎,你们来我巫沙部干什么!” 那人看着他,冷笑一声,说道:“巫平,你比你爹当年还狂妄,巫沙部什么时候是你们的了?” 巫平看着他,沉声道:“不是我们的巫沙部,难道是你们的巫沙部!” 巫擎看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迟早会是的。” 巫平看着他,大怒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不配问我这个问题。”巫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道:“让你们的长老出来。” 巫平脸上露出愠怒之色,上前两步,却被身后的一人拦住,那人看着他,说道:“还是请长老出来吧,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能掺和的。” 巫平心有不甘的看了他们一眼,低声道:“回去!” 唐宁站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不过虽然他不知道内情,但明显可以看出来,巫沙部和这些人似乎有着很深的恩怨。 芦笙节被打断,连篝火都熄灭了,唐宁倒也不用纠结和阿朵跳舞的问题。 那些不速之客聚集在寨子前面的一片空地上,巫沙部众人则是各自散开,唐宁和阿朵回了吊脚楼,看着她,好奇的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阿朵轻轻叹了口气,低下头,说道:“巫擎他们,原本也应该是巫沙部的族人,可是几十年前,巫沙部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们的祖辈从巫沙部分离了出去,这几十年来,一直和我们作对……” 搞了半天,原来这是巫沙部的内乱,从阿朵的口中,唐宁陆续得知了更多的内情。 巫沙部一直以来,都是万蛊教三长老一系的支脉,而自从巫沙部一分为二之后,阿朵他们这一支,继续留在此地,巫擎的父辈那一支,则是被赶了出去,他们从此脱离了三长老的手下,改投了四长老,在这几十年间,和这一脉摩擦不断,没少找他们麻烦。 巫沙部两支脉虽然已经决裂,但到底也是同宗同源,两脉即便是矛盾不断,却也一直没有上升到生死大敌的程度。 这一次巫擎等人气势汹汹的过来,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寨子。”阿朵看向窗外,解释道:“他们一直想回到寨子,每年都会向我们挑战,赢了的人,才能拥有寨子,只是他们一直没有赢过。” 唐宁看着她,奇怪道:“他们要挑战,你们就接受吗?” 阿朵道:“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改变。” 蛊族的规矩很奇怪,想要什么东西,虽然不能明抢,但却可以通过挑战的方式获得,这似乎有些强盗的逻辑,他们却已经习以为常。 唐宁对于别人的民族习惯无从指责,根据阿朵所说,巫擎他们这一次几乎是倾尽了族里的力量,对寨子势在必得。 寨子之外,众人已经重新点燃了篝火,将某处广场照耀的如同白昼。 唐宁和阿朵走出来的时候,巫沙部的长老也出现了。 在蛊族,长老其实就是部落里年纪最大的人,这一点和万蛊教不同。 万蛊教的十大长老,都是由上一任长老指定接替之人,而人都是自私的,这便导致他们的长老之位,多是世袭罔替。 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走到前面,看着巫擎,问道:“你们这次来,是又要和我们比试吗?” 巫擎冷哼一声,说道:“怎么,不敢吗?” 那长老道:“既然是大长老定下的规矩,我们自然要遵守,这次你们想怎么比,老规矩吗?” 唐宁看向阿朵,小声问道:“什么是老规矩?” 阿朵小声解释道:“就是他们和我们各自挑出一名部落里最厉害的人,比试蛊术,赢了的人,就能赢得寨子。” 蛊术的比试,要比芦笙节掰手腕要厉害多了。 唐宁早就听说过,蛊族近乎人人都会一点蛊术,但却没有见过他们用蛊术斗法,想来应该和斗蛐蛐斗鸡是不一样的。 阿朵看着唐宁,说道:“唐大哥,你一会儿躲远一点,巫擎的蛊术很厉害,我担心一会儿护不住你。” 唐宁象征性的后退了一步,当然只是为了迎合阿朵。 最高深的蛊术在万蛊教,他们是不可能传给这些边缘的部族的,以唐宁如今的蛊术手段,不说冠绝黔地,但只要不遇到十大长老,也足以横行无忌了。 那位长老看着巫擎,问道:“去年冬月,你们才刚刚过来挑战过,如今不过才过去了三个月,你们的长老们不觉得太急了吗?” 巫擎冷笑道:“每年一次,你管我们几月来,你就说你们接不接就是了。” “当然要接。”老者看向身后,说道:“巫平。” 一名年轻人立刻走出来,躬身道:“二长老。” 二长老看了他一眼,说道:“上一次比试,就是你出战的,这一次,寨子也交在你的身上了。” 巫平拍了拍胸口,说道:“我一定会赢的。” “慢着。”巫擎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们这一次,不要寨子。” 巫平皱眉道:“那你们要什么?” 巫擎道:“如果我赢了,你们要将情蛊给我。” “大胆!” “放肆!” 巫擎此言一出,二长老和巫平面色同时大变,立刻出声呵斥。 唐宁这一次并没有问阿朵情蛊是什么,因为这种蛊虫,万蛊毒经上有记载。 在许多民间的小说本子中,情蛊被传的神乎其神,据传这是蛊族女子一种维护爱情的手段,只要将这种蛊种在心上人的身上,他就永远不会变心,能和她们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而现实往往要比理想残酷的多。 情蛊此蛊虽然存在,但却并不像小说中描写的那般传奇,没有一种蛊虫能够控制人心,男女之情,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也勉强不来。 情蛊是产于黔地的一种奇特的虫子,它们雌雄同体,首为雄,尾为雌,斩断首尾之后,雌雄异体也能生存。 这种虫子的寿命极为悠长,动辄便能达到数十年之久,有人利用它们的这种特性,将其首尾斩断,分别祭炼,便成一对情蛊。 将这对情蛊分别种在男女身上,若是他们朝昔相伴,雌雄两蛊亦不会分离,若是两人一旦情断,两地相隔,雌雄两蛊也会被分开,如此一来,它们每个月都会躁动一次,而它们的宿主,也会在每月的十五前后,遭受一次蛊虫噬心之苦。 身中情蛊之人,宿主不死,蛊虫不出,所以互相种下情蛊的男女,必须彼此陪伴,直至一方去世,蛊虫破体,另一只蛊虫方才会从对方体内钻出。 大多数听起来像是永结同心的童话,其实不过是相互勉强的现实而已。 宿主不死,情蛊不出,巫擎要的是情蛊,那便是要巫沙部的一个人去死。 巫平勃然大怒,伸手抓向他的肩膀,火光中,一道银色的光芒从巫擎的身上射出,直向巫平的手腕而去。 “啊!” 巫平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整个人倒在地上,身体蜷曲,看上去痛苦至极。 二长老面色大变,脱口道:“银线蛇蛊,你居然炼成了银线蛇蛊!” 人分三教九流,蛊也分三六九等,银线蛇是非常高级的蛊虫,无论是中毒还是中蛊,都要在第一时间揭开,否则便会有生命危险,唐宁上前一步,捏开巫平的嘴,将一枚解毒丹药送了进去。 阿朵面色大变,焦急道:“小心!” 咻! 一道银线从巫平身上爆射而出,飞射向唐宁的脸庞。 阿朵看着那道银线,脸上浮现出绝望之色,巫擎冷哼一声,低声道:“不知死活。” 唐宁抬头捏住了那条银线,回头看向阿朵,疑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看着银线蛇蛊在唐宁的手中不停扭动,二长老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阿朵脸上的绝望之色消失,极度欣喜的看着唐宁。 另一边,巫擎看着这一幕,表情逐渐变的呆滞…… 第八百四十八章 权宜之计 人与人之间有区别,蛊与蛊之间也有高下。 冰蚕蛊等有数的几种蛊虫,毒性高,攻击性强,是蛊中之蛊,银线蛇等次之,它们天生便要优于其他的蛊虫。 这种等级,并非是随意划分的,高等级的蛊虫,天然的会对低等级的蛊虫产生压制,黔地的先民们数百年前就发现了这种关系。 银线蛇已经属于蛊虫中的极品了,此蛊的本体银线蛇便极为珍惜,寻之不易,想要将之炼成蛊虫,更是难上加难,十成有九成会失败,在黔地,极少人才拥有这种蛊虫。 而对于大部分蛊师来说,蛊术的比拼,十成之中,有九成在蛊,一成在术,即便是一些厉害的蛊术高手,也十分依赖蛊虫。 巫擎有银线蛇在手,和巫沙部众人斗蛊,便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然而谁能想到,蛊中王者银线蛇,此刻却被人随意的捏在手里,剧烈的扭动着身体,却无法逃脱。 即便是唐宁捏住的是蛇身,它也不曾转过头来咬他。 巫擎回过神来,惊怒道:“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不怕我的银线蛇!” 唐宁望向阿朵,阿朵抿了抿嘴唇,小声问道:“唐大哥,银线蛇为什么不咬你?” “原来这东西叫银线蛇啊。”唐宁笑了笑,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从小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这些蛇虫鼠蚁的,从来都不敢接近我……” 他虽然不是在药罐子里泡大的,但他身上却带着一只冰蚕蛊。 这只冰蚕蛊并不是之前苏媚曾经借给他的那只,那只冰蚕是白锦的宝贝,唐宁身上的这只,是苏媚修习了万蛊毒经之后,特意炼制出来,让他防身的。 冰蚕蛊是比银线蛇更高级的蛊虫,若是银线蛇王,或许还能和它比上一比,一条普通的银线蛇,怎么敢在上位者面前造次,即便是他的冰蚕蛊还在休眠之中。 巫擎看着他,说道:“把银线蛇还给我!” 唐宁身上的好东西不少,连冰蚕蛊都有,自然不会抢他的银线蛇,况且在蛊族,蛊虫都是主人耗费心血凝练的,夺人蛊虫,就和杀人父母差不多,即便是仇人,也不会将对方的蛊虫夺过来,这是被所有人所不齿的行径。 唐宁将那条银线蛇扔给巫擎,说道:“收好你的蛇,别让他跑出来咬人,就算咬不到人,吓到小孩子也不对……” 巫擎将银线蛇收起来,充满警惕的看着他。 他本以为有银线蛇在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打败巫平,没想到是,巫沙部居然出了这样一位怪人,变态到能跟得上银线蛇的速度,使得银线蛇不敢咬他…… 他看着二长老,沉声道:“巫沙部怎么会有汉人!” “这位小大夫,是我们巫沙部的客人。”二长老看了他一眼,目光望向唐宁,用汉话问道:“巫平没事吧?” “暂时没事。”唐宁看了躺在地上的巫平,说道:“但是银线蛇之毒十分棘手,配制解药需要一段时间,我只能暂时的压制住他体内的毒素……” 二长老对他行了一礼,说道:“麻烦小大夫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长老客气。” 巫擎压抑住心中的惊悸,将视线从唐宁身上收回来,说道:“开始比试吧。” 巫沙部有人站出来,不忿道:“你明知道巫平受伤了,你这是趁人之危!” 巫擎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巫沙部,难道就只有巫平一个人吗?” 那人嘴巴张了张,顿时哑口无言。 巫平是巫沙部最精通蛊术的战士,连他都不是巫擎的一合之敌,又有谁是巫擎的对手? 二长老看了他一眼,说道:“今天太晚了,你们先在寨中住下,明日一早,比试正式开始。” 巫擎看了他一眼,也并未提出什么异议,转身走到广场的角落,盘膝坐下。 唐宁随着阿朵等人回了某处小楼,将巫平的手腕割开,放出了毒血,又写下了解银线蛇之毒需要的药草。 巫平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说道:“二长老,我没事,明天我能……”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便重新跌回床上。 “巫平受伤了,这可怎么办?” “巫擎有银线蛇,寨子里没有人能够赢他……” “难道这次我们要输了……” …… 房间里面里面有些吵闹,唐宁左右也听不懂,看向阿朵,问道:“只要十天,巫平便能痊愈,你们不能将时间推迟一些吗?” 阿朵摇了摇头,说道:“这是大长老当年定下的规矩,我们也不能改变,若是拒绝了巫擎的比试要求,他们就会带人攻进寨子,那时候,两个寨子会有一场大战……” 二长老看着他,补充道:“而且巫擎手中有银线蛇,巫沙部上下,没有能克制此蛊的……” 阿朵沉吟许久,看向二长老,咬牙道:“要不我去吧!” 二长老看向她,问道:“你能赢吗?” 阿朵道:“我会小心的。” “没用的……”二长老摇了摇头,忽而看向唐宁,说道:“小大夫,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小大夫能答应……” 唐宁问道:“长老是想让我替巫沙部比试吧?” 二长老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巫擎的银线蛇会畏惧你,但是只有你能克制银线蛇,小大夫的武学底子不错,想来能够应付巫擎的。” 唐宁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比试倒是没什么,可我又不是你们巫沙部的人……” 他倒是很愿意和巫沙部产生更进一层的关系,这样一来,也有助于他进一步打探苏媚的消息,但巫擎也没有那么傻,会让他代表巫沙部出战。 从他目前观察到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巫沙部还是巫擎等人,都是很守先祖定下的规矩的,要是有人想要破坏规矩,想必另一方一定不会同意。 二长老看着他,说道:“你可以是。” 他说完之后,便看向阿朵,说道:“只是要委屈阿朵了。” …… 清晨。 巫沙部。 巫擎等人站在一片空地上,看着巫沙部众人走过来,面无表情的问道:“你们想好让谁出战了吗?” 二长老看向唐宁,说道:“麻烦小大夫了。” 看着唐宁走出来,巫擎先是一怔,随后便面色大变,说道:“派一个汉人和我比试,你们巫沙部是什么意思!” 二长老摇了摇头,说道:“他虽然是汉人,但却是阿朵的丈夫,自然算是我们巫沙部的人,为什么不能代表巫沙部出战?” 阿朵闻言,主动的挽起了唐宁的胳膊,瞪大眼睛看着巫擎。 唐宁眼见巫擎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就知道二长老说的都是真的。 蛊族虽然没有不能和外族通婚的习俗,但却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蛊族女子不外嫁。 因此,蛊族女子要是和汉人结合,必须是汉人男子入赘,如此一来,他自然而然的算是蛊族人了。 昨天晚上,二长老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唐宁起初是拒绝的,这件事情对他没什么损害,但阿朵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这种事情传出去,让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然而阿朵为了寨子,却根本没有多做考虑,近乎是哀求的劝唐宁答应下来,唐宁无奈之下,只能点头应允。 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以巫沙部族人的身份,参加这场事关寨子存亡的比试。 巫擎看着唐宁,面色变化。 在这巫沙部中,他最忌惮的,自然就是昨夜擒住了他银线蛇的汉人,若是对手是他,他手中最大的杀器便没有了任何用处。 但既然巫沙部已经挑明了他的身份,他也没有理由再说什么。 不过两人的比试是斗蛊,除了拳脚功夫之外,蛊术比拼也是必须要有的,他看了唐宁一眼,用生硬的汉话说道:“你懂蛊吗?” 唐宁看着他,笑了笑,说道:“略懂而已……” 第八百四十九章 大长老 巫擎将双手骨节捏的嘎吱作响,看着唐宁,说道:“你还有反悔的机会。” 唐宁道:“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巫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向空地中间走去。 阿朵担忧的看着唐宁,说道:“唐大哥,你要小心,巫擎除了蛊术之外,拳脚功夫也很厉害。”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放心吧,我也略懂一些拳脚功夫。” 拳脚无眼,蛊虫无情,正式比试之前,两人还要签下一份协议,若是在比试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这场比试,近处并没有多少观众,毕竟这是蛊术的比试,蛊虫攻击,是不分对手还是观众的。 二长老站在场边,看着巫擎,提醒道:“这次你们若是输了,明年之前,都不能来巫沙部。” 巫擎看着他,脸上露出仇恨之色,咬牙道:“这一次,我要将本该属于我们的东西,全都夺回来!” 二长老看着唐宁,微微躬身,说道:“拜托了。” 唐宁看了看他,点头道:“我尽力。” 巫擎的注意力全在唐宁的身上,随着一声锣响,他便猛地甩了甩衣袖,两道乌光从他的袖口中射出,直奔唐宁而来。 这乌光长有三寸有余,通体漆黑,阿朵见之,急忙提醒道:“这是铁背蜈蚣,唐大哥小心,千万不要被它咬到。” 看着那两条蜈蚣向他飞来,唐宁便站在原地,不躲不闪,两条铁背蜈蚣飞到一半便跌落在地,调转身体,又向巫擎的方向飞速的爬回去。 巫擎面色阴沉,铁背蜈蚣和银线蛇都很惧怕他,看来对面那人,的确对他的蛊虫有克制作用。 那蜈蚣爬回去的同时,唐宁已经取出一个木盒,一只紫色的蝎子从那木盒中爬出来,向那两条蜈蚣追赶而去。 “紫金蝎王!” 巫擎脸色更加难看,他没想到,二长老居然将他最厉害的蛊虫给了这个汉人。 他的手一抖,一条银线便抖落到了地上,飞速的向紫金蝎王的方向游动而去。 那紫金蝎王追上一只蜈蚣,背后的尾钩刺进铁背蜈蚣的身体,那蜈蚣挣扎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 正当它准备追击另一只蜈蚣时,眼前忽而出现了一道银线。 银线蛇缠住了紫金蝎王的尾钩,紫金蝎王挥舞着巨钳,却抓不住银线蛇的身体,显然,紫金蝎王虽然能够轻易压制铁背蜈蚣,但却不如银线蛇。 唐宁看这一幕看的津津有味,这些蛊虫在炼蛊的过程中,从无数同类中厮杀出来,无论是速度还是毒性,都远非寻常同族可比。 蛊族的医术虽然落后,但在炼蛊和下毒上,已经超出了其他的民族不知几多。 今天这蛇蝎相争的一幕,也是让他长了些见识。 “比试之时,你居然分神……”就在这时,一道冷冷的声音从他的身旁传来。 巫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绕到了唐宁的身旁,说话的同时,一拳直轰他的面门。 阿朵在下方惊呼道:“唐大哥小心!” 唐宁在那拳头即将落到他脸上时,随意的伸手将其握住,微微用力,将之转过一个弧度,巫擎的身体便不受控制的转向一边。 名叫朗达的汉子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握了握手掌,再次想起了昨晚被那股怪力支配的恐惧。 巫擎似乎没有预料到,唐宁看起来并不强壮的身体里,居然蕴藏着这么大的能量,他一条手臂吃痛,另一只手屈膝成肘,狠狠的撞过去。 唐宁顺势捉住他的另一只手腕,抬脚踢在他的小腿上,巫擎便跪在地上,唐宁又一指点在他的肩头,他便身体一麻,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了。 巫沙部众人呆滞的看着这一幕,原以为这次寨子不能保住,谁想到巫擎居然在那位小大夫的手上走不过三招。 这根本不是同级别的比试,这是碾压。 唐宁看着巫擎,说道:“你输了。” 唐宁和巫擎分出胜负,银线蛇和紫金蝎王也放弃了缠斗,二长老收了紫金蝎王,银线蛇钻进了巫擎的衣袖,消失不见。 阿朵从一旁跑过来,问道:“唐大哥,你没事吧?” 唐宁笑了笑,说道:“我能有什么事情……” 巫擎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二长老一眼,说道:“居然让一个汉人出手,你们丢尽了巫擎部的脸!” 二长老看了他一眼,说道:“以你的本事,也练不出银线蛇。” 巫擎等人虽然来者不善,但输了笔试之后,也没有不认账,他恶狠狠的看了众人一眼,咬牙道:“走!” “慢着。” 他们刚刚走了几步,一道苍老的声音便从后方传来。 巫擎回过头,看着从远处走过来的老者,嘲讽道:“怎么,难道三长老想将我们留在这里?” 三长老看了他一眼,说道:“大长老请你过去。” “什么?”二长老闻言吃,面上浮现出一丝惊色,问道:“大长老怎么可能……” 三长老看向他,说道:“这是大长老的意思。” 巫擎的脸上也露出惊疑,三长老对他伸出手,说道:“走吧,我带你过去。” 巫擎看了他一眼,并未犹豫多久,便大步的跟着他离开。 唐宁和阿朵走回去的时候,阿朵转头看着他,说道:“唐大哥,你好厉害!”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一般般了……” 阿朵看向他,想了想,忽然问道:“唐大哥,你真的是大夫吗?” 唐宁笑了笑,说道:“算是吧,除了偶尔帮人看病之外,我还做做生意,顺便到处走走……” 阿朵好奇的问道:“唐大哥去过很多地方吗?” 唐宁道:“也不算多,除了陈国,就只去过楚国,草原……” “这么多。”阿朵眼中都是羡慕,说道:“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通州……”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出去看看。”唐宁看着她,说道:“外面的世界很大,也很精彩,一辈子都在山里多没意思……” “等到再过两年,我想去草原看看。”阿朵脸上浮现出期待之色,说道:“这里都是山和树,我想看看一望无际的草原是什么样子……” 她感叹了一句,然后看向唐宁,问道:“唐大哥来黔地,不只是为了寻找药材吧?”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其实是为了找人。” 阿朵好奇的问道:“找什么人?” 唐宁笑了笑,说道:“找我的娘子。” 阿朵惊讶道:“唐大嫂在黔地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只知道她在黔地,但却不知道她具体在什么地方。” 阿朵脸上绽放出笑颜,说道:“唐大哥放心,你一定能找到你的娘子的,我会帮你一起找……” 唐宁和阿朵一路走回去,被众人热情的招呼时,巫沙部落,最高的一处吊脚楼内,巫擎随二长老和三长老一起走进去。 楼内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竹床,一个竹柜,一个竹椅而已。 竹床上躺着一个人,这是一名老者,从他脸上的褐色斑点来看,他的年纪已经很大很大了。 事实上,近百岁高龄的他,的确是巫沙部年纪最大的人,也是巫沙部落的大长老,是巫沙部所有人的信仰。 老者躺在床上,费力的转过头,看着巫擎,问道:“她还好吗?” 巫擎看了他一眼,说道:“她快要死了。” 第八百五十章 情蛊出 阿朵对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从唐宁这里打听了不少有关陈楚和草原的情况。 阿朵的年纪和小小差不多,她的性格更加开朗,唐宁和她提起往事的时候,有些地方,都是寥寥几句带过。 然而阿朵还是从他的话里获取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信息,她看着唐宁,无比惊讶道:“唐大哥,你原来当过官啊,还上过战场……” “小官而已。”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手下也就管过几个兵,不值一提……” 阿朵崇拜的看着他,说道:“唐大哥干什么都这么厉害……” 唐宁的确干过很多事情,他当过使臣送过亲,做过钦差平过叛,还当元帅打过仗,如今的身份又变成了密谍…… 不过是拐了陈皇一个女儿,他就被他当成了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说起来也是一把辛酸泪。 他在小楼里坐了没一会儿,便有人走进来,看着他,用汉话说道:“小大夫,大长老有请。” 唐宁从阿朵口中得知,大长老是巫沙部身份最尊贵的人,他年轻的时候,带领巫沙部从穷山恶水中走出来,开辟了这一片梯田,建造了如今寨子,这才有了今日的巫沙部落。 大长老如今已有近百岁高龄,这哪怕是在后世,也算是长寿老人,年纪最大的老乞丐,在他面前也是晚辈中的晚辈。 黔地的空气清新,风景卓绝,蛊族的族人,要比生活在外面的汉人更加长寿一些。 当然,即便如此,大长老这种百岁老人,也算得上是山里的活化石了。 阿朵陪他走出小楼,说道:“唐大哥,你不用怕,大长老很和蔼的……” 老乞丐瘫在外面的角落里喝酒,蛊族的酒,每一家酿造出来的都是不同的味道,昨天唐宁救了阿大阿二之后,巫沙部的族人们送来了几十坛酒,老乞丐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就一直瘫在那里,将这些酒挨个尝了个遍。 唐宁给他了一个眼色,虽说他算是巫沙部的恩人,蛊族也是好客的民族,但在别人的地盘上,多留一个心眼总是好的,带上老乞丐,有什么变故都能应付了。 老乞丐仰头灌了几口酒,在唐宁给他使第三个的眼色的时候,他终于看向他,问道:“你眼睛有问题了?” 唐宁再一次觉得,带老乞丐出来,是他这一行最大的错误,他走过去将他拽起来,说道:“跟我去个地方……” 老乞丐满身酒气,东倒西歪的被唐宁拽着,跟着那人向上方的吊脚楼走去。 “小大夫……” “小大夫好。” …… 一路之上,不时有人从吊脚楼里探出头来,用生硬的汉话和他问好,唐宁和他们挥手示意,没过多久,便来到了一处吊脚楼前。 这是整个寨子最高的一处阁楼,站在这里,能够俯瞰全寨的景色,唐宁站在小楼前看了一会儿,便有一人从楼内走出来,说道:“小大夫,大长老有请。” 唐宁拽着老乞丐进去,发现这楼内的陈设极为简单,不过就是竹桌竹椅,竹柜竹床,一目了然。 床上躺了一位老人,老人的头上已经没有了几根头发,脸上长着大片的老年斑。 在看到这老人的那一刻,唐宁忽而感觉到了一阵心悸。 与此同时,他袖中处在休眠状态的冰蚕蛊,也忽然醒转,变的不安起来。 唐宁的目光望向那种悸动感觉的源头,那竹床上的老者。 他能感觉到,这老者的体内,有一只极为恐怖的东西。 老者目光在唐宁身上停留了许久,看向小楼内站着的两名下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唐宁有些意外,这老人家年纪如此之大,说话居然还中气十足,不见丝毫老态。 两人躬身行了一礼,缓缓的退了出去,带上房门。 老者的目光重新望向唐宁,说道:“难怪你能克制巫擎的银线蛇,有冰蚕蛊在,他们怎敢造次?” 刚才他说的是蛊族的语言,此刻则变成了汉话。 除公孙影外,这位老者是第一个在唐宁没有暴露的情况下,猜出他身怀冰蚕蛊的,唐宁脸上浮现出一丝钦佩之色,说道:“老人家果然慧眼如炬。” 老者看着他,问道:“是哪位长老派你来的,你也是为了情蛊而来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人派我来,我们身在巫沙部,只是一个巧合。” “我想也是。”老者的目光看向老乞丐,说道:“若是你们真想要什么东西,随手便能取了,这黔地,没有人能拦得住。” 老乞丐打了一个酒嗝,瘫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进入这小楼的一瞬,唐宁就知道,巫擎要的情蛊,就在大长老体内。 这一只情蛊,在他的体内,至少已经存活了一甲子,在他的精血长久温养之下,已经极为强大,强大到连蛊中之王冰蚕蛊都察觉到了危险。 细思极恐的是,唐宁在他的附近,并没有察觉到另一只情蛊的存在,岂不是说,眼前这位老人,每月的十五前后,都会遭受一次蛊虫噬心之苦? 以他的年纪推算,这种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他至少已经承受了数十年之久。 唐宁看着这老者,问道:“大长老体内的雄蛊,和雌蛊分开多久了?” 大长老笑了笑,说道:“老了,记不清是七十五年,还是七十六年了……” 唐宁闻言,身体一震。 七十五年,每年十二次,岂不是说,他已经遭受了近千次的情蛊噬心,这对于一个人来说,倒还不如死了痛快。 大长老用浑浊的目光看着他,说道:“老夫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唐宁问道:“何事?” 大长老道:“麻烦你将我体内的情蛊送到一个人身边。” 宿主不死,情蛊不出,唐宁看着他,说道:“这样你会死的。” “死,对老夫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大长老笑了笑,说道:“情蛊对有些人的吸引太大,老夫担心部族的小家伙护不住它……” 情蛊在幼小之时,只是蛊族男女用来约定终生的信物。 活了七八十年的情蛊,可就不一样了,从宿主体内汲取营养,不断成长的它们,堪称是蛊中帝王,有一只就可以纵横黔地,要是有一对,所有的蛊虫在它们面前都将臣服。 而这只情蛊还活着,说明在黔地的某个地方,还有一只雌蛊,想必就在大长老刚才说的那个人体内。 唐宁还没有答应,大长老便看向楼外,说道:“都进来吧。” 他话音落下不久,二长老和三长老从外面走进来。 他看着二长老,说道:“巫沙部本来就只有一个,当年的事情,不怪她,让他们回来吧。” 二长老点了点头,说道:“尊大长老之命。” 大长老目光望向唐宁,笑道:“拜托了……” 说罢,他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二长老和三长老面色顿变,失声道:“大长老!” 他们话音刚落,大长老的胸口忽然开始起伏,一只尺许长,通体褐色的虫子,从他的胸口钻出,化作一道残影,向门口的方向激射而去。 咻! 它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裂帛一般的声响。 正在神游状态的老乞丐忽然酒醒,伸出两根手指,猛地向前探出。 “……” 空气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嘶鸣,老乞丐看着指间不停挣扎的虫子,看向唐宁,问道:“哪里来的虫子,我可以用它泡酒吗?” 第八百五十一章 黄雀 “呕!” 在听说那蛊虫是从死人身体里钻出来的以后,老乞丐扶着小楼外的栏杆,将隔夜的酒都吐了出来。 巫沙部的二长老三长老用惊惧的眼神看着他,能用两根手指便能抓住成熟体情蛊的人,实力已经超乎了他们能够想象的极限。 恢复平静之后,二长老走过来,将一只竹筒递给唐宁,说道:“小大夫,情蛊就拜托你了。” 显然,刚才唐宁和大长老的对话,他们在门外也听到了。 唐宁没有拒绝,收下竹筒,站在小楼之外的走廊上,俯瞰着下方的部落。 大长老去世,身后的小楼里,传来了阵阵的恸哭之声,不一会儿,阿朵眼眶红红的从楼内走出来,看着唐宁,哽咽道:“唐大哥,大长老去世了……” 唐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大长老是巫沙部落的信仰和支柱,他的去世,使得整个部落都陷入到一种悲伤的气氛中。 巫擎呆呆的站在小楼之外,面色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唐宁走过去,问道:“另一只情蛊,在你们那里吧?” 巫擎抬头看着他,回了回神,微微点头,说道:“长老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没有这只情蛊,过不去这个月十五……” 有句话说的好,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爱的有多深,分开的时候,恨的就有多深。两个人都遭受了数十年的情蛊噬心之苦,即便如此,也不愿意和对方见面,两个部落也势同水火了那么多年,这便是蛊族,他们待人热情,但在某些事情上,也是近乎偏执的不肯让步。 大长老的丧事准备了三天,他的棺材被放在山涧的一处悬崖之上,这是蛊族独有的丧葬风俗。 山崖陡峭高危,下临深溪,无从攀登,这是巫沙部的墓地,棺材的位置越高,表示活着的人对死者越是尊敬,大长老的棺材,便位于崖上最高的位置。 安葬完大长老之后,巫沙部的众人,根据他的遗愿,将那只情蛊送到巫擎所在的部落。 巫沙部除了二长老三长老之外,还派了十名青壮随行。 唐宁走在前面,回头看了二长老一眼,问道:“那位女长老和大长老,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长老舒了口气,也并未隐瞒,开口说道:“当年田长老为了争夺圣女,害死了几位部落中的族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过错,大长老根据族规,将她赶出了部落,她走的时候,带走了部落里一半的族人,重新组建了新的巫沙部,这几十年来,和我们的部落纷争不断……” 二长老所说的,已经是七八十年前的事情了。 这也是巫擎所在的部落和他们斗争数十年的原因所在。 唐宁从他的话语中,也得到了更多的,以前他不知道的信息。 蛊族善于养蛊,而蛊虫的诞生,便是将各种毒虫放在一起,让它们互相厮杀,最终只留下一只最毒的,而其余的毒虫,便会成为炼蛊过程中的牺牲者。 万蛊教选择圣女,是另一种形式的炼蛊。 在选定圣女之前,十脉会各自推选出一名女子,作为圣女的候选人之一,届时她们十人会携带几名追随者,进入某险地,最终能活着从那里出来的人,便是下一届圣女。 而其余的圣女候选,要么臣服圣女,要么以身殉蛊,其争夺之激烈,完全不逊于炼蛊过程中的蛊虫厮杀。 八十年前,巫沙部便有这样的一位圣女候选者,她在争夺圣女的过程中,为了圣女之位,不惜牺牲掉自己的追随者,最终却也没有夺得圣女的位置。 那以后,她便被巫沙部除名,被赶出部落,和大长老分开,即便是两人已经种下情蛊,也老死不相往来,相恨相杀八十年…… 巫擎听到这里,看了二长老一眼,说道:“长老也是为了部族,若是能成为圣女,便会迎来部族壮大的机会,牺牲几个人算什么……” 二长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以牺牲族人换取的圣女,不做也罢。” 巫擎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什么。 这算是巫沙部的家事,唐宁不好评价,讨论用族人换取圣女划不划算的问题没有必要,毕竟八十年已经过去了,当年那位女长老,最终也没有取得圣女之位,大长老按照族规做出的处置,无可厚非。 争执这些没有意义,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将情蛊的雄蛊送到那人的身边,让她以后免于遭受蛊虫噬心之苦,也算是完成了大长老的遗愿。 这一部分巫沙部族人,居住在距离阿朵他们的部落半日路程的地方,唐宁他们清早启程,到了下午才到。 巫擎走到寨子门口,和守卫说了几句,几人便打开大门,唐宁等人徐徐走进去。 这个部落的族人,对巫沙部众人并没有多么客气,一路走过来,见到他们,大都是扭过头去,不予理会,连招呼也不打一个。 巫擎领他们来到一处吊脚楼前,说道:“长老就在里面。” 唐宁和二长老等人走进去,看到楼内的躺椅上躺着一位老妪。 老妪已经满脸褐斑,皮肤松弛的粘连在骨头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几人走进来,眼神深处隐藏有一丝期待,她看着二长老,问道:“我感觉到了,它就在这里,仡楼呢,让他出来见我……” 二长老看着她,说道:“大长老已经仙去了……” “什,什么……”老妪如遭雷击,身体颤了颤,费力的从躺椅上爬起来,抓着二长老的手腕,大怒道:“你说什么,他是怎么死的,仡楼怎么可能死?” 唐宁将那只竹筒递给二长老,二长老拿着竹筒,说道:“大长老走之前,让我们把情蛊给你送过来……” 老妪看着那竹筒,感受到筒中的东西时,重新跌回躺椅,眼中失去了色彩。 宿主不死,情蛊不出,情蛊若是破体,便说明它的主人,已经死了。 老妪无力的躺在躺椅上,声音嘶哑道:“你死也不肯见我,你死也不肯见我啊……” 二长老将竹筒放在桌上,看了看唐宁,说道:“走吧。” “我错了,是我错了……” “你别死,说好了我们要一起死的……” …… 唐宁和二长老走出小楼的时候,那老妪还在说着什么,然而他不怎么能听懂,他们走到外面,看到三长老正在和一名老者争执着什么。 三长老面有怒容,说道:“这是大长老的意思!” 那老者冷哼一声,说道:“那是你们的大长老!” 三长老提醒道:“别忘了,你们也是巫沙部的人。” “那是以前。”那老者看着他,说道:“凭什么他赶我们走我们便走,他让我们回去我们就回去!” 唐宁摇了摇头,巫沙部的这两帮人结怨太深,想要完成大长老的另一个遗愿,想来并不容易。 他走下台阶,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了某种乐声,唐宁不久前才听过芦笙的声音,他看向二长老,问道:“哪里在吹芦笙……” 二长老回过头,望着上方的吊脚楼,说道:“田长老仙去了……” …… 那老妪也去世了,安静的死在了那张躺椅上。 这世上的有些事情,也真是造化弄人,大长老自尽而死,就是为了逼出蛊虫,救她一命。 然而唐宁将蛊虫送到,最终的结局,却是如此。 一只情蛊在附近的时候,另一只是不会发狂的,那老妪死后,蛊虫破体,很容易就被人捉进了竹筒。 寨子门口,巫擎手里拿着两个竹筒,面色复杂的看着二长老,说道:“长老临终之前,让我们将这一对蛊虫交给你们。” 二长老轻叹口气,正要伸手接过,一道银光忽然从巫擎的袖中飞出,咬在了二长老的手腕上。 二长老面色大变,怒道:“巫擎,你……” 巫擎脸上露出茫然之色,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银线蛇怎么会……” 跟随二长老而来的巫沙部众人早已拔出兵器,对着巫擎以及他身后的几人,大怒道:“巫擎,你这个卑鄙小人……” 巫擎神色慌乱,解释道:“不,不是我……” “你还敢狡辩!” …… 变故突发,两帮人手握兵器,遥遥相对,似乎在下一刻就会爆发冲突。 便在这时,唐宁缓步走上前,对巫沙部的众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放下武器。 阿朵看着他,不解道:“唐大哥……” 唐宁给了她一个眼神,目光望向寨子前方的一处密林,说道:“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出来吧……” 第八百五十二章 捕雀 巫擎等人和巫沙部众人目光呆呆的看着唐宁,随后便同时望向了前方的密林。 唐宁将一颗暂时压制银线蛇毒的丹药扔给二长老,再次看了那处密林一眼,说道:“怎么,要我请你们出来吗?” 咻! 一道银光从二长老的身体上窜出,消失在了前方的密林中。 又过了一会儿,林中才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音。 十余道身影从林中走出来,为首的是一名青年,他目光闪烁的看着唐宁,诧异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此人身穿蛊族传统服饰,竟也和阿朵一样,说的一口不错汉话。 巫擎看着那青年,表情先是一怔,随后便大怒道:“辛久,是你!” 名叫辛久的青年伸出一根手指,那银线蛇便缠了上去,他看着巫擎,笑道:“巫擎兄弟,巫沙部的大长老死了,剩下的两位长老都在这里,不如我们联手,将他们彻底留在这里,以后这里,可就只有你们一个巫沙部了……” 巫沙部众人闻言,面色大变,立刻搀扶起二长老,和巫擎等人保持距离。 “这是我们巫沙部的家事,就不劳你们和四长老费心了。”巫擎还没有开口,刚才和三长老争执的老者便走出来,看着那青年说道。 他说的是蛊族的话,唐宁没有全听懂,却也听到了“四长老”这个词。 蛊族的长老分为两种,每一个部落,都有自己族中的长老,但那老者口中的长老,显然说的是万蛊教四长老。 辛久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自从你们效忠四长老的那一天起,你们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要不然,我又怎么会将银线蛇这么珍贵的蛊虫,借给巫擎呢?”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辛久笑了笑,看着巫擎手中的两个竹筒,说道:“将这一对情蛊给我,我们立刻就走,你们巫沙部的家事,可以自己处理。” “休想!” 巫擎迅速将那两只竹筒收起来,沉声说道。 “这世上哪有白捡的便宜?”辛久看了他一眼,说道:“别那么小气,我借你们银线蛇,你们将情蛊借给我,这才合情合理。” “原来你们的目的,始终都是情蛊。”那老者看着他,说道:“你们居心叵测,从现在开始,我族和四长老再无关系,你们走吧,再不走,休怪老夫不客气!” “哦?”辛久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倒想见识见识,到底是怎么个不客气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更多的人从林中走出,他们身穿蓝紫长袍,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几位长老的面色同时大变。 唐宁从阿朵的口中了解到,在黔地,几乎人人都懂些蛊术,但将之修炼到高深境界的人,却少之又少。 这些浸淫蛊道多年,蛊术造诣极高的人,被称为蛊师。 蛊师也有高下之分,在万蛊教,除了十大长老这种已经超脱出蛊师范畴的人,其余之人,均以衣服的颜色区分他们的蛊术高低。 身穿蓝衣紫衣,便是十分厉害的蛊师,巫沙部中,也只有二长老和三长老勉强可以算是紫衣级别。 而对方的紫衣蛊师,便有十余位之多。 这些人的目标是情蛊,两位长老已经过世,情蛊暂时无主,但只需用自身的精血喂养一段日子,就能使情蛊重新认主。 到时候,他们的手中就会多两只蛊王,如果仅以蛊斗蛊,就算唐宁手上有冰蚕蛊,也不是一对情蛊的对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然而,任何想要当黄雀的人,都要做好被捕捉的准备。 身后的寨子里,已经有许多的青壮涌出来,站在巫擎等人的身后,看着辛久等人,神色紧张。 辛久看着几位长老,说道:“我只要情蛊,把情蛊给我,我不难为你们。” 二长老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两位长老留给部落的遗物,我们不可能交给你的。” 辛久看向巫擎所在部落的另一名老者,问道:“你的意思呢?” 那老者站在二长老的身旁,说道:“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那真是可惜了。”辛久摇了摇头,对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说道:“把情蛊给我拿过来,至于这些人……,杀了,一个不留。” 他身后的紫衣以及蓝衣蛊师闻言,嘴里开始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声音,与此同时,从他们的衣袍内,开始爬出数不尽的蛊虫,周围的草丛中,也传来了沙沙的声响…… 巫擎面色一变,急忙道:“赶快将情蛊拿出来……” “没用的。”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情蛊没有认主,拿出来它们就跑了……” 他说完之后,看向二长老,说道:“老东西,还有什么后招,尽早拿出来吧,要不然我们巫沙部,今日便灭族了。” 二长老目光望向唐宁,微微施了一礼,说道:“小大夫,麻烦你了。” 唐宁从袖中取出一个盒子,递给二长老。 二长老恭敬的接过之后,上前两步,挡在众人身前。 他从盒中取出了一物,放在手心,那是一只白色的虫子,通体晶莹,宛如白玉。 地面的沙沙声音戛然而止,有一瞬间的停滞,随后便再次响起,只不过是刚刚爬出来的蛊虫,以更快的速度向来时的方向急退而已。 缠绕在辛久手指上的银线蛇,也像是遇到了大敌,飞速的溜进了他的袖中。 辛久看着二长老手心的东西,怔了怔之后,脸上便露出狂喜之色,失声道:“冰蚕蛊!” 冰蚕蛊是比银线蛇更高级的蛊虫,它是少见的攻守兼备的蛊,所到之处,万蛊臣服,普通的蛊虫,感受到它的气息,便会退避三舍,可以说,一般的蛊师,身具冰蚕蛊,天然便已经立在了不败之地。 想不到,他为两只情蛊筹谋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意外收获。 若有冰蚕蛊在手,他又何必用冒着风险,让情蛊认主。 他眼中浮现出火热之色,说道:“这只冰蚕蛊,我要了。” 有冰蚕蛊在,所有人的蛊术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因为他们的蛊虫根本不会听他们使唤。 他身后的数十人纷纷拿出兵器,向前方逼迫而来。 蛊术的运用,用之在奇,冰蚕蛊能克万蛊,却不能克人,仅仅修习蛊术,不修武学,是无法成为高级蛊师的。 因此,一名厉害的蛊师,除了蛊术造诣极高之外,武功也必然不俗。 看着向他们靠近而来的敌人,唐宁推了推站在他身旁打盹的老乞丐,说道:“醒醒,来活了……” 第八百五十三章 寻仇 唐宁很欣慰,此次出门,次次遇事,次次不靠谱的老乞丐,这次终于靠谱了一次。 几息功夫,只他一人,包括辛久在内,对面的所有人都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做完这一切,老乞丐打了一个酒嗝,靠在寨子的墙上,继续打盹。 巫沙部众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唐宁伸手在巫擎眼前晃了晃,说道:“别愣着了,把他们都绑起来……” “哦……”巫擎回过神来,呆滞的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靠在门口打盹的老乞丐,目光中满是崇敬,以及畏惧。 辛久等人被捆了一个结实,绑在寨子前面的树林里。 在唐宁的示意下,巫擎用一瓢冷水泼醒了他,看了唐宁一眼,视线再次转回来,问道:“说,你们要情蛊干什么?” 辛久被冷水浇醒,看着他,怒道:“你们巫沙部敢造反,四长老不会放过你们的!” 巫擎从怀里掏出一只铁背蜈蚣,在他眼前晃了晃,说道:“我不想问你第二次,不说的话,我让铁背问问你。” “你敢!”辛久面色更加恼怒,但看到巫擎真的将这只铁背蜈蚣放到他的头上时,面色立刻大变,说道:“情蛊对我们争夺圣女有用,如果能让它们认主,到时候没有人会是尼久的对手……” 巫擎用汉话向唐宁转述了一遍,唐宁看向他,问道:“尼久是谁?” 巫擎道:“四长老的孙女,辛久的姐姐,也是这次圣女的候选者之一。” 辛久看着他,说道:“你们快点放了我,我今日要是不回去,祖母就会亲自过来的!” 辛久的祖母就是万蛊教四长老,巫擎闻言面色一变,唐宁看着巫擎,问道:“他说什么?” 巫擎道:“他说要是不放他回去,四长老会亲自过来的,四长老就是他的祖母……” “那就不放了。”唐宁看了辛久一眼,说道:“正好我有件事要问她。” 圣女的争夺,是万蛊教的一大机密,除了十大长老,没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具体内情。 四长老要是过来,唐宁正好可以问问她,她们万蛊教选圣女,到底是怎么样的流程。 虽然他不知道苏媚在什么地方,但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去哪里也行。 巫擎看着他,问道:“四长老要是不过来呢?” 唐宁道:“那就让人告诉她,她要是不过来,我们就宰了她的孙子!” …… 古灵部。 蛊族有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部落,分散在整个黔地,其中有如巫沙部一样只有数百人口的小部,也有类似于古灵部这种,聚居人口达到万余的大部。 古灵部落的规模,即便是放眼整个蛊族,也排在前列,古灵部大长老,便是万蛊教四长老,虽然万蛊教已经分崩离析,但没有了圣女的约束,使得十大长老的实际权力更大,围绕他们的部族的小部落,近乎都依附了某一长老。 古灵部,某处吊脚楼内,一名女子看着盘腿坐在床上的老妪,问道:“祖母,既然情蛊对我们争夺圣女这么重要,您为什么不亲自去巫沙部取?” 老妪缓缓睁开眼睛,说道:“那一对情蛊,在那两个老家伙的身体里已经存在了八十年,堪称是蛊王也不为过,任何蛊虫都会被它们压制,即便是我也没有把握……” 那女子目光望向外面,说道:“辛久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 老妪道:“辛久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这倒不是。”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只是即便是事情棘手,他也应该会传消息回来……” 他话音刚落,有一人匆匆跑进来,说道:“辛久有消息了……” 片刻后,那女子看着一人,猛地沉下脸,问道:“你说什么!” 那人看着她,颤声道:“有人用箭射来一封信,信上说,辛久他们被抓了,我们要是不将银线蛇王给他们,他们就宰了辛久!” 那女子难以置信道:“辛久他们那么多人,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巫沙部抓了?” 那人低头道:“信上就是这么说的……” 那女子看着老妪,喃喃道:“辛久身边,跟着十名紫衣,不可能被巫沙部擒住,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老妪面色平静,眼神深处却浮现出一丝杀意,说道:“有没有诈,去看看就知道了。” …… 巫沙部。 为了躲避万蛊教四长老,巫擎已经率领着部族的人搬了过来,两部本就是一家,从此以后,黔地也只有一个巫沙部。 唐宁站在辛久面前,扯下辛久口中的破布,看着阿朵,说道:“帮我问问他,那些圣女候选之人,是在哪里争圣女?” 经过了长途跋涉之后,辛久已经精疲力尽,又累又饿,他摇了摇头,有气无力道:“我,我不知道,这是只有十大长老才知道的机密,你,你们快放了……” 不等他说完,阿朵将那团破布又塞进辛久的嘴里,对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他说,只有十大长老才知道这个秘密。” 看来想到得到苏媚的消息,必须见到这位四长老了。 也不知道她到底在不在乎这位孙儿,会不会亲自过来。唐宁看向阿朵,说道:“让大家晚上巡逻都打起精神,四长老很有可能会来这里寻仇……” 部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巫沙部的青壮年倾巢而出,在寨子周围和寨中巡逻,不敢有丝毫懈怠。 毕竟,在万蛊教还处在巅峰,梁国尚未灭亡时,四长老就已经是十大长老之一,这几十年来,其他脉的长老换了又换,四长老却稳居十大长老之位,是当今十大长老中,资历最老的一位。 寨子入口处,几名年轻人巡逻聚在一起,小声议论。 “你们说,四长老会不会来?” “不可能吧,四长老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亲自到我们巫沙部来?” “可辛久是她唯一的孙儿,万一她……” …… 其中一个人打了一个哆嗦,摆手道:“别自己吓自己,哪来那么多的万……”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整个人便软倒在地,再无声息。 “岂力……” “你怎……” 他身旁的几人,刚刚开口,也都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一道身影从黑暗中走出,若无其事的从他们的身上跨过去,缓缓走进了寨子。 寨中,巡逻的一名年轻人发现了异常,看着前方的一名老妪,大声道:“你是什么人……” 他话未说完,便被那老妪掐住了脖子。 老妪目光平静的看着他,问道:“辛久在哪里?” 那年轻人一只手捂着喉咙,艰难的抬起另一只手,指向了最上方的一处吊脚楼。 老妪松开手,年轻人跌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昏死过去。 老妪向山顶的吊脚楼走去,遇到上前盘问的人,也并不避让,不见她有什么动作,任何接近她的人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没有人能阻挡这名老妪,很快的,她就走到了那处吊脚楼旁。 她沿着楼梯上了楼,听到里面的房间传来吵闹之声。 “不许在我们的锅里涮蝎子!” “蜈蚣也不行!” “去你自己的锅里涮!” …… 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随后便是老者的嘟囔:“我的锅还没开,别这么小气,就涮一只……” “滚蛋!”年轻人的声音毫不客气。 这里是黔地,房间内的人,说的居然是汉话,老妪推开房门,蹲在铜锅前的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望向身旁的姑娘,说道:“这是谁家的老婆婆,要不请她过来一起吃?” 阿朵面色一白,颤声道:“她,他不是我们寨子的人……” 辛久被梆在屋子角落的柱子上,看到她时,顿时恸哭出声,大声道:“祖母,救我,救我啊!” 唐宁站起身,看着那老妪,问道:“四长老?” 老妪看向唐宁,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用汉话缓缓道:“难怪辛久他们不是你的对手,你身上居然有冰蚕蛊……” 老乞丐趁着唐宁不注意,在他和阿朵的锅里丢了一只蜈蚣,两只蝎子,然后转头看着这老妪,挠了挠脑袋,问道:“小姑娘看起来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老妪看向老乞丐,竟也觉得对方面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何时在什么地方见过。 老乞丐看着她,忽然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瞧我这记性,你穿上了衣服,老夫差点没认出来……” 第八百五十四章 苏媚消息 “住口!” 听到老乞丐对那老妪口出污言秽语,辛久大怒道:“竟敢这么和四长老说话!” 唐宁看了一眼老乞丐,张口闭口“这个妹妹好生眼熟”“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这种搭讪套路未免有些老套。 而且他居然搭讪万蛊教四长老,这份眼光,也着实让唐宁怀疑。 唐宁轻咳了一声,示意他注意立场。 他们和这老妪是敌非友,老乞丐要是沉迷于美色,他们这次就要全军覆没了。 “找死!” 老妪虽然还没有想起来对面的老者是谁,但她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对她口出轻薄,她冷哼一声,一扬手,一道银光便从手中射出,直奔那老者而去。 因为心中有怒,她一出手便是杀招。 银线蛇身细如发,寻找极为不易,十条银线蛇,才有可能炼制出一只银线蛇蛊,百条银线蛇蛊,也未必能出一条银线蛇王。 银线蛇王,毒性猛烈至极,见血封喉,无药可救,即便是有药,也不会留给对方任何时间去救。 因为在他中毒的那一瞬,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银线蛇速度极快,然而它速度再快,也快不过老乞丐的筷子。 老乞丐一伸手,便用筷子夹住了那道银光,顺手塞进了面前沸腾的铜锅里。 唐宁看着他和阿朵的火锅里浮着一只蜈蚣,两只蝎子,还有一条挣扎的小蛇,目光不满的看向老乞丐,自从来到黔地,吃了不少别人送的美味虫子之后,他这看到什么虫子就想煮一煮的习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 老妪看着那在铜锅中没有挣扎多久,就彻底漂浮起来的银线蛇王,表情陷入呆滞。 下一刻,她便忽然的想起了一件事情。 那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年,她还是万蛊教的最年轻的长老;那一年,梁国还在;那一年,万蛊教正当强盛,教众遍布黔地。 也正是那一年,一个年轻的乞丐闯进了万蛊教总坛,大败圣女,抢走了万蛊毒经,他们十大长老追出几十里外,结果被他脱了衣服绑在树上。 虽然他还给她留了一件亵裤肚兜,但那依然是她这辈子难以忘记的耻辱,也是不曾磨灭的恐惧。 她终于意识到,那老乞丐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这一刻,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情蛊,冰蚕蛊,顾不上辛久,她只想逃,离那个人越远越好。 然而她刚刚转过身,便有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就这么走了吗?” 她僵硬的转过身,看着那老者,颤声道:“你,你还想做什么?” 老乞丐拿着一只碗走过来,说道:“你身上还有什么蜈蚣啊,蛇啊蝎子的,拿点出来呗……” …… 十大长老,蛊术果然不凡。 至少四长老这一手将附近的蝎子和蜈蚣都召出来让老乞丐下酒的本事,唐宁就没有。 老乞丐一个人霸占了两只铜锅,一只用来煮蝎子,一只用来煮蜈蚣,看在刚才那件事情的份上,唐宁便不和他计较了。 老乞丐瞥了他一眼,说道:“都是老朋友了,你有什么话想问就问吧。” 唐宁看着那老妪,问道:“白锦你认识吗?” 何曾做过阶下之囚,老妪面色还有些不自然,好一会儿才说道:“有点印象,但也几十年没见过面了,她们那一脉挺厉害,听说这一次也要争夺圣女。” 唐宁问道:“知道她们在哪里吗?” 老妪摇了摇头,说道:“第十脉是最神秘的,她们向来和皇室关系密切,自梁国灭亡之后,已经有十多年没有出现在黔地,这十年里,也没有争夺过一次圣女。” 没想到四长老也不知道她们在什么地方,唐宁换了一种问法,问道:“十位圣女候选人在什么地方争夺圣女?” 老妪看了老乞丐一眼,见他将一只蝎子去了尾针,扔进嘴里,咬的嘎嘣脆响,视线又很快移回来,说道:“万蛊林。” 唐宁看向阿朵,问道:“万蛊林在哪里?” 阿朵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 唐宁看向四长老,说道:“你不是编出来骗我的吧?” 老乞丐瞥了她一眼,老妪立刻道:“万蛊林是万蛊教禁地,林中蛊虫无数,危险重重,每一代圣女候选之人,都要在万蛊林中,打败她们的对手,方才能坐上圣女之位……” 唐宁问道:“既然这样就能成为圣女,为何万蛊教圣女之位会空缺这么多年?” “第一代圣女便立下规矩,闯过万蛊林,才有做圣女的资格。”老妪再次看了老乞丐一眼,说道:“因为万蛊毒经被人抢走了,那一代的圣女没有来得及将之传下来就早早陨落,没有学会毒经上的上乘蛊术,从来没有人能从万蛊林活着回来,因此,圣女之位才会一直空缺至今……” 听她这句话,唐宁总算是放下了心。万蛊毒经苏媚已经全都学会了,这代表着她就算进了那什么万蛊林,也不会遇到来自于外界的危险。 他想了想,又看向这老妪,问道:“既然没有人能从万蛊林出来,这一次为什么还要让她们十人进去?” 四长老解释道:“万蛊林中的蛊虫,都是长老们放进去的,但寿命最为长久的蛊虫,也熬不过几十年,这么多年过去,那些凶猛的蛊虫都寿竭而亡,已经不会对她们产生太大的威胁……” 她看了唐宁一眼,补充道:“你若是想找白锦那一脉的候选圣女,现在已经晚了。” 唐宁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 老妪看着他,开口道:“除了我们这一脉,其余的九位候选圣女,已经在三日之前,全都进入了万蛊林,万蛊林是万蛊教禁地,只有一个入口,除了候选圣女以及她的追随者,没有人能够进去。” 唐宁问道:“你们这一脉,为什么还没有进去。” “十日之后,才是候选圣女进入万蛊林的最后期限。”老妪语气顿了顿,说道:“我本来想等拿到那一对情蛊之后,再让她进去的……” 唐宁看了她一眼,这位四长老的确打的是好主意,那一对情蛊已经是成熟体蛊虫,带着他们进了万蛊林,林中的蛊虫根本不敢近身,遇到对手,还没有动手,对方的蛊虫便和废了差不多,这还怎么打? 不过,四长老那一脉的圣女候选之人,还没有进入万蛊林,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让他在外面等苏媚出来,还不如让他进入那万蛊林找她,后者最起码可以让他心安一些。 唐宁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红色的丹药,递给四长老,说道:“吃了它。” 四长老面色一变,问道:“这是什么!” 唐宁瞥了瞥她,说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话,在你离开黔地之时,我会给你解药的。” 四长老面色阴沉,看了看唐宁,又看了看蹲在铜锅前的老乞丐,接过那红丸,将之一口吞下。 在知道那重口味的老家伙,就是当年的疯乞丐时,她就已经放弃了任何抵抗。 她已经活了很多年了,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怕死,对面之人,有着颠覆她生命的力量。 看四长老吞下那丹药之后,唐宁才继续说道:“我要进入万蛊林。” “这不可能。”四长老看着他,摇头道:“进入万蛊林的,除了圣女之外,便是她的几名追随者,而圣女的追随者,也必须是女子……,你是女子吗?” 第八百五十五章 算计 “头好疼……” “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好像忽然就晕过去了……” …… 十余名巫沙部的青壮揉着脑袋,疑惑的望着对方,阿朵走上前,说道:“没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 有一人回过神来之后,大惊道:“我,我刚才好像看到四长老了!” 阿朵解释道:“四长老刚才来过了,她代辛久向我们道了歉,然后带着辛久走了……” 众人举目四望,皆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辛久想要抢夺情蛊,本就是受四长老的指使,他们擒了辛久,四长老不寻他们的仇便不错了,怎么会代辛久和他们道歉? 阿朵不管满头雾水的他们,转身走进了某处小楼。 小楼之内,唐宁看向巫沙部二长老,问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二长老脸上露出思忖之色,说道:“应该是真的,我听大长老提过,万蛊教的确有一个禁地,当年田长老也进去过,只不过那个地方很神秘,除了教内长老,极少有人知道它在什么地方。” 阿朵看着唐宁,问道:“唐大哥,你要去万蛊林找你的夫人吗?” 唐宁点了点头,阿朵想了想,说道:“我和唐大哥一起去吧。” 唐宁这次却没有顺着她,摇头道:“你就待在部族吧,万蛊林危险重重,除了数不尽的蛊虫之外,还要担心其他的危险,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和你的家人交代?” 二长老看向唐宁,说道:“小大夫还是让阿朵跟着吧,她通晓汉话,有些地方能帮到小大夫,而且她的蛊术,在族里也算数一数二,能照顾好自己的。” 阿朵连连点头,说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唐大哥不用管我。” 阿朵和二长老都这么说,唐宁仔细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 虽然他不希望让她冒险,但有老乞丐在,小心些应该没有大碍,有阿朵在身边,别的不说,和蛊族人交流要方便许多。 毕竟,目前为止,她是唐宁见过的,汉话说的最好的蛊族人。 据四长老所说,万蛊林守卫森严,闲杂人等很难进入,唐宁自己倒是问题不大,但老乞丐想要通过正常渠道进去,却有些棘手。 唐宁想了想,看向老乞丐,说道:“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老乞丐瞟了他一眼,说道:“收起你这个不成熟的想法。” …… 古灵部。 辛久被巫沙部擒下的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晓,当他和四长老回到寨子的时候,众人还都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 只不过,向来活泼的辛久,此刻却低着头,一言不发,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表情有些憔悴,脸色也苍白的可怕。 “辛久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四长老训斥了吧?” “我想应该是,看他的样子,四长老应该将他训斥的不轻……” …… 四长老一路都沉着脸,上了族中最高的吊脚楼,一名女子走上前,看到辛久时,脸色一喜,没有注意到辛久正拼命的给她使着眼色,开口问道:“祖母,情蛊拿到手了吗?” “闭嘴!” 老妪看了她一眼,说道:“出去!” “祖母……”女子怔怔的看着她,刚要开口,就被辛久拉了出去。 小楼之外,女子甩开他的手,不满道:“你干什么!” 辛久长叹一声,看着她,说道:“这次我们闯大祸了……” 听了辛久的话,女子的脸色逐渐开始发白时,小楼之内,老妪盘腿坐在床上,运功良久,也没有察觉到她的体内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但越是如此,她的心中反而越发的惊惧。 这说明她服下的那一颗红丸之毒,以她的本事,根本发现不了也解不了,即便她精通蛊毒,却也不敢保证能够了解天下奇毒。 服下几颗解毒丹药之后,她的体内还是没有任何感受,老妪终于放弃,脸色更加阴沉。 好在那人说过,当他离开黔地之时,就会替她解了体内之毒,到如今,她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会信守承诺上。 某一刻,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老妪沉声问道:“什么事?” 辛久在门外道:“祖母,八长老来了,想要见您……” “他来做什么?”老妪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色,片刻后,才缓缓开口道:“请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推门而入,老妪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老者坐在屋内的椅子上,说道:“几十年了,你的脾气还是一点儿没变。” 即便对面之人是万蛊教的四长老,他与之对话,也丝毫没有敬畏或是客气。 这是因为他的身份同样不凡,他不仅是十大长老之一,还和四长老一样,是为数不多的,在数十年前就已经稳坐长老之位的人。 这些年,其余的几脉长老,已经不知道换了多少个,第四,第八以及第九脉,历经数十年岁月,依旧巍然不动。 老妪目光漠然,说道:“有事就说,没事就走。” 老者早已习惯她的脾气,也不在意,问道:“听说乌沙部的那两个老家伙死了?” 老妪闻言,眼中浮现出一丝亮色,下一刻,目光便看向他,沉声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两只情蛊是我们古灵部的!” 老者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你们这一脉选出来的圣女,迟迟不进入圣地,就是为了等这两只情蛊吧?” 老妪冷哼一声,问道:“是又如何?” 老者看着她,说道:“万蛊林中,一切都是未知的,就算是你们得到了那两只情蛊,也未必能顺利坐上圣女之位。” 老妪道:“这就不劳八长老操心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八长老站起身,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今日过来,只是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提醒你一句,这一次好不容易重启圣女争夺,每一脉都留有后手,就算是你将银线蛇王……” 老者话说一半,忽然一愣,问道:“你的银线蛇王居然不在身上,难道你真的将它送给尼久了?” 老妪自然不会告诉他,那条珍贵的银线蛇王,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口中之餐,她冷冷的望了八长老一眼,说道:“这不关你的事情,我警告你一句,不要去打情蛊的主意!” 八长老挥了挥手,说道:“放心吧,我来这里,只是提醒你们一声,我对情蛊,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他说完之后,便转身走出去,只是,走出小楼之后,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成熟体的情蛊,整个黔地,就此一对,他怎么会不感兴趣? 有这一对情蛊在手,整个黔地,他将再无敌手。 然而,背对着房门的他,并没有发现,盘膝坐在床上的老妪,看着他走出去,老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 巫沙部,唐宁给嘴里丢了一颗红色的丹药,阿朵看向他,问道:“唐大哥,你在吃什么?” “丹药,补充体力的。”唐宁看向她,问道:“你要不要来一颗?” 阿朵不好意思的伸出手,唐宁给她手里倒了两颗。 阿朵看着他,问道:“唐大哥,你的妻子,就是第十脉的圣女吗?” 没等唐宁回答,房门口忽然传来了“砰”的一声响。 小楼的房门大开,门口站着一位老者,他的目光在屋内扫视一眼,在墙角停留了一瞬,问道:“请问,仰久长老在不在?” 阿朵摇了摇头,说道:“我们部族没有仰久长老。” 老者怔了怔,随后便歉意道:“对不起,打扰了。” 他伸出手,准备关上房门离开时,从墙角传来了一道声音。 “慢着。” 正在给竹签上穿蜈蚣的老乞丐站起身,看着他,说道:“你看起来有些面熟……” 老者干笑道:“我们以前没有见过。” 老乞丐想了想,看着他,说道:“你脱了衣服我看看……” 第八百五十六章 入林 唐宁扔给万蛊教八长老一颗红色的丹药,说道:“吃了。” 那老者脸色变了变,目光望了老乞丐一眼,最终沉着脸,将那颗丹药吞了下去。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这段时间乖乖待着,等我们离开黔地之时,会给你解药的。” 八长老点头哈腰的退出去,走出门外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丝阴沉之色,怒道:“该死的老婆子,居然算计我!” 小楼之内,阿朵看了看消失在门外的八长老,心中已经泛不起多大的波澜。 曾经的十大长老高高在上,受万人敬仰,然而在见识到他们的真面目之后,心中对他们的敬畏和恐惧,已经没有了多少。 他们也是人,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也贪心,也有**,也贪生怕死,比起她们,不过就是活的年岁久了点而已。 二长老将两只竹筒交给唐宁,说道:“小大夫,这两只竹筒,交给你处置吧,以我们巫沙部的实力,保不住它们,反而会招致杀身之祸……” 因为这两只情蛊,万蛊教十大长老便来了两个,若是没有老乞丐,唐宁一个人还真应付不来。 唐宁接过竹筒,忍不住看了老乞丐一眼,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觉得,这次带他出来,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在黔地,他的这一张脸,便是最大的震慑,完全可以当做辟邪之用。 如果他愿意,想要控制黔地,根本不用夺什么圣女,找到现在的十大长老,将他们打服就是了。 当然,暴力换来的,大部分都是暴力,不能使他们心服口服,早晚都会出乱子。 唐宁没有让老乞丐这么做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这次来只是为了接老婆回去的,根本没想着掌控黔地。 能不能成为圣女,能不能帮助白锦公孙影光复梁国,这都不是他考虑的事情。 暂时控制住四长老和八长老,是让他们不对巫沙部轻举妄动,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唐宁找到苏媚之后要离开黔地,也要帮巫沙部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之后再走。 在这之前,他打算先解决情蛊的问题。 情蛊本来并不是高级蛊虫,它的作用也很单一,仅限于那些秀恩爱的男女互相约束,战斗力不高,不被蛊师们放在眼里。 然而,这两只情蛊,存在的年月实在是太久太久了,这几十年里,它们日日夜夜汲取两位长老的精血养分,虽然最终为了宿主生命的延续,又会将之反哺回去,但八十年过去,也足够它们成长到一个恐怖的境地。 寻常蛊虫见了它们,就像是野兽遇到了兽王,在上位者的气息威压之下,根本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两位长老去世之后,这两只情蛊破体而出,只需要用自己的血液喂养几日,就能得到它们的认主。 这也是情蛊破体,唯一的一次认主机会。 因为情蛊的这种特性,有人甚至会将别人当成炉鼎,培养情蛊,待到情蛊成熟,再取之认主…… 唐宁没想着当这两只情蛊的主人,他总觉得身上带着带着虫子,浑身都不舒服,如果不是黔地危机重重,他根本不会带这些东西。 用老乞丐的话说,这都是旁门左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老郑不懂蛊术,老乞丐也从来没用过,照样能将万蛊教十大长老吊起来打,唐宁还是羡慕他们那样,不想整天和这些虫子打交道。 唐宁没有拒绝二长老由他处置情蛊的想法,但怎么处置,却是一个问题。 巫沙部有一对情蛊的消息,想必有不少人知道,就算是将之毁灭,也未必会有人相信。 倒不如他们巫沙部自己培养出一位强者出来,只有无可匹敌的实力,才是对宵小之辈最好的震慑。 情蛊破体而出之后,雌雄两蛊便不会再分开,即便是认主,也只会认同一个主人。 “事已至此,情蛊在巫沙部的事情,想必已经人尽皆知。”唐宁看向二长老,说道:“要不,这两只情蛊,还是交给长老们,你们选一位让它们认主吧。” 二长老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几个老家伙,怕是没几年就要去见大长老了,情蛊破体,只能认主一次,还是不要浪费在我们这些老家伙身上。” 二长老说的也有道理,情蛊是巫沙部的底牌,一旦认主,外人就轻易不敢得罪巫沙部,除非是不要命的疯子,即便是像十大长老那种,也不敢因为一对蛊虫就屠灭巫沙部全族,这样一来,他们会成为全蛊族的敌人。 只要蛊虫认主,他们也只有熄了抢夺的心思。 巫沙部需要的,是一名年纪不大,在情蛊认主之后,可以长久的庇护他们的靠山。 唐宁看着坐在小楼前面的台阶上,看着远处群山发呆的少女,走上前,说道:“阿朵,我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 古灵部。 “八长老。” “见过八长老!” 八长老面色阴沉的走在寨子里,沿途的族人纷纷向他行礼。 辛久迎上来,刚刚开口,便被八长老一个眼神将要说的话瞪了回去。 八长老看着他,沉声道:“辛衣呢!” 不知道八长老为何如此愤怒,辛久吓了一跳,说道:“四,四长老在上面……” 八长老目光望向最上方的一处吊脚楼,辛久只觉得眼前浮现出一道残影,八长老的身影已经在他的面前消失。 砰! 古灵部,最高的一处吊脚楼,大门轰然碎裂,八长老走进去,看着那老妪,怒道:“你竟敢算计我!” 四长老看着他,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我算计你什么了?” 八长老咬牙道:“那人在巫沙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我让你去巫沙部的吗?”四长老冷笑一声,说道:“我说了,不让你插手巫沙部的事情,你非要插手,现在反倒来怪我?” “你这个恶婆娘,竟敢算计我!”八长老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杀机,森然道:“我要你的命!” 四长老站起身,冷声道:“你且试试!” …… 轰! 古灵部的族人正在田间劳作,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道巨响,抬起头时,看到寨子最高处,那处象征着古灵部落最高权力的吊脚楼,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 …… 十日之后。 黔地,某处不知名的山谷。 黔地多山,这其中,有些地方风景宜人,山水相映,各族百姓在这里开垦田地,建立自己的寨子,形成了大小不一的部落族群。 但黔地的大部分山林,都是无人居住的原始山林,其中多猛兽瘴气,哪怕是从小在山中长大的蛊族人,也不愿意深入这些地方。 某处寂静的原始山林中,忽然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 十余道人影出现在山道上,沿着山道向上,道路越来越狭窄,行至最后,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穿过最后一处狭窄的山道,便来到了一处开阔的场地。 场地上,早已有数道人影在等待。 一名白发老妪看着四长老,说道:“我还以为,你们第四脉这次不会来了。” “圣女之争,岂能错过?”四长老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们可错过了时辰?” 那老妪道:“再过一个时辰,你们便不能进入了。” “那就是来得及了。”四长老将一片绢帛交给她,那老妪目光望上去。 这张绢帛上,写的是圣女以及那十名守护者的名字。 “尼久……”她看了一眼四长老,说道:“为了你的孙女,四长老这次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她的视线继续下移,便是那十名守护者的名字。 她看了一眼尼久身后之人,口中念道:“乌桑,乌秀,久莫,久丢……,巫朵,唐凝凝。” 她的目光在最后一名女子身上稍作停留,说道:“真是个少见的姓氏……” 第八百五十七章 媚影 老妪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眼,说道:“时间不早了,进去吧。” 名叫尼久的女子对她行了一礼,带着众人走进了前方的山谷,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她们走进去之后,四长老径直走向山谷之外的一排木屋。 最大的木屋之内,有着十余道身影,八长老便在其中,他看了四长老一眼,面色阴沉的扭过头去。 其余之人有男有女,一名老者目光望向她,问道:“第四脉这么晚才来,想必已经拿到情蛊了吧?” 四长老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就不劳二长老费心了。” 另一名老妪冷哼一声,说道:“真以为得到情蛊就能得到圣女之位了,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 圣女之争,是万蛊教和黔地的大事,这段时间之内,十大长老都会守在这里,等待最终的结果。 虽说必须尽快的选出一位圣女,使得已经分崩的万蛊教重新凝聚起来,是他们所有人已经达成的共识,但选谁做圣女,依旧是他们争执不休的问题。 圣女是万蛊教的核心,也是教内绝对的领导者,毫无疑问,哪一脉争夺到了圣女的位置,在未来的日子里,哪一脉便是十脉中的第一脉,没有人愿意将这一个机会拱手让人。 几人互相挖苦了几句,忽有人四下里看了看,诧异道:“怎么不见欧辛?” 欧辛是九长老,这里十大长老齐聚,却唯独不见了欧辛。 在这种重要的场合,十大长老之一竟然缺席,是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情。 有人道:“第九脉的人入林之时,就没有见过她,据说是在闭关参悟蛊术,已经有三个月不曾出关了。” 九长老不在的原因得到了解释,众人也就不再议论此事,他们彼此之间本就互相提防防备,即便是在同一屋檐之下,也并没有太多的交流。 刚才的老妪从外面走进来,将一张布帛钉在墙上。 墙上像这样的布帛共有十片,每一片上都写着十一个名字,包括一位圣女候选,以及十名圣女守护者。 倘若某一位候选之人最终成为了真正的圣女,这十人便是教内高层,日后成为十大长老的存在也不是不可能,当然,前提是她们能在万蛊林中活下来。 因为这十人的任务,就是守护候选圣女成为真正的圣女,为了这个任务,她们可以付出任何东西,包括她们的生命。 事实上,历年圣女争夺,守护者为此付出性命,甚至于全军覆没的情况,也常有发生。 那些圣女候选之人,能不能在万蛊林中战胜对手,笑到最后,这十名圣女守护者,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因此,对于这十名守护者,每一脉都会派出部落中最强的阵容,对于其他诸脉来说,他们不仅关心对方的候选圣女是谁,对于对方的圣女守护之人,也十分在乎。 万一其中混进去了十大长老级别的蛊道高手,对于其余诸脉,将会是致命性的打击。 正因如此,他们才制定了守护者的年纪不得大于三十岁的规矩。 “第三脉居然有两位守护者已经晋升蓝衣,她们才不过十八岁……” “那又如何,第七脉也有两位。” “第十脉选出的圣女……,是汉人?” …… 看着布帛上面的名字,有人似乎发现了异常,众人围过来看了看之后,眉头皆是蹙了起来,目光望向角落里的一道身影,那是第十脉的长老。 “她只不过是用了汉名而已,这有什么奇怪的?”十长老看了一眼四长老,说道:“辛衣长老一脉,不也有一位叫唐凝凝的?” 蛊族有蛊族的文字和语言,他们的取名,也和汉人不同,然而随着蛊族和汉人的交流日益加深,他们有些人,也会为自己取一个汉人名字。 时至今日,拥有汉名的蛊族人已经有不少,而汉名在黔地,也被逐渐承认。 况且,第十脉与曾经的梁国皇室关系密切,她们那一脉,取汉名者,更是数不胜数。 众人并未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木屋之内很快就恢复了安静。 角落里,十长老的身旁,一名中年女子皱眉道:“唐凝凝……,会不会是他?” “你糊涂了,这里是黔地,他怎么可能在这里?”白锦瞥了公孙影一眼,“而且,一个男人,怎么会变成女子?” 公孙影摇了摇头,说道:“应该是我多想了……” 一旁的十长老看着白锦,问道:“师姐,这件事情,你们到底有几成把握?” 白锦道:“她身上有冰蚕蛊,又有银线蛇王,论蛊术,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她身边也都是我们安排进去的高手,可保万无一失……” 木屋外面,数道人影守在山谷之外,他们的任务,是将除圣女和守护者之外的任何人拦在门外。 某一刻,其中一人揉了揉眼睛,看向身旁的同伴,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过去了?” 身旁之人看了他一眼,说道:“哪有什么东西?” 那人道:“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什么影子过去了,那堆枯叶也动了……” 另一人摆了摆手,说道:“是风吧?” 那人目光再次望去,见前方的山谷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是吧……” 此时,山谷之内,老乞丐踩着厚厚的枯叶,撇着嘴,嘟囔道:“什么破地方……” 唐宁蹲在溪水旁,洗了把脸,然后一伸手,抓住了一条从水中窜出,想要偷袭他的蛇。 “别扔。”老乞丐走过来,从他的手中将之夺过,熟练的取出蛇胆,扔进嘴里。 他仰头灌了口酒,看着唐宁问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争圣女这种事情,唐宁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他看向尼久,问道:“四长老有没有告诉过你,接下来干什么?” 阿朵将唐宁的话翻译了之后,尼久面色复杂的看着他说了几句。 阿朵看向唐宁,说道:“她说,四长老什么也没有说,让她一切听唐大哥的就是了。” 唐宁想了想,说道:“找一个地方扎营吧,我们不去找她们,她们也会来找我们的。” 万蛊教选圣女的方式向来比较残酷,便如同练蛊一般,十位候选圣女进入万蛊林中,最终只有一位能成为圣女。 而成为圣女的唯一的方法,就是战胜另外九名候选者。 因此,他们其实并不需要做什么,就自然会有人找上门来。 唐宁等人深入一段距离之后,就打算原地扎营,守株待兔。 与此同时,距离他们营地数十里外的某处林中。 十一道身影在林中缓缓而行,一名少女望了望后方,有些担忧道:“她不会追上来吧?” “放心。”另一名女子安慰道:“有苏姐姐在,就算她追上来了,我们也不怕。” 那少女走到最前方,看着最前方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问道:“苏姐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女子停下脚步,看了看周围,说道:“就在这里停下吧,她们迟早会找上来的……” 她的声音婉转动听,让人听了,忍不住会产生一种骨头酥麻之感。 林中忽而起了一阵微风,拂起了她面纱的一角,露出了半张足以魅惑众生的容颜…… 第八百五十八章 林中之变 “老实点!” “还想偷袭……” “别乱动,再动放蛊咬你……” …… 万蛊林中,阿朵用绳子将十一人绑起来,对着她们做了一个凶恶的表情。 这种表情由她做起来,显得有些好笑,当然,被她“威胁”的这些人,在这种情形下是笑不出来的。 唐宁等人是十脉之中,进入万蛊林最晚的,最早进入这里的那一脉,比他们足足早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面,虽然不足以让她们彻底摸清这林中的情形,但却要比唐宁他们要熟悉的多。 昨天夜里,趁着他们休息偷袭的,是第三脉的人,此刻,第三脉的十名圣女守护者以及他们的圣女,都被绑了起来,成为了他们的阶下之囚。 这足以说明,守株待兔在某种情况下,并不是贬义词,它代表了以逸待劳,可以省去很大的时间和精力。 第三脉圣女看了尼久一眼,说道:“要动手就给我们个痛快!” 圣女的争夺,并不是一场游戏,每一次都有人因此而死,甚至某一脉的圣女和守护者被另一脉屠杀殆尽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在他们进入万蛊林之前,就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 第三脉圣女深吸口气,然而尼久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 第三脉圣女看着她的背影,大声道:“你休想让我臣服于你!” 尼久对此却并不在意,再也没有看她一眼,自顾自的离开。 若是没有发生那件事情,能在入林的第一天晚上,就生擒第三脉的所有人,自然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 然而事实是,就算她赢了其余九脉,成功的做了圣女,也是受制于人的圣女,一切都要看那个人的心情。 尼久的目光向那个方向瞟了一眼,心情有些复杂,圣女之梦被人打碎,她也升不起任何反抗或是报复的心思。 连祖母都要听她的话,她又怎么敢忤逆对方的意思? …… 唐宁让阿朵问过了,第三脉的人进入这里之后,先后和第五脉第六脉的人遇到并起了冲突,但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并没有拼斗到底。 在还有数十人躲在背后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过早的消耗自己的实力,从而便宜隐藏在暗处的敌人。 这其实是一场博弈,涉及到十方势力的博弈,任何一方的决策,都将影响到最终的结果。 各脉想要赢得最后的胜利,只有一条路可走,那便是在不损失己方实力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淘汰对手。和一脉的人斗得两败俱伤,让另一脉渔翁得利,是最不可取,也是最愚蠢的行为。 唐宁的策略是示敌以弱,然后守株待兔,等着她们找上门,毕竟,所有人都躲在万蛊林中,等着其他人露出破绽,既然如此,不妨便露出破绽给他们看…… 与此同时,距离此地数十里外的林中,第五脉的圣女看着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问道:“你不杀我?” 那女子白了她一眼,说道:“我家相公不喜欢我杀人。” 女子看着她,说道:“等到抓到了其他几脉的人,离开万蛊林之后,就放你们离开。” 距此不远另一处山谷,第六脉圣女以及十余名守护者,则是面色警惕的看着对面一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身影带着斗笠,斗笠之下,传来苍老的声音:“归顺,或者死。” 因为对方带着斗笠,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孔,唯一能够得到的讯息是,她是女人,因为声音太过缥缈,也根本猜不出她的年纪。 “装神弄鬼!”第六脉圣女冷哼一声,十一人迅速将那身影围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此人是何等身份,但她们却从此人身上,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一出手便是全力,没有丝毫的保留。 只不过,面对十一人的围攻,那身影竟是不躲不闪,正面迎了上来。 砰砰砰! 数声闷响之后,便有几名女子的身影飞了出去,重重的跌落在地,艰难的爬起来时,嘴角已经溢出血丝。 第六脉圣女面色微变,口中发出一声嘶鸣,随着声音的扩散,只见众人脚下厚厚的落叶之下,立刻便发出了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钻出一样。 随着落叶的颤动,一只只蜈蚣、蝎子,各种各样的毒虫从中钻出来,向那身影包围而去。 这些毒虫的颜色颇为奇怪,并不似正常,且体型要比寻常同类大了不少,显然是经过祭炼的蛊虫。 万蛊林之所以叫万蛊林,便是因为万蛊教每年都会在这里投放大量的蛊虫,这些蛊虫在这里继续厮杀,留下的都是其中最为凶猛的。 十脉之人进入此地,首先要面临的,就是这里无处不在的蛊虫,可第六脉的圣女,竟是可以控制林中之蛊,若是其他诸脉有人在此,必定会无比惊讶。 这些蛊虫从四面八方攻去的时候,那身影依然伫立原地,只是用淡漠的声音道:“乌古果然有些本事,竟然真的想出了驱使万蛊林蛊虫的办法……” 乌古便是第六脉长老,第六脉圣女见此人直呼六长老其名,且没有一丝尊敬的意思,面色微变,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身影并未回答,而爬向她身边的蛊虫,似乎察觉到她身上有什么恐怖的东西,纷纷停下,不敢再靠近,很快就重新钻进了枯叶底下。 第六脉圣女心中一紧,来不及有所防备时,已经被人掐住了脖子。 那身影看着她,重复道:“归顺,或者死……” 第六脉圣女脸色涨红,许久,才艰难的开口道:“我,我愿意归顺……” …… 事实证明,守株待兔的方法不仅有用,而且还不止一次,只要设好陷阱,就有一只又一只的傻兔子不要命的撞上来。 设伏将第三脉圣女及守护者一网打尽之后,只过了一天,第二脉的人便上了钩。 她们同样想在唐宁等人晚上休息的时候偷袭,以图用最快的速度和最小的代价结束战斗,当然,结果是她们所有人都和第三脉的下场一样,被唐宁绑成了粽子。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唐宁更加心安理得的待在这里,老乞丐这两天捉虫子上瘾,认识的不认识的,烤了就往嘴里塞,唐宁则没有这么重口味,他在山中打了一些野味,简单的烹饪了一番,留足己方的食物之后,便让阿朵将剩下的分给那些俘虏吃。 只是让他奇怪的是,之后整整三天,他埋好的树桩上,都没有兔子再撞上来了,他们连一个人影都没见到。 距离此地十余里远的地方,戴着面纱的女子,和那十名守护者,被一道身影拦住了去路。 那人看着她们,用漠然的语气说道:“归顺,或者死……” 第八百五十九章 九长老 “圣女,我们拦着她,你先走!” 十余名守护者将那身影围住,其中为首的一人回头看了一眼戴着面纱的女子,焦急说道。 刚才她们和第八脉的圣女遇上时,此人无声无息的出现。 她只用了几息的功夫,就将包括第八脉圣女,包括她的守护者在内的所有人生擒。 而在数日之前,她们也曾亲眼见到她让第七脉全军覆没。 她们并不知道此人到底是什么是身份,是不是哪一脉的高手,但她们知道,她们不是她的对手。 蒙着面纱的女子走到她们身前,说道:“你们不是她的对手,我拦着她,你们走。” 守护者的任务,就是守护圣女的安全,当圣女遇到危险的时候,冲到她的前面,必要的时候,牺牲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为首的高挑女子看着她,断然道:“圣女,这万万不可,你快走吧……” 蒙着面纱的女子没有再说话,看向对面斗篷下的身影。 那名高挑女子知道圣女的决定不会改变,眼中浮现出一丝感动之色,随后便当机立断的说道:“我们走,不要连累圣女!” “你倒是有情有义。”斗篷之下传来一道声音,这声音飘忽不定,只能听出斗篷下是一个女人,大致的年龄却是猜不出来了。 “九长老,别装了。”蒙着面纱的女子看着她,说道:“你不顾教规,潜入万蛊林,干预圣女争夺,就不怕被夺去长老之位,扔进蛊池,尸骨无存?” 斗篷之下的人影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开口。 这一次,斗篷之下的声音不再飘忽,真真切切的传来了一名老妪的声音。 她看着那女子,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女子看了她一眼,说道:“十大长老,蛊术各有所长,还有哪位长老的驱蛊术,能比得过九长老?” 那身影将斗篷摘下来,扔在地上,果然露出了一名老妪的面孔。 九长老看向那面纱女子,平静的说道:“本来想留你一命的,现在看来留不得了。”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脚下忽然涌出无数的蛊虫,向面纱女子涌动而去。 女子伸出手,手心处握着一只通体晶莹的冰蚕,那些蛊虫爬到她身旁半丈远的地方,就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 然而,几乎是在下一瞬,便有一道绿光从老妪的袖中射出,那绿光不知是何物,女子手中的冰蚕感受到其中的气息,立刻从女子手中激射而出,和那道绿光缠斗到了一起。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蛊虫,再次动了起来。 她们从女子的脚边爬过,便又消失在了地面的枯叶之下。 九长老的面色终于发生了变化,看着她,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女子面纱之下,展露出笑颜,看着她,问道:“九长老是教中资历最老的长老之一,不会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吧?” “这不可能!”九长老面色再变,厉声道:“前代圣女陨落,万蛊毒经被抢,不可能有人懂得此术,你到底是谁!” 女子上前一步,说道:“你不妨猜猜……” 九长老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不用想着拖延时间,等我杀了你,就会轮到她们。” 面纱女子摇头道:“这并不是我拖延时间的理由。” 九长老自然不信,冷哼一声,正要动手,却忽然面色一变,猛地退后几步,大惊道:“你到底是谁!” 面纱女子看着她,叹息口气,说道:“可惜了。” 老妪和她保持着两丈的距离,心中才安定了些。这第十脉的圣女实在是诡异至极,她不仅懂得只有前代圣女才懂的秘术,更是能无声无息的下毒,险些连她都没有发现,这样的人,已经不比现任的十大长老弱多少了。 甚至于,要论蛊术和毒术,就连她也不如她,这一点从她目前展露出来的实力中便可看出。 毫无疑问,她的身上一定隐藏着一个大秘密。 这个秘密,极有可能和前代圣女,和已经失传的万蛊毒经有关。 短短的时间之内,九长老就将之当成了与她同等级的对手,心中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蒙着面纱的女子,也感受到了从对面传来的压力,对方毕竟是资历极老的长老,除了蛊术之外,武学修为也是极高…… 便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那老妪已经动了…… …… “要来一串吗?” 唐宁看着老乞丐递过来的串烤蜈蚣,拒绝了他的好意,拿起了他昨天剩下的那一只兔腿。 或许因为这里是万蛊林,林中毒虫无数的原因,即便是在山林里,唐宁能找到的野味也很少。 而且,自从第二脉和第三脉落入他的手中之后,其他脉的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唐宁连一个都没有见过。 好好的圣女争夺,硬是被万蛊教搞成了野外求生,而且不允许从外面携带食物,老乞丐倒是无所谓,在他眼里,只要是能跑的,就是能吃的,但再这样下去,唐宁等人的吃饭便是问题了。 他此刻倒是明白了守株待兔故事中那名农夫的想法。 要是他们坐在这里,其他各脉的人就会一个个的跑过来让他们抓,那该能省多少事情…… 沙沙沙…… 唐宁的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浮现,从一旁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了沙沙沙的声响,从声音上听,至少有十人在向这边靠近。 他的目光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不多不少,正好有十名女子从树林中跑了出来。 唐宁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从她们的衣着装束来看,这十人应该是某一脉圣女的守护者,然而圣女守护者的使命就是守护圣女,哪有只见守护者不见圣女的事情? 唐宁脸上的表情是诧异,从林中跑出来的十名女子脸上就是惊惧了。 她们根本没有想到,树林之外,居然有这么多人。 就在她们怔在原地的功夫,阿朵等人已经行动了。 不等老乞丐动手,众人便已经将这些人拿下。 这几天,第二脉第三脉的圣女以及她们的守护者,在唐宁的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已经归顺了他们。 毕竟,反正她们已经无缘再争夺圣女,站在未来圣女的这一边,显然要比死扛到底要有前途的多。 阿朵走到为首的女子身旁,问道:“你们是第几脉的,你们的圣女呢?” 为首的女子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阿朵双手叉腰,说道:“说不说,不说就把你们丢掉蛊虫堆里!” 十人中,年纪较小的两名少女闻言,身体颤了颤,面色一白,为首那女子转过头,咬牙道:“第十脉!” 坐在不远处树桩上的唐宁,闻言猛地站了起来。 第八百六十章 夫妻相逢 听到这女子说她们是第十脉的人时,阿朵的脸色一喜,因为她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寻找第十脉圣女。 唐宁大步走过去,看着那女子,问道:“你们的圣女呢?”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也用汉话说道:“你休想让我们出卖圣女!”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给她们松绑。” 阿朵闻言,立刻让人解开了这些人身上的绳子。 这不知是哪一脉的人刚刚抓了她们,又干脆的将她们放掉,那女子的脸上露出警惕之色,戒备的看着她们。 这一脉的行为有些出人预料,而且圣女争夺的关键时刻,万蛊林禁地中竟然会有汉人男子,这些疑惑,萦绕在她的心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没有恶意,你们的圣女是我的朋友。” 那女子看了他一眼,目光漠然,说道:“你以为我会信?” “好吧……”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其实她是我的娘子,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她的。” 那女子瞪大眼睛看着他,咬牙道:“无耻!” 看来她对苏媚忠心耿耿,唐宁并不生气,换了一种问法,说道:“你们的职责便是守护圣女,这里为何只有你们?” 那女子别过头去,不再回答。 虽然她越是守口如瓶,说明她对苏媚越忠心,但唐宁此刻需要得知的,是有关苏媚的消息。 “我警告你,你最好配合点。”唐宁指了指一旁的老乞丐,说道:“他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那女子面色平静的看着他,说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刻在他的心里,没有比苏媚的安危更重要的事情,唐宁目光扫视着这十名女子,说道:“听说万蛊教有一种蛊刑,不知道你们谁想试试?” 听到唐宁这句话,十人面色大变。 蛊刑是万蛊教独有的刑罚方式,陈国的刑罚和蛊刑相比,都是小儿科。 蛊刑,是将人四肢固定在木板上,放入巨坑,再在坑中放入各种蛊虫,这些蛊虫的毒性不强,中蛊或是中毒之后,不会立刻毙命,但也正因如此,承受此刑罚的人,在死之前,要遭受到种种非人的折磨,最终被蛊虫啃食的只剩骨头。 这种刑罚太过残忍,即便在万蛊教中,非叛教之大罪,也不会轻易动用。 一名年纪稍小些的女子听到蛊刑之后,面色发白,身体颤抖,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伸手指向她们来时的方向,大声道:“圣女在那里,不要对我用蛊刑……” 那为首的女子目眦欲裂,悲愤道:“小月!” “好了好了别哭了……”唐宁看着她,安慰道:“等一会儿,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他吩咐阿朵看好她们,带上老乞丐向她们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 …… 万蛊林某处,苏媚脸上的面纱已经掉落,胸口微微起伏,望着对面的老妪,俏脸略显苍白。 即便她已经学会了万蛊毒经,精通各种毒蛊之术,但对面的老妪也是浸淫蛊道数十年的蛊道高手,想要通过蛊术击败她,是目前的她所做不到的事情。 而武道一途,九长老也比她多了数十年的经验,她与之缠斗这么久,底牌尽出,竟也是丝毫没有占到便宜。 此刻的她,自然不知道,对面的老妪面色虽然平静,心中却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短暂的交手,她已经能够判断出来,这漂亮的不像话的女子,在蛊术上的手段已经超过了她们这些长老,无非是她年纪太轻,在经验上有所欠缺而已。 不仅如此,她的武功同样不凡,在她只用了七八成的实力,想要试探出她师承来历的情况下,她居然能够这么久的不落败象…… 以此看来,只要给她十年,不,只要给她五年时间,自己便不会是她的对手了。 若是没有她暗中遣入万蛊林,这次的圣女之争,根本没有悬念。 此刻,她已经试探出了这女子的底细,她的武学招式,的确是出自第十脉。 万蛊教十脉之中,每一脉都各有擅长,第十脉的蛊术比不过其他脉,但她们的武技,一直以来都是十脉之首,其他脉远远不及。 数十年之前,前代圣女还没有陨落的时代,第十脉大师姐,单凭武技,便已经能够力压圣女,虽然这些年她们行事越发低调,却依旧没有哪一脉敢小觑。 既然已经试探出了她的来历,九长老便不再留情,下一刻便全力出手。 苏媚顷刻间压力倍增,很快便落入下风,一个不慎,被老妪一掌打在肩头,脸色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连连倒退…… 某一刻,一只手扶在了她的腰间,止住了她后退的步伐。 她立刻转过头,看到这一年来,她无数次魂牵梦绕的脸庞时,身躯一震,眼中浮现出一层水雾。 唐宁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关切问道:“没事吧?” 苏媚微微摇头,说道:“没事。” 唐宁抬头看向那老妪,怒道:“老东西,敢打我娘子!” …… 看着唐宁向那老妪冲去,苏媚没有任何犹豫,也立刻跟了上去。 她的实力,只比九长老弱上一线,有了唐宁的加入,她身上的压力瞬减,立刻便反守为攻。 相比于苏媚,那老妪此刻便十分难受了。 若是只有那女子一人,她虽然能够应付,却也需要拿出十分的精力。 此刻,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与那女子联手之后,她便有些难以应对了。 这年轻人的实力也不俗,虽然比这第十脉的女子还差得远,但却正好弥补了她们二人之间那并不悬殊的实力差距。 那女子主攻,他在一旁辅助,招招对的都是她身上的死穴,让她不得不分神应对,但那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她一分神,便有些应接不暇,开始节节败退。 再意识到她不可能胜过这两人的联手之后,她的心中便萌生了退意,与那女子对了一掌,借助这一掌的力道,身体向后方倒飞而去。 落地之后,她顺势来到与那年轻人一起过来,站在场边看热闹的老者身边,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眼中浮现出一丝杀意,冷声道:“别过来,否则我就杀了他!” “你随意。”唐宁瞥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 他深吸口气,将苏媚揽入怀中,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苏媚亦是动情不已,紧紧的抱着他,低声喃喃道:“相公……” 老乞丐叹了口气,喃喃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坏,穿红肚兜的小姑娘……” 老妪闻言身体剧震,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猛地望向老乞丐,下一刻,她的身体便不由的一颤,触电般的松开了掐着他脖子的手。 她退后几步,身体颤抖不已,面色发白,颤声道:“你,你……” …… 老乞丐已经将那老妪擒下,并且绑了起来,唐宁缓缓的松开苏媚,低下头,歉意的说道:“都是我不好,让你在这里受苦了……” “不苦,只要是为了我们的以后,一点都不苦。”苏媚微笑说了一句,再次望向唐宁时,才终于意识到什么,看了看他,问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第八百六十一章 出林 唐宁又没有老乞丐那种鬼魅般的速度,能够在那些长老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的潜入这里。 想要进入万蛊林禁地,他只能女装假扮守护者。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进入林中之后,他就洗了脸,换了发型,但是衣服却是无处可换。 苏媚一脸惊异的看着他,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衣服不重要,我们走吧,先出去再说。” “不行。”苏媚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出去,岂不是放弃了圣女争夺?” “无所谓了。”唐宁笑了笑,解释道:“我们以后去草原,在那里重新安家,你无须再争夺圣女了。” 苏媚看着他,狐疑道:“草原?” 完颜嫣的事情,唐宁还没有告诉她,现在也不是时候,唐宁转移话题道:“这个等我们出去再说……” 苏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现在就说。” 唐宁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将发生在草原上的事情给她讲述了一遍,也没有隐瞒关于完颜嫣的一切。 下一刻,他便捂着耳朵,求饶道:“疼,轻点,轻点……” 苏媚的玉手捏在他的耳朵上,说道:“这次不让你长长记性,下次不知道又会多出来几位妹妹……” 唐宁拍着胸脯保证,下次她不会再有什么妹妹时,苏媚才放开了他的耳朵。 然而她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现在放弃,未免有些可惜,若是能成为圣女,掌控万蛊教,以后我们也就有了更大的底气。”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听四长老说,做了圣女就要留在这里,这是万蛊教的规矩,这样的圣女,我们不做也罢。” 苏媚笑了笑,说道:“规矩总是人定的,等我当了圣女,我们再改掉这条规矩也不迟……” 唐宁想了想,如果能将黔地掌控在手里,那么草原就不是他们唯一的退路,反正距离这一步也只有一步之遥,就这样放弃,的确有些可惜。 他看了看苏媚,点头道:“听你的。” 进入万蛊林的十脉,唐宁和苏媚各自俘虏了几脉,其余几脉,则都被九长老一网打尽,归顺了第九脉。 如此一来,她只需再击败第九脉就行了。 唐宁走过去,看向那老妪,问道:“你们第九脉的人在哪里?” …… 万蛊林外。 历来的圣女争夺,少则持续半个月,多则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十脉长老,大都会选择在外面等待。 此时距离最后一个入林的第九脉进入万蛊林已有五日,但最早进入的第一脉,已经在林中待了半月之多,按照以往的情形,此时的万蛊林内,争斗已经到了非常激烈的阶段。 至多半月,这场圣女之争,就能分出胜负。 便在十脉长老以及教中长老在林外等待时,万蛊林入口处,忽然传来了动静。 诸多长老心中一振,纷纷从木屋内走出来,目光望向入口处。 十余道人影,从林中缓缓走出来。 第七脉长老见此心中一喜,因为首先从林中走出来的,正是第七脉的人。 与之相反,其余几脉长老的脸色,则是沉了下来。 不过,很快的,他们的脸色就再次发生了变化。 第七脉的圣女和守护者虽然最早从万蛊林中出来,但他们的身上却绑着绳子和藤蔓。 不仅第七脉,紧跟着他们身后走出来的诸脉之人,身上也同样绑着这些东西。 第九脉的人看到第九脉圣女和守护者从中走出来,瞥见她们身上的绳子时,脸上浮现出极度难以置信的表情。 白锦以及公孙颖望着走在最后面的苏媚,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其余几脉的长老,看着她们,面色复杂的开口:“第十脉……” 其余诸脉都被绑了起来,唯独第十脉没有,这说明了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出了万蛊林,自然有人帮她们松绑。 第七脉圣女身上的绳子解开之后,立刻便走到自家长老身旁,小声在其耳边说了几句。 第七脉长老闻言,面色大变,看向第九脉的人,厉声问道:“九长老呢!” 第九脉的几人面色一变,一人看着七长老,硬着头皮说道:“九长老在闭关……” “放屁!”七长老大怒道:“好一个第九脉,身为十大长老,居然敢潜入万蛊林,插手圣女之事!” 第九脉的人面色皆变,按照他们的计划,九长老这次潜入万蛊林中,先以武力胁迫诸脉的人归顺,待到第九脉掌控大局,再将其他脉的人灭口,死无对证。 到时候,只有他们第九脉的人活着从万蛊林中走出来,有谁知道九长老暗中潜入了万蛊林,帮助第九脉? 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九长老入林协助,这本该是万无一失的事情,怎么能让第十脉笑到了最后? 当然,不管他们心中如何的震惊,此刻却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然而,第一脉,第七脉和第八脉都被九长老一网打尽,此刻站出来作证,矛头直指第九脉,使得那几人额头冷汗直流。 大长老是一名银发老妪,面色最为沉稳,她看着三名圣女,问道:“你们亲眼见到九长老了吗?” 第七脉圣女摇了摇头,说道:“她带着斗篷,我们没看到她的脸。” 大长老看着她,问道:“那你如何得知她是九长老的?” 苏媚将一个玉牌递给大长老,说道:“我和她交过手,这是从她身上掉出来的。” 大长老接过玉牌,检查之后,确认是九长老的身份令牌无疑。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能和九长老交手,全身而退,还带走她身份玉牌的人,最起码也有十大长老的实力。 难怪第十脉能横扫诸脉,这女子年纪轻轻,就有十大长老的实力,诸脉候选圣女,哪里是她的对手? 大长老看向苏媚,问道:“九长老呢?” 苏媚道:“逃了。” 其实是老乞丐和唐宁将九长老带走了,她见过老乞丐,知道她和唐宁的身份,带她出来,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周围几位长老闻言,面色微变,能让九长老交手之后逃跑的,他们大半也不是对手。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次重启圣女争夺,居然会出现这么多的变数。 九长老为了第九脉能夺得圣女之位,不惜破坏规则,亲自下场,自然要受到惩罚。 除此之外,第四脉的十名守护者之中,居然有一名男子,当即便有几人将矛头指向了四长老。 “诸位……”八长老走上前,看了看他们,说道:“第四脉虽然有错,但这只是小错,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确认九长老在不在第九脉……” 他也不想为第四脉说话,但奈何他的性命还在别人手里,只能将话题从唐宁身上转移…… 大长老看了四长老一眼,却也认同了八长老的话,说道:“去第九脉!” 第八百六十二章 争执 教规规定,圣女守护者也必须是女子,第四脉擅自安插一名男子进去,已经违反了教规。 但正如八长老所说,第四脉的事情是小事,毕竟她们出林的时候,也是被人绑成了粽子,不牵扯圣女之位的归属。 九长老的事情就不一样了。 她作为十大长老之一,居然潜入万蛊林,干涉选圣女这样的大事,按照教规,她要被废掉长老之位,受蛊刑而死。 众人来到第九脉所在的寨子时,并没有找到闭关的九长老,结合诸位候选圣女的证词,万蛊林中发生的事情,也被彻底定性为九长老叛教。 至于第四脉小小的违反教规一事,已经没有人去在意了。 他们在乎的,是另外一件大事。 九长老插手此事之后,第一脉,第七脉,第八脉,因她一人全军覆没,此次的圣女之争,便失去了公平性。 这几脉因此要求比试重新进行,第十脉已经取得了比试的胜利,自然不同意,因为这件事情,和诸脉争执不休。 “既然这次的比试本就不公,那么结果自然也不公,不能作数!” “虽然九长老违反教规,但我脉圣女已经将她打败,结果为何不作数?” “空口无凭,谁知道那令牌是不是你们捡来的?” …… 圣女之位的归属,决定着诸脉在未来一段时间的兴旺,无论哪一脉都希望圣女之位落在自己家,在此事上据理力争,谁也不让谁。 “都别吵了。” 大长老的开口,使得众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长老虽然不是众人中最年长的,但第一脉的势力在诸脉中最强大,大长老的实力也略高于诸脉长老,在教中最有威望。 她目光扫视众人,说道:“既然诸脉不服,那便让她们再比一次。” 十长老刚要开口,大长老看了她一眼,问道:“若是你们所言为真,连九长老遇到你们脉选出的圣女都要落荒而逃,再比一次又有何不可?” 十长老闻言,略一思忖之后,便点了点头,说道:“听大长老的。” 对于那位苏师侄的本事,她比谁都清楚。 她的蛊术造诣,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别说是诸脉选出来的候选圣女,哪怕是他们在座的十大长老,也别想在蛊术上胜过她。 当然,她想用蛊术战胜十大长老,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导致的结果便是,十大长老遇到她,也只能放弃擅长的蛊术,采取贴身打斗的方式,在这期间,还要小心她会不会放蛊放毒…… 九脉选出来的候选圣女,与她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对手。 大长老说完之后,又看向四长老和第九脉的一名长老,说道:“第四脉第九脉违反教规,不得参与这次的比试,你们有没有意见?” 四长老对于争夺圣女早就不抱希望,在唐宁出现的时候,她就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此刻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 第九脉虽然心有不甘,但她们这次铸成大错,不敢再惹众怒,也只能点头应允。 这样一来,原本的十名圣女候选,便减少到了八名,只是诸脉长老心中,却比当初还要没底。 如果第十脉说的不是假话,连九长老遇到她们的候选圣女,都只能落荒而逃,哪怕是再比十场,结局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这一次的比试在三日后举行,各脉来不及再回自己的部落,便就近安置在附近的寨子。 古灵部距离这里并不远,这也是四长老在最后一个时辰,才不紧不慢的送尼久去万蛊林的原因。 距离这里更近的是第一脉,诸脉之中,其余几脉都的人都去了第一脉,第八脉以及第十脉跟着四长老回了古灵部。 众人离开之后,第九脉的一名长老立刻沉下了脸,看着第九脉的候选圣女,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长老呢?” 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当时长老去追第十脉的人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长老继续问道:“你们是怎么落到她们手上的?” 那女子眼神深处还有一丝惊惧之色,说道:“那蒙着面纱的女人善于用毒,我们所有人无声无息的就中了她的毒……” “毒……”那长老面色沉下来,说道:“第十脉不是精于武技吗,什么时候开始用毒了……” 能让他们在族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十一人无声无息的中毒,这需要极高的毒术造诣,据他所知,黔地具有此等毒术的,只有三长老一人。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第十脉的一名后辈,已经有了和九长老匹敌的能力。 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他只能沉下脸,肃然道:“派人去万蛊林附近,一定要找到九长老!” 正当第九脉的人小心翼翼的避开其余诸脉的视线,寻找诡异失踪的九长老时,古灵部,四长老看着功力被废,被囚禁在暗室中的九长老,心中因为被要挟而产生的那一丝不满与怨恨,瞬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与九长老相比,她不知道幸运了多少倍。 “真的是你!”另一处吊脚楼中,白锦和公孙影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道身影,同时惊呼出声。 唐宁随意的对二人挥了挥手,说道:“两位,好久不见。” 有唐宁出现的地方,必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白锦看着他,警惕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唐宁瞥了她一眼,问道:“这与你有关系吗?” 说起来他对白锦和公孙影也是一肚子怨气,当初信誓旦旦的和他保证,不会让苏媚遇到危险,结果呢? 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苏媚根本不是那老妖婆的对手,那种情况下发生的后果,唐宁无法想象。 他看了白锦和公孙影一眼,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该回去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白锦和公孙影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此刻太阳高高的悬在天上,正是正午时分,距离太阳落山还有好几个时辰,哪里有半点天色不早的样子? 白锦正要开口,公孙影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天色是不早了,走吧,其他的事情,明日再说。” 公孙影和白锦走出去,唐宁关上房门,转身看着苏媚,问道:“想我了吗?” “想。” “哪里想?” “哪里都想。” …… 一日之后。 小别胜新婚,和苏媚分别一年有余,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也有很多事情要做。 日上三竿,两人才起床,洗漱之后,携手从房间里面走出来。 阿朵远远的走过来,目光在苏媚脸上停留了许久,脸色微红,说道:“唐大嫂真漂亮……” 唐宁那时候和老乞丐一起离开,并没有正式向苏媚介绍阿朵,闻言道:“这是阿朵,我在这里认识的朋友,这次帮了我很多忙。” 苏媚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阿朵妹妹也很漂亮。” 被苏媚夸作漂亮,阿朵脸色更红,又寒暄了几句,便红着脸离开。 她离开之后,苏媚似笑非笑的看着唐宁,问道:“真的只是朋友吗?” 夫妻同心,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苏媚话中的意思,唐宁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人家还是小姑娘,我像是这种人吗?” 与阿朵一起被选中作为守护者的一名巫沙部少女从唐宁面前走过,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又停下脚步,用汉话问道:“小大夫,你和阿朵什么时候成亲,到时候我要去吃酒呢……” 第八百六十三章 定计 看着那少女离开,唐宁脸色沉下来,女孩子家家的,吃什么酒,自己家里没酒吗? 他转头看向苏媚,说道:“这个我可以解释。” 苏媚微笑的看着他,说道:“你最好把该解释的事情都解释清楚。” 她生的极美,笑容更美,只是这笑容看在唐宁眼里,却有些后背发凉。 和阿朵的事情当然可以解释,这本就是为了找她,无奈之下才施展的权宜之计,唐宁问心无愧。 但另一些事情,就不一样了。 坦白从宽,与其以后被她发现,倒不如他现在主动交代。 唐宁想了想,说道:“你离开这段时间,其实发生了很多事情。” 苏媚看着他,问道:“比如呢?” “比如……”唐宁叹了口气,说道:“有一天,娘告诉我,我其实有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苏媚双臂环抱,问道:“然后你们成亲了?” “没有。”唐宁连连摇头,说道:“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没有生下来,而且……,她的身份有些特殊。” 苏媚闻言,一点儿也没有生气,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有什么特殊的?” 唐宁道:“我的这位未婚妻……其实就是唐水表姐。” 苏媚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随后又问道:“还有吗?” “还有一件事……”唐宁看着她,说道:“我们回京以后,如果你听到了一些关于我和安阳郡主的风言风语,千万不要相信,这其实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和唐水的事情很好解决,这根本就不是唐宁能够决定的,而因为他将唐家在京师的产业交给安阳郡主打理,而出现的一些风言风语,可能等他回去也不会消失,他还是要提前预防预防。 解释完这两件事情,唐宁心里就踏实多了,现在不说,等到她自己发现,唐宁免不了会被一顿蹂躏。 “安阳郡主啊……”苏媚闻言,想了想,说道:“安阳郡主也不是不可以,她看起来好生养……” “停……”眼看着苏媚越说越离谱,瞥见白锦和公孙影向这边走来,唐宁立刻转移话题道:“你师父她们来了……” 白锦和公孙影是为了两日后的比试,因为九长老的插手,使得其余诸脉对万蛊林之争的结果抱有很大的不满,针对此事,大长老提出了再比一场的提议。 第四脉和第九脉违反了教规,被取消了这次的比试资格,也就是说,实际上和她们争夺的只有七脉。 这次的比试,便不像在万蛊林时那般复杂了,各脉不需要再派出守护者,是纯粹的圣女候选之间的比试。 比试的形式,依然延续了万蛊教的传统。 八位圣女候选者同台混战,最后还能站在台上的,便是新的圣女。 蛊术是万蛊教的根基,万蛊教不管什么比试,都和炼蛊一样,这其实对苏媚是很不利的,若是一对一的比试,苏媚能够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败所有对手,然而若是那七脉联起手来,她就会变得十分被动。 白锦对此并不在意,看着她,说道:“以你的实力,只要小心一些,就算她们联手也无妨。” 唐宁瞥了白锦和公孙影一眼,说道:“你们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招数,都快点拿出来,这个时候就别藏了……” 白锦看着他,摇头道:“我二人会的,已经全部教给她了,即便是对上十大长老,她也不会弱上多少,十脉圣女候选,联起手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一年里,苏媚的进步巨大,唐宁是能够感受到的。 毕竟,她离开这段时间,唐宁自己的进步也不小,然而他能够深切的感受到,他和苏媚之间的差距,却比以前更大了。 十脉推选出来的候选圣女,都是族中的佼佼者,唐宁估计着,他的实力,对付两个候选圣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而五个他也未必是苏媚的对手,换算一下,过两天的比试,应该没有什么悬念。 即便是这样,唐宁还是缠着老乞丐,传了她几招秘技。 老家伙的武学,是一座山门一座山门的打下来的,集百家之所长,别人压箱底的秘技有一种两种,他有整整一箱子。 距离此地三十里,万蛊教第一脉,其余七脉的长老皆聚于此。 虽说万蛊林的圣女争夺,因为九长老坏了规矩,结果并不作数,两日后会重新比试,但还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摆在他们所有人面前。 “那女子当真有和九长老一拼之力?” “岂不是说,她已经有成为十大长老的资格?” “不管她击退九长老是真是假,诸脉选出来的人远不如她,已是不争事实……” …… 一番分析讨论之后,他们得出了一个不愿意相信的结果。 两日后的比试,他们取胜的可能,实在是小的可怜,那位第十脉的女子,就像是横亘在所有人面前的一座高山,无法跨越,只能仰望。 除非他们亲自出手,否则只有先将她排除在所有人之外,其他脉才有取胜的可能。 然而他们是十大长老,根本没有亲自动手的可能,除非他们想要被万蛊噬心而死。 一名长老看了看他们,说道:“我有一个提议……” “先除第十脉!” “诸脉联手,先除第十脉!” ……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异芒闪动。 不先将第十脉那女子清除出局,他们便没有任何希望,先将此大敌淘汰,之后圣女之位会花落谁家,便各凭本事了。 一位长老道:“此人善用毒,叮嘱各脉之人小心,以纱蒙面……” 黔地山林极多,林中多烟瘴,蛊族山民遇烟毒瘴,常以一种特制的纱布蒙面,掩住口鼻,便可将烟瘴之毒挡在体外。 对于精通毒术的对手,十大长老有所防备之后,近身相搏自然无碍,但这些候选圣女却必须采取某种防护措施,否则还未近身,便会因为中毒而失去还手之力。 “据说,她身上有冰蚕蛊,还懂得一种驱蛊之法,也不要妄想通过蛊术胜她……” 一名长老面上浮现出一丝惊色,喃喃道:“第十脉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位人才,再给此女两年时间,连我们都不是她的对手了……” “如此说来,只有七人联手,与她近身相搏了。” “不要忘了,第十脉最擅长的,便是武技,你们还有什么手段,都交给她们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几位长老不约而同的定下了先除掉第十脉这个强敌的计划,接下来,便各自回到各自的住处,对各脉候选圣女做最后的叮嘱。 两日时间,转眼便过。 第八百六十四章 圣女 此次比试地点是在第一脉,唐宁和苏媚在比试前一个时辰赶到,被安置在了一处吊脚楼内。 老乞丐是万蛊教教众眼中的毒瘤,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不过如今的万蛊教,认识他的人只有三个,其中四长老和八长老被制,自然不敢多言,九长老已经被废了武功,囚禁在第四脉,因此他可以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 第八脉所安置的地方,与第十脉相隔甚远,八长老刚刚走进小楼,便有一人从外面走进来。 八长老坐下之后,看了他一眼,问道:“七长老找老夫有什么事情?” 七长老看了看房间内的人,说道:“你们先出去。” 众人的目光看向八长老,八长老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出去之后,七长老坐在八长老对面,说道:“我这次找八长老,是代表其余几脉的长老,和你商议一件大事。” 七脉联手,先将第十脉淘汰,是他们六脉做下的决定,当时八长老并未和他们一起,因此当八长老到这里的第一时间,七长老便代表众人找上了他。 八长老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事?” 七长老看着他,说道:“你也知道,第十脉那女子,已经有了十大长老的实力,除非我们几脉联手,否则没有人能够阻挡她成为圣女。” 八长老道:“圣女争夺,各凭本事,几脉联手对付她一个,岂不是丢我们诸脉的脸?” 七长老没想到他会拒绝,皱起眉头,说道:“你不是不知道,第十脉和前皇室关系密切,这些年来,她们为了复国,四处奔波,要是第十脉夺了圣女,岂不是会将我们全族牵扯进去?” 黔地曾经是梁国的地盘,但也只是名义上而已,梁国实际掌控的,是滇地,蛊族在黔地休养生息,并不受当时的梁国管辖,她们对于梁国,也没有多少归属感,即便是梁国亡了,她们也没有太深的感受。 然而第十脉向来效忠梁国皇室,这十几年来,一直想要重新复国,若是圣女之位落在第十脉,那么整个蛊族,必定会被卷进这一个漩涡。 这是诸脉联手抵触第十脉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蛊族虽然想要选出一位有能力的圣女,重振万蛊教,但却并不想掺和梁国复国,因此,圣女之位落在哪一脉的手里都行,唯独不能落在第十脉。 圣女之命不可违抗,一旦被第十脉夺得圣女之位,圣女做出的决定,她们只能遵从。 若是在一个月前,八长老自然同意这个提议,但现在他的小命还捏在别人的手里,哪里敢公然和那人作对? 八长老摇了摇头,说道:“这次的比试,第八脉不参加。” “什么?”七长老脸上露出惊愕之色,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女之争对于任何一脉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九长老为了圣女之位能落在她们那一脉,不惜严重违反教规,冒着被处以蛊刑的危险,也要潜入万蛊林,如今八长老居然将这个机会就这么放弃? 八长老看着他,重复道:“第八脉不参与圣女之争。” “你可想清楚了?” 七长老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第四脉和第九脉因为违反教规,没有资格参加一会儿的比试,如此便只剩下七脉圣女,以第十脉那女子不弱于十大长老的实力,七人对上一人,也没有多大的胜算,如今第八脉再退出,七人便只剩下六人,他们的胜算更少了。 “当了圣女又如何,不当圣女又如何?”八长老挥了挥手,说道:“老夫早已看透了,权势于我如浮云,能不能当圣女,老夫不在乎,第八脉能不能壮大,老夫也不在乎,你们想闹自己去闹吧……” 多一脉的加入,便多一分的胜算,七长老还想再劝劝八长老,但奈何他的态度格外坚定,任他唾沫横飞,他也不曾改变主意。 最终,他只能恼怒的挥了挥衣袖,大步离开。 当七长老将八长老的意思传达给诸位长老之后,几人也大为震惊。 “放弃圣女争夺,他吃错药了?” “我们的胜算本来就不高,如此岂不是更低?” “这不像是他的行事风格,我去问问他!” …… 第八脉的退出,会削弱他们结盟的实力,几位长老亲自前往劝谏,却都失望而归。 八长老已经下定决心,不参与圣女争夺一事,他们不能替第八脉做决定,只能接受现实。 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但即便是六人联手,结果也是输多胜少,所幸二长老对阵法很有研究,这两日几乎是不遗余力的传授六人合击之术,使得如今这六人联起手来,哪怕是她们也要小心万分。 …… 第一脉寨中早已搭好了一个丈许高的擂台,也是这次七人比试的场地。 半个时辰前,八长老派人传话给唐宁,第八脉将会退出这次的圣女争夺,同时告诉他,其余六脉准备联手对付苏媚,让他早做提防。 这件事情没有出乎唐宁的预料,苏媚也没有什么好提防的,她从一开始,做的就是以一敌众的打算。 时辰将到,七名候选圣女陆续上了擂台。 上台之后,那六人便从怀里取出一张纱巾戴上,将口鼻遮挡的严严实实。 公孙影道:“她们果然有所防备,看来这次的事情,不会有那么容易。” 唐宁从公孙影口中得知,这面纱不是普通的面纱,有着防止烟瘴毒气的作用。 如此一来,想要无声无息的毒翻她们,是不可能了。 而这一场比试至关重要,诸脉长老必定将最厉害的蛊虫给了她们,苏媚在蛊术上的优势,也将不复存在。 毒术无用,蛊术也无用,偏偏这两项是学习了万蛊毒经之后的苏媚最擅长的,很显然,他们这次完全是联手针对她。 唐宁看了公孙影和白锦一眼,问道:“你们第十脉在蛊族,这么不受待见吗?” “不过是卑劣行径而已。”白锦冷哼一声,说道:“等到她用实力坐上圣女的位置,他们就无话可说了。” 唐宁倒是不担心苏媚赢了以后他们会后悔,万众瞩目之下,十大长老不会做出这种事情,而且他们对教规十分遵从,否则也不会在万蛊教分裂这么多年后,依然想要合十脉为一教,重振当年威风。 他们无非是在圣女的归属上,有着自己的私心而已。 唐宁猜的没错,比试一开始,六人便呈合围之势,将苏媚围了起来。 不仅如此,她们一出手,便暗含某种阵法变化。 看到她们变换了数次阵型之后,唐宁脸上浮现出古怪之色。 十脉的蛊武传承,都源自于万蛊毒经,这套记载在万蛊毒经里面的阵法,苏媚比他要熟悉多了。 若是她们各自为攻,苏媚或许要认真对待,好巧不巧,她们六人居然选了这一套记载在万蛊毒经上的阵法,便等于将弱点彻底暴露在苏媚眼前。 在这种情况下,几人连最基础的阵型都无法维持,苏媚每一次都能找到阵型的薄弱之处,然后顺势将一人扔下擂台…… 诸脉长老呆滞的看着苏媚一次次的打乱六人的阵型,使得她们手忙脚乱,被逐个击破,直至第一脉候选圣女也被丢出擂台时,几大长老怔怔的站在原地,面色极度震惊。 不知过了多久,大长老轻叹口气,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苏媚,躬身道:“参见圣女……” 这一次,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的击败了六人联手,即便是十大长老心中不愿,也得遵守最初便定下的规矩。 诸脉长老对视一眼,即便是眼中尽是无奈,也跟着大长老躬下身子,高声道:“参见圣女……” “参见圣女!” 在场的第一脉族人,双膝跪地,声音响彻山谷。 第八百四十五章 加冕 新的圣女已经产生,新圣女蛊术毒术出神入化,自身实力也不弱于十大长老,对于诸脉来说,这本该是一件喜事,然而诸脉长老的心情,却格外复杂。 第十脉和其余九脉不同,她们这十几年,都在奔波于帮助梁国皇室遗族复国,一旦第十脉当权,很有可能即将整个蛊族拖入这个巨大的漩涡,万劫不复。 到时候,诸脉会因为此事,和圣女爆发出难以调和的矛盾,这样一来,万蛊教不但不会重复当年的巅峰,还会分裂的更加严重。 白锦和公孙影以及第十脉的人,自然是面露喜色,白锦为此已经布置了十多年,终于等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 大长老经过了刚才心绪的激荡,已经平静下来,走上前,对苏媚微微躬身,说道:“请圣女移步圣殿,三日之后,我等将为圣女加冕。” 万蛊教教众遍布黔地,可以说,她便是黔地之主。 诸脉很早就决定,这次的比试,一定会选出一位圣女来领导万蛊教,因此,蛊族各族首领,早在十脉进入万蛊林之前,就赶来了这里,等待见证圣女的加冕时刻。 圣殿在万蛊教总坛,距离第一脉并不远。 众人在圣殿周围安置之后,自有教众前往各个寨子,通知他们参加三日后的加冕庆典。 几名长老聚集在一起,面上各有忧色。 “怎么办?” “难道我们真的要为了梁国复国,将族人都搭进去?” “等到圣女加冕之后,圣女之命,我们违抗的了吗?” …… 向来面色镇定的大长老,此刻也悠悠的叹了口气,说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万蛊教总坛,圣殿偏殿。 自万蛊教分崩之后,十大长老各自为政,蛊族大部分部族山寨,都依附在他们周围生存,一小部分则是依旧效忠圣女,除此之外,教内还有不少长老留了下来,等待着新的圣女出现。 数十年过去,有些长老已经离世,有些部族已经换了主人,但他们对圣女的中心,却未曾发生改变。 苏媚一到圣殿,便有无数人跪地相迎,口中高呼“恭迎圣女”。 唐宁有些许的意外,不属于十脉的这些万蛊教长老,实力也都不俗,他们的势力或许不如十脉联手,却也要比任何一脉,都强大的多。 他们对圣女十分恭敬,也就是说,就算十大长老有异心,苏媚在这里,也已经有了一帮忠心耿耿的手下。 圣殿的某处偏殿之内,唐宁看着缓缓走进来的苏媚,笑道:“恭喜,我的圣女……” 回应他的,是一个热情主动的吻。 夜深人静,窗外是不知名的虫鸣,苏媚躺在唐宁的臂弯中,柔声说道:“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家了。” 唐宁捋了捋她鬓间的一丝乱发,说道:“辛苦你了。” 黔地的这一切,都是她一个人打拼出来的,她一路走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的艰难险阻,才坐上了万蛊教圣女的位置。 唐宁抚摸着她的秀发,问道:“复国的事情,交给她们去办吧,加冕过后,你就和我回去。” “复国?”苏媚看着他,问道:“什么复国?”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白锦和公孙影让你成为圣女,不就是想要借助万蛊教和蛊族的力量,复兴梁国……” 苏媚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可我不是因为这个才成为圣女的……” 唐宁看着她,喃喃道:“你……” 苏媚脸上的狡黠更深,说道:“复兴梁国,就要和滇地现在的朝廷打仗,那样会死很多很多人,黔地也会被搞得乌烟瘴气------这里是我们的家,我怎么会将我们的家毁掉?” 唐宁怔怔的看着她,他也是到现在才知道,苏媚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帮助她们复国。 她的目的,从来都是借助白锦公孙影和第十脉的力量,成为万蛊教圣女,掌控黔地,然后将这里变成她们的家,一个不用为别人卖命,什么事情都能自己做主的家。 唐宁轻轻在她额头上点了点,笑道:“你这只小狐狸……” 苏媚不安分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两日之后,万蛊教圣殿。 圣女加冕是万蛊教最重要的大事,所有人都要提前三天沐浴更衣,这三日里,教众们将圣殿布置的焕然一新,十大长老及各族各寨子首领,皆站在殿内等待。 九长老离奇失踪,已经被差不多认为是畏罪潜逃,第九脉在加冕仪式开始的前两天就选出了新的长老。 各脉长老心思各异,只有十长老面上带着笑容,圣女出自她们一脉,从此以后,第十脉就是诸脉之首,她们准备了十几年的大计,马上就要实现了。 大长老偏过头,看了十长老一眼,沉声问道:“你们第十脉,当真要为了梁国皇室遗族,将我们整个蛊族都牵扯进去?” 十长老冷哼一声,说道:“逆贼造反,人人得而诛之,匡扶大梁皇室,是我们应尽的职责,你们有什么理由推诿?” “国家兴亡,朝代更迭是常事,你们为了复兴前朝,会将我黔地引入战乱,难道梁国前朝在你们的心中,比黔地同族还要重要?” “先帝对第十脉有恩,我等报恩,有何不可?” …… 两人争执间,忽有一人高声道:“圣女到!” 两位长老顾不得争吵,圣殿之内,众人跪在地上,大声道:“恭迎圣女。” 加冕仪式很复杂,有着数十项大大小小的流程,耗时一个多时辰,在这一个多时辰里,众人安静在殿内等待,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耐烦的表情。 一名万蛊教长老站在殿前,说道:“请圣女为十大长老赐丹。” 苏媚跟着他走下来,问道:“赐什么丹?” 那长老解释道:“此丹乃是教中秘制之物,十大长老服下之后,若是背叛圣女,圣女可以随时取她们的性命……” 唐宁就站在不远处,倒是听明白了这长老的话。 十大长老都是教中位高权重的人物,万蛊教必须保证他们会听圣女的话,说是赐丹,其实就是让他们服下毒药或是蛊虫,将性命交在圣女手里。 难怪前代圣女死后,十大长老没了性命威胁,立刻就各自为政,信任是需要用信任来换的,用威胁或是强迫的方式,永远换不来真正的信任。 苏媚看了看手中的丹药,挥手道:“不用了。” 她根本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去控制十大长老,圣女加冕之后,十脉便名存实亡,十脉之下的部落寨子,会重回教中,十大长老的势力大幅缩水,已经搅动不起什么风浪。 那万蛊教长老看着她,为难道:“圣女,教规如此……” 苏媚看了他一眼,说道:“现在改了。” 几大长老纷纷抬头看着他,目中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在万蛊教,圣女的命令,不可违抗。 历代长老之所以不能反抗圣女,就是因为他们的性命掌控在圣女手中,圣女一念之下,她们体内的蛊虫就能破体而出,因此,就算是新的圣女让他们帮助梁国复国,他们也不能有什么异议。 没想到的是,新的圣女居然不想着控制十大长老,这让他们震动之余,心中的那一份无奈和不甘少了许多,开始用一种新的眼神看着这位圣女。 第八百四十六章 条件 “万万不可!” 听说圣女不用蛊丹控制十大长老,十长老面色一变,下意识的走上前,开口制止。 话一出口,她便不由的觉得背后一寒,转过头时,发现其余几位长老正目光锐利的盯着她。 苏媚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圣女还是我是圣女?” 十长老看到她漠然的目光,连心底也升起了寒意,缓步退下去,躬身道:“属下失言,请圣女恕罪……” 那万蛊教长老见此,也没有再多言,这么多年过去,教中好不容易才有了圣女,犯不着因为这些小事,站在圣女和十大长老的对立面。 圣女赐丹十大长老,已经是加冕仪式的最后,再之后,蛊族诸多部落的首领,纷纷上前行礼,见过新圣女。 最后的一个步骤走完,那万蛊教长老看向十大长老,问道:“圣女加冕结束,十大长老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众人对视一眼,都站在原地,没有开口。 便在这时,刚刚退下去的十长老再次站出来,说道:“禀圣女,万蛊教为大梁国教,今大梁被一群乱臣贼子谋夺占据,属下以为,我教有责任匡扶萧氏正统,复兴大梁……” 十长老此言一出,其余几位长老面色微变。 人群之中,白锦脸上露出笑容,公孙影心中同样大喜,她抬头看了苏媚一眼,脸上的笑容一滞,心中忽然涌起一种不妙的预感。 苏媚看着十长老,说道:“梁国已亡,萧氏皇族正统,十几年前便在皇宫中自戕殉国,今滇地已有新政,为了复兴梁国,让我蛊族数十万百姓身陷战火------你觉得合适吗?” 十长老怔怔的看着她,一时语滞。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白师姐和公孙师妹告诉她,等到苏师侄成功当上圣女的时候,只要她站出来提出这个要求,她就会动用圣女的权力,指使整个蛊族,帮助她们复国…… 可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十长老怔立原地的时候,其他几位长老则是猛地抬起头,目露异光。 她们预料到十长老会提出这个要求,但她们没有预料到,圣女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她不是第十脉之人吗,难道她成为圣女,并不是为了复国?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众位长老的预料,脸上纷纷露出震惊的表情。 不过,震惊归震惊,很快的,大长老便回过神来,大声道:“圣女英明,梁国已亡,不能因为要复兴梁国,就将我黔地百姓推向火坑!” “圣女英明!” “圣女英明!” …… 诸位长老见此,纷纷开口,至此,他们看向这位新圣女的目光,彻底发生了变化。 精通毒蛊之术,以如此的年纪,对战十大长老不落下风,若是她还能一心一意的为蛊族百姓着想,那么她将是最合适的圣女人选。 与这些长老的意外和激动不同,白锦和公孙影脸上,就满是阴沉和愤怒了。 白锦沉着脸,咬牙道:“她在做什么!” 公孙影看了苏媚一眼,说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想着复国,我们在利用她,她何尝不是在利用我们?” 白锦面露怒色,这是一种发现自己被背叛的愤怒,她抬头看着苏媚,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我可真是教了一个好徒弟啊……” 公孙影抬眼看了看她,说道:“至少,我们真的让她成为了圣女。” 白锦怒道:“她不想复国,成为圣女,对我们又有什么用?” 公孙影道:“她们不想复国,无非是不想将蛊族牵扯进去,可这件事情,可由不得她们……” 白锦面色一变,目光看向她,问道:“你的意思是……” 公孙影看了十大长老的方向一眼,说道:“我要去一趟滇地,这里你看着点儿……” 白锦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 唐宁有些意外,她以为苏媚在加冕仪式上的话,会气的白锦和公孙影突发脑溢血,但仪式结束之后,她们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就连脸色都很平静。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锦和公孙影为了此事谋划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一定是在暗中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看来就算是苏媚离开,也要嘱咐万蛊教里面的长老,小心盯着她们。 这两位师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公孙影,简直就是一根搅屎棍,她在哪里,就能将哪里搅得鸡犬不宁,草原上的事情已经能够说明一切。 圣殿之内。 几大长老看向苏媚的眼神,已经彻底臣服。 大长老看着她,躬了躬身,说道:“接下来的半年里,我们会召集蛊族的臣民,前来拜见圣女……” “不用了。”苏媚挥了挥手,说道:“明天我就走了。” 几大长老面色一变,大长老立刻问道:“敢问圣女要去哪里?” 苏媚道:“和我相公回家。” 几大长老面色再变,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圣女居然已经成亲了。 圣女只有孤身一人,抛弃那些情爱之事,才能专心教务。 历代圣女,都是孤身终老的,虽然教中没有明确的禁令指明此事,但这已经是教内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 圣女已经成亲,总不能要求她和离,大长老看了看她,说道:“教规规定,圣女必须留在教中,不能随意出黔……” “那我不当圣女了,你们谁爱当谁当。”苏媚将权杖递给他,说道:“我要和我相公回家。” 大长老急忙将权杖又递回去,说道:“圣女不要冲动,这件事情我们好商量,好商量……” 万蛊教好不容易有了圣女,有了重新凝聚的希望,怎么可能又变回从前的样子? 她看了一眼苏媚,说道:“圣女且稍等片刻,容我和几位长老商量商量……” 几位长老窃窃私语了一阵,大长老才走过来,说道:“圣女可以离开,但却需要有一个期限,蛊族的子民,还需要圣女的引导……” 苏媚想了想,说道:“短则半年,长则一年。” 几位长老对视一眼,微微点头之后,大长老才道:“圣女可以出黔地,但是我们有几个条件。” 苏媚瞥了他们一眼,说道:“说吧,什么条件。” 大长老道:“第一,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一年之后,圣女必须回来。” 黔地便是她为一家人留的后路,当然要回来,苏媚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你们。” 大长老继续道:“第二,圣女这次出去,身边必须有至少两名长老跟随。” 苏媚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说道:“这一条也可以。” 大长老接着道:“第三……” 苏媚频频点头,直至大长老说到第八条的时候,她目光看向她,认真的说道:“要不,这圣女还是换别人来当吧?” 大长老立刻道:“最后一条,最后一条了……” 第八百四十七章 离去 苏媚要离开黔地,几大长老提出了很多条件,所有条件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担心她们的圣女跑了,万蛊教又变成以前那种一盘散沙的状态。 对于由第十脉的人担任圣女,几大长老起初是很担心的,但发现她不像第十脉那些人一样,一心只想着复国,不为蛊族着想之后,她们的担心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圣女不仅心系蛊族,而且心地也十分善良,她在万蛊林中,没有伤害一人,成为圣女之后,也没有用蛊丹控制十大长老,万蛊教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一位圣女。 大长老说完之后,又看向另外两名长老,说道:“尹久,格金,你们两人,这次和圣女一起出黔地,一定要保护好圣女的安全。” 二长老和三长老闻言,立刻躬身道:“是。”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十脉合流,教中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大长老一个人怎么处理得过来,不如让二长老和三长老留在教中,四长老以及八长老随我出去吧。” 九长老失踪之后,四长老和八长老就成为了教中最有资历的长老,完全担负得起保护圣女的任务。 大长老看了看四长老和八长老,点头道:“既然如此,辛衣,仰雄,保护圣女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你们可有异议?” 苏媚看着二人,嫣然一笑,说道:“四长老和八长老如果有什么异议,可以提出来,这没什么的。” 新圣女和那位恐怖的老家伙显然有着某种关系,四长老和八长老恨不得躲得远远的,距离他们越远越好,心中对此当然有异议,却不能当面表露出来,只能摇头道:“我们没有异议,全凭圣女做主。” 苏媚微微一笑,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吧……” 她刚刚成为圣女,还有一些教中的事情需要处理,至少要三天以后才能启程。 这三天里,唐宁也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干。 既然她已经将这里当成了他们一家日后的落脚之地,就必须考虑以后在这里生活的问题。 黔地与世隔绝,自然资源丰富,但日常用品却十分匮乏,而且这里的各项技术都很落后,别的不说,仅说医术,连一名医术过得去的大夫都没有,以后生起病来,总不能就靠放血和喝符水来治病。 改造黔地是必须的,就像是改造草原一样,唐宁的计划是在这里打造出一个世外桃源。 这样一来,不仅外面的物资可以运进来,黔地的特产也可以运出去。 外面的那些达官贵人,对于上了年份的灵芝人参之类,可是十分喜爱的,往往可以卖出极高的价钱。 苏媚将这个命令转达给大长老的时候,大长老面有难色,说道:“圣女有所不知,黔地穷困,要在这里挖栈道,修商路,花费太过巨大,哪怕是倾尽蛊族之力,怕是也无法完成……” 苏媚看了她一眼,问道:“一千万两银子够吗?” 大长老表情愣住,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她活了一辈子,连一万两都不曾见过,一千万两,这是一个何等庞大的数字。 这些银子,能够买多少物资,请多少大夫,若是用之在山中修一条栈道,各部落山寨的生活,也不知道会便捷多少。 黔地穷困了数百上千年,但若是有改善的机会,他们又何尝愿意错过? 大长老被一千万两的数字震的七荤八素,一时间忘了回答时,苏媚接着说道:“先给你们一千万两,不够了再说……” 大长老终于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够了,够了……” 此刻,她看苏媚的眼神,再次发生了变化。 圣女是蛊族的主人,是黔地的主人,她拥有黔地一切的资源,从古至今,只有圣女向她们伸手,哪有圣女挥手间就给她们这么多银子的? 她一直都觉得,能够掌控黔地,是圣女得到的最大的好处,现在看来,似乎她们得到的好处更大…… 唐家虽然不缺银子,但唐宁和苏媚都不可能随身携带一千万两,这些钱,还得等唐宁出了黔地,才能开始安排。 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明日便能出发离开这里,此外,他还让大长老放了几个被她们抓住的密谍,并没有对他们提及苏媚成为圣女的事情。 唐宁推开门,从一个瓷瓶中倒出两颗丹药,扔给了站在门外徘徊了很久的四长老和八长老,说道:“温水内服,你们体内的毒便解了。” 四长老和八长老连连点头称谢,拿着瓷瓶快步离开。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唐宁从瓷瓶中再倒出一颗,扔进嘴里,一种薄荷的清凉味道,瞬间便让人精神了不少。 他正要转身回房,看到一道身影站在远处,低头来回的踱着步子,他走下吊脚楼,缓步走过去,问道:“你在干什么?” “唐大哥……”阿朵吓了一跳,立刻回过神,摇头道:“没,没什么……” 唐宁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有异,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阿朵抬起头,说道:“唐大哥和圣女明天就要离开了,我,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少女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唐宁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也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啊?”被戳破了心思,阿朵的脸色一下子便红了,急忙摆手道:“没,没有,这里挺好的……” 唐宁笑了笑,说道:“你要想跟着,就一起跟着吧,反正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我们还要回来的。” 阿朵猛地抬起头,惊喜到:“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愿意。” “我愿意!”她飞快的点了点头,然后道:“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唐宁看着她飞快抛开的背影,心中有些好笑,他早就知道阿朵的梦想就是走出黔地,去看看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这个愿望并不难实现,这次能够找到苏媚,她居功至伟,唐宁不会吝啬到连这个小小的愿望都不帮她实现。 大长老本来还想再派一些人沿路护送,但被唐宁拒绝了。 出了黔地,就是他的地盘,哪里还需要什么别的护卫。 他去圣殿找苏媚,没过一会儿,便有人通报,白长老和公孙长老求见。 “让她们进来。”苏媚吩咐了一句,没多久,白锦和公孙影师姐妹便从外面走进来。 公孙影抬头看了一眼,躬身道:“见过圣女。” 白锦站在殿中,并未行礼,她看着苏媚,开口道:“我们想通了,就算是你以圣女的名义帮助梁国复国,其他脉的长老也不会同意,这件事情,第十脉会自己做的,只希望教中到时候不会阻拦。” 苏媚摆了摆手,说道:“这是你们第十脉的事情,第十脉想不想帮梁国皇室复国,随你们了。” 白锦和公孙影虽然这么说了,但唐宁心里却一点儿都不信,让苏媚吩咐大长老盯着她们一点儿,不要让她们再在黔地惹出什么乱子。 不过,临走之前,唐宁才知道,公孙影和白锦也没有留在黔地,而是要去万州办什么事情。 唐宁和苏媚这次不再经过万州了,从黔地绕道而行,回京可以节省数日的路程。 山道之上,阿朵背着一个小包袱,回头对几位长老挥了挥手,大声道:“我们走了……” 第八百四十八章 意外之惊 山道之上,万蛊教众位长老目送圣女离开。 “从未听说过如此任性的圣女。”有长老轻叹口气,说道:“圣女性子如此,对于我教来说,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大长老道:“是福是祸,只能等以后再看了。” 他说完之后,目光望向了跟随圣女离开的两道身影,说道:“跟上他们。” 身后的几人走上前,另一名长老提醒道:“此二人是第十脉的长老,实力不俗,即便是我等也不能轻易胜之,你们小心一些……” 两人立刻躬身道:“属下明白。” 那两人离开之后,这名长老看着大长老,说道:“黔王及黔王世子已死,她们能够扶持的,只有吴王了,若是能够找到吴王……” 他目光微凛,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说道:“如此一来,她们复国的想法,便都成了梦幻空花,也不会将我族拖进那个泥潭。” 大长老目中光芒闪动,显然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许久,她才点了点头,低声说道:“若是能找到吴王,便干脆的将他解决,断了第十脉的念想……” 几位长老视线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杀意。 …… 万州城。 一名老妪,一名中年女子两道身影走在街上,穿过了主街,拐进某条巷子。 几道远远坠在她们身后的身影见此,疾走几步,也跟着她们走进去。 不过,当它们走进巷子之后才发现,这根本就是一条死胡同,除了前方不远处的一堵墙壁,哪里来的什么人? “不好!” 几人面色顿变,正要退出去,不过,没等他们转过身,便觉得颈间猛地一痛,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栽倒在地。 白锦面色阴沉的从他们身后走出,说道:“大长老果然阴险,他们的目的是吴王吧?” 公孙影点了点头,说道:“黔王和世子已死,若是吴王也出事,我们复国便没有任何希望了,大长老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白锦看了看地上的几人,说道:“万州距离黔地太近,大长老等人怕是已经知晓了吴王就在这里,如此一来,万州却是不能待了。” 公孙影想了想,说道:“我要去滇地,吴王就拜托你了。” 白锦点了点头,说道:“先去找吴王吧。” 两人没有理会昏迷在巷中的几人,出了巷子,沿着街道,向某处高门府邸走去。 片刻后,梁家大门之前,公孙影看着梁家门上的封条,面色大变。 白锦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是说吴王就在这里吗,莫非你连我都信不过?” 公孙影没有回答,拦下过路的一人,问道:“梁家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家人呢?” 那路人道:“这都不知道,这都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梁家摊上了大事,听说是勾结什么教,家里上上下下,包括刺史大人,一个都没有跑掉,全被抓了……” 公孙影问道:“勾结什么教?” “这就不知道了。”那人摇了摇头,说道:“这些天,官府一直在抓人,前些日子才消停下来,也不知道到底抓到了没有……” 那路人走后,白锦走过来,难以置信道:“他们被抓了?” “应该不会。”公孙影摇了摇头,说道:“我在这里还安置了几处据点,我们一个一个去找……” 接下来,两人走了大半个州城,一连寻找了几个院落,都没有查到任何踪迹。 片刻后,城内的一处贫民聚集区域,公孙影站在一处破落的院子前,说道:“这是最后一处了。” 她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后传来了一道警惕的声音:“谁?” 听到这道声音,公孙影终于松了口气,说道:“是我。” 院门在下一刻打开,一名老者站在门后,看了二人一眼,说道:“进来吧。” “公孙长老,你总算是回来了。”一名中年人从房内走出来,看着公孙影,问道:“怎么样了,成功了没有?” 公孙影注视中年人,点头道:“她已经成为了圣女,但发生了一些变故,起事之日,怕是要延迟了。” 中年人闻言,脸上的激动有所消退,不过很快就笑了笑,说道:“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在乎多等些日子。” 公孙影看向他,说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万州,殿下不能再待了。” “这是为何?”中年人看着她,问道:“莫非你担心万州官府找到我们,这件事你大可放心,我们若是不想露面,在这万州城里,他们永远别想找到我们。” “不是官府。”公孙影摇了摇头,说道:“是大长老。” “什么?” 那老者闻言,面色一变,陈国官府想要找到他们,难如登天,但要是大长老想要寻找他们,却有无数种办法。 中年男子面色倒是淡定,说道:“无妨,不过就是另寻一处栖身而已,这么多年过来,早就习惯了。” 他看向公孙影,问道:“我们这次去哪里?” 公孙影道:“为了殿下的大业,我要去一趟滇地,这段时间,殿下便跟着我师姐吧。” 中年男子看着她,问道:“你去滇地做什么?” 公孙影目中异芒闪动,说道:“万蛊教和蛊族不愿意牵扯到复国一事中,但若是那些乱臣贼子主动去招惹她们,我就不信大长老还能坐得住。” 中年男子眉梢一挑,说道:“你要挑起滇地和黔地的战争?” 公孙影没有否认,说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说道:“你放心的去吧,本王一切都会听从白长老的安排。” 公孙影只在这里逗留了半日便匆匆离开,白锦看向中年男子,说道:“大长老派来的人被我们打晕了,大长老应该很快就会注意到这里,此地不宜久留,我们明日一早便离开。” 中年男子看向她,问道:“我们去哪里?” 白锦眼神微眯,说道:“离这里越远越好,远到大长老的手伸不到的地方……” 中年男子想了想,试探问道:“难道是?” 白锦点了点头,说道:“京师。” …… 京师。 八长老抬头望着巍峨的城墙,感叹道:“这便是陈国京师,果然非同一般!” 四长老目中虽然也有震撼之色,但还是用鄙视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屑道:“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八长老瞥了她一眼,同样不屑道:“你这个土包子又见过多少世面?” 两人目光对视,冷哼一声,又同时移开视线。 八长老和四长老斗嘴斗了一路,从黔地的时候,两人就互相看不顺眼,这一路上,虽然碍于唐宁和苏媚在,谁都没有动手,但嘴上却谁都不让着谁。 唐宁对此早已习惯,没有理会他们,进了城便径直回了唐府。 小如小意唐夭夭和他一同离开,连晴儿秀儿都跟随她们走了,到现在应该已经在楚国和李天澜汇合,因此即便是久别归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家里应该只剩下几名下人,奇怪的是,门口居然还有两名门房,门房看到他从马车上下来,怔了怔之后,立刻走上前,躬身道:“大人,您回来了!” 唐宁点了点头,走进府门,刚刚迈入大门,耳边便传来了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晴儿拎着裙摆跑的飞快,惊喜的叫了一声“姑爷”,便扑到了他的怀里。 唐宁低下头,怔怔的看着将他紧紧抱住的晴儿,大惊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刚落,晴儿便又松开他,重新拎起裙摆,一边摇摇晃晃的向里面跑去,一面大喊道:“小姐,小姐,快出来,姑爷回来啦!” 片刻后,唐宁看着从里面快步走出来的钟意、苏如、唐夭夭以及小小,面色惊愕,喃喃道:“你们怎么……” 第八百四十九章 京师巨变 按照唐宁的计划,在他前往黔地接苏媚的同时,其他几位夫人前往楚国,和李天澜汇合。 这样一来,他在京师便没有了多少后顾之忧,他只需要再回来接走赵蔓,从此以后便能不受陈国的牵制,天下之大想去哪就去哪。 可他回到京师之后,看到她们居然还在家中。 钟意叹了口气,说道:“相公离开京师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妾身一件件给你解释。”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要进宫一趟,等到从宫里回来,你再慢慢告诉我。” 他这些日子在遥远的黔地,的确不知道京师发生了什么事情,从钟意的表情来看,这几个月京中发生的事情不少,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完。 倒不如他先进宫复命,黔地的消息是机密,不同于江南和草原那两次,唐宁没有传消息回来,陈皇到现在还不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要是让他知道唐宁回京之后,又不进宫禀报,怕是又会多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钟意看着他,问道:“相公进宫,是要见陛下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要先向陛下复命。” 钟意轻轻摇头,说道:“相公就算进宫了,也见不到陛下。” 唐宁诧异道:“为什么?” 钟意道:“陛下他……” 唐宁心中咯噔一下,问道:“他死了?” “陛下还没有驾崩。”钟意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但是这几个月来,陛下身染重疾,两个月前,便已经卧床不起,早朝已经好久没有开了,朝中所有的事情,都由尚书省处理……” 唐宁眉头微蹙,陈皇身体有恙,是他离京之时就有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以为陈皇是因为康王造反,气急攻心,因而病倒,只要修养些日子,就能好起来,但没想到,他离开这几个月,陈皇的病反而更加严重,从钟意的描述来看,这分明是离驾崩也没多久的样子。 唐宁忽然想到一事,看向她,问道:“这几个月,尚书省是谁在做主,王相吗?” 钟意摇了摇头,说道:“王相抱病在家,已经在府中修养几个月了。” 唐宁又问道:“那是怀王了?” 钟意继续摇头,许久才道:“是端王。” …… 唐宁终于意识到,在他离京的短短几个月,京师已经天翻地覆。 陈皇的病,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修养几日便好,而是在他离京的一个月内,便迅速恶化,早朝从三日一次,到五日一次,到十日一次,最终变成无限期搁置。 一开始,王相抱病之后,尚书省由怀王负责,日常朝事,也是经他之手处理。 然而时间不长,陈皇便开始逐渐让端王接触核心权力,端王入主尚书省之后,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将怀王排挤了出去。 王相不在,怀王就是尚书省绝对的主人,端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怀王排挤出去,唐宁不信,这其中没有陈皇在背后撑腰。 显而易见,端王就算是再废物,在陈皇的眼中,地位也要高于怀王,在他重病之下,需要考虑皇位的归属时,端王依旧排在怀王之前。 这不是一个睿智英明的皇帝会做的事情,更不像是陈皇的行事风格,唯一能够解释的是,二十多年前,皇室尘封的那一段历史,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东西。 京师局势的转变看似突然,其实细想之下,又在情理之中。 若是陈皇无病无灾,还能够再活十几二十年,毫无疑问,润王赵圆才是他传位的最佳选择。 然而他忽然病重,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等赵圆长大,有成年皇子在京的情况下,立一个懵懂的幼童为皇帝,这不符合礼法,也不符合逻辑。 恰好在这段时间里,端王安安静静的待在府中,什么事情也没有做,这种平静,在陈皇的眼中,是很大的优点。 做皇帝不需要雄才武略,他只要坐在那个高高的位置上,所有事情,底下的人都会为他办的妥妥的,怕的是他没有什么才能,还喜欢指手画脚,这样一来,再强大的国家,迟早也会被他给败掉。 唐宁不知道陈皇在这段时间里,经过了多少的心理抉择,但可以确定的是,不管过程如何,他心中的天平,最终还是偏向了端王。 唐宁看向钟意,问道:“你们没有离开陈国,也是因为端王吧。” 钟意点了点头,愧疚的说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让他们再快些赶路,就能在端王派人将我们拦下来之前到楚国……” 唐宁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没关系,这不怪你。” 她们这次离开京师,本来就是游玩的性质,若是只顾匆匆赶路,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陈皇忽然重病,端王能咸鱼翻身,的确出乎他的预料,这导致他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了。 但这也没什么大碍,咸鱼就算翻身,仍旧是一条咸鱼。 方家和方淑妃是不会看着端王坐上那个位置的,一直以来,他们都没有对皇位表示出太过迫切的想法,只是因为赵圆太小,他还可以等,等陈皇主动将皇位传给他。 这是结果,也是前提。 方家和方淑妃,以及她们背后的势力蛰伏隐忍的前提是陈皇最终会将皇位传给赵圆,如果陈皇自己都跑题了,那么他们也必然会采取一些不太和谐的手段。 唐宁安慰好了钟意,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先进宫一趟,你们乖乖在家里等我……” 钟意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站在唐宁身后的异装少女,看了看她,问道:“这位妹妹是……” 阿朵急忙走上前,说道:“我叫阿朵,见过夫人……” 唐宁看向苏媚,说道:“黔地发生的事情,你慢慢告诉她们吧……” 唐宁换好衣服离开唐家的时候,阿朵已经和她们熟悉了,姐姐妹妹的互相称呼,她的性格开朗,融入的比唐宁想象的还要快。 …… 皇宫,某处偏殿。 唐宁进宫之后,便让某个宦官通报了,不过,他已经在这处偏殿坐了小半个时辰,仍然没有得到召见。 不多时,一名宫女缓步走进来,对唐宁施了一礼,说道:“见过右相。” 唐宁看着她,问道:“陛下怎么说?” 那宫女道:“陛下身体不适,今日已经昏睡许久,至今未醒,今日怕是醒不过来了,右相大人不妨明日再来……” 唐宁站起身,目光望向大殿一侧的屏风,很快便收回视线,说道:“那本官便择日再来吧。” 他缓步走出大殿,不多时,一道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 唐惠妃望着殿外,面色略有阴沉,压低声音道:“他还是回来了……” 第八百五十章 一手遮天 唐宁从黔地回来,进宫复命,居然没有见到陈皇。 那宫女说让他明天再来看看,但恐怕唐宁明天,后天,大后天都未必能见到陈皇。 唐宁的权力只限于朝堂,在皇宫之中,便没有一点儿办法了。 而他离京这几个月,怕是唐惠妃的手,已经伸向了宫里的各个角落。 他从那处宫殿出来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先去了尚书都省。 几个月没来,尚书都省的变化同样不小,一眼望去,坐在关键位置上的,尽是一些陌生面孔,而唐宁熟悉的尚书右丞,左右司郎中,则是坐在偏僻的角落里,连阳光都晒不到的地方。 唐宁的出现,使得尚书都省立刻便产生了一阵骚乱。 虽然他这几个月都不在京师,但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众人忘记当朝右相,尚书省真正的主人。 “唐相。” “唐大人好……” “见过唐大人……” ……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唐宁也一一点头示意,尚书右丞从角落里走出来,表情又惊又喜,问道:“唐大人,您什么时候回京的?” 唐宁道:“就刚才。” 尚书右丞看着他,试探问道:“见过陛下了?” “还没有。”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女官说陛下还在昏睡,让本官明日再去看看。” 尚书右丞叹了口气,说道:“朝中这些大人,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陛下了。” 连朝中官员也有这么久没有见过陈皇,看来事情比唐宁想象的还要严重。 唐宁正要询问尚书右丞一些具体细节,忽有一道身影走过来,对他微微躬身,说道:“下官见过唐相。” 唐宁看着他,问道:“这位是?” 尚书右丞立刻道:“这位是尚书左丞李大人。” 唐宁刚来尚书省的时候,职位便是尚书左丞,当时的尚书左丞回家侍奉年迈的母亲去了,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左丞,他并不认识。 尚书左丞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之后,便笑着说道:“下官还有些要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尚书左丞离开之后,唐宁望向尚书右丞,问道:“此人是什么来头?” 尚书右丞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位李大人,是端王的心腹……” 两位丞相不在,尚书右丞被冷落,尚书左丞是端王的心腹,尚书省的关键位置上,也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看来端王也不像唐宁想象的那么无能,这么短的时间,他居然就将尚书省变成了他的后花园。 唐宁看着尚书右丞,笑问道:“这段时间,韩大人的日子不好过吧?” 尚书右丞面色复杂,说道:“上面的争斗,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只求能不受牵连,日子难过一点也无妨……” 他看着唐宁,说道:“唐大人离京这么长时间,不知道京中如今的形势,以后还要多多小心……” 尚书右丞的提醒是发自内心的,自康王倒台之后,百官纷纷猜测陛下会将帝位传给哪一位皇子,有猜怀王的,有猜润王的,他们各执己见,谁也没有说服谁。 那时候,端王已经被他们排除在了选择之外,毕竟端王太过平庸,在祭天康王造反之时的表现又太过恶劣,被众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中,认为陛下绝不可能再降皇位传给他。 然而事实证明所有人都猜错了。 陛下的身体在短时间内急转直下,他没有选择最有才能的怀王,也没有选择最有潜力的润王,而是选择了最平庸的端王,这并不符合众人的期望,然而陛下就是陛下,陛下做事,无需向任何人解释。 所有人只需要知道一个事实,端王是未来的太子,陈国的下一任皇帝,只能效忠,不能得罪。 因此,这段时间之内,本来已经没有什么势力的端王,身边迅速聚集了一大群亲信。 这一次,选择站队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毕竟怀王这么优秀,和端王对比之下,更是杰出的一塌糊涂,在他们两人之间选一人继承皇位,猪都知道怎么选,然而陛下还是选了端王。 这只说明一件事情,陛下宁愿选择一头猪当皇帝都不愿选择怀王,哪怕是铁树开花母猪上树,怀王都不可能坐上那个位置。 这使得他们站队站的毫不犹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端王就从一无所有,到身边权贵官员环绕,势力还要胜过唐家巅峰之时。 这些唐宁都从尚书右丞的口中听说了,他是朝中官员,在这方面的情报,要比小意知道的多得多。 唐宁谢过了他的提醒,出了尚书都省,还是没有直接出宫,而是绕到了另一处衙门。 太医院内,凌一鸿听到通报,快步走出来,抱拳道:“凌一鸿见过师叔。”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必多礼。” 凌一鸿脸上露出笑容,问道:“师叔什么时候回京的?” “今天刚到。”简单寒暄了几句,唐宁便没有再废话,说道:“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凌一鸿见他神色肃然,表情也严肃起来,说道:“师叔请讲。” 唐宁看着他,问道:“陛下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及此事,凌一鸿便叹了口气,说道:“自从康王造反之后,陛下的身体便一日不如一日,太医院什么方子都尝试过了,却仍然一点儿用都没有……” 唐宁直接问道:“陛下患的是什么病?” 凌一鸿摇了摇头,说道:“陛下的身体并没有其他的病症,只是日渐虚弱,每日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太医院并没有确定的论断,从陛下的身体情况来看,怕是大限之日就要来临了……” 人的身体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即便是经验最丰富的大夫,也不敢说见过所有的病症,更何况是这些不具备现代医疗知识和技术的太医。 唐宁只是学了一些皮毛医术,他不知道陈皇患了什么病,只知道他似乎是要死了。 回想起几个月前,还生龙活虎,身体十分康健的陈皇,唐宁轻叹口气,看向凌一鸿,问道:“陛下还有多久?” 凌一鸿道:“多则半年,少则……”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唐宁知道他的意思,陈皇最多还有半年好活,这还只是最乐观的情况,若是他的病情恶化,随时都有驾崩的可能。 走出皇宫,唐宁的心情有些复杂,君臣一场,他面对这样的事情,心中总归有些不舒服,况且陈皇和他除了君臣之外,还有着更为复杂的关系。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向家中走去时,端王府门口,尚书左丞看着门口的门房,焦急的说道:“快去禀报,本官有要事要见殿下……” 【ps:沙龙结束,现在从新加坡飞上海再飞西安,凌晨才能到家,这两章昨天熬夜码出来了,早点发了,大家下午和晚上不用再刷新。】 第八百七十一章 算账 【ps:原来章节名从好几天前就错了,今天才发现,前面的就不改了,后面的顺延。】 端王府。 端王作为陛下留在京师的几位皇子之一,一直以来都是被当成太子培养的。 和他有着同样待遇的,还有康王和怀王,如今康王造反失败被囚,怀王也被排挤出了权力中心,端王重新成为朝臣眼中的焦点。 据不可靠消息,陛下如今身体不如一日,已经正式准备册立端王为太子,不日便会宣诏。 太子是一国储君,除非太子被废,否则当国君驾崩,无须另外的传位诏书,太子便能接替先皇的位置。 今陛下病重,不能理政,端王一旦入主东宫,便会执掌所有的朝事,行使君王的权力。 如今的端王,毫无疑问,是京中最风光的人,这种风光,甚至超过了他以往的任何时候。 然而他一路走过来,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众人看着唐家从风光到没落,端王从受宠到失宠再到受宠再到失宠,已经不能用一波三折来形容。 不过夺嫡这种事情,结果向来都比过程重要,不管怎么样,他成功了,不久的将来,他曾经失去的一切,都将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甚至于这几年,他手下没落的权贵和官员,也将重新迎来他们的春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端王重新得势,端王府的下人也与有荣焉,门房瞥了尚书左丞一眼,说道:“先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 端王府早已不同往日,从门可罗雀到门庭若市,京中的官员权贵,一批一批的登门向端王效忠,连带着门房都飘飘然起来,除非是六部尚书这一等级的官员,否则他根本不会用正眼去瞧。 端王府内,端王正大宴一众权贵官员,宴上满是佳肴美酒,他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杯,觉得整个人飘飘欲仙,心中也升起一股睥睨天下的感觉。 他自然是有这个底气的。 如今的陈国,国内安稳,百姓安居,重骑铁蹄之下,除了西域还有些小问题之外,可谓是四夷臣服,百姓和朝中官员普遍认为,这是陈国立国以来,最为强大的几年,甚至有大儒将此称之为“定元之治”。 如此强大的陈国,很快就是他的了,等到父皇过些日子归西,他就是新皇,是这千里河山的主人,他有骄傲的资格。 到时候,不,从现在开始,他就要一个一个,一个一个的清除曾经给他制造过麻烦的敌人,而他最恨的,当然便是他名义上的表弟,差点让他陷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当朝右相唐宁。 端王将一个酒杯里的美酒饮尽,有下人来报:“尚书左丞求见。” 自他重揽大权之后,陆续招揽了不少官员,但令他遗憾的是,像六部尚书,以及几大将门这样的人和家族,他却一个都没有招揽到。 他心中暗恨,这些不识抬举的东西,傲气不了多长时间了,等到他彻底坐稳东宫之位,就是对朝堂的清洗之时。 尚书左丞李奇,是他在尚书省安插的一名心腹,为此花费了不小的力气,即便他如今算是大权独揽,但也不是任何事情都能他说了算。 六部尚书,九寺寺卿,十六卫大将军,依然可以不卖他面子。 端王对李奇还算重视,如今朝事由尚书省处理,王相又请了长假,尚书左丞就是他手中的一杆枪,他已经通过这杆枪,办成了很多事情。 端王看向那下人,说道:“请他进来。” 尚书左丞匆匆的走进来,面色有些慌乱,端王瞥了他一眼,问道:“何事惊慌?” 李奇面色肃然,说道:“殿下,唐宁回京了。” 人的名,树的影,李奇虽然担任尚书左丞没有多久,但唐宁的威名却一直响彻在他的耳边,见他今日在尚书省出现,他立刻便慌了神,赶忙来端王府禀报。 “什么?”端王闻言,脸色也是猛地一变,不过接下来,他就想到现在已经不比往日,他已经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端王了,没有必要再惧怕一个唐宁。 “他回来了又如何?”端王因为刚才心中产生的那一瞬畏惧而更加暴怒,沉着脸道:“他回来的正好,本王正好有些账要找他算呢……” 如果没有唐宁,唐家现在应该是京中最为强大的家族,手下附庸无数,他也早就能击败康王,早早的坐在储君的位置上。 如今虽然结果未变,但这其中的过程,却艰难了不知道多少倍,让他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酸的想流泪…… 他苦啊,一次次的被父皇捧上云端,又一次次的从云端跌落谷底,换做常人,几次下来,怕是早就被折磨成疯子了。 他恨唐宁,所以在掌权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将唐宁的家人圈禁到了京师,如果不是萧家,方家,凌家等家族这段时间对她们多加庇护,他早就对他的家人动手了,如今他回来了倒也正好,他也要让他感受感受,失去一切,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尚书左丞看出了他脸上的杀意,急忙道:“殿下,唐宁可不是其他人,想要动他,还要从长计议。” 端王瞥了他一眼,说道:“本王又不是傻子,他好歹也是一朝右相,哪有这么容易被扳倒?”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说道:“况且,他让本王吃了这么多苦头,本王怎么可能给他一个痛快?” 尚书左丞看着他,问道:“那殿下的意思是……” 端王对他招了招手,尚书左丞附耳过去,听端王说了几句之后,眼中逐渐浮现出异芒。 …… 唐宁出宫之后,让人去萧家等几家通报了一声,告知他回京的消息,又让晴儿去安阳郡主府,让她进宫,帮忙带一句话给赵蔓。 他离京这几个月,京中的形势说不上多么好,但也还在控制之中。 端王看似势大,但其实京中真正掌握军政大权的,诸如六部尚书,十六卫大将军之类的,他一个都没有拉拢到。 不管端王如何,他必须要先见陈皇一面,但奈何皇宫已经落入了唐惠妃之手,之前很寻常的事情,已经变的千难万难。 唐宁在院子里缓缓踱着步子,不一会儿,门口便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赵蔓两只手拎着裙摆,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唐宁时,眼圈一红,加快步子小跑过来,飞扑进他的怀里。 她枕在唐宁的胸膛上,泪眼婆娑,哽咽道:“父皇,父皇他……” 唐宁一只手搂着她的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的,陛下是天子,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即便是知道陈皇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但唐宁此刻也只能这样安慰赵蔓。 其实在从宫中到家里这短短的一段路程,他便已经想好了,若是陈皇真的无法熬过去,那么这几个月内,也就是端王最后猖狂的时候了。 甚至不用他动手,隐藏在幕后的方淑妃和方家,以及站在赵圆背后的势力,就能将赵圆推上那个位置。 那时候,也就是他带着赵蔓和家人离开京师之日了。 赵蔓抱着唐宁,伤心的哭泣时,一道身影从外面缓步踱进来。 萧珏怀中抱着襁褓,襁褓中的婴儿眼珠咕噜噜的乱转,萧珏脚步一顿,看到院内的情形,立刻伸手捂住婴儿的眼睛,小声道:“别看……” 第八百七十二章 拜访 赵蔓刚才太过激动,没有注意到这里还在外院。 萧珏出现之后,赵蔓就红着脸跑开了,萧珏抱着孩子看着唐宁,眼神颇为怪异。 即便他早就猜出来,唐宁和公主应该有一点儿不清不楚的关系,但亲眼看到他们抱在一起,与自己仅凭猜测受到的冲击是不一样的。 唐宁也不解释,看了看萧珏怀中的小家伙,说道:“恭喜了。” 晴儿刚才就告诉他,陆雅几个月前就生了,母子平安,人丁单薄的萧家有后,萧老公爷在府上大摆了半个月的宴席,还在病榻上的陈皇也颁了一道圣旨,赏了不少赏赐,并且在圣旨中言明,他长大之后,可以继承萧珏的爵位。 权贵太多,会加重朝廷的负担,陈国的爵位很少有世袭罔替的,这一道圣旨的意义十分重大,不出意外,可以保萧家几十年富贵。 提起他的儿子,萧珏脸上就充满了得色,不过以前吃亏太多,这次他在唐宁面前倒是收敛了不少,转移话题道:“你已经去过皇宫了吧,见到陛下没有?” 唐宁摇了摇头。 “你离京这几个月,京师发生了很多事情。”萧珏叹了口气,说道:“朝堂和皇宫,现在已经彻底掌握在端王和唐惠妃手里了。” “他们是掌控了六部尚书,还是两位丞相?”唐宁摇了摇头,问道:“左右羽林卫还掌控在凌家和李家手里,他们都是陛下的亲卫,唐惠妃凭什么掌控皇宫?” “这倒没有。”萧珏闻言道:“端王目前还动不了六部尚书,但六部尚书也奈何不了他,不过有一句话你刚才说错了,左羽卫不由凌家掌控,凌云已经不是左羽卫将军了,你离京没两天,他就被调到了西门卫……” 凌云担任左羽卫将军已有不短的时间,他是陈皇的亲信,不可能随意更换,唐宁看向萧珏,问道:“这也是端王干的?” “这次不是。”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你刚刚离京那段时间,尚书省原先是由怀王掌控的,他觉得凌家一家便占了金羽卫和羽林卫,有些不妥,就将凌云平调了过去。” 唐宁想了想,问道:“新来的左羽卫将军是谁?” 萧珏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叫做陈星云吧。” 这个名字唐宁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第一次听到的名字,居然能坐上左羽卫将军的位置,唐宁继续问道:“此人是什么背景?” 萧珏道:“他没什么背景,原先是边军将领,朝廷在西北撤军之后,他才回京的。” 凌家一家便拥有金羽卫和羽林卫的控制权,相当于一半的京师都掌控在他们手中,的确有些不太合适。 但这些年来,连陈皇都没有说什么,怀王此举,让唐宁稍显意外。 他了解怀王,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冒着得罪凌家的风险,将凌云调出去,安排一位没有身份背景,也没有依附势力的人进来,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但抛开这些不谈,他的这一决定又合情合理,更何况新来的左羽卫将军既然没有背景和派系,别人也挑不出怀王的什么毛病。 一想到怀王,唐宁便觉得,以他这样的人,居然能在半个月内,被端王赶出了尚书省,让他不得不怀疑他对陈皇的判断。 从陈皇在位的种种表现来看,他无疑是一位英明的帝王,具有历代帝王都不具有的大魄力。 但从皇子的选择来看,他的那些英明,那些睿智,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哪怕是一头猪坐在他的位置上,也能做出比他更好的选择。 萧珏一只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拍了拍唐宁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我想说的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和我爹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这句话的分量很重,尤其是以他西门卫大将军之口说出,唐宁脸上露出笑容,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了。” 他今日才刚刚回京,便发现京中的形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在做出某些决定之前,他需要先去见一些人。 萧珏敏锐的发现,唐家的女人里,多了一道他不认识的身影,他指着阿朵,问道:“这是……,你们家老五,还是老六?” 萧珏没有等来唐宁的回答,他怀里的孩子就哭闹了起来,他急忙将之抱出去找陆雅,阿朵走过来,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了唐宁一眼,红着脸道:“唐大哥,原来你有这么多夫人啊……” 蛊族是一夫一妻制,因此唐家家里的情况,在她看来,稍微有些意外。 四长老和八长老看向唐宁的目光,也充满了意外。 只不过这种意外,是震惊的意外。 直到此刻,他们才知道了唐宁的身份,在这之前,他们只觉得圣女嫁给他,是极大的委身,他除了样貌好看点,好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就是陈国右相,在陈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虽然蛊族向来自傲,但也没有自大到觉得他们能够和陈国相比。 四长老看着他走出府门,喃喃道:“想不到,他居然有如此身份……” 八长老捋了捋胡须,说道:“不过,看起来他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烦……” …… 唐宁出了府门,先送赵蔓回宫,然后去拜访王相。 他本想让赵蔓带一句话给陈皇,却没想到,如今居然连她,都不能见到陈皇了。 唐宁看着她,问道:“你能见到魏公公吗?” 赵蔓道:“魏公公一直都服侍在父皇身边,父皇生病之后,惠妃娘娘也不让宫中的宦官宫女出宫了。” 唐宁道:“我想你帮我带句话给魏公公。” 赵蔓想了想,说道:“我试试……” 和陈皇相比,魏间应该更好接触一点,他是陈皇身边最亲近的人,见他和见陈皇没有区别。 不管怎么样,唐宁都需要知道陈皇的想法,若是连魏间都不行,也只有试着通过太后那里迂回了。 赵蔓回宫之后,唐宁向王相府中走去。 在他离京,端王揽权以来,王相也请了病假,这一请就是小半年,堂堂宰相,再也没有在群臣面前露过面。 百姓官员对此无不猜测,王相怕是也和陛下一样,重病缠身,想来大限之日快到了,届时朝中最大的两根顶梁柱相继倒下,也不知道朝堂会乱成什么样子。 唐宁让人带了一车珍贵的药材补品,来到王家门口,说明来意,门房见是他,立刻神色一震,恭敬道:“老爷在家,唐相请随小的进来……” 唐宁走进王家,穿过了几道门,远远的看到前方的院子里站着一道身影。 那人背对着他,身体忽左忽右,忽前忽后,显然是在练功。 一套不知名的拳法在他手中施展出来,刚猛异常,远远的唐宁都感受到了一种凌厉的感觉。 施展拳法的老人显然不会是重病缠身,事实上他的身体十分康健,别说同龄的老者,唐宁初步估计,两个萧珏也不是他的对手。 朝中盛传王相重病缠身,不久就将撒手西去,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朝中文武大臣加起来,也没有几个能在王相手中走过几招。 唐宁回过头,看着将他带过来的珍贵药材补品向王家搬的下人,挥了挥手,说道:“再搬回车上吧……” 第八百七十三章 夜长梦多 王相步伐矫健的走过来,摇头道:“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再收回来?” 唐宁道:“都是一些补品,本来是想送给王相补身体的,现在看来,王相应该用不到了。” “迟早能用到的。”王相笑了笑,对王府下人示意道:“搬下去吧。” 王相和唐宁走到内堂之中,坐下之后,目光望向唐宁,问道:“唐相此去黔地归来,想来是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吧?” 唐宁点头道:“梁国旧部想要复国,如今已被平息。” 王相捋了捋胡须,笑道:“本官就知道,唐相出手,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黔地安稳,朝廷便可以专心应对西域了。” 唐宁抬头看着他,说道:“黔地是安稳了,可京师,却不太安稳啊,王相身为丞相,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王相知道他的意思,他离京这几个月,京师局势大变,语气中分明有一些责备在里面。 王相却也不生气,呵呵一笑,说道:“端王入主尚书省是陛下的意思,怀王被排挤出去,也是陛下的意思,老夫虽是丞相,却也不能逆着陛下的意思……” 唐宁看着王相,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王相的意思是,支持端王入主东宫,不日继承大统吗?” 王相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而是看着唐宁,反问道:“唐大人能看着你和陛下好不容易安定好的江山,就这么被人败坏吗?” 唐宁无所谓道:“能。” 虽然相比于其他地方,他对于陈国有一种不一样的情感,但这一切都是陈皇的选择,他自己都不在乎了,唐宁还在乎什么? 但是王相不能。 他是陈国宰相,王家也是京师大族,身后簇拥无数,他们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陈国由盛转衰,更何况,一旦端王上位,他们这些人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王相张了张嘴,没想到唐宁回答的如此干脆,这使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又被堵了回去。 唐宁自然看到了王相的表情变化。 想要他的孙女当皇后,还不想出力,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站起身,对王相拱了拱手,说道:“本官今日只是来看看王相的,王相身体无碍就好了,本官告辞……” 看着唐宁果断干脆的离开,王相站起身,摇头道:“这只小狐狸……” 京中如今已是一滩浑水,局势一日一变,他本想再观望观望,现在看来,他不得不表态了。 一名中年男子从外面走进来,看到王相的表情有异,疑惑道:“爹,唐相和您说什么了?” 王相没有回答,开口道:“去将张大学士请来,就说老夫和他有要事商谈……” …… 唐宁从王相家中出来,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这些老狐狸,为官多年,在朝堂上摸爬滚打,深谙为官之道,除非利益相关,在局势明朗之前,让他们站队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王相不同,端王还是润王上位,对王家来说,可是天差地别。 唐宁相信,王相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离开了王家,他又去各家走动了走动,接下来便是看赵蔓能不能联系上魏间,让他和陈皇见一面了。 右相唐宁回京的消息,很快便在京中传开了。 谁都知道,当朝右相和已经没落的唐家,有着深仇大恨,和端王自然也站在不同的阵营。 这几年来,唐家已经彻底败在了他的手里,但端王却绝处逢生,逆势而起,显而易见,端王和右相,必定会有一场大的碰撞。 右相唐宁是一个奇迹,他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爬到了这个无上的位置,打败了所有看似不可能打败的对手,以至于百姓和官员一致认为,在京师,和他作对的人,没有人有好下场。 然而这一次,所有人都不认为,他能胜过端王。 今时不同往日,以前的唐宁,之所以战无不胜,是因为他背后站的是陛下,而端王是陛下选定的继承人,一个是臣子,一个是他的儿子,陈国的下一任皇帝,陛下会站在哪一边,根本不用多想。 遥想半年之前,怀王大权独揽,润王也逐渐出现在台前,众人都以为陛下的皇位会落在这两位皇子哪一位的身上,却没想到,短短半年时间,便峰回路转,当初最不被看好的端王,反而成功的笑到了最后。 却是不知怀王和润王身后的方家,这段时间,会是怎样的心情。 方府之内。 方鸿和方哲兄弟下着棋,方鸿落下一颗棋子,说道:“唐大人回来了。” 方哲点了点头,说道:“回来的正是时候。” 方鸿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陛下的身体说垮就垮,若是再有五年……” 若是再有五年,润王彻底长大成人,方鸿确信陛下不会将希望全都寄托在端王身上,怎料造化弄人,陛下突入起来的一场重病,打乱了他们的所有计划。 方哲面色平静,说道:“没有五年,也无妨。” 方鸿的思想偏向于保守,陛下若是能将皇位传给润王,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以臣子的身份,去逼迫陛下,与他这些年来的忠君信念会有所冲突。 但他也知道,应以方家为重,以大局为重,到那时候,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若是此刻有外人在场,听到方家兄弟的话,必定会大为惊骇,他们的语气虽然平淡,但说的,却是大逆不道的反话…… 怀王府。 已经失去了权力的怀王手握鱼竿,悠闲的坐在湖边,一名下人走上前,小声道:“殿下,唐相回京了。” “知道了。”似乎是怕惊扰了湖里的游鱼,怀王的声音压的很轻,若是不注意,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那下人退下之后,怀王继续垂钓,不多时,怀王妃走过来,看着不停抖动的鱼竿,提醒道:“殿下,有鱼儿上钩了……” 怀王回过头,对她笑了笑,说道:“不急,让它再挣扎一会儿,等到它挣扎的没有力气了,再收竿也不迟……” …… 皇宫,后宫某殿。 唐惠妃在殿内踱着步子,脸上浮现出不耐烦之色。 在唐宁手上吃的亏太多,自从知道唐宁回京之后,她的心中便七上八下的,总是惴惴不安。 唐琦坐在殿内,抬头看了看她,说道:“如今大局已定,连陛下都认定了端王,一个唐宁,翻不起什么风浪,反而他越是张狂,陛下便越是容不下他……” 除特殊情况之外,皇帝后宫,是不允许外臣进入的。 唐琦如今不过是一介平民,却能随意进出后宫,由此便可看出,这偌大的后宫,已经彻底的落入了唐惠妃的掌控。 “我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唐惠妃停下脚步,说道:“铭儿一日不成太子,我便无法放心。” 唐琦站起身,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唐惠妃脸上浮现出一丝厉色,说道:“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日去送陛下见先皇吧……” 陛下已经有了立太子之心,若是他的身体再度恶化,便不得不考虑下诏的事情了。 唐琦看了看唐惠妃,微微点头,说道:“好……” 皇宫另一处,魏间从某处宫殿走出来,看了看守在宫殿旁边的几名女官,悠悠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魏总管……” 走过某处长廊时,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道微弱的声音。 他转过头,看向某处柱子,见一道身影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惊诧道:“公主……” 第八百七十四章 圈套 按照唐宁原先的计划,在他去黔地寻找苏媚的时候,苏如钟意以及唐夭夭她们前往楚国,等到他从黔地回来,她们也已经和李天澜汇合了。 这样一来,等到他接了苏媚,回到京师,再带上赵蔓,略施小计,就可以从陈国脱身,从此天地之大,尽可去之。 然而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他倒是找到了苏媚,可小如她们也被拦了回来,京师的局势更是彻底翻转。 这件事情说不上来是好事还是坏事,说它是坏事吧,他们这些人原本的计划是等到三五年后,赵圆长大,陈皇再传位给他。如今陈皇病重,随时都可能驾崩,而陈皇驾崩之日,就是方家动手之时。 陈皇死的越早,端王凉的越快。 说它是好事,但他们的计划被端王彻底打乱,朝堂上一片乌烟瘴气,也同样不是唐宁想要的结果。 不过,不管以后会做出什么决定,他还是需要先和陈皇见过面再说。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唐宁不得不开始考虑。 他和小如可以离开,但岳父大人却是京兆尹,难道要他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仕途,和他们浪迹天涯?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这件事情,唐宁还没怎么想好和岳父岳母大人说。 “怎么了?”钟明礼看出了他的心事,问道:“在担心端王?”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端王如今已被陛下认可,他若是上位,岳父的京兆尹就不好做了……” “你不用顾及我。”钟明礼挥了挥手,说道:“这些年来,我做官也做的烦了,陛下若是决意传位给端王,我便辞官告老,好好陪陪玉贤,为官这些年,亏待她太多太多了……” 唐宁想了想,问道:“如果继位的是润王呢?” “润王?”钟明礼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就算不是端王,我也有了辞官之意,我想和你岳母到处看看,待在京师,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既然岳父大人早有打算,唐宁也不再说什么了,钟明礼看着他离开,也起身向府衙走去。 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很大差距的,他也曾有过封侯拜相的梦想,这个梦想他没有实现,反倒在他的女婿身上实现了。 如今的他,已近不惑之年,对于这些东西,反倒看的淡了,也有些厌烦这官场的复杂,与其在朝堂上和人勾心斗角一辈子,倒不如趁早辞官,弥补这些年因为公事对妻子的亏欠。 虽有辞官之意,但眼下他还是京兆尹,京师百姓的父母官,对于衙门里的事情,他从未松懈过。 他刚刚来到府衙,便有一名少尹将一沓卷宗拿过来,说道:“大人,这是上个月京兆府境内,各县衙呈递上来的案情卷宗,请您过目用印。” 京兆府内涉及到的一些重案,地方县衙是没有资格下最后定论的,一般是由县衙做出裁定,府衙审核无误,盖上京兆尹的印章之后,才算结案。 钟明礼仔细的看着每一件卷宗,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会在上面盖上大印。 “这件案子……”他拿起一份卷宗,说道:“卷宗怎么这么少?” 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桩人命案件的卷宗,像这样的案件,审查会极为严格,地方官府的调查也会很细致,最终的卷宗,不太可能只有这么一点。 那少尹道:“此案的来龙去脉,因果原由都十分明显,没有什么疑点,因此地方官府很快就结案了,也没有积攒下多少卷宗。” 钟明礼仔细看了看之后,发现此案的确简单,案情一目了然,也就没有再多问,拿起印鉴盖了下去。 京兆少尹将盖过印鉴的抱起来,说道:“下官拿去刑部备案了……” 钟明礼点了点头,心中想着到底何时辞官的事情,并没有注意到,那少尹转过头时,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 唐宁回京之后,并没有急着去尚书省处理政务,如今的他,心思已经不在尚书省,不在朝廷,甚至不在陈国。 他考虑的是,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他们一家是去黔地还是草原,或者也可以再多加一个楚国的选择。 仔细想了想,他首先便将楚国的选项排除了。 虽然楚国也算是一个退路,但却依然是别人的地盘,李天澜只是公主,不是可汗,更不是圣女,楚国的事情,她一个人是做不了主的。 唐宁已经不想再过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了,和楚国相比,黔地或是草原显然更适合一些,而相比于草原,黔地尽在苏媚的掌控之中,要更加的安全。 但是不去草原赴约,唐宁担心完颜嫣会率领十万骑兵冲过来,好在三年之约还有两年,倒也不用急于一时。 唐宁今天带钟意和苏如去岳母那里吃饭,意外的发现岳父大人也在。 他是京兆尹,平日里公务繁忙,日理万机,别说午饭,很多时候就连晚饭都是在县衙里对付的,这个时间,怎么可能在家中。 不仅唐宁好奇,就连陈玉贤也奇怪,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衙门里没事?” 钟明礼面色有些暗淡,说道:“出了些事情,这几日,我暂时不用去衙门了。” 陈玉贤神色一紧,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钟明礼摇头道:“有件案子,出了些问题……” 听钟明礼说完之后,唐宁便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岳父大人是京兆尹,京师各县衙,可以自行处理小的纠纷,但大案要案,则必须经过京兆府衙,需要京兆尹审核用印。 这次的问题出在京兆府下辖某县的一件案子上,这桩人证物证齐全,已经被地方县衙盖棺定论的案子,被京兆府衙审核过的人命案子,忽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被认定为凶手的犯人,变成了受害者,而死者的身份,则是一方恶霸,在欺辱受害者的时候,突发癔症,猝死当场。 死者的家祖在当地颇有势力,一番运作之后,地方县衙颠倒黑白,将原本的受害者认定为人犯,并且制造了人证和物证,很快便将之办成了铁案。 京兆府衙见此案没有什么疑点,也便盖上了印鉴,移交刑部处理。 若是寻常的案件,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但那受害者的家人不服官府的作为,竟然一纸诉状,将包括当地县令和京兆尹在内的数名官员告上了大理寺。 此案涉及到京兆尹,大理寺将案件上报尚书省,尚书省很快做出决策,即刻将京兆尹钟明礼停职调查,至于那几位地方官员,也在第一时间被控制住了。 这件案子看似合理,却处处充满了疑点。 大理寺和京兆府衙不一样,大理寺只办陛下交代的案子,不接受民间的诉讼,那人是如何找上大理寺的暂且不谈,尚书省对于此案的处理,也不正常。 京兆府尹,乃是正四品官职,就算有所失职,主要责任也并不在他,尚书省怎么会做出停职调查的决定…… 很显然,这是一个圈套,针对岳父大人的圈套,或者是针对他的圈套。 端王府,端王面露讥讽之色,冷笑道:“我倒要看看,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第八百七十五章 两难 钟明礼看着唐宁,问道:“你说这是一个圈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件案子看似合理,其实处处都透着疑点,案子本身可能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过程却是有些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将你拖下水,如果我没有猜错,这还仅仅只是开始。” 钟明礼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悔之色,随后又道:“我被地方上制造的假卷宗所迷惑,没有深入调查,是我的失职,但停职已经是最严厉的惩罚,他们还能干什么?” 话音落下,彭琛从外面走进来,脸色阴沉,说道:“大人,不好了,京中百姓都在传,说您和地方恶霸勾结,收了他们的贿赂,草菅人命,颠倒黑白,百姓要联名上书治你的罪呢!” 钟明礼闻言,身体一晃,缓缓的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至极。 京兆尹判错一件案子,只是他的小失职,但因为这件案子,激起民变,却可大可小,小则罚俸,大则丢官。 具体怎么判,还要看陛下的心情。如今陛下病重,看的则是尚书省的决定。 很显然,这件事如果是某些人的圈套,他们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许久,他才颓然的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这个京兆尹,我也早就当的烦了……” 他看向陈玉贤,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我这就引咎辞官,以后多陪陪你……” 陈玉贤虽然希望丈夫能时常陪在她身边,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无奈之举,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看向唐宁,问道:“宁儿,你……” “不可!”钟明礼知道她想要说什么,猛地站起来,说道:“区区一个京兆尹,还不被端王放在眼里,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抓住宁儿的把柄,他若插手,岂不正中端王下怀?” 陈玉贤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再说什么了。 唐宁却是笑了笑,说道:“无妨,这京师,现在不会是端王做主,以后也不会是。” 钟明礼闻言,面色一怔,随后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愕的看着唐宁,问道:“你,难道……” 他没有等到唐宁的回答,便有下人上前禀报,户部侍郎方哲拜访。 唐宁看向钟明礼,说道:“我去见见方大人。” 钟明礼点了点头,等到唐宁离开之后,他的面色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陈玉贤察觉到了他的表情变化,诧异道:“你怎么了?” 钟明礼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朝堂,已经是他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我们真的是老了……” …… 唐府前院,方新月噘着嘴,看着唐宁,不满的说道:“唐宁哥,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方哲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你去玩吧,爹爹和唐大人有话要说。” 方新月用略微埋怨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跑去内院找小小了。 方哲看向唐宁,说道:“端王掌权之后,很快便换掉了大理寺卿,新的大理寺卿,是他的人,京兆府衙徐少尹,也投了端王,不仅如此,万年县令,也是端王的人……” 这几个人如果是端王的手下,那么这次针对岳父大人的事情,便很容易串起来了。 京兆府错判的那件案子,就发生在万年县。 端王的人故意制造了这个错案,虽然搭进去了一个万年县令,但却也将京兆尹拖下了水,这笔买卖不可谓不划算。 大理寺卿是他的人,这也是他们不选择刑部申诉而选择大理寺的原因,如今陈皇病重,大理寺由端王执掌,是非黑白,自然也由他们去说。 此外,他再煽动百姓,将这件事情彻底闹大,使得唐宁若是插手,立刻便会身陷泥潭,而他若是不插手,岳父大人的官位十有**是保不住了…… 插手是麻烦,不插手的话,岳父大人的官位会丢,右相的面子也会丢,这对唐宁来说,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不得不说,端王这一次玩的的确漂亮,唐宁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对手了。 方哲语气顿了顿,看向唐宁,再次说道:“不仅如此,宫里传来消息,陛下不日即将立端王为太子,这个月内就会下诏。” 京兆尹的事情与唐宁有关,陈皇立端王为太子一事,可就是方家不得不考虑的事情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方哲淡然道:“户部吏部礼部,方家能掌控。” 方哲虽然只是户部侍郎,但显然已经掌控了整个户部,吏部不用说,有方鸿在,也没有什么问题,礼部尚书是张大学士之子,赵圆张家姐姐的父亲,看来方家已经彻底搭上这条线了。 方哲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以方家如今直接或间接掌控的势力,已经能够影响或是改变陈皇的决定,他们以前可以蛰伏等待,但陈皇欲立端王为太子,他们却是不能再等待下去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刑部宋大人那里,到时候我会去找他,兵部陆家也不用担心,工部有张昊张大人在,尚书省……,王相不会坐视不管的,至于萧家凌家等,你们也不用管了……” 方哲拱手道:“劳烦唐大人。” 唐宁挥手道:“帮你就是帮我。” …… 尚书省。 尚书左丞李奇手里拿着一份卷宗,看了看身侧众人,说道:“此案影响甚大,甚至已经在民间引起民愤,必须严肃处理,涉案人员,一个都不能姑息。” “李大人,这不妥吧……”一名官员脸上浮现出为难之色,说道:“此案京兆尹虽然有过失在先,但明显不是主要过错,将京兆尹钟大人革职查办,似乎有些太过了……” “过失?”李奇冷哼一声,说道:“草菅人命,激起民愤,这算是小过失吗?京师是什么地方,天子脚下,他身为京兆尹,草菅人命,糊涂办案,辜负了陛下和朝廷的信任,还有什么资格再坐在这个位置上?” 那官员提醒道:“大人别忘了,他可是唐相的岳父。” 提到那个人,李奇心中便是一阵发虚,但一想到他的背后有端王殿下撑腰,而这件事情本来就是端王给唐宁设下的圈套,就等着他自己钻进去,心中又有了几分底气。 唐宁不插手还好,一旦插手,所有的矛头,就会从京兆尹身上指向他,这正是端王殿下想要的。 “权贵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唐相当初提出来的……”他拍了拍桌子,怒道:“唐相的岳父怎么了,别说是唐相的岳父,就算是唐相犯了罪,也同样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他说的大义凛然,唾沫横飞,一副大公无私的样子,尚书省众官员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两位丞相都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就是尚书省唯一的主事之人,连尚书右丞都被他排挤到了角落里,连一封折子都看不到,还有谁能忤逆他的命令? 便在这时,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 “大理寺只办陛下交代的案子,越权办理此案不合规制,即刻命大理寺卿将此案交给刑部处理。” 这声音不大,却满是命令的口吻。 尚书左丞听到此言,脸色一沉,正要质问,看到来人时,面色却忽然一变,脱口道:“王相!” 第八百七十六章 忌惮? “王相!” “见过王相!” …… 见到王相出现,尚书省官员纷纷起身行礼。 他们脸上皆是浮现出疑惑和震惊之色,外界不是早有传言,说王相重病在家,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好活,但看他这样子,身体分明康健的不能再康健了。 尚书左丞闻言,面色大变,立刻道:“王相,这……” 王相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这尚书省,老夫的话已经不作数了吗?” 尚书左丞脸色再变,立刻道:“下官不敢……” 且不说王相说的,本就合乎律法,就算他真的不顾律法,他也不敢多说半个不字。 不管端王如何势大,王相都是尚书省唯一的掌权者,他担任丞相多年,论威望,论在朝的影响力,哪怕是右相唐宁也无法与之相比。 尚书左丞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后,就借故匆匆离开尚书省。 王相回了尚书省,而且第一件事就是为唐宁出头,这说明左右二相说不定已经站在一起了,此事事关重大,他必须尽快告知端王。 王相重回尚书省,这是尚书省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情。 他的出现,不仅粉碎了外界关于他身体大恙的传闻,刚到尚书衙就插手唐宁和端王的事情,更是直接表明了他的立场。 左右二相联手,站在了端王的对立面,这样的消息放出去,足以震动朝野。 就在尚书省官员心中各有猜测时,唐宁也提前来到了尚书都省。 他本来是打算在家中歇息一段时日的,但谁想到端王如此的急不可耐,他也只好回衙处理这些事情。 刚刚到尚书省,唐宁就从韩右丞的口中得知,称病多日的王相刚刚回了尚书省,将京兆尹误判的案子从大理寺移交给刑部了。 大理寺卿是端王的人,刑部却是宋义做主,不用刑部偏袒,只需按照陈国律法,岳父大人顶多是被罚俸几月而已。 唐宁走到尚书房,王相坐在位置上,翻阅着一份折子。 他抬头看了唐宁一眼,说道:“这件事情,你不好出手,只能老夫站出来了。” 唐宁对他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王相摇了摇头,问道:“知道老夫之前为何不愿意插手润王之事吗?” 唐宁道:“因为陛下。” “你能理解老夫最好。”王相点了点头,说道:“单独一个方家,陛下并不会觉得有什么,若是再加上你,加上我,加上张家,陛下一定会警惕,到时候,反而会弄巧成拙……” 他语气顿了顿,说道:“但现在不一样了,陛下执意选择端王,对朝廷,对天下,都是一场灾难,老夫不得不站出来……” 唐宁想了想,问道:“若是陛下执意要立端王为太子呢?” 王相叹了口气,说道:“身为臣子,若是陛下错了,也要敢于指出陛下的错误……” 王相这只老狐狸终于愿意站出来了,无论他是规劝也好,逼谏也罢,只要他站出来,唐宁身上的压力就小了许多。 与此同时,端王府中,刚刚从尚书左丞处得知王相重回尚书省的消息,端王被震了个七荤八素,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那个老东西不是已经快死了吗,他回尚书省干什么?” 尚书左丞面有苦色,说道:“殿下,外面的传言怕是有假,下官亲眼见到,王相面色红润,步伐稳重,根本没有一点儿生病的样子……” “这个老不死的,居然敢坏本王的事情!”端王面色阴沉,咬牙道:“难道他也和姓唐的勾结在一起了?” 一个唐宁,他就有些应付不过来了,再加上一个王相,这两个人联起手来,可是代表了大半个朝堂,他就算再自负,也知道以他目前的力量,是敌不过王相和唐宁联手的。 尚书左丞道:“他们勾不勾结不要紧,重要的是,京兆尹失职一案,已经被交给了刑部,我们再也插不进去手了。” “刑部,刑部……”端王面色冷冽,阴沉道:“宋义始终不肯归顺本王,等到本王当了皇帝,他这个尚书也做到头了……” 尚书左丞看着端王,问道:“殿下,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端王挥了挥手,说道:“那个老东西可不是好惹的,本王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他对上,不过,他也得意不了多久了,等过两个月,本王再和他算总账!” 端王显然不想和王相硬碰硬,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得罪王相是不理智的,尚书左丞从端王府出来,也绝了某种心思,又回了尚书省。 踏进衙房,看到堂内一道年轻的身影,他的心中便咯噔一下,但很快又强自镇定下来,挤出一丝笑容,问候了一声“唐相”,便坐回了自己了位置。 左右二相不在,他在尚书省说一不二,现在左右二相回来,端王也不敢轻举妄动,他自然要缩回脑袋做人。 只是他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忐忑,右相唐宁人送外号“斤斤计较”,这次他给他的岳父,京兆尹钟明礼下了这么大一个圈套,他要是报复起来,他区区一个尚书左丞,不一定能承受住。 但仔细想想,端王再过几天就是太子了,唐宁虽然是右相,但也不敢动太子的人吧…… 尚书左丞心中忐忑,尚书省其他官员心中也好奇,右相这次在尚书左丞手下险些吃亏,依照他的性格,一定会报复回来,但李奇的背景又太过强大,再过几日,端王就是太子了,到时候,陛下重病,太子理政,已经入住东宫的端王岂能饶他? 众人心中好奇着右相会不会去报复的时候,一抬眼,看到唐宁已经向尚书左丞走去了。 尚书左丞看到唐宁向他走来,心中咯噔一下,脸上硬生生的挤出一丝笑容,问道:“唐相找下官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唐宁笑了笑,说道:“李左丞是尚书省的新面孔,本相自然要认识认识……” 唐宁看着李奇,问道:“李左丞,你很热吗?” 李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下官不耐热,容易出汗……” “京师的夏天,的确很热。”唐宁看着他,说道:“李大人若是有机会的话,可以去草原转转,那里的夏天很凉爽,气候宜人至极……” 唐宁说完这句话,便微笑着离开。 李奇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大为疑惑,右相唐宁特意走过来,总不会是关心他热不热的问题吧? 他摇了摇头,虽然不知道唐宁为什么说那些话,但显而易见的是,他怕了。 即便是自己给京兆尹设下了圈套,唐宁也不敢对身后站着端王的他怎么样。 彻底放下心之后,尚书左丞李奇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来尚书省的时候,意外发现尚书房内多了几道陌生面孔。 那几人身体十分彪悍,看上去有些野蛮,好像是在和王相说着什么。 李奇心中诧异,问一名同僚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那官员探头望了望,说道:“哦,那是草原使臣,王相召他们来有事相商……” 李奇诧异道:“王相和那些蛮子有什么好商量的?” 那官员道:“好像是朝廷要派几名使臣去草原,为了表示我们对草原的重视,尚书省也要派些人过去……” 【ps:6月28日(明天)-6月30日,19:00-21:00,起点和斗鱼联合举办qq飞车比赛活动,我也是参赛者之一,观看大家有兴趣的可以来观战,我们的直播间是4679086,斗鱼搜索房间号就能看到。】 第八百七十七章 宽宏大量唐右相 草原曾经是陈国的生死大敌,但那只是曾经。 如今的草原已经是陈国的友邦,为了能维持和肃慎人的和平,陈国甚至主动提出了一些有损陈国利益,对草原有益的条件。 因此朝廷打算派使臣去草原,尚书左丞并没有什么意外的。 那名尚书省官员探头望了望尚书房,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次丞相会派谁去,这可是一个好差事啊……” 若是两年之前,草原和陈国关系紧张的时候,陈国派去草原的使臣,要冒着生命危险,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自然不算是什么好差事。 但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两国已经共议和平,出使草原不再冒着莫大的风险,反而会为履历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有利于仕途的发展。 李奇并不在乎尚书省会派谁去草原,反正他是不会去的。 端王距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已经只差半步了,作为端王的亲信,留在京师等待封赏,自然要比出使草原有前途的多。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没多久,唐宁便从尚书房走出来,将一封折子递给尚书右丞。 尚书右丞站起身,走到堂中,说道:“本官现在宣读此次前往草原的使臣名单。” 尚书省官员闻言,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望向尚书右丞。 尚书右丞清了清嗓子,念道:“尚书左丞李奇,左司员外郎范丞,左司都事刘炜……” 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李奇脸上便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尚书左右丞是丞相的副手,出使草原这种事情,派左司郎中右司郎中这种无关紧要的官员去就行了,怎么也轮不到他这位尚书左丞的头上。 而在他之后的名字,也都是端王这几个月在尚书省安插的棋子,听到这里,李奇要是还不知道,这是有人刻意为之,当初也不会被端王送到尚书左丞的位置了。 他的目光看向右相唐宁,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他的一颗心终于沉了下去,此刻,他才想起来唐宁昨天对他说的话,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动了将他们送到草原的心思。 唐宁不仅要将他调离尚书省,他这是要将端王在尚书省的势力一网打尽! 李奇下意识的站起身,脱口道:“本官有异议!” 唐宁看向尚书左丞,似笑非笑道:“哦,李左丞有什么异议?” 李奇道:“使臣的事情固然重要,但尚书省每日也公务繁忙,一次调这么多人去出使草原,未免有些不妥吧……”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李左丞不用担心这个,你们走了以后,尚书省还有韩右丞,还有左右司郎中,还有王相和本官,少了你们几个,不妨事……” 见唐宁是铁了心将他们踢出尚书省,李奇面色一变,说道:“可是……” 唐宁看向他,问道:“李左丞是在质疑本官的决定,质疑王相的决定了?”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充满了一种不可置疑的威严,李奇身体颤了颤,低声道:“下官不敢。” 作为京官,他十分清楚,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唐宁手中折戟沉沙,下到小官小吏,大到丞相亲王,右相唐宁虽然长得一表人才,温文尔雅,但他本人绝对不像他看起来这么人畜无害。 别看他李奇敢对京兆尹钟明礼下手,那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端王,过几天就会成为太子的端王,没了端王,遇到唐宁,他早就有多远躲多远了。 唐宁看着李奇忐忑不安的样子,主动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李左丞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本官向来宽宏大量,虽然你设计陷害了本官的岳父,但本官看着像那种公报私仇的人吗?” 不是像,他根本就是。 君不见当初的礼部侍郎刘风,只是弹劾了他几句,结果呢? 刘风母亲的六十大寿之上,他将上刘府送礼的端王一系官员全都告到了陛下那里,那一次,京中不知道有多少官员丢官抄家,到现在提起刘风,还有不少人恨得牙痒痒。 公报私仇算什么,康王不过就是撞了他的船,连亲王位都被一撸到底,他要是大公无私,宽宏大量,京中人人都是圣人了…… 如果说刚才李奇只是猜测,此刻唐宁已经将话挑明了。 他就是在报复,因为自己听了端王的话,找唐宁岳父京兆尹的麻烦,现在他要将他踢出尚书省…… 虽说去草原也是个不错的差事,但怎么能和留下来等待端王封赏相比? 李奇面色发白,颤声道:“唐,唐相这说的是哪里话,下官怎么可能陷害朝廷命官呢……” 唐宁忽然笑了起来,说道:“开个玩笑,李左丞紧张什么,本官是体恤李左丞忍受不了京师的酷热,才特意说服王相,让李左丞去草原凉快凉快,怎么,不谢谢本官吗?” 李奇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下官谢谢唐相……” 不管怎么样,唐宁是丞相,在尚书省,他和王相做的决定,没有人能够忤逆,虽然谁都知道唐宁是在报复,但他报复的光明正大,有理有据,谁也挑不出毛病。 尚书左丞李奇像是死了爹娘一样,哭丧着脸,尚书省其他官员虽然重新开始低头做事,心思却是各不相同。 和李奇一样被点到名,要去出使草原的,心中自然酸楚,本以为抱上了端王的大腿,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没想到还没等到端王成为太子,他们就被遣往荒凉的草原,虽然这个差事也算不错,但就在端王大事将成的关键时刻,留在京师明显比出使草原获益更大。 然而连尚书左丞李奇都不敢对两位丞相的安排说半个不字,他们又哪里敢有不同的意见,只能低头认栽了。 而尚书省的其他官员,尤其是这段日子以来,被李奇打压的尚书右丞,左右司郎中等人,终于能够扬眉吐气,胸膛也能抬起来了。 唐相还是那个唐相,斤斤计较,小肚鸡肠,人得罪我一尺,我偿还他一丈,端王几个月来在尚书省的安排,被他一朝就全都清扫了出去。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草原使臣自从来了京师之后,就一直安静的待在鸿胪寺中,这次怎么忽然要求陈国遣使,正好为右相创造了这样的一个机会。 不过无论如何,尚书左丞走了,端王失去了对尚书省的掌控,对尚书省的官员来说,总归是一件好事。 李奇等人仗着背后有端王撑腰,便不将尚书省的官员放在眼里,这几个月,他们没少受这些人的欺压。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之下,李奇灰溜溜的走出了尚书都省。 这件事情,他也要尽快向端王禀报,然而他的心里,却没有抱任何端王会为他出头的希望。 端王已经明确的表示,暂时不会得罪王相,他们这些人出使草原,也是完全能说得通的事情,端王定然不会因为此事,和两位丞相正面对上。 好在出使的地方是草原,那里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危险,天气也很凉爽,就当是出游一次,尚书左丞的官职不小,等到他回来,想必端王也不会忘记属于他的封赏的。 他走出尚书省,看到那些草原使臣和右相唐宁并肩走在前面。 李奇距离他们还有几丈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看到一名草原使臣恭敬的对唐宁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李奇见此,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双目陡然圆睁,身体颤了颤,脸色逐渐变的煞白…… 第八百七十八章 大秘密 尚书省门口,名叫巴鲁的草原使臣,用不太标准的汉话说道:“大人什么时候去草原,可汗很想念您……” 陈国和草原建交之后,肃慎族也派了使臣常驻京师,不过他们到的时候,唐宁正好去了黔地,他也是昨天才见到这些使臣的。 想到草原上的小野马,唐宁便没来由的一阵心虚,说道:“等到过些日子吧。” 好在巴鲁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这些人居然敢和大人作对,回草原的途中,需不需要解决了他们?” 他说话的时候,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倒不用。”草原上的汉子戾气就是大,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一路之上,别让他们舒服就行。” 唐宁承认自己小气,一路走过来,直接的间接的,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人命,但因为这件事情,便让李奇等人死在出使路上,还是有些太过了。 而且陈国使臣在草原团灭,陈国肯定不会就这么罢休,也会给小蛮妞惹上大麻烦。 巴鲁等人离开,唐宁正要走回去,转头看着不远处的李奇,问道:“现在还不是下衙时间,李左丞去哪里?” 李奇面色苍白,颤声说道:“下,下官身体不舒服,想去看看大夫。” “李大人的脸色很苍白啊。”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身体重要,去吧,你的假本官准了。” 李奇吸了吸鼻子,干笑道:“唐大人,您刚才和草原使臣说什么呢?”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没说什么啊……” 李奇道:“那他们刚才为什么……” 他说着说着,模仿巴鲁刚才的动作,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哦,你说这个啊……”唐宁笑了笑,解释道:“草原上的烤全羊是一绝,本官刚才特意关照巴鲁使臣,一定让你们尝尝草原上这道特色菜,李左丞不要误会……” 李奇目光惊惧的看着他,他怎么可能信唐宁的鬼话! 什么烤全羊,恐怕等他们到了草原,被烤的应该是他们吧?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草原和陈国的和平,是眼前这位凭着一张嘴谈下来的,他在草原,一定有着连陛下都没有的影响力。 他们这些人去了草原,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取灭亡? 李奇出了尚书省,浑浑噩噩的来了端王府,将刚才发生在尚书省的事情原原本本的描述了一遍。 “你说什么?”端王揪着他的衣领,说道:“唐宁让你们所有人出使草原?” 李奇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而且下官亲眼所见,他和那草原使臣很亲近,怕是下官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端王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他敢!” 李奇道:“殿下,唐宁曾经去过草原,听说他和草原如今的可汗有深交,到了草原,就是他们的地盘,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让我们消失,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若是真的敢,岂不是就有把柄落在本王身上了?”端王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说道:“你们尽管去吧,他若是真的敢谋害朝廷命官,哪怕他是丞相,本王也能让他翻不了身!” 李奇身体一颤,看着端王,难以置信道:“殿下,那我们……” “唐家当初帮你了这么多,才让你坐上了尚书左丞的位置,现在是你报答本王的时候了。”端王看着他,漠然说道:“你放心,你们要是死了,本王会让唐宁给你们陪葬!” 李奇面色苍白无血,眼中逐渐失去了色彩。 …… 京兆尹误判一案,转交到刑部之后,很快就有了结果。 不管怎么说,岳父大人的失察是真,但京兆尹乃是整个京兆府的父母官,他也是凡人,没有一双看破万物的慧眼,每日处理那么多的事情,难免会有所疏漏。 朝廷对于京兆尹不会这么苛刻,若是因为这样的小疏漏,就要罢免京兆尹,那陈国的京兆尹隔几天就会换一个。 刑部的处罚是对他罚俸三个月,重新为那家人翻案,这在陈国的律法内,是最严厉的惩罚。 至于万年县令,因为他勾结当地恶霸,颠倒黑白,草菅人命,即刻革职并判处流刑…… 端王这次想要用万年县令来换京兆尹的如意算盘,终于落空。 京师的民怨之声,也随着刑部的调查结果而逐渐平息。 王相这次站出来,的确为唐宁省去了很多麻烦,然而对他来说,最麻烦的事情不在端王。 赵蔓已经将消息传递给魏间了,但直到现在,宫里还没有传来什么消息,可见陈皇的身体状况,比唐宁预料的还要差。 他走到尚书省门口,看了一眼后宫的方向,摇了摇头,无奈的走进去。 尚书左丞李奇失魂落魄的站在院子里,看到唐宁进来,脸上立刻堆出了笑容,迎上前,说道:“见过唐相。”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是李左丞啊,你的脸色看起来很难看,要不要本官叫太医过来帮你瞧瞧,过几日就要出使草原了,身体垮了可不行……” 李奇闻言,眼前一亮,立刻道:“唐大人,下官近日的确感到身体不适,怕是受不了路途的颠簸,要不……” 没等他说完,唐宁便挥了挥手,说道:“李左丞放心,太医丞凌一鸿本官很熟悉,一会儿本官就让人将他请来,帮你仔细瞧瞧,不管你有什么大病小病,出发前都能给你治好了……” 李奇面色一变,说道:“下,下官……” 唐宁看着他,摇头道:“李左丞啊,本官知道你不想去草原,但这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干,你也要多多体谅体谅尚书省的难处,你说是不是?” 李奇面色更加苍白,怔怔的点头道:“是,是……” 看着唐宁走进尚书房,李奇的身体晃了晃,只觉得一阵天晕地旋。 得罪了睚眦必报的右相,他这次去草原,是别想回来了,而端王的意思是,他死在外面最好,这样端王就能掌控右相的把柄…… 可他还不想死啊,就算是仕途终止,他也不想死,可他知道,若是他此刻做出辞官或是打乱端王计划的事情,他会比死更难看。 内心挣扎了许久,他终于一咬牙,转身向尚书房走去。 走到尚书房,他看着坐在位置上的唐宁,噗通一声跪下,说道:“唐大人,是下官鬼迷心窍,奉端王的命令,为难京兆尹钟大人,这都是下官的错,求唐大人饶下官一命!” 唐宁站起身,看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的尚书左丞,诧异道:“李左丞,你这是干什么?” 李奇的额头上已经磕出了血,却还是不停的磕头,颤声道:“下官上有老,下有小,若是下官出事,他们也没法活命,请唐大人怜悯,放下官一条生路……” 唐宁有些无奈,走过去,说道:“李左丞,你不要这样,本官什么时候要你的命了……” 却不知李奇见此,料定唐宁不愿意放过他,心中更加惶恐,声音也越发颤抖:“大人,下官愿意为大人做牛做马,只听大人差遣,求大人饶命啊……” 唐宁面色更加无奈,他长得这么温文尔雅,像是一动不动就取人性命的人吗,这位李左丞怎么就不信呢? 在李奇眼中,这自然是唐宁不为所动,不愿意饶他性命,他心中一狠,咬牙道:“大人,下官跟随唐家多年,知道唐家和唐惠妃一个秘密,只要大人肯饶我性命,我就将这个秘密告诉大人!” 唐家已经亡了,并且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唐惠妃的下场,唐宁也可以预料,他摇了摇头,说道:“本官对唐家和唐惠妃的秘密不感兴趣。” 这已经是他活命的最后机会,李奇自然不会放弃,闻言急忙道:“这个秘密和萧皇后以及前太子有关,是唐家的一个大秘密……” 【ps:晚上7:00-9:00,要配合起点在斗鱼进行一场qq飞车的直播,房间号是4679086,感兴趣的读者可以来看看……】 第八百七十九章 惊天秘闻 萧皇后是萧珏的姐姐,而李奇口中的前太子,应该就是萧珏的外甥,萧皇后和陈皇的儿子,本应成为太子,却在陈皇登基之前就夭折的儿子。 唐家已经名存实亡,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唐宁早就和他们划清界限,对唐家以前的那些破事不感兴趣,但此事还牵扯到萧珏和萧家,他就不能再当做不知道了。 他看向李奇,问道:“什么秘密?” 李奇道:“请大人先饶下官不死!” “我本来就没想要你死。”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但如果你有半句假话,我不保证我会不会改变主意。” 李奇伸出手掌,肃然道:“如有半句假话,就让下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吧。” “前太子是唐家害死的,萧皇后也是唐家害死的!”李奇语出惊人,就连唐宁都不由的身体一震。 萧皇后的孩子早年夭折,没几年,萧皇后也病故与皇宫,没有了后宫的支柱,萧家逐渐没落,而唐惠妃在宫中逐渐受宠,唐家庞大依旧,唐宁只以为这些都是意外,但李奇显然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实。 唐宁压抑住心中的震惊,重新看向李奇,沉声道:“太子和皇后的身份何等尊贵,身边守卫森严,唐家如何能屡次得手,你竟敢糊弄本官!” 见唐宁发怒,李奇面色紧张,脱口道:“因为这些事情是陛下默许的!” 唐宁沉默了一会,目光望向李奇,缓缓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心中埋藏多年的秘密终于说了出来,李奇干脆豁出去了,说道:“陛下的出身不好,比不过当时的几位皇子,没有唐家的帮助,他根本得不到皇位,而唐家帮助陛下夺嫡的条件就是,用当时的王妃,也就是萧皇后儿子的命来换!” “唐家想要的,是端王,是陈皇的下一任皇帝,因此他们将唐惠妃嫁给了陛下,想让他诞下太子,而只有萧皇后的儿子死了,唐惠妃才有机会!” 李奇越说越快,声音微微发颤:“后来陛下在唐家的帮助下,终于坐上了皇位,但是他继位之初,朝中还有不少不服从他的残余势力,他也是借助了唐家的力量,才将那些人一一除掉,唐惠妃想要做后宫之主,便想办法害死了萧皇后,唐家和唐惠妃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陛下同意这么做,因为陛下要借助他们的力量!” 李奇一口气说完之后,就像是被抽了脊梁骨,瘫软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这个无意中得知的秘密,他在心中埋藏了多年,这些年来,他看着当年与此事相关的人一个个的消失,多少次午夜梦回,被褥都被冷汗所打湿。 今日将这个秘密说出来之后,他心中的那一棵巨石终于落下,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李奇是轻松了,唐宁的心情却陡然沉重下来。 他知道唐家当年帮助陛下夺嫡的时候,一定用了不少手段,但也没想到这些手段居然是这么的残酷和血腥。 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了皇位,不惜牺牲掉自己的儿子和妻子,唐宁不愿意相信这是陈皇所为,是赵蔓的父亲,他某种意义上的岳父所为。 但正是因为对陈皇十分了解,所以唐宁更加清楚,李奇所说的,极有可能不是假话。 为了陈国,他能三番两次的牺牲赵蔓,当年为了成为皇帝,狠心做下这些事情也不稀奇。 或许在他眼中,为了达到目的,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甚至唐宁不用猜测也知道,除了萧皇后之外,杨妃的死,应该也和唐家,和陈皇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唐家当年,凭借着权势,凭借着陈皇对他们的倚仗,将唐惠妃推上了后宫之首的位置,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让唐惠妃成为名正言顺的皇后,但他们没有想到,陈皇是一只猛虎,和他谈条件,无异于与虎谋皮。 唐惠妃最终没有成为皇后,唐家也在陈皇彻底稳固皇位之后,遭到打压,直至沦落到今天的境地。 甚至于唐宁这几年在和唐家的斗争中,能如此的势如破竹,顺风顺水,也少不了陈皇在背后的支持。 他在借助陈皇的势,陈皇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帝王本无情,历史上杀兄弑父杀子的皇帝不在少数,但那对唐宁来说,只存在于历史书上,读起来只是冷冰冰的文字。 如今史书上那些冰寒刺骨的文字,就发生在他的身边,他只是觉得心里发凉,还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站在他的立场,他并不愿意相信陈皇是这么一个狠毒无情的人。 唐宁的目光最后望向李奇,问道:“此事应该是唐家最大的隐秘,你是怎么得知的?” “下官也是无意中偷听到唐家兄弟说的。”李奇道:“他们并不知道下官知晓他们的秘密,否则下官也活不到今日……” 他看了唐宁一眼,低声道:“下官只求用这个秘密,来换下官一家老小活命……” 唐宁没有沉默多久,便点了点头,说道:“这次去草原,你就留在那里吧,等你到了那里,你的一家老小,我也会派人送到草原,让你们一家团聚。” 李奇闻言,再次跪倒在地,大声道:“下官谢谢唐相,下官谢谢唐相……” 李奇虽然是端王的人,但也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让他一家留在草原生活,也算是他将这个秘密告诉唐宁的回报。 到时候,陈国收到的消息只有尚书左丞李奇出使楚国的途中,不幸染上重病,不治而亡,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在陈国出现。 唐宁今日没有等到下衙就回家了,他心中有些乱,走到家门口,看到萧珏抱着孩子在院子里,和陆雅说笑着什么。 萧珏看到唐宁,对他挥了挥手,说道:“我们家玉儿快过百日了,他出生的时候你不在京,算是便宜你了,这次你要是不备上一份厚礼,下次你儿子出生,也别想我送什么好东西……” 刚刚得知了萧皇后的死另有隐情,唐宁看着萧珏,面色复杂。 萧珏见唐宁面色有恙,不满道:“你不会这么抠门吧……” “跟我进来,我有话对你说。”唐宁看了他一眼,径直走进了书房。 萧珏见他面色如此认真,表情也严肃起来,将孩子交给陆雅,跟着唐宁走进了书房。 他走进书房,才看向唐宁,肃然道:“发生什么事情了,陛下要传位给端王?”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暂时还没有。” 萧珏松了口气,摆手道:“那是什么事情,搞的这么认真,吓我一跳……” 唐宁看着他,说道:“关于萧皇后的死,我今天得知了一些隐情……” 萧珏脸上的笑容凝住,目光望向唐宁,认真道:“你说……什么?” 第八百八十章 立太子 唐家,院落之中,陆雅抱着孩子,轻轻的摇着,目光却望向房门禁闭的书房,诧异道:“他们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说了这么久……” “等他出来了陆姐姐问问他便是了。”苏如站在她的身旁,看着他怀里抱着的孩子,脸上浮现出一丝羡慕之色。 陆雅看着她,笑道:“你们迟早也会有的……” 她凑到苏如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苏如立刻便红了脸,两个女人说笑的时候,书房之中,萧珏手握茶杯,面色阴沉如水。 砰! 那茶杯被他生生捏碎,茶杯碎片扎进他的手心,他却全然不顾,目光死死的盯着唐宁,问道:“这是真的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经历过当年这两件事情的人,都已经死了,唯一能查到的线索,就是宜春侯,当年他是太医令,萧皇后,杨妃,以及秦王世子病重之时,都是他诊治的……” 萧珏猛地站起身,说道:“我这就去找他!” “晚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宜春侯牵扯到周家的案子,去年就在刑部天牢中自尽了。” 萧珏重新跌落回椅子,看着唐宁,问道:“你是说,当年和此事有关的人,都死了?” 唐宁道:“除了唐淮,唐琦,唐惠妃。” 萧珏没有再问,因为唐宁已经给了他答案。 和当年之事有关的人死的只剩唐家人,就算是唐家也做不到这一点,种种证据都指向坐在皇位的那个人。 萧珏一言不发的走出了书房,陆雅走上前正要询问,看到他手上的血迹时,面色大变,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萧珏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是我不小心弄碎了茶杯,包扎一下就好了。” 唐宁让晴儿取来了纱布,陆雅将孩子交给苏如,亲自为萧珏包扎。 她一脸心疼的同时,嘴里忍不住的埋怨道:“这么大的人了,喝杯茶都能割破手,玉儿以后可千万别像你这样……” 萧珏只是微笑,也不辩解。 因为萧珏的手受伤了,两人在唐家小坐了一会儿就离开。 唐宁走到苏媚的房间,她还在研究万蛊毒经,唐宁走到她身旁坐下,问道:“天然居能不能查到二十年前的情报?”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天然居组建不过十余年,情报网是近几年才组建完善的,十年之前的大部分情报,都是查不到的。” 她语气顿了顿,又道:“更何况,我师父回京之后,就将天然居的势力隐匿了起来,连我也接触不到,现在的天然居,已经不是以前的天然居了……” 唐宁暂时不去想二十年前的那些事情,皱眉道:“万蛊教不掺和梁国复国一事,白锦和公孙影还想干什么?” “我师父虽然十分看重万蛊教的势力,但她从来就没有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上面。”苏媚道:“她这些年,在京师还有很大的布局,她还有很多事情,连我都不知道……” 她语气顿了顿,又道:“至于公孙师叔,大长老来了一封信,说她去了滇地,我想她应该是想挑起滇地和黔地的战争,拖我们下水……” 曾经的草原,就是因为公孙影的挑拨,失去了一位二王子,以她搅屎棍的本事,要想在滇地引起一场混乱,也不是不可能。 黔地是他们未来的家,唐宁不会容许公孙影和白锦这么折腾,等到京师的事情解决了,也就是时候解决她们的问题了。 此刻,唐宁已经大概猜到,他在万州遇到的那位吴先生,应该就是吴王,公孙影和白锦复国的最后希望。 如果公孙影和白锦真的迷途不返,唐宁也不介意像上次一样,碾碎她们的希望。 …… 自陛下病重之后,京中的局势就变的混乱起来,各方势力角逐不休,最终以未来太子,端王的胜出而结束。 前几天唐相归京,与端王的明暗较量,使得京师局势更加紧张。 两人冲突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数日,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端王牺牲万年县令,想要拖唐宁的岳父,京兆尹钟明礼下水,进而想要拿到右相唐宁的把柄,这是一个不错的计谋,众人都能想象到,唐相面对此事时,那进退两难的抉择。 正当众人认为唐宁会退一步,或是利用宰相的权力和端王硬拼时,王相的忽然下场,不仅粉碎了京师关于王相时日不多的流言,更是解了唐相面对的尴尬局面,两位丞相站在了一起,这一重磅消息,犹如投进深水中的巨石,使得本就波澜起伏的湖面,再次掀起了滔天巨浪。 接下来的事情再一次证明,斤斤计较唐右相的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 他重回尚书省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包括尚书左丞李奇在内,端王这段时间安插在尚书省的所有人全都踢了出去,名义上是出使草原,但谁都知道,这是借着出使草原的幌子,让端王在尚书省变成瞎子。 除此之外,万年县令被罢官流放,京兆少尹也被迫加入了出使草原的使臣行列,端王这段时间在朝中的努力,有一小半都付诸东流,毫无疑问,这一次斗争之中,端王是毫无疑问的失败者。 端王府,损失甚大的端王,却表现的十分淡定。 唐琦坐在他的对面,说道:“我刚刚去了一趟皇宫,娘娘说,陛下已经立好了立太子诏书,过几日就会颁布。” 太子是一国储君,他的作用不仅仅是在先帝退位或是驾崩之后继承皇帝的位置,当天子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处理朝政的时候,太子是有权力代为理政的。 一旦立太子的诏书颁布,册立大典结束,端王就能正式的踏足东宫,全权代理朝政,到时候,他行使的便是皇帝的权力,别说一个京兆尹,就算是他想要罢相,也无人能够阻止。 君臣有别,在君王面前,臣子永远是臣子。 端王脸上浮现出一丝残酷之色,说道:“就让你再得意几天……” 陛下即将册立端王为太子一事,并没有刻意隐瞒,很快便满京皆知。 端王劣迹斑斑,在百姓心中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但册立谁为太子,只有陛下能够决定。 他们只能为右相唐宁叹息,他为陈国立下了汗马功劳,就算是裂土封王,人们也不会觉得过分,但奈何他却和下一任帝王有着难以调和的矛盾,注定不会有太好的结局。 册立太子的消息传出之后,京中的乱象不仅没有稳固,反而有越来越乱的趋势。 两位丞相对此没有做出什么回应,端王一系的官员,倒是扬眉吐气起来,只不过,被唐相驱逐出京的那些官员,等不及端王上位,就已经出发离京,他们心中是何滋味,就不得而知了…… 与此同时,十六卫中发生的一些事情,也处处透着一股不安的味道。 立太子是国家大事,十六卫有着护卫京师的职责,也都紧张了起来,其中,西门卫大将军萧珏,一反常态进驻西门卫,更是让人奇怪不已。 自从左右西门卫叛变之后,陛下就将左右西门卫合为一卫,由萧珏担任大将军,但这段时间之内,萧大将军新婚燕尔,正沉浸在温柔乡中,根本无暇顾及西门卫,导致西门卫虽是禁卫,但内部却如一盘散沙…… 不知道他这次是为了什么,在爱子即将百日的时候,忽然强势进驻西门卫,插手卫中事务,先是以雷霆手段肃清了卫中不服管教的几名将领,而后又亲自任命了几名亲信,整顿军纪,使得西门卫的面貌恍然一新…… 这一系列的举动,让众人终于开始意识到,西门卫大将军萧珏,早就不是那个玩世不恭的萧小公爷了。 有不服的将领,上书兵部,折子却石沉大海…… 正是在京中乱象愈演愈烈之时,唐宁见到了魏间那张久违的老脸。 许久未见,魏间看着他,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唐大人,陛下召见……” 第八百八十一章 针锋相对 “咔嚓!” 进宫的马车里,魏间咬了一口苹果,唐宁看着他,问道:“陛下的身体,真如外界传言的一样吗?” 魏间叹了口气,说道:“比外界传言的,还要严重一些,太医说,陛下的身体怕是撑不过这个月了。” 现在已经是月中了,岂不是说,陈皇的时间,连半个月都不到? 唐宁眉头皱起,看着魏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间摇了摇头,说道:“自从唐大人离开京师之后,陛下的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也逐渐将政事交给端王处理,唐惠妃趁机掌控了皇宫,以陛下的身体为由,禁止群臣觐见,这次咱将唐大人回来的消息传给陛下,也费了好一番周折……” 唐宁叹了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虽说陈皇的手段,在他看来,有些太过残酷无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是一代雄主,然而即便是他在位期间创下再大的功绩,也终将随着他的逝去,化为史书上冰冷的文字。 车厢内沉默了一会儿,魏间的再次开口,将这种气氛打破。 他的目光望向窗外,似是无意的说道:“咱知道唐大人和端王之间,有着很大的仇怨,但是陛下如今已经做出了选择,唐大人对端王,还是要手下留情一些……” 他语气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陛下还在位的时候……” 魏间其实平时话不多,今日却主动和唐宁说了不少,透露出来的信息更多。 唐宁看着他,目光中浮现出一丝异色,说道:“陛下难道真的放心将陈国交给端王?” 魏间道:“润王年幼,无法处理政事,陛下担心他会被有心人利用,分封在外的皇子,比端王更加不堪,陛下已别无选择。” 显而易见,陈皇说的有心人,就是方家了,赵圆年幼,若立他为皇帝,一来镇不住朝中的权臣,二来陈皇怕是也担心方家太过势大,一不小心,陈国可能就不姓赵了。 本来等到再过几年,等到赵圆成人,陈皇的这个顾虑也会消失,但意外总是来的这么快,他的身体已经不容许他再等下去了。 对于陈皇来说,端王的确是一个最无奈却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唐宁发现魏间似乎遗忘了一个重要的人,问道:“怀王呢?” 若是单以才能衡量,所有皇子,包括润王,都没有人比怀王更适合那个位置。 魏间道:“怀王因为出身问题,所以……” 唐宁笑了笑,说道:“魏总管难道也要告诉我,是因为怀王的母妃没有地位,所以怀王没有资格做皇帝吗?” 魏间看着他,许久,才摇头道:“陛下心中如何想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不知道。” 唐宁不再为难魏间,他已经告诉了他很多信息,很多他需要的信息,并且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马车行驶进了皇宫,在后宫之外停下来,魏间带着唐宁走进去,一名守在门口的宫女见此,拎起宫裙,匆匆向另一处宫殿跑去。 唐宁进入陈皇后宫的次数并不多,也就是给淑妃和太后看病的时候才能进入。 他和魏间并肩而行,随口问道:“太后和淑妃娘娘身体还好吧?” 魏间点头道:“太后和淑妃身体向来安好。” 看来唐惠妃虽然把持了后宫,但还不敢对淑妃动手,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以唐惠妃的阴狠手段,怕是陈皇刚刚驾崩,她就会将润王,怀王,甚至于淑妃等后宫妃子一网打尽,从她以往的行事风格来看,随便找个理由让她们一起殉葬都有可能。 唐宁和魏间来到养神殿门口,正要进去,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站住!” 唐惠妃从左侧的长廊走出来,看着唐宁,沉声道:“身为外臣,后宫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魏间急忙解释道:“娘娘,这是陛下……” 唐惠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魏间闻言,看了看她,只好闭上嘴巴。 “魏总管奉陛下之名召见本官,为何不能说话?”唐宁看了唐惠妃一眼,继续道:“陛下相召,别说这后宫,哪怕是刀山火海,臣也不得不来。” 魏间不漏痕迹了看了唐宁一眼,唐惠妃则是冷哼一声,说道:“陛下让你去死你也去吗?” 唐宁笑了笑,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倘若陛下让娘娘去死,臣也会亲自赐娘娘三尺白绫……” 唐惠妃粉面含煞,双目死死的盯着唐宁,厉声道:“放肆!” “放肆的是你!”唐宁面色一沉,说道:“本官乃当朝右相,陛下召见本官,有重要的国事商谈,身为后妃,你有何资格拦住本官,后宫干政,祸乱宫廷,你知不知道,本官可联合朝中同僚,废你了后妃之位!”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毫不掩饰心中的杀气。 唐惠妃手段再狠辣,也不过是一介女子,唐宁这两年走遍各地,尸山血海见过不少,手上也曾染血,他的杀意,岂是一个寻常女子能够承受的? 一股凉意从心底涌出,唐惠妃面色发白,蹬蹬的退出数步,颤声道:“你,你要造反吗!” 这一刻,她才亲身的体会到,眼前的年轻人,是当朝右相,是杀伐果断,战功赫赫的左骁卫大将军,而不是那个不曾被她放在眼里的外甥…… 唐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阻止陛下召见丞相,我看想要造反的是娘娘吧……” 唐惠妃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便在这时,从殿内传来几声轻咳,陈皇在两名宦官的搀扶下,从殿内走出来,看着唐惠妃,说道:“他是朕让魏间召来的,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下去吧。” 唐惠妃不甘的看了唐宁一眼,又想起他刚才的眼神,面色更白,恶狠狠的瞪了魏间一眼,躬身对陈皇行了一礼,说道:“臣妾告退。” 唐惠妃离开之后,陈皇看向唐宁,说道:“进来吧。” 陈皇比起唐宁离开京师之时,简直判若两人。 不到半年时间,他整个人便消瘦了一半,面色惨白,眼眶深陷,根本不用太医诊断,只是看上一眼,寻常人都知道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唐宁跟着陈皇走进养神殿,陈皇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靠上去,问道:“黔地的事情怎么样了?” 殿内烟雾缭绕,充满了熏香的味道,唐宁抬头看着陈皇,说道:“回陛下,梁国余党欲要在黔地行复国之事,因此黔地才会生乱。” “梁国余党,又是梁国余党,他们不是已经死在江南了吗……”陈皇一口气停顿了数次,声音也极低,像是没有多少力气的样子。 唐宁解释道:“臣在江南诛杀的,是黔王余党,在黔地作乱的,是吴王一党,不过陛下放心,臣已经破坏了他们的计划,短时间内,黔地不会再乱。”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你办事,朕放心。” 若是在以往,听到这样的消息,陈皇必定会大笑几声,抒发心中的喜悦。 然而此刻,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眼神有些空洞,且没有任何神采。 唐宁心中有些哀叹,一代雄主,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第八百八十二章 制衡【第二更】 “朕的时日无多了。”养神殿内,陈皇靠在椅子上,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了一句。 唐宁想了想,说道:“臣斗胆,想为陛下号一号脉。” 陈皇缓缓的伸出手,眼神深处浮现出一丝希冀。唐宁虽然不是太医,但他却能治好淑妃太后,屡次解决连太医都解决不了的疑难病症,如果还有活下去的可能,有谁会放弃生的希望? 寻常人尚且如此,更何况他是皇帝,陈国正当强盛,他又何尝不想再多看看这大好的河山? 手指搭在陈皇手腕的时候,唐宁就知道,陈皇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的脉搏十分微弱,不仔细查看,甚至感觉不到。唐宁只是学了些医术,比起寻常大夫,或许要强上一些,但也远不能和太医相比,他只是比起太医们多了一份见识,并没有妙手回春,起死回生的本事。 唐宁的手从陈皇的手腕上收回来,并没有说什么,陈皇眼中的那一丝希望之火,很快又熄灭了。 陈皇问道:“朕的大限是不是已经到了?” 唐宁没有回答,陈皇也没有追问,只是低下头,说道:“人总有一死,朕以为朕早就准备好了,但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这种事情,是永远不可能准备好的。” 唐宁道:“陛下要遵从太医的医嘱,或许可续延续一些时日。” 陈皇费力的挥了挥手,说道:“苟延残喘而已,延续几日又有何用……” 说了这几句,他似乎已经有些疲累,过了片刻,才开口道:“朕虽然要死了,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朕已经立好了诏书,准备册立端王为太子,代朕理政,你觉得如何?”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立太子之事,臣一个外臣,不好非议。” “什么不好非议……”陈皇扯了扯嘴角,说道:“朕知道,你们一定觉得,朕是一个昏君。” “臣没有……” “朕知道你有。” …… 其实唐宁真的有,但是被陈皇当面拆穿,还是有些尴尬,所以只好闭口不言。 陈皇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次开口道:“其实在半年之前,康王造反之时,看到端王在祭坛上的表现,朕就已经对他彻底失望,决定将皇位传给圆儿,只要再给朕五年时间,朕就能将陈国内外彻底的稳定下来,给他一个太平盛世……” 他又沉默了许久,才遗憾的说道:“可惜,老天连五年也不愿意给朕。” “圆儿还太小,没办法处理朝政,也压不住朝中官员,若是有人挟持他,以挟持朝政,对于陈国,对于朝廷,都是灭顶之灾……,最重要的是,圆儿虽然孝顺,但是没有帝王之才,更没有帝王之心,端王虽然不是一个好皇子,也不是一个好人,但做皇帝,他比圆儿适合。” 唐宁以为陈皇已经病入膏肓,神志不清,所以才做下了传位给端王的昏庸决定。 没想到他虽然快要病死了,但思维却比谁都清晰。 赵圆虽然想要做皇帝,但是他的动机不纯,做皇帝,只是他想要达成后宫梦想的过程,而不是目的。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赵圆的性情已经形成,以后要是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他的性格也不会有什么太大改变。 唐宁是赵圆的先生,也是他夺嫡路上最大的帮手,但他扪心自问,也不认为赵圆能治理好一个国家。 最大的可能是,赵圆继位,方淑妃和方家把持朝政,这种把持,即便不是一手遮天祸乱朝纲的把持,也一定不是陈皇愿意看到的。 与润王相比,端王身后的唐家已经败落,在他身上,陈皇并没有和润王一样的顾虑。 唐宁虽然不是皇帝,但他能够体会陈皇的心情,理解他的想法。 也正因为他不是皇帝,不是皇室中人,所以他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他的立场就是端王永远不可能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唐宁并没有问陈皇为什么不选怀王,已经知晓当年之事内情的他,知道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朕已别无选择。”陈皇看着他,说道:“朕知道,你和唐家有生死大仇,但唐家已经沦落到如此的境地,你心中的仇恨应该也已经熄了……,端王与你没有深仇大恨,朕会召他进宫,让他放下对你的敌意,朕希望你也能不计前嫌,好好辅佐他……” 唐宁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苦笑,说道:“恐怕端王殿下不会答应,他前几日,还想致臣的岳父于死地……” 陈皇咳了一声,说道:“朕赐你打龙鞭一条,上打昏君,下打佞臣,见君免礼,见鞭如见朕!” 打龙鞭是传说中的东西,至少在陈国没有出现过,不过,皇权在陈国是最大的,说是上打昏君,下打佞臣,但如果皇帝豁出去了,不在乎会不会背上违反先帝遗训,遗臭万年的骂名,这根打龙鞭,就是废铁一堆。 以唐宁对端王的了解,他可不像是会遵守规矩的人。 唐宁知道陈皇的意思,他虽然将皇位传给了端王,但还是担心他好不容易经营好的天下,败在端王手里。 他要用唐宁来牵制端王,同时也要用端王来牵制唐宁。 唐宁即便是权势再大,也终究是臣,臣就是臣,奈何不了皇帝,端王虽是皇帝,但唐宁有先帝托付的打龙鞭,他轻易也不敢对唐宁动手。 唐宁看了陈皇一眼,心中暗叹,他到死也没有忘记施展他最擅长的制衡之术。 唐宁拱手躬身,说道:“臣当尽力,不负陛下嘱托。” 陈皇挥了挥手,便有两名宦官走上前,将他扶起来,陈皇闭上眼睛,说道:“朕乏了,你下去吧……”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臣告退。” 两名宦官扶着陈皇上床休息,唐宁和魏间退出大殿,关上殿门,魏间对他拱了拱手,说道:“方才唐惠妃在时,多谢唐大人为咱说话……” 唐宁笑了笑,说道:“魏总管客气了,都是朋友,魏总管在陛下面前,也没少为本官说话……” 唐宁和魏间告别,走下殿前的台阶时,身后再次传来了魏间的声音。 “宫外唐大人尽可折腾,这宫里,还不是惠妃娘娘能够做主的地方。” 唐宁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并未回应,大步向宫外走去。 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跟在陈皇身边的老太监,不仅仅是内侍总管,统领宫中宦官宫女,他还是陈皇最大的耳目,密谍司的首领。 这个陈国最大的谍报机构的首领,即便是对谁都卑躬屈膝的,也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第八百八十三章 中毒【第三更】 唐宁离开养神殿,和魏间分别,走过某处宫殿,穿过一道长廊的转角处,前方有一道身影已经在等待了。 看着前方的宫装妇人,唐宁停下脚步,拱手道:“见过淑妃娘娘。” 淑妃双手虚扶,说道:“唐相不必多礼。” 她微微一笑,问道:“见过陛下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见过了。” 方淑妃表情有些暗淡,说道:“世事难料,没想到陛下的身体这么快就……” 唐宁道:“娘娘节哀。” “陛下若是有事,唐惠妃怕是第一时间不会放过我们母子。”方淑妃擦了擦眼角,收拾起心情,目光再次看向他,说道:“本官和圆儿被困在宫里,不能外出,外面就拜托唐相相助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助娘娘就是助我……” 唐宁离开皇宫之后,后宫某殿,唐惠妃正在大发雷霆。 宫内的宦官宫女战战兢兢的站在殿内,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这个孽种,竟敢如此对本官说话!” “姓魏的,一个死宦官,居然也敢和本宫作对!” …… 想到刚才在养神殿前发生的事情,她心中怒气更盛,将眼前所见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粉碎。 一名宫女匆匆的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娘娘,娘娘……” 唐惠妃看着她,沉下脸道:“说,陛下和他说什么了?” 那宫女道:“陛下告诉他要立端王殿下为太子,让他尽心辅佐殿下,还给了他一根打龙鞭……” “打龙鞭?”唐惠妃冷哼一声,说道:“真以为有了打龙鞭就能为所欲为了,铭儿上位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她看向那宫女,问道:“陛下还说什么了?” 那宫女看了看她,说道:“陛下还说,他本来想传位给润王……” “我就知道!”唐惠妃面色沉下来,说道:“那个贱人让赵圆装孝顺,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得知此事,她心中对陈皇的那一丝愧疚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说道:“看来这步棋果然走对了……” …… 唐宁离开后宫,向皇门口走去时,脚步忽然顿住,望向某处柱子后面。 一道人影从柱后走出来,看清了他的面孔,唐宁心中陡然一惊:“是你!” 那人笑了笑,说道:“唐大人还记得本官……” 唐宁看着本该死去的前户部侍郎韩明,下意识道:“你是人是鬼?” 虽说他是无神论者,但穿越这种事情都在他身上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即便如此,已经死了好几年的人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韩明道:“韩某虽然该死,但陛下仁慈,当年饶了罪臣一命……” 陈皇仁慈是唐宁今天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但他没兴趣和韩明争辩这个,知道他是人不是鬼,他心里也就彻底安定下来了。 韩明看着他,面有异色,说道:“当年韩某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唐大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坐上如此的高位……” 唐宁摆手道:“运气而已……” “运气也是本领的一种,能让陛下如此信任的运气,只有唐大人有。” 他话说到这里,语气忽然一转,说道:“只是端王即将上位,不知唐大人想要如何自处?” 唐宁看着他,问道:“韩大人想要说什么?” “没有永远的敌人。”韩明看着他,说道:“唐大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当朝右相,以后必定会名留青史,又何苦非要和端王作对,钻进一条死胡同?” 唐宁笑了笑,说道:“可我的敌人不这么想啊……” “那便要唐大人先退一步了。”韩明看着他,说道:“失去唐大人,是朝廷和国家的损失,韩某也是为唐大人着想,希望唐大人好好考虑考虑韩某的话,有些事韩某看的更通透,毕竟,韩某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唐宁看了他一眼,摇头道:“谁不是呢?” …… 韩明的事情只是一个插曲,不管他的立场如何,是真的劝谏还是别有用心,唐宁都不在乎。 他走出皇宫,便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陈皇的动作很快,唐宁回到家中没多久,他便让人送来了打龙鞭。 钟明礼看着那条金鞭,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难以置信道:“这是……”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是打龙鞭。” 钟明礼面色震惊,急忙上前两步,查看这传说之物。 打龙鞭是高祖所创,但却从来没有哪个臣子拥有过,传说拥有此鞭者,可上打昏君,下打奸臣,非德高望重的肱骨之臣不能拥有。 钟明礼仔细端详着打龙鞭时,阿朵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走进来,看到他手中的鞭子,眼前一亮,说道:“唐大哥,这金鞭好漂亮……” 打龙鞭是皇帝给一个臣子的最高权力,自然不会糊弄,这条鞭子通体由黄金打造,请的是技艺最为高超的工匠,上面雕龙刻凤,看上去极具美感。 唐宁看着阿朵手上的大包小包,笑了笑,说道:“又出去买东西了?” 作为从山里出来的姑娘,来到京师没几日,她就迷失在京师的繁华与富饶中了,唐宁给了她一万两的银票,这几日她几乎天天出去购物,虽然买回来的东西大多无用,但只要她高兴,唐宁也随她去了。 等再过上一段时间,她的这股兴奋劲过去,也就会恢复正常了。 岳父大人看完之后,唐宁将那金鞭扔给阿朵把玩,正要问问她在京师可还习惯,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转过头,看着凑到他身边,不停嗅着什么的四长老,惊到:“你干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四长老居然走到了他的身后,一张老脸距离他的身体只有寸许,不停的用鼻子嗅着什么,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变态的味道…… 被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太婆这么闻着,唐宁心中不寒而栗,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急忙退后几步。 这时,四长老却抬头看着他,惊疑道:“你用了安神香?” 唐宁看着她,问道:“什么安神香?” 四长老道:“黔地的一种奇香,无色无味,适量用之,可安神助眠,一旦过量,就回成为夺命的毒香……” 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无色无味的东西你也能闻出来,你是狗鼻子吗?” 四长老解释道:“安神香虽然无色无味,但它向来都是掺在其他的熏香中使用的,它会改变原有熏香的味道……” 唐宁撇了撇四长老,又道:“你说的这种毒香,万蛊毒经上怎么没有记载?” 唐宁和苏媚一样,通晓万蛊毒经,一般的毒蛊,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四长老看了他一眼,说道:“因为这毒香,是我十余年前所创……” “你没事创造这种祸害人的东西……”唐宁看着四长老,一句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起来,陈皇所在的殿中,似乎用了大量的熏香,这是因为陈皇失眠多梦,需要用之助眠的原因。 几个月前,唐宁便发现了陈皇所用的一种熏香,是他从来没有闻过的,和今日他在养神殿闻到的香味一般无二。 他身上的味道,应该就是那熏香的味道。 一直以来,唐宁都以为那只是一种外邦进贡的稀有香料,也并没有怀疑什么…… 如今看来,陈皇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大量使用四长老所说的安神香? 也就是说,他不是病重,而是中毒? 第八百八十五章 王府冲突 安神香的解药不容易配置,四长老忙碌了一晚上,早上的时候告诉唐宁,解药配置出来,还需几个时辰。 陈皇半年都熬过来了,也不急于这几个时辰。 因为心中牵挂解药的事情,唐宁今日并没有上衙,倒是阿朵一大早就跑出去了,她是土生土长的山里妞,来到这种山外大城市,短时间那股兴奋的劲头是消退不了的。 书房之内,晴儿站在唐宁的身后,帮他按着肩膀,秀儿将剥好的葡萄送进他的嘴里,在黔地和毒虫蛇鼠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重新回到家里,唐宁居然有些不适应有人服侍的生活。 萧珏和陈舟的出现,打破了唐宁平静惬意的早上。 他们两人一人是西门卫大将军,一人是左骁卫右将军,面色肃然的出现在唐宁面前,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陛下下诏了。”萧珏一脸的阴沉,说道:“宫门口贴出了布告,端王已是太子,三日后举办册封大典。” 他见唐宁没有回应,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往嘴里塞,皱眉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唐宁吐掉葡萄籽,才缓缓的站起来,说道:“放心,册封大典举办不了的。” 萧珏眉梢一挑:“你要动手?” “总之你放心,这一次好好看着就行了。”这件事情,到底还没有确定,未免发生什么意外,唐宁暂时不打算向萧珏透露更多。 端王和唐惠妃所犯下的案子,和康王是一样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康王上一次更加严重。 康王造反,是他一人所为,张贤妃并不知情,因此她的下场,只是被打入冷宫。 但唐惠妃不一样,这次毒杀陈皇一事,她是绝对的主谋,唐家也必定参与到其中,一旦彻查,京师必将遭遇一个流血的七月。 四长老的解药大概还要两个时辰才好,那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此时时间尚早,萧珏离开之后,唐宁和陈舟走出唐府,顺便交代他一些事情,忽然看到一人匆匆的向唐府跑来。 唐宁对那中年人有些印象,他是唐家旗下某间店铺的掌柜,看到唐宁时,立刻走上前,焦急说道:“大人,不好了,铺子出事了……” 唐宁离京之前,就将店铺全都交给了安阳郡主打理,安阳郡主在京师的面子很大,按理说应该没有人敢在店铺闹事,就算店铺有事,他也应该去找安阳郡主。 唐宁看着他,说道:“你慢点说,哪间铺子出事了,出了什么事情?” “东街那家胭脂铺……”那掌柜道:“阿,阿朵姑娘出事了……” 唐宁给了阿朵一万两银票购物,同时也给了她一块牌子,拿着那块玉牌,她可以在唐人斋旗下任何一家店铺消费而不用付银子,这几日下来,京中各大店铺的掌柜都认识她了。 听到阿朵有意外,唐宁面色沉下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阿朵呢?” 那掌柜道:“有人在店铺里闹事,正好阿朵姑娘也在,便替我们出头,不小心伤了那些人,后来端王府来人,将她带走了……” “端王府?”唐宁看着他,问道:“为什么是端王府?” 那掌柜道:“因,因为那些闹事的人就是端王府的人,大人不在京师这段日子,端王府的人,隔三差五在我们的店铺内闹事……” 这掌柜的话未说完,一辆马车便从远处驶来,停在唐家门口,安阳郡主从马车上下来,下一刻便问唐宁道:“和端王府的人起冲突的人是你的朋友?” 唐宁点了点头,对陈舟小声说了两句,上了安阳郡主的马车,说道:“去端王府。” “哎,你等等……”安阳郡主跟着唐宁上去,说道:“你去端王府干什么?” 唐宁道:“要人。” “你别这么冲动。”安阳郡主看着他,无奈道:“你还不知道吧,陛下已经下诏册立端王为太子了……” 唐宁问道:“太子又如何?” “你这个人……”安阳郡主表情更加无奈,说道:“你虽然是丞相,但也不能公然和太子作对啊……” 唐宁没有接着这个话题,而是看向安阳郡主,问道:“我离京的那段时间,端王的人经常在店铺闹事?” 安阳郡主叹了口气,说道:“从你走后的第一个月开始,他们就经常上门找茬了,那时候,端王已经差不多掌控了朝政,我也不敢和他起冲突……” 唐宁将店铺交给安阳郡主,就是担心他不在京师,京中和他有仇的那些官员权贵会将怨气发在别处,那时候端王已经近乎被陈皇放弃,因此并没有在唐宁的考虑范围之中。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陈皇的身体形势急转而下,端王重新走上台前,安阳郡主能镇得住京中权贵,却镇不住端王。 安阳郡主见唐宁没有回头的意思,继续劝道:“端王已经是太子了,陛下身患重病,不能理政,太子册封典礼之后,他就能代陛下行使皇帝的权力,这件事你不要冲动,我们应该从长计议……” 唐宁并未将安阳郡主的话放在心上。 别说端王的册封大典举行不了,就是他与陈皇中毒的事情无关,是货真价实的太子,也不代表他可以动唐宁的人。 若是没有四长老的发现以及唐宁收到的那一封信,和端王的册封大典同时进行的,会是一场席卷整个京师的政变。 见唐宁依旧不为所动,安阳郡主只能暗探一声,最多一会儿到了端王府,她再从中调停,想来端王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将事情做的太过分。 唐宁和安阳郡主向端王府赶去的时候,端王府内,却是另一番情形。 府中一半护卫将端王护在身后,另一半则是将一名少女团团围住,诡异的是,数十名大男人围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却也只敢围着,战战兢兢的不敢上前。 小姑娘身旁的地上还躺着几人,各个面色发黑,口吐白沫,看上去十分凄惨,这也是他们不敢上前的原因所在。 端王躲在人后,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今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父皇一早就下诏,册封他为太子,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二十年,心中的喜悦之情,自然难以言表。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就在家中大设宴会,邀请了他在朝中的党羽官员,酒席刚刚摆下,便有下人来报,他们捉回了一个或许和唐宁有关系的女子…… 如果不是唐宁,或许这一封册封太子的诏书,他早两年就见到了,端王心中最恨的人,自然是唐宁。 正是因为对唐宁恨极,他才会将唐宁的家人拦回来,才会在唐宁离开之后,对他在京的店铺进行各种打击…… 那女子打伤了王府的护卫,寡不敌众被带了回来,端王本想着让她吃些苦头,也算是提前报了一些和唐宁的仇怨…… 但没想到,他刚刚想要让人用刑,那些人还没逼近,便一个个的倒在了地上,脸色发青,口吐白沫,这诡异的情况,实在是将他吓到了。 端王看着前方的护卫,怒道:“愣着干什么,你们这么多人,还怕一个女人吗!” 端王如今已是太子,违抗他的命令,就是抗旨不尊,那些护卫互相对视几眼,看向被他们围着的女子,脸上开始浮现出狠色。 第八百八十六章 打!【第三更】 阿朵看着向她围拢过来的端王府护卫,俏脸上开始浮现出后悔之色。 当然,她后悔的不是招惹了这些人,身为蛊族女子,她不会因为敌人的强大而胆怯,她只是有些后悔,后悔不该给唐宁添上这些麻烦。 当她心中浮现出唐宁的面容时,眼前也出现了她想见的身影。 “住手!” 安阳郡主越过唐宁,快步走上前,和阿朵站在一起。 看到端王府的情形,她心中便暗自庆幸,庆幸她先找了唐宁而不是她的父王,她本来是想通过福王来迫使端王放人的,可眼前的情形,根本等不到她说动她的父王出手。 安阳郡主端王府的下人还是认识的,见状暗自松了口气,纷纷退开。 端王看着她,沉着脸,说道:“安阳,你来干什么!” “安阳见过王兄。”安阳郡主先是极有礼数的对他行了一礼,然后才笑道:“这位妹妹是安阳刚刚认识的朋友,若是她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王兄,还望王兄大人不计小人过,看在安阳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计较……” 安阳郡主的姿态放的很低,若是寻常时候,看在同为皇室的面子上,端王或许会放她一马,但此女却和唐宁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从唐宁跟随安阳郡主而来,就说明他对这女子的重视,端王又怎么会白白的放走她? 他看着安阳郡主,脸色一沉,说道:“此女胆大包天,竟然敢行刺太子,安阳你快让开,一会儿捉拿她的时候,莫要伤了你……” 安阳郡主面色一变,端王一个行刺太子的帽子扣下来,此事便完全变了味道。 她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躺在阿朵脚下的几名端王府护卫,要是端王一口咬定阿朵行刺太子,她根本辩驳不了。 行刺一国储君,哪怕是唐宁,也背不起这个罪名。 “多日不见,端王殿下风采依旧……”就在安阳郡主心急如焚时,一道淡然的声音从后方传了过来。 “唐大哥。”阿朵抬头看了看唐宁,乖巧的站在他身后。 其实从刚才开始,端王的注意就不在安阳郡主身上,而是在她身后的唐宁。 曾经的他,在唐宁手上吃了不少的亏,然而如今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得以望见太子之位,几日之后,不管他是右相,还是大将军,或是定国侯,都将是他的手下之臣。 他很期待看看那个时候唐宁的表情,但此刻唐宁脸上那种云淡风轻的表情,却是让他心中生怒。 他已经是太子了,姓唐的为什么,凭什么还是这样一副表情? 太子册立在即,在这最后的几天里,端王不想节外生枝,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怒气,咬牙道:“唐右相来我端王府做什么?” 唐宁看了看阿朵,说道:“本官听说端王府的下人掳走了本官的妹妹,特来向殿下要人。” 端王看向阿朵,问道:“她是你妹妹?” 唐宁道:“干妹妹。” “好大的胆子!”端王心中不怒反喜,说道:“身为右相,你的妹妹竟敢刺杀当朝太子,你该当何罪!” 唐宁看着端王,说道:“端王府的下人当街掳掠民女,她不过是正当防卫,却被你们诬陷为刺杀太子,端王殿下却是越活越回来了……” “大胆!”端王大怒,说道:“你竟敢这么和本太子说话!” 唐宁懒得理会端王,看了看阿朵和安阳郡主,说道:“我们走吧。” 端王面沉如水,说道:“拦住他们。” 端王府的护卫闻言,将三人团团围住。 这时,只听得府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几道人倒飞进来,八长老拎着陈舟,从几名王府护卫的头顶踏过,稳稳的落在了唐宁身旁。 唐宁看向端王,问道:“殿下是要留下本官吗?” 端王冷哼一声,说道:“你可以走,那胆敢刺杀本太子的女子留下!”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昨日召本官进宫,说到端王殿下性子顽劣,让本官空闲了,多多管教管教殿下,殿下若是再这样颠倒黑白,随意构陷他人,可就不要怪本官遵循陛下的命令,对殿下不客气了。” “哈哈哈!”端王忍不住大笑起来,走到唐宁身前,说道:“本太子倒要看看,唐相要怎么对我不客气。” 他如今已是太子,和亲王天差地别,别说丞相,哪怕是同样是亲王的怀王和福王,在他面前,也是臣子。 唐宁若是对他动手,那便是以下犯上,正好给了他清除他的理由。 唐宁从陈舟手上接过一个狭长的锦盒,递给端王。 端王下意识的接过,整个人愣在那里,不知道唐宁此举何意。 难道想贿赂他? 端王心中冷笑,他和唐宁的冲突早已不可调和,他要是真的想贿赂他,那便是自取其辱了。 只是这盒中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端王双手托着,只觉得异常沉重。 唐宁打开锦盒,从中取出一物。 这时,端王才看清了他手中的东西。 此物像是一件兵器,约有三尺来长,两指粗细,似乎是由黄金打造,似剑非剑,似锏非锏。 皇宫的工匠一点儿都没有偷工减料,这打龙鞭通体由黄金打造,少说也有二十斤左右。 这个重量,单手持之,挥舞不易,用于战场拼杀,极不适合,但用来打人,却再也合适不过了。 唐宁举起手中的金鞭,大声道:“此乃陛下御赐打龙鞭,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太子不修德行,颠倒黑白,污蔑构陷,今日本官就要用此鞭,代陛下教导太子!” 他话音未落,鞭影已落。 在端王呆滞的眼神中,唐宁举鞭便打,二十斤的金鞭,若是他全力打下去,一鞭就足以让端王命丧当场。 唐宁当然不想打死端王,他只用了一成力量不到,却也打的端王上蹿下跳,在王府中不停奔跑,他一边奔跑躲避,一边大声道:“救驾,救驾!” 只是那些王府的护卫又哪里敢阻拦。 打龙鞭是传说中的物件,据说连陛下都能打,唐相用打龙鞭教训太子,他们上前阻拦,就算被打死了也是白死,说不定还要累及家人,有谁敢拦? 于是端王府内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 刚刚被册封为太子的端王殿下,还没来得及行使太子的威严,就被人追的像丧家之犬一样,在王府内东奔西跑,惨叫连连。 今日来王府宴饮的官员权贵,见状立刻就躲的远远的,要是离得近了,被唐相一鞭抽中脑袋,还不得落下个脑浆迸溅的下场? 毕竟,他手中握的可是打龙鞭,比尚方宝剑还要厉害,打死人不用负责的打龙鞭…… 阿朵站在一旁,惊愕的张开小嘴,至于安阳郡主,美目早已睁大,看着正追着端王打的唐宁,脑海一片空白。 那鞭子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端王东奔西跑,慌不择路,唐宁手中拎着金鞭,却犹如闲庭信步。 以端王的身手,想要躲开唐宁,简直是痴人说梦,唐宁专挑他身上肉多的地方打,大腿后臀是主要照顾对象。 端王慌不择路,跑到王府内的一座白玉桥上时,竟是直接跳了下去。 唐宁站在桥上,看着在池塘中扑腾的端王,摇了摇头,收起鞭子,走到阿朵和安阳郡主跟前,说道:“走吧。” 安阳郡主怔怔的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出端王府。 一路之上,端王府护卫无不退避。 打龙鞭至,如陛下亲临,在端王成为真正的皇帝之前,他将被唐宁压制的死死的。 唐宁离开之后,立刻有人跳下池塘,将端王捞了上来。 端王浑身湿透,发丝凌乱,看起来狼狈至极,他已经感受不到屁股的存在,只是闻到了一股恶臭,也察觉到那几名护卫脸上的一丝古怪之色。 他眼中充满了血丝,看着唐宁离开的方向,咬牙道:“我要你死!” 第八百八十七章 扶朕起来! 今日本来是端王大喜的日子,却不料生出了这样的事端,来端王府参加宴会的官员权贵,也不好再继续留下去,纷纷告罪离开。 转眼间,端王身边就只剩下唐淮唐琦两兄弟。 唐琦目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问道:“看清楚了吗,刚才那真的是打龙鞭?” 唐淮道:“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在这种事情上造假。” “立殿下为太子,又赐给唐宁打龙鞭……”唐琦面露阴沉之色,“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制衡。”唐淮沉思了片刻,说道:“他要唐宁和端王相互制衡,但我想,唐宁今天的举动,并不是陛下想要的,陛下要的是一个稳定国本的大臣,而不是一个欺压君主的权臣。” 唐琦道:“大哥的意思是,我们什么也不用做,陛下会处理他的?” 唐淮目光深邃,说道:“相信陛下很快就会做出选择。” …… 唐宁几人走出端王府,安阳郡主的目光还盯着他手里的打龙鞭不放,她抬起头,眼睛眨了眨,看着唐宁,问道:“这是真的吗?” 唐宁道:“打龙鞭是陛下昨天给我的,还没有宣告而已。” 安阳郡主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然后脸上又露出一丝忧色,说道:“端王马上就是太子了,你今天完全不给端王面子,他肯定会和你不死不休,就连陛下也不会护着你,一个是臣子,一个是他的继承人,他会偏谁倚谁,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唐宁不好给安阳郡主透露太多的消息,干脆闭口不言,将打龙鞭交给陈舟,让他重新收好。 阿朵低下头,内疚的说道:“都是我不好,给唐大哥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唐宁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我正好想试试这打龙鞭顺不顺手,别说,这东西虽然重了些,但使起来感觉还不错……” “今时不同往日,京师局势已经大变,你也要为你自己,为你家人的后路着想。”安阳郡主抬头看了看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你好自为之吧。” 安阳郡主长叹了口气之后,就回郡主府了,从端王府离去的官员权贵,也都各自回府。 一个震动京师的消息,在他们回府之后,很快便在京师传播开来。 右相唐宁手持陛下御赐的打龙鞭,众目睽睽之下,在端王府殴打已经被册立为太子的端王,据说端王被他打的跳桥失禁,唐宁才罢手。 打完了端王之后,他便从端王府扬长而去,端王府众多护卫,竟无一敢拦。 端王一只脚已经迈入东宫,只等册封大典过后,就是真正的太子储君。 众人原以为,不管右相和端王以前有着怎样的恩怨,如今端王已经越过龙门,无论如何,右相都不应该再去招惹他。 谁能想到,右相不仅没有惧怕端王太子的身份,反而比以前更加大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端王殴打的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这不仅仅是不给太子面子,更是不给陛下面子。 陛下赐给他打龙鞭,赐给他别的臣子不具备的超然权力,不是让他肆意妄为,他今日的举动,恰恰是犯了陛下的忌讳。 陛下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纠正君王错误的大臣,而不是一个骑在君主头上的权臣。 如今陛下已经没有几日好活,可想而知,在他驾崩之前,一定会帮助下一任皇帝清除这个隐患。 众人心中近乎已经料定,在陈国创下不少传奇,威名赫赫的唐右相,似乎已经走到了他辉煌的顶点。 端王府的消息,传递的比唐宁想象的还要快的多。 他回家不过半个时辰,魏间便出现在了唐府,他看着唐宁,面色复杂,说道:“唐大人,陛下让你进宫。” 四长老将一个巴掌大的瓷瓶交给唐宁,对他微微点头。 唐宁看向魏间,问道:“本官这次进宫,能不能多带几个人?” 魏间脸上浮现出一丝难色,唐宁笑道:“三人而已,这三人是本官招揽的客卿,都懂些奇门医术,我想让他们为陛下瞧瞧,或许陛下的病还有转机。” 魏间想了想,点头道:“一会儿让他们先在殿外候着,咱进去通报陛下。”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麻烦魏总管了。” 唐宁进宫带上了四长老和八长老,以及老乞丐,至于老郑,则是让他守在家里。 他对端王出手,其实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故意为之。 这是他对陈皇的一次试探,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带上了老乞丐和两位长老。 进宫的马车上,魏间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却并没有咬下去,他的目光看向唐宁,轻叹口气,说道:“唐大人这次,真的是孟浪了。” 唐宁没有接着他的话题,而是开口问道:“前几次进宫,我在陛下殿内闻到了一种熏香,味道有些奇特,我很喜欢,不知道陛下用的是哪一种熏香?” 魏间不知道唐宁为何会有此一问,但还是开口道:“陛下用的一直是檀香。” 唐宁目光闪了闪,却没有再开口了。 因为这次他还带了老乞丐三人进宫,因此马车在宫门前就停下,宫门口的守卫检查了一遍之后,几人徒步向宫内走去。 路过尚书都省时,从尚书省内,走出了几道身影。 王相,张大学士与方鸿方哲并肩而立,唐宁和他们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王相几人也没有开口,目光跟随着唐宁的身影,望向后宫的方向。 除了他们几人,京中没有人知道,唐宁这一次面见陛下的结果,足以改变陈国的朝局,或许会在京师范围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 养神殿门口。 老乞丐三人在殿外等待,魏间和唐宁走进去,唐宁躬了躬身,说道:“臣参见陛下。” 陈皇没有看他,目光看向魏间,说道:“你先出去吧。” 魏间本来想说那三人的事,陈皇开口,他也只好先躬了躬身,退出大殿。 陈皇望向殿内的宦官宫女,说道:“你们也下去吧。” “是”几名宦官宫女很快也退了出去。 唐宁的目光在殿内打量了一番,养神殿还是烟雾缭绕的,空气中的味道,也正好是四长老所说,安神香和檀香混合之后的味道。 陈皇躺在床上,偏头看着唐宁,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唐宁道:“臣受陛下所托,今日用打龙鞭教训了端王,那是因为端王身为太子,强抢民女,颠倒黑白,不修德行,臣想象不到,我陈国的天下若是落到这样的人手里,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你知道,朕赐你打龙鞭,不是让你殴打太子的。”陈皇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惋惜之色,说道:“你是国之栋梁,朕本想让你们君臣相互扶持,好好治理好这个国家,现在看来,这似乎不可能了……” 唐宁没有开口,陈皇却轻叹一声,说道:“自从知道你和蔓儿的事情之后,朕就将你当成儿子看待,朕多么希望端王和康王能像你一样,若是他们能有你一半的本事,就算让朕现在去死,朕也能够安心……” 唐宁的目光发生了些许的变化,他并不怀疑陈皇的话,作为皇帝,他的确给了他一个皇帝能给臣子的极限,以及难以想象的信任。 “可惜他们没有。”陈皇脸上的惋惜之色更浓,他看向唐宁,说道:“朕虽然希望你留下,但朕也要为皇室着想,为下一任皇帝着想……” 他语气顿了顿,面色有些复杂,缓缓开口道:“你带蔓儿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回来陈国了。” 唐宁知道,这就是陈皇的决定。 他不能容许一个和皇帝水火不容的丞相,所以他必须放弃唐宁。 只是他的决定,还是让唐宁大为意外,他原以为,陈皇会在这里埋伏下三百刀斧手,或是先除掉他的官职,再给他安上大不敬的罪名什么的…… 毕竟,这才是陈皇的行事风格。 或许是人之将死,也或许是他对赵蔓有愧疚,也可能是他忽然善心大发……,不管原因是什么,唐宁的心中却是松了口气,和陈皇合作这么多年,君臣配合默契,其实他也不想和陈皇对立。 陈皇见他沉默不语,闭上眼睛,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有。”唐宁看着他,说道:“陛下的病……,其实不是病,陛下是中毒了。” 陈皇躺在床上,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 这一刻,什么唐宁殴打端王,什么君臣不和的事情,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他甚至没有问唐宁他所中何种毒,又是如何中毒的……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唐宁,声音因为激动而产生了一丝颤抖,“朕,朕还有救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臣今日便是为此而来。” 这一刻,唐宁从陈皇的眼中看到了前所未见的光。 这光芒中蕴含着对生的极度渴望。 陈皇怔了一瞬之后,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光彩,费力的支撑起身体,大笑道:“快,快扶朕起来……” 第八百八十八章 彻查 如果有活下去的希望,正常人没有人愿意去死。 即便是陈皇觉得自己病入膏肓,几乎认命,但听到他还有救的消息,还是忍不住心神激荡,整个人瞬间便精神了许多。 很显然,无论是传位给润王,还是传位给端王,哪有自己做皇帝好? 如果他自己还能做皇帝,就根本不会考虑这个问题。 唐宁看着他,说道:“陛下,臣这次从黔地回来,招揽了两名奇人,不如让她们先给陛下诊断一番?” 陈皇怎么会放弃生的希望,焦急道:“宣,快宣!” 片刻后,四长老的手指从陈皇的手腕上收回来,陈皇面色紧张,问道:“怎么样?” 四长老站起身,说道:“回陛下,此毒可解。” “哈哈哈!”多日以来,陈皇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忍不住仰天长笑,笑着笑着,一口气没有喘上来,他捂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魏间急忙上前,在他背上拍了拍,急忙道:“陛下慢些,慢些……” 四长老语气一转,又道:“不过,陛下中毒已深,脏腑受损,即便是调养回来,也会大损寿元……” 陈皇问道:“朕还有几年,五年有吗?” 四长老道:“若是好好调理,十年有之。” “拜托老人家了。”陈皇看着她,说道:“若是能帮朕挽回十年寿元,朕必有重谢……” 唐宁看了陈皇一眼,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差点毒死他的东西,就是四长老发明的,还会不会说出刚才那句话。 说完这几句话,陈皇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无力的靠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问道:“朕,朕是怎么中毒的?” 唐宁指着殿内的几个香炉,对魏间道:“去将那几个香炉灭了。” 陈皇看向唐宁,难以置信道:“那香炉有问题?”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平日里所用的熏香中,被人混入了一种叫做安神香的药物,此药出自黔地,适量食用,有安神助眠的作用,但若是日日夜夜的闻之,此药就会变成夺命的奇毒……” 陈皇沉下脸,问道:“皇宫里怎么会有这种奇毒,将负责此事的内侍省官员召来,严加盘问!” 唐宁看了看陈皇,说道:“陛下,依臣之见,此事不宜大张旗鼓,宫中竟然有人敢谋害陛下,所图必然极大,贸然行动,怕是会打草惊蛇……” 唐宁并没有直接告诉陈皇,这件事情是唐惠妃所为,一来他没有直接的证据,而来他也解释不了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好在只要知道问题是出在熏香之上,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查到幕后的主谋…… 陈皇显然也想通了这其中的道理,面色变的极为阴沉,目中杀机尽显。 这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上一次是康王造反,要是没有唐宁的事先准备,他早就命丧西山。 这一次,若是唐宁晚回来一个月,怕是就只能参加他的丧礼了。 他胸口起伏了几下,看向唐宁,说道:“此事,朕便交给你去查了,魏间,你在旁协助。” 魏间微微躬身,说道:“老奴遵旨。” 陈皇服下解药之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安神香是慢性毒药,解毒的过程也很漫长,至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将他体内的余毒彻底清除。 唐宁和魏间走出皇宫,魏间看了看他,问道:“唐大人,咱们应该从哪里查起呢?” 唐宁道:“先去内侍省吧。” 内侍省又称内省,是负责皇室日常起居用度的一个机构,陈皇安神所用的熏香,就是在内侍省准备的,然后由宦官或是宫女从内侍省取来,拿到养神殿。 既然要查,自然要从源头查起。 当然,唐宁是事先知道答案的,他知道问题不是出在内侍省,无非就是走个过程,打消陈皇的怀疑。 内侍省,唐宁看在摆在桌上的香炉,将其中的香灰捏起来,放在鼻子下方闻了闻,说道:“没有问题。” 既然源头没有出现问题,一定就是有人在将香炉从内侍省运到养神殿的过程中动了手脚。 唐宁看着内侍省的官员和下人,说道:“今日发生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几名官员立刻躬身道:“是……” 虽然有唐宁的叮嘱,但是魏间仍然不放心,将信任的几名宦官安插在这里,监视着内侍省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走到内侍省的时候,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每日捧炉燃香的是什么人?” 魏间想了想,说道:“宫女紫珠。” …… 紫珠是一名宫女,她的职责就是将陛下每日要用的香炉从内侍省取回去,放在陛下的寝宫中点燃。 她日复一日的做着这项枯燥乏味但却并不繁重的事情,已经有数年了。 也因此,她和内侍省的宦官们早就熟悉,今日她又按时的来到了内侍省,看着殿中的一名小宦官,问道:“崔大哥,香炉准备好了吗?” 那小宦官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好了,你快些取走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紫珠见他脸上的笑容有些生硬,疑惑道:“崔大哥,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小宦官抬头看了一眼,看到门口的一名宦官正看着他,急忙解释道:“没事,就是做错了事,被王管事骂了……” 紫珠端起香炉,脸上露出笑容,说道:“王管事也是为你好,被王管事骂,也总比以后做错了事,被陛下和娘娘责罚要好得多……” 小宦官点了点头,说道:“你快去吧,小心去晚了挨罚。” “那我走了……”紫珠对他嫣然一笑,抱着香炉,向养神殿的方向走去。 她出了内侍省,走到一个无人处,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将纸包中的白色粉末倒进香炉中,用手指搅动了几下,又小心的将之压平,这才收起纸包,重新抱起香炉,向前方的宫殿走去。 她走到殿前,看着守在门口的两名小宦官,说道:“紫珠给陛下送香来了。” 她话音落下,殿内从里面打开,魏间走出来,说道:“陛下说他闻檀香闻的厌了,你将这香炉拿下去吧,告诉内侍省,让他们明天换一炉沉香来。” 紫珠闻言怔了怔,随后便点了点头,说道:“是……” 她将这一炉檀香还到了内侍省,将魏总管的话转告给他们,然后又走出了内侍省,回到自己的住处。 一刻钟之后,她从后门偷偷的溜出来,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才向着某处宫殿匆匆走去。 储慧宫。 某处房中。 紫珠低下头,将魏总管的话原封不动的转告给了唐惠妃。 唐惠妃面色冰冷,说道:“不管是檀香还是沉香,你只管将那东西加进去就是了,那东西还剩下多少?” 紫珠道:“还剩下两个月的量。” “再加几倍的量,半个月之内,将那东西用完。”唐惠妃脸上浮现出一丝狠色,说道:“铭儿已经是太子了,陛下也到了该驾崩的时候了……” “你就这么盼着朕死吗?” 唐惠妃话音落下,忽然从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这声音中,包含着各种情绪,震惊,不解,悲痛,以及凌厉的杀意。 砰! 被唐惠妃紧闭的房门从外面被人暴力打开。 门外,褚慧宫的宦官宫女跪了一地,陈皇站在门口,被两名宦官搀扶着,用失望至极的目光看着唐惠妃。 紫珠面色苍白无血,看了看站在门口的陈皇,以及他身后的禁卫,忽然一咬牙,猛地撞向了身旁的柱子。 砰! 一声闷响之后,那柱子上多了一片刺眼的血迹,紫珠的身体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唐惠妃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切,看着陈皇望向她的复杂目光,又看了了地上紫珠的尸身,脑海一片空白,整个人瘫软在地。 第八百八十九章 赐死!【第三更】 弑君之罪,九族当诛。 当看到陈皇的那一刻,当紫珠一头撞死在她的面前,当陈皇用饱含伤心和失望的眼神看着她的时候,唐惠妃便意识到,端王完了,唐家完了,她也完了。 陈皇没有再说一句,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唐惠妃一眼,便闭上眼睛,说道:“回养神殿……” 他已经不用再询问唐惠妃什么,其实在知道自己中毒以后,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猜测。 他若在这个时候驾崩,端王和唐惠妃就是获益最大的人,他们一个会成为皇帝,一个会成为太后,只要除掉了他这个最大的绊脚石,他们就能得到一切他们想要得到的。 他让唐宁去查,无非就是想要确认心中的猜测而已。 然而即便是他早有猜测,当他亲耳听到,亲眼看到他的宠妃想要早点让他死的时候,心中还是难免的升起一种悲凉的感觉。 唐宁就站在陈皇身侧,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唐惠妃,瘫软在地时,脸上那恐慌无助的表情,他看的真切。 从陈皇让他彻查此案开始,到现在只过去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前,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唐惠妃,一个时辰之后,她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没有第二种可能的结局。 后宫妃子弑君,其罪当诛。 按照血缘来论,唐宁应该称呼她为姨母,然而他和唐家的关系,早已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在四年前的那个雨夜,断的一干二净。 他看了唐惠妃一眼,跟在陈皇身后离开。 早已有禁卫跑上前,将唐惠妃控制住,有人收拾紫珠的尸体时,大惊道:“她还有气!” 一名禁卫首领走上前,面色肃然道:“先把她押下去,等候陛下处置!” 唐宁还未走远,自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那宫女还活着,并不出他的预料,以她那样的弱女子,想要将自己一头撞死在木制的柱子上,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事实上,这的确是只有高手才能做到的事情。 等到她醒来,交代完唐惠妃所做的一切,这一场后妃弑君的闹剧,也就到此为止了。 唐宁并不同情唐惠妃,但将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联系起来,却让他心生警兆。 无论是唐惠妃的阴谋提前暴露,还是他收到的那一封信,亦或是通过这位叫做紫珠的宫女,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的找到唐惠妃这里…… 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顺利的让唐宁产生了一种感觉,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背后拨弄着这一切…… 这种连自己都是对方手中棋子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但唐宁却不知道那幕后之手是谁,甚至不能确定这幕后之手的存在。 唐宁随陈皇来到养神殿的时候,怀王已经在殿外等待。 陈皇刚才便让人宣召怀王进宫,唐惠妃和端王的事情,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都不好处理。 即便是唐宁,也不好插手皇家之事。 “父皇。”怀王看到陈皇,急忙躬身行礼。 陈皇没有理他,径直向养神殿内走去。 怀王见此,看着唐宁,疑惑问道:“唐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宁深深的看了怀王一眼,从他眼中看出了迷茫和疑惑。 他低下头,说道:“陛下的病,是唐惠妃暗中下毒所致,方才在储慧宫中,唐惠妃已经亲口承认了这一切……” 怀王怔立原地,似是被此事惊的说不出话来。 魏间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唐宁和怀王,说道:“殿下,唐大人,陛下让你们进去。” 唐宁和怀王走进去,陈皇背对着他们站在殿中,背影格外的落寞,原本高挺的脊梁,此刻也弯了下去。 唐宁没办法对陈皇的感受感同身受,他只觉得陈皇很可怜。 儿子要杀他,妻子要毒死他,不谈他是皇帝的事实,作为一个父亲,作为一个丈夫,有什么事情比这些更让人心寒? 这不止是寒心,这是一把把刀子从他的胸口插进去拔出来再插进去…… 普通人遇到他这种情况,怕是已经在质疑活着的意义了。 陈皇显然不是会寻短见的人,他背对着唐宁和怀王站了许久,转过头来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了漠然,用不带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唐惠妃意图弑君,赐三尺白绫,让她自行了断,端王除太子位,其余一干参与人等,按谋逆罪论处……” 他看向怀王和唐宁,说道:“此案交给你们二人去办,凡涉案者,一个也不许放过!” “臣遵旨!” “儿臣遵旨!” …… 唐宁和怀王走到殿外的时候,听到殿内传来剧烈的咳嗽声,陈皇的身体终究还是太弱,又经受了这样的心灵冲击,需要的是静养休息,他自己似乎也不愿意再听到关于此案的消息,将案子全权交给了唐宁和怀王处理。 “毒害陛下,真是没想到啊……”唐宁叹了口气,说道:“唐惠妃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怀王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摇头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将此案查个清楚,给父皇一个交代。” 唐宁道:“此案是皇家的事情,本官一个外臣不好插手,就全都交给怀王殿下了。” 怀王看着他,问道:“这件事情,和唐家脱不了关系,唐大人不想亲自报仇吗?” 唐宁笑了笑,说道:“唐惠妃弑君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若是按照律法,本官也难逃一死,又怎么能插手呢?” “唐大人说笑了。”怀王看着他,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唐惠妃和唐家犯下的过错,就不要累及他人了,唐大人觉得呢?” 唐宁大笑两声,说道:“本官觉得,怀王殿下说的对。” 唐宁不插手此事,一是他的身份敏感,不适合参与,二是唐靖夫妇应该对此事不知情,他将此事交给怀王处理,是希望卖他一个面子的同时,他也能卖自己的面子。 毕竟,唐惠妃和唐家,也是当年杨妃之事的真凶,唐宁不相信怀王对此事全然不知,很显然,怀王就此事,已经和他达成了一致。 为了不走漏消息,后宫已被封锁,怀王还要留在宫中盘问与此案的相关人员,唐宁则是出了后宫,向宫门口走去。 途径尚书省的时候,方哲从尚书省内走出来,和唐宁并肩而行。 “唐惠妃弑君谋逆,已被陛下下旨赐死,最迟明日,端王和唐家也将落网,太子一事,你们不用担心了,告诉王相,所有计划取消……” 唐宁低声说了一句,便飘然而去,留下方哲在原地,脸上露出震动之色。 即便他心性坚韧,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的久久回不过神。 与此同时,储慧宫中。 储慧宫中的宦官宫女,排成一排跪在地上,脸色发白,身体颤抖,有些胆小的,甚至已经哭出声来。 惠妃弑君谋逆,上面要是狠下心来,储慧宫所有人都要人头落地,她们心中怎么能不怕? 怀王看着她们,说道:“你们不必害怕,储慧宫中,和惠妃谋逆无关之人,皆不会受到牵连……” 安抚了这些宫人之后,怀王看向那名禁卫将领,问道:“被惠妃收买,给陛下下毒的宫女在哪里?” 那禁卫将领道:“她刚才想要寻死,末将将她绑起来,关在侧殿里了。” 怀王道:“带本王过去。” 片刻后,储慧宫某处侧殿,怀王走到门口,说道:“此案牵扯甚大,本王审讯她的时候,不许放任何人进来。” 那将领也知道,这件事情涉及到皇室隐秘,不是什么人都能打听的,立刻站直身体,说道:“遵命!” 怀王走进殿中,将殿门从里面关上。 大殿的角落里,一道瘦弱的身影蜷缩在那里,她的身体被绳子绑的结实,嘴里也塞了一块破布,防止她咬舌自尽。 怀王缓步走过去,蹲下身子,取出她嘴里的破布,用自己的衣袖,轻轻的帮她擦拭着额头上的血迹。 紫珠不躲不闪,只是用柔和的眼神看着他,怀王看着她额头的伤口,眼中浮现出一丝怜意,轻声问道:“疼吗?” 紫珠脸上漾出笑意,摇头道:“不疼。” 怀王微微一笑,像极了十余年前,那个失去了母妃,被皇兄们欺负之后无处可去,只能躲在刚入宫的小宫女处擦药的倔强少年。 只是那个时候,身上时常带伤,总是被人照顾的是他。 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火光在窗外闪耀,紫珠的身体向后缩了缩。 怀王握着她的手,微笑的看着她,轻声道:“有我在,别怕。” 第八百九十章 心神不宁 储慧宫,偏殿殿门紧闭,数十名禁卫守在殿门口,不准任何人进入。 今日发生在后宫的事情,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这样弑君谋逆的大事,牵扯到唐惠妃,端王以及陛下,怀王在殿内询问的,也必定是皇室最为隐秘的事情,除了皇族之外,别人听到这些秘密,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然而没有人知道,在这偏殿之内,两道人影并肩而坐,谋害陛下的凶手,宫女紫珠,此刻正偏着头,将脑袋靠在怀王的肩头。 一如十余年前。 只是那时他们的位置要反过来,彼时两人一个是刚刚进宫,无依无靠的小宫女,另一个是失去了母妃,时常受到欺负的边缘皇子,因为相似际遇的关系,结下了在别人眼中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友谊。 紫珠偏头看着怀王,说道:“以后殿下要好好照顾自己。” 怀王笑了笑,说道:“我还想让紫珠姐照顾呢,王府的下人都毛手毛脚的,一些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好。” 紫珠脸上露出笑容,却没有再开口了。 怀王脸上的笑容却逐渐消失,表情变的认真,说道:“答应我,不要做傻事。” 紫珠笑了笑,说道:“我死了,他们就再也查不到殿下了。” 怀王道:“你死了,这个仇我便不报了。” 紫珠面色顿变,急忙道:“这怎么可以,这是你从小就要做的事情。” 怀王看着她,问道:“如果报仇的前提,是要以你的死为代价,我和他还有什么区别?” 紫珠低下头,默然不语了。 怀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乖,听话,我很快就救你出去。” 偏殿门口。 看到怀王出来,那禁卫将领立刻躬身道:“殿下。” 怀王看了他一眼,说道:“她是此案最重要的证人,看好她,不要让她自尽,她若有事,本王和你们所有人都脱不开关系。” 那首领身体一颤,立刻道:“殿下放心,属下一定会看好她的!” 怀王离开储慧宫,来到养神殿,见魏间站在殿外,问道:“父皇醒了吗?” 魏间道:“回殿下,陛下刚醒。” 怀王道:“宫女紫珠已经将事情全都供出,本王要向父皇禀报。” 魏间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说了,请怀王殿下留端王一命,其余之事,皆可和唐大人商议处理,不用再禀报陛下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陛下不愿意再听到有关此案的任何消息。” 怀王看了一眼养神殿紧闭的殿门,说道:“本王知道了。” …… 唐府。 唐宁已经回到家中,钟意等人见他平安归来,也终于放下了心,只有苏媚见他表情有异,来到书房,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唐宁道:“唐惠妃已经承认了毒害陛下的事情,宫里现在封锁了消息,最迟明日,端王,唐家等参与此事的人,就会被一网打尽。” 苏媚诧异的看着他,问道:“这不是好消息吗?” “四长老说,安神香就算是在黔地,也不常见,她当初没有调配多少,除了十大长老,其他人手中不可能有。”唐宁摇了摇头,喃喃道:“如此一来,唐家和唐惠妃又是如何得到的?” 苏媚看了看他,问道:“你怀疑站在唐家背后的,是我师父?” 唐宁道:“有可能做这件事情,而且人在京师的,只有她。” 苏媚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以确定,我师父和唐家以及端王没有什么联系。” 唐宁脸上疑色更浓,不解道:“那会是谁呢?” 这件案子由怀王亲自办理,其中的细节,应该不会有什么疏漏,到时候唐宁只需查看案情卷宗,就能知道安神香的来源。 此事事发突然,唐宁和怀王为了不打草惊蛇,将后宫的消息封锁,端王和唐家并不知道他们的阴谋已经败露的事实。 端王的人生,也算得上是丰富多彩,跌宕起伏,经历了数次的大起大落之后,终于等来了封太子的一纸诏书。 然而今晚,也是他得意的最后一晚了,明天一早,他就要面对他此生都不想面对的残酷现实。 端王府中。 即便是今日端王被右相唐宁追打的如同丧家之犬,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面子,但对于端王府,对于唐家来说,今日依然是大喜的日子。 陛下册封太子的诏书已下,三日后就是册封大典,典礼一过,端王就能踏足东宫,入主朝堂,成为陈国真正的主人。 到那时,他的一切敌人,都将被他手中的权力埋葬。 端王府,白天的宾客已经尽数散去,唐琦唐淮却两兄弟留了下来。 唐琦道:“早些时候,惠妃传来消息,因为唐宁殴打端王一事,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将他驱逐出陈国,此生不得踏足京师。” 陛下的这个决定,并不出乎他们的预料。 一个是丞相,一个是新君,放弃哪一个,陛下难道会有第二个选择吗? 只是陛下没有将他永远的留在京师,以绝后患,而是将他驱逐,还是有些出乎唐琦的预料。 以当今陛下杀伐果断的性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说明唐宁在他心中的地位,的确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 唐淮面露异色,说道:“陛下还是仁慈了。” 端王趴在床上,脸上露出怨毒之色,说道:“父皇饶他的命,本王要他死!” 唐琦看了看他,说道:“如今的唐宁,已经不是殿下的对手了,等到殿下坐稳太子之位,他离京之后,殿下想怎么做都行。” “本王等不了那么久了!”端王脸上杀机尽显,说道:“本王一刻都等不了,本王现在就要他死!” 今日在端王府中所受的羞辱,宛如刀刻一般,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已经成为了他难以跨越的心结。 堂堂太子,未来的皇帝,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打的失禁,这将是他身上永远都洗不清的污点,唐宁不死,他心中的怨恨便永远无法平息。 唐淮看着他,说道:“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不妨再等些时日……” “本王说了,本王一日都等不了!”端王眼中充满了血丝,紧紧的抓着身下的被褥,说道:“父皇已经放弃他了,本王还有什么要忍的?” 看到端王已经全然失去理智的样子,唐淮张了张嘴,还是将要说出口的劝谏之言又吞了回去。 唐琦目光闪动,说道:“殿下说的也不无道理,他今日的举动,京师已经人尽皆知,殿下如果就这么放过他,即便是坐上太子之位,成为皇帝,也会被人看不起,倒不如用他来立威,对其他人也是一个震慑,让他们知道,辱殿下之人的下场!” 唐琦这句话说进了端王心里,他脸上露出一丝嗜血之色,咬牙道:“舅舅说得对,召徐卫进来,今夜本王就要让那姓唐的血债血偿!” 徐卫是端王府的护卫首领,手下统领五百护卫,五百护卫,已经是一个亲王能够拥有的私军极限。 唐琦看唐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道:“大哥,陛下已经表态,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陛下还能因为殿下杀了唐宁,就削了殿下的太子之位?” “这倒不是。”唐淮摇了摇头,陛下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弃子,去重罚一国储君,他的目光望向皇宫的方向,低声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第八百九十一章 夜袭 皇子成年之后,需要离京前往封地,这是皇室的惯例。 但这个惯例也并非绝对,若是天子早早的立下太子,其余皇子一旦成年,就没有了留在京师的理由。但若是太子未立,皇帝则会留下几名皇子,作为储君的选择。 康王,端王,怀王三人便属于后一种情况。 至于福王,则是因为他是当今天子的胞弟,兄弟之间关系和睦,被陛下特意留在京师,以便时常相聚。 根据陈国律例,亲王能够拥有亲军,但数目不得超过五百,这是为了防止亲王实力太大,从而谋逆造反。 在拥有十万禁卫,里里外外守护的京师,五百人是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若是他们想要造反,还没有攻进皇宫,就会被羽林卫全歼。 五百人虽然不能造反,但若是夷平京师的任何一座府邸,却绰绰有余。 子时刚过一刻,有无数道披甲身影从端王府涌出,全然不顾京中的宵禁禁令,向隔了一条街的某座府邸一涌而去。 没有人注意到,王府对面的黑暗角落里,一道身影以比他们更快的速度,越过数座院墙,奔向一街之外的某座府邸。 五百名端王府禁卫,还没有走出街口,就被一行数十人拦住。 这数十人站成两列,人人身披金甲,手持长戟,乃是负责巡城的金羽卫。 那名金羽卫小将看到宵禁之后,竟然有这么多人在京师街道上出现,也是吓了一跳,但还是命令众人拦在他们面前,厉声道:“什么人!” 端王府护卫中,那名首领冷冷的看了对面的小将一眼,冷声道:“太子府办事,闲杂人等闪开!” 那名金羽卫小将已经看出了这些人是端王府的护卫,太子的册封大典虽然还没有举行,但端王晋升太子之事已经无可争议,若无必要,他们也不愿意和太子府的人作对。 但此时已经是子时,端王府护卫尽出,一定不是去做什么好事,然而他们人多势众,凭借他们这几十人,是不可能阻拦得了的。 这小将果断的带领手下退开,在端王府护卫离开之后,点燃了手中的一只竹筒。 砰! 一道刺眼的火光直冲夜空,在高空炸响,化作四散的烟花,京师的各个角落都能看到。 端王府护卫自然也看到了那朵烟花,知道这是金羽卫的召集信号,那首领皱了皱眉,说道:“一会儿动作快点儿……” 虽说他料定金羽卫不敢对太子府的人动手,但若是他们赶到,今夜端王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便无法完成了。 诸护卫闻言,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与此同时,唐府,唐宁和老郑并排而立,老乞丐打着哈欠,八长老和四长老站在老郑身旁,脸上表情十分轻松。 一百名唐家护卫站在他们身前,表情倒是有些凝重。 端王府有动静的第一时间,唐宁便得知了。 无论是端王府还是唐家,周围都有他的人十二个时辰监视,端王府五百护卫在子时齐出端王府,不用脑子想也知道他想干什么。 唐家没有五百名护卫,他们家的护卫超过一百名就是逾越,但这一百人,都是百里挑一挑出来,每个人都是以一当十的存在。 唐宁没想到,端王成为太子之后,胆子居然这么大了,夜袭宰相府,他是算准了陈皇会在两个人之间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只可惜,他没有算出来,他和唐惠妃的计划,已经暴露无遗了。 老郑看了看唐宁,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唐宁道:“胆敢踏入此门者,杀无赦。” 门外的街道上,五百名端王府护卫,悄无声息的接近。 唐家门前的灯笼高高挂着,透出微弱的灯光,端王给他们下的命令是一个不留,那护卫首领站在唐府门前,挥了挥手,便有几人抬起一根巨木,狠狠的撞击在唐家大门之上。 门闩应声而断,他们看到的不是唐家惊慌的下人。 迎面而来的是一波箭雨。 当前的十余人下一刻就被射成了刺猬,倒在地上。 此时,第二波箭雨已经接踵而至。 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霎时间,又是十余人倒地。 名叫徐卫的护卫首领在怔了一瞬之后,就立刻反应过来,大声道:“放箭,放箭!”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下,脚下忽然出现了一阵黄烟。 与此同时,他的鼻间也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下一刻,他的脑袋便昏昏沉沉起来。 “这烟有毒!” 徐卫面色大变,话音落下,立刻撕下一块袖口,掩住口鼻,然而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就有近百人倒在地上。 徐卫心中有些焦急,但更多的是惊恐,本以为王府的护卫倾巢而出,颠覆一座府邸,是很简单的事情,但他万万没想到,他们连唐府的大门还没有迈进去,就先折损了两成人手。 他知道不能再耽搁时间,要是等到金羽卫赶来,今夜的任务必定会失败,他眼中浮现出一丝厉色,大声道:“冲进去!” 最前方的端王府护卫脸上露出一丝厉色,正要冲进唐府,却忽然觉得脖子,手腕,脚踝等地一阵刺痛,低下头看时,借着月光,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满是诸如蜈蚣蝎子这样的毒虫,当下便是一惊,随后便眼前一黑,跌倒在地,人事不知。 端王府的护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仅仅一个照面功夫,又是箭雨又是毒烟又是毒虫的,算下来五百人已经折损了一半,可他们不仅连对方的人都没有见到,甚至连大门都没有迈进去! 徐卫没有时间震惊,他知道唐家的护卫不会超过百人,他们剩下的人,依旧在人数上占有很大的优势,只是到现在还没有看到对手,让他的心里产生了剧烈的不安。 徐卫一咬牙,正要再次发令时,脚下的土地忽然震动起来。 一道道身披金甲的人影从街道尽头涌出,瞬息的功夫,就占据了整条街道,将他们围了起来。 “金羽卫!”徐卫脸色彻底沉下来。 一道消瘦的身影从后方缓步走来,他的一条腿有些跛,走的很慢,但徐卫却不敢小瞧他,因为此人就是左金羽卫将军,武烈侯韩威。 武烈侯用漠然的目光扫视了前方的端王府护卫一眼,沉声道:“放下兵器,擅动者,死!” 金羽卫虽然人多,但他们是端王,是太子门下,众人倒也不是多么畏惧,目光望向徐卫。 只是,他们犹豫的功夫,武烈侯已经抬起了手,又很快挥下。 “有刺客刺杀唐相,一息之内,持械顽抗者,杀!” 一息便是一个呼吸,也就是他挥手的时间。 咻! 随着他的手臂挥下,夜空中又多出了一阵箭雨,没来得及放下兵器的端王府护卫,立刻被射杀当场,即便是第一时间就缴械的,也有许多被波及。 徐卫肩头中箭,看着武烈侯,目眦欲裂,咬牙道:“韩威!” “跪下!”武烈侯面色沉下来,厉声道:“刺杀当朝宰相,谁给你的狗胆!” 早有两名金羽卫上前,将他押着跪下。 徐卫还要挣扎,武烈侯看了他一眼,说道:“打断他的腿。” 咔嚓! 金羽卫令行禁止,徐卫惨叫一声,两条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跪在了武烈侯眼前。 唐宁从府内走出来,看着武烈侯,拱手道:“多亏侯爷及时赶到。” 看到唐宁,武烈侯脸上露出笑容,问道:“金羽卫来迟了,唐相没事吧?” “没事。”唐宁摆了摆手,看向双腿已断,跪在地上的徐卫,摇头道:“端王还真是一天都不愿意等啊……” 徐卫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依然用凶悍的眼神看着唐宁,脸上竟是挤出笑容,说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殿下不会放过你的,洗干净脖子等死吧哈哈哈……” 唐宁看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说道:“去端王府。” 第八百九十二章 明天见【更新时间调整为下午六点】 唐府所在之地,是京中高门林立之处,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周围的府邸,自然也察觉到了异常。 端王府的护卫被金羽卫拿下,千余人向着端王府浩浩荡荡而去,从各大府邸的门缝中,露出了一双双满是惊恐的眼睛。 居然有人深夜袭击唐相府邸,众人虽然看不出他们是何方神圣,但能在京师城内,聚集起这么多人的,除了端王,还能有谁? 唐相今日才用打龙鞭殴打了端王,让已经成为太子的端王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此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根本不用猜测。 成为太子之后,端王行事明显更加无所顾忌,连夜袭宰相府这样的事情也能做出来。 要是在以前,哪怕他是亲王,也绝对无法承担此事的后果。 然而他终究已是太子,他有肆无忌惮的底气,陛下已经没有几日好活,为了朝堂的稳定,江山的延续,他不会因为一位丞相而放弃当朝太子,端王想来也是想通了这一点,才敢如此的无法无天。 说起来,即便是权势滔天的唐相,如今也应该意识到,端王可以肆无忌惮的对他出手,而他,却不能动端王一根毫毛的事实了…… 就算是带着金羽卫,当面和端王对峙,又能怎么样呢? 深夜之中,无数人被这月色下的袭杀所惊醒,心思也飘到了端王府。 此时,端王府中,仍旧灯火通明。 虽然已经过了子时,但为了那件大事,端王府护卫今夜全体出动,在结果没有传回来之前,又有谁能睡得着? 端王屁股受伤,趴在床上,面色阴历,却又有一丝激动。 金羽卫召集的信号早已消失在了空中,唐家兄弟站在院中,表情各不一样。 唐琦舒了口气,说道:“五百护卫,半刻钟之内,就能将唐府屠净,金羽卫即便是发现,也来不及赶到了!” 唐淮的脸上,依然带着一丝忧色。 唐琦看向他,问道:“难道你担心陛下会因为这件事情降罪端王?” 他摇了摇头,说道:“你觉得以陛下的性子,会因为一个死了的丞相迁怒太子吗,这件事情只要做的利落干脆,陛下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唐淮道:“话虽如此,可我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唐琦看着他,不满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他太淡定了。”唐淮看向他,问道:“你觉得,他是一个分不清形势的蠢人吗?” 唐琦张了张嘴,一时语滞。 唐宁当然不是一个蠢人,四年时间,从一个普通人,坐上宰相的位置,京师,甚至是陈国,再也没有比他更聪明,更有能力的人了。 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分不清形势,不可能不知道端王已经是太子,和端王斗下去,他只有死路一条…… 可事实是,端王成为太子之后,唐宁反而越发的没有顾忌,这不符合常理。 唐淮沉默了片刻,问道:“难道他还有什么倚仗不成?” 唐琦道:“他的倚仗无非就是陛下,如今连陛下都不再护着他,他还有什么靠山?” 即便他也觉得唐琦说的有道理,但唐淮心中的不安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深了几分。 便在这时,端王府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没等端王府留守的下人反应过来,端王府的大门,便在“轰”的一声中,直挺挺的倒下来。 一群身披金色甲衣的金羽卫从外面涌入,将王府里里外外都围了起来。 砰! 双腿已断的徐卫,被人如死狗一般的扔在地上,唐淮和唐琦匆匆的跑出来,看到从外面走进来的武烈侯和唐宁,身体剧震,面色立刻变得灰白起来。 一名小将走上前,沉声道:“端王府护卫胆大包天,竟然敢刺杀唐相,限端王府一刻钟之内,交出幕后主使,否则……” “否则就怎么样?”端王被两名下人搀扶着,从殿内走出来,看向唐宁的眼神,无比凶厉,阴声道:“本太子就是幕后主使,怎么样,你们要抓我进大牢吗?” 那小将闻言,面色微变。 太子是一国储君,除了陛下,也没有人能够定他的罪,刑部不行,大理寺不行,金羽卫更不行。 端王这是算准了陛下病重,金羽卫拿他没办法,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武烈侯正要开口,唐宁挥了挥手,缓步走上前,端王看到他,面色下意识的一变,忍不住退后几步。 到现在他的屁股还锥心的痛,虽然敢指使王府护卫袭杀唐宁,但真的当唐宁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心中还是免不了的一阵畏惧。 但想到他已经是太子,一个是君,一个是臣,他的胆子又壮了一些,怒视着唐宁,大声道:“本太子就是要杀你,你待怎样?” 曾经软弱无比的端王,忽而变的硬气起来,连唐宁也有些意外,看来成为太子之后,端王的胆子也变的大了许多。 唐宁双手环抱,看着他,问道:“京师脚下,如此的无法无天,你就不怕陛下定罪?” 端王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之色,问道:“你以为你还是当年的你,本太子还是当年的端王吗?” 看着端王挺起胸膛,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唐宁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可怜之色。 今夜的端王的确很霸气,霸气的让他另眼相看,然而这也是他最后的霸气时刻了。 端王敏锐的捕捉了唐宁眼中的那一丝可怜。 他的身体一震,下一刻心中便涌出浓浓的羞辱。 他已经是太子,即将成为陈国真正的主人,掌控千百万人的性命,还有谁能可怜他,还有谁配可怜他? 他的胸口起伏,心中有一团火在酝酿。 便在这时,唐宁抬起头,对他挥了挥手,说道:“明天见。” 此言一出,不仅端王,唐琦唐淮,就连金羽卫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遭到端王府的护卫袭杀,他带人气势汹汹的来到端王府,众人以为他会和端王产生激烈的冲突,但谁能想到,他只是心平气和的挥了挥手,便准备离开这里。 难道,强势如唐相,也终于意识到,此时的端王,已经不是他能够匹敌的了吗? 端王表情一愣之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很快浮现出了讥讽的笑容。 太子是君,宰相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却不能弑君,否则便是大逆不道…… 看来,唐宁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唐宁自然不知道端王心中所想,他其实只是可怜端王而已,结局已经不能改变,他现在有多大的希望,几个时刻之后,就有多大的绝望。 他从唐淮和唐琦两兄弟身旁走过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忽然问道:“安神香是谁给你们的?” 第八百九十三章 我是你表兄啊! “安神香是谁给你们的?” 唐宁的声音很轻,落在唐琦和唐淮兄弟的耳中,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响。 两人几乎是同时抬起头,面露绝望的看着唐宁。 这是他们唐家,是端王,是唐惠妃身上最大的秘密,毒害陛下,谋逆造反,此事若是败露,不仅唐惠妃要死,他们兄弟要死,端王的皇帝梦,也要彻底成为泡影…… 唐宁知道从唐淮唐琦兄弟口中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他也只是想吓吓他们而已。 随口问了一句之后,唐宁就和武烈侯走出了端王府。 迈出端王府,唐宁看向武烈侯,说道:“麻烦侯爷让人守着端王府,不要让任何人进出。” 武烈侯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了他一眼,问道:“唐大人这么做,不会有问题吗,端王可是太子……” 唐宁笑了笑,说道:“明天就不是了。” 武烈侯脚步一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唐大人放心,今夜我亲自带一千金羽卫守在这里,保证不让一只苍蝇飞出来……” 唐宁回头看了端王府一眼,说道:“拜托侯爷了,改天请你喝酒。” 唐宁和老郑等人回唐府的时候,端王府内,唐琦和唐淮终于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身体同时颤了颤,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在这短短的一天之内,他们看到了唐家崛起的希望,如今又被浓得化不开的绝望所淹没。 他们十分清楚,他们所犯下的,是何等的罪过,即将等待他们的,是什么样的结局。 端王被两人搀扶着走过来,说道:“两位舅舅,唐宁已经不是当年的唐宁了,你们居然会被吓成这样?” 唐琦颓然的瘫坐在地,艰难的抬起头,声音沙哑道:“他,他知道了……” 端王皱眉问道:“知道什么?” 不知为何,看到唐琦和唐淮的表情,他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极度不妙的预感。 “安神香……” 唐琦话音落下之后,搀扶着端王的两名王府下人,忽然觉得手中一滑,原本被他们搀扶着的端王,不知道为何,一下子和唐家兄弟一样瘫软在了地上。 端王本就苍白的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唐宁临走时的那一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他看自己的眼神中,为什么会蕴含着怜悯…… 他在怜悯自己,怜悯他刚刚拥有这一切,马上就要失去……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脸上露出茫然之色,连连摇头,最后竟是哈哈大笑起来:“这不可能,他是在骗你们,他是在骗你们!” 端王在王府之内,大喊大叫,状若疯狂的时候,唐宁已经回到了唐府。 刚才武烈侯留下了一百名金羽卫清理现场,唐宁等人回来的时候,地上已经看不到一具尸体了,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道,却还十分浓郁。 唐宁叹了口气,今夜府门前死了这么多人,他已经无法再安然的住下去,看来是时候要考虑搬家的问题了。 他回房的时候,唐夭夭还没睡着,从床上爬起来,问道:“这么久,你干什么去了?” 刚才端王府门口的探子来报的时候,她们都已经睡了,唐宁也没有吵醒她们,到现在唐夭夭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处理了几个跳蚤。”唐宁脱了外衣,简单洗漱过后,便上了床。 他想到一事,问道:“城外的别院建的怎么样了?” “早就建好了。”唐夭夭瞥了他一眼,说道:“明天要去看看吗?” 唐宁道:“明天我应该没有什么时间,你告诉小如她们一声,我们马上要搬到别院里面,城里的宅子留几个下人打理就行了……” 唐宁的每一个决定都有他的理由,唐夭夭并没有多问,她等了唐宁许久,此刻也有些困了,很快便抱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今夜对于某些人来说,是一个不眠之夜,唐宁娇妻在怀,一夜无梦,起床洗漱之后,晴儿才跑进来,说怀王已经在偏厅等待一刻钟了。 唐宁走到偏厅,怀王放下茶杯,说道:“昨夜宫女紫珠已经招了,他是受唐惠妃指使,从半年前开始,就开始对父皇下毒了。” 唐宁问道:“她们的安神香是怎么来的?” 怀王道:“据紫珠说,是唐家从宫外送来的。” 毒害陈皇的案子虽然大,但根本不用审理,唐惠妃自己承认罪行的时候,陈皇就在身边,而她是后妃,根本搞不到安神香这种东西,必定和外面的唐家有联系,而没有唐惠妃,唐家想要给陈皇下毒,也是痴心妄想…… 唐宁再次看向怀王,开门见山道:“陛下怎么说?” 怀王道:“父皇不想听到与这件案子有关的事情,将此案全权交给了你我二人处理。” 看来陈皇这次一定是伤透心了,儿子妻子都要杀他,唐宁怀疑就算是四长老能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他能不能过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也不一定。 怀王看了唐宁一眼,说道:“金羽卫围了端王府,是唐相的意思吧?” 唐宁道:“端王昨夜派遣王府护卫袭击唐府。” 怀王摇了摇头,说道:“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法无天。” 唐宁又问道:“陛下打算怎么处置端王和唐惠妃?” 谋逆虽然是死罪,但也要看造反谋逆的是谁,康王造反,不过是被贬为平民,囚禁在宫里,唐宁有些好奇,陈皇这一次会怎么处理端王和惠妃。 怀王道:“父皇让我留端王一命,至于唐惠妃……,等到这件案子查清楚之后,赐她三尺白绫,让她自行了断。” 当初康王造反的时候,张贤妃没有参与,陈皇只是将她打入了冷宫,这次端王造反,唐惠妃是主谋,陈皇赐死他,也并不意外。 他站起身,说道:“去端王府吧。” 端王府昨夜就已经被金羽卫围了起来,所幸这里不在闹市,平日里人流不多,即便是罕有的几位路人,看到这么多禁卫,也早就远远的躲开了…… 至于端王府周围的高门府邸,从昨天晚上开始,大门就没有打开过。 唐宁和怀王走上前,武烈候迎上来,行了一礼,“见过怀王殿下,见过唐相。” “侯爷辛苦了。”唐宁对他拱了拱手,三人并肩走进端王府。 端王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面色惨白,看到唐宁等人进来,腾地一下站起来,厉声道:“我是太子,你们不能抓我,你们不能抓我……” 唐宁看了端王和唐家兄弟一眼,说道:“都带走吧……” “你不能抓我,不能抓我……”端王身体抖如筛糠,颤声道:“我是你表兄,我是你表兄啊……” 第八百九十四章 魔鬼 “我是太子!” “你们不能抓我!” “你们这群反贼,反贼!” …… 唐宁和怀王将抓人的差事交给了武烈侯,退出了端王府,身后端王的哀嚎还在继续,声音凄厉至极。 端王已经崩溃了。 任谁昨天才被封为太子,今日便成为阶下之囚,表现也不会比他好上多少。 唐宁长舒了口气,今日之后,曾经显赫一时的唐家,就再也不复存在了。 怀王看着他,拱手说道:“恭喜唐相,大仇得报。” 唐宁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欣喜的表情,目光平静的看着怀王,说道:“唐靖夫妇与此事无关,还请殿下放他们一马。” 怀王想了想,说道:“唐靖夫妇虽然没有参与弑君之事,但到底也是唐家人,本王可以饶他们不死,但唐靖的官职,却也保不住了。” 唐宁本来也没想着保住他的官职,点头道:“本该如此。” 怀王道:“多谢唐相体谅。” 他最后回头看了端王府一眼,说道:“这里就交给殿下了。” 怀王点了点头,说道:“昨天夜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唐相定然没有睡好,不如回府歇息吧,这里交给本王了。” 唐宁缓步离开端王府,端王府之内,端王被两名金羽卫拿下,气急攻心,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反观唐家兄弟,虽然面色苍白无血,但表现却比他好了许多。 武烈侯走上前,说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唐淮摇头道:“成王败寇而已,世事莫不如此。” 武烈侯凑到唐淮耳边,说道:“我知道冲儿是你们杀的。” 唐淮身体猛地一颤,目光望向他。 武烈侯咧嘴一笑,说道:“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也杀了你儿子。” 武烈侯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的砸在唐淮的心上。 他脸色发青,指着武烈侯,嘶声道:“你,你……” 武烈侯没有再看他一眼,望向身旁的一名金羽卫小将,说道:“把他们带下去吧……” …… 京中有不少高门,一大早就发现端王府被金羽卫围了。 通过多方打听,他们终于得知了端王府昨夜护卫全出,夜袭宰相府的事情。 可惜,袭击没有成功,他们反倒是被巡街的金羽卫给拦住了,这才有了唐相带领金羽卫围了端王府一事。 这个消息震的众人七晕八素,然而很快他们就意识到,金羽卫围不了端王府多久。 端王府今日是端王府,明日就是太子府,太子是储君,君让臣死,天经地义,臣让君死,就是大逆不道,颠倒纲常。 这一次,唐相的大亏是吃定了,不仅如此,等到端王彻底掌权,他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次出乎了众人的预料。 直到天色大亮,金羽卫也没有退去,反而有人看到包括端王在内,唐淮唐琦两兄弟,以及端王府几位有名的谋士,都被金羽卫带走,关进了大理寺。 当然,端王身份特殊,他是直接被押送进了宫里。 接下来,一个足以震动京师,震动陈国的消息,便从宫里传了出来。 唐家联合唐惠妃弑君谋反,端王被废太子位,陛下将朝政暂时交给两位丞相,至于唐惠妃弑君案,则由怀王处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官员权贵,心情无不相同。 恐惧,疑惑,震惊,以及难以置信。 端王是谁,一日之前才被陛下立为太子,一日之后,便爆出了唐惠妃伙同唐家弑君一事,这根本不合常理! 端王已经是太子了,而陛下也早已病重,没有多少日子好活,唐惠妃和唐家难道连这点儿时间都等不了吗? 然而陆续从宫里传来的细节,却打消了他们的疑虑,也让众人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唐惠妃和唐家弑君已有半年之久,正是因为他们,这半年内,陛下的身体才一日不如一日。若不是陛下的身体突然急转直下,这皇位又哪里轮得到端王? 唐家和唐惠妃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只可惜他们没有处理好首尾,暴露了这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才落得如此的下场。 经此一事之后,右相唐宁,已经成为了京中的一个禁忌。 他用亲身经历证明,和他作对的,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不管是官员权贵,还是丞相亲王,甚至是太子,都难逃扫把星的魔咒。 人们一次次的认为他的运气已经到了极限,然而冯相,康王,端王用亲身经历帮他们证明,扫把星是没有极限的,敢于和他作对的,都要做好死的准备。 正在准备收拾搬家的唐宁,听到这样的传言,心中满是无奈。 冯相倒台怪他,康王造反怪他,端王弑君也怪他,这些愚蠢的古代人,整天神神鬼鬼的,真应该让他们接受接受社会主义唯物价值观的熏陶。 阿朵满脸疑惑的走过来,问道:“唐大哥,扫把星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扫把星呢?” 她是蛊族人,虽然汉话说的很好,但是对于汉人的文化,了解的并不深入。 唐宁解释道:“扫把星是一个很强大的神仙,他们是在说我厉害呢。” 阿朵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唐宁时,老乞丐看了他一眼,一边抠脚,一边吐出一口浓痰。 …… 储慧宫。 储慧宫是唐惠妃的住所,她是端王的母亲,宫中权势最大的后妃,在陛下病重这段时间,整个后宫都被她牢牢把持。 端王昨日被立为太子,如果端王能够顺利登基,唐惠妃就是太后,届时,她的身份会更加的尊贵,成为真正的后宫之主。 然而如果只是如果。 端王永远也成不了皇帝,因为就在昨日,唐惠妃和端王密谋毒害陛下一事败露,端王太子被废,唐惠妃因为谋害陛下,被赐三尺白绫,今日便是行刑之时…… 昨夜之后,唐惠妃便被关在储慧宫中,宫外的宦官宫女望向殿内的目光,颇为复杂。 受尽宠爱又如何,权倾一时又如何,一个时辰之后,还不是要化为一具红粉骷髅? 几道人影从远处走来,众人见状纷纷行礼:“怀王殿下,魏总管。” 魏间看了看前方的殿门,说道:“开门。” 立刻有禁卫上前,打开殿门。 魏间和怀王几人走进去之后,他又立刻将殿门关上。 殿内,唐惠妃坐在软塌上,虽然面色有些憔悴,但坐姿端正,娇俏的容颜不改,整个人看上去,依然是无比的雍容华贵。 魏间走上前,将一个盛着白布的托盘放在桌上,说道:“老奴奉陛下之命,请娘娘赴死。” 唐惠妃的目光望向魏间,这是她第一次用正眼看这位奴才,讽刺的是,她从未用正眼瞧过的奴才,此刻却成了她的索命阎罗。 唐惠妃的视线移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魏间叹了口气,说道:“娘娘,早知今日,您又何必当初呢?” 唐惠妃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的,是紫珠告密的吗?” 魏间摇了摇头,说道:“娘娘知道用黔地奇毒,却不知道唐大人身边有黔地奇人,娘娘对陛下下毒,瞒得过太医,却瞒不过她。” 唐惠妃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之色,说道:“本宫只恨不够狠心,若是早早的多用些毒,也不会有今日……” 魏间道:“若是二十多年前,唐家没有对她们母子赶尽杀绝,亦是不会有今日。” 唐惠妃目光望向他,脸上浮现出一丝遗憾之色,点头道:“不错,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本宫绝对不会那么做……” 临死之前,她终于没有顾及到唐家和惠妃的面子,叹息说道。 若是没有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如今的定国侯,唐右相,禁卫大将军,陛下最器重的臣子,应该是唐家一系、年轻一辈最杰出的子侄,有他相助,她们又何须做这些徒劳的事情? 魏间看了她一眼,轻轻摇头道:“可惜,没有如果……” “没有如果。”唐惠妃喃喃了许久,才抬头看向他,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魏间让两名宦官将白绫挂在宫梁之上,便带着他们退了出去。 惠妃虽然是罪人,但也是惠妃娘娘,她自缢的时候,做奴才的,需要回避。 他不担心唐惠妃会耍什么手段,陛下下旨,她若是顺从,还能留下些许尊严,若是反抗,便连最后的尊严也不剩了,相信唐惠妃比谁都懂这个道理。 魏间等人走后,殿内便只留下了怀王和唐惠妃。 唐惠妃站起身,走到白绫之下的凳子前,没有看怀王,淡淡的说道:“就算是康王端王被废,你也不可能成为太子的……” 怀王点头道:“我知道。” 唐惠妃目光望向他,“你知道?” 怀王道:“因为父皇怕我,他怕我知道了你们当年害死母妃,害死娘娘的事情,怕我为母妃和娘娘报仇,怕我将当年的事情揭露出来。” 唐惠妃身体一震,退后几步,惊恐道:“你,你都知道了?” 怀王目光望向他,说道:“母妃和娘娘死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唐惠妃的身体打了一个寒颤,顿时有些不寒而栗,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少年的影子,那少年脸上时常露出胆怯的表情,但那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仿佛可以看透一切,就像他现在看着自己这样。 “早年承蒙娘娘照顾,也多谢娘娘照顾紫珠这么久,赵睿今日送娘娘上路。”怀王看着她,伸出手,说道:“娘娘请了。” “是你,是你……”看着他漠然的眼神,唐惠妃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连后退,撞翻了凳子,大惊道:“原来紫珠是你的……” “还有一件事,娘娘还不知道吧。”怀王看着她,笑道:“唐家的安神香,其实是我给的。” 唐惠妃面色惨白,身体忍不住的颤抖,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原来她和唐家所走的每一步,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怀王的算计之中。 他们以为的,端王能够胜出的唯一希望,也是他故意创造出来的! 原来从都到尾,都是他设的一个局! 唐惠妃看着他,失声道:“魔鬼,你是魔鬼……” “或许是吧。”怀王走上前,将被唐惠妃撞倒的凳子扶正,又拍了拍上面沾染的尘土,说道:“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想着做皇帝,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才是真正的魔鬼,我只想为母妃,为娘娘讨一个公道……,张贤妃的公道,我已经讨回来了,现在轮到娘娘了。” 张贤妃因为康王造反一事,被打入冷宫,两个月前就病死在里面了,唐惠妃看着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颤声道:“那,那也是你……” 怀王没有否认,继续说道:“不过娘娘也不用担心,很多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有的人,活着会比死更难受。” “呵,呵呵……”唐惠妃看着他,某一刻,忽然笑了出来,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透着一种凄惨的味道。 她知道她今日怎么都逃不过去了,皇宫已经落入了怀王之手,他若是有心,弑君称帝也并不难,她看向怀王,凄然道:“当年之事,都是本宫一人所为,本宫求你,你当了皇帝之后,饶铭儿一命……” “我没打算杀他。”怀王摇了摇头,说道:“也没打算和你们一样,杀了父皇当皇帝。” 唐惠妃看着他,问道:“你不恨他?” “恨,怎么不恨?”怀王双拳紧握,问道:“如果不是他,你们当年能成功吗?” 他深吸口气,才松开拳头,说道:“死对他来说,太便宜了,我要让他活着,活的好好的,让他亲眼看着这一切……” 唐惠妃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说道:“报应,报应啊……” 怀王看了看悬在梁上的白绫,说道:“时候不早了,娘娘该上路了。” …… 须臾之后。 储慧宫的宫门打开。 怀王从里面走出来,魏间对他行了一礼,走进大殿,高声道:“送娘娘……” 【ps:晚上和老师同学吃散伙饭,今日一更4000字。】 第八百九十五章 余波 唐惠妃自缢的消息,唐宁是第二天才得知的。 她虽然是这次弑君事件的罪魁祸首,但到底也是妃子,陈皇最终还是给她留了全尸。 病死的张贤妃和唐惠妃都是有罪之人,并不能葬入皇陵,然而调养身体,不问朝事的陈皇,还是特地下旨,给她重新修建了一处陵墓。 唐惠妃虽死,弑君事件引起的余波还没有结束。 唐家勾结宫妃,意图谋反,唐淮唐琦作为主谋,也被判了斩立决,至于唐琦之子唐昭,因为不在京师,躲过了这一劫。 不过,朝廷已经派人出京捉拿,他终究是逃不过当头的那一刀。 唐家从此案中幸免的,只有唐靖夫妇,因为唐靖早就不参与唐家之事,也与此案无关,只是被剥夺了官职,并无性命之忧。 尚书省,一名官员走到王相身边,摇头道:“王相,唐家弑君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唐靖虽然没有参与,但依律也当斩……” 王相瞥了他一眼,说道:“诛九族,算起来唐相和陛下也在唐家九族之内,你连唐相和陛下也要斩吗?”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那官员终于意识过来,立刻躬身退走,他只想着唐家兄弟,却忘了陛下和唐相也和唐家沾亲带故,这话要让唐相听到,他的仕途就走到头了。 仕途走到头还好,若是唐相将他和端王唐家归于同党,他可就死的太冤了。 唐家犯下了如此的滔天大罪,从陈国律法的角度来看,怀王的处理方式还有些仁慈,最少,唐靖夫妇应该是难逃一死的。 然而这件案子若是真的按照律法,一板一眼的不知变通,岂不是连唐相和陛下都牵扯进去了,因此即便是觉得怀王仁慈,朝堂中也不敢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当然,唐琦唐淮兄弟作为主谋,判斩立决,这样的处置,众人便没有什么异议了。 此外,和此案直接相关的几名唐惠妃亲信,除了那名名叫紫珠的宫女在大理寺咬舌自尽之外,同样没有人能逃脱那一刀。 紫珠是幸运的,她畏罪自尽,起码能留一个全尸,其他人虽然可以多活几天,却免不了尸首分家。 连惠妃娘娘都自缢了,自然没有人在意一个小宫女的死活,然而对于大理寺卿来说,这却是他一个极大的失误。 怀王对他三令五申,言明紫珠是此案最重要的人证,要大理寺保证紫珠的安全,到头来居然还是让她死了,他在几个月前就投靠了端王,这一次,怀王还不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从大理寺卿的位置上拉下来? 一想到此事,大理寺卿心中便怒火万丈,指着大理寺少卿,怒道:“混账东西,让你们好好看着她,你们是怎么看的!” 大理寺少卿面色苍白,颤声道:“大人,是下官疏忽……” 大理寺卿沉着脸问道:“那宫女的尸体呢?” 大理寺少卿道:“这几天天气热,下官怕放在这里臭了,昨夜就让人拖出去埋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他怎么和怀王交代,大理寺卿心中怒意更盛,喝道:“埋哪里了?” 大理寺少卿低头道:“昨夜月黑风高,他们也不知道埋到哪个乱葬岗了……” 人没了,连尸体都找不到,大理寺卿胸口起伏了几下,咬牙道:“你给我滚!” 大理寺少卿如蒙大赦,面色惊惶的退出公堂。 转身迈出大堂的那一刻,他脸上的惊慌之色消失,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宫里这两日翻了天,京中更是不太平静,大理寺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理寺卿办事不力,让与端王惠妃弑君案的重要人证死在了大理寺,怀王大为震怒,一道折子将大理寺卿弹劾到了尚书省。 本来这种事情很常见,就像是上次京兆尹失职一案一样,对于从三品的大理寺卿来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 但小事也分时候,寻常的案子,和弑君案怎么能比? 大理寺卿因为这件小事,直接被革职查办,与此同时,大理寺的不少官员,也受到了牵连。 这件事情,尚书省处理的很不合理,大理寺卿乃是九卿之一,官位从三品,也就比六部尚书低了半个头,比京兆尹还高了半级,然而京兆尹只被罚了几个月的俸禄,大理寺卿却连官帽都被摘了,相较之下,对于大理寺卿好像太不公平。 然而,对于这种不公,朝中却没有一道反对的声音。 大理寺卿是端王的铁杆,如今端王弑君,大理寺卿的脑袋还能留在他的脖子上,已经是朝廷极大的仁慈,还想要什么官位? 也就是怀王仁慈,他若是像陛下一样狠心,怕是之前和端王走得近的那些官员权贵,全都得人头落地。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凡是在这段日子,高调的和端王站在一起的官员权贵,全都被一撸到底,官员去职,权贵削爵,这场风波几乎波及了小半个朝堂,然而便是这种颠覆朝局的动荡,两位丞相和朝中的大员,全都保持了沉默。 朝堂向来如此,这是站错队的代价,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路。 若是端王一飞冲天,登基为帝,他们自然都是从龙之臣,前途无限,可惜端王谋反事败,他们也要承认眼拙的代价。 就在京中的这一股飓风席卷朝堂的时候,唐宁一家,已经在京外的别院中了。 这处别院依山傍水,周围风景秀丽,占地数亩有余,别院之中,小桥流水,假山林立,娱乐设施更是一应俱全,当初为了建造这处别院,唐夭夭可是投了十万两银子进去。 此处别院距离京师数十里,二里之外,就是左骁卫大营,将别院建里,若是再遇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怕是端王府的护卫还没有接近,就被左骁卫全歼了。 这也是唐宁将别院建在这里的原因所在,有左骁卫这道天然的屏障,除非其余诸卫齐聚,否则没有人能拿他们怎么样。 而如今的禁卫,哪怕是有陈皇的命令,也不可能聚集在一起,搬出京师之后,唐宁便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了。 唐宁躺在院子里的阴凉处,享受着晴儿和秀儿的捏腿服务,不一会儿,便又下人来报,怀王来访。 片刻后,唐府客厅,怀王坐下之后,抿了口茶,说道:“唐相可真是选了一个好地方,只是离京太远,找起来不太方便。”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远是远了点,但起码没有人半夜三更打上门来……” “端王府护卫首领徐卫已经伏法,其余之人也都按律流放。”怀王沉默片刻,说道:“端王被父皇囚禁宫中,和康王一样,永远不得踏出囚禁的宫殿。” 唐宁想了想,问道:“明日是处斩那些人的日子吧?” “今日。”怀王看了他一眼,说道:“唐淮唐琦兄弟,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行刑完毕了。” 唐宁沉默许久,怀王将一封折子递给他,说道:“惠妃的案子已结,这是奏表,唐相看看吧。” 唐宁翻开奏表,看完之后,忽然问道:“安神香到底是谁给唐家的,查到没有?” 怀王看着他,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ps:第二章晚点,大家十点再刷新。】 第八百九十七章 辞官 唐惠妃自缢,唐家兄弟身死,端王被除了亲王和太子位,幽禁深宫。 陛下放下朝政,专心养病,大小朝事,皆由两位丞相做主。 短短的时间内,京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即便是过去了数日,京中众人的心情也没有平息。 半年时间,端王的人生可谓一波三折,从被陛下放弃,到重新被重视,册立太子,再到贬为庶民,囚禁深宫,只用了半年时间。 谁也没想到,唐家和唐惠妃居然胆大如斯,意图弑君谋逆,他们因此而起,也因此而落,从此以后,宫中再无惠妃,京中只有一个唐家。 细数端王的过往,唐相离京之后,他便逆势而起,独霸朝堂,唐相回京不过半月,他便从太子到阶下之囚,若是再将时间向前推上几年,自从那位名叫唐宁的年轻人踏入京师的那一刻起,曾经如日中天的唐家和端王,就在逐渐走向衰落。 唐家,冯相,康王,端王……,他曾经的对手,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可他的权势,却已经攀升到了顶峰。 端王谋逆的事情一过,右相唐宁的声势,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毫无疑问,在陛下放开朝政,安心养病之后,右相唐宁,已经成为了朝堂真正的主人。 养神殿中,唐宁对床上的陈皇躬了躬身,说道:“臣参见陛下。” 自从断了安神香之后,陈皇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更加精神。 但唐宁知道,他的身体其实已经遭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接下来的日子里,若是不管朝事,只管养生,或许还有十年好活。 但若是他还想做一个勤劳的皇帝,不出一年,他的身体便会油尽灯枯,到那时,哪怕是孙老亲至,也救不了他了。 “免礼吧。”陈皇对他挥了挥手,说道:“这次的事情,多亏你了。” 唐宁道:“这是臣应该做的。” 陈皇目中浮现出一丝欣慰之色,说道:“朕本来欲立端王为太子,但他犯下了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行,自然不能再担此重任,朕想再过几年,就将皇位传给圆儿,圆儿他敦行敏厚,又有仁德之心,若不是他太过年幼,朕现在就将皇位传给他了……” 端王事败之后,陈皇已经别无选择,对于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唐宁并不意外。 这时,陈皇目光却望向他,说道:“这次若不是你,朕已经去见先皇了,朕原想赏你,但思来想去,却想不出能赏你什么了……” 唐宁文为右相,武为大将军,爵位也坐到了权贵的顶点,再往前一步,就是封王。 只可惜陈国立国之后,就有异性不封王的祖训,陈皇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到赏他什么。 银子他不缺,官职也不能再升,这些年,他立下一件又一件的大功,以至于自己现在已经赏无可赏,封无可封……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臣有一个请求,恳请陛下答应。” 陈皇目光望向他,说道:“说吧,只要朕能做到,会尽量满足你的。” 唐宁道:“臣恳求陛下,允许臣辞官还乡。” 和李天澜的三年之期已到,唐宁这次回京,便是准备带赵蔓一起离开的。 只是没想到,京中的事情,这么快便了结了,如今惠妃已死,唐家既亡,便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拦赵圆坐上那个位置,他也到了离去的时候了。 唐宁无心朝政,即便是官至丞相,大将军,对他也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更何况,他已经做到了臣子能够做到的巅峰,再往前,就是将陈皇从那个位置上踹下来,自己坐上去了。 “什么?”陈皇闻言,怔了怔之后,眉头却已经蹙了起来,问道:“你说你要辞官?”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臣这些年,东奔西走,已经身心俱疲,臣只想利用余生好好陪陪家人,已无心朝事了……” “余生?”陈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才刚过弱冠,毛都没长齐,和朕说什么余生?” 唐宁面上露出尴尬之色,说道:“臣长齐了……” “行了,朕知道你辛苦,这几年东奔西走,为朕办了很多事情,没有多少时间陪家人,从现在起,朕放你一年的假,一年不够就两年三年,三年不够就五年……”陈皇看了他一眼,挥了挥手,说道:“等到圆儿上位,朕还要你好好辅佐他呢……” 唐宁没有再坚持,他知道,陈皇的这番话,已经是对他极大的宽容,甚至是纵容了。 但唐宁从来就没有想过一辈子都耗在陈国,他欠陈皇的,已经全都还给他了,至于三五年后,陈国在赵圆手里会有怎么样的发展,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还有什么事情?”陈皇看了他一眼,说道:“若还是辞官的事情,就不要再和朕说了。” 既然陈皇不同意辞官,唐宁又在养神殿留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陈皇靠在床头,闭上的眼睛又睁开,扯了扯嘴角,说道:“骗了朕最喜欢的女儿,想跑,哪来这么容易?” 唐府别院。 内院某处房间。 唐宁将赵蔓搂在怀里,将刚才的事情和她讲述了一遍。 赵蔓小脸上露出紧张之色,问道:“父皇不同意,这可怎么办呢……” 虽然父皇已经默许了她和唐宁的事情,但她也想和几位姐姐一样,光明正大的做他的夫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仅仅是抱着他都要偷偷摸摸的。 唐宁握着她的手,笑着说道:“放心吧,我早就计划好了。” 辞官只是他对陈皇的试探,他若是答应了自然好,他若是不答应,唐宁也有许多备用方案。 以他现在的能力,想要偷偷摸摸的带着赵蔓离开京师,并不是一件难事。 赵蔓听到他的话,顿时便安心下来,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仰头在唐宁的嘴唇上轻轻一点,红着脸道:“谢谢你救了父皇。” “谁让他是我的岳父呢。”唐宁看着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我还要谢谢他生了这么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呢。” 赵蔓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虽然脸色更红,但心里却十分欢喜,每当心上人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心中便甜丝丝的…… 于是她的双臂环绕的更紧,再次抬起头,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轻轻一点了。 “唐宁哥……” 方新月从外面跑进来,看到屋内的情形,立刻捂住眼睛,大大的眼睛在指缝里闪着光彩,连连说道:“我什么也没有看到……” 赵蔓羞红着脸跑出去,唐宁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问道:“怎么没有去找小小玩?” 想到刚才的情形,方新月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说道:“爹爹和大伯来了,在外面等你……” 说完她便飞快的跑了出去。 方新月和小小情同姐妹,一直以来,唐宁也是将她当妹妹看待,她在唐家可以随便出入内院,和主人没什么区别。 以前唐宁还没有觉得什么,经过今日一事,却是觉得,以后若是在房间做什么事情时,要记得将房门关上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从内院走出来,方鸿兄弟已经在厅内等待了。 第八百九十八章 罪魁祸首 两人见唐宁走进来,同时站起身,方鸿对他拱了拱手,说道:“见过唐相。” 唐宁笑了笑,说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两位坐吧。” 这次若不是四长老闻出了安神香,京中的局势不会是现在这样,方家早已准备了一切,随时都能让赵圆成为太子,只是没料到最后出了这样的变故。 端王造反失败,自己淘汰出局,方家也在最后一刻取消了计划。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若是方家真的逼宫陈皇,在史书上怕是留不下什么好话。 方鸿脸上的表情还有些震惊,说道:“真想不到,惠妃和唐家居然如此的胆大包天……” 唐宁道:“端王和唐慧妃咎由自取,太子一事,方大人以后不用担心了。” 方鸿叹了口气,说道:“圣心难测,陛下心里怎么想,我们这些做臣子的,难以揣测。” “你们现在可以放心了。”唐宁看着二人,说道:“陛下今日已经向我透露,三五年后,就会传位润王。” 方鸿愣了一下,面色一喜,问道:“当真?” 话音落下,他脸上又露出紧张之色,说道:“下官不是怀疑唐相……”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这是陛下亲口告诉我的。” 方鸿一颗心大定,站起身,对唐宁躬身行了一礼,说道:“本官代方家,代润王,谢过唐相……” 润王能有今日,虽说少不了方家的支持,但方鸿很清楚,唐宁才是在这个过程中起最大作用的人。 唐宁笑了笑,说道:“本官刚才说了,都是自家人,方大人不用客气……” 方鸿兄弟在唐家小坐片刻后,便起身告辞。 从唐宁这里得到了确定的消息,方家人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可以落下了。 …… “你倒是懂得享受……”方家兄弟走后不久,萧珏从门外走进来,看着这绿意盎然的别院,问道:“好好的城里不住,搬到这里做什么?” 唐宁道:“这里风景不错,也安静。” 萧珏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说道:“除了远了点,的确不错,我打算把我爹和雅儿也接过来,你家旁边还有一大片空地,不介意我在那里盖几间房子吧?” 唐宁举家搬出京是为了到时候跑路方便,却不知道萧珏凑这个热闹干什么。 自从唐宁将萧皇后去世的隐情告诉他之后,萧珏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唐宁目光望向他,问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情?”萧珏咧嘴一笑,说道:“唐家兄弟死了,唐惠妃也死了,我姐姐的大仇报了,我高兴啊……” 他坐在唐宁身边,抿了口茶,自顾自的说道:“陛下的毒解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那毒不容易解,就算能保住性命,也会损失寿元。” 萧珏问道:“他还能活多久?” 唐宁道:“好好休养的话,十年八年也有可能。” 萧珏眉梢一挑,问道:“这么久?” 唐宁视线再次落在他的身上,说道:“你别做蠢事。” 虽然唐淮兄弟已死,唐慧妃也自缢身亡,但萧皇后和杨妃的死,还有一个罪魁祸首,一个萧珏无法报复的罪魁祸首。 萧珏看着他,笑了笑,问道:“如果是你呢?” 唐宁一时语滞。 如果是他,杀害他亲人的罪魁祸首,无论他是谁,无论他的身份如何,都将和唐慧妃落得同样的下场。 哪怕他是皇帝。 萧珏没等唐宁回答,就哈哈一笑,说道:“我可没有你的本事,萧家小门小户的,经不起折腾,我还想把我的爵位传给儿子呢……” 唐宁看着他,认真道:“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一定要告诉我,我永远站在你身边。” 这是萧珏曾经对唐宁说过的话,唐宁此刻原封不动的还给他。 萧珏笑了笑,说道:“如果我要造反呢?” “大不了一起啊……”唐宁笑了笑,说道:“你不是早就想和我一起造反吗?” “你不要命,我还要呢,走了……”萧珏目光闪了闪,忽然在唐宁的肩头轻轻砸了一拳,说道:“记得留着旁边那块地……” 唐宁看着萧珏的背影远去,赵蔓从房间里走出来,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唐宁收回视线,笑道:“他说想在我们家旁边建一座宅子。” 赵蔓欣喜道:“要是和陆姐姐做邻居,我岂不是可以经常抱小玉儿了?” 小玉儿是萧珏的儿子,陆雅和萧珏样貌俊美,他们的儿子长的自然也不会差,长的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一样,小如小意她们正是母性泛滥的时候,每次陆雅带孩子来唐府,都会引起她们的争抢。 唐宁看着赵蔓,问道:“你这么喜欢孩子吗?” 赵蔓点了点头,说道:“他长的圆嘟嘟的,我最喜欢捏他的脸了。” 唐宁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赵蔓的脸上蒙上了一层粉红,抬头道:“两个!” …… 唐府别院,门外,一辆马车缓缓启动。 陆雅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着,她轻轻的摇晃着手臂,望向萧珏,小声道:“你要在这里建宅子?” 萧珏点了点头,说道:“和那个家伙做邻居也还不错。” 陆雅摇头道:“那你的愿望要落空了,钟妹妹说她们一家不久之后就要去游玩,很久都不回京了……” 萧珏撇了撇嘴,说道:“陛下病重,他一个丞相能离京吗?” “你以为人家是你啊?”陆雅白了他一眼,说道:“人家可是陛下宠臣,陛下对他比亲儿子还好,听说这次给他放了好几年的假,你能和他比吗?” 说完,她又觉得这似乎有些打击萧珏,又补充道:“当然,陛下对你也不错,十六卫中,除了唐大人,没有比你更年轻的大将军了……” 萧珏扯了扯嘴角,自嘲道:“不错吗?” “当然不错了,除了他之外,陛下最宠的就是你……”陆雅道:“十六卫大将军,哪个不比你们两个大两旬以上?” “不说这个了。”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你要不和她们一起出去玩玩?” “好啊……”陆雅脸上露出意动的表情,说道:“我也早就想出京玩玩了,可是,你是西门卫大将军,能走得开吗?” 萧珏摇头道:“我不去,西门卫这边事务繁忙,我走不开。” 陆雅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不去,他们一家人游玩,我去凑什么热闹……” 萧珏目光游离,没有再开口,马车进了城门,在萧府门前停下,陆雅下了马车,回头望向萧珏,嗔道:“还坐在上面干什么,下来啊……” 萧珏笑了笑,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去买你喜欢吃的蜜饯……” “这些事情让下人去做就行了……”陆雅撇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心里甜丝丝的,轻声道:“早点回来。” 萧珏点了点头,看着陆雅走进府门,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望向车夫,说道:“去怀王府。” 第八百九十九章 恩断义绝! 怀王府。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王府门口,门房看到马车车帘上一个镶着金边的“萧”字,神色一正,立刻走上前,对从马车上下来的年轻人恭敬道:“见过萧将军。” 萧珏看着他,问道:“殿下在吗?” 那门房点了点头,说道:“请萧将军在这里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通报。” 萧珏挥手道:“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找他。” 他大步向王府走去的时候,那门房立刻拦住他,说道:“萧将军,这是殿下立下的规矩,不管谁来,都要先通报的……” 萧珏面色一沉,看向怀王府内,冷声道:“赵睿,出来见我!” 他含怒开口,霎时间,怀王府内,像是有一道惊雷炸响。 湖边的凉亭中,怀王正在与一人下棋,忽而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白棋,说道:“我失陪一会儿。” 福王揉了揉肥硕的肚子,说道:“去吧。” 怀王走出凉亭,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别动我的棋子。” 福王冷哼一声,说道:“呵呵,和晚辈下棋还要作弊,你当你王叔不要脸吗?” 怀王离开之后,福王左右看了看,将棋盘上的黑棋移动了几格,摇头道:“不动你的,动我自己的总行了吧?” 怀王离开湖边的亭子,走到府门之外,看在站在马车上旁的萧珏,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之色,走上前,问道:“萧将军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打架的!”萧珏冷冷的说了一句,沉着脸向王府内走去。 怀王怔了怔,随后脸上便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萧珏和他都早年丧母,那时他被萧皇后抚养,萧珏也时常进宫玩耍,两个人没少打架,也没少联手将欺负他们的皇子权贵打的满地找牙。 一个是萧皇后的弟弟,一个是萧皇后的养子,两人年龄相仿,打闹归打闹,遇到外敌的时候,却又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同一战线。 后来萧皇后去世,萧珏就再也没有进宫过,两人也便很少见面了。 萧珏刚才的这句话,勾起了怀王心底深处的某种回忆,他回过神来之后,见门房看着走进去的萧珏脸色无奈,对他挥了挥手,说道:“这里不用管了,你去忙吧。” 怀王府中,萧珏坐在客位之上,看着怀王,说道:“我们很久没有像这样面对面的坐着说话了。” 怀王亲自为他倒上茶水,说道:“有十几年了。” 萧珏道:“整整十九年。” 怀王坐在萧珏对面,转移话题道:“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王府了,不用陪夫人?” 萧珏没有接着他的话题,目光看向怀王,说道:“杨妃娘娘去世二十二年,皇后娘娘去世十九年了。” 怀王端起茶杯的手指颤了颤,些许茶水洒落在桌上。 他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茶水,说道:“说起来,皇后娘娘的忌日快到了,本王打算过几天去她的墓前祭拜一番,萧将军要和本王同去吗?” 萧珏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说道:“我们配吗?” 怀王面色微变,问道:“萧将军什么意思?” 萧珏深吸口气,看着他,问道:“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一点儿都没有发现,杨妃和姐姐死的蹊跷?” 怀王放下茶杯,说道:“太医院早有定论,母妃和娘娘都是染疾而死,有什么蹊跷,难道我们不是亲眼所见吗?” 萧珏看着他,咬牙道:“你难道真信他们的鬼话?” 怀王皱起眉头,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萧珏眼中浮现出一丝血丝,说道:“是唐家,是唐家和唐惠妃害死了杨妃和娘娘!” 怀王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置信之色,猛地站起来,看着萧珏,厉声道:“你说什么?” “唐惠妃想要成为后宫之主,杨妃和娘娘都是他的拦路石。”萧珏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说道:“所以她害死了杨妃,害死了娘娘。” “唐家,唐惠妃……”怀王牙齿紧咬,片刻后,又长舒口气,缓缓坐下,说道:“唐家兄弟和唐惠妃死有余辜,也算是报了母妃和娘娘的仇……” 萧珏抬眼望向他,问道:“你真的以为,杨妃和娘娘的仇已经报了吗?” 怀王看着他,说道:“唐淮兄弟已经人头落地,唐惠妃也是我亲眼看着自缢的,难道你还不解气,要将他们挖出来鞭尸吗?” “他们虽然死了,但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还活得好好的。”萧珏盯着怀王的眼睛,问道:“你以为凭借唐家,凭借一个惠妃,就能害死杨妃和皇后?” 怀王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漠然的看向萧珏,说道:“萧将军,慎言。” 萧珏猛地一拍桌子,揪着怀王的衣领,咬牙道:“你自己心里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王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 “混账!”回应他的是萧珏含怒的一拳,怀王身体蹬蹬蹬后退几步,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看向萧珏,说道:“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本王就当没有听到你刚才说的话。” 萧珏呸了一口,又是一拳轰了过来。 “放肆!”怀王脸上露出一丝阴沉,一只手抓住萧珏的手腕,另一只手握拳向他的脸上砸了过去。 萧珏不躲不闪,余下的一只手握拳砸向怀王的胸口。 砰!砰! 萧珏的脸上出现了一片乌青,怀王后退几步,捂着胸口,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血色。 王府下人闻声赶来的时候,萧珏和怀王身上都已经挂了彩,几名下人面色一变,看着互殴的二人,急忙道:“萧将军,殿下,你们别打了,别打了……” 萧珏一脚踢翻了一人,怒道:“滚开!” 怀王面色阴沉,说道:“本王今日要好好教训教训此人,你们谁也不要插手!” 怀王府的下人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萧将军不仅是西门卫大将军,还是国舅,算起来怀王殿下也要叫他一声舅舅,而殿下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王府下人又怎么见过他这样? 这两人打架,他们这些人哪里插的进去手? 看着两人你一拳,我一脚,像是地痞流氓一样的互殴,王府下人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一名机灵点儿的终于回过神来,马上道:“快,快去请王妃过来!” 砰! 萧珏最后一拳打在怀王的肩头,怀王一掌印在萧珏胸口,两人同时后退几步,站在相隔几步远的地方,喘着粗气,怒视着对方。 片刻之后,萧珏脸上的怒气逐渐消散,他用极度失望的眼神看着怀王,低声道:“姓赵的,你我二人,从今日起,恩断义绝!” 怀王面色阴沉,问道:“你我二人有何恩义?” 萧珏最后看了他一眼,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他不再看怀王脸上阴沉的表情,自然看不到怀王看着他远去时,眼神深处那一丝藏得很深的悲伤。 怀王府。 怀王妃听到怀王和西门卫大将军萧珏互殴的消息,立刻向这边赶来,远远的看到萧珏鼻青脸肿的从堂内出来,不禁加快了步子,甩开身后的几名侍女,从萧珏身旁匆匆跑过,向那处堂内跑去。 几名侍女匆匆的追上去,与萧珏擦肩而过。 “站住!”已经走过数步的萧珏,忽然停下脚步,猛地转过头,看着一名怀王府侍女,大声道:“你转过头来!” 第九百章 情同手足 长廊之上,那侍女听到萧珏的声音,不仅没有回头,脚步反而更快,头也埋的更低。 “站住!” 萧珏再次喝了一声,那侍女身体一颤,终于停下步子,颤声道:“萧,萧将军,您有什么事情……” 萧珏走到她的身前,两道锐利的目光直视她的脸庞。 那侍女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额头上开始冒出细汗。 其余的侍女也都神色奇怪,暗道萧将军是不是看上了珠儿,若真是这样,他怕是要失望了,因为珠儿虽然刚来王府不久,但却深得殿下和王妃的喜欢,是不可能将她赠人的。 “没事了……”萧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许久,忽然笑了出来,挥了挥手,说道:“是我认错人了,你去吧。” 那侍女慌乱的对他行了一礼,疾步向前走去。 堂内,怀王妃心疼的为怀王擦拭着嘴角的血迹,埋怨道:“殿下怎么能和萧将军打起来……” “没事。”怀王从她的手里接过手帕,笑道:“你不知道,我们小时候打的更狠,要不是有娘娘拦着,怕是每天都要打几架……”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怀王妃有些生气的说道:“你们两个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 她瞪了怀王一眼,说道:“我去给你拿药!” 怀王妃走出房间之后,那名侍女走进来,看着怀王,面色苍白道:“殿下,萧将军,萧将军好像认出我来了……” 怀王对她笑了笑,说道:“没事的,你先回房吧,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 那侍女点了点头,缓缓退了出去。 “你还是太心软了,紫珠不死,就会是你永远的把柄,她若暴露,你随时都有前功尽弃的可能,这样一来,你这十几年的布置,就要全部付诸东流。” 屏风后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怀王看了屏风之后那人影一眼,说道:“本王做事,轮不到你来教。” “你别忘了,你若前功尽弃,我这些年在你身上付出的,也要白费。”那声音中带着一丝杀意,说道:“姓萧的既然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不如让他永远闭嘴,以绝后患!” 怀王看着屏风的方向,声音无比森寒:“你若动他一根毫毛,我会让你全族陪葬!” 那身影沉默许久,语气最终软了下来,“你知道轻重,这件事情,你自己处理妥当。” 怀王妃从外面走进来,屏风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了。 怀王脸上上了药,才重新走到湖边的亭中。 福王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告诉他?” 怀王道:“萧家人丁单薄,若是皇后娘娘在世,也不愿意让他冒这么大的险。” 福王叹了口气,说道:“只是这样,就苦了你了……” “习惯了就好。”怀王无所谓的笑笑,重新捏起棋子,目光望向棋盘时,面色微变,问道:“你动我棋子了?” “你当你王叔是什么人了?”福王冷哼一声,说道:“我若动了你的棋子,就让安阳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 半个时辰之后,唐宁再次见到萧珏时,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的萧珏,大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萧珏摆了摆手,说道:“不小心跌了一跤。” 想要一跤跌成这样,怕是要从西山上滚下去才行,唐宁看着他,狐疑道:“在外面养女人被陆雅知发现了?” 陆雅虽然平日里对萧珏下手从不客气,但绝对不会将他打成这样,除了萧珏在外面养女人被她发现之外,唐宁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要说是别人动的手,敢和西门卫大将军动手的人,满京师也找不出几个。 “是怀王。”萧珏知道瞒不过唐宁,说道:“不过他也没有比我好多少。” 唐宁震惊萧珏居然和怀王动手,更震惊的是他的后半句。 萧珏有几斤几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怀王让他两只手仍然可以将他打成这样,怎么可能比萧珏还要狼狈? 不过怀王藏私也有可能,相比于这个,唐宁更好奇他和怀王动手的原因,看着他,问道:“你怎么会和怀王动起手来的?” 萧珏道:“我说他生不出来儿子,然后他就和我动手了。” 自从有了儿子之后,萧珏说话就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尤其是在面对唐宁和怀王时,就算他不开口说话,那种迷之自信也显露无疑。 如果是这样,他被打成这个样子,没什么可怜的。 萧珏摆了摆手,说道:“不说这个了,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唐宁道:“什么事?” 萧珏看着他,问道:“唐家和唐惠妃是怎么给陛下下毒的?” 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萧珏道:“他们是害死我姐姐的凶手,我想知道他们是怎么作死的,不行吗?” 这个理由倒是充分,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唐家得到了一种奇毒,悄悄送进宫里,唐惠妃安排给陛下点香的宫女将之下在陛下每日都用的檀香中,时日一久,陛下就中毒了。” 萧珏脸上露出惊异之色,问道:“哪个宫女这么大胆,居然敢给陛下下毒?” 唐宁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叫紫珠吧。” 萧珏喃喃道:“果然是她……” 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认识她?” 萧珏点了点头,说道:“她以前是我姐姐身边的宫女,我对她有点印象。” “可惜了……”唐宁道:“陛下本来下旨将她凌迟处死,但她在大理寺就自尽了……” “自尽了也好。”萧珏摇头道:“免得受那凌迟之苦。” 唐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他脸上的青肿,说道:“我家里有些伤药,是孙老配置的,对这种淤伤有奇效,要不要给你拿点?” 萧珏感叹道:“还是你好,同样都是生不出来儿子的人,你比怀王那个混账东西好多了。” 他说完看向唐宁,问道:“伤药呢?” 唐宁沉下脸,阴声道:“滚!” …… 唐宁从京内搬到这里,来客不仅没有比之前少,反而更多了。 萧珏前脚刚走,安阳郡主便从外面走进来,惊奇的回头望了望,看着唐宁,问道:“他的脸怎么了?” 唐宁道:“被人打的。” 安阳郡主震惊道:“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怀王。” “怎么可能?”安阳郡主一脸的不信,说道:“怀王和他情同手足,怎么可能和他动手?” 唐宁看向安阳郡主,诧异道:“怀王和他……,情同手足?” 安阳郡主道:“杨妃娘娘去世以后,怀王一直是皇后娘娘抚养,那时候萧老将军在外征战,萧珏也留在宫中由皇后娘娘照看,他们两个小时候可是睡一张床的……” 唐宁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惊异道:“还有这种事?” 安阳郡主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皇后娘娘去世以后,萧老将军回京,将萧珏也接出了宫,后来他们应该就不常见到了。” 她说完又疑惑的看向唐宁,问道:“他怎么会和怀王打起来的?” 唐宁道:“他嘲笑怀王生不出来孩子,男人嘛,谁能忍的了这个?” 说到此事,安阳郡主脸上也露出疑惑之色,问道:“怀王妃看起来比陆雅好生养多了,你说为什么萧珏有孩子,怀王反而没有?” 因为缺乏科学的认识,这个世界的人们普遍认为生不出来孩子是女子的原因。 男人在娶妻的时候,也会偏向于娶好生养的。 至于他们如何判断好不好生养,千百年来都有着一套标准,唐宁见过怀王妃和陆雅,依照这个标准,比较之下,的确是怀王妃更符合一些。 但其实不管是陆雅还是怀王妃,在这一点上,都不如安阳郡主。 唐宁下意识的看了安阳郡主一眼,岂料女子对于身上的某些部位十分敏感,安阳郡主竟是捕捉到了他的目光,急退两步,羞恼的看着唐宁,怒道:“狗眼往哪里看呢!” 第九百零一章 安阳之怒 安阳郡主提起好不好生养的问题,唐宁只不过是瞄了她那个部位一眼,没想到她居然有这么夸张的反应。 看着急退数步,双手护胸,一脸警惕看着他的安阳郡主,唐宁脸色有些发黑,她是担心他会把她在这里就地正法吗? 这里可是唐府,几位夫人就在内院,就算是真要把她就地正法,也不能选在这里。 唐宁移开视线,没有理会她刚才无礼的话语,为她科普道:“能不能生孩子,和夫妻两个人都有关系,既有可能是女子的问题,也有可能是男人的问题,一般而言,后者的可能要更大一些。” 直到在唐宁的对面坐下,安阳郡主身体某个部位的异样感觉还没有退去,她瞪了唐宁一眼,暂时不去想刚才的事情,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怀王成婚这么久还没有孩子,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这倒也不一定。”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怀王只有一位王妃,如果他还有几位侧妃,这几位侧妃也没有子嗣,那十有**是他的问题了。” 安阳郡主闻言,想了想之后,便用带有一丝怜悯的眼神看着他,问道:“这么说,你家里有四位夫人,到现在也没有孩子,一定是你的问题了?” “这个嘛,其实我也怀疑。”唐宁目光望向她,上下来回的打量着,说道:“所以我打算娶一房看起来就好生养的五夫人,再试试看,如果五夫人也不能生育,那就真的是我的问题了------郡主朋友满天下,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推荐?” 看着唐宁“火热”的眼神,安阳郡主心中咯噔一下,他说是推荐朋友,可眼睛却一直在她的身上打量,分明就是打上了她的主意。 “你休想!” 她慌乱的站起身,急匆匆的向外面跑去,心中又羞又恼,连今日来找唐宁的正事都忘了。 看着安阳郡主落荒而逃,唐宁满意的站起来,就她那点儿道行,想在言语上占他的便宜,还是再练上几年吧。 “我们怎么不知道你最近打算娶五夫人?” 从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让唐宁心中一紧,缓缓回过头,看到唐夭夭和苏媚双手环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我的意思是……”唐宁脸上露出笑容,急忙走上前,说道:“京师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了,到了我们离开的时候了,我正要和你们商量,离京之后,我们去哪里呢……” 苏媚白了他一眼,说道:“自然是去黔地了。” 唐宁上次去黔地的时候,准备让小如她们先去楚国,那时候并未多想,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楚国虽好,但到底不是自己的地盘,就算她们去了楚国,岂不还是寄人篱下? 而草原虽然是完颜嫣的地盘,但两人八字还没有一撇,就这样举家搬去草原,也有些不妥。 只有黔地,已经彻底是他们的后花园,蛊族对万蛊教圣女的崇拜和服从,是千百年来镌刻在骨子里的,不会轻易发生改变。 唐宁道:“那我们就准备准备,尽早出发吧。” 唐夭夭显然不想让唐宁这么简单的蒙混过关,双手叉腰,走上前,说道:“我刚才听到的,好像是娶五夫人生孩子的事情……” “说到生孩子,哪里需要什么五夫人……”唐宁握着她的手,说道:“既然陈国的事情已经了了,的确要好好考虑了,要不等到了黔地,我们就生一个?” 虽然说作为夫妻,他们该做的都做了,但说起生孩子,唐夭夭脸上还是闪过一丝慌乱,急忙道:“要生你和她们生,我不急,不急……” 唐夭夭的母亲就是因为难产而死,和小如小意不同,她对于这件事情,天生便有一种畏惧。 想要她安然的度过心里的这一关,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走,但走之前,唐宁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安排,关于京师的店铺,他和安阳郡主还有些事情要交代,早晚要和她谈谈,唐宁有些后悔刚才将她吓的落荒而逃了。 出乎唐宁预料的是,一个时辰之后,安阳郡主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只不过这一次,她的身边还跟着赵蔓。 安阳郡主瞪了唐宁一眼,说道:“五夫人我给你找来了,要生孩子你们自己去生……” 似乎是吃准了有赵蔓在这里,唐宁便不敢再调戏她,安阳郡主大方的坐在他的对面,问道:“你们在京师的店铺,我会尽快将我的人撤回去,你最近就安排人重新接手吧。” 唐宁看着她,诧异道:“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安阳郡主瞥了他一眼,说道:“当初是你要离京,担心有人对这些店铺下手,所以才让我帮忙照看,现在你回来了,连端王都败在了你的手里,还有谁敢对你的铺子动手,自然也不需要我了。” 虽然这些铺子在她的手里能为她带来巨大的利润,但她也不是会白占别人便宜的人,以前是唐宁要靠着她的名头,震慑京中的权贵,现在他的声望已经攀登到了顶峰,连太子都栽在他手里,还有谁敢触他的霉头? 如此一来,自然是不需要她了。 唐宁瞥了安阳郡主一眼,问道:“我像是这么始乱终弃的人吗?” 当初他将店铺交给安阳郡主打理,本来就是考虑到了以后,毕竟他这次离京,可能就很少回来了,唐家在京师的生意,如果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托付,还不如撤出京师,免得被人吞并。 安阳郡主闻言,脸色一红,暗啐一口:“呸,什么始乱终弃!” 唐宁看着她,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这些店铺,依然交给郡主打理,如果你觉得酬劳太少,我再给你加一成利润,郡主觉得如何?” 唐宁离京这半年,京中的店铺,都是安阳郡主在打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们家的店铺,在京师到底有多赚钱。 这一成利润,换算下来,每年也有数十万两银子了。 唐宁半年前就送了她店铺利润的两成,加上这一成,可就足足三成了,这是一个让她无法拒绝的数字。 唐宁见安阳郡主不言不语,以为她嫌少,想了想之后,又道:“你如果觉得还不够,那就再加两成。” 京师的生意,他本来是打算放弃的,只要有人愿意代为打理,他怎么都是赚的,但即便如此,五成也是他能给出的极限了。 这还是看在安阳郡主是赵蔓的姐姐,唐水的闺蜜,并且多次帮助唐宁的份上,换做别人,他宁可放弃这些银子不赚,也不愿意让别人占他这么大的便宜。 安阳郡主怔怔的看着唐宁,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愿意白送我五成的利润?” 唐宁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可别不知足,五成已经很多了。” 安阳郡主当然知道五成很多,但问题在于,她只不过是费了些人力,却能拿到唐家在京产业的五成利润,这根本就是白送给她的。 她在京师这么多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平日里别人送给她的礼物,也都是用马车计数,但像唐宁这么大方,一送就是数百万两银子的,却从来没有。 要知道,几年之前,国库每年扣除实物的税银,也不到一千万两……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以前他是有求于她,愿意让她占些便宜,也在情理之中。 可现在,他明明已经不需要她了,却仍然要将唐家的一半产业送给她。 安阳郡主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大方,这一瞬间,她脑海中想到了很多,多半是她以前和颦儿的推测,又想到唐宁刚才看她的眼神,再联想到他和怀王类似的情况,心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可能,脸色逐渐沉下来,怒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第九百零二章 夜谈 看着安阳郡主面色严肃的质问自己,唐宁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安阳郡主在唐宁眼中向来都是财迷的形象,唐宁以为送给她这么大的便宜,她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没想到她对此反应这么大,显然并不想接受这一笔不义之财。 “是我唐突了。”唐宁发现他还是不了解安阳郡主,对她歉意的抱了抱拳,说道:“既然这样,我会尽快将这些店铺卖出去,以后就不劳烦郡主了。” 安阳郡主以为唐宁送她这一份大礼是有所图,闻言怔怔的看着他,喃喃道:“卖,卖掉?”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实不相瞒,我和蔓儿很快就要离开京师,这次一走,以后就很少再回来了,唐家的铺子开在京师,若是没有背景,不出几年,就会被人所吞并,倒不如趁早卖掉……” “等等……”安阳郡主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赵蔓,问道:“你们要走?” 他和赵蔓的事情,当初本来就是安阳郡主一手促成的,唐宁倒也没有必要瞒她,解释道:“唐惠妃已死,唐家兄弟也已经伏诛,我的大仇已报,留在京师,以右相的身份,永远不能和蔓儿在一起,所以我打算带她远走高飞,离开京师,离开陈国……” “你们要私奔?”安阳郡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问道:“你宰相不做了,大将军不当了,定国侯的爵位也不要了,卖掉京师的店铺,就是为了和蔓儿私奔?” 唐宁微微一笑,说道:“功名利禄于我如浮云,宰相也好,大将军也罢,都不如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重要。” 赵蔓脸色绯红,主动的挽起唐宁的胳膊,一脸幸福。 安阳郡主看着他,表情虽然震惊,目中却闪过了一丝异彩。 多少人一辈子渴望权势而不得,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达成了常人几辈子都不能达成的成就,却又甘愿为了一个女子,将之挥手间全都放弃,这是何等的魄力? 被他喜欢的女子,又是何等的幸福? 想到这里,安阳郡主面色一红,心中竟是涌起一丝莫名的甜蜜,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望向唐宁,问道:“你让我帮你打理唐家的生意,让给我五成的利润,就是因为这个?”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唐宁瞥了她一眼,问道:“郡主不会是以为我对你有所图吧?” 安阳郡主脸色通红,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气的。 羞的是她堂堂郡主,居然在这种事情上会错了意,气的是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也不说清楚,害得她胡思乱想了这么久,此刻更是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唐宁看着她,有些遗憾,说道:“郡主是蔓儿的姐姐,又是水儿姐的朋友,也算得上是自家人,我本想将这些生意拜托你打理,没想到郡主如此的高风亮节,不愿意占唐家的便宜,既然如此,我便将这些店铺卖掉,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安阳郡主问道:“就,就因为这个?” 唐宁反问道:“不然呢?” 没等安阳郡主回答,他便继续说道:“郡主的人,可以先撤回去了,我想只要放出消息,京中不少商人会很乐意接手这些铺子的。” 安阳郡主终于回过神来,急忙道:“我愿意,谁说我不愿意了?” 这根本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除了帮他打理店铺,她怎么才能每年赚几百万两银子? 唐宁诧异道:“郡主刚才不是说……” 此一时彼一时,只要唐宁不是打她的主意,她又怎么会拒绝白花花的银子,安阳郡主挥了挥手,说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我改主意了。” 难怪说女人心海底针,她刚才还沉着脸怒斥唐宁,一副人格被侮辱的样子,现在却又急着同意,要是她以后每次都这样,唐宁也觉得头疼和麻烦。 他摇了摇头,说道:“抱歉郡主,我也改主意了,我还是觉得将店铺卖掉更好一点。” “目光短浅!”安阳郡主蹙起眉头,说道:“仅仅是我们在京师的店铺,每年便有数百上千万两的进项,卖掉这些店铺,虽然可以一时得利,但是长久看来,损失何止十倍百倍!” “不是我们,是我……”唐宁纠正了她话里的错误,才说道:“不瞒郡主,唐家不缺银子,也不在乎这点儿银子。” 安阳郡主很想说他财大气粗不在乎,但是她在乎啊,有了这五成利润,她以后将衣食不愁,此刻拒绝,就是拒绝了上亿两的白银…… “不缺银子也不能这么败家啊……”安阳郡主看了赵蔓一眼,说道:“你以后还要养蔓儿呢,她是公主,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没有这些店铺,你怎么养得起她……” 赵蔓看着她,说道:“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吃糠咽菜我也愿意。” 安阳郡主黑着脸,说道:“蔓儿,你先回房,我有件事情要和唐相商量。” 赵蔓看了看唐宁,说道:“那我在房间等你。” 看着她迈着小步子离开,唐宁才重新望向安阳郡主,问道:“郡主有什么事情要和我商量?” “便宜谁也不能便宜那些商人。”安阳郡主道:“唐家的店铺,还像以前一样,由我来打理吧。” 唐宁道:“我意已决,郡主不必再说了。” 他刚才没有反应过来,现在要是还不知道安阳郡主刚才是什么意思,也就太迟钝了。 不过,她虽然有资本那么想,但也未免太小瞧自己了,唐宁找她合作是想合作共赢,而不是打她好生养的主意,既然她这么想了,倒不如直接将店铺卖了干脆。 安阳郡主怒视着她,银牙紧咬,知道她刚才的反应怕是惹恼了这家伙,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退缩,干脆将牙一咬,心一横,说道:“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告诉你娘子,你偷看我那里!” 唐宁面色一变,说道:“此话可不能乱说!” 安阳郡主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说道:“你敢说你没看?” 她显然是为了银子豁出去了,唐宁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行了,就按照你刚才说的,京中的生意,继续由郡主打理吧。” 安阳郡主脸上露出得色,问道:“那每年的利润……” 唐宁问道:“不是一直都是两成吗?” 安阳郡主面色一变,说道:“你刚才不是说五成吗?” 唐宁一脸疑惑:“我有说过吗?” 安阳郡主愕然的盯着他,片刻之后,才咬牙道:“姓唐的,算你狠!” 安阳郡主又羞又怒的从唐府离开时,萧府之内,陆雅一边为萧珏擦药,一边心疼道:“这个怀王,下手居然这么狠,下次别让我遇到他!” 萧珏挥了挥手,说道:“算了,反正他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陆雅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也是的,嘴上没个把门的,没事揭别人伤疤干什么……” 陆雅在房内碎碎念着,一名丫鬟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姑爷,怀王殿下来了。” 萧珏目中闪过一丝异色,站起身,说道:“让他在书房等我。” 怀王被一名丫鬟领着,走进萧府书房时,陆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将指节捏的嘎吱作响。 怀王走进书房,萧珏走回门口,看着陆雅,说道:“你先回房休息,我一会儿就过去。” 陆雅离开之后,萧珏关上房门,书房内便只剩下他和怀王。 萧珏目光望向他,开门见山道:“康王造反,是不是也是你干的?” 这句话中,他用了一个“也”字。 怀王并没有否认,看向萧珏,说道:“这件事情,你别再管了。” 萧珏大笑了两声,走过去,在他的肩头重重的打了一拳,说道:“你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打不过赵铭和赵诚,就拉着我一起用那些阴损的招数!” 第九百零三章 半年 萧府,书房之内,萧珏看着怀王,说道:“原来前右西门卫大将军齐誉是你的人,他现在人呢?” 前右西门卫大将军伙同康王造反,可惜造反当日他并没有出现,之后更是不知所踪,他的海捕文书贴遍了各个州府,然而到现在朝廷也没有查到他的踪迹。 怀王道:“他已经不在陈国了。” 萧珏继续道:“唐家的那种奇毒,也是你给他们的?” 怀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萧珏目光直视着他,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是我,不是我们。”怀王摇了摇头,说道:“你今天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以后好好当你的西门卫大将军,彻底的忘掉这件事情。” “彻底的忘掉?”萧珏看着他,扯了扯嘴角,问道:“要不,你教教我,怎么忘掉?” 怀王道:“这不是你能参与的。” “你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萧珏看着他,说道:“不过,我姐姐的仇,我自己会报,不用你来指手画脚。” 怀王轻叹口气,说道:“你也和以前一样……” 萧珏挥了挥手,说道:“你走吧。” 怀王看向他,说道:“我的计划只差一步就圆满了,不需要你再做什么了。” 萧珏望着他的眼睛,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做皇帝吗?” 怀王笑了笑,问道:“你以为方家和唐相会看着我这么做吗?” 萧珏看了看怀王的表情,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他十分清楚,如今的朝堂,看似是陛下做主,但若是方家想要推润王上位,朝中局势立刻就会逆转,以方家如今掌控的能量,没有人能和他们作对。 即便是怀王也不行。 萧珏看着他,问道:“那你想干什么?” 怀王眼睑微垂,说道:“当年他杀兄弑父,杀妻杀子,这些事情,我也要让他亲身经历一遍。” 萧珏沉默片刻,说道:“唐惠妃要杀他,康王端王也都想杀他,他不是已经经历妻离子叛,众叛亲离了吗?” 怀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轻声问道:“不是还有我吗?” 萧珏看着他,沉默许久,再次抬头看着他,说道:“到此为止吧,杨妃娘娘和姐姐的仇,你已经帮她们报了,不如就此收手……” “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怀王笑了笑,看向他,说道:“但你不一样,不要再让萧家陷进去了,你放心,我会让他一辈子都活在悔恨之中,用来告慰母妃和娘娘的在天之灵。” 萧珏面色沉下来,问道:“你有没有想过王妃怎么办?” “你不也没有想过萧家?”怀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况且,也未必是你想象的那种结局,没有退路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的。” 他没有等萧珏继续开口,便转移话题道:“你想做的事情,唐相知道吗?” 萧珏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要将他牵扯进去了。” 怀王笑了笑,说道:“你对唐相是真的好。” 他最后看了萧珏一眼,说道:“我走了,你不要轻举妄动,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他走到门口,身后才传来萧珏的声音。 “你这些年,辛苦了……” 怀王没有转身,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记得我刚才说的话。” 萧珏看着他离开,陆雅从外面走进来,狐疑的看了外面一眼,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萧珏得意道:“还能说什么,自然是为白天的事情道歉了。” 陆雅道:“怀王看起来这么和善,还会和你动手,看来他一定很在乎孩子的事情,你以后管住自己的嘴,不要在他面前提这件事情了……” 萧珏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 怀王府,天色已晚,怀王回府之后,便径直来了书房。 他关上房门之后,对面的一堵墙缓缓打开,三道身影从墙后走出来。 白锦指着一位中年男子,对他介绍道:“这是吴王殿下。” 怀王对其拱了拱手,说道:“久仰。” 吴王笑了笑,拱手回礼道:“本王从公孙长老和白长老的口中,也多次听到过怀王殿下。” 怀王自顾自的在位置上坐下,问道:“你们怎么来京师了,不怕被朝廷发现吗?” 白锦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黔地发生了一些变化,有谁能想到,我们会来京师?” 怀王道:“你们最好小心一些,要是被人发现,你这些年的布置,可就前功尽弃了。” “这个不用你提醒。”白锦面色淡然,说道:“倒是你自己,要尽快取得皇帝的信任,目前来看,他宁愿选择润王也不选择你,你也要早些针对润王动手了。” “不用。”怀王挥了挥手,说道:“方家一系不是好惹的,一不小心就会弄巧成拙。” 白锦皱起眉头,问道:“不动润王,难道你要直接对皇帝出手?” 怀王目光望向她,问道:“不可以吗?” “哈哈!”白锦闻言一愣,吴王则是大笑了起来,说道:“好魄力,萧某佩服,佩服!” 怀王面色不变,重新望向白锦,说道:“解药呢。” 白锦将一个瓷瓶递给他,说道:“这是半年的,这半年之内,蛊虫不会破体,半年之后,等你坐上皇位,我再给你另外的解药。” “以前不是一年吗?” “康王端王都已经失败,半年时间,足够你坐上皇位了。” 白锦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希望你不要忘了,这也是为你报仇,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说完,她又补充一句:“我知道你和唐宁有些交情,但此蛊是我独创,除我之外,没有人知道如何解蛊,如果你有什么歪心思,还是尽早收起来的好。” 怀王并未回答,接过瓷瓶,一言不发的走出书房。 走到寝殿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深吸口气,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推门而入。 怀王妃坐在床边,抬头看着他,问道:“那些人又来了吗?” 怀王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坐下,说道:“她们来送解药了。” 怀王妃脸上露出一丝失落之色,说道:“殿下不要为了我,就答应她们那些过分的条件,这些人没安好心的……” 怀王抚摸着她的秀发,说道:“没关系,她们在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在利用她们?”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怀王妃担忧的看着他,说道:“她们不是什么好人……” 怀王将她揽入怀中,小声道:“放心,我也不是……” 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目光中所蕴含的凶光,却足以让人望之生寒。 第九百零四章 萧珏之托 端王惠妃弑君案平息之后的近半个月,唐宁只做了一件事情。 挨个去拜访京中相熟的官员权贵,这一次离京,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如今陈国国内国外,逐渐趋于安稳,除了西域之外,已经没有什么威胁了。 陈皇对他的要求是等到润王登基,他继续回来做他的丞相,唐宁当然是满口答应,不先稳住他,他怕是连京师都出不去。 和李天澜的三年之约已经到了期限,唐宁打算送她们去黔地之后,再动身去楚国,如此一来虽然会多绕很多路,但他至少会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反正他是不想让她们待在京师了,这地方局势一日三变,说不定什么时候又有人要谋朝篡位,还是在黔地安全。 他今日是去看望萧老将军,萧府之内,萧珏看了看他,问道:“什么时候走?” 唐宁道:“还有一段时间。” 萧珏继续问道:“还回来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或许会吧。” 萧珏点了点头,说道:“离开也好,京师待久了也没什么意思。” 唐宁诧异的看着萧珏,以他对这家伙的了解,听说他要离京,并且以后回来的可能很小,就算是不大力挽留,至少也应该表达一下不舍之情。 萧珏却似乎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转移话题道:“既然你要走了,走之前,能不能帮我办几件事?” 朋友要走,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托他办事,这根本不像是人说的话。 结婚生子的萧珏,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重情重义的萧小公爷了。 唐宁有些生气,没好气道:“什么事情?” 萧珏看着他,问道:“左银琦卫中郎将,你还记得吧?” “有点印象。”唐宁想了想,说道:“被端王牵扯到那个?” 十六卫中郎将,他大多都不认识,但对左银琦卫中郎将,还是有些印象的。 端王和唐惠妃弑君一案,影响到的不仅仅是端王和唐家,朝中一切和端王有联系的官员权贵,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波及。 至于十六卫将领,自然是清查的重中之重,但凡和唐家沾亲带故的,都被一撸到底,这位左银琦卫中郎将,是唐家八竿子才能打得着亲戚,却还是在那次的事件中,遭了无妄之灾。 萧珏点了点头,说道:“因为端王的事情,他从中郎将被贬为了都尉,这中郎将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陆腾不管是能力还是资历,都能胜任这个位置……” 唐宁总算明白萧珏的意思了,看着他,问道:“你想让陆腾去做银琦卫中郎将?” 萧珏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小舅子,总不能看着他在军中这么一直混下去……” 唐宁诧异道:“你是西门卫大将军,将他调到西门卫,岂不是很简单的事情?” “我已经是大将军了,要是再把陆腾调过去当中郎将,百官会怎么看,陛下会怎么看?”萧珏瞥了他一眼,说道:“这到底是陛下的西门卫,还是我家的西门卫?” 萧珏说的也有道理,朝廷向来很避讳禁军中一家独大,会有意的分化,怀王之所以将凌云调出羽林卫,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唐宁想了想,说道:“既然陆腾资历够了,这件事情走兵部就行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兵部?”萧珏摇了摇头,说道:“走兵部倒是可以,但岂不是给了别人嚼舌根子的机会,就算是我答应,岳父大人也不会答应啊。” 唐宁这才意识到,要是兵部尚书陆鼎提拔自己的儿子陆腾做银琦卫中郎将,看在别人的眼里,的确不是这么回事。 怎么说陆腾也曾跟过他一段时间,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明天去一趟尚书省吧。” 萧珏立刻道:“那你顺便帮我把其他几件事情也办了吧,除了陆腾之外,刘俊,穆羽,黄昱龙他们,你也帮着提拔提拔……” 帮一个也是帮,帮三个四个也是帮,唐宁倒是无所谓,问道:“也把他们安排在左银琦卫吗?” “这样不好。”萧珏摇了摇头,说道:“东门卫,北门卫,南门卫,你分散着安排,免得他们在军中拉帮结派,被朝廷不喜……” 成婚之后,萧珏的脑子显然也比以前好多了,居然会主动考虑到这些,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安排的。” 他站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武烈侯那里坐坐,你告诉萧老公爷,我回去了……” 萧珏站起身,说道:“一起吧,我也好久没有见过韩大哥了。” 武烈侯如今已是金羽卫将军,负责京师两个城门的安防,唐宁在韩家又坐了小半个时辰,便一个人离开。 萧珏和武烈侯相识多年,两人之间的交情更深,还有些旧事要叙。 唐宁没有和他一起留下来,在走之前,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店铺已经拜托给了安阳郡主,最放心不下的事情,大概就是岳父岳母了。 京兆尹是京师的父母官,自然不能和他们一样去游山玩水,唐宁一家出京,还可以解释为游玩,但若是连岳父岳母也一起出去,怕是连陈皇都会起疑,担心他是不是要跑路。 府内,钟明礼看着他,笑道:“你们放心的走吧,等你们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我和你岳母再过去也不迟。” 陈玉贤瞥了他一眼,说道:“一个月前还说京兆尹当腻了,想要用余生好好陪我,你们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钟明礼脸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说道:“这不是为了打消陛下的怀疑吗……” 唐宁从岳父大人的眼中看到了不舍,他对此倒也并没有多少意外。 十数年寒窗,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金榜题名,他在官场熬了这么多年,如今已经做到了京兆尹的位置,又怎么是说放弃就能甘心放弃的? 好在京中形势已经今非昔比,大半个朝堂,已经被方家掌控,像上次他被人设计陷害的事情,以后应该不会再发生了。 他回到书房,晴儿将一封信交给他。 这封信是早上刚刚收到的,日期却是一个月前。 从唐宁去黔地开始,家中每个月都会收到一封来自于西域的信,信上的内容无非就是她们二人在西域的见闻,写这封信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报一报平安。 当初她们前往西域的时候,京畿的丐帮精锐全出,两千人的护卫队伍,装备也十分精良,足以剿灭西域大部分的中小国家。 要知道,西域虽然号称三十六国,但其中的大多数国家,算上国君和大臣,也不过数百上千人。 她们在信上说,再过一个月,就准备启程回京了,唐宁原本打算近日就启程前往黔地,但从这封信的时间推算,她们此刻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他只要在京在等一个多月,就能带着她们一起离开。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然而唐宁却有些头疼,唐家除了唐靖夫妇和不知去向的唐昭,已经没有一个活口,这件事情,他应该如何开口告诉她们? 唐宁揉了揉眉心,因此事头疼不已的时候,遥远的西域深处,风沙散去,几名丐帮长老望着前方不远处显现的数万兵马,以及最前方的旗帜,面色同时大变。 “不好,是小宛大军!” 即便是知道小宛大军和西域的流寇不同,不会盯上他们这样的商队,但众人看着前方的一片肃杀景象,脸色还是逐渐苍白…… 第九百零五章 提防 御花园内,陈皇被魏间搀扶着,在园内缓缓踱着步子,听完唐宁的话之后,转头问道:“你要离京?” 四长老虽然为陈皇配置出来了解药,但他的身体也已经大不如前,整个人看起来,比半年前苍老了许多。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臣这些年四处奔走,想趁着内外安稳这段时间,陪夫人和家人出京游玩。” 陈皇问道:“去哪里游玩?” 唐宁道:“先去山南西道,臣这次去黔地,发现那里山清水秀,风景宜人,是个不错的赏玩之地。” “也好。”陈皇点了点头,说道:“这几年,是辛苦你了,朝中的事情,有王相和诸位大臣,朕也放心。” 唐宁拱手道:“谢陛下。” 陈皇想到一事,又问道:“尚书左丞李奇被削官流放,左丞之位空缺,王相年迈,尚书省的事务,力有不能及,你可有推荐的左丞人选?” 李奇本来是被唐宁遣往草原的,后来端王事败,他作为端王一党的核心人物,被从出使的路上召回,现已削官流放。 尚书左丞空缺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臣想不到何人能填补左丞之缺。” 朝中这么多官员,不是没有人能胜任尚书左丞的位置,而是朝中的高级官员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填上尚书左丞的坑,势必会有另一个坑空出来,这几年朝堂经过一波接一波的洗牌,四品以上官员有许多都是新晋上位,根基未稳,自然不适合再动。 陈皇似乎早有准备,闻言道:“尚书左丞的位置,朕心中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京兆尹钟明礼,在位这几年,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做出了不少成绩,应该能担得起左丞之责。” 京兆尹和尚书左丞都是正四品官职,但前者充其量只是一个地方官,无非是管辖的地方是京师,后者则是尚书省的实权人物,监管六部二十四司,处理全国范围内的大小事务,行使的是副总理的职责。 这也是端王控制了一个李奇,就能牢牢把持朝政的原因所在。 一个京兆尹,就够岳父大人折腾了,让他入主尚书省,每日事务肯定会更加繁忙,出错的影响也更大。 唐宁拱手道:“臣以为,京兆尹资历尚浅,不足以担任尚书左丞,请陛下三思。” 陈皇挥手道:“只要有能力,资历不是问题,你年纪轻轻,不也在三年时间里就坐上了宰相之位?” 唐宁没有再反驳,拱手道:“全凭陛下做主。” 他知道,陈皇是要将岳父大人牢牢的捆绑在京师,他虽然大方的给自己放了长假,但其实还是在防着他跑路。 陈皇看着他,说道:“你放心的去游玩吧,蔓儿朕会照顾好的,你也不用牵挂。” 如果说提拔岳父大人为尚书左丞,是他控制唐宁的间接手段,他的后一句话,则是**裸的威胁了。 他的目的是告诉唐宁,他喜欢的赵蔓还在京师,他若是一去不返,便永远也见不到她了。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没什么事情了,你先下去吧。” 唐宁拱手道:“臣告退。” “魏间。”唐宁离开大殿之后,陈皇忽然开口。 “老奴在。”魏间急忙走上前。 陈皇问道:“你说他是不是想走?” 魏间想了想,说道:“唐大人这些年为朝廷做了很多事情,又是出使楚国,又是出使草原,还去了江南和黔地平乱,是应该走出去,好好休息休息,放松放松了……” 陈皇眼神微凛,说道:“朕的意思是,他这一走,就不打算回来了。” “这怎么可能?”魏间笑了笑,说道:“唐大人可是丞相,又是大将军,他怎么舍得抛下这些,一去不回?” “或许别人不舍得,但他舍得。”陈皇道:“他和睿儿一样,朕从他们的眼神中,没有看到丝毫对于权势的**,朕了解他们,丞相,大将军,甚至是皇位,在他们眼里,皆如敝履。” 他有些自嘲的笑笑,说道:“我陈国最杰出的皇子,不想做皇帝,最有能力胆识的大臣,只恋儿女情长,朕这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魏间笑道:“依老奴所见,陛下多虑了,正是因为唐大人只恋儿女情长,只要公主在京师,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朕当然知道,不过,朕还是得提防着他。”陈皇看向魏间,想了想,吩咐道:“在唐宁离京之前,不许蔓儿出宫了,面得他又在朕面前耍什么手段……” 魏间无奈的点了点头,躬身道:“老奴遵旨。” …… 唐宁这次离京,是想要带赵蔓走的,但陈皇显然提防着他,想要悄无声息的带走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从宫中出来,并没有回别院,而是回了京内的府邸,公主府的隔壁。 他在府中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有等来赵蔓,唐宁脸上浮现出一丝异色,他和赵蔓早就约好了今日午时在公主府想见,她向来都是早到,从来没有迟到过这么久。 唐宁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终于断定一定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 他走出唐府,向安阳郡主府走去。 他可以进宫,却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见赵蔓。 很久以前,安阳郡主就成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传声筒。 郡主府,安阳郡主双手环胸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良心发现,想要再让给我一成利润?” 唐宁道:“这个也不是不能商量,不过现在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郡主……” 安阳郡主虽然有时候很莫名其妙,但她做事却十分靠谱,听唐宁说明来意之后,当即便进宫帮他打探情况。 这让唐宁有些不好意思,决定等她回来,就再让给她一成的店铺利润。 唐宁一个人在房间里等待,门口有一名侍女探头探脑的,唐宁目光望过去的时候,她又表情慌乱的跑开。 那侍女是安阳郡主的贴身丫鬟颦儿,唐宁也不是第一次见,并未在意,他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安阳……”福王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唐宁时,愣了一下,脚步陡然加快,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安阳呢?” “见过王爷。”唐宁对他拱了拱手,才道:“郡主有事进宫了,我在这里等她。” 福王看他的眼神中,狐疑之色未减,女儿虽然朋友极多,其中不乏年轻俊杰,但她从来没有邀请任何男子进过她的闺房,更何况是三番两次的进入。 他看了看唐宁,问道:“唐相找安阳有什么事?” 他和赵蔓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福王,唐宁笑道:“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什么生意上的事情?”福王在他对面坐下,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第九百零六章 禁足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 颦儿见安阳郡主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伸出小手,在她眼前不停的晃着。 想到了某种可能,安阳郡主有些烦躁的打开了她的手,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有什么好的……” 颦儿看着她,问道:“郡主是在说唐大人吗,唐大人当然好了……” 安阳郡主看着她,生气道:“你说,他怎么好了!” 颦儿还没有察觉到安阳郡主心思的变化,想了想,说道:“第一,他长得俊俏,谁不喜欢俊俏的;第二,他还很有才华,为朝廷办了那么多的大事,年纪轻轻就是宰相了;最重要的是第三,他对他的夫人和朋友们都很好,不管是谁,欺负他的夫人和朋友都没有好下场,康王撞了她们的船,端王抓了他的朋友,他都不怕他们皇子和太子的身份……” 安阳郡主看着颦儿,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丝明悟。 唐宁已经是陈国最杰出的年轻才俊,在他之下,那些所谓的俊杰,连他一根小指都比不上。 当和他同龄的年轻人还在为科举而努力读书,四处奔走寻求门路时,他已经封侯拜相,走到了天下所有的读书人能够走到的尽头。 当然,这虽然是自己对他另眼相看的重要原因,但却不是她愿意将初吻献给他的理由。 他对家中的夫人,简直好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地步。 康王不过是在天然居撞了一下她们的游船,便被唐宁从亲王位置上拉了下来。 周家贵为皇亲,招惹上了唐水,还不是一样在京师除名? 端王抓了他的朋友,包括唐家和唐惠妃在内,除了搭进去几条人命之外,还有他的太子之位。 唐水是他的未婚妻,至于那位叫做阿朵的姑娘,在安阳郡主心里,一定也和他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安阳郡主不得不承认,他对于自己的女人,简直是维护到了极点,作为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为了她们,敢于面对任何强权,为她们遮挡所有的风雨? 这是每一个女子从少女时代就有的梦。 即便她在人前总是一副自强的样子,却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像普通女子一样,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臂弯。 经过颦儿的提醒,她才终于意识到,在女子眼里,唐宁身上最大的优点,不是他的样貌,不是他的才能,也不是他的地位,而是无论面对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他都能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将自己的女人护在身后。 一直以来都在为他和赵蔓的事情奔走的安阳郡主,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安阳郡主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难道这就是她不排斥那一个吻的原因? 片刻后,她才收拾起心情,暗啐一口,说道:“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郡主府,另一处院落。 福王脸上的怒色未消,福王妃走过来,挽着他的胳膊,笑问道:“怎么了,安阳又惹你生气了?” 福王冷哼一声,说道:“还没有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福王妃看了看他,诧异道:“王爷在说什么呢……” 福王脸上再次冷下来,“还有那个姓唐的,竟敢拒绝本王的提议,让他认安阳为姐姐,是他的福气,他难道觉得委屈了吗?” 福王妃道:“哪个姓唐的,又怎么认安阳为姐姐了,王爷在说什么?” 福王道:“经常来郡主府的,还有哪个姓唐的?” “你说的是唐相?”福王妃脸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问道:“王爷为什么要让唐相认安阳为姐姐?” 福王的目光望向空处,脸上的愤怒之色逐渐消失,许久,才露出一丝黯然,说道:“因为只有他能护得住安阳……” 福王妃挽着他手臂的手微微用力,脸色逐渐变得苍白,低下头,轻声问道:“真的要这样吗?” “这是我欠她们母子的。”福王看着福王妃,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说道:“只是苦了你和安阳了。” 他语气顿了顿,说道:“过些日子,你和安阳先回封地吧,等到京师的事情了了,我再去封地找你们。” 福王妃摇了摇头,说道:“王爷不走,我们哪里也不去。” 福王看着她,肥胖的身体里,竟是涌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势,脸上的表情也变的前所未有的认真,开口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让你们受一点儿伤害……” …… 唐宁出了郡主府,就将安阳郡主得意忘形之下的那一个吻忘在了脑后。 对他而言,赵蔓的事情要更加急迫一点。 他这次离京的计划,本来是包括带赵蔓走的,但前提是她能出宫,唐宁才能施行计划。 如今她被陈皇禁足在宫里,显然是陈皇在提防他,他想在离开之前见赵蔓一面,想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蔓不出宫,虽然唐宁依旧可以想办法继续那个计划,但过程却要艰难许多,结果也多了很多不确定。 他心思重重的回到唐府,唐夭夭站在院子里,看着他,远远的问道:“你去哪里了?” 唐宁回道:“找郡主商量了一些事情。” 唐夭夭走上前,目光直视着他的脸,问道:“你的脸怎么了?” 唐宁在出郡主府之前,就销毁了证据,此刻的表现也很淡然,说道:“没怎么啊……” 唐夭夭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走上前,在他另一边的脸上重重的吻了一口,然后又用手掌抹去吻痕,唐宁的两边脸上立刻就出现了相似的痕迹。 唐宁怔怔的看着唐夭夭,随后便察觉到腰间一痛,唐夭夭一脸愠色的看着他,问道:“说,这是哪个小狐狸精的!” 便在这时,一道娇俏的身影从远处跑来,在唐宁脸上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才在唐宁身旁站定,灿然一笑,说道:“刚才那个被哥哥擦掉了,不算……” 唐夭夭看着小小,疑惑道:“你们……” 小小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哥哥说夭夭姐最喜欢吃醋,如果看到他脸上有唇印,一定会发火,我说夭夭姐通情达理,一定会先问清楚的,哥哥不信,就和我打了个赌……” 唐夭夭指了指唐宁的另一边脸,说道:“所以,刚才那个也是你……” 小小看着她,紧张道:“夭夭姐不会生气了吧?” “没有,怎么会呢……”唐夭夭连连摇头,心虚的说道:“我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说完她还用隐晦的眼神瞪了唐宁一眼,似乎对唐宁背后说她坏话极为不满。 小小是家里的小公主,唐夭夭怎么也不会认为她是那个狐狸精,所以唐宁成功的逃过了一劫。 等到她离开之后,小小才对唐宁吐了吐舌头,小声道:“夭夭姐可是最容易吃醋的,哥哥以后要小心……” 唐宁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别瞎猜,这是一个误会。” “知道啦知道啦。”小小点了点头,然后才道:“不管怎么样,家里已经有四位姐姐了,哥哥还是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下次我可就帮不了你了……” 看着她故做成熟的走开,唐宁无奈的摇了摇头,正要回书房时,忽然心有所感,望向院子另一处。 老乞丐站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个婴儿手臂粗细的木棒。 咔嚓。 他目光看着唐宁,轻轻用力,手中的木棒断成两截。 第九百零七章 计划遇阻 第九百零八章 欺君 老乞丐将断成两截的木棒扔在地上,看着唐宁,说道:“小子,你过来,老夫有话和你说。” 小小又退回院子,好奇的看了老乞丐一眼,说道:“师父,你有什么话要和哥哥说?” 老乞丐看着她走到唐宁身边,习惯性的挽着他的胳膊,有些颓废的坐在地上,挥手道:“没了没了……” 唐宁低头看着小小,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小小抬头看着他,问道:“哥哥,我们过些日子要去黔地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以后就要在那里生活了,那里的风景比京师好多了,很快也会变得繁华,你不用担心去那里无聊。” 小小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担心无聊,只是这次走了,就很难再见到小月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没关系,你可以经常邀请她去黔地做客。” 小小有些期待的问道:“可以吗?” 唐宁点头道:“当然可以,如果她愿意的话。” “那我去找她!”小小放开唐宁的手臂,快步走出院子,只是唐宁并未注意到,踏出院门的那一刻,她脸上那一丝一闪而过的犹豫与黯然。 唐宁能够察觉的,小小似乎并不愿意去黔地,但他也只以为是她在京师住的习惯了,不舍得离开,事实上不仅是她,小如小意她们,也都有种感受。 不过,唐宁已经让长老们改造黔地了,相信那里很快就会发生不小的变化,虽然繁华不能和京师相比,但也不会给人封闭在深山中的感觉。 他回到书房中,仔细的想了想之后,觉得还是要找安阳郡主一次。 赵蔓被陈皇禁足在皇宫,唐宁没办法接触到她,还是要摆脱安阳郡主。 只是这一次去郡主府,气氛便有些尴尬了。 他今天早上刚刚和福王说过,以后不会再见安阳郡主了,这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食言,似乎有些不太好。 而且,早上才发生了那尴尬的一幕,现在他也不好面对安阳郡主。 唐宁洗了把脸,洗掉了脸上的唇脂之后,心中还是做了决定。 面子事小,自然比不过他要带赵蔓走这件事情重要,但现在显然不是去郡主府的合适时机,他准备过上一日再去。 他走出书房,来到另一处院子,阿朵正在收拾东西,将她这些天在京师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装进一个大箱子,看样子是准备将它们一起运往黔地了。 看到唐宁进来,她急忙将几件花花绿绿的肚兜塞进箱子里,然后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唐宁,说道:“唐大哥,你来啦……” 唐宁的目光在箱子里停留了一瞬就很快移开,左右看了看,问道:“四长老呢?” 阿朵伸手指了指,说道:“在房间里。” 唐宁点了点头,走进了四长老的房间,一刻钟之后才走出来。 四长老辛衣是万蛊教诸位长老中,毒术造诣最深的,唐宁虽然早有计划,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事先还是请教了她一番。 很久之前,他就掌握了一种假死之药,服用这种药之后,能在短时间之内,营造出一种假死的状况,这本来就是唐宁为赵蔓准备的计划,只不过那时候楚国发生了变故,以至于这种药没有用上,想不到的是,三年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宫里的太医医术精湛,但他们的医术是有缺陷的,蛊族的毒蛊之术自成体系,这些太医从来没有见过,对此也不甚了解,这也是区区一个安神香就差点要了陈皇命的原因。 第二日清早,唐宁再次出现在郡主府外。 郡主府的门房已经和他很熟悉了,直接领他到了安阳郡主所在的小院之外,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名叫颦儿的侍女走出来,看着唐宁,问道:“唐大人找郡主有什么事情?” 唐宁道:“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郡主商量,颦儿姑娘,郡主现在在不在府中?” 颦儿脸上露出微笑,说道:“有什么事情,唐大人告诉颦儿,颦儿再转给郡主,也是一样的。” 唐宁要找安阳郡主商量的,是欺君之事,当然不能和这个小丫鬟谈。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既然郡主不在,那本官改日再来。” “谁说郡主不在了?”颦儿连忙走上前,说道:“只是郡主说了,让颦儿拦着唐大人,不让你进去……” 唐宁看着颦儿,诧异道:“为什么?” “这颦儿就不知道了……”小侍女看着唐宁,忽然后退了两步,双手护胸,说道:“可是奴婢只是一个小女子,唐大人要是想进去,奴婢也拦不住啊……” …… 唐宁走进院子,正好看到安阳郡主从房间里走出来,安阳郡主抬头看到唐宁,顿时吓了一跳,立刻闪身进了屋子,连房门都忘记关了。 等到她想起来的时候,唐宁已经走了进来,她立刻又躲到了屏风后面。 等会要和安阳郡主说的,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大事,所以唐宁进屋之后,第一时间就将房门关上。 “你,你干什么……”他关上房门,屏风后面立刻传来了安阳郡主发颤的声音。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唐宁一脸的莫名其妙,问道:“你明明在家,为什么不让我进来?” “你,你别过来!”唐宁向屏风后走去的时候,安阳郡主的尖叫声又从后面传了过来。 唐宁停下脚步,看着躲在屏风后面的一道身影,愕然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就站在那里,别再过来了。”安阳郡主站在屏风后面,许久才解释道:“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不想见生人。” 事实上她昨夜不是没有睡好,而是彻夜难眠。 以前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喜欢唐宁的事情,毕竟他虽然样貌俊秀,才华又高,但他家中已有四房妻妾,一名未婚妻,还有一位公主在后面排队,她堂堂郡主,总不能嫁给他做七夫人。 然而昨天的一吻,却让她意识到,他对于唐宁,可能真的生出了一些特殊的感情。 从那次在唐家误会的拥抱,再到他因为小蔓的事情,两人开始频繁的打交道,再到他将唐家在京师的店铺交给她打理,直到昨天她激动之下,自然而然献出的那一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似乎便与其他人不一样了。 安阳郡主的这个理由,唐宁倒是不意外。 女人嘛,自然都想在人前展露出最好的状态,唐夭夭没睡好的时候,也不想让唐宁看到他顶着黑眼圈的样子。 唐宁也并未多想,开门见山道:“蔓儿被陛下禁足在宫里,不能出宫,我需要你的帮助……” 他将自己的计划简要的说了一遍,屏风后面许久都没有传来动静,唐宁忍不住提高了声音,问道:“郡主,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安阳郡主回过神,立刻道:“啊,有,当然在听……” 唐宁问道:“那你觉得怎么样?” 安阳郡主道:“你放心,你走了以后,京中的店铺,我会照顾好的。” 唐宁语气顿了顿,说道:“可我刚才说的是小蔓的事情。” “……”屏风之后,安阳郡主深吸口气,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清,你再说一遍吧。” 唐宁刚才的声音已经够大了,没想到安阳郡主在屏风后面居然走了神,不过他有求于人,唐宁对此也不能说什么,更加简要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要郡主帮我捎一封信和一样东西给小蔓。” “好。”安阳郡主道:“你放下东西和信,我一会儿就进宫。” 唐宁将一个瓷瓶和一封信放在桌上,说道:“那就谢谢郡主了,不知道郡主晚上有没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对唐宁而言,但凡他亲自下厨宴请的,都是他心里真正承认的朋友,这样的人并不多,而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安阳郡主的义薄云天,已经使她成为了唐宁心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安阳郡主站在屏风之后,平息心情,说道:“今天我有事情,改日吧。” 今天的安阳郡主明显有些不太对劲,唐宁也不想勉强,点头道:“既然郡主有事,那就改天吧。” 听到唐宁的脚步远去,安阳郡主才从屏风后走出来,揉了揉自己因为睡眠不足而出现的卧蚕,脸上露出一丝无奈之色。 “对了……”唐宁去而复返,走到门口,看着安阳郡主,说道:“那个小瓶子,郡主千万不要打开……” 他说完之后,看着安阳郡主那因为多了一对卧蚕而更显明亮有神的大眼睛,又补充了一句,“郡主的卧蚕,挺漂亮的……” 第九百零九章 做戏 颦儿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看到安阳郡主坐在铜镜前,正痴痴的望着镜中的影子。 她站在门口,双手绞在一起,看向安阳郡主,小声道:“郡主,唐大人非要进来,颦儿拦不住……” 安阳郡主挥了挥手,并没有计较这件事的意思,回头看着她,问道:“今天的我,有没有哪里不一样?” 颦儿看着她,疑惑的摇了摇头。 安阳郡主轻咳一声,说道:“我提醒你一句,眼睛,我的眼睛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 颦儿恍然大悟,说道:“郡主的眼睛肿了,要不要我让厨房煮两个鸡蛋……” “笨丫头!”安阳郡主愠怒的瞪了她一眼,说道:“你什么都不懂!” 颦儿傻笑着站在原地,安阳郡主没好气的瞥了瞥她,“还不快过来帮我梳妆,我要进宫一趟……” …… 唐宁回府的时候,得知岳父大人尚书左丞的任命已经下来了。 三年时间,从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做到尚书省仅在两位宰相之下的实权官员,整个朝廷,怕是只有唐宁自己的升官速度能比得过他。 陈玉贤一边为钟明礼的碗里夹菜,一边碎碎念道:“你说陛下是不是吃错药了,你当京兆尹才多久,怎么就又要做尚书左丞了?” 钟明礼看了她一眼,说道:“不要在背后议论陛下,被别人听到就麻烦了!” 陈玉贤又看向唐宁,问道:“宁儿,尚书左丞一般是怎么晋升的?” 唐宁放下筷子,说道:“左丞一般会任五年,若是没有什么大的过失,便会调到六部的某一部任尚书,在尚书位置上再干五年,若是有机会任吏部或是户部尚书,以后就很有可能成为宰相了。” 陈玉贤已经大致听明白,尚书左丞虽然官职和京兆尹一样,但却是为尚书和宰相预备的,她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但也知道丈夫这几年的调动绝不是正常升迁,有些担忧的看着唐宁,问道:“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暂时没有,只是王相已经年迈,尚书左丞行使的,其实已经是宰相的权力,差事要比以前更多,每一个决定,都关乎陈国的国计民生……” 陈玉贤闻言,目光再次望向钟明礼,说道:“听到了吗,以后在尚书阁,要多加小心,别再给宁儿惹麻烦了……” 钟明礼含糊的点了点头,只顾吃饭,并未回应。 以前在京兆府衙,倒是没有觉得什么,现在到了尚书省,岳父反而成了女婿的下属,这让他以后在尚书省如何称呼他? 叫唐相,他岳父大人的面子往哪搁? 叫宁儿,又岂不是尊卑不分,不敬宰相? 唐宁倒是没有像钟明礼想的那么多,他只是可以预见到,王相和他都不在尚书省的日子里,尚书左丞就是尚书省的一把手,他可以好好的过一把宰相瘾了。 …… 长宁宫。 安阳郡主将一封信和一个瓷瓶交给赵蔓,说道:“这是他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赵蔓将东西收起来,抱着她的胳膊,欣喜道:“谢谢安阳姐姐,等我逃出去了,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安阳郡主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你都要和他私奔了,还怎么报答我?” 赵蔓想了想,说道:“那我让相公先报答你!” 说到“报答”,安阳郡主便想起了那个她主动献上的香吻,面色不由的一红,语气却有些酸酸的说道:“还没嫁出去呢,这么快就叫相公了……” 赵蔓有些害羞,见安阳郡主脸色有些憔悴,急忙转移话题道:“你的脸色不太好,是生病了吗,要不要叫太医帮你看看……” “还不是因为……”安阳郡主下意识的嗔怒出声,说到一半又觉得不对,总不能告诉赵蔓,她之所以彻夜不眠,就是因为整夜想着她的情哥哥,这么说两人不姐妹反目才怪。 “好了好了,我没事的。”她摆了摆手,岔开话题,看着赵蔓,说到:“你和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赵蔓想起和唐宁的往事,脸色微红,低下头,小声道:“啊,说这个干什么吗?” “说说嘛,别这么小气……” “那,那好吧……”赵蔓点了点头,说到:“其实一开始,我们还经常吵架来着,可是后来……” 其实赵蔓和唐宁一路走来,安阳郡主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也十分清楚,为了两个人的感情,唐宁做了多大的努力。 他孤身入楚,冒着生命危险,将已经联姻的她从楚国带回来,如今为了带她私奔,又不惜犯下欺君之罪。 对女子来说,得一心上人如此,人生夫复何求? 她只不过是转移话题的随口一问,看到赵蔓脸上那洋溢着的幸福表情时,心中的酸楚更浓,终于不忍心再听下去,站起身,说道:“我先回去了。” 赵蔓噘着嘴道:“人家还没说完呢。” “跟你家夫君说去吧……”安阳郡主伸手在她额头点了点,心中暗叹口气,走出了长宁宫。 安阳郡主走后不久,赵蔓打开那封信封,看完之后,便将之丢在火盆中,付之一炬。 她拿出那个瓷瓶,从中倒出一个药丸来…… …… 养神殿。 陈皇已经不用别人扶着走路,在殿内缓缓踱着步子,看着走进来的魏间,问道:“蔓儿的病怎么样了?” 魏间叹了口气,说道:“太医说不容乐观。” 陈皇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之色,怒道:“这也不能治,那也不能治,这帮太医在干什么,朕养他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两天之前,平阳公主赵蔓忽然病倒,太医诊断之后,也开了几服药,但她吃了两日,病情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加恶化,这便是陈皇此刻发怒的原因。 魏间想了想,说道:“回陛下,凌太医说,公主患的可能是相思之疾,要不要将唐大人唤来?” 陈皇眉头皱起,想了想之后,终于开口道:“宣他进宫。” 小半个时辰之后,唐宁随魏间进了长宁宫,魏间看了看他,说道:“唐大人,公主就交给你了……” 他说完之后,又看了看殿内的宦官宫女,说道:“你们都退下吧,让唐大人给公主好好诊治诊治。” 殿内的宦官宫女退下之后,魏间关上殿门,唐宁走到床前,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但看到赵蔓脸色苍白,虚弱躺在床上的样子,还是涌起一阵心疼。 赵蔓看到他进来,立刻从床上爬起来,高兴道:“真的连太医都骗过去了呢!” 这种药太医从未见过,太医丞凌一鸿又是他的师侄,制造出她身患重病的假象并不难,难的是他怎么将赵蔓带出宫。 要说她的病只有黔地的蛊族长老能治,带她去黔地,虽然最为直接,但陈皇肯定不信,如此一来,只能按照计划,安排一场公主假死的戏码了。 唐宁安慰了赵蔓片刻,便走出了长宁宫。 再在这里逗留下去,怕是就要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把脉号脉再久,也用不了半个时辰,说不得有人会怀疑他在这里还干了什么别的事情。 回府的时候,他远远的看到一人从街上狂奔到唐府门口,那人衣衫破烂,一身风尘,显然是赶了很久的路。 唐宁快步走过去,看着这位被他派遣去西域保护母亲和唐水的丐帮长老,疾声问道:“洪七,你怎么在这里?” 第九百一十章 西域之变 “帮主,西域,西域出事了……” 洪七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显然赶了许久的路,丢下一句话之后,就两眼一黑的晕了过去。 唐宁看着冲上前的门房,沉声道:“扶他进去。” 一刻钟之后,洪七才在床上悠悠醒来,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看着唐宁,愧疚道:“是属下办事不力,没有保护好夫人和唐姑娘……” 唐宁心中虽然焦急,脸上却极力平静,说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点说。” 洪七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的灌下,这才低下头,说道:“我们护送夫人和唐姑娘到西域,一路上虽然遇到了许多马贼,但他们见我们人多势众,也不敢上前招惹,可是十天之前,当我们准备返程的时候,却遇到了小宛的数万大军……” 听着洪七的描述,唐宁的一颗心也沉了下去。 他之所以召集了这么多丐帮精锐送她们去西域,就是担心她们会在西域遇到什么危险,两千全副武装的丐帮弟子,只要不是遇到西域有数几个大国兵马倾巢而出,都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而那为数不多的大国,总不可能为了一支没有多少货物的商队就大动干戈,唐宁以为他已经做好了周全的准备,却还是漏掉了那个万一。 小宛的目标显然不是她们,唐宁从洪七口中得知,十天之前,小宛出动了数万兵马,刚刚征服了一个西域的中等国家,回程的路上,不巧正好遇到了她们的队伍,将她们当成了这个国家的余党,两千余人尽数被俘。 洪七自知他们远不是小宛大军的对手,甚至连逃脱的可能都没有,于是便当机立断的分散出数十人回京报信,这十天里,他近乎是不眠不休的赶路,才在今日第一个到了京师。 他从床上下来,单膝跪地,低声道:“这都是属下的错,请帮主责罚!” “起来吧。”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已经尽力了,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了。” 走出房间时,唐宁长舒了口气,事情虽然棘手,但也不算最坏。 小宛此国,在对待俘虏的态度上,比起陈楚两个礼仪之邦还要好上一些,但要将他们从小宛换出来,却需要国与国之间的交易。 唐宁有些事情是不想让陈皇知道的,这件事情若是以朝廷的手段解决,只会将事情弄的更加复杂。 唐宁原本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又因为这一突发事件,不得不更改。 苏媚见他表情肃然,走上前,关切问道:“怎么了?” 唐宁斟酌一番之后,看向她,说道:“你先带小如小意她们去黔地。” 苏媚皱眉问道:“那你呢?” 唐宁道:“娘她们在西域出了一些事情,我要去一趟西域。” 苏媚毫不犹豫的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你是圣女,你留在黔地,我才安心,放心吧,这次去,我会带上老乞丐老郑,还有四长老八长老他们,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苏媚想了想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之色,说道:“回到黔地以后,我会让几位长老去西域和你汇合的。” 唐宁没有拒绝,这次前往西域,他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有老郑和老乞丐,再加上几位万蛊教长老,小心行事,不和西域中大型国家硬碰硬的话,足以抵得上一支不败之师了。 西域突发变故,牵一发而动全身,唐宁的另外一些计划,也要及时作出改变。 原本他打算先去黔地安置她们,然后再去楚国接李天澜,如今楚国之行要推迟,起码要等到他从西域回来。 他回书房写了封信,让人送去楚国,和李天澜解释清楚约定推迟的理由,然后便再次来到了安阳郡主府。 西域的事情要尽快处理,这样一来,唐宁便来不及带赵蔓走了。 安阳郡主府,唐宁刚刚踏进大门,就碰到了迎面走来的福王和安阳郡主。 没等他和福王打招呼,福王便冷哼一声,说道:“不是说不来这里了吗?” “父王,你说什么呢!”安阳郡主瞪了他一眼,然后看向唐宁,说道:“进来说吧。” 福王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悠悠的叹了口气。 安阳郡主的房间,她听完唐宁的话之后,愤怒道:“什么,你不准备带小蔓走了?” 唐宁解释道:“西域那边出了些事情,我要先去一趟西域,等到处理完了哪里的事情,我再回来接她。” “西域能有什么事……”安阳郡主话音落下,神色忽然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抓着他的手,问道:“是不是水儿出事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她们落到了小宛手里,我要去救她们出来。” 安阳郡主道:“你怎么救?” 唐宁道:“放心,我自有办法。” 小宛是连陈国都要头疼不已的对手,安阳郡主不知道唐宁有什么办法能将唐水从那里救出来,但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也不由的安定了下来。 然后她才发现她还紧紧的抓着唐宁的手,急忙放开手,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小蔓就摆脱郡主了。”唐宁对她抱了抱拳,说道:“我走了。” 安阳郡主见他离开,急忙追上去,望着他的背影,大声道:“你自己也要小心!” 唐宁向背后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安阳郡主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担忧,片刻后,才有些自怜的说道:“如果是我遇到危险,你会不会也这么紧张……” …… 养神殿。 自从停用了安神香,陈皇的身体便一天一天的好转,虽然恢复的有些缓慢,但也总算让他看到了生的希望。 唐惠妃的事情过后,他便没有了借助熏香入眠的习惯,御膳房每日做的饭菜,从原料的挑选到烹饪传菜,每一道步骤都要经过重重的检验,最终让宦官试毒之后,才会用膳。 包括润王赵圆送过来的汤也不例外。 陈皇习惯性的绕着大殿走了几圈,感觉到有些乏力了,重新躺回床上,问道:“蔓儿的病怎么样了?” 魏间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回殿下,公主的身体前两日忽然好转,太医说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陈皇摇了摇头,说道:“太医怎么治都治不好,唐宁进宫陪她说了几句话都好,朕倒是怀疑,她的病是不是装的……” 魏间笑了笑,没有接口,陈皇想到一事,忽然问道:“唐宁呢,走了吗?” 魏间上前一步,说道:“回陛下,唐大人昨天一早,就已经离京了……” “这么快?”陈皇眉头皱起,说道:“看来我陈国宰相的位置,在他眼里,真的是没有半点吸引力啊……” …… 右相唐宁,虽然是当朝宰相,但他却是十分特殊的一个宰相。 尚书省负责的是重要的国事,宰相作为一省之长,哪一个不是披心沥血披星戴月,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唯独他不怎么关心朝事,反而有心思带着家眷游山玩水,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陛下居然默许了他的举动。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普通官员迟到一刻,便要罚半个月的俸禄,右相唐宁公然带着家眷游玩,陛下依然对他宠爱有加,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中如此感叹。 怀王府内,白锦看着怀王,说道:“唐宁离京,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怀王目光望向远方,摇头道:“不,现在还不是时候……” 第九百一十一章 沙州 沙州是陈国西边最后一处有人烟的地方。 出了沙州,往北不到十里,就是阳关,往西北一百余里,便是玉门关,阳关玉门关外,已是西域诸国的地界。 沙州位于沙漠边缘,四周皆被沙漠戈壁包围,常年缺水,百信苦沙害已久,沙州城内,到处可见以灰布遮面,以防止吸入沙尘的百姓。 女子们则是很少外出,便是出门,也必定以轻纱蒙面,这里天气干燥,风沙又大,对她们娇嫩的皮肤会造成很大的伤害。 沙州虽然偏远,但却并不穷困。 这是因为这里是西域和陈国商人入关出关的必经之地,每月都会有大批的商队在这里逗留,他们有的是从陈国前往西域的陈国行商,有的是从西域入关的西域商人,这些商人的货物在沙州停留,要缴纳一部分关税。 无论是西域商人将西域特产贩卖到陈国,还是陈国行商将丝绸茶叶等带去西域,都绕不开沙州,仅仅是这些商人缴纳的税银,便占据了陈国国库收入极为可观的一部分。 而沙州官府,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也获利匪浅。 大量的商队在沙州停留,也极大的促进了沙州的商业发展,州城之内,客栈林立,酒楼青楼更是应有尽有,算得上是陈国西北边境,最繁华的城池了。 繁华归繁华,笼罩在沙州的危机,也随着西域的局势变化,愈来愈沉重。 沙州往东是陈国,往西是西域,一旦西域有变,沙州必定首当其冲。 这几年里,小宛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目前他们的精力还放在征服西域的小国上,等到他们彻底征服西域的时候,就是陈国的灾难降临之时。 为了应付西域之变,朝廷平定了草原之后,在沙州和肃州等地,驻扎了四十万大军,将沙州的城墙加固到两丈多宽,五丈之高,在这茫茫的沙海中,打造出了一道铜墙铁壁。 有了重兵把守,远远望去,巍峨的城墙耸立,这使得沙州百姓心中总算安定了一些,盼望着小宛在西域的权势争夺中落败,或是朝廷干脆发兵平定西域,如此才能保住沙州长久的安定。 此刻,沙州东边的城门,一行人牵马缓缓的进了城,引起了行人的频频侧目。 沙州每日都要迎来许多外地人,这其中有人来自京师,有人来自西域,城中百姓早已见怪不怪,只是这一行人的组成实在太过奇怪,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名年轻男女,男子俊秀,女子漂亮,一对男女看起来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另一位少女不过二八年华,面容还稍显稚嫩。 这三人除了看着悦目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奇怪的是他们身后的人。 一名身体壮硕的中年男子跟在他们的身后,腰间别着一把杀猪刀,破坏了前方三人的出尘气质,中年男子身旁,是一名衣着脏兮兮的老者,乞丐一般的打扮,一会儿挠挠屁股,一会儿挖挖鼻孔,看起来邋遢至极。 两人身后,还跟着几道人影,三名老者,三名老妪,皆是一把年纪,亦步亦趋的跟在几人身后,像是随从下人一般。 这样的组合看的众人心中疑惑不解,要说这是哪家的贵公子携美出游,总该带些护卫,可这些人里面,也就那位腰间别着杀猪刀的中年人,还有那么一点护卫的样子,其余皆是年纪一把,看起来半只脚已经入土的老人家,怕是路途稍微奔波一点,就能要了他们的老命。 唐宁自然注意到了周围那些路人怪异的眼神,然而事实往往并不如外人所见。 这些看起来一只脚已经入土的老人家,动起手来,没有一位是省油的灯。 他们中的任何一位,都能轻易的屠灭西域一个小国,六位万蛊教长老联手,屠灭一个有着数千人口的中等国家,也不是什么难事。 加上之前就在唐宁身边的四长老和八长老,唐宁进入沙州时,身边已经聚集了六位万蛊教长老。 如果不是十脉刚刚整合,要留下几位长老处理教中事务,唐宁觉得苏媚会将新的十大长老全都派出来。 万蛊教长老或许单打独斗不是老郑的对手,但她们对付普通人,甚至是一些小高手,却能发挥出核武一般的作用,这又是老郑和老乞丐所不能及的。 至于唐夭夭和小小,她们纯粹是来凑热闹的。 唐宁没有阻止她们的原因在于,唐夭夭说是跟来看看他会不会在西域沾花惹草,唐宁不让她跟着,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虚。 向来很听唐宁话的小小,这次却是不听他的安排,也要跟着他们一起来西域,唐宁看的出来,她似乎对黔地有一种淡淡的抗拒,也就没有再坚持了。 她们两个和小如小意不一样,都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尤其是小小,现在连唐宁都看不清她的深浅,唐夭夭更是很早就不是她的对手了。 带着她们两人,不仅不是麻烦,反而还是助力。 更何况,他这次来西域,也不是和小宛硬碰硬的,在能和平商谈的情况下,唐宁不会动用其他手段。 沙州比唐宁想象的要繁华富庶的多,他原以为这里是陈国和西域交界处的破落边陲小城,没想到沙州的城池虽小,该有的却什么都不缺。 走到沙州州城的主街上,看着街道两旁客人络绎不绝的商铺,唐宁甚至以为他来到了京师。 当然,这里和京师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最显著的区别在于,街道上的汉人面孔只占了一半,高颧骨,高鼻梁的西域人占据了另外的一小半,还有一些样貌与汉人相貌差异更大,和西域人也不尽相同,想来是来自于更西边的国家了。 当然,一路上遇到的西域女子也更多,她们大都穿着与汉人女子风格迥异的服饰,有的还露着肚脐,唐宁甚至看到了几个在肚脐上穿着饰品的异族少女…… 沙州城内的异域风情,比京师浓厚了不知多少,就是今日的天气不怎么好,远处的天空中弥漫着沙尘,不少人出门都佩戴着纱巾,唐宁一行人没有准备这种东西,站在他身旁的小小一路上咳嗽了好几次,想来是不适应这里的空气。 唐宁正要提醒她一会儿买一块纱巾时,另一侧的腰间忽然传来了一阵疼痛。 唐夭夭挽着他的胳膊,笑盈盈的问道:“好看吗?” 她虽然在笑,牙齿却咬的紧紧的,一只纤纤玉手,更是捏住了他腰间的软肉。 唐宁收回视线,立刻目不斜视,说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衣不蔽体的,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第九百一十二章 通译 直到唐宁找了一处客栈,包下客栈二楼,在沙州暂时安置下来之后,腰间的某个位置还是隐隐作痛。 小小丢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关上自己的房门洗澡去了。 进了房间之后,唐夭夭冷哼了一声,坐在床边不说话。 唐宁暗叹口气,他承认他惹下的情债的确多了一些,但也不会没有品位到在大街上看到几个露肚皮的异族女子就色心大动。 喜欢吃醋的唐妖精不用担心,一会儿她自己就好了。 唐宁担心的是身在小宛的母亲和唐水,小宛不同于陈楚,也不同于黔地,唐宁在那里没有任何耳目,而那些丐帮精锐,除了洪七之外,亦是没有人一个人逃出来,怕是全都沦为了小宛的俘虏。 不管他心里如何的急迫,目前需要做的,还是静下心来,搜集关于西域和小宛的情报。 除此之外,他们还需要至少一个精通西域语言的向导,毕竟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人懂西域语言,贸然进入西域,到时候语言不通,仅仅是交流都会遇到难以想象的阻碍。 不过这件事情并不难,西域和陈国早年就互有通商,沙州城内,就有不少以翻译为生的人,谓之曰通译,他们精通两地语言,西域商人和陈国商人都愿意聘请他们,一路跟随在商队之中,只需要付给他们一部分的酬金就行。 西域数十小国,虽然语言不尽相同,但除了极个别国家之外,语言都大同小异,一般而言,聘请两位通译,就足以解决交流的问题了。 至于像小宛,乌孙这样的大国,本来就有不少精通汉话的使臣,更不用担心交流。 即便如此,为了以防万一,出发之前,唐宁还是打算找一名靠谱的通译。 唐夭夭见唐宁坐在桌前,许久没有说话,缓缓靠过来,小声道:“别担心了,你不是说小宛对俘虏向来都很好,她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唐宁轻叹口气,说道:“要是我当初拦下她们,不让她们来西域就好了。” 唐夭夭摇头道:“表姐想要来西域找她的父母,就算是你要拦,也拦不住她的。” 她忽然想到一事,看着唐宁,问道:“如果唐水表姐找到了父母,你们的婚约是不是就可以取消了?” 唐宁点了点头,当初唐宁和唐水的婚约是双方父母定下的,双方父母自然可以取消。 唐夭夭又问道:“那要是她没有找到呢?” 古人十分重信义和承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双方定下的亲事,一方自然不能毁约,这是礼。 若是另一方已经作古,这个约定就更不能轻易违背,否则要受万人唾弃。 可是,总不能真的让他和唐水履行两方父母当年的约定吧? 表姐变娘子,想到那个可能,唐宁吞了口口水,点了点唐夭夭的额头,义正言辞道:“你的脑袋里整天想的都是什么,快去洗澡,洗完了我们还要出去办事呢!” 被唐宁戳穿了龌龊的心思,唐夭夭羞愧的去洗澡了,沙州今日的空气极为不好,空气中弥漫着风沙,她和小小在外面走了那么久,早就受不了了。 唐宁坐在桌旁,等唐夭夭洗完澡一起出去,不知为何,他的心中蓦然的浮现出一个念头。 片刻后,他便沉下脸,自己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狠狠的吐了口唾沫,怒道:“呸,人渣!” …… 沙州虽然地处荒漠,天气燥热,空气也不怎么好,但是这里的水果品质都很不错。 唐夭夭和小小一人举着一块甜瓜,唐宁手中还拎着一串葡萄,沙州由于昼夜温差大的原因,在这里种植的水果,极易积累糖分,唐宁吃过不少的贡品水果,也不能和当地的新鲜货品相比。 听说玉门关外,越往西,生产的水果就越发甘甜,只不过都不耐保存,只有在当地,才能品尝到它们原本的味道。 有了刚才的教训,唐宁的目光不再向那些露着肚脐和小臂的女子们身上瞄了,他打听好了雇佣通译的地点,就和小小唐夭夭一边逛,一边向通译馆走去。 沙州的通译馆并不是官方的机构,而是民间自发的组织,通过通译馆的考核,就能成为一名通译,可由通译馆推荐给需要通译的陈国或是西域商队。 相应的,通译馆也会抽取他们的部分酬金,当做推荐之报酬。 此外,还有一些未曾通过通译馆考核的,平时也做些翻译的生意,这些通译的水平一般并不很高,只有一些为了省钱的小商队才会雇佣他们。 这些都是唐宁从客栈小二那里打听到的。 唐宁自然还是希望能招到一个靠谱的通译同行,因此对于在通译馆外徘徊的那些无证通译,并没有多看几眼。 刚刚踏进通译馆,便有一名管事迎上来,热情的问道:“公子,需要通译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需要一名精通西域诸国语言的通译,你们有没有推荐的?” “精通诸国语言?”那管事怔了怔,望向唐宁,问道:“敢问公子,诸国具体是指哪几国?” 唐宁问道:“没有懂得所有国家语言的通译吗?” 那管事再次一愣,随后便笑着说道:“公子说笑了,西域有大小国家三十有余,近乎每个国家都有不同的语言,又怎么会有同时懂得所有国家语言的通译?” 唐宁此行的最终目的虽然是小宛,但为了避免路途中遇到什么变故,自然是准备的周全一些要好,他本想着若是有人能精通多国语言,便能省去许多麻烦,现在看来,自己却是有些想当然了。 这时,一名年轻人忽然凑上来,说道:“别听他的,你要找通译的话,可以找我啊,本人精通西域三十六国的语言,熟悉西域地形,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那管事看到这年轻人,狠狠的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怒道:“巴哈尔,你再在这里捣乱,我让人打断你的腿!” 那年轻人被踹了一脚,一溜烟的跑了,这管事看着唐宁,陪笑道:“这就是一个无赖,公子不用管他……” 唐宁没有理会那年轻人,看着这管事,说道:“那就找一个精通小宛语言的吧。” “小宛?”那管事面色一变,说道:“公子要去小宛?” 唐宁看着他,问道:“怎么,这里没有懂得小宛话的通译吗?” “这倒不是。”那管事摇了摇头,说道:“几年之前,小宛只是一个人口不过数百的小国,这里懂得小宛话的通译不多,但也有几个,问题在于,如今西域局势紧张,最大的原因就在小宛,那里危险重重,根本没有通译愿意去小宛……” 唐宁看向那管事,说道:“你尽管帮我问问,银子不是问题。” 那管事道:“这里倒是有两个懂得小宛话的通译,公子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帮您问问。” 那管事离开了大堂,片刻之后,才走回来,摇头道:“公子,实在是不巧,那两位通译,昨天都跟了商队去了别的地方,最早也要两月之后才能回来。” 两个月的时间,唐宁是等不了的,他有些遗憾,对那管事道了声谢,便打算离开。 “公子。”他正要转身,那管事再次叫住他,说道:“什么东西都没有命重要,小的奉劝公子,还是不要去小宛了……” “多谢提醒。”唐宁笑了笑,随手扔了一锭银子过去,那管事下意识的接过,掂了掂之后,发觉手中的银子至少有十两,面上一喜,立刻将之收了起来。 他对着唐宁离开的背景鞠了一躬,这才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通译馆内,碰巧看到这一幕的几人,眼前忽的一亮。 唐宁走出通译馆,心中有些失望,正当他准备回客栈另想办法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你要去小宛?” 唐宁回过头,看着刚才被那管事踹走的年轻人正向他走来。 唐宁看着这位叫做巴哈尔的年轻人,问道:“你懂小宛话?” 巴哈尔扬起头,说道:“刚才不是说了,本人精通西域三十六国语言,除了小宛,我还懂大月,龟兹,乌孙……” 唐宁看着他,问道:“这么多通译都不敢去小宛,你难道不怕死吗?” “他们懂个屁!”巴哈尔不屑的瞥了瞥嘴,说道:“西域的情况我熟悉,没有哪个国家比小宛更安全了,小宛要是去不得,西域哪里都去不得……” 第九百一十三章 肥羊 唐宁不知道眼前这位名叫巴哈尔的年轻人是不是真的通晓西域三十六国的语言,但他所说的西域诸国中,小宛最安全,却是让他对此人另眼相看。 唐宁看向他,继续问道:“小宛是西域之乱的源头,你凭什么说小宛最安全?”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巴哈尔瞥了他一眼,说道:“西域很乱,马匪横行,有些小国,表面上看是一个国家,其实就是强盗之国,他们专抢过往的商队,尤其是你们陈国商队,但是小宛不一样,只要你不是居心叵测之辈,就能在小宛城内畅通无阻,虽然入城要交一笔税费,但交了这笔钱,你就会受到小宛军队的庇护,没有人敢在城里欺负你……”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去过小宛?” 巴哈尔不屑道:“当然,要不然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唐宁又问道:“你说你对西域很熟悉?” 巴哈尔自豪道:“我从小就是在西域长大的,每个国家的位置,兵力,风俗习惯我都知道,选我做通译,算你们赚到了……” 唐宁问道:“既然你对西域这么熟悉,那你知不知道,西域如今的局势如何?” “这你可算问对人了。”巴哈尔傲然的看了唐宁一眼,说道:“西域三十六国,如今只剩下二十国左右,这两年里,有十六个国家都被其余的国家吞并,如今的西域,以小宛,大月,乌孙最为强大,其余的中小国家,大都依附他们生存,这其中,小宛的崛起速度很快,对其他国家的威胁也最大,大月和乌孙已经打算联手对付小宛了……” 巴哈尔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域人,说起西域诸国的局势,滔滔不绝,如数家珍,比唐宁从朝廷那里了解的还要详细。 唐宁看着他,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懂西域三十六国的语言?” 巴哈尔老脸一红,说道:“虽然不是全懂,但是我保证,如果你们要去小宛,我能把你们顺利的带到小宛城。” 唐宁看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就你了。” “等等。”巴哈尔却是摆了摆手,说道:“你问完了,现在该我问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有什么要问的?” 巴哈尔道:“我带你们去小宛,你能给我多少银子?” 唐宁伸出一根手指。 “十两!”巴哈尔皱起眉头,说道:“你打发叫花子呢,我告诉你,西域很乱,马贼很多,去西域做买卖,可是把头拴在裤腰带上,这桩生意少于五十两,你想都不要想……” 唐宁摇了摇头。 “一百两?”巴哈尔眼前一亮,拍了拍手,说道:“公子爽快,下次你们去西域还找我,我少算你几钱银子……” “一千两。” 唐宁看着他,说道:“你只负责指路,只要将我们带到小宛,我给你一千两。” 巴哈尔怔立原地,片刻后,擦了擦口水,不确信道:“多少?” 唐宁抽出一沓银票递给他,说道:“这是五百两的定金,到了小宛,我再给你剩下的五百两。” 五张银票很轻,但巴哈尔却感觉重若万钧。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来没有见过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更何况是五张。 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这银票现在是他的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几张银票揣进怀里,郑重的说道:“我巴哈尔对天发誓,一定把你们带到小宛……” 通译馆门口,几道从馆内走出来的人影,看到这一幕,身体猛然一顿。 一名面色凶恶的汉子咧了咧嘴,兴奋道:“大肥羊啊……” …… 沙州主街之上,巴哈尔面色激动,看着唐宁,问道:“公子,你们是去小宛做生意吗?” 唐宁道:“游玩。” 巴哈尔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公子要是游玩,大可不去小宛,喀纳斯是“神的花园”,风景比小宛好多了,而且还近了许多……” 唐宁笑了笑,说道:“你只要将我们带到小宛就行了。” 巴哈尔偷偷看了唐宁一眼,心中暗自腹诽,这些有钱人的心思真是搞不懂,居然到这种地方游玩,西域的马贼可不是闹着玩的,希望他们的护卫厉害一些,否则即便是他也不敢出城。 唐宁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小宛会抢掠路过的商队吗?” “不会。”巴哈尔摇头道:“在西域,别的国家会做这种事情,小宛却不会,这几年,小宛就是靠着和商队通商,才慢慢发展起来的,他们从来不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现在商人们不去小宛,不是怕小宛,而是怕马贼和那些匪国……” 唐宁不知道小宛为何会对那两千人的队伍出手,但看来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一点,他看着巴哈尔,继续问道:“他们一般是怎么对待俘虏的?” “这个嘛……”巴哈尔想了想,说道:“他们会留着那些俘虏,等到以后用俘虏来换俘虏……” 唐宁心中终于安定下来,看来小宛抓走了他们,应该是为和陈国的大战做准备,用陈国的俘将和百姓,去换小宛被陈国抓走的俘虏,是他们惯用的手段。 巴哈尔的表现,比唐宁期待的要好得多,他不仅仅是一个通译,所提供的情报也是唐宁所需要的,仅仅是他现在所提供的信息,便值那一千两银子了。 他走在街上,某一刻,忽然停下了脚步。 与此同时,唐夭夭和小小的脚步也忽然顿住。 巴哈尔停下来,看着唐宁,问道:“到了吗?” “没有。”唐宁笑了笑,转而走向了一处偏僻的巷子,巴哈尔跟着他走进去,绕了两条街之后,前方已经是一条死胡同。 唐宁走到巷口,终于停下了脚步。 巴哈尔看了看前面的死巷,又看了看唐宁,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忽然一白,后退几步,捂住了自己的屁股,颤声道:“公,公子,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唐宁没有回答,目光望向身后,数道人影从后方走了过来,将他们来时的路堵住。 看到为首的一名汉子,巴哈尔面色一白,颤声道:“沙……,沙蝎!” 那汉子大步走上前,看了巴哈尔一眼,说道:“巴哈尔,留下银票,你自己滚,这里没你的事情!” 巴哈尔脸色有些发白,沙蝎是那汉子的绰号,他是沙州城内数的上号的恶霸,许多小商队都被他讹诈过。 他怕沙蝎,但他更怕失去那一千两银子。 如果有这一千两银子,他下半辈子就再也不用干通译的差事,也不用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他看着沙蝎,鼓起勇气道:“沙蝎大哥……” “滚!”那汉子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数三个数,你还不滚,就和他们一起留下吧!” 他看了巴哈尔一眼,说道:“一……” 他只说了一个字,颈间便猛地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砰,砰,砰! 几声闷响之后,小小拍了拍手掌,看着躺在地上的几人,说道:“搞定了……” 唐宁从那些人的腰间取下几个钱袋,掂了掂,发现没有几两银子,随手将之扔给巴哈尔,说道:“走吧。” 巴哈尔用惊恐的眼神看了那位娇滴滴的小姑娘一眼,回过神后,又看了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众人几眼,打开手中的钱袋,在沙蝎的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呸道:“死穷鬼……” 第九百一十四章 西出阳关 沙州很偏,也很乱,据巴哈尔所说,城内虽然没有马贼,但类似于沙蝎这样的地痞恶霸,却也十分猖狂。 大型的商队还好,一些护卫力量不是很强的小型商队,平时也会受到他们的讹诈,交一笔所为的“保护银”,破财免灾。 巴哈尔跟着唐宁到了客栈门口,回头看了看,见没有人跟来,暗自放下了心,却还是出言提醒道:“公子,沙州不比你们京师,这里很乱,你要记得,财不露白,要是被更厉害的人盯上,我们是走不出沙州的……” “我知道了。”唐宁点了点头,又递给他两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说道:“出城需要什么物资,你准备一下,三天后我们正式出发。” 巴哈尔看着银票,眼前又是一亮,说道:“我们需要租几头骆驼,还要准备食物和水,公子放心,这些事情都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帮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进了沙漠,骆驼要比马匹更适合长途旅行,巴哈尔是土生土长的西域人,对这些十分熟悉,唐宁也就将这些杂事都交给他了。 这三天里,他第一天带着小小和唐夭夭逛了逛沙州城,第二天她们就不愿意出来了。 这几天沙州的空气质量实在是差,天空灰蒙蒙的一片,起风的时候,仿佛会有沙子打在脸上,两个大小女人都很在意自己漂亮的脸蛋,不想它们遭受风沙的侵蚀,干脆躲在客栈里面不出来。 而万蛊教六位长老,从第一天开始,就一直都待在客栈里面,连饭菜都是让人送进去的。 他们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话,空闲时间也都在研究蛊术和毒术,苏媚在他们离开之前,传授了他们一些万蛊毒经上面毒蛊之术,几位长老如获至宝,连半点研习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黔地人口也有数百万,他们能坐上十大长老的位置,也不是全凭运气。 三天之后,唐宁吃完早饭,和他们走下楼的时候,巴哈尔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他看着唐宁,恭敬问道:“公子,骆驼买好了,食物和水,还有帐篷等,也都置办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唐宁并没有问巴哈尔有没有剩下银子,点了点头,说道:“都准备好了的话,现在就出发吧。” 巴哈尔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说道:“小宛在沙漠深处,我们要去小宛城,差不多要穿过大半个沙漠,从西边的城门出发,出了阳关,一路往西就走就可以了……” 他说完又看了看唐宁,诧异道:“公子,你们的护卫呢?” 西域很乱,到处都是马匪,没有足够厉害的护卫,深入西域就是送死,别看昨天那个小姑娘身手够快,但是如果在沙漠里遇到几十上百的马匪,一个人的身手是起不了半点作用的。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先出城再说吧。” 巴哈尔自然的以为他们的护卫都在城外等着,要不然他们怎么深入西域,难道就凭这些连爬上骆驼都费劲的老人家? 说来也怪,他本以为这位唐公子是带着两位娇妻见识异域风情的,今天才发现,和他们同行的还有这些老人家,他作为通译,从西域来来回回也有数次,带过不少小商队,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一行人。 然而这些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此去小宛虽然路途遥远,但这一趟下来,也足以让他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了,为此冒一次险,也是值得的。 租赁骆驼的地方就在城外,几人向着西城门走去的时候,街道的另一处,那名叫做沙蝎的汉子冷冷的看了几人一眼,挥手道:“跟上去!” 算上巴哈尔,唐宁此行一共十二个人,巴哈尔租了十五头骆驼,其中有三头驮着水,粮食,以及帐篷等日用品。 从租赁骆驼的地方出来,巴哈尔看着唐宁,说道:“此去小宛城路途遥远,我带了半个月的干粮,等到路过那些国家的时候,再进城补充……” 巴哈尔显然是一个合格的向导,除了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外,还贴心的替他们所有人都准备了一件斗篷。 沙漠风沙大,强风裹挟着沙粒,吹在人脸上的感觉,便如同刀割一般,这也是西域女子的皮肤普遍不怎么好的原因,一旦她们放松了保护,娇嫩的皮肤就会在短时间内被风沙侵蚀。 骑着骆驼,在沙漠里行走,头顶是炎炎烈日,才刚出了阳关,小小和唐夭夭的那股新鲜劲儿就消耗殆尽了,无精打采的,骑在骆驼上一言不发。 倒是巴哈尔从刚才开始,就开始左右张望,表情变的不安,出了阳关之后,他终于忍不住追上前方的唐宁,问道:“公子,你们的护卫呢?” 唐宁道:“我们没有护卫。” 不带护卫进入沙漠,和找死没什么区别,西出阳关不到百里,就会成为马贼的刀下亡魂。 巴哈尔干笑道:“公子不要开玩笑了……” 唐宁认真道:“我没有开玩笑。” 虽然他带的人不多,但他们小队的整体实力,却比任何大商队就要强。 “这怎么可以!”巴哈尔紧急的停下骆驼,大惊道:“没有护卫,三天之内,我们就会死在沙漠里的!” 他见唐宁没有半点改变主意的意思,立刻跳下骆驼,说道:“不行,这一趟我不去了,银票我回去就还给你……” 他虽然喜欢银子,但更珍惜自己的命,跟着这一群没有护卫的老弱病残深入沙漠,根本就是送死。 他话音刚落,从前方不远处的残垣断壁之后,忽然涌出了数十道人影。 这些人骑着马,很快就冲到了唐宁等人身旁,粗略的数一数,也有三十人左右。 巴哈尔看到最前面的汉子,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又被烫的从地上弹起来,颤声道:“沙,沙蝎……” 沙蝎骑在马上,看着唐宁,脸上满是狰狞,咬牙道:“小子,我还以为你们躲在城里不出来了!” 唐宁出行不想带护卫,是因为不想大张旗鼓,不然无论是丐帮精锐,还是万蛊教弟子,他都可以带来西域。 但是巴哈尔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就算不用靠他们保护,但手底下有几个人使唤,也不用任何事情都亲力亲为。 唐宁看了老郑一眼,说道:“老郑,麻烦你了。” 老郑从骆驼上跳下来,那汉子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被拽下了马。 老郑将腰间的杀猪刀抽出来,放在沙蝎的脖子上,面无表情的说道:“让他们下马。” “好汉饶命!”刚才还凶恶无比的沙蝎,立刻蔫了下来,看着骑在马上的手下,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下马!” “慢着!”马上的另一名青年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大哥,你不会是是被吓傻了吧,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了这几个老家伙?” 那青年看着老郑,说道:“赶快放了我们大哥,要不然一会儿老子把你们全都砍成肉泥!” “混账!”沙蝎感觉到脖子上的杀猪刀正在升温,怒骂一句,厉声道:“都给老子下马,他真的会杀了我的!” 那青年笑了笑,说道:“大哥,你要是死了,兄弟们会给你报仇的!” 沙蝎大怒道:“王八蛋,你以为老子死了,你就能当老大了吗?” 他话音落下,发现骑在马上的手下都没有什么动作,脸色立刻就变得苍白起来。 老郑有些无聊的看了两人一眼,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随手扬了出去。 “啊!” “我的眼睛!” “我看不见了!” …… 沙尘过处,十余人跌落下马,被老郑用刀背拍晕过去,剩下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睁眼所见,漫天都是黄沙。 砰砰砰! 黄沙打在骑在马上的泼皮身上,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一瞬的功夫,就没有人还能安稳的坐在马上了。 巴哈尔见普普通通的黄沙,在那汉子的手中居然发挥出了这么大的威力,不禁怔立原地。 唐宁看向巴哈尔,问道:“现在你还是不想去吗?” 巴哈尔吞咽了一口口水,问道:“我可以选择吗?” “当然,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唐宁点了点头,说道:“你可以选择心甘情愿的去,或者被逼无奈的去……” “你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唐宁看了他一眼,便将视线再次放在了沙蝎等人身上。 第九百一十五章 大漠血气 “公子饶命!”绰号是沙蝎的汉子,见唐宁的目光望向他,身体立刻一颤,说道:“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子放我们一马……” “放你们一马?”唐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刚才可不打算放过我们啊……” 沙蝎心中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那些跌落下马,暂时恢复视力的众人,已经向老乞丐和唐夭夭等人冲了过去。 无论怎么看,这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和马上的那些老家伙,看起来都比那个随身带着杀猪刀的家伙好欺负多了。 只要制住了他们,就算今日宰不了这只大肥羊,也总能全身而退。 “小……”巴哈尔面色变化,正要提醒,忽然看到沙蝎的那些手下在冲向骆驼的过程中,一个一个的栽倒在地,面色发青,口吐白沫,身体还在无意识的抽搐…… “心……” “小心”二字出口,看着躺在滚烫的沙地上,身体一抽一抽的众人,巴哈尔只觉得头顶的太阳也没有那么火热了,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冲后脑。 万蛊教六大长老翻身下了骆驼,从那三十几人的身上飞快的爬出了蜈蚣,蝎子等毒虫,爬到几位长老的脚下时,才不见了踪影。 巴哈尔抱着骆驼腿,怔怔的看着这一幕幕,脑海一片苍白。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出来不用带护卫了。 那拎着杀猪刀的屠夫,一把沙子就能将沙蝎的全部手下打下马,那几个看起来一只脚已经进棺材的老人家,居然能指使蜈蚣蝎子这些毒虫咬人…… 这他娘的都是一群什么怪物! 唐宁向沙蝎走去的时候,这位沙州城内有着赫赫威名的恶霸,早已面如土色,瘫坐在滚烫的沙地上,一边后退,一边大声叫道:“别过来,你别过来!” 手下们连那些人的衣角都没有沾上,就一个个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这些他眼里的肥羊,早就变成了索命的阎罗。 唐宁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别怕,我们商量件事情怎么样……” …… 沙漠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最热的时候,地面温度可以达到六十度,晚上却能降到十度以下,因此必须备好帐篷和被褥。 唐宁和唐夭夭小小升起了一堆篝火,在烤着一只羊腿,油脂在火苗的烘烤下,发出“滋滋”的声响,撒上调料之后,香味更是飘出很远。 沙蝎狠狠的闻了几口烤羊腿的香味,咬了一口干粮,踹了一名手下的屁股一脚,说道:“动作麻利点,没看到天都要黑了吗!” 唐宁将烤好的羊腿肉分给唐夭夭和小小,然后又拿出另一根来烤。 巴哈尔最初的建议没错,带上几名随从护卫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像搭帐篷这样的苦力活,不用自己来做。 老乞丐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让身份尊贵的万蛊教长老去搭帐篷,有点不合适,而且有些不尊重老人的嫌疑,老郑倒是不嫌弃,只是让他一个人搭十顶帐篷,怕是要搭到明天去。 沙蝎的三十名手下,唐宁只留下了十个,虽然唐宁不屑于通过下蛊来控制别人,但也分对象,对付这些恶棍,就要以恶治恶。 在尝试了欲仙欲死死去活来的感觉之后,沙蝎以及他们的这些手下便老实多了,主动承担起了探路和搭帐篷的活计。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多一个人多一张嘴,但好在巴哈尔原本就是按照数十人的小商队准备的食物和水,足够他们在沙漠里用一个月以上,而且据巴哈尔所说,他十分熟悉沙漠中那些小国的位置,在粮食和水用完之前,足以让他们赶到那些小国再次补充。 巴哈尔站在沙蝎身后,手里拿着一块羊腿肉在啃。 他和沙蝎等人的区别在于,他是通译,不是奴隶,像沙蝎等人就只能啃干粮,吃又酸又涩的狼肉,他却有资格吃唐宁亲手烤制的羊肉。 原本他是想着逃跑的,但是在见识到沙蝎的手下白日抽风的场面之后,他立刻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一行人都是怪物,一路走来,他发现那几个看起来一只脚快要进棺材的老人家,体力居然比他们还要好,赶了一天的路,连他都有些受不了,可他们却还是神采奕奕的。 更可怕的是,这些人还能驱使沙漠里的毒虫,平日里他们进沙漠,要小心毒蛇蝎子之类的毒物,自从有几次他看到沙漠里的蝎子毒蛇见到那几个老家伙也要绕着走之后,他就刻意将帐篷安在了他们周围,免得晚上睡觉的时候被毒虫光顾。 沙漠里的虫子毒的很,要是被它们咬了,自己的小命说不定就得交代在这里。 还有那个刀不离身的屠夫,他简直就是野兽,他们第一天晚上扎营就遇到了狼群,十几头狼啊,就算是小型商队遇到了,也得小心对待,可巴哈尔只见他一个人冲进狼群,手起刀落,像是砍瓜切菜一样,转眼的功夫,十几头狼的脑袋就被他开了瓢,那些狼本来是想把他们当成食物的,结果反倒成了他们的食物,沙蝎等人这些天吃的就是狼腿肉。 沙蝎看着巴哈尔手中的羊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道:“巴兄弟,给我吃一口呗……” 巴哈尔看了他一眼,说道:“一两银子。” 沙蝎闻言大怒,说道:“一两银子都能买一头羊了!” 巴哈尔白了他一眼,说道:“爱吃不吃……” 沙蝎道:“我没有银子。” 巴哈尔的目光在沙蝎腰间的一把匕首上来回扫视,说道:“可以用你身上的东西来换。” 沙蝎怒道:“你不要太过分!” 巴哈尔冷哼一声,说道:“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你以为你还是沙州城里的沙蝎吗?” 沙蝎胸口起伏几下,最终平复下来,陪笑道:“巴兄弟,你别这么吝啬,大不了以后回到沙州,我罩着你……” “不换算了!”巴哈尔冷哼一声,干完了这一票,他也不用在沙州待了,一千两银子,足以让他在陈国的任何一个城市活得滋润。 沙蝎看着他,冷哼一声,说道:“这把匕首至少值十两银子,想用它来换羊肉,你做梦!” …… 片刻后,巴哈尔把玩着手中的精致匕首,看到唐宁走过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问道:“公子,您找我有事?” 唐宁看着他,问道:“你说明天去什么国来着?” “单桓国。”巴哈尔赔笑着说道:“单桓国是西域最小的国家,算上国主和大臣,也只有一百多人,我们明天可以去那里补充一点儿粮食和水……” 唐宁有些疑惑,问道:“这么小的国家,居然没有被吞并?” 巴哈尔笑了笑,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单桓国虽然小,但也是被西域诸国所承认的国家之一,除了小宛之外,西域诸国一般并不会互相吞并,而且单桓国实在是太小了,距离陈国也很近,有谁愿意去吞并一个一百人的国家,万一被陈国的大军误会,岂不是惹上大麻烦了……” 唐宁算是听明白了,说白了单桓国是因为太过弱小,不被那些大国看在眼里,对他们发动一场战争,实在是得不偿失。 西域这些国家很奇怪,他们只承认那些具有历史传承的国家,否则即便是再强大的势力,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马贼而已,然而只要是有历史传承,像单桓这样只有百人的部落,也可以称之为国。 唐宁满意的看了巴哈尔一眼,一路走来,因为巴哈尔的关系,他们没有遇到一波马贼,找到的宿营地,位置也都十分适合,这一千两银子花的,不可谓不值。 明天除了在单恒国补充粮食和水以外,也可以在那里稍稍休息一下,沙漠里遇到城池不容易,唐夭夭和小小经过了几天的赶路,虽然身体还撑得住,但心里怕是早就疲惫不堪了,就连唐宁每天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黄沙,也想看一看不一样的东西。 第二日一早,他们收拾起帐篷,再次启程。 沿着某个方向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巴哈尔骑在骆驼上,指着前方的沙丘,说道:“公子,翻过这座沙丘,前面就是单桓国了……” 唐宁正要驱使骆驼翻过沙丘,却察觉到老郑有些异样,转头望着他,问道:“怎么了?” 老郑骑在骆驼上,抽了抽鼻子,目光望向沙丘之后,说道:“有血气……” 第九百一十六章 灭国之祸 单桓国是西域最小的国家,人口不过百余人,能作战的兵勇不过五十。 这样的国家之所以能在西域存在这么多年,一来是单桓虽然国小,但也是诸国承认的国家之一,西域诸国彼此间的征战归征战,若是有外敌窥伺时,他们又会结成一个坚实的同盟。 西域的马贼,平日里抢夺商人,凶悍无比,时常会屠灭整个商队,却也不敢对这些小国出手。 进入大漠已有半个月,唐宁一行需要补充食物和干净的水源,便让巴哈尔带路,前往单桓国。 然而翻过沙丘之后,眼前的场面,却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几栋屹立在沙漠中的建筑之前,数十名马贼正在进行一场屠杀。 他们手持兵器,追逐着一些手无寸铁的平民,一边杀戮,还一边发出大笑的声音。 唐宁等人的脚下,横七竖八的倒了许多尸体,一地的残肢断臂,血气冲天,唐夭夭和小小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早就背过身去,捂着嘴干呕不止。 就连沙蝎这种沙州城有名的恶棍,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扶着骆驼,将昨天吃的羊肉吐了出来。 前方不远处,一名手握长枪的汉子眼看着一名马贼砍倒了一位老人,顿时目眦欲裂,欺身上前,逼退了两名马贼,悲愤道“你们敢对我单桓出手,一定会面对西域诸国的怒火!” 单桓虽然只是一个小国,但也是西域三十六国之一,沙漠里的马贼要是敢抢掠单桓,就会被所有国家联手从大漠中抹去! 那马贼大笑两声,说道“哈哈,他们现在自己都顾不上自己,哪里顾得上你们,再说了,只要把你们都杀光杀净,有谁知道单桓灭国是我们做的?” 那男子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个倒下,脸上露出绝望之色,国主和几位大臣都已经死在了这些马贼手里,难道他们单桓今天注定要被灭国? 他跪在地上,抬头望天,嘶吼一声,悲愤道“高高在上的天神啊,救救你的子民吧!” 那马贼哈哈大笑“求你们的天神,还不如多求求老子!” 他举起手中还沾着血的长刀,大声道“杀光杀净,一个不留!” 话音落下,有一名马贼跑过来,指着后面的一处沙丘,说道“当家的,那里有人过来了,看上去像是路过的商队……” “商队?”马贼首领脸上露出一丝嗜血的笑容,说道“送上门来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去把他们全杀了,东西抢来……” 不远处碰巧路过的商队有二十人左右,单桓国民已经被杀的没有任何还手之力,那马贼带了三十余名同伴,向着那一处商队冲了过去。 唐宁从这人间炼狱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前方已经有数十名马贼冲了上来。 看到这些马贼居然对老弱妇孺举起了屠刀,他的心中不受控制的涌起了一阵杀意。 “老郑。” 他低声说了一句,老郑跳下骆驼,缓缓向前方走去。 沙蝎和巴哈尔看到这一幕,虽然知道这屠夫十分勇猛,但对面却是三十名大漠上最凶狠的马贼,他们心中还是有些没底。 不过,当他们回头看了看还骑在马上的那些老家伙时,一颗心却又很快安定了下来。 连沙漠中最毒的蝎子毒蛇都要听他们的话,这几十个马贼,在他们眼里还不够看。 三十余名马贼叫嚣着冲过来时,看到对方居然没有逃跑,不仅如此,还有一名汉子向他们走了过来。 那汉子远远的看着他们,大声道“等一下……” 一名懂汉话的马贼狂笑两声,说道“等什么等,有什么话,留着下辈子说吧!” 他的话音落下,几名马贼手中的兵器已经落了下来,一往无前,似乎要将那汉子剁成肉泥。 老郑停下脚步,一只手摸向腰间的杀猪刀,淡淡道“如你们所愿。” 沙蝎和巴哈尔提心吊胆的看着那屠夫单枪匹马的走上去,下一刻,他们记忆中的某个画面便再次重现。 不同的是,他上一次杀的是狼,这一次是人。 “呕!” 最先受不了这种刺激的是巴哈尔,他一屁股坐在沙地上,也顾不得那沙子早就被太阳晒得滚烫,捂着胸口,不停的干呕。 沙蝎本来是不想吐的,因为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但是似乎是受了巴哈尔的感染,听到他的呕吐声,他的腹中也一阵翻江倒海,下一刻便加入了巴哈尔的行列。 唐夭夭和小小早就跑到了沙丘后面,巴哈尔,沙蝎以及他的手下吐得昏天黑地。 老乞丐嫌弃了看了一眼前方,就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睛,万蛊教几大长老抬头瞥了一眼,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太自然。 老郑在马贼群里大杀特杀,后面进行杀戮的那些马贼也终于发现了不对,舍弃了追杀手无寸铁的单桓国民,向这边奔袭而来。 仅剩不多的单桓百姓压力骤减,目光怔怔的望过来。 这批马贼有七八十人,被老郑砍瓜切菜一般解决了一半,剩下的还有四十余人。 他们冲到距离老郑还有数丈远的地方,便猛地停下脚步,脸色苍白的看着他,不敢再上前一步。 他们自己杀戮单桓百姓杀的痛快,然而,当他们看到由自己人的尸体组成的这一片人间炼狱,还是不由的从心底涌出寒气。 此刻,那拎着杀猪刀,站在尸山血海中的身影,在他们眼中,宛如杀神。 马贼老大摇了摇舌尖,那一丝剧痛,驱散了他心中的那一丝惧意,他看着前方的那道身影,咬牙道“一起上,杀了他,给我杀了他!” 两名万蛊教长老见此,从骆驼上跳下来,老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我自己来。” 两人身体颤了颤,最终还是没有上前一步。 骆驼之上,老乞丐紧闭的眼睛睁开,用惊异的眼神看了一眼老郑,喃喃道“他居然走的是这条路……” 唐宁看着在马贼群中厮杀的老郑,这一刻他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老郑。 平时的他,憨憨傻傻的,看起来老实至极,这一刻却宛如人屠。 似乎他骨子里就有一种嗜血的因子,平日里苦苦压抑,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彻底的爆发出来。 巴哈尔和沙蝎已经吓傻了,连呕吐都忘记了,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身下的沙子,甚至出现了一片湿痕。 马贼们也两腿发颤,惊惧万分,身边的同伴一个一个的倒下,那个恐怖的人屠,却像是不知疲倦一样,还在抬手挥手的劈砍。 他挥出的每一刀,都仿佛无法躲避,他们只能看着那一道道当头劈下,收割着一条条的性命。 又是十余人倒在血泊中,他们脚下的沙土,也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啊!” “饶命啊!” “别杀我,别杀我……” ……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丢了兵器,众马贼再也生不起面对那个魔鬼的心思,心理彻底崩溃,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四散而逃。 只不过,他们刚刚跑出了几步,便一个一个的栽倒在地,浑身抽搐不止。 短短的时间之内,数十名凶悍弑杀的马贼,便没有一人站着了。 远处,数十名残存的单恒百姓缓缓的走过来,他们有的身上还在流血,走路一瘸一拐的,却还是互相搀扶着,向这边挪着步子。 某一刻,他们便对着唐宁等人,不约而同的跪下。 。 第九百一十七章 单桓请求 单桓国,原有户二十七,人口一百四十五,其中能作战的丁壮四十七人。 遭受到了如此的劫难,单桓国的百姓只剩下五十三人,丁壮更是只剩下十一人。 唐宁的耳边尽是妇孺的恸哭声音,仅存的单桓国百姓,脸上除了悲伤之外,便是茫然。 西域越来越乱,那些大国都自顾不暇,导致西域的马贼胆子也大了一些,开始向单桓这样的小国家出手。 虽然这些恩人们帮他们杀死了马贼,可国主以及几位大臣,都已经死在了马贼手里,单桓也只剩下了这五十名老弱病残。 然而西域的马贼是杀不尽的,杀光一拨,又会涌出无数拨来。 他们这些侥幸躲过一劫的人,没有运气再躲过第二劫,第三劫。 数十名马贼的尸体被摆成数排,除了被老郑击杀的那些,后来想要逃跑,而被几大长老拦下的那几十人,最终也难逃一死。 他们全都死在了愤怒的单桓百姓的手下。 唐宁没有阻拦,马贼是沙漠中的毒瘤,他们手上沾染了无数鲜血,无数来往于西域的商队被他们屠戮一空,这些人的眼中只有杀戮和抢掠,已经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性。 然而马贼死了,惨死他们手中的单桓百姓也无法再活过来了,残存的单桓百姓,只有投靠更强大的国家,亦或是前往关内的陈国安家,才能保住单桓的最后一点血脉。 唐宁本来是来这里补充粮食和水的,却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几十名马贼的尸体摆在那里,唐夭夭和小小的脸色白的可怕,唐宁让沙蝎等人将他们一把火烧了,在这种气候里,死了这么多人,尸体处理不好,就是一场蔓延整个西域的大瘟疫。 残存的单桓百姓,也将死去亲人的尸体付之一炬,让他们的骨灰和大漠的黄沙融为一体。 单桓国之后便是一片绿洲,单桓国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巴哈尔也不好再和他们商议买粮的事情,补充好了水源之后,便走到唐宁身前,说道:“公子,我们的粮食还足够吃一段时间,要不,等到我们去下一个城池的时候,再换取粮食吧……” 唐宁也不想破坏单桓百姓的那种悲凄氛围,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走吧。” 一行人上了骆驼,并未走出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老者快步走上前,跪在唐宁的骆驼前面,双手捧着一物,嘴里还在大声说着什么。那物方方正正,看起来像是玉石质地,只是唐宁听不懂这老者的话,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他看向巴哈尔,问道:“他在说什么?” 巴哈尔震惊的看着那老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向唐宁,说道:“他,他想请求公子做单桓的王……” 唐宁有些惊讶,看了那老者一眼,诧异道:“可我是汉人。” 巴哈尔脸上露出喜色,急忙道:“他说公子挽救了单桓国,就是天神派给他们的王……” 唐宁摇了摇头,他之所以让老郑出手,完全是看不过去那些马贼的行径,任何一个良心未泯的人见到那种情形都不会见死不救。 他对做大漠上几十个人的王,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跳下骆驼,对巴哈尔道:“你告诉他,我不会做他们的王的。” 这位单桓国的老者请求唐宁做单桓的国主,就已经让巴哈尔大吃一惊了,他更没想到的是,唐宁居然拒绝了。 震惊归震惊,他却是不敢违抗唐宁的命令,将他的话翻译给了这老者。 老者闻言,面色大变,跪在地上,对着唐宁,不停的磕起头来。 单桓国其余的百姓也赶过来,跪在那老者的身后,不停的磕头,有几人的额头被坚硬的砂石划破,渗出丝丝血迹。 这反倒让唐宁有些无所适从,看向巴哈尔,说道:“你让他们先起来。” 老郑走到他的身边,说道:“我们一走,他们留在这里,迟早会被新的马贼杀光。” 唐宁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单桓国实在是太弱,现在又只剩下一堆老弱病残,是守不住这一块绿洲的,再待在这里,等待他们的,就真的只有灭国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其实是他们迁到关内,单桓虽小,但大小也是个国,被西域诸国和陈国所承认的国家,只要他们拿着国主的印鉴,向陈国求援,本着人道主义精神,陈国朝廷必定会为他们划出一块容身之地,保他们全族吃穿不愁,只是那样的话,西域单桓国,也就名存实亡了。 唐宁看着他巴哈尔,说道:“我是不可能做他们的王的,你问问他们,他们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去处。” 巴哈尔将唐宁的话转达给那老者之后,老者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如今西域局势大变,连马贼都敢于向他们这些小国出手,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寻求到强者的庇护,单桓国必定会彻底的消失在大漠的漫漫黄沙之中。 虽说汉人做西域国家的王并不是没有先例,但若不是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他又怎么会选择这一条路。 然而,就算是他下定了决心,也还是被别人拒绝了。 单桓国虽然只有五十余人,但也是被诸国承认的西域国家,拥有国主的印鉴,就可以在西域招揽自己的军队,可以吞并其余国家……,而没有国主印鉴却还行此种事情的,只能被称为马贼。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对巴哈尔说了几句话。 巴哈尔叹了口气,有些遗憾的看着唐宁,说道:“公子,他说单桓和乌贪訾国交好,想让我们把他们送到乌贪訾国,乌贪訾国会收留他们的,他们也会付给我们一些报酬。” 他还是有些遗憾,若是唐宁能接受单桓国的国主印鉴,那他就是西域三十六名国主之一,西域已经有不少国家被吞并了,他的排名还能再靠前一些,以他的财力和实力,很快就能成为西域的大国,独霸一方…… 唐宁此行的目的是小宛,不想在路上耽搁行程,但若是放下他们,刚才好不容易救下的几十条人命,也活不了多久。 唐宁看向巴哈尔,问道:“乌贪訾国在什么地方,远吗?” “不远。”巴哈尔连忙道:“乌贪訾国与单桓相邻,就在单桓西边几十里,正好在我们的路线上,小人本就打算去那里补充粮食的……”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在这里停留一日吧。”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残存的单桓百姓收拾东西需要时间,唐宁等人也需要扎营休息。 单桓国在绿洲旁边,今天晚上在绿洲内扎营,会比在大漠中舒服许多。 期间单桓国那老者邀请他们去他们的房间居住,被唐宁婉言拒绝了。 单桓白天发生了那种事情,唐宁不想再为他们添麻烦,况且,夜晚的大漠,除了冷上一些,躺在地上,望着漫天的星斗闪烁,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沙蝎等人搭帐篷的时候,好像更加卖力了,唐宁走到巴哈尔身旁,问道:“乌贪訾国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 巴哈尔急忙介绍道:“回公子,乌贪訾国比单桓强上一些,有五十多户,百姓三百余人,胜兵八十余……” 第九百一十八章 柳暗花明 唐宁在来之前,就大致的了解了西域诸国的情况。 西域号称三十六国,但人口过万的国家,不到十个,几千人口,已经可以算是西域的中等国家,当然,像单桓和乌贪訾这样的袖珍小国,也屈指可数。 这些国家虽小,却也是西域诸多国家中的一个,大漠的马贼敢于洗劫商队,却不敢对这些小国出手。 一旦他们灭掉了某个小国,西域那些有实力的大国便会将他们彻底的在大漠上抹杀。 然而,这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西域已经乱成了一锅粥,那些大国自己都顾不上自己,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弹丸小国,这才有了一伙马贼洗劫单桓的惨案。 乌贪訾国距离单桓不远,比单桓大不了多少,唐宁还为它们担心过一会儿,直到从巴哈尔口中了解到,乌贪訾国虽小,但老弱妇孺都善武,可谓是全民皆兵,想要屠灭乌贪訾,至少需要千人以上的马贼团伙。 在西域,小型的马贼团伙,一般只有十几人,今天屠灭单桓的,已经算是中等马贼势力,而整个大漠,也没有几个千人以上的马贼势力。 他们的目标,无一不是那些满载货物的大型商队,拼尽全力去和乌贪訾国硬碰硬,性价比简直低到了极点。 这便导致乌贪訾国在这些小国里脱颖而出,小型马贼打不过他们,大型马贼看不上他们,也使得乌贪訾国较为安全。 单桓国和乌贪訾国都是袖珍小国,两国相距不远,世代交好,单桓国残存的百姓,明日便要去投奔乌贪訾国。 正好乌贪訾国也在唐宁等人的路线之上,明天顺便护送这些单桓百姓过去,再从乌贪訾国买些粮食,就能再次启程了。 第二日一早,唐宁等人收拾好行装,单桓国的数十名幸存者已经集结完毕。 他们将国内的几十间民房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不管乌贪訾国会不会接收他们,这里已经是他们回不去的家了。 “走吧。” 唐宁翻身上了骆驼,走出绿洲,单桓国百姓也都骑在骆驼上,骆驼驮着他们和他们的行李,向大漠深处走去。 进入大漠半个多月,唐宁早已经习惯这种环境,唐夭夭和小小本来已经习惯了,见识了昨天那种“大场面”之后,又变的无精打采起来。 唐宁骑着骆驼,故意落后几步,和唐夭夭并肩而行,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后悔了吧?” 当初是她信誓旦旦的要跟在唐宁身边,不让他在西域沾花惹草,现在却成了霜打的茄子,将俏脸隐藏在斗篷和面纱之下,晃晃悠悠的骑在骆驼上。 听到唐宁的声音,她斗篷下的美目白了唐宁一眼,咬牙道“不后悔!” 唐宁看了看她和小小,想了想,说道“要不等到了乌贪訾国,你们就留在那里吧,等我去小宛办完了事情,再接你们回去。” 唐宁知道西域很乱,但也没想到居然乱成这个样子。 见到了今天单桓的惨案之后,他便起了不让唐夭夭和小小再跟着他们冒险的心思。 待在陈国自然最好,只可惜他们进入沙漠已经有半个月,让她们回去反而更加危险,乌贪訾国因其的特殊性,马贼们不会对他们出手,留下一位精通毒蛊的长老照顾她们,足以应对所有的危险了。 “我要和你一起走。”唐夭夭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可不想你回来之后,我又多一个妹妹。” 唐宁知道她口是心非,但感受到她的坚决之后,也就不再勉强了。 不过,如果唐水没有找到她的父母,两人的婚约没办法作废,唐夭夭就不是多一个妹妹,而是多一个姐姐了。 毕竟还没有唐宁的时候,就有了那一份婚书,算起来,唐水应该是她们所有人的姐姐。 唐夭夭骑在骆驼上,望着他,问道“你想什么呢?” 唐宁收起心思,说道“你想跟就跟着吧,把你们放在乌贪訾国,我也不放心……” …… 乌贪訾国在单桓国西边数十里,骆驼在沙漠里的速度不怎么快,几个时辰也走到了。 远远望去,大漠中出现了一座低矮的土墙,墙高只有丈许,上面的黄土大都已经剥落,显得更加残破。 土墙围起来的一块地方,就是乌贪訾国。 说是国家,其实面积还不如陈国的一个村镇,唐宁一行靠近“城门”的时候,一队手持兵器的卫士,从城门口处小跑而来。 单桓国的那名老者走出来,和他们交流了一番,为首的一人打量打量了唐宁一行人,这才领着他们向城里走去。 乌贪訾国虽然小,但是国内的主街之上,居然也有店铺酒楼,一些明显生着汉人模样的人在店铺里进进出出,显然是有商人将生意做到这里了。 唐宁等人被直接带到了皇宫,说是皇宫,其实就是大一点的土房子,一名穿着明黄色衣服,身上挂满许多的珠宝的男子坐在高位上,看着他们走进来。 “参见国主!” 单桓国众人将手掌放在胸口,躬身对那男子行了一礼。 唐宁等人也依样画葫芦的行礼,毕竟别人的国家虽小,但也是真正的王国,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巴哈尔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道“怎么换人了?” 唐宁的目光望过去,他急忙解释道“我去年来这里的时候,乌贪訾的国主还不是他……” 西域的这些国家虽然国土面积小,国内百姓也不多,但在这黄土围着的矮墙之内,人也分三六九等,有贫民有富户,有大臣有国主。 同样的,陈国朝堂上那些勾心倒角,谋朝篡位的事情,在这里也不稀奇,而且西域的这些小国因为人数不多,发动一场造反也十分容易,麾下有几十个人,就能发动一场政变。 这听起来像是过家家一样,却是这些西域小国国内政治斗争的真实写照。 “很遗憾听到这个消息。”乌贪訾国国主看着单桓国众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惋惜之色,说道“过几天就是国母的生辰,我原本打算邀请你们国主来这里参加宴会,可惜……” 他叹了口气,说道“那些该死的马贼,真应该日日夜夜受到地狱之火的焚烧,将他们的灵魂也烧成灰烬……” 那名老者走上前,单膝跪地,说道“单桓国已经被那些马贼毁灭,我们都是无家可归的人,请求国主大发慈悲,能够收留我们这些遗民,国主的恩德,单桓百姓永世不忘……” 乌贪訾国国主看了看他们,若是单桓国举国投奔,他自然欢迎,这会大大的增强乌贪訾国的实力。 但单桓国的青壮都已经死在了马贼手里,只剩下这些老弱妇孺,不仅不能使乌贪訾国有所壮大,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累赘。 他目光闪了闪,看着那老者,摇头道“单桓和乌贪訾本是友好邻国,应当互相帮助,只是如今西域局势大乱,我国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能庇护的了你们?” 乌贪訾国国主的话说到这里,就是明显的拒绝了,单桓国众人的表情霎时就变的苍白。 唐宁虽然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但是看单桓国众人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了结果。 乌贪訾国国主视线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眼中忽的一亮,看向那单桓国老者时,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说道“不过,若是我国不收留你们,单桓岂不是要亡国,我又怎么能看着友国灭亡?” 那老者本来已经绝望,闻言表情一怔,脸上迅速露出喜色,问道“这么说,国主答应收留我们了?” 乌贪訾国国主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向唐宁身后,戴着斗篷的唐夭夭和小小,她们的斗篷是在沙漠中遮挡风沙之用,本身的质地并不厚重,薄薄的一层轻纱,并不能完全遮挡住斗篷下的娇俏容颜。 乌贪訾国国主的目光看着她们,问那老者道“这两位姑娘,也是你们单桓国的百姓吗?” 。 第九百一十九章 乌贪訾易主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单恒国的老者还沉浸在乌贪訾国愿意接收他们的喜悦中,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摇头道“回国主,这两位姑娘是来自陈国的商人,不是我单恒国百姓。” “原来你们是陈国上国之人。”乌贪訾国国主再次开口时,说的居然是汉话。 西域和草原都和陈国接壤,但前者一直都视陈国为上国,西域一些大些的国家,都会有人学习汉话。 唐宁没想到的是,小小的乌贪訾国国主,竟然也懂汉语。 乌贪訾国国主看向唐夭夭和小小,脸上露出笑容,用并不标准的汉话说道“两位美丽的姑娘,见到你们的第一面,你们的美丽就深深的吸引到了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成为我乌贪訾国的皇妃?” 乌贪訾国国主的汉话虽然说得别扭,但最起码的意思却能表露清楚。 唐夭夭秀眉皱了皱,挽着唐宁的胳膊,表示自己已经名花有主。 小小蹙了蹙鼻子,左右看了看,挽起了唐宁的另一只胳膊,扬起头看着乌贪訾国国主,意思不言而喻。 单桓国的众人虽然没有能听懂汉话的,但根据乌贪訾国国主的动作和表情,也大致猜出了他的意思,面色微微变化。 这位乌贪訾国新的国主,显然是看上了恩公的妻子,这可如何是好? 乌贪訾国国主看着“左拥右抱”的唐宁,面色沉下来,问道“你是陈国商人?” 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就没有那么和善了。 唐宁已经体会过多次“红颜祸水”的含义,唐夭夭和小小用斗篷遮面,也遮挡不了她们的魅力,这位乌贪訾国国主,明显对他很有意见。 单桓国的百姓,他们已经护送到了,今天早上,这老者分了他们不少的粮食,足够他们在大漠中再走一个月,也没有必要在这里补充。 唐宁看了看巴哈尔等人,说道“走吧。” “走?”乌贪訾国国主冷笑一声,说道“偷了我乌贪訾国国宝,就想这么逃走吗?” 虽然对方是陈国商人,但这里是西域,西域马贼这么多,死在这里的陈国商人不计其数,一个十几个人的小商队,消失在茫茫大漠之中,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 等到他解决了这些碍事的人,这两位上国美人,不还是他的? 巴哈尔闻言,面色大变,急忙道“我们才刚到乌贪訾国国,怎么会偷你们的国宝?” “有没有偷,等我们搜过之后就知道了。”乌贪訾国国主目光在唐夭夭和小小身上打量一番,挥手道“侍卫,把他们都抓起来!” 乌贪訾国有百姓三百余,胜兵八十,这处“皇宫”之内,两侧便站了二十人。 听到乌贪訾国国主的命令,这些侍卫立刻向唐宁等人围拢而来。 单桓国的众人见此,几乎没有犹豫的站在了唐宁等人身前。 乌贪訾国国主冷哼一声,说道“胆敢违抗命令者,杀无赦。” 啪! 他的这句话刚刚出口,脸上便出现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老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沉着脸,又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阴沉道“想娶老夫的徒儿,凭你也配?” 老乞丐的这两巴掌,显然有所留手,否则他全力的一掌下去,足以将乌贪訾国国主的脑袋拍下来。 饶是如此,他的两边脸颊,也迅速的肿胀起来,很快便肿成了猪头模样。 他吐出一口混杂着牙齿的血水,后退几步,指着老乞丐和唐宁,大怒道“杀了他们,给我杀了他们……,不要伤了两位美人!” 二十名侍卫手持兵器,向着唐宁等人缓缓靠近,却在距离他们还有丈许远的地方,身体一软的倒在地上。 巴哈尔和沙蝎等人见过这样的场面,表情一点儿都不意外,单桓国百姓和乌贪訾国国主则是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后者甚至连呼救都忘记了。 唐宁目光望向乌贪訾国国主,缓步向他走过去。 乌贪訾国国主回过神,脸色变的格外苍白,大声道“你敢对我怎么样,你们都走不出这里!” “刚才不是还很凶吗?”唐宁看着他,笑问道“乌贪訾国的国宝是什么,既然你说我偷了你们的国宝,要是连国宝的样子都没有见过,那我岂不是很亏?” 看着他忠心的侍卫莫名其妙的躺在地上之后,便一动也不动了,乌贪訾国国主已经惊吓到了极点,此刻,这位陈国商人在他眼中,和魔鬼没有什么区别。 他从袖中扔出了一物,说道“这就是乌贪訾国国宝,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 唐宁捡起了他丢过来的东西,此物方方正正的,似乎是一个印鉴,倒是和他昨天见过的单桓国国主印鉴有些像。 西域盛产美玉,这两块国主印鉴所用的玉料,都是精品中的精品,怕是陈国国库里都没有这种等级的货色。 虽然唐宁对这种东西,向来都没有什么兴趣,但既然乌贪訾国国主主动送上来的,他也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皇宫”里传来这么大的动静,很快便有一队守卫从里面跑进来,乌贪訾国很小,八十名守卫大都在皇宫周围,这次进来的有四十多人,乌贪訾国国主见此,立刻大声道“快,快杀了这群逆贼!” 这一队护卫的首领见国主不成人样的跌坐在地,皇宫里面负责国主安全的二十名身手最好的侍卫全都倒在地上,而这群人却连队形都很整齐,心中对彼此的实力做了一个对比之后,立刻单膝跪地,看着唐宁,高声道“参见国主!” 见首领跪下,他身后的护卫也纷纷跪倒,口中高呼“参见国主!” 唐宁看着巴哈尔,问道“他们说什么?” 巴哈尔面色激动的看着他,说道“公子,你手上拿的是乌贪訾国国主的印鉴,你现在是乌贪訾国国主了!” 唐宁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众人,顿时一阵愕然。 谁拿着国主印鉴谁就是国主,西域这些小国决定国主的方式,未免也太草率了些。 乌贪訾国国主身体颤了颤,随后便大怒道“你们眼瞎了,我才是国主,还不快杀了这些叛逆!” 那护卫首领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几个月前,此人发动政变,杀了前国主,夺得国主印鉴之后,也成功夺权。 这几个月,在他的统治之下,乌贪訾国和以前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如今西域的局势已经如此紧张,再这样下去,乌贪訾国怕是就要和单桓一样,消失在大漠的风沙之中。 虽然不知道拿着国主印鉴的年轻人是什么人,但换一个国主,乌贪訾国便会多出一丝希望。 在危机四伏的西域,这一丝希望,是极为可贵的。 唐宁没有理会这些人,做几十个人的皇帝和做几百人的皇帝,差别并不是很大,西域风沙这么大,他可不会为了一个破国主的位置留在这里。 他将那印鉴扔给侍卫首领,说道“我不是你的国主,这东西谁想要就拿着吧。” 说完他又看了巴哈尔一眼,说道“早点启程,也能早日到小宛。” 那侍卫首领闻言,抬起头,竟是用汉话说道“国主要去小宛,带着这些人是不能到的。” 唐宁脚步一顿,目光望向他,这侍卫首领继续说道“一个月前,大月和乌孙集结了十万兵马,和小宛大战了一场,现在小宛边境已经陷入战乱,大月和乌孙大军在那里虎视眈眈,没有任何商队能够接近小宛……” 唐宁的目光望向巴哈尔,巴哈尔身体一颤,急忙解释道“小人已经有半年没有进西域了,不知道这些事情啊……” 唐宁重新看向那侍卫首领,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侍卫首领恭敬道“大战已经过了一个月,相信再过几日,这个消息就会传遍大漠……” 【ps:一觉醒来被封了几十章,连第一章都没了,最近整个行业被泰山压顶,起点也被上面盯上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书就没了,大家且看且珍惜……】 。 第九百二十章 西域局势 西域很大,论面积,并不逊于陈楚任何一个国家。 在这片荒漠之上,有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国家,又有数百股马贼聚集,处处都是危险,再加上各国的语言不通,信息的传递,自然也不会像陈楚那么迅捷。 唐宁短时间无法验证这侍卫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细想之下,他似乎也没有理由骗他。 而若是小宛真的和大月乌孙开战,边境陷入战火,唐宁不觉得他们十几个人能安然抵达小宛城。 老乞丐和老郑虽然厉害,但他们是人不是神,能以一当十,当数十,甚至当百,却不能以一当千当万,唐宁见过真正的战场,在数十万大军的战场上,个人武力的影响几近于无。 当然,如果老乞丐和老郑能在万军之中潜入敌帐,取敌将首级的话,个人武力还是有些作用的。 此刻,唐宁坐在乌贪訾国的所谓“皇宫”之中,面前放着一方玉印,那位前国主已经被侍卫们关进了大牢。 乌贪訾国的前前国主,大概在半年前,被那位前国主发动政变成功,夺权篡位,半年之后,唐宁也推翻了他的统治。 他看着面前的乌贪訾国国主印鉴,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又看向巴哈尔,问道“你们西域人选国主都是这么草率吗,这会不会有诈?” 巴哈尔急忙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西域的这些小国都是这样的,国主印鉴,就是证明国主身份的唯一证据,不管谁得到了这块印鉴,都能成为国家的主人。” 他继续为唐宁解释“像单桓和乌贪訾这样的小国,发动政变极其容易,造反也很频繁,这会使得国内动荡不安,百姓深受其害,为了稳定国本,便有了国主印鉴,那些逆贼就算是造反,得不到印鉴,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国主,其余诸国也并不认同他们,这样一来,反倒是很少有人造反谋逆了……” 听巴哈尔解释之后,唐宁终于明白这国主印鉴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物其实就是一个象征,是西域这些国家互相认同的象征,持印鉴之人才是国主,百姓效忠的,也是被诸国所承认的国主,这样就算是有人想要篡位,得不到国主印鉴,不被诸国承认,也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而即便是大漠上那些千人以上的马贼势力,人数比很多西域小国还要多,却也算不上是国家。 国主印鉴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巴哈尔看了看他,试探的说道“公子不妨收下乌贪訾国的国主印鉴,以乌贪訾国国主的身份,您在西域行事,会方便许多。” 巴哈尔的话让唐宁颇为意动,当然,他并不是想过一把皇帝瘾,三百人的皇帝没什么好当的,他在乎的,是多了这个特殊的身份,有利于他在西域行走。 以后如果真的面对小宛,他乌贪訾国国主的身份,是和小宛国主相当的,他们的谈判,也是国与国之间的谈判,这无形中便会为他增加重量级的筹码。 他思忖一番,看向巴哈尔,说道“去将萨迪克叫进来。” 萨迪克就是那个护卫首领,在唐宁拿到乌贪訾国国主印鉴之后,很干脆的宣布对他效忠的汉子。 很快的,一道人影便从外面走进来,他一只手放在胸口,躬身对唐宁行了一礼,恭敬道“萨迪克见过国主。” 萨迪克的汉话说的还不错,倒是不用巴哈尔翻译,事实上,因为和陈国联系紧密的原因,西域诸国中,有不少人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 唐宁这次倒是没有拒绝,因为他的确需要乌贪訾国国主这个身份,当然他也不会长久的做西域小国的国主,最多等到西域这边的事情结束了,再传位给其他人就是了。 他看着萨迪克,问道“乌贪訾国另立国主,需要西域其他国家同意吗?” “不需要。”萨迪克摇了摇头,说道“诸国并不能干涉其他国家内政,立国主一事,也只是乌贪訾国的事情,其余诸国,其实也经常发生叛乱,国主频繁更换……” 唐宁也只是随口一问,他真正要问的,是另一件事情。 他目光看着萨迪克,问道“你刚才说,大月和乌孙集结十万兵马,联手对付小宛,到底是怎么回事?” 萨迪克道“这二十年来,小宛的扩张实在是太快,二十年前,小宛还是一个只有千余人的小国,可现在,他们已经佣兵十数万,反倒是乌孙和大月,在这二十年里,比以前弱了不少,他们觉得,小宛有统一西域的野心,必须遏制小宛的脚步,要不然,最后被吞并的,就会是他们……” 唐宁在来西域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小宛的功课。 这个二十年前,人口刚刚过千,如果不是因为国内盛产美女,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西域还有这样一个国家。 但是如今,小宛已经成了陈国最大的敌人,拥有十几万的兵力,成为了西域真正的巨无霸国家。 想来陈皇会很乐意听到小宛被大月和乌孙围攻的消息,他最喜欢看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大月和乌孙虽然强大,但是对陈国,却从来没有不臣之心,如果西域落到小宛手里,在他咽气之前,恐怕都不能治好西域的这一块心病。 萨迪克看着唐宁,问道“国主一定要去小宛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非去不可。” 萨迪克叹了口气,说道“国主有所不知,西域越往西就越危险,在沙漠外围,只是有一些小国和小批马贼,再往大漠深处,就会出现人口数千上万甚至是数万的大国,马贼也开始出现大型的团伙,哪怕是倾尽乌贪訾国的全力,也无法护送国主前去……” 因为和陈国接壤的原因,西域的边缘小国,相对安全一些,也没有大批马贼敢在这里放肆,西域深处的小国,历史上虽然也有,但却被时代淘汰在大漠之中,像乌贪訾这样人口只有几百的小国,在大漠深处,是没有立足之地的。 然而,无论前路是怎么样的艰难,唐宁都不会改变主意。 他心中想着这件事情,唐夭夭从门外走进来。 萨迪克见到她,恭敬的躬身道“萨迪克见过国母。” 唐夭夭脸色一红,问道“你叫我什么?” 萨迪克道“国主的妻子,自然就是国母和妃子们了。” 唐夭夭脸色虽红,心中却在暗喜,国母是一国之母,是正宫娘娘,可她前面还有小如和小意,如果唐宁是皇帝,她最多只能算作妃子…… 然后她就想到,如果唐宁真的是皇帝,那也是三宫六院了,有些羞恼的看了他一眼,问道“国主大人,不知道你打算纳几个妃子啊?” 唐宁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醋意,知道唐夭夭还在怪他到处沾花惹草,导致她多了几个妹妹,摇头笑道“入乡随俗呗……” 乌贪訾国一共才三百多人,国主的后宫应该也不会有几个人。 唐夭夭看了萨迪克一眼,问道“你们前国主有几个妃子?” 萨迪克掰着手指数了数,说道“前国主有一位国母,二十九名妃子……” 。 第九百二十一章 匪患 算上国主和侍卫,乌贪訾国一共才三百来人,那位前国主居然有三十位后妃。 唐宁以为陈皇是他见过最好色的人了,但在乌贪訾国前国主面前,他也只能靠边站。 唐宁自然不想有那么多妃子,就算他愿意唐夭夭也不同意,唐夭夭同意他的身体也不同意。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当我没说……” 唐宁之后从萨迪克口中了解到,原来这三十名后妃,只有一小半是乌贪訾国的女子。 另外的一多半,要么是周边其余几个小国的公主,要么就是他利用乌贪訾国国主的身份,抢掠路过的商队而来。 这两年西域越发的乱了,乌贪訾国易主之后,也开始有了向马贼国家发展的趋势。 唐宁命令萨迪克驱散了前国主的后宫团,至于是留在乌贪訾国,还是回她们原来的地方,她们可以自己决定。 破烂的皇宫之内,唐宁坐在平日里国主办公的地方,面前除了国主印鉴之外,还摆放着一个册子,册子上是乌贪訾国百姓的花名录。 作为乌贪訾国的国主,他手下现有国民三百四十五人,包括八十名“天子禁卫”,手中掌握的势力,比起陈国的一个村长还不如。 当然,国主对于百姓是有生杀大权的,侍卫也都对国主负责,陈国的村长如果也这么搞,陈皇会把他的脑袋砍下来挂在村头上。 不过,三百人虽然少了点,但也未必不能成大事。 想当年,小宛国主用一千人,将小宛发展成如今西域拥有数十万人口的超级大国,他唐宁用三百人也同样能做到。 当然,这一宏伟的蓝图,靠乌贪訾国的百姓生孩子是不行的。 小宛起初走的是以商业发家致富的道路,他们先用了几年时间,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然后便开始人口的扩张。 他们收服了附近的马贼势力,又抛弃了民族的偏见,以极为优厚的待遇,从陈国请了一些读书人帮忙治理国家。 陈国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而这些人中,能够考中进士的,百不存一,有些人逐渐失去了信心和梦想,接下了小宛抛过来的橄榄枝…… 完成了资本积累以及人口的扩张之后,小宛便开始对周边的国家下手,更为强烈的扩展人口和版图,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将国家发展成如今这样,已经算得上是一个传奇了。 唐宁没有心思在西域称王称霸,也没有造就第二个小宛的想法,对他而言,如何借乌贪訾国国主的身份,取得和小宛对话的机会,将娘和唐水救出来,才是首要任务。 然而这个小小的目标,如今也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碍。 小宛大月和乌孙的战争,投入了至少三十万的兵力,他手下满打满算也没有四百人,仅仅是大战的余波,就足以让他们死上几十上百次了。 他苦恼于这个问题时,萨迪克敲了敲门,走进来,说道:“国主,阿瓦罕求见。” 阿瓦罕就是单桓国的那名老者,他是单桓国年纪最大的长者,如今也是单桓残存百姓的代表。 唐宁道:“让他进来吧。” 那老者走进来,恭敬的将那枚国主印鉴放在唐宁面前的桌上,然后跪倒在地,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 唐宁虽然听不懂他的话,但他的意思却不难明白。 当一个国家的国主也是当,当两个国家的国主也是当,既然他们坚持,唐宁也就不再推脱了。 收下了这枚印鉴,他就是西域两个国家的国主,手下……,已经有了超过四百的子民。 唐宁收下印鉴,看着萨迪克,说道:“国内还有安置他们的地方吗?” 萨迪克想了想,点头道:“国内还有一些空房子,他们人数不多,安置他们足够了。” “那你先帮他们安置下来吧。”唐宁道:“暂时先让他们住在这里,等到以后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再说。” 唐宁也不愿意轻易的抹去一个国家的存在,单桓虽小,但也有着他们独特的文化,如果让单桓融入乌贪訾,或许若干年后,便再也没有人记得单桓这个名字了。 “是!” 萨迪克拱了拱手,和那脸上露出激动表情的老者走了出去。 …… 乌贪訾的百姓今日受到的震动颇大,先是得知与他们相邻的单桓国被马贼险些灭国,而后又发生了乌贪訾国易主的事情。 国内上一次发生叛乱,是在半年之前,当时的前国主,买通了国中侍卫,率领乱军冲入皇宫,谋害了国主之后,自己坐上了国主的位置。 而今日,听说是国主看上了陈国商人的妻子,想要强行霸占,结果没想到这些陈国商人如此的厉害,直接将他从国主的位置上拉了下来。 百姓对此虽然震惊,但心中并没有多少惊慌,反而还有些庆幸。 相比于上上一任国主,前任国主性子暴虐,又荒淫无度,将整个乌贪訾国搞得乌烟瘴气,有人替代他做国主,对于百姓来说,是一件好事。 更何况,成为国主的是一名陈国商人,天朝上国的人,怎么可能会看上区区一个乌贪訾国,等到他们走后,乌贪訾国还是他们的乌贪訾国。 而且,从他对待单恒的态度,以及单恒的遗民口中所述,这位新的国主,是一个宅心仁厚之人,如此一来,今日的政变,便是好事一桩了。 乌贪訾国的国家太小,不到一刻钟的功夫,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就能传遍整个国家,相互打听之后,得到了这些消息,百姓的心情也都安定了下来。 这便是国家小的好处,若是陈国换了皇帝,单是昭告天下,将此事传遍所有的州府县城,至少都要一个月的时间,而在乌贪訾国,只需要侍卫喊上一嗓子就行。 短暂的惊疑之后,乌贪訾国内,很快又安定下来。 便在此时,远方的沙漠里,忽然出现了一道烟尘,一匹轻骑来到城下,大声道:“我要见国主,我有大事要禀报!” …… 唐宁刚刚处理完了单桓的事情,一杯茶只喝了半杯,门外就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萨迪克带着一名汉子从外面走进来,面色沉重的说道:“国主,大事不好了!” 唐宁放下茶杯,说道:“出了什么事情,你慢些说。” 萨迪克面色紧张,说道:“附近的马贼,已经联合到了一起,打算围攻我乌贪訾国……” 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 萨迪克指着那汉子,说道:“萨热是我们安插在一股马贼中的卧底,他这次冒险回来,就是告诉我们这个消息的。” 乌贪訾国能在西域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一是因为西域诸国之间有盟约,马贼不敢动他们,二是因为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国内习武之风盛行,别看他们全国只有三百来人,但男人女人都能上战场,没有一千人以上的马贼势力,是不敢抢乌贪訾国的。 如今西域彻底乱掉,各个国家自己都顾不上自己,大漠上的马贼胆子也大了起来,这才有了单恒国灭一事,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盯上乌贪訾了。 唐宁看向萨迪克,问道:“他们聚集了多少人?” 萨迪克紧张道:“至少也有一千五百人,我们是抵挡不住那么多马贼的攻击的……” 第九百二十二章 定计 直到此刻,唐宁才意识到,西域的马贼竟然已经猖狂到了这等程度。 追根究底,造成整个西北乱成一锅粥的根源,还是小宛。 小宛不停地吞并西域的国家,壮大自己,使得西域各国人人自危,哪怕是大月和乌孙这样的强国,也在小宛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大国自身难保,西域诸国之间的盟约自然也没有了什么用,这才导致这些马贼丧心病狂,将目标从商队转移到了这些小国身上。 “国主,我们应当尽快向其他国家求援,只有这样,乌贪訾国才能延续……”心知那些马贼的手段,萨迪克眼神深处有着浓浓的恐惧,连声音也有一丝颤抖。 唐宁问道“这周围还有什么国家?” 萨迪克道“狐胡,车师尉都,劫国,车师后城……,三天之后,马贼就要来了,我们能在三天之内搬到的救兵,只有这几个国家了。” 【注这是架空世界,此西域非中国古西域,此国家也非彼国家,读者大人不要对号入座,小说剧情不针对任何民族,中华民族是一家……】 唐宁继续问道“他们的实力怎么样?” “狐胡佣兵四十五,车师尉都佣兵八十四,劫国佣兵一百一十五,车师后城佣兵二百六十……”萨迪克对乌贪訾周边的小国很熟悉,对每个国家拥有的兵力也如数家珍。 西域的局势有些特殊,只有那些大国才有能力在大漠深处建国,这些小国为了不被大国所灭,或是不被马贼屠杀,只能选择扎堆聚集在大漠边缘,靠着诸国盟约和陈国的庇护,这便导致乌贪訾国附近的国家,都和他们是同一等级的。 按照陈国对于西域诸国实力的划分,人口不足两千的,只能算是丁等小国,若是按国家实力来算,乌贪訾国在这附近,是最强大的国家。 除去老幼,乌贪訾国的百姓都拿着兵器上阵,再加上这些国家的兵力,对上一千五百名马贼,就算能胜也是惨胜,一场仗下来,很有可能便会消失两个国家,侥幸存活的,也绝对抵挡不了第二波马贼。 不管是陈国还是西域,那些日子过不下去的百姓,很多都会选择落草为寇,这导致大漠的马贼就像是沙子一样多,根本斩不尽杀不绝,杀了一波又一波,一旦这些国家因为一些马贼元气大伤,立刻就会有另一批马贼饿狼一样的扑上来。 唐宁他们一行人,包括老乞丐老郑以及几位长老,在大漠上遇到一千五百马贼也够呛,更何况是乌贪訾,唐宁看着萨迪克,说道“你速速命人去狐胡,车师尉都,劫国,车师后城等国搬救兵回来……” “是!”这是关乎乌贪訾存亡的危急时刻,萨迪克匆匆的应了一声,就立刻跑出去安排了。 一大波马贼即将袭击乌贪訾国的消息,转瞬之间就在百姓之间传开了。 今日发生的事情是在太多,单桓国遭袭险些亡国,乌贪訾国易主,大波马贼即将袭来…… 局势越是动荡,就越是能看出乌贪訾国百姓的与众不同。 唐宁走出皇宫,看到刚才还有着很多人的街道,瞬间便空了起来,从各处院落之中,传来霍霍的磨刀声音,乌贪訾城门紧闭,孩子们站在城墙上观望,女人们从城内各处搬来石头,堆在投石机的一旁。 乌贪訾能以弹丸小国,在人数不占优的情况下,称霸这方圆百里,也不是没有原因。 他们近乎全民皆兵,而且在大战到来之时,还能保持这种井然的秩序,难能可贵。 老郑他们也被安排在皇宫之中,乌贪訾国的皇宫虽然破了一点,但是面积够大,比起其他地方,还是干净整洁了不少。 老郑瞥了他一眼,问道“有马贼要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杀猪刀,让唐宁想到了单桓国的那一场人间炼狱,不由有些不寒而栗。 他移开视线,点头道“不错,一伙马贼盯上了这里,人数不少,至少也有一千五百人以上。” 他说完看向几位长老,问道“一千五百人的马贼,要尽量减少我们这边的伤亡,有办法吗?” 敌人的人数越多,老郑和老乞丐能发挥的作用就越小,反倒是这些长老,又会毒又会蛊的,战斗力会成倍的增加,沙漠虽然不比黔地的山林,但也不乏毒虫,他们的实力还会有不少的增幅。 四长老站起身,说道“有是有,但是需要时间准备。” 马贼还有三天才到,唐宁看着她,说道“两天的时间够吗?” 四长老点了点头,说道“时间越久越好,若是只有一千五百人的话,两天的准备时间也便够了。” 老乞丐从鼻子里喷出一道气息,说道“歪门邪道……” 唐宁看着他,说道“要不你上?” 老乞丐瞥了他一眼,说道“一千五百名马贼,你以为老夫是神仙吗?” 唐宁知道老乞丐一直以来都看不上万蛊教的蛊术,认为这是都是歪门邪道,这是他作为绝顶高手,站在习武之人追求武道的角度上考虑的。 然而对于唐宁而言,他要的只是以最小的伤亡度过这一次乌贪訾国的劫难而已。 虽然长老们使用的方法有些不太人道,也不被正道所认同,但在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对付那些只知道血腥杀戮的马贼,还讲什么人道不人道? 况且,唐宁觉得,让他们和老郑正面搏杀相比,还是长老们的方法更加人道一点…… 毕竟长老们最起码能给他们留一个全尸。 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唐宁看着四长老,问道“需要准备什么吗?” 四长老的目光看向八长老,说道“你需要什么东西?” 看来此事八长老才是不可或缺的那个人,唐宁的目光看向他,八长老想了想,说道“只要一只羊就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需要一只羊,但唐宁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命巴哈尔去找萨迪克,让他准备一只羊过来。 唐宁等了整整一个时辰,萨迪克才从外面走进来。 他对门外挥了挥手,说道“抬进来。” 两人抬着一只粗壮的木棍,从外面走进来,木棍上穿着一只烤全羊。 唐宁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萨迪克看着唐宁,问道“属下让他们多烤了两只,要不要给那几位老人家送去?” 唐宁抽了抽鼻子,然后才看向八长老,问道“烤熟的羊行吗?” 八长老摇了摇头,说道“必须要用活羊。” “准备一只气血旺盛的活羊,送到我的房间里来。”他看着萨迪克,说了一句,就转身离开。 萨迪克怔在原地许久,看了看唐宁,又看了看八长老离开的方向,沉重带迈着步子,走到了一处羊圈。 一名侍卫走上前,问道“首领,是烤羊不够吗,要不要我再让人烤两只?” “这次不用烤了。”萨迪克挥了挥手,说道“你去牵一只羊给我就行。” 那侍卫疑惑的走进羊圈,牵了一头羊出来,萨迪克看了看之后,目光怜悯的看着羊圈中的几头羊,摇头道“要母羊,母羊气血旺盛……” 第九百二十三章 来袭 牵了一头最壮的母羊之后,萨迪克按照吩咐,将那只母羊送到了八长老的房间。 他用可怜的眼神看了那母羊一眼,正要离开,八长老忽然开口道“你留下来帮我。” “我?”萨迪克闻言一怔,随后便猛地摇头,连连道“这我帮不了你……” 咔嚓。 八长老干脆的扭断了母羊的脖子,说道“帮我找一个铜盆来。” 萨迪克再次一愣,这才意识到他刚才想岔了,羞愧的走出去,很快就取了一个铜盆进来。 八长老先是在铜盆里倒了几杯水,然后便从怀里取出一些瓶瓶罐罐,将里面各种颜色的粉末和液体倒进铜盆,铜盆里的水很快就变成了乌黑的颜色,并且发出一阵阵腥臭的味道。 萨迪克捂住口鼻,有些不明所以。 这时,只见八长老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打开木盒,取出盒中的一种不知名虫子。 他有些心疼的看了手中的虫子一眼,将之扔进了铜盆之中。 那虫子本来一动不动的躺在他的手心,进入铜盆之后,却忽然活跃了起来,肚子一鼓一鼓的,像是在喝铜盆里的黑水。 八长老陆续又取出了几只木盒,将盒中的各种毒虫取出来,如法炮制,不一会儿,铜盆里的黑水颜色便浅了许多。 看着躺在盆中一动不动,身体上的颜色仿佛重了一些的毒虫,八长老脸上的肉疼之色更浓。 他取出一把匕首,在那只死羊的腿上割了一个伤口。 血液从羊腿上渗出来之后,躺在铜盆中一动不动的毒虫,忽然像是来了精神,飞快的向羊尸上爬去,很快便从伤口处钻了进去。 这一幕看的萨迪克头皮发麻,恨不得脚底抹油,立刻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 然而八长老的目光却看向他,再次开口,“找两个人将这只羊埋在城门外十丈处,坑深半丈,用沙子掩盖住……,记住,这两个人身上不能有伤口,更不能见血。” “如果他们身上有伤口呢?”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心里又疑惑又害怕,萨迪克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 “有伤口?”八长老看了地上的死羊一眼,对他邪魅的一笑。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脑袋,萨迪克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立刻道“我这就去找人!” 黑夜中,两道身影抬着一个巨大的布袋,来到了城门之外。 距离乌贪訾国城门外十丈远的地方,已经挖好了一个半丈深的大坑,两人将那布袋扔到坑里,又用黄沙将之填平。 随后,他们将一根绳子从坑内牵出来,一直牵到城墙之上。 做完了这一切,他们才看向身后的萨迪克,好奇道“首领,我们做这些干什么?” 萨迪克瞪了他们一眼,说道“少废话,让你们做你们就照做,这是国主的命令。” 被训斥了一番之后,两人也不再问了,只是想到大敌即将要到,心中还是难免的有些紧张。 一人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说道“首领,你说他们能不能搬来救兵?” 萨迪克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关乎一国兴亡的事情,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就算那些国家忌惮马贼的人数,拒绝救援乌贪訾国,他也一点儿都不意外。 另一人脸上的表情有些恐惧,说道“要不我们跑吧,现在跑还来得及……” “糊涂!”萨迪克瞪了他一眼,说道“守在城里,我们还有一线生机,要是离开了这里,被马贼在大漠上追上,我们所有人都要死!” 那人脸上露出绝望之色,说道“我死了不要紧,可是我的阿吉才三岁……” 萨迪克深吸口气,说道“你们放心,国主一定会有办法的!” 经历了一开始的恐惧之后,他反而逐渐镇定下来,尤其是想到面对这么多的马贼,国主从始至终都没有露出胆怯或是畏惧的表情,他的心中更加安定。 任何一个人,在生命遇到此等威胁时,想的不是丢下他们逃跑,依然要留在这里,要么是他想死,要么是他根本不将那些马贼放在眼里。 虽然和国主接触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个时辰,但萨迪克可以确定,他绝不是第一种人。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坚毅之色,说道“希望他们可以搬救兵回来……” 今夜对乌贪訾国的百姓而言,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国家政权刚刚颠覆,又得知了大波马贼将他们当成目标,几日后就会攻城的事情,还有谁有心思睡眠? 漫漫长夜十分难熬,而今夜,乌贪訾国的百姓也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事情。 入夜之后,城内的瓦缝土洞之中,忽然钻出了大量的毒虫,有毒蝎,毒蛇,蜘蛛,蜈蚣…… 沙漠中的毒虫不少,而且毒性都很强,普通的毒蝎蛰了人,也要疼上几天,要是被那些毒性厉害的毒虫咬伤或者蛰伤,更是会丢掉性命。 沙漠中每年因为这个死掉的人,不在少数。 这些毒虫从巢穴中钻出来之后,百姓们立刻紧张起来,叮嘱自家的孩子不要随便走动,中了这些毒物的毒可不是闹着玩的。 意外的是,此次这些毒虫并没有伤人,而是纷纷跑出了城外,似乎这城内有什么让它们畏惧的东西,或者是城外有什么东西,对它们有着莫大的吸引…… 小半个时辰之后,城内便再也见不到一只毒虫了,乌贪訾国的百姓见状唏嘘不已,难道这些毒虫也知道乌贪訾即将遭逢大难,所以才先一步逃离? 与即将到来的国难相比,毒虫的事情,很快便被众人抛到了脑后。 第二日,从外面传回的消息,却让他们本就不安的心,彻底的跌入无底深渊。 狐胡,车师尉都,劫国,车师后城,拒绝对乌贪訾国提供援助,萨迪克派出去求援的人无功而返。 随着一个个消息的传来,一种恐慌的气愤,开始在乌贪訾国内蔓延。 皇宫之中,萨迪克一脸苍白的看着唐宁,说道“除去老人和孩子,乌贪訾加上单桓,只能够出动两百人……” 两百人,对上一千五百名凶悍的马贼,几乎是全军覆没的结果。 唐宁能够理解狐胡这些小国的做法,一来西域这些小国人口本来就不多,像狐胡这样的国家,若是兵力全出,几个普通的马贼就能屠了他们的国,其他几个国家和其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站在他们本国的立场上,按兵不动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为了对付乌贪訾,这一片区域的马贼,已经被全部集合起来了,乌贪訾虽然不是这些马贼联盟的对手,但这些马贼想要屠灭乌贪訾,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到时候,他们就没有实力再去攻打狐胡这些小国家了,这对于这几个国家更加有利。 至于乌贪訾国,反正和他们没有关系,处在西域这样的地方,能保住自己已经极为不易了,没有多少人会去关心别人家的事情。 “既然他们不愿意增援,我们就准备迎敌吧。”唐宁看着他,说道“派人加强附近的巡逻,附近一有异动,马上汇报……” 萨迪克面色虽然苍白,但眼神深处还有一丝镇定,说道“属下马上去安排……” 乌贪訾国的气氛更加紧张之时,周边的几个小国,同样产生了慌乱。 狐胡国。 狐胡国主看着一名老者,问道“我们为什么不去增援乌贪訾?” 那老者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狐胡是周围最小的国家,若是所有的护卫都出动了,谁来保护狐胡的子民,没有了护卫,只要十名马贼,就能杀光我们所有的百姓……” 狐胡国主脸上露出一丝担忧,问道“那乌贪訾怎么办……” “就算是有狐胡的帮助,乌贪訾也不是那些马贼的对手,他们去了,可能会死在战场上,到时候,狐胡的处境会更加的危险……” 狐胡国主闻言,叹了口气,也不再开口了。 毕竟,他是狐胡的国主,而不是乌贪訾的王,作为国主,他需要为狐胡的百姓负责。 与此同时,车师尉都,劫国,车师后城之内,也是人心惶惶。 自从西域大乱之后,马贼居然敢对他们这些西域国家出手了,单恒和乌贪訾只是一个开始,乌贪訾灭亡之后,那些马贼一定会将目标转移到他们身上。 这些人口数千的大国,马贼不敢招惹,只能盯上他们这些小国,可以预见的是,接下来的日子,如果他们什么也不做,必定会和历史上的某些小国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永久的消失在大漠的黄沙之中。 至于增援乌贪訾,几国的国主和大臣商议之后,自然而然的拒绝了。 他们这些小国寡民的国家,根本经不起伤亡,不可能为了乌贪訾,而将自己的国家搭进去。 面对这些马贼,乌贪訾能不能存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 乌贪訾国,虽然其他几国都不准备增援,但唐宁本来也没有指望到他们。 毕竟,就算是集合了几国的力量,和这些马贼硬碰硬,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手下本来就没几个人,不能死在这些马贼手上。 他让几大长老给战士的弓箭上都涂上了毒,虽然都不致命,但要是稍微有个什么擦伤的,也会让中毒的马贼失去战斗力。 另外,城墙薄弱的地方,唐宁也已经让他们抓紧加固了。乌贪訾的城墙远不能和陈国的相比,但有总比没有好,有一道阻碍在这里,他们便不会裸的暴露在马贼的攻击之下。 这次唐宁的倚仗是六大长老,老乞丐的任务是保护唐夭夭和小小。 虽说乌贪訾只有两个城门,但为了以防万一,唐宁还是让萨迪克宰了四只羊,经过八长老的处理之后,分别埋在了城墙的四个方向。 此外,在城池的百丈之内,百姓们在地上挖了许多的坑洞,做成简易的陷阱,这些简陋的陷阱不能拿马贼怎么样,却能绊折他们的马腿。 乌贪訾国的百姓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城内的气氛紧张,一触即发,单恒国还有战力的百姓,也加入了守卫新家园的行列。 城墙之上,老郑站在唐宁身旁,缓缓道“来了。” 唐宁目光望向前方,极目远眺,看到远处出现了一道烟尘。 那是无数马匹在大漠上奔跑所溅起的尘土,唐宁以为这些马贼会选择夜里偷袭,没想到他们的胆子这么大,白天就敢明目张胆的灭国。 老郑看了一眼那滚滚的烟尘,说道“他们至少有两千人。” 萨迪克面色凝重,看着城墙上的弓箭手,沉声道“敌袭,所有人,注意警戒!” 马贼们呼啸而来,一路狂奔,速度比唐宁想象的还要快。 这种肆无忌惮的侵略,简直狂妄和嚣张到了极点,也说明他们根本没有将乌贪訾国放在眼里。 事实上,这些马贼的确没有将一个只有两百不到兵力的小国放在眼里。 他们那残破的城墙,会被毫无悬念的击溃,十倍的人数差距,足以让他们尽情的屠戮乌贪訾国的百姓,抢走他们的财宝和女人。 当那些马贼进入到弓箭的射程之内的时候,两百余人齐齐放箭,空中下起一阵箭雨之后,有数十名马贼从马上翻下,抽搐两下就没有了动静。 这些人中,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是被箭直接射死的,其余之人,都只是中箭轻伤,但那箭上的毒,却能让他们直接丧失战斗力。 这些马贼此次大张旗鼓的联合起来,风声早就放了出去,知道乌贪訾国一定会有所准备,但他们对此却并不在意。 乌贪訾国虽然人人皆兵,可他们的百姓人数实在太少了一些,而车师等国又没有增兵援助他们,对付这两百来人,他们甚至不需要深夜袭击,正面冲击,就能击溃这个可怜的小国。 对于乌贪訾国的主动出击,使得他们一照面就折损了这么多人,几名马贼首领又惊又怒,望着前方那低矮的城墙,厉声道“冲进去,杀光他们!” 马贼们闻言,夹紧了马腹,加速向前冲锋。 然而还未冲到城墙之下,便有不少马贼身下之马踩到绊马的陷阱,顿时失了蹄,跌倒在地,连同那些马贼一起人仰马翻。 “下马!” “都下马!” …… 乌贪訾准备之充分,大大出乎了马贼们的预料,发现地上有针对马匹的陷阱之后,立刻果断的翻身下马,向着城池徒步而行。 箭雨还在继续,但因为马贼有所防备,所起的效用已经不大,等到所有的箭射完,也只解决了不到一成的马贼。 乌贪訾以两百人,在两千名马贼还没有靠近城墙的时候,就已经解决了和他们人数相同的敌人,这是足以自傲的。 然而余下来的马贼,依然是他们不能抵抗的,一旦被马贼攻破城池,今日就是乌贪訾的灭国之日。 唐宁转头看了看,发现身边的乌贪訾护卫都紧握兵器,脸上露出悲愤与决然。 唐宁自然不能真的等马贼冲上来,目光看向八长老,问道“差不多了吧?” 八长老点了点头,从脚下捡起了一根粗壮的草绳,猛地一拽。 城墙之外,一片沙地之上,忽有一物被拽了出来。 那是一只羊尸,暴露在空气之下,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强烈的味道熏得人头晕脑胀。 一名马贼首领险些呕吐出来,大怒道“什么东西!” 另一名马贼上前看了看,说道“一只死羊。” 马贼首领挥了挥手,说道“你,过去,把它仍远一点!” 那马贼暗道一声晦气,捏着鼻子走上前,准备将那羊尸扔到角落。 然而,他刚刚走了两步,忽然从那死羊的身体里,爬出了许多虫子。 那些虫子通体成黑色,从羊尸中破体而出之后,一股更加浓郁的腥臭之气忽然蔓延开来,临近的十余名马贼,登时便呕吐起来,随后便感觉到浑身无力,连手中的兵器也拿不稳了。 马贼首领狠狠的在那马贼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大怒道“你做了什么!” 那马贼扑到在地,已经连苦水都吐出来了,他正准备从地上爬起来,忽然觉得手臂上猛地一痛,目光望过去时,看到一只沙蝎从他的手臂上爬过。 沙蝎是存活于沙漠中的一种毒虫,毒性十分猛烈,手臂上钻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低吼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阵沙沙的声响。 他转头四顾,身体颤了颤,面色一片苍白。 只见他们周围的沙地之下,忽然爬出了无数的毒虫,有蝎子,有蜈蚣,有蜘蛛,还有毒蛇。 这些毒虫的数量十分庞大,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上一眼就不寒而栗。 不仅如此,远处的沙地上,也出现了更多的黑点,正在迅速的向这边聚拢而来。 这些毒虫数量庞大,而且十分的狂躁,遇到人时,便沿着他们的腿爬上去。 “走开,走开!” “啊,我被蛇咬了!” “我被黑色的蝎子蛰了,救救我,快救救我!” …… 刚才还打算冲进城池杀人的马贼,一个个的开始惊恐的大叫起来,他们在原地又蹦又跳,想要躲避地上的毒虫,却因为毒虫太多,反而不小心踩死了不少,却也被另一些咬到。 这些马贼早就忘记了今日要屠杀抢掠乌贪訾国的事情,沙漠的毒虫毒性极强,被蛰到咬到,痛苦难当不说,更为严重的,连小命都要丢掉。 乌贪訾国众人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之下乱作一团的马贼,惊愕的无以复加,一时间甚至忘记了恐惧…… 【ps这章字数5200,是平时两章的字数了,今天更新完毕,不用再等,以后应该会经常合在一起发,这样不管是写还是看都会流畅一点,更新时间一般是下午或者晚上。】 第九百二十四章 联盟遭拒 乌贪訾国城墙内外,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让人瞠目结舌。 乌贪訾国的全部战力,惊愕的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之下的马贼鸡飞狗跳,惨呼哀嚎,十倍于乌贪訾兵力的马贼,根本顾不上攻城,就被数不尽的毒物围攻,哭爹喊娘,境遇凄惨。 “魔鬼之地,这里是魔鬼之地!” “乌贪訾有魔鬼庇护……” “快跑啊……” …… 不知道是谁喊出了第一声,然后便翻身上了马,向着远处奔逃而去,第一个人的逃跑,终于击溃了一众马贼的心理防线,纷纷丢下手中的兵器,开始四散溃逃,就连几位马贼首领也不例外。 城墙之上,眼见刚刚来势汹汹的马贼,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逃跑,乌贪訾国百姓看着站在最前方的国主,目光崇敬而狂热,像是在看着神明。 唐宁看向身后的八长老,说道:“让这些毒虫散去吧。” 八长老叹息一声,搭弓射箭,一只点燃了的火箭射向那只羊尸,熊熊的大火即刻燃烧起来。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那只羊尸就被烧成了焦炭,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的毒虫大军,终于开始消散。 老郑也叹了口气,望着已经逃得很远的马贼,将手中的杀猪刀又插回了腰间。 没有想象中的惨烈大战,乌贪訾以零伤亡的代价,杀死了两百多名马贼,使得近两千名马贼溃散而逃,只有城墙之外的马贼尸体,证明了这里曾经发生了极为惨烈的事情。 萨迪克带人将城墙之外的尸体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大漠上空浓烟滚滚,相隔十里也能看到。 不少隐藏在暗中的身影,看着乌贪訾的方向,面露震惊。 …… 狐胡国。 狐胡国主得知这个让人惊愕的消息,猛地站起身,连膝盖磕到桌角也不在意,大惊道:“你说什么,两千名马贼,连乌贪訾的城门都没有进去,就被打的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下方之人的脸上依旧带着浓浓的震惊,却还是坚定的开口道:“千真万确,属下亲眼所见,乌贪訾国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就打败了那些马贼,他们焚烧了马贼的尸体,现在应该正在举行庆功大会呢……” 狐胡国主脸上的表情又惊又疑,乌贪訾国以两百对两千,居然能不用伤亡,就让那些马贼留下几百具尸体之后四散而逃,他们到底强大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马贼这次在乌贪訾国没有讨到好处,怕是以后再也不敢有动乌贪訾的念头了。 如此一来,他们的目标又会放在哪里? 除了经过西域的商队,就是他们这些小国了。 狐胡国主对自己国家的实力很清楚,他们可没有乌贪訾的实力,别说两千,一百名马贼,就能将狐胡国上下屠个干净。 如此继续坐以待毙,狐胡的灭国之祸,就在眼前了。 与此同时,车师尉都,车师后城,劫国等国,也都得到了消息,他们的反应和狐胡国也都差不多。 乌贪訾国的实力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是一回事,马贼们在乌贪訾国碰壁,一定会将目标放在他们身上,稍有闪失,以后的西域,就没有车师和劫国这样的国家了。 车师尉都国,车师尉都国主面色肃然的看着下方,说道:“速速派使臣前往乌贪訾……” 车师后城,车师后城国主在房内踱着步子,忽而看向殿内的一人,说道:“宰相,你亲自去一趟乌贪訾国……” 劫国,劫国国主走出皇宫,沉声道:“备马,我要亲自去乌贪訾……” …… 乌贪訾国劫后余生,而且经此一事之后,那些马贼应该不敢再来了,自然是要庆祝的。 萨迪克让人烤了几十头羊,全国人围在一起吃全羊宴,说起来,与其说这次是乌贪訾国百姓的劫难,倒不如说是这些羊的劫难。 宴会开到一半,便有侍卫快步走进来,告诉唐宁,狐胡,车师尉都,车师后城使者,以及劫国国主求见,商议结盟一事。 他身边的乌贪訾国百姓闻言,脸上皆是浮现出不忿之色。 前两日乌贪訾国遭逢大难,向他们寻求救兵之时,这些国家一个也没有搭理他们,如今他们得知乌贪訾国实力强横,立刻便起了结盟寻求庇护的心思,可谓是无耻至极。 “他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唐宁看了萨迪克一眼,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狐胡,车师尉都等国知道乌贪訾刚刚换了国主,但也没有想到,他们新的国主居然是一个汉人,而且是如此的年轻。 “见过国主……”几人走进来,纷纷躬身行礼,就连劫国国主也不例外。 包括劫国国主在内,几人说的竟然都是汉话,汉语在西域,可谓是第二母语,单以懂得汉话的人数来说,说其是西域第一语言也不为过。 这倒是为唐宁省了翻译,他请人为几人赐座之后,淡然问道:“几位来我乌贪訾国,有何要事?” 几人之中,以劫国国主身份最为尊贵,他站起身,笑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是为结盟而来。” 唐宁疑惑道:“结盟,结什么盟?” 看到这位年轻的国主明知故问,一副装傻到底的样子,几人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很显然,他还在计较他们之前不肯援助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抱上乌贪訾这颗大树,要不然,几国亡国就在这几天了。 劫国国主看着他,硬着头皮说道:“今西域大乱,马贼横行,大国之间互相吞并,我等这些小国,想要在西域生存,只有联合在一起,才能延续国祚,避免被大国吞并,被马贼灭国,希望国主认真考虑……” 唐宁笑了笑,问道:“既然如此,两天之前,我乌贪訾向你们借兵的时候,贵国缘何不借?” 几人脸上皆是露出尴尬之色,唐宁摆了摆手,说道:“结盟的事情还是算了吧,我乌贪訾不惧马贼,也不惧那些大国,要是他们敢来,我们会让他们有来无回的。” 劫国国主等人心中发苦,乌贪訾是不怕,但是他们怕啊,他们可没有乌贪訾的实力,随便几百个马贼,就能将他们全灭了,今日与乌贪訾的结盟与否,关乎他们的国家存亡。 劫国国主道:“贵国可千万不能逞一时之勇,多联合一国,便能多一分实力……” 唐宁想了想,忽而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西域诸国是一家,结盟也有结盟的好……” 几人脸上露出喜色,连连道:“对对对,西域诸国是一家,大家都是一家人……” 唐宁脸色一沉,问道:“既然是一家人,你们这次为何见死不救?” “……” 几人面面相觑,被唐宁一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 难道要他们说,如果乌贪訾国和马贼两败俱伤,他们就解除危机了,所以他们才拒绝增援,谁想到你们乌贪訾这么厉害,两千名马贼也不是你们的对手,求求你们也保护保护我们吧…… 几人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说不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要联盟也可以。”唐宁顿了顿,看着众人,说道:“但我有一个条件。” 几人异口同声的开口:“什么条件?” 他们来之前,就做好了乌贪訾国狮子大开口的准备,钱财,女人,男人,只要不触及到各国的底线,他们都可能满足乌贪訾国。就当是交了一笔高昂的庇护费用了。 唐宁看着他们,缓缓道:“交出兵权。” ……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后几人便断然开口。 “不行!” “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行!” 兵权都握在各国国主的手里,将兵权交给乌贪訾,岂不是说明他们臣服了乌贪訾国? 这和被灭国又有什么区别? “那就是没得谈了。”唐宁看了他们一眼,站起身,说道:“巴哈尔,送客!” 说罢,他便再也不看几人一眼,径直走向了后殿。 几人也没想到这乌贪訾的国主居然如此的果断,记仇,而且小心眼。 因为前两天他们拒绝援助的事情,他居然放弃了这个对所有人都有利的提议,宁愿让乌贪訾独立去面对大漠上即将掀起的风浪…… 巴哈尔走上前,看着他们,说道:“几位,请回吧……” 他的脊梁挺得很直,什么时候,他巴哈尔居然能站在这些西域国家的大臣,宰相和国主面前,以这种语气说话,以后就算是离开了大漠,他也有的吹嘘了。 几人对视一眼,皆是叹了口气,缓缓的走了出去。 乌贪訾国国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小气,但他们是万万帮助交出兵权的,看来此事要从长计议了。 车师和劫国等人离开乌贪訾国之后,萨迪克站在唐宁身后,脸上露出快意之色,说道:“这些人,想看着我们和马贼两败俱伤,如今见我们强大,又主动的贴上来,真是好不要脸!” “和命相比,脸算什么?”唐宁摇了摇头,问道:“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萨迪克神色一正,说道:“回国主,萨热他之前在一股马贼中卧底,知道附近许多马贼的窝点……” 他看了唐宁一眼,问道:“国主,我们真的要对那些马贼动手吗?” 唐宁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怎么,就允许他们抢我们,不允许我们抢他们?” 萨迪克脸上露出一丝杀意,说道:“那属下立刻召集兵马……” “不用。”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你只要把那些马贼的窝点在哪里告诉我就行了……” 经过乌贪訾国的事情之后,唐宁才深刻的意识到,大漠上的马贼也是一股庞大的势力。 难怪小宛当年在积累了足够的资本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收编马贼,等到势力进一步扩大,才打上了其余国家的主意。 乌贪訾的起步和小宛差不多,这种套路很值得学习,人要学会从历史中汲取经验,尤其是成功的经验。 唐宁看向萨迪克,说道:“你去告诉那几位老人家,就说我找他们有事相商……” …… 黑虎寨是大漠中的一个马贼山寨,加上三位当家的,寨有百来人,算的上是中等的马贼势力。 一百多名马贼,可以轻易的屠灭像单桓和狐胡这样的小国,对付实力稍强的乌贪訾国,却还差上一些。 黑虎寨的债主名叫刘黑虎,原先是陈国人,因为杀了人,被官府通缉,召集了一帮兄弟跑到西域当了马贼,十几年下来,也在大漠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 这一次联合屠灭乌贪訾的提议,就是黑虎寨债主刘黑虎提议的。 乌贪訾的人数再少,那也是一个小国,抢了他们,他们两三年都不用再开张。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连乌贪訾国的城墙都没摸到,就被那些毒虫给赶了回来,大当家的刘黑虎更是被毒蝎子蛰到,大半条命都丢了,只能躺在寨子里休养。 黑虎寨,债主的房间之内,刘黑虎趴在床上,一名马贼看着他,问道:“当家的,这下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去乌贪訾了?” “去个屁!”提起乌贪訾,刘黑虎心中便是一颤,又想起了那恐怖的景象,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直接扔向那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马贼,大怒道:“以后别再老子面前提乌贪訾,那地方太他娘的邪门了,老子以后再也不去了!” 那马贼躲过了茶杯,想到当时的场面,心中也是一颤,这一次,他们不仅连乌贪訾百姓的面都没见着,还折损了十几个兄弟,想到那些毒虫他就头皮发麻,发誓再也不去那个恐怖的地方了。 想到了一件事情,那马贼心中一颤,忽然问道:“当家的,那些毒虫不会追来吧?” 刘黑虎勃然大怒,指着他骂道:“他娘的,老子叫你别提这个了!” 这时,那马贼惊恐的声音再次传来。 “当,当家的,你看地上是什么……” 刘黑虎目光望向地面,面色立刻就苍白下来。 只见一只只蝎子,蜘蛛,蜈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爬出来,向着房间之内的某处汇聚。 毒虫汇聚的尽头,一名白头发老妪坐在椅子上,正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他。 “你,你是谁……”饶是刘黑虎手上有几十条人命,看到这似曾相识的诡异一幕,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颤声问道。 老妪看着他,问道:“你是刘黑虎?” 刘黑虎心中一颤,随后便猛地摇头,连声道:“你找我们大当家的,我不是,他在隔壁房间……” 老妪看了他一眼,站起身,说道:“既然不是,那你可以死了。” 刘黑虎怔了怔,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大声道:“我是,我是,我就是刘黑虎……” 老妪道:“你刚才还说不是。” 刘黑虎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枚腰牌,递过去,说道:“我是,我是,我是刘黑虎,你看,这是我的腰牌,这腰牌大当家的才有……” 老妪接过腰牌看了看,目光再次望向他,问道:“你就是专抢汉人商队,从来不留活口的刘黑虎?” 刘黑虎看着那老妪,心中涌起一种不妙的预感,还未开口,房间之内那马贼便拔出了刀,大声道:“老东西,你是怎么进来的,找我们大当家的干什么!” “大当家的……,看来你真的是刘黑虎了。”老妪看着刘黑虎,说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去死了。” 她说完之后,伸出枯瘦的手掌,轻易的便扭断了这位手上染血无数的凶悍马贼的脖子。 她松开手,刘黑虎的尸体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她看向房间里面的那名马贼,问道:“其他几位当家的在哪里?” 那马贼将手里的刀扔在地上,一边向外面走,一边说道:“老人家,我带您去,这里我熟……” 第九百二十五章 收服 黑虎寨,十几具尸体整齐的摆在地上,其中便包括大名鼎鼎的马贼刘黑虎,以及寨中另外的几名马贼头目。 一百五十多名马贼聚在一起,看着前方的一名老妪,面露恐惧,瑟瑟发抖。 这些凶名赫赫的马贼,就是死在了这名脸上满是皱纹,看上去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踏进棺材的老妪手里。 虽然她只有一个人,但是所有的马贼,在她面前,都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就在刚才,他们再次目睹了她驱使毒虫的那一幕,噩梦再现,这老妪在他们的眼中,就是那索命的魔鬼,有谁敢去招惹魔鬼? 四长老看着刚才帮她带路的马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马贼连忙道:“小的刘二……” 四长老看了他一眼,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黑虎寨的大当家了。” 刘二愣了一下,随后便摇头道:“这怎么可惜,小的何德何能,这里还有很多比我有能力的兄弟……” 四长老看向众马贼,问道:“他做大当家,你们谁有意见,可以站出来。” 她话音落下,脚下那数不尽的毒虫也变的躁动起来。 哗啦! 众马贼看到这些毒虫就头皮发麻,忍不住退后一步,异口同声道:“没意见……” 四长老看了刘二一眼,说道:“好好看着这黑虎寨,有什么问题,来乌贪訾国找我。” 刘二立刻顿首称是,看着这些头领的尸体,心中有些美滋滋的。 他在这黑虎寨中,算得上是最底层的马贼,每天被头领们呼来喝去,非打即骂,谁想到有一天他也能坐上这大当家的位置,从此飞黄腾达? 他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吩咐几名马贼道:“挖个坑埋了……” 然后他才看向那老妪,问道:“老人家,您还有什么吩咐?” 四长老想到她离开之时,唐宁的叮嘱,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抢来的财宝都放在哪里?” 刘二立刻恭敬的伸出手,说道:“大当家的房间下面有一个密室,就是专门用来存放这些财宝货物的,您跟我来……” 就在黑虎寨的局势发生颠覆的同时,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其他的马贼势力中。 无一例外,那些大名鼎鼎,手上染血无数的马贼头目,被一群神秘人尽数诛杀,而这些马贼势力,也迅速的换了新主人。 这些马贼在成为马贼之前,大都是被生活所迫,只要能给他们一口饭吃,能够维持性命,他们倒也不在乎跟着谁。 那些神秘人拿走了各个马贼势力的财宝,对他们下达了不准再抢掠商队的命令,便又很快离去。 首领们横尸之后,马贼们群贼无首,一时也没什么主见,却也不敢违抗那些人的命令,因为谁也不想被那些毒虫爬满身体。 乌贪訾国。 萨迪克和几名侍卫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从那些马贼处运来的财宝和货物,眼睛里泛着红光。 就连唐宁都有些惊讶,这些马贼的富裕,超乎了他的想象,按理说,他们完全可以将这些财宝货物换成粮食,足以让他们整个山寨几年都不愁吃穿,可他们却贪得无厌的杀人越货,如今居然趁乱做起了灭国屠城的勾当,死在几位长老手下的马贼头领,也是死有余辜。 “先把这些收起来吧。”唐宁看着萨迪克,说道:“将这些东西整理整理,然后换成粮食。” 对于一个族群而言,吃饭永远是首要的问题,这些财物放着也是放着,有了粮食,才能养活更多的人,才能扩张势力…… 唐宁已经明白,在这西域,一切都是凭实力说话的,以现在的乌贪訾国,就算是再强大十倍百倍,还远远不足以和小宛为敌。 他们需要扩张,疾速的扩张,等到他们强大到任何人都不能小觑的时候,在这混乱的西域,也就有了足够的话语权。 他看着萨迪克,问道:“狐胡等国还是没有动静吗?” 萨迪克道:“那些人回国之后,便关闭了城门,加强了守卫,应该是在防着那些马贼。” “既然他们还拿不定主意,那我们就再催一催吧。”唐宁想了想,说道:“去将那些马贼首领召来……” 听闻乌贪訾国国主相召,周边的马贼首领第一时间便赶来了。 乌贪訾国驱使毒虫的手段实在是可怕,让他们想想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再加上他们的头领们才死在乌贪訾国的人手里没几天,不听话就可能沦落到和他们一样的下场,乌贪訾国国主相召,有谁敢怠慢。 几人走进来之后,恭敬的跪下,近乎是趴伏在地上,高声道:“参见国主!” 唐宁看着这些人的举动,心道原来做皇帝是这种感觉,同样都是人,别人却要臣服在自己面前,纳头叩首,难怪有那么多人想要做皇帝,为此不惜杀妻弃子,屠兄弑父。 唐宁看了他们一眼,说道:“都起来吧。” 几人从地上爬起来,恭敬的站在一边,等着唐宁吩咐。 唐宁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当初是不是想要将这附近的国家都灭了?” 他话音刚落,几人立刻又跪在地上,惊惶道:“这都是前当家的做的决定,我们也不知道啊……”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我又起来吧,没有怪你们,有件事情,我要吩咐你们去做……” 刘二恭敬道:“国主请吩咐,上刀山下火海,我等万死不辞……” “没那么严重。”唐宁再次摆摆手,说道:“这几天你们派几个人,去狐胡、车师,劫国周围多转悠转悠……” …… 自从那些马贼从乌贪訾国退走之后,狐胡,车师,劫国等国的人心便开始慌了。 一旦那些马贼将目标放在他们的国家,哪怕是最强大的车师后城,也逃脱不了国破人亡的命运。 因此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他们就前往乌贪訾国,想要和乌贪訾结盟,借着他们的势,保全自己的国家。 可没想到的是,乌贪訾国国主对他们之前没有增援的事情耿耿于怀,狮子大开口,借此图谋他们几国的兵权。 几国自然不肯答应这个无理要求,但回国之后,一颗心却悬得更高了,城内城外,每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巡守,就是为了提防马贼的来犯。 庆幸的是,半个月过去了,那些马贼却还没有一点动静,似乎乌贪訾的败仗,彻底击溃了他们的信心,连带着也不敢攻击其他的小国了。 这对其余几国来说,自然是一个好消息。 马贼不来,他们也没有必要将兵权交给乌贪訾,从此以后受制于人,这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狐胡国,狐胡国主的心刚刚放下来,狐胡国是几国中人口最少,实力最弱的,马贼如果一动手,第一时间选择的大概率会是他们,如今半个月的相安无事,让他的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然而他刚刚坐下,泡的一杯茶还没有喝完,外面忽有人跑进来,面色惊慌,颤声道:“国,国主,东南方向五里外,发现了马贼的探子!” 啪! 狐胡国主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成碎片,他的脸色也苍白一片。 马贼在抢掠商队之前,必定要先派探子探查货物的多少,以及商队的实力,一旦他们摸清商队的底细,就会雷霆出手,将看到的一切杀光抢光…… 狐胡国外发现了马贼的探子,岂不是说,马贼已经盯上狐胡了? 【ps:感谢狮子的盟主赏,今天回老家,路上耽搁了很久,先写一章更了,第二更晚点。】 第九百二十六章 西域盟国 在城池周围发现了马贼的探子一事,很快就传遍了狐胡。 这意味着马贼已经将狐胡列为目标之一,以狐胡这种两百人的小国,能在大漠中延续至今,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那些大国和马贼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一旦马贼觉得蚊子再小也是肉,稍微注意到他们,狐胡的命运便要被彻底改写。 皇宫之内,狐胡国主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问道:“你确定那是马贼的探子?” 那人点了点头,无比担忧的说道:“他们鬼鬼祟祟的,属下正要带人上去盘问,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掉马就跑,从他们的装扮来看,应该是马贼无疑……” 他看着狐胡国主,一脸担忧的问道:“看来马贼已经盯上我们了,国主,我们要怎么办……” 狐胡国主想了想之后,咬牙道:“马上准备一下,我要去乌贪訾国!” 当胡狐国主抵达乌贪訾国的时候,被一名下人带到一处大殿,不一会儿,唐宁才从外面走进大殿。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久仰狐胡国主大名,不知国主这次来我乌贪訾国,有什么事情?” 狐胡国主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这次是为结盟而来。” 唐宁笑了笑,说道:“国主怕是要白跑一趟了,乌贪訾不会与任何人结盟的,国主请回吧。” 狐胡国主抬头看着他,说道:“倘若国主同意结盟,狐胡愿意交出兵权,只求乌贪訾国能庇护我狐胡,不受山贼之扰。” 唐宁看向站在门口的巴哈尔,说道:“给国主上茶!” …… 一个时辰之后,狐胡国主走出皇宫,长长的舒了口气。 来之前,为了狐胡国的延续,他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和乌贪訾国主细谈之后,他意外的发现,事情居然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 这次结盟,狐胡并不是并入乌贪訾国,狐胡依然是狐胡,两国结盟,互惠互助,互利共赢,唯一和以前不同的是,当乌贪訾遇到危险时,狐胡必须援助,同样的,要是狐胡遇到危险,乌贪訾也不能坐视不理。 仔细想想,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狐胡唯一付出的代价,就是当乌贪訾以正当的理由征调狐胡的胜兵时,狐胡不得拒绝,否则便会被踢出结盟的行列。 倘若两国结盟,遇到必须召集所有兵力才能战胜的困难时,狐胡又怎么会让乌贪訾孤军奋战,若是乌贪訾亡了,狐胡必定也撑不了几日。 而且那位年轻的乌贪訾国主刚才已经保证,马上宣布乌贪訾和狐胡结盟的消息,若是有马贼或是国家敢和狐胡作对,就是和乌贪訾作对,经过了上次和马贼们兵力悬殊的一战之后,附近已经没有国家或是马贼敢小瞧乌贪訾了。 这样一来,狐胡的危难立刻便能解决。 细细的分析之后,狐胡国主心中的郁闷一扫而空,连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起来。 狐胡和乌贪訾国结盟的消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扩散开来。 各国对此的态度不尽相同,狐胡百姓欢欣雀跃,为抱上了这么一个粗大腿而高兴,乌贪訾国民则是一百个不乐意,对这种先是拒绝援助乌贪訾,之后又舔着脸求着结盟的家伙表示鄙视。 而劫国,车师尉都,车师后城的反应,便不一样了。 三位国主齐聚在劫国,劫国国主脸上露出诧异之色,狐疑道:“狐胡怎么会忽然和乌贪訾结盟,难道他们真的愿意交出兵权?” 车师尉都国主摇了摇他,说道:“交出兵权,狐胡到底是狐胡还是乌贪訾,那只老狐狸会做这种事情吗?” 劫国国主摇了摇头,说道:“乌贪訾狼子野心,和他们结盟,就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别人手里,说不定狐胡此国,就在他手上终结了,我等都要引以为戒,万万不能答应乌贪訾的条件……” 他话音刚落,便又一名侍卫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惊慌道:“国主,国主,大事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劫国国主有些不满他在另外两位国主面前的表现,瞪了他一眼,说道:“没看到我和两位国主在商议大事吗,出去!” 那人颤声道:“可是……” 劫国国主脸色一沉,怒道:“出去!” 那侍卫只能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 车师尉都国主看了看他,说道:“我看他应该是有什么要事要说,还是先听他说说吧。” 车师后城国主点了点头,接口道:“反正那些马贼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我们的事情不急。” 劫国国主有了台阶,脸色稍缓,看向另一名侍从,说道:“让他进来。” 那侍从走出去,不一会儿,刚才的侍卫又走进来,静静的站在殿内。 劫国国主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什么事情?” 那侍卫道:“有人在城外发现了马贼的探子。” 劫国国主身体一震,怔怔的看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那侍卫道:“马贼好像盯上我们了。” 马贼的探子为什么会在这里,目的不言而喻,劫国国主不认为自己国家的百来名兵将能和乌贪訾一样大败两千马贼。 他站起身之后,便匆匆向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快备车,我要去乌贪訾国!” 车师尉都和车师后城的国主愕然的看着劫国国主走出去,某一刻,像是想到了什么,两人同时站起身,对视一眼,脸上露出苍白之色。 如果劫国,狐胡国和乌贪訾结盟,那些马贼摄于乌贪訾的实力,不敢攻打这两个国家,那么他们的目标,岂不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国家了吗? 这样一来,摆在他们面前的,就只剩下两条路。 和乌贪訾结盟,交出兵权,对于国家的掌控大大降低。 不和乌贪訾结盟,被马贼所灭,他们成为亡国之君。 两相对比之下,两人心中立刻就做出了选择。 两人快步向殿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国主留步,等等我们……” …… 狐胡国主离开之后,唐宁于第二天,在皇宫中再次召见了劫国,车市尉都,车师后城的三位国主。 他看着三人,笑问道:“三位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劫国国主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上次国主说的结盟条件,我等回去之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答应。” 车师尉都国主接着道:“如今西域局势危险,我们这些小国,只有结盟在一起,才能避免灭国之祸,国主高瞻远瞩,我等佩服……” 几人对于结盟这么的热切,唐宁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当然,结盟之后,他们需要履行的职责和义务,唐宁也对他们一一作了讲解,三位国主闻言,发现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好得多的多,自然是喜出望外,没有考虑多久就签订了契约。 对于他们这些小国来说,能让国祚在大漠上继续延续,已经是艰难重重了,即便是为此付出一些,也能够接受。 各国结盟的目的,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互不干涉内政,但作为一个整体,对外还是要有一个称呼的。 三人对此,各抒己见,争执不下。 唐宁想了想,说道:“不如就叫“西域盟国”如何?” 三位国主本来以为从此以后几国要认乌贪訾国为主,但若是以西域盟国自称,他们的地位则是平等的,至少从明面上看是这样,这极大的保住了他们的尊严,三人立刻迫不及待的开口。 “妙!” “很好!” “西域盟国,就叫西域盟国……” …… 第九百二十七章 扩张之意 三人对唐宁的提议绝口称赞,组建西域盟国的事情,也就此敲定。 劫国国主看了看唐宁,忽然开口道:“虽然盟国已经结成,但若是诸国还是像一盘散沙一般,依旧无法从西域的乱象中自立,我们还需要一位领导者,将诸国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车师后城和车师尉都的国主也都明白了他话语中的意思,若是西域盟国只是一个口号或者名头,那么诸国结不结盟,其实是没有多大区别的。 经此一事之后,他们彻底明白,西域的局势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们这些小国要想在大漠中延续,必须改变以往的思维,否则,要不了多久,他们还是会被历史大势所淘汰。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纷纷开口。 “此位置,非乌贪訾国主不能胜任。” “车师尉都日后唯国主马首是瞻!” “车师后城唯国主马首是瞻!” 劫国国主连忙道:“劫国也听国主的……” 乌贪訾拥有西域盟国的兵权,唐宁已经是盟国的无冕之王,三位国主的话,无非是将他的冠冕彻底的落实,将他从暗处推到明面上。 他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说道:“既然几位都有此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三名国主纷纷抱拳,恭声道:“理应如此!” 一日之后,狐胡国主再次赶到,西域盟国的几位成员国商议之后,决定将国家迁至一起,因为这些国家的人数并不多,只需在乌贪訾国的原址之上扩建即可。 对于狐胡这等人数极少的国家来说,即便是加入了联盟,但要是遇到马贼入侵,他们根本等不到盟国救援,倒不如举国搬到乌贪訾,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被马贼灭国,被大国吞并之忧…… …… 西域盟国成立之初,属下共有六个国家,单桓,乌贪訾,狐胡,劫国,车师尉都,车师后城,而唐宁手下能调动的兵力,也从不到一百人,猛增到八百人之多,西域盟国的百姓加起来,也突破了三千大关。 三千人口,八百雄兵,这样的国家,在西域已经算是乙等国家。 大漠上的消息传递的很慢,西域盟国成立的消息,从这里传到大漠深处,可能要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但距离乌贪訾,劫国这些国家稍近一些的国家,在三五日内,都陆续得到了消息。 单桓,乌贪訾,狐胡,劫国,车师尉都,车师后城,这几个小国,竟然结起了盟,谓之曰西域盟国,实力登时爆涨。 这些国家单独论起来,只能算作是丁等小国,但结盟之后的西域盟国,却一举跨入乙等,这等势力虽然还不能算是西域的强国,但是却没有一个马贼势力敢向这样的国家下手了。 不仅仅是马贼,哪怕是甲等大国,想要吞并他们,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而这些大国无一不在大漠深处,这便使得西域盟国刚一成立,就成为了数百里方圆最大的国家。 而两千名马贼攻击乌贪訾,却被这个小国打的溃不成军之事,也逐渐的传入了这些国家的耳中。 他们重新认识了乌贪訾的强大,也意识到,乌贪訾想必是西域盟国的核心国家,狐胡车师等国加入,是想要寻求庇护,而有了他们的加入,这一个盟国的实力还会再上一个台阶。 一时间,这些小国心中瞬时便慌了。 狐胡,乌贪訾,劫国,车师等国,算是同一个区域的小国,他们距离这个圈子要远一些,和这几国也没有太多的交流,起初并没有加入盟国的心思。 可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些国家结成盟国,借周围的马贼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动他们,但现在西域乱掉之后,已经没有多少商人愿意来这里了,如果不是这样,那些马贼也不会将主意打到他们这些小国身上。 而他们不敢动那西域盟国的那几个成员国,也抢不到商人,他们这些非成员国的小国,岂不是就危险了? 几个国家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而他们很快也便发现,周围的马贼探子忽然多了起来,显然是已经盯上了他们。 虽然西域盟国给他们送来了邀请加入盟国的国书,但这些国家并不愿意加入西域盟国,受制于人,只能和友邻暂时结盟,十余个国家,分为了三四个不同的阵营,一般的马贼,面对他们,一时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这些丙等,丁等小国人心惶惶的时候,唐宁和唐夭夭在乌贪訾新城中,喝着冰镇的葡萄酿,看着百姓们载歌载舞,欢庆节日。 西域的葡萄是绝品,酿造出来的葡萄酿也甘甜如怡,深受唐夭夭和小小的喜欢。 相比于醇香的烈酒,她们这些姑娘家还是喜欢带有一丝甜味的葡萄酿。 乌贪訾国的百姓没有了马贼的威胁,唐宁让人将从马贼那里抢来的财宝运到沙州,全都换成粮食,过不了多久就会运回来,到时候,他们的生活也有了保障。 国民们放下了心中的包袱,骨子里多才多艺的因子便被释放出来,充满了异国风情的舞蹈,让唐宁大饱眼福。 这些女子都是狐胡国的美人,狐胡虽小,美女的比例却不少,舞姿也十分曼妙,比起唐宁在京师看过的还要稍胜几筹。 狐胡国主坐在下方,看着唐宁,笑道:“国主要是喜欢,这几名舞姬就赠与国主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便察觉到一道利刃般的目光射向他的身上。 他转头看去,看到乌贪訾的国母,那位身材高挑的美丽女子正用非常不善的眼神看着他。 唐宁牵起唐夭夭的手,笑着拒绝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些舞姬国主还是自己留着吧……” 西域这些国家虽小,但国主大小也算是个皇帝,算是拥有优先挑选资源的权力,这些国主的后宫之中,各个都有几位妃子,甚至还有国家才几百人,后宫就有嫔妃几十人的存在,算起来,唐宁倒是他们之中的一股清流。 不得不说,成为一国之主,手上立刻便会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权力,但在唐宁眼中,权力并不是他满足的利器,权力,只不过是他保护身边人的工具而已。 狐胡国主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道:“我们的联盟越大,在西域的话语权就越重,以我们六国的实力,就算是加起来也不过是相当于乙等小国,蒲类,卑陆,和且末等国,还是不愿意加入我们盟国啊……” 在西域盟国成立之后,几位国主分别以西域盟国的名义,向周围十个左右的小国发了国书,邀请他们加入西域盟国,但这些国书无一不石沉大海,没有了回音。 这几个国家,三三两两的结盟,实力倒也不弱,毕竟他们的国力比起劫国、车师等,都要强上一些,每个国家都有三五百兵力,不会看到几个马贼探子就方寸大乱。 唐宁既然建立了西域盟国,目的便不仅仅是这六国,娘和表姐被小宛掳去之后,便没有了任何消息,他要用最快的时间,将这些小国整合到一起。 这些丁等,丙等小国虽然实力不强,但若是能聚集在一起,国力就能轻易的挤进西域诸国的前列,一跃成为甲等国家。 “可能他们还在考虑。”他看向狐胡国主,笑道:“再等一等吧……” 第九百二十八章 抢生意 老郑和几位长老这些日子都不在家,他们出去收服周边的马贼了。 西域的马贼其实没有几个像样的势力,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但是他们胜在人多,若是能将这些马贼都聚集起来,哪怕是那些大国也要头疼。 以他们的实力,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或许有些难度,但在百余马贼中,无声无息的解决掉几位马贼首领,却如同探囊取物。 乌贪訾国附近的几千马贼,暗中早就已经落入了唐宁手中,老郑和长老们正在向更远的地方扩张,目的是将方圆几百里的马贼整合起来,这将是一股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庞大势力。 因为历史原因,西域的小国都聚集在这方圆数百里的地域,西域盟国成立之后,无形中的推动了其余那些小国的结盟,例如蒲类后国和卑陆后国联盟之后,兵力立刻达到了七百有余,卑陆、渠犁、戎卢三国联盟,可以凑出来一千两百胜兵,且末,若羌等四国也暂时结盟,兵力更是达到了两千余。 从人数来看,这三大联盟,任何一个都不逊于目前的西域盟国,但以战力论,他们和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打退两千马贼的乌贪訾,还差之甚远。 即便如此,对付一般的马贼势力,却也是足够了。 然而,这些小国结盟之后,一颗心还没有来得及放下来,便又陆续收到了一个让人绝望的消息。 似乎是为了对抗这些小国的联盟,西域的那些马贼,居然也抱团在了一起,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集结了五千人,并且人数还在持续增加中。 除开西域盟国之外,这片地域的其他小国,便是全部联手,也不过只能凑出四千兵力。 西域的马贼凶狠好杀,同样人数的马贼和军队,那些马贼可以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也就是说,就算是他们三个联盟合为一个,也不是这些马贼的对手。 然而,就在这些国家的大臣和国主急的团团转时,眼前又出现了新的希望。 且末国,且末国主看着下方的一人,脸上露出恭敬之色,问道:“不知使者远来我且末小国,有何要事?” 虽然这里是且末国,他是且末国主,但在自己的皇宫中,他与这青年说话,还是陪着万分的小心。 只因为此人是大月使者,而大月,和只有千余人的且末不同,这是拥有数十万人口,兵力十万余的超级大国,一百个且末,也比不过一个大月。 那青年看着且末国主,脸上露出倨傲之色,说道:“我奉国主之命,前来招降尔等小国,若是你们肯归顺我大月,区区马贼,安敢犯我大月之威?” 这青年说话的时候,语气中充满了一种睥睨的味道。 而他也有自傲的资本,大月是西域的三个超级大国之一,仅仅是兵力就有十万余,哪个不开眼的马贼敢招惹大月的附属,这西域的漫漫黄沙,就是他的埋骨之处。 且末国主自然知道这一点,只要他们宣布归顺,那些马贼自然不足为虑。但他的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归顺大月之后,且末便再也不是且末了,且末不是姑墨和于阗这样的大国,归顺大月之后,名义上还能保留自己的国名,像他们这种千人小国,一旦归顺大月,且末之名,便将彻底的成为历史。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们的兵力会被抽调,国民会被打散,或许只消几年,便再也没有人记得且末这个名字,而他,将会是且末的亡国之君。 大月使者表面上是帮助且末度过难关,其实他们要对且末做的,并不比那些马贼好上多少。 且末国主脸上浮现出一丝僵硬的笑容,说道:“此事太过重大,本国主需要和大臣们商量商量……” 那青年见他没有立刻答应,脸色略有阴沉,说道:“不要以为西域还是以前的西域,你们这些微末小国,若是还不为自己找一个强大的靠山,迟早会被马贼灭国,被大国吞并……” 且末国主也没有心思再和他争论了,告了一声罪,便匆匆的走出大殿,与另一处大殿,将国内的重臣全都召集了起来。 “国主,这万万不可!” “若是归顺了大月,我等岂不是亡国之君,卖国之臣,以后哪有颜面去面见先祖?” “可若是不归顺,迟早也会被马贼所灭,归顺大月,起码还能保住性命,日后或许有机会东山再起……” …… 听完国主的话,且末国的大臣们议论纷纷,各执己见,吵得不可开交。 “够了!”且末国主挥了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话,说道:“大月狼子野心,他们想要我且末归顺,无非是要借我们这些小国的力量,去和小宛拼杀,与其被大月当成棋子,倒不如和马贼拼个你死我活!” 他话音落下,一名大臣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露出惊异的表情,说道:“国主,我们还有一个选择!” 且末国主猛地看向他,疾声道:“什么选择?” 那大臣深吸口气,说道:“西域盟国!” 且末国主身体一震,立刻想起了那封被他丢弃在角落的国书,那是乌贪訾邀请他们加入西域盟国的国书,被他第一时间拒绝的国书。 那个时候,他们还有选择,现在,他们已经被马贼和大月逼上了绝路。 和马贼硬拼,就算是能胜,且末也会元气大伤,或许不久就会消亡,归顺大月,且末之名立马就会消失,他们也会被别人当成是替死鬼,死在战场上。 与这两个选择相比,加入西域盟国,既能保住且末,还能拥有一个强大的靠山,或者说,他们自己就能成为自己的靠山! 那封国书上说的很明白,西域盟国之间,互不干涉内政,且末就算加入了盟国,依然是且末国,他也是且末的国主,唯一和现在不同的时,当盟国遇到危机的时候,他们必须和其他成员一同奋战,抵御外敌…… 曾经他认为这是对且末的束缚,此刻,这一个选择在他看来,简直是上天的恩赐。 且末国主眼中精光闪烁,说道:“通知且弥和若羌国主,就说本国主和他们有要事相商……” 同一时间,蒲类,卑陆等国的国主已经聚在了一起,面色阴沉至极。 “大月是要将我们当成替死鬼……” “前有马贼觊觎,后有大月狼子野心,莫非是天要亡我们?” …… 几人叹息几声之后,卑陆国主忽然抬起头,说道:“我有一计……” 几人目光对视,近乎是同时开口。 “西域盟国!” …… 唐宁没有想到,他没有等来且末和卑陆等国的人,却等来了大月的使者。 这位大月使者的态度十分倨傲,开门见山的说明了来意,就是劝他们乌贪訾归顺大月,否则的话,下一次来的就是大月大军,而不是他了。 不止乌贪訾,狐胡和车师等国也有大月的使者来访,表达了相同的意思。 看来大月这个超级大国,在和小宛开战之后,终于是将主意打在了他们这些小国的身上。 不用想,卑陆和蒲类等国,应该也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如此一来,唐宁看着这大月使者的面色便有些不善了,将这些小国整合到一起,建立西域盟国,是他短期的计划,大月居然将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岂不是要和他抢生意? 第九百二十九章 首君,国书 此趟小宛之行,拖的越久,变故也就越多,唐宁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不短的时间了,他原本的计划是整合了这些小国之后,西域盟国的实力便会再次猛涨,到那时候,就算他们还不是小宛的对手,却也有了与他们平等对话的机会。 这个原本在半个月之内就有希望实现的计划,现在却有可能要宣告失败,或者无限期拖延下去。 正当唐宁想着要不要采取一些武力措施,加快这个进程时,已经是乌贪訾外交官的巴哈尔匆匆的跑进来,说道“国主,蒲类,卑陆,且末等国的国主求见……” 在盟国成立之初,唐宁就给这些小国发去了国书,邀请他们加入西域盟国,但却都石沉大海,没了回应。 此次这些国家的国主亲至,倒是让他意外了一会,不过很快,唐宁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节。 大月来者不善,要求这些小国归顺,并不是想要帮他们解决马贼之患,而是想要将他们当成炮灰,死在和小宛的交战之中。 被马贼盯上,还不至于亡国,归顺大月,国家必亡。 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选择加入西域盟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近二十个小国结盟,整个西域没有一波马贼敢觊觎,而大月的主要兵力被小宛牵制,也不太可能分兵对付他们,这是一个双赢的选择。 如此一来,大月竟是无形中帮了他们。 唐宁来到某处大殿,看着殿内的十余位国主,笑问道“诸位国主来我乌贪訾国,有何贵干?” 诸国国主只有少数几人懂汉话,有通译将他的话翻译给不懂汉话的国主。 乌贪訾换了国主的事情,早就传遍了这片地域,众人虽早有准备,但看到他如此年轻,便能统治乌贪訾,促成六国结盟,并且成为西域联盟的领袖,心中还是大为震动。 短暂的惊讶之后,且末国主走上前,开门见山的说道“想必乌贪訾国主也见到大月使者了吧。” 且末国主的汉话说的不错,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已经见到了,大月想要我乌贪訾归顺他们。” “哼,他们只不过是想要将我们这些小国当成替死鬼而已!”且末国主脸上露出怒色,说道“归顺大月之日,就是我等亡国之时。” 唐宁脸上带着笑容,望着且末国主,等着他先开口。 “咳,实不相瞒,我等这次前来,是想要加入西域盟国。”见唐宁不搭话,且末国主有些尴尬,看向唐宁,说道“西域局势已经大变,我们这些小国若是还各自为政,必定会消失在大漠风沙之中,只有我们联合在一起,才能共御外敌,延续国祚……” 唐宁看了看他们,说道“西域盟国,不止是一个名字而已,想必诸位已经知道加入盟国的条件了吧。” 且末国主道“各盟国不得干涉内政,遇到外敌之时,各盟国必须团结一致,服从乌贪訾的调配……” 在来乌贪訾这些,他们这些人已经聚在一起商议过了,几乎讨论遍了所有的可能。 没有人愿意将国家的兵权交给别人,但若是不加入西域盟国,即便是他们这些国家重新成立一个类似的组织,也不是马贼联盟的对手。 相比而言,国家人数和兵力远逊与他们的乌贪訾,却能以少胜多,打败十倍力量的马贼,他们的国主,一定是一位具有非常手段的雄主。 屈居这样一位雄主之下,也不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且末国主看着唐宁,肃然道“我等小国,在西域生存,多为不易,结盟已经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我等已经商议过了,乌贪訾所说的条件,我等答应!” 唐宁看着众人,说道“既然诸位这么信任我乌贪訾,本国主也在此保证,绝不干涉诸国内政,必定公平公正的对待每一位成员国……” 这些国主心中原本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甘,听到唐宁的话之后,那一丝不甘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开始考虑更深远的事情。 他们虽然都是丁等丙等的小国,但这么多国家聚集在一起,绝对是一股任何人都不能忽视的力量,而且西域盟国不是简单的吞并,而是互惠互助,合作共赢,即便是浅显的想一想,也知道诸国结盟的好处,不仅仅是能够共抗外敌,这种结盟,可以包括军事,商事,农事…… 西域盟国原本只有六国,如今在大月的逼迫之下,竟是猛增到十八国,人口两万以上,胜兵五千余…… 如此一来,从人数和兵力上,西域盟国仅在小宛,大月和乌孙之下。 当然,如今的盟国,比起这三国,还差之甚远。 这是因为这三国在这几年里,近乎吞并了周边所有的大小国家,国力猛增,这些小国反而因为人口太多,兵力也不多,躲过了这一劫。 但即便如此,西域盟国,也不是他们想动就能动的了。 这些国主一扫胸中的郁郁之气,从此以后,西域盟国将是铁板一片,无论是马贼还是那三国,想要动他们,都要掂量掂量。 唐宁取出早已准备的契约,这些国主纷纷拿出国主印鉴,在上面用印盖章,正式结下盟约。 便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那名大月使者不顾护卫的阻拦,从外面生生的闯进来,看着这些国主,沉着脸,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且末国主看了看唐宁,主动走上前,说道“还请大月使者回去传话,就说我们已经加入了西域盟国,归顺大月之事,以后不必再提了……” 强大的大月要求他们归顺,这些小国不仅不感激涕零,居然还搞出这样一个西域盟国,那大月使者脸色阴沉下来,咬牙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这些下等小国,以为结起盟来,就能和我大月抗衡了吗?” “放肆!”唐宁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西域诸国,只有国力强弱,没有尊卑上下,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他看向门口的护卫,说道“把他给我扔出去!” 看着那大月使者惊叫怒骂的被拖走,诸位国主只觉得心中无比的畅快,虽说西域各国没有尊卑上下,但作为强国的大月,却一直都不将他们这些小国放在眼里。哪怕是一个大月使者,也敢对身为国主的他们大声呼喝? 什么时候,这些小国也能在大月使者面前这么硬气的说话? 这位乌贪訾国主,果然是一位雄才与胆气兼具之人。 一位国主看着外面,脸上还是露出担忧之色,说道“这样会不会将大月彻底得罪?” “得罪他们又何妨?”唐宁笑了笑,说道“归顺了大月,就能得到好结果吗,况且,如今大月被小宛牵制,就算是得罪了他们,他们难道还能分兵攻打我们不成?” 唐宁此言一出,众人想了想,立刻就放下了心。 他说的极有道理,至少在大月和小宛分出胜负之前,他们是无暇他顾的,而归顺了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倒还不如表现的有气节一些。 且末国主想了想,说道“短时间内,大月对我们没有威胁,真正麻烦的是那些马贼,不如我们立刻回国,各自调遣兵将,将他们彻底铲除……”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为了表示结盟的诚意,马贼之事,交给我乌贪訾了。” 诸位国主闻言大惊,回过神来之后,且末国主看着他,难以置信道“国主的意思是,乌贪訾要独自对付那些马贼?” “区区马贼而已。”唐宁看了看他们,说道“对付他们,我乌贪訾一国足以。” 十余位国主被他所展露出来的强大自信所震慑,马贼已经有了五千人的势力,乌贪訾只有国民两百余人,如何是这些马贼的对手? 可乌贪訾已经有大败两千马贼,无一伤亡的辉煌战绩,说不定这一次,他们也有所倚仗? 如果真是这样,乌贪訾的强大,便再次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就算是臣服在他们的手下,也不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了。 此刻,那道略显单薄的身影,在他们眼中,却是无比的高大。 震撼归震撼,他们还是不觉得,乌贪訾有击败马贼联盟的本领,且末国主急忙道“马贼凶猛,此事事关重大,国主切不可意气用事……” 唐宁道“那些马贼凶狠好杀,和他们正面拼杀,诸国都会有一些无谓的损失,作为盟国成员,我怎么能看着大家做出无谓的牺牲……,诸位放心,本国主手下有几名高手,可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那些马贼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刺杀了他们的首领,他们便会一哄而散,不足为惧……” 众多国主看着他,面色复杂至极。 此刻,他们心中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感动。 大月要求他们归顺,是要他们做战场上的先锋,做他们的替死鬼,其心可诛。 而乌贪訾为了这些小国的命运,组建盟国,不仅给了他们最大的自由,处处为他们着想,在遇到危险时,更是为了减少他们的伤亡,独自冲锋,独战马贼,这是何等的高尚? 刚才还有国主担心他们并入西域盟国之后,在遇到危险时,乌贪訾会让他们国家的将士冲锋陷阵,此刻都是面色通红,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羞愧。 和大公无私,舍己为人的乌贪訾国主相比,他们都是小人了。 且末国主看着唐宁,沉默了许久,才看向众人,深吸口气,说道“诸位,西域盟国虽已建立,我等小国,也有了自保之力,但为了盟国能够长久的凝聚,我们需要一位英明的领导者,我提议,推举乌贪訾国国主为我盟国之首君,负责盟国的一应事宜,诸位可有异议?” 西域盟国,原本就是以乌贪訾国为核心,乌贪訾国国主,自然也有具有最大的权力,但这种无形的掌控,和真正的做西域盟国第一人,还是不一样的。 西域盟国已经有十八位成员国,唐宁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以西域盟国核心国,乌贪訾国国主的身份,和小宛对话,相对而言,西域盟国首君的称号,好像更有分量一些。 不过,那些马贼的探子,本来就是他派出去虚张声势,吓唬这些小国的,只要他一道命令,他们就能公开的对西域盟国俯首称臣,通过这种手段来收买人心,即便他脸皮再厚,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对众人拱了拱手,说道“首君之位,唐某愧不敢当啊……” 且末国主肃然道“国主要是愧不敢当,我等便没有人当的起了!” 卑陆国主接口道“为了盟国的稳定,还请国主不要推辞!” 唐宁刚才的一番话,的确让这些国主心中敬佩不已,反正乌贪訾已经是西域盟国的核心国,乌贪訾国国主也有权力调动他们的兵权,不管他们承不承认,都已经不能改变他是西域盟国掌控者的事实。 事已至此,尊他为首君,也不过是一个形式上的认可而已。 “请首君为大局着想……” “请首君答应……” …… 所有人都知道,西域盟国必定要有一个领导者,才能长久的延续下去,这个位置,任谁来坐,其他人都不会服气,既有雄才,也具有这种无私品德的乌贪訾国主,显然是最合适的人选。 逐渐的,有更多的国主开口劝谏。 唐宁看了看众人,想了许久,才不好意思的点头道“为了大局,我便不推辞了……” …… 西域十八个小国结盟,合为“西域盟国”的事情,即便是在已经足够乱的西域,也算是大事,自消息放出之初,就在西域刮起了一阵飓风,席卷整个西域,不仅仅是西域,哪怕是陈国,也对于这个消息格外的重视。 西域盟国的建立,和乌贪訾小国换了一名国主的意义截然不同,这意味着西域又诞生了一个大国,虽然还没有强大到大月、乌孙、小宛那样的超级强国,也同样不能小觑。 直接受此事影响的,就是西域盟国附近的马贼,一下子便不敢轻举妄动了。 没过几日,西域盟国各大成员国,便陆续见到了在他们国境附近那些凶命远扬的马贼的脑袋。 首君果然没有骗他们,这些马贼首领,已经被他手下的高手击杀,而他们手下的马贼势力,也臣服于西域盟国。 短短的几日时间,他们不仅见识到了盟友的强大实力,也收编了这些势力不弱的马贼,使得盟国的实力又翻了一番,如果算上那些马贼,他们的兵力已经过万,正式迈入了甲等强国的行列。 也因为乌贪訾的实力,让他们对盟国再也生不起任何反叛之心,他们也无须反叛,因为盟国是他们的盟国,盟国的实力越强,他们就越安全,维护盟国,就是维护他们自己。 此时,乌贪訾国内,已经是西域盟国首君的唐宁,将一封国书交给萨迪克,说道“我会派一百名勇士,和你一起将这封国书送往小宛……”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西域盟国递交给小宛的国书,已经上升到国家层面,哪怕是大月和乌孙,也不能坏此规矩。 萨迪克单膝跪地,肃然道“首君放心,萨迪克一定将国书送到……” 。 第九百三十章 讨伐 唐宁将以西域盟国首君的身份,出访小宛,这是萨迪克所送国书的内容。 在小宛,大月,乌孙三国兵力相互牵制的情况下,西域盟国已经是独立于这三国之外的,大漠上最强的势力。 唐宁建立西域盟国的目的已经达到,他无意于问鼎西域,到时候,西域盟国,还是会交给这些成员国自治。 对于这些小国来说,联盟是唯一的出路,唐宁借助了他们的力量,也为他们指出了一条明路。 十八小国组建西域盟国的事情,如同飓风一般席卷大漠,被轰出国门的大月使者,很快便将这个消息带回了大月。 大漠深处,一座巨大的城池拔地而起,城中商铺林立,人声鼎沸,数以十万计的人口生活在这里。 这才是真正的城池,无论是乌贪訾还是西域盟国,与其相比,都只能算作是村寨而已。 这里便是大月城,西域超级强国,大月国所在。 城内,一座恢弘的宫殿。 大月国主看着跪在下方的几名使者,面沉如水,问道“那些微末小国,当真敢如此辱我大月?” 一名使者跪在地上,颤声说道“那乌贪訾国国主说我大月不过是强盗之国,想逼迫他们归顺,简直是痴人说梦……” 另一人表情愤怒,说道“那些小国自以为联盟在一起,就能和我大月对抗,国主,为了大月的威严,一定不能这么轻易的饶了他们!” “西域盟国……”大月国主口中喃喃着这几个字,面色更加阴沉。 他遣使去劝降这些西域小国,目的便是整合他们的兵力,在战场上打造出一只敢死之师,将小宛撕出一道口子,大月大军再紧随其后,联合乌孙,重创或者颠覆小宛。 小宛以十万对他们两国二十万联军,也能僵持这么久,这一万人是有死无生,打开僵局的,他自然不舍得让自己的兵卒送死。 以前他没有理会这些小国,是它们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根本没有想过,这些人口不过数百上千的小国,居然敢违抗他的命令。 他们不仅没有归顺,反而组建了一个盟国,将大月使者驱逐了回来,这对于大月来说,是难以洗刷之耻。 “这点事情也办不好,要你们何用!”他用冷漠的眼神看了那几名使者一眼,说道“让于阗和姑墨国主来见我。” 于阗和姑墨也是西域的大国,有着两万以上的人口,各有五千余兵力,算是甲等国家中的翘楚。 然而在甲等国家之上,还有三个超级大国,甲等国家和这些超级大国的差别,别如同他们和丙等丁等国家一般,于阗和姑墨,早在一年前就归顺了大月,因为他们的国家实力不弱的原因,这才得以保留国名,并没有像另外那些国家一样,国主和大臣皆被处死,国民沦为低等贱民…… 盏茶的功夫之后,两道身影来到大殿之中,双双行礼道“见过国主。” 大月国主看着他们,问道“西域盟国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吗?” 两人点了点头,说道“刚刚听说。” “这些微末小国,也敢犯我大月之威,死不足惜。”大月国主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本国主命你二人率领一万胜兵,讨伐西域盟国,扬我大月国威……” 如今大月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和小宛僵持,城中仅有数千兵马,于阗和姑墨虽可以勉强凑出一万人,但也需要国内的兵卒倾巢而出了。 即便是于阗和姑墨国主认为大月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小小的西域盟国而大动干戈,却也不敢违抗大月国主的命令,十八国组建的西域盟国,兵力最多只有五千,大部分都是些散兵游勇,不能和大国的精锐相比,于阗和姑墨精锐尽出,剿灭他们,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更何况,大月国主用的词语是“讨伐”,大概还是以威胁为主,如果那西域盟国能够趁早归降,自然最好,如果他们冥顽不灵,也只能打到他们臣服。 …… 大月要讨伐西域盟国的消息,并没有刻意的遮掩,大月为了造势,甚至在全国范围内发出了布告,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 大月是大漠上的超级强者,这两年来,有好几个大国都被他们收服,吞并这些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国,根本不需要理由。 那刚刚建立起来的西域盟国,虽然也算得上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但在兵力和人数上,也不过和于阗、姑墨相当。 如今这两国在大月的命令之下,联手讨伐西域联盟,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 自从拒绝大月的招降之后,唐宁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大月的回应来的这么快,这么激烈,还是稍稍出乎了唐宁的预料。 他本以为,大月忙于和小宛的战争,分不出兵力来对付他们,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凑了一万兵马。 同样是西域国家,乌贪訾和单恒这样的小国,整个国家的兵力也不过两位数,而大月在战场上已经投入了十万兵力的情况下,还能抽调出一万人来讨伐他们,可见这些超级大国的底蕴强大。 “国主,于阗和姑墨在兵力上和我们相当,以前也是西域的大国,可是在不久前就归顺大月了,现在是大月的附属……” 巴哈尔和唐宁介绍情况时,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严肃,但也没有多么害怕,于阗和姑墨联手又如何,算上那些收服的马贼,他们的兵力还要比他们强上一些,到时候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说不定盟国的实力又能翻上一番。 这些唐宁不久前就已经了解到了,西域的三个超级强国,以前也没有这么强大,大月和乌孙在几年前,只有十几万人口,兵力数万,但自从小宛第一个开启了吞并之路以后,被刺激到了大月和乌孙,也开始疯狂的吞并周边的国家,导致如今的西域,除了他们三国以及三国的附庸之外,就只有这些他们连吞并都懒得吞并的小国。 于阗和姑墨以前也算是大国,和盟国的小国不同,他们时常会有征战,兵卒的整体素质要优于盟国,这是短时间内,唐宁无法改变的事情。 即便是他们还要数千的马贼,能够在关键时刻攻其不备,但于阗与姑墨的一万兵马,他们也并不能小觑。 这不是小国之间的小打小闹,这是真正的战争。 这是西域盟国组建一来,遇到的第一个难关,十几位盟国的国主已经赶来了乌贪訾,面色严峻和唐宁讨论应对于阗、姑墨联军之事。 面对这样的强敌,十八国必须牢牢的凝聚在一起,这是毋庸置疑的。 并没有等到唐宁开口,这些国主就表示,会集合所有的兵力,共御大敌。 盟国各成员国都在紧急的抽调兵力,唐宁作为盟国首君,需要为盟军找一个统帅。 老郑什么时候都不忘磨他的刀,唐宁走到廊下,和他并排蹲在一起,说道“老郑啊,这一仗就交给你了……” 老郑收起刀,习惯性的搓了搓手,问道“是杀是俘?” 唐宁想了想,说道“能俘就俘吧,我们可不像大月那样,家大业大,尽量不要浪费……” …… 两日之后,在城外聚集的,除了十几国凑出来的五千兵马之外,还有各国的将领。 老郑站在阵前,一人对他单膝跪下,“请元帅下令!” “元帅……”老郑看了他一眼,目中浮现出一丝异色,喃喃道“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 。 第九百三十一章 小宛国书 老郑已经亲自率军出发了,于阗和姑墨有一万联军,加上马贼,他手中的兵力,也有一万余,这种程度的大战,唐宁根本无须牵挂。 战场才是老郑的主场,大月的讨伐军有三万五万,或许需要认真对待,区区一万,他只需在这里等他的好消息。 乌贪訾的新城已经在建造了,等到建好之后,里面至少能够容纳一万人。 到时候,新城中心,将会修建一座恢弘的宫殿,虽然和陈国的皇宫相比,是寒酸的不能再寒酸了,但却比现在住的土房子好了十倍百倍。 唐宁听巴哈尔说,西域不仅仅全是苦寒酷暑,这里也有风景秀丽的绿洲,风光不逊于任何地方。 他转头看着正在吃葡萄的唐夭夭,问道“其实西域也不错,以后要是在黔地住的烦了,可以来这里住一段时间。” 唐夭夭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葡萄,白了他一眼,问道“你还真打算在这里做皇帝啊?” 唐宁看着晴朗的天空,说道“我现在才发觉,做皇帝的感觉其实也还好……” 唐夭夭轻哼一声,问道“亲爱的陛下,你打算在这里打造一个多大的后宫呢?” 唐宁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做皇帝很累的,要处理政事,改善国计民生,还要担心外族的入侵,我宁愿和你们生活在山里……” 这些也都是唐宁的肺腑之言,如果不是为了去小宛接娘和表姐,他一点儿都不愿意当这西域盟国的首君。 身上背负的责任重大不说,还要时时刻刻揪着心,担心那些超级大国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不仅如此,权力的交接也是麻烦,要是遇到像陈皇那样的情况,他怕是会被那一群逆子给气死…… 他一点儿都不留恋盟国首君的权势,只是想着萨迪克能早些传信回来,老郑早点儿解决于阗和姑墨的联军…… 此时,茫茫的大漠之上,一只万人的军队正在艰难的前行。 于阗和姑墨的联军,这次奉大月之命,讨伐西域盟国,出征已有半月了。 大漠上行军非常不易,白天要顶着毒辣的太阳,夜晚还要抵御严寒,要是不幸遇上沙暴,整只军队都有覆灭的可能。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虽说天气很残酷,却也没有遇到什么大灾,饶是如此,一连赶了半个多月的路,所有人也都已经疲惫不堪,脸上露出风尘之色。 一名将领走到后方,看着随军的于阗国主说道“前方一百里,就是且末国了。” 行军这么久,终于接近目标了,于阗国主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命令全军,原地休整,养精蓄锐,明日攻打且末……” 大军原地宿营,今夜的月色并不明亮,月亮躲在厚重的乌云之后,大漠上一片寂静,时而传来的狼嚎,让这寂静的夜晚更加森冷。 夜色漆黑,就连军中的探子,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方圆十里之外,四面八方,有无数身影正在夜色的掩护下,缓慢逼近。 …… 乌贪訾城,皇宫之内,诸国国主坐在下方,唐宁手中拿着一份战报。 前天夜里,老郑指挥盟军和马贼组成的万余人,在且末国一百里外的地方,夜袭敌营,于阗和姑墨联军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粮草被烧,水源被断,黑夜之中,长老们特制的毒箭射进大营之后,燃起的滚滚毒烟,便解决了一小半的敌人。 其余之人被惊之下,根本无法结阵,在盟军一秩序井然的冲锋之下,很快便溃不成军,乱局之中,领军的于阗和姑墨国主,也便被盟军擒下,对方的大军群龙无首,最后被盟军生擒五千人,其余之人,四散溃逃…… 唐宁看着下方那些国主忐忑又期待的眼神,将那份战报递下去,说道“诸位看看吧……” 这封战报虽然是用汉字写的,但这些国主懂汉话的不少,有几人在年轻之时,还在国子监进修过,自然看得懂汉字。 那些不懂的,在经过那几人的解释之后,脸上也露出了狂喜之色。 “赢了!” “我们居然打赢了于阗和姑墨!” “这是大月留在后方的防守力量,在战胜小宛之前,他们再也分不出力量来对付我们了……” …… 诸位国主面色激动,隐现红光,于阗和姑墨的名字,对他们这些小国来说,可谓是如雷贯耳,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些甲等大国,会败在他们手上…… 然而众人也深知,在他们身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改变,目光看向最前方的那道身影,眼神中充满了崇敬。 唐宁等到众人安定下来,才道“如今姑墨和于阗的威胁已除,我有一个想法,想和诸位商议商议。” 且末国主站起身,说道“首君但说无妨。” 唐宁目光望着众人,说道“众所周知,于阗和姑墨是大月的附属,这次我们虽然打败了于阗姑墨联军,但却也将大月得罪的更深,等到他们结束了和小宛的僵持,腾出手来,还是会对我盟国动手。” 唐宁话音落下,等到诸国国主的通译翻译完毕之后,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担忧之色。 他们能够击败于阗和姑墨,但却不可能是大月的对手,一个大月,实力便抵得上十个于阗与姑墨之和。 等到大月腾出手来,讨伐盟国的,就不是一万大军,而是十万了。 唐宁看着众人担忧的脸色,又道“不过诸位也不必担心,大月如今被小宛牵制,无暇他顾,短时间内,不会来对付我们,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我觉得,如今大月大军在外,国内空虚,正是我们的机会,如果能一举攻破大月城,擒了大月国主,则可永绝此后患……” 唐宁话音落下,几位听得懂汉话的国主,已经张大了嘴巴,惊愕的不成样子。 打败了于阗和姑墨还不够,他居然还想对大月动手? 要知道,大月可是佣兵十万,人口数十万的超级大国啊! 他们这些国家,人口不过数百上千,连做梦都不敢有这样的想法,即便是如今的西域盟国,也差大月甚远,攻击大月,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唐宁看着他们,说道“据可靠消息,大月的大部分胜兵,都被小宛牵制住了,于阗和姑墨,也被我们击败,大月城内,如今不过驻兵数千,只要我们先遣高手潜入大月城,里应外合之下,攻陷大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干脆将大月一并夺了,是唐宁不久前生出的想法,反正盟国已经将大月得罪死了,以后大月一旦空出手来,这些小国还是有大麻烦。 倒不如趁他病要他命,趁着大月大兵在外,国内空虚的时候,夺了他们的权,永绝后患。 十余位国主激烈的讨论了一番之后,脸上就开始涌现出精光了。 显然,他们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大月兵马大都在外,国内的留守的力量虽然也不弱,但却不是如今西域盟国的对手。 如果能里应外合,真的有很大的机会颠覆大月…… 那可是大月,西域最强大的国家之一,盟国如果能吞并大月,就会一跃成为和小宛、乌孙并立的西域超级强国之一,这是何等的辉煌和荣耀? 且末国主眼中精光直放,说道“首君说的对,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据我所知,大月这两年吞并了不少国家,将那些国家的百姓划为下等贱民,任由大月人欺辱,这些人人数不少,如果我们能派密谍潜入大月城,挑动这些人,一定能在大月城造成不小的骚乱……” “大月大军被小宛牵制,不能离开,就算是盟军攻入了大月城,他们也来不及救援,到时候,一旦我们掌控了大月城,他们就断了补给,除了归顺,别无他选……” …… 唐宁提出这个话题之后,显然给了他们不小的启发,众人议论了一会儿,竟是真的被他们商议出了一个详细的方案来。 唐宁看着众人,心道他们能坐上国主之位,倒也不是庸才,按照他们的计划,甚至都不用老乞丐和老郑他们动手,大月就可能被从内外同时瓦解。 就在众人继续热议之时,巴哈尔忽然从门外快步走进来,看着唐宁,恭敬的递上一物,郑重道“国主,小宛的国书……” 。 第九百三十二章 小宛遇故 唐宁从巴哈尔手中接过国书,将之缓缓打开,发现那国书竟是用汉字写成的。 国书的内容很简短,直言小宛国上下欢迎西域盟国首君驾临小宛城,国书的最下方有小宛国主的印鉴。 唐宁收起国书,与此同时,且末,车师等几位国主的讨论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他们都受过大月的逼迫和威胁,对于趁火打劫大月的事情很是神往。 唐宁伸出手,向下压了压,说道“大家先静一静。” 他在西域盟国中极有威信,众人闻言,立刻停止了讨论。 唐宁看着他们,说道“大月和我盟国势如水火,迟早会成为盟国大患,与其等到他们腾出手来报复,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趁着大月国内空虚,夺取大月政权。” “首君英明!” “这是我们大好的机会!” …… 各国国主脸上都露出激动之色,如果真能取大月而代之,西域便也没有什么力量能撼动他们了。 且末国主看向唐宁,说道“一切全凭首君做主。” 唐宁迟早是要离开西域的,西域盟国的发展还是要靠他们,这次对大月动手,就当成对他们的一个磨练吧。 他看着且末国主,摇头说道“我有一件要事,要去小宛一趟,盟国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且末国主眼前一亮,说道“首君慧眼如炬,如果能和小宛结盟,我们的机会就更大了一些。” 唐宁也没有和他们解释这些,相比于大月,他们对于小宛似乎没有多少防备之心。 这可能是因为小宛和大月虽然同样的吞并了许多国家,但小宛却不像大月一样,将国境之内的百姓分为三六九等,把其他国家的百姓归为贱民,而是一视同仁,将所有人都视为小宛百姓,和小宛原民享受同样的待遇。 在离开之前,唐宁也和他们商议了关于西域盟国发展的许多细节。 他借助盟国的力量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也为他们铺平了前进的道路,算得上是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 因为心中牵挂那件事情很久了,一行人收拾行装,在第二天就踏上了前去小宛城的路。 而与此同时,一则比西域盟国成立,更让人震动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西域。 西域超级强国大月,派出于阗和姑墨联军,讨伐西域盟国,却被盟国打了个落花流水,四散而逃,一多半的人都成了盟国的俘虏。 刚刚成立的西域盟国的实力,再次刷新了众人的认知。 不管大月愿不愿意承认,西域盟国已经成为了大漠上崛起的新星。 虽然从人数和兵力上看,他们还远不如小宛,大月,乌孙三个超级强国,但这三国如今的大部分兵力都僵持在一起,根本无暇他顾,反倒是为西域盟国争取了继续发展的时间。 但毫无疑问的是,作为超级强国的大月,这次是被人狠狠一巴掌抽在了脸上,颜面尽失。 毋庸置疑,大月吃了这么大的亏,定然不会轻易的放过西域盟国。 一旦他们打败了小宛,腾出手来,恐怕就是西域盟国的末日了。 大月城。 大月国主坐在高位之上,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拧出水来,侍从们战战兢兢的站在殿内,深深的低下头,连呼吸都放缓了。 一人跪在大月国主面前,颤声道“于阗和姑墨一万联军,只逃回来了八百,其余,其余的人都被他们俘虏了……” 砰! 大月国主盛怒之下,将茶杯猛的丢过去,砸在那人的头上,他的额头立刻便血流如注。 “西域盟国,你们找死!”大月国主脸上布满寒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很想现在就派出十万大军,将那所谓的盟国屠的一个不剩,但他也只能是想想。 大月九成的精锐,都在和小宛僵持,短时间内脱不开身,若是他将这些兵马调回来,势单力薄的乌孙,立刻就会被小宛灭掉,然后就轮到他们大月了。 如今连于阗和姑墨联军都被西域盟国打败了,大月国内只剩下数千守军,用来维持日常治安,不可能出城讨伐他们,更何况,连于阗和姑墨联手都失败了,这几千守军上去也是送死。 这些人要是被小宛打败也就罢了,可打败他们的,偏偏是从来都没有被他放在眼里的小国,堂堂大月,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此刻,他的心中已然决定,一旦大月空出多余的兵力,第一时间便会灭掉这个狂妄的西域盟国。 一名老者站在他的下方,脸上露出担忧之色,说道“连于阗和姑墨联军都奈何不了他们,可见这西域盟国已经有甲等强国实力,我们要不要做些准备?” 大月国主望向他,问道“做什么准备?” 那老者道“如今我大月大军在外,国内只有数千兵马,若是那西域盟国趁此机会来犯,大月城便危险了……” 大月国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借他们十个狗胆,他们也不敢……” 且不说西域盟国有没有这个胆子,大月虽然大军在外,但城内依然有二十万百姓常住,没有十万以上的精锐兵马,休想攻破大月的城墙。 他毫不掩饰脸上的杀意,冷声道“就让你们再得意几天!” …… 小宛国原先只是一个拥有几百百姓的国家,国家原址距离且末并不远,后来逐渐强大之后,才一路向西扩张,小宛城也向西迁移了数百里。 如今的小宛,其实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国家,被他们吞并的那些大小国家,在这二十多年里,已经彻底融入了小宛,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小宛的处理方法,比大月不知道高明了多少。 唐宁和唐夭夭等人从乌贪訾出发,绕过三国战场,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抵达了小宛城。 望着前方巍峨的城墙,以及川流不息的百姓,有那么一瞬间,唐宁甚至以为自己回到了京师。 数丈高的城墙,并不是像西域的其他国家一样,用黄土浇筑,竟是通体用青石垒成,这种城墙异常坚固,以小宛的人口和兵力,只要固守在城墙之内,在粮食足够的情况下,即便是集齐西域所有国家的兵力,也很难攻破这座城池。 可在以黄土荒漠居多的西域,这种青石极为难寻,需要从陈国购买,然后花费大量的力气运输,恐怕就算是大月和乌孙也没有这样的手笔。 唐宁在城门口站了一会儿,很快便有数十道身影里面走出来。 这一次,他是以西域盟国首君的身份,来小宛进行国事访问的,在距离小宛城还有十里的时候,巴哈尔已经先进城通报了。 从城里走出来的人有男有女,看他们的衣着,应该是小宛的官员。 一名官员走上前,对他微微一笑,用极为标准的汉话说道“本官礼部侍郎,首君大驾光临,我等有失远迎……” 唐宁与他客套了两句,目光不经意的一扫,看向他身后的一人,身体忽的一震,脸上浮现出震惊之色。 那人迎着他的目光,缓缓走上前,礼部侍郎见此,恭敬的退到一边。 那人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唐宁,微微拱手,说道“唐大人,好久不见。” 唐宁目光望向他,喃喃道“徐先生……” 【ps不小心摔了一跤,尾骨骨折了,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卧床,这下你们不用打断我的腿让我安心码字了……】 。 第九百三十三章 相见 唐宁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徐先生。 此人在京师有着不小的名气,他是康王身边最信任的谋士,因为有他的存在,这么多年来,康王才能在和端王的斗争中不落下风。 后来康王在祭天仪式上弑君谋逆,和康王有关的人都受到了牵连,可朝廷直到现在都没有抓到这位徐先生。 直到如今,他还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之一。 随着康王的失败,唐宁差不多已经将此人遗忘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他看着徐先生,问道“原来你躲到了这里。” 徐先生手持折扇,笑了笑,说道“这里本就是徐某的家,何谓之躲?” 唐宁上下打量打量了他,问道“你不是汉人吗?” 徐先生道“曾经是。” 小宛城中,汉人占了很大的比例,这是因为小宛在建国之初,笼络了一大批陈国的读书人。 如果他早就已经归顺了小宛,这些年又怎么会留在康王身边,唐宁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泛起了不小的波浪。 如果从始至终,徐先生都是小宛在康王身边的卧底,那么小宛至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在打陈国的主意了。 极有可能,康王造反一事,也是他在背后出谋划策,唐宁本以为这是康王狗急跳墙,现在看来,当年的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徐先生在唐宁审视的眼神下,表情不变,说道“多日不见,想不到唐大人竟已是西域盟国的首君了。” 唐宁一直在提防着姓徐的,闻言笑道“唐某也没想到,徐先生居然是小宛官员……” 徐先生微微一笑,说道“唐大人随我进去吧,唐夫人和唐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唐宁猛地看向他,问道“你知道我来的目的?” 徐先生道“唐夫人和唐姑娘在这里,唐大人来此的目的,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唐宁虽然不知道姓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从他的话语中不难得知,娘和唐水在这里似乎生活得很好。 只要她们没事,不管小宛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是可以谈的。 徐先生收起手中的折扇,指了指城内,说道“诸位请随我来吧。” 唐宁目光不经意的一撇,瞥见他折扇上的题字,终于发现了他刚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目光一凛,语气微惊“原来是你!” 徐先生的折扇上提了一首诗,让唐宁震惊的,不是诗的内容,而是字迹。 这字迹很丑,作为一个读书人,写出这样的字迹简直是耻辱,这种人连乡试不能通过,考取功名更是空谈,考官看到他的字迹,不撕了他的试卷,已经是极为克制了。 然而这字迹丑的十分熟悉,包括康王造反那次,这字迹的主人多次提醒于他,算是数次帮了唐宁不小的忙。 唐宁猜过此人身份的无数种可能,却也没有猜到,提前告知他康王要造反的,居然是康王身边最信任的谋士。 即便他的身份是小宛卧底,应该也乐于见到陈国更乱,或是落到康王这样的庸才手里,这样小宛的机会才更大,又怎么会特意提醒他? 唐宁此刻心中的疑团一个接一个,目光望向徐先生,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徐先生笑了笑,说道“唐大人以后会知道的。” 这句话说了还不如没说,他脸上那似有深意的笑容,让唐宁心中的疑惑更深。 进了小宛城,唐宁将心中的疑惑暂时压下,仔细的观察着这座传说中的城市。 小宛是通过征服别的国家来发展扩大的,也就是说,他在街上看到的大部分人,都是已经被小宛吞并的国家的国民。 然而唐宁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国破家亡的伤心和悲愤,街上的行人,店铺内的商户,就连行街的小贩,脸上也都挂着笑容。 此外,刚才出城迎接他们的官员,包括唐宁看到的从他们身边走过的守卫,都是有男有女,虽然女子的比例少了一些,但也能够说明,小宛在某方面已经走到了陈国前面。 一路走来,眼前看到的一切,都让唐宁对这位小宛国主充满了好奇,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拥有超前意识的先行者。 这种意识上的超前,在唐宁眼中,甚至比他用二十年,将小宛从一个几百人的小国,发展到拥有数十万人口的超级大国,还要可贵。 走了许久,唐宁目光再次望向徐先生,问道“我娘他们在哪里?” 徐先生道“她们在皇宫之中,唐大人放心,徐某可以保证,她们在这里没有受到一点委屈。” 唐宁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将她们无缘无故的抓到这里,这难道不是让她们受委屈吗?” “唐大人恐怕是误会了。”徐先生笑了笑,耐心的解释道“那是我们和大月乌孙的一次鏖战,唐夫人和唐姑娘无意中带人闯入了战场,为了避免她们被误伤,我军便将她们带了回来。” 虽说这和唐宁收到的消息不同,但对于徐先生的话,唐宁却并没有多少怀疑。 一来是他似乎对自己向来都抱有善意,二来他的话是真是假,一会儿等到他见到她们就知道了,他也没必要骗他。 徐先生继续说道“后来我们也曾派人去京师传信,但那个时候,唐大人一家都不在京师了,我们只好在这里等你过来。” 那个时候,正好是端王谋逆失败,唐宁举家撤离京师的时候,小宛的人自然找不到他们。 唐宁心中稍稍有些不好意思,看着徐先生,歉意道“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们了。” “无妨。”徐先生笑了笑,说道“唐大人重情重义,徐某知道你一定会来,却也没有想到,唐大人才来西域两个月,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唐宁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徐先生离开京师之前,闹出的动静也不小……” 徐先生倒也没有否认,摇头道“陈国皇帝曾经做错了一件事,这只是对他小小的惩戒而已……” 唐宁看了他一眼,逼着儿子造老子的反,差点就颠覆了陈国的政权,这居然只是小小的惩戒…… 唐宁看着他,问道“这本来是你们报复的好机会,你却将康王造反的事情告诉我,看来你们还不打算停手啊……” 其实他不用想也知道,小宛这么着急的统一西域,不就是想要对付陈国? 也不知道陈皇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如今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如果小宛的目的达成,陈国的整个西北,都要面临西域的威胁。 唐宁的心情有些复杂,不管怎么说,陈皇都是他的岳父,况且陈国还有他的许多亲人朋友,他是怎么都不愿意看到陈国被人消灭的。 然而小宛又有恩于他,而且当年陈皇一定是对这位小宛国主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仇恨所激发出的动力是无穷的,这一点唐宁自己深有体会。 或许正是怀着这种仇恨,才能让他在二十年的时间里,将小宛发展成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目的便是报复陈国。 唐宁深吸口气,怀着复杂的心情,和徐先生走进了皇宫。 走到某处殿前,徐先生看着他,说道“唐夫人和唐姑娘就在里面了。” 唐宁和老乞丐老郑等人走进去,他并不担心里面有什么埋伏,区区小宛皇宫,根本拦不住老乞丐老郑和几位长老。 他走进宫殿,便看到了两道朝思暮想的身影。 宫殿之中的软榻上,摆了一张方桌,玉石打造的麻将抬起又落下,方桌上不时传来清脆的响声。 唐宁站在殿门口,看着坐在软榻上,有两名女官陪着,身后还有几名侍女持着团扇扇风,似乎牌兴正浓的唐妤和唐水,再看看他们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忽然感觉有些心酸…… 。 第五百二十三章 洞房花烛夜被称为人生四大喜之一,不过那却是别人的洞房花烛夜。 别人的洞房花烛被翻红浪,唐宁洞房花烛只能睡在冰冷的地上。 想到这并不是第一次大婚之夜一个人睡,他也就释然了。 唐妖精嘴上不断的提醒他,他们只是假成亲,行动上却还是很殷勤,经过唐宁提醒后,又跑去干货店,将红枣桂圆这些东西统统买了回来。 唐宁的手上又多了一堆东西,瞥了瞥她,问道“不是说假成亲吗,差不多得了,还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唐妖精理直气壮道“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不然别人怀疑怎么办?” 唐宁看着她,不确定道“全套?” “洞房除外!”唐夭夭知道他在想什么,瞪了他一眼,说道“洞房那天晚上,你睡地上!” 唐妖精又跑去某个店铺搜刮,唐宁走进去,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心中想着有没有漏掉谁的请帖,现在补上还来得及。 在京师的这两年,他虽然结下了不少仇人,但同样也结交了一些朋友。 萧珏夫妇要请,陆腾也要算上一个,凌大将军是唐夭夭的舅舅,凌家自然也要来人,而且人数还不少。 方家人自然也要请,方新月和小小情同姐妹,方鸿和他也算是有些交情。 除此之外,安阳郡主也得请一请,再加上之前行走六部时的一些同僚,左骁卫中的同僚,杂七杂八算下来,人数也不少了。 算好的吉日是正月二十七,唐财主虽然对这桩婚事不情不愿,但还是提前几天就筹备好了一切。 方哲和方鸿半个时辰前就到了,早些时候,宫里的方淑妃也派一个小宫女来送上了礼物。 唐宁本来没有打算请武烈侯,毕竟他刚刚失去了儿子,不宜参加这样的场合,但武烈侯却不请自来,而且送上了礼物。 他走进门,对唐宁拱了拱手,说道“唐将军,恭喜恭喜。” 唐宁有些意外,随后便有些尴尬,抬手道“侯爷……” 武烈侯挥了挥手,说道“什么都别说了,唐将军大喜,我要是装作不知,便也太不像话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侯爷请。” 武烈侯并不是唯一不请自来的,怀王居然也派人送来了礼物,虽然他的人没有来,礼物也并不厚重,但唐宁与他素无交情,他的这份礼,还是让他稍显意外。 怀王府的礼物刚刚拿进去,魏间的老脸就出现在了唐宁的眼中。 皇帝派人送礼,他娶小如和小意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唐财主对此还算满意,晚上面对唐宁的时候,总算没有板着脸。 今夜的气氛不错,大都是自己人,就是凌云和凌风两兄弟合起来灌了唐宁不少酒,如果不是萧珏帮他拦了些,今晚怕是就要喝到桌子下面去了。 凌风的一百圈暂时给他记下,唐宁被萧珏搀扶到婚房门口的时候,秀儿便匆匆的跑过来扶着他。 萧珏打了个酒嗝,说道“他交给你了。” 萧珏离开之后,唐宁便直起了身子,脸上的表情恢复清明。 秀儿看着他,诧异道“姑爷,你……” “我没事。”唐宁笑了笑,他不常喝酒不代表他不能喝,别的什么时候喝醉可以,今天晚上绝对不能醉。 要是趁着酒醉对唐夭夭做出了什么事情,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这里的不堪设想,指的是在他喝醉以后对唐夭夭动手动脚,酒后乱性什么的,明天会不会就传出来唐家三夫人洞房之夜谋杀亲夫的小道消息。 他看着秀儿,问道“她在里面?” 秀儿点了点头,说道“在呢。” 唐宁推门进去,秀儿从外面将房门关上,坐在床边的唐夭夭身体微不可查的颤了颤。 唐宁抬起头,看着身着红色嫁衣,头上盖着红盖头,双腿并拢,双手叠放,安静坐在床边的唐夭夭,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疯了。 唐妖精居然也有这么安静这么乖巧的时候,这个场面在他的梦里都没有出现过。 他心中这样想着的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数道人影从外面一涌而入,凌风刘俊等人冲进来,嚷嚷道“新娘子呢,我们要看新娘子……” 闹洞房是古来的习俗,“嫁取之夕,男女无别”,说的就是大喜之夜,大家可以不需要过分拘束,男女也可以抛开礼节,为新婚夫妇助兴。 “怎么还不揭盖头!” “我们要看你们喝合卺酒!” “唐大人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揭盖头啊!” …… 众人冲上前,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唐宁还没有开口,唐夭夭就一把扯过脸上的红盖头,走上前,猛地拍了拍桌子,说道“闹什么闹,大晚上,都不回去睡觉啊!” 咔嚓! 那桌子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四分五裂。 凌风的脑袋缩了回去,两个呼吸的功夫,房间之内就又剩下唐宁和唐夭夭两个人了。 唐宁回过头,看着重新盖上盖头,坐在床边,双手叠放,做淑女状的唐夭夭,又看了看已经英勇就义的桌子,抿了抿嘴唇,最终只是轻轻摇头,转身关上门。 走回来的时候,唐夭夭小声问道“现在该做什么了?” 唐宁走到床边,唐夭夭身体向侧方躲了躲,问道“你要做什么?” “揭盖头。” 唐宁手中拿着喜秤,缓缓地挑开唐夭夭头上的盖头,这个动作谓之“称心如意”,虽然她刚才已经自己揭开过了,不知道第二次还能不能如意…… 唐夭夭低着头,叠放着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绞在了一起。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问道“然,然后呢?” “喝合卺酒。” 床头有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两杯酒,唐宁看着她,问道“反正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要不这一步就算了吧……” “不能算。”唐夭夭端起一杯酒,说道“既然是演戏,就演的像一点,一步都不能省……” 她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洞房!” 既然她要喝,那便喝吧,唐宁端起酒杯,绕过她的手臂,做出这个动作时,两个人的身体难以避免的贴的很近,她看到唐妖精的脸红扑扑的,像是抹了胭脂,眼睛微微闭着,睫毛却颤抖的厉害。 喝完了酒,她放下杯子,问道“接下来呢?” 唐宁想了想,说道“接下来的就省了吧……” 唐夭夭双手叉腰,说道“我说不省就不省!” “好吧。”唐宁点了点头,开始脱衣服。 唐夭夭双手护胸,大惊道“你干什么?” 唐宁道“喝完合卺酒,接下来就是洞房啊,是你说不要省的。” 唐夭夭将衣服扔给他,说道“你睡地上,晚上要是敢爬上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 第五百九十八章 “她说你在这里睡不着,让你到驿站去睡。”唐宁看着苏媚,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你刚才说三个人……,三个人干嘛?” 三个人打麻将还缺一个,小桃又不在,要不然还可以凑个数,某一瞬,唐宁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看着她,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说,我们三个……” “想哪里去了!”苏媚心中羞恼,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说道“这么荒唐的事情你也想得出,有那么多夫人还不够,连自己的姐姐都不放过吗?” “我的意思是……”唐宁想了想,说道“你睡一间,我们睡一间,等你睡着了,我再过去……” “太麻烦了。”苏媚挥了挥手,说道“我懒得过去。” 唐宁也不好坚持,以免她以为他对她真的有什么非分之想,说道“那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苏媚重新躺回床上,乖巧的闭上眼睛。 似乎是觉得穿着衣服不舒服,她从被子里将外衣丢出来,随意的扔在床上。 唐宁摇了摇头,帮她叠好衣服,放在床头。 对她了解的越深,唐宁便越是发现,她在人前的面孔,和真实的她相差甚远。 人前她是风情妩媚的京师第一美人,人后却是内心缺乏安全感的敏感少女…… 虽然她看起来已经不是少女了,可内心依然是。 这种妩媚起来风情万种,又时而会流露出少女小娇羞的女子,才最受正常男人喜欢,驾驭得了性感,又扮得了可爱,一般男人对这种女人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老天给了她魅惑众生的容貌和万千女子羡慕的身材,却也给她了一个悲惨的身世,对她也算不上是厚爱。 总是缺乏睡眠会导致衰老,她一直这么睡不着也不是办法,唐宁坐在床边,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某一刻,他忽然抬起头,望向门口时,面色一变。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苏媚也猛然睁开眼睛,唐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她抓着手腕带上床,整个人都蒙在被子里。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显然不是老郑,有人进来了,老郑居然没有提醒他,他到底在外面干什么……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唐宁就被另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苏媚刚才将衣服从被子里扔了出来,只穿了一件肚兜和亵裤,唐宁被她按在被子里,面对的着的便是她那光洁的玉背,闻到的是一阵淡淡的馨香。 苏媚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下,小声道“别吹,痒……” 唐宁屏住呼吸,避免呼出的气息碰到她的身体。 他刚才已经关上了门,此刻却被人踩外面暴力推开,门闩应声而断。 黔王世子满身酒气的从外面走进来,晃晃悠悠的说道“姑娘今日睡得真早……” 短短的时间之内,苏媚已经披上了外衣,从床上坐起来,冷声道“我已经歇息了,世子有什么事情,明天再来……” 黔王世子打了个酒嗝,笑道“姑娘怕是不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晚上做才有意思……” 他借着酒劲,一边向床边走来,一边道“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的贵妃你不要,江南马上就要落入本世子之手,你以为本世子会让一个残花败柳做我的贵妃吗?” 他冷哼一声,说道“今夜你若是识相,本世子的后宫还有你的一席之位,你若是不识相……” 黔王世子还未说完,苏媚便面色平静的说道“你再往前一步,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你能怎么不……嘶!”黔王世子冷笑一声,正要开口,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身体颤了颤,猛地低下头,发现在他的脚面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只通体紫黑的蝎子。 苏媚看了他一眼,不带任何表情的说道“一炷香之内,若是无人为你解毒,世子就可以准备去见王爷了……” “你……” 脚面上传来的痛苦,使得黔王世子瞬间酒醒,面色惊惧的指着她,下一刻,就猛地回过头,向房间之外狂奔而去。 苏媚不让他呼吸,唐宁从被子里出来,深吸了几口气,看到地上的紫黑色的蝎子时,面色变了变,猛地掀开被子,问道“被子里不会也有这种东西吧……” 被子里没有紫黑的毒蝎子,只有白嫩的大长腿。 苏媚只穿了一件堪堪到大腿的粉色亵裤,上半身裹着外衣,唐宁掀开被子之后,被子里的风景便显露无疑。 他们虽然同床共枕这么久,但都是各自穿着衣服,这种大场面唐宁还是第一次见。 苏媚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问道“好看吗?” “好……”唐宁下意识的“好”字刚出口,就又闭上嘴巴,将被子重新盖好,跳下床,将房门关上,皱眉问道“黔王世子逼你嫁给他?” 苏媚穿好衣服,问道“你要帮我出头吗?” “我不帮你出头谁帮你?”唐宁瞥了她一眼,问道“你忘了我当时说的话了?” 苏媚诧异道“什么话?” 唐宁道“如果被逼嫁人的是你,我也会像保护小蔓一样保护你的。” 苏媚怔了怔,脸上忽而绽放出笑容,问道“你还记得这个?” “我说过的话,当然记得。”唐宁看着她,说道“黔王世子对你不怀好意,你晚上还是和我去驿站吧。” 苏媚的心情显然不错,挥了挥手,说道“我和你回去,你家三夫人嘴上不说,心里也不会开心,不用担心我,今晚我去师父房里,他奈何不了我们……” 苏媚不愿意过去,唐宁也无法勉强。他相信苏媚,她说没关系,那就是真的没关系。 他走到院子里,看着坐在秋千上的老郑,问道“你刚才怎么不提醒我?” “他只有一个人,能出什么事情?”老郑瞥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样,刚才刺不刺激?” 唐宁问道“什么刺不刺激的?” “本子里不都这么写吗?”老郑看着他,问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被人发现的时候,男子要么躲在浴桶里,要么躲在床上,你刚才躲哪里了?” “……” 唐宁发现老郑真的是变坏了,他以为他早已脱离的低级趣味,没想到他现在变的更低级,不,是低俗! 他到底看的是什么本子? 老郑看着他,继续问道“苏姑娘的被窝香吗?” 回想起来刚才的一幕,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是挺香的……” 不仅香,还又白又长……,今夜没有刺探出什么敌情,却让他意外得知了另一件事情。 黔王世子居然对苏媚不怀好意,还想着将她收入后宫,连他都不敢有这种大胆的想法,活该被蝎子蛰…… …… 萧府,另一处房内。 一名老者割破黔王世子脚上的伤口,将一些红色的药粉敷上去,许久之后,黔王世子脸上的黑气才消散了一些。 “居然是紫金蝎王。”老者眼中异光闪动,说道“好久没有人能练出这么凶猛的蛊虫了,殿下若是再晚一炷香,神仙也难救……” 黔王世子面色狰狞,咬牙道“等我大事已定,我要她生不如死……” 。 第八百八十四章 幕后黑手 从这个让人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之后,唐宁重新看向四长老,问道:“你确定没有闻错,要不要再闻闻?” 八长老走过来,说道:“辛衣外号毒婆子,她说是安神香,就一定是安神香。” 难得的八长老居然愿意替四长老说话,看来四长老的毒术造诣的确很深。 唐宁知道陈皇被失眠困扰多年,但他并不确定,陈皇用大量的安神香助眠,到底是他自己不知道此物过量是毒非药,还是被人故意下毒了。 如果是前者,那么他大概是陈国有史以来,死的最为悲剧的皇帝了。 别的皇帝不是老死就是病死,只有他是被自己作死的。 不过目前而言,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中毒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毒能不能解。 唐宁看向四长老,有些迫切的问道:“安神香的毒能不能解?” “那要看中毒多深了。”四长老道:“安神香本来就是药非毒,但是药三分毒,任何一种药物,过量服用也可致命,若是中毒尚浅,无须救治,也可自愈,若是中毒太久,毒入骨髓,即便是服用了解药,也难以复原到中毒之前的状况……” 唐宁想了想,说道:“中毒半年,这半年里,日夜用安神香呢?” 四长老看了唐宁一眼,说道:“那他应该早就死了。” 唐宁道:“还没死,但是也快了。” 四长老道:“半年时间,安神香便是每日用能够起效的最小剂量,也能置人于死地,他到现在还没死,要么是曾经中断过,要么是安神香中混入了其他驳杂的东西……” 陈皇依赖这种熏香入睡已久,不太可能中断,那么便是他用的安神香不纯,想不到买到假货,居然也有这种好处,要不然的话,怕是陈皇根本撑不到唐宁回来的这一天。 唐宁重新看向四长老,问道:“我就问一句,能救吗?” “能。”四长老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没死,就有救。” 安神香本来就是四长老配置出来的,自然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唐宁从四长老口中得知,只需停止使用安神香,陈皇的身体便不至于继续恶化,接下来只要好好调养,身体就能慢慢恢复。 不过,他中毒的时间太久,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受到了很大的损坏,想要恢复到中毒之前那种活蹦乱跳的状况,自然是不可能的。 但陈皇是什么人,一国之君,他身边的太医,一个个都是养生高手,各种手段齐上,帮他续命十年八年还是问题不大的。 当然,前提是陈皇肯放下朝事,若是像他之前那样拼命的打理朝政,以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没几个月就真的要驾崩了。 调配解药的事情要尽快,也要尽快通知陈皇,停用安神香。 唐宁正打算再次进宫,晴儿从外面跑进来,将一封信递给唐宁,说道:“姑爷,有你的一封信,门房说是一个小姑娘送过来的……” “小姑娘?”唐宁接过信,并没有直接打开,检查了一遍,发现此物并没有什么问题,才拆开信封。 信封上的字很清秀,唐宁很熟悉。 康王造反前夜,他便收到了这样一封信,信的主人告诉他,康王要在祭典上造反。 这一次,那人告诉他,陈皇中毒了,下毒的人是唐家和唐惠妃。 唐宁并不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其实就在刚才,他已经想过,陈皇一死,既得利益最大的,显然是端王和唐惠妃。 润王还年幼,陈皇不放心将皇位交给他,除非等到润王长大。 但若是陈皇等不到润王长大这一天,端王自然会重新走进陈皇的视线。 如果有人给陈皇下毒,想让他早早驾崩,此人非唐惠妃莫属。 他不知道是谁写的这两封信,也不知道康王和端王做下这么重大机密的事情,他是怎么得知的,更不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找上自己,但他知道,这封信的主人,并不单纯的是想提醒他。 他送这两封信的时机都太微妙了,康王造反前夜,端王毒杀陈皇即将成功之时…… 唐宁收到这两封信的时候,既不能提前阻止康王造反,也不能改变端王毒杀陈皇的事实…… 他唯一的能做的,就是及时止损,在最后关头救下陈皇。 此人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他不想让陈皇死,也不想让端王和康王有路可退,明日就将造反,康王怎么可能在前一晚反悔,端王毒杀陈皇的计划只剩半个月就能成功,他也早就没有了退路。 当然,也可能是唐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别人可能就是凑巧知道这两件大事,又不愿意以身犯险,将自己卷进这个漩涡,只能求助于唐宁…… 在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之前,种种可能都有之,不知为何,唐宁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人的影子。 康王造反被囚,端王毒杀陈皇,一旦事发,也不会有好下场,那么除他们二人之外的皇子,自然是最大的受益者。 但若是怀王连康王和端王这种隐秘的事情都知道,也未免有些太过恐怖,夺嫡的两位皇子,像是他手中的棋子,任他摆布,甚至这棋盘之上,连唐宁和陈皇,都被他算计进去了……,此事细思恐极。 虽然唐宁有此猜测,但自己也觉得此事不靠谱,心中只是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帮陈皇解毒,再晚几天,怕是他真的就要失去这位岳父了。 今日天色已晚,进宫怕是来不及了,况且四长老调配解药也需要时间,最早也要明天下午才能进宫。 从陈皇今日的身体状况来看,他应该不至于连今晚都熬不过去。 月色皎洁,唐宁的书房中,唐宁仔细端详着三封同样笔迹的信件,陷入了沉思。 怀王府内,同样在书房中,怀王看着暗处的人影,说道:“你不是去了黔地吗?” “黔地发生了一些变故。”那人嘶哑着声音开口:“我们要在京师停留一些时日。” 怀王沉默了片刻,问道:“安神香的毒,能解吗?” “不能。”暗中的身影道:“若是此时停用,他大概还能活半年。” 怀王面色没有发生变化,身体却坐的更直了一些,缩在袖中的拳头紧握,眼中也浮现出一丝痛楚之色。 他的这些变化,并没有逃过暗处之人的眼睛。 “你不是希望他早死吗?”那人看着怀王,问道:“怎么,不忍心了?” 怀王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了漠然,说道:“二十多年前,他就该死了,他死了,我会很高兴的。”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那人语气一转,说道:“安神香是四长老辛衣所创,她现在就在唐宁身边,有她在,那人至少还有十年可活。” 怀王脸上的表情依然未变,袖中紧握的拳头却悄然松开。 “也好。”他淡然的开口,说道:“就这么让他死了,未免有些便宜他了,很多时候,活着比死更加痛苦……” 暗中那人听出了他话语的森寒之意,也不免有些心中发凉。 许久,她才压下心中的惊惧,开口道:“我帮了你这么多年,事成之后,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第八百九十六章 试探 怀王小坐片刻之后,便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他回头看着唐宁,问道“感觉怎么样?” 唐宁问道“什么怎么样?” 怀王问道“报仇的感觉。”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不怎么样。” 怀王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是不怎么样……” 说罢,他便径直转身离去。 唐宁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闪动着异样的光芒。 深藏不漏,一直是他对于怀王的评价,无论是他的身手还是心机,同龄人中,唐宁都没有见过能胜过他的。 当然,要除过自己。 怀王不傻,相反,他是唐宁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他怎么可能看着康王或者端王登上皇位,将自己推向绝境。 从始至终,虽然他从来没有和康王以及端王争过什么,但他也遇事不惊,发生再大的事情,唐宁也未曾见他慌乱过。 要么是他不怕死,要么是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康王,端王,怀王三人中,明面上是康王和端王在夺嫡,其实隐藏在暗中的怀王,才最可怕。 如今康王和端王被淘汰出局,最先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三位皇子,只剩下他一个。 如果不是润王横插一脚,他已经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了。 怀王没有他看起来那么简单,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赵圆也不是省油的灯,即便是没有了康王和端王,怀王也不可能争过他。 要不是赵圆太小,要不是王相等人不想在历史上留下逼宫的骂名,现在润王已经坐上了那个端王垂涎已久的位置。 怀王离开不久,小桃就又带着两人走了进来。 唐宁站起身,看着唐靖夫妇从外面走进来。 作为唐家唯一一位在这次的灾难中幸免的族人,唐宁知道,唐淮唐琦被处斩之后,是唐靖帮他们收尸的。 唐靖看着他,面上闪过一丝哀伤,拱手道“多谢唐相不杀之恩。” 兄长和妹妹的死,让他看上去比以前憔悴了许多,他看向唐宁的眼神很复杂,有悲伤,有遗憾,有欣慰,唯独没有仇恨。 唐靖与当年之事没有关系,甚至还在暗中给了爹娘很多帮助,他们是唐水的养父养母,这些年来一直在照料母亲,这些都是唐宁从怀王手里救下他们的原因。 唐淮唐琦该死,但唐靖与他们不同。 唐宁没有否认,对晴儿招了招手,说道“晴儿,上茶。” “不了。”唐靖摆了摆手,说道“马车在外面等着,我们马上就走。” 对于他们夫妇来说,京师的确是个伤心的地方,唐宁看着他,问道“去江南?” 她记得唐水的养母便出自江南苏氏。 唐靖点了点头,说道“想着走之前再见你一面,也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唐宁看着他,问道“什么事情?” “水儿虽然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但我们一直将她视若己出。”唐靖看着他,说道“希望你日后能照顾好她。” “我……” 唐宁会照顾好唐水,但绝对不是唐靖说的这一层意思,唐宁想要辩驳,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我们唯一放心的不下的就是水儿,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了。”唐靖长舒了口气,说道“我们走了。” 唐宁跟在他们的身后走到门外,看到一辆马车已经在树荫下等待。 唐靖扶着那妇人上了马车,正要上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舅舅。” 唐靖身体一颤,回头看着唐宁。 唐宁看着他,笑道“保重。” 唐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你也是。” 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林荫道上,唐宁的目光却还是没有收回来。 大仇得报,这个世界,与他有着生死大仇的人,都死了,然而他的心中,却没有一点儿大仇得报的快感。 唐宁不否认,他是一个记仇的人,但他也承认,报仇的感觉,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很痛快。 苏如从里面走出来,站在他身旁,抬头看了看他,牵着唐宁的手,与他十指紧握。 “小宁哥……” “嗯?” “这不怪你。” 苏如抬头看着他,说道“他们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娘也不会怪你的。” 唐宁知道他的心思瞒不过苏如,轻轻的抱了抱她,说道“知道了……” …… 怀王府,府内的小湖边。 一道人影坐在湖边,已经呆坐了三个时辰,手中的鱼竿轻轻的抖动着,两个时辰前,便有大鱼上钩,挣扎了两个时辰,水中的鱼儿也早已精疲力尽,浮在水面翻了白。 湖边的人影却全然不知,只是坐在湖边发呆。 怀王妃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忍之色,正要迈步走上前,却被一道身影拦住。 那女子摇了摇头,说道“让殿下一个人静一静吧,他小时候便是这样,心里有事,就这样静静的坐着,不喜欢有人打扰。” 怀王妃脸上的心疼更浓,许久,才抬头看着她,说道“姐姐,你能不能和我讲一讲他小时候的事情?” “当然可以。”那女子点了点头,指着湖边的凉亭,说道“我们去那边吧。” 不知过了多久,怀王终于将鱼竿收了回来,将那铜制的鱼钩从大鱼的嘴上解下来,将那条鱼放在水里。 入水之后,那静静不动了一个时辰的鱼儿,忽然猛地摇了摇尾巴,转瞬便游到了深水之中。 怀王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一名下人走上来,小声道“殿下,陛下召见。” 养神殿。 殿内门窗大开,早已没有了这些日子来烟雾缭绕的样子。 陈皇靠在床上,面色依旧苍白,气色却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怀王将一封奏表呈上去,说道“惠妃娘娘自缢,宫女紫珠自尽,唐家兄弟已经斩首,关于此案的详细细节,都在这奏表里,请父皇审阅……” “这件事情,你依律处理就好。”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朕不看了。” 怀王将奏表收起来,说道“父皇好好休养身体,朝堂还需要父皇稳固。” 陈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目光望向怀王,问道“朕年轻之时,一心扑在朝政上,疏于对后宫的管理,使得你们母子在后宫吃了不少苦,你恨朕吗?” 怀王躬身道“儿臣不敢。” 陈皇道“朕知道,朕对不起你们母子,你恨朕也在常理之中。” 怀王跪在殿中,抬头道“父皇明鉴,儿臣从未恨过父皇!” “好,好……”陈皇看着他,微微点头,片刻后,目光注视着怀王,开口道“康王和端王造反,伤透了朕的心,如今朕的身边,也只有你能挑起重担,朕想立你为太子,理政监国,总领朝事,你觉得如何?” 他说完之后,目光便死死的盯着怀王的脸。 怀王跪在地上,面色没有一丝意动的表情,摇头道“儿臣何德何能,万万担不起这个重担!” 陈皇道“论能力,十个康王和端王也比不上你,若是你为皇帝,和唐宁君臣合璧,定能为我陈国再开拓出一片天地来,那时候,朕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一天,目光却依旧放在怀王脸上。 怀王摇了摇头,说道“有父皇和唐相在,陈国迟早会有那么一天的……” 陈皇目光望着他,问道“你难道不想当皇帝?” 怀王抬起头,目光坚定的说道“儿臣不想。” 陈皇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里看到哪怕是一点儿对于权力的渴望,但令他失望的是,他连一点儿都没有看到。 他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呀,你的性子简直和你福王皇叔一模一样……”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眼中的那一丝异色,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怀王站起身,说道“父皇好好休养,儿臣告退。” 闭目养神的陈皇并未看到,怀王转身之时,眼中一闪而过的那一丝锐芒。 。 第九百三十四章 惊闻 小宛皇宫,一处宫殿之内,唐妤拉着唐夭夭和小小的手,殷切的说着什么,脸上满是笑容。 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唐夭夭脸色绯红的摇了摇头,唐妤脸上的表情虽然有些遗憾,却还是温言轻语的劝慰着她。 另一处,唐水则是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唐宁,问道“你真的成了那些国家的国主?” 唐宁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她们,哪怕她们能让人捎个信回去,他也不用千里迢迢的跑来西域受这种罪。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无理,毕竟从时间上推算,就算他们传信回去,唐宁也早已不在京师了。 “这件事不提了。”唐宁摆了摆手,想到她这次来西域的目的,问道“找到你的爹娘了吗?” 唐水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眼睑微垂,说道“他们二十多年前就死了。” “对不起。”见她神情有些失落,唐宁面色一变,急忙转移话题道“对了,唐靖夫妇去了江南,他们临走之前,让我告诉你这个消息。” 唐靖夫妇虽然是她的养父母,但对她却比亲生女儿还亲,唐水闻言,压下心中的伤心与失落,立刻望着他,问道“爹他不是中书舍人吗,怎么会去江南的,是朝廷调任他去的吗?” 两人离京去西域的这段日子,京师发生了很多事情,唐家也遭遇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唐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他想了很久,才看着她,解释道“你们不在这些日子,唐家发生了一些事情,他被削官罢职,现在已经是一介百姓。” “爹被罢职了?”唐水脸上露出震惊之色,问道“爹向来遵守律法,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其他人呢?” “其他人……”唐宁目光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说道“死了。” “死,死了……” 不仅是唐水,就连唐妤的身体也是猛地一颤,快步走过来,问道“宁儿,你刚才说什么?” 未免她们误会自己,唐宁深吸口气,开口解释道“你们不在京师的这段日子,京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唐家和唐慧妃勾结,买通了陛下身边的宫女,给陛下下毒,意图弑君谋逆,事发之后,唐淮兄弟被抄斩,唐慧妃自缢于宫中,因唐靖并未参与此事,才得意保住性命,但也被罢了官职,从此永不录用……” 唐水和唐妤面色苍白,她们知道唐宁不会骗她们,然而她们从小在唐家长大,唐家对于她们,有着无比重大的意义,听到唐家如此的下场,心中还是难免的一紧,不由的落下泪来。 尤其是唐妤,虽然唐家做了许多让她伤心失望的事情,但那毕竟是她的家,生她养她的家。 唐宁站在她们身旁,此刻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听闻兄长和姐姐的死讯,唐妤脸上流下了两行清泪,颤声道“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们从一开始就错了……” 唐夭夭和小小走过来,轻声的安慰着她。 这个时候,唐宁反倒不好开口,只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希望她们尽早振作起来。 某一刻,徐先生从门外走进来,走到唐宁身前,说道“劳烦唐大人和徐某走一趟,国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唐宁看了看唐妤和唐水,摇头道“唐某现在有些不方便,稍后自会去拜访国主的。” 唐妤擦了擦眼泪,目光望向唐宁,说道“娘没事,你快去吧,别让你爹等久了。” 唐宁身体一震,怔怔的看着她,惊诧道“我爹?” …… 对于他在这个世界那位从未谋面的父亲,唐宁只是知道很少的信息。 他曾经是江南才子,进京赴考之时,和母亲相识相恋。 那个时候,唐家需要通过母亲进行一场重要的政治联姻,两人为了反抗家族,走上了私奔的道路。 后来的事情便人尽皆知了,母亲被唐家抓回来,父亲不知所踪,虽然母亲一直坚持他还尚在人世,但唐宁心中对此并不乐观。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居然是小宛国主? 接下来,唐宁便从唐妤口中了解到了一切。 二十多年前,他们之所以能在唐家和朝廷的通缉之下,一路向西逃到灵州,就是因为有一位朋友的帮助。 而他们的那位朋友,就是当时在国子监进学的小宛皇子,也是唐水的父亲。 小宛使团虽然帮他们一路蒙混,但最终也没有瞒过陈国朝廷的爪牙,唐家带人找到他们时,与使团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在那一场冲突中,母亲被带回了唐家,唐水的父母身故,临死之前,将国主印鉴交给了他最好的朋友,也就是唐宁的父亲。 他在唐家的追杀之下,好不容易才逃回西域,凭借手中的国主印鉴,与几位小宛使臣,成功的当上了小宛国主。 接下来的事情,唐宁便都知道了。他心中的种种疑团,也都彻底解开。 他知道小宛为什么对陈国如此的敌对,也知道徐先生为什么卧底在康王身边,鼓动他造反。 这是对陈皇的报复,报复他插手当年之事。 这一刻,唐宁的所有疑惑,仿佛都有了解答。 唐妤看向他,说道“快去吧,你爹也一直在念着你。” 和徐先生向更深出的宫殿走去时,唐宁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这就是你卧底在康王身边的理由?” 徐先生没有否认,说道“一直以来,国主都以为你遭遇了不测,他这些年带着我们南征北战,不断的发展壮大小宛,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将夫人接回来。” 他看着唐宁,说道“但是我们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少国主比我们更快的做到了。” 得知了这一切之后,唐宁就没有再开口了。 即便是他,也不能很快的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 陈国如今最大的敌人,西域小宛国的国主,居然是他在这个世界的父亲,康王造反,小宛犯边,也都是他在背后授意…… 两人又走过一处拐角,徐先生指着前方的一处宫殿,说道“就在前面了……” 此时,在他所指的宫殿之内,一名青衣儒衫的中年男子站在窗前,负手而立。 宫殿的几面墙壁之上,挂满了字画,若是唐宁看到这墙上的字画内容,想必会有些讶异,因为那字画上所书的诗词,皆是他几年前从另一个世界搬过来的。 “你到底是谁呢……”中年男子目光望着前方,轻声道“这么多年了,那扇门,终于还是打开了……” 。 第九百三十六章 甩手掌柜 “婚,婚事……” 唐宁惊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他这才想起来,他和唐水之间,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解决。 两家当年定下婚约,现在唐水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这婚约岂不是无法取消了? 唐水也是面色通红,想要辩解些什么,却也知道以她的身份,在这件事情上是没有什么言语权的,正如唐宁没有发言权一样。 唐夭夭夹菜的动作一顿,用无比幽怨的眼神看了唐宁一眼,却也没有开口。 “咳咳……”唐宁轻咳几声,说道:“先吃饭,这件事情,等到日后再说,日后再说……” 他倒也没有说什么包办婚姻不可取,提倡自由恋爱什么的,在这个时代,人们将信誉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他若是表露出悔婚的意思,岂不是让父母成为背信弃义之人? 更何况,他们背叛的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唐宁无论如何是不能开这个口的。 唐妤看了看唐宁和唐水,目光望向唐鼎,说道:“算了算了,孩子已经长大了,他们的事情,我们就别操心了……” 唐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看向唐宁,说道:“小宛的一切,我会让徐先生辅助你慢慢接手,以后关于小宛的任何事情,你都可以自己做主,大月乌孙你想收服便收服,陈国你想打便打,我们都不管了……” 他看着唐妤的目光格外柔和,似乎除了她之外,任何事情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一顿饭在一种奇怪的气氛下吃完,唐水放下筷子,快步走出大殿,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唐宁追出殿外,追到她的身边,也有些尴尬的说道,“不好意思,他们刚才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唐水看着他,脸色微红,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将唐宁看成是身世坎坷的弟弟,对他关怀备至,为了他甘愿冒任何险,做任何事情。 但自从知道了婚约一事之后,她便再也不能用以前的眼光看唐宁了。 虽然他们还没有正式成亲,但那只是一个过程,有那一纸婚书在,她其实已经算是他的妻子了。 同样的,即便唐宁对于唐水没有任何冒犯的想法,但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心中对她的感觉,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唐水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恼之色,喃喃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办呢……”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婚约作证,但她总不能真的嫁给他…… 即便是他们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娶也不是,不娶也不是,唐宁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棘手的问题,叹了口气,说道:“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虽说她也从来没想过那件事情,但看到唐宁脸上的表情,像是他吃了很大的亏一样,心中不由得生起了一丝愠怒,问道:“怎么,你觉得履行婚约让你很为难吗……” 唐宁有些愕然的看着她,仔细想了想,觉得他刚才的表情好像真的有些问题,很容易让唐水误会,是他觉得她配不上他,急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愿意履行婚约了?”唐水撇了他一眼,提醒道:“别忘了,我可是你的表姐!” 听她的意思,履行婚约也不是,悔婚更不是,矛盾的女人,到底想要他怎么做? 唐宁低着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反正又不是亲的……” “你说什么?”唐宁忘了唐水看似温和的外表下,其实有着魔女的灵魂,他话音刚刚落下,耳朵便被一只纤纤玉手握住。 唐宁有些无辜的看着她,问道:“那你让我怎么做?” “我……”唐水语气一滞,松开握着唐宁耳朵的手,生气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做,他们也真是的,非要莫名其妙的订什么婚约……” 唐水有些生气的走了,唐宁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唐夭夭。 她的目光中蕴含着一丝嗔怪,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 唐宁看着她,委屈道:“这次真不怪我……” 唐妖精吃起醋来,唐宁还真有些招架不住,用了一个晚上才哄好她,第二天日上三竿,他们起床之后,又被一个消息震动的说不出话来。 就在两个时辰之前,爹娘已经带着几百精锐护卫,离开了小宛,前往陈国江南。 他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小宛交给唐宁,自己做了甩手掌柜,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给唐宁。 唐宁愕然了许久,才终于接受了他即将接手这个烂摊子的事实。 徐先生站在殿外,对唐宁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国主,请随臣过去吧,大臣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徐先生是小宛宰相,他的才能,唐宁在京师就已经见识过了,未来的一段日子,他会帮助唐宁,接手和掌控小宛的一切。 事情比唐宁想象的还要顺利,小宛的朝廷,是以陈国为模板建立的,在他的要求下,一切从简,只有一个简单的即位仪式,他便成为了小宛新的掌控者。 然而如今的小宛,形势并不多么好。 大月和乌孙的联手,牵制了他们的大部分兵力。 如此之外,东边的陈国也在虎视眈眈,唐宁相信,以陈皇的性格,在知道小宛已经腹背受敌之后,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说不定已经在边境集结大军了。 所以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瓦解大月和乌孙的联盟,统一西域,一旦西域变成铁桶一块,即便是陈国也不敢肆意侵犯。 西域如今已经形成了小宛大月乌孙的三足鼎立之势,三国的兵力互相牵制,谁也奈何不了谁。 一旦大月和乌孙的任何一方出了问题,另一方都将面临小宛的强势打击,这便导致他们的大军只能按兵不动,包括小宛在内,三国的国内都是非常空虚的。 如果派间谍潜入大月和乌孙,再加上西域盟国的力量,里应外合之下,可以不用费多少力气的收服他们。 当然,如今他有了小宛的力量,已经不必再借助西域盟国了,唐宁写了一封信回去,让他们暂时按兵不动,以盟国的那点人马,就算对上没有大军的乌孙和大月,也不会赢的轻松。 这充其量只能算是侧面战场,三国大军交锋的正面战场,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所在。 老郑闲着也是闲着,唐宁便让他去前线过他的将军瘾了,大月城和乌孙城,他则是将几位长老派了出去。 他们虽然给唐宁留了一个烂摊子在这里,但他们离开之后,却不会有人再对他和唐水催婚,你让唐宁心中松了口气。 然而仅仅一天之后,唐水也没有任何通知的不辞而别,只留下了一封书信,告诉唐宁他要去江南找唐靖夫妇,让他不用担心…… 唐宁手中拿着她的亲笔信,能够体会到她写这封信时候的心情,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和唐水一样,在那封婚书出现之后,唐宁也不知道,应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她,最好的方法,就是给两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仔细想想以后应该怎样处理两人的关系。 唐夭夭站在他的身旁,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能感觉得到,表姐也是喜欢你的。” “别闹了……”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怎么可能。” “这是我们女人的直觉。”唐夭夭看着他,说道:“不仅仅是表姐,我觉得安阳郡主看你的眼神也不对……” sript>();/sript> 第九百三十七章 谋划大月 提起安阳郡主,唐宁便想到,她之前似乎真的是误会了什么。 他在离开京师之前,将唐家的生意交给安阳郡主打理,并对她许以重利的时候,她以为唐宁是在打她的主意。 不过那真的是误会,唐宁可不会因为她好生养就对她动什么歪心思。 西域的事情了了,他心中最大的牵挂便了了,等到安定了西域之后,回到黔地,他就和夫人们生一大堆孩子。 他没好气的看了唐夭夭一眼“你自己瞎猜就瞎猜,别把人家郡主扯进去,人家还没有嫁人呢……” 唐夭夭双手叉腰,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已经嫁人,和郡主相比,已经人老珠黄了吗?” 女人果然都不喜欢讲理,唐水如此,唐夭夭也如此,唐宁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安阳郡主还没有嫁人而已,她便立刻就联想到了这里。 “哪里哪里……,你怎么可能人老珠黄呢……”唐宁立刻陪笑着脸,说道“你在我眼里,永远都会是这样的年轻漂亮……” 家里的夫人多了,唐宁也早就意识到,女人是要哄的,一切的傲娇和吃醋,究其源头都是因为喜欢。 这样一来,她的所有傲娇,在唐宁眼里就都是可爱了。 看着唐夭夭红了脸,唐宁笑着伸出手,说道“走吧,贵妃娘娘,出宫去看看我们的天下……” 近来形势紧张,小宛换了国主的事情,小宛朝廷并没有宣扬,百姓还不知道此事。 唐宁和唐夭夭携手走在小宛城内,明显的可以感受到小宛国民,和西域其他国家有很大的不同。 因为局势的原因,西域其他国家的百姓,神经都绷得十分紧张,但这种紧张,在小宛城内是不容易看到的。 所有人都在不急不缓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一点也不担心战事,小宛城内的建筑风格也和京师极像,如果不是所见的面孔,和汉人有很大的不同,一定会有人以为自己来到了京师。 唐宁的心中,对于那位小宛国主是很佩服的,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位小管雄主,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父亲。 他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可是他们走的匆忙,连一天都不愿意多等,纵使唐宁心中有万般疑惑,也只能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再问了。 唐宁心中估计,他们回黔地的日子也不远了,西域虽乱,但局势已经明晰。 十几个小国建立西域盟国之后,西域便只余四大势力,其中小宛乌孙大月相互牵制,西域盟国弱小,等到三国的结局已定,西域的大局也就定了。 …… 大月城。 大月是西域的老牌强国,曾经一度称霸西域,百年以来,都是这片土地上绝对的霸主。 近些年来,随着小宛的崛起,大月的地位受到威胁,但他们已经联合乌孙,强强联合对付小宛,等到他们灭掉小宛,吞并小宛之后,大月的地位便会再次稳固,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强大。 大月城内,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 在西域,论规模和繁华程度,大月城仅次于小宛城,城内常住人口便有二十万,这其中,大月国的百姓占据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通过征服其他国家,抢掠回来的奴隶。 这些奴隶,国家会征用一部分,另一部分,则会卖给大月国民,这些奴隶,只能任由主人打骂,甚至可以被随意处死。 “快点儿!” “别磨磨蹭蹭的!” “干不完今天都别想吃饭!” …… 大月城,西面的城墙之下,一名披甲的城官,手中持着一条长鞭,不时的抽打着面前的奴隶。 这些奴隶来自于温宿国,温宿国原先是西域的一个中等国家,拥有人口近万,半年前被大月吞并,国内的胜兵,被强迫加入了战场,国内的百姓,则被大月划为身份低贱的官奴,平日里只有拼命的干活,才能得到维持生计的粮食。 大月派出去的一万大军,这次近乎全军覆没,讨伐西域盟国不成,反而吃了很大的亏。 虽说所有人都料定,西域盟国没有攻打大月城的胆子,但为了以防万一,朝廷还是打算加固城墙,那些官奴们,便是被逼迫来干活的。 只是身为上等人的大月人,根本不拿他们当人看,每天只有一碗看不见几粒米的稀粥,却要从早干到晚,哪怕是最有力气的汉子,几天下来,也有些承受不住。 这些日子,饿死,累死,被监工打死的奴隶,已经有数十人了。 此时,那城官手持着鞭子,不时的抽打着他们,每一声破风声之后,就有一人的背上留下一条青紫的血痕。 “大人,让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从早上到现在,已经干了四个时辰了!” “再这样下去,还会有人死的!” …… 奴隶们拖着疲惫的身体,向那城官央求着,可那派来监工的城官却不为所动,手上的鞭子挥舞的更快,口中怒骂道“你们求我,我去求谁,三天之内干不完活,要负责的可是老子,你们少废话,赶快给老子干,明天再早起一个时辰……” 奴隶们脸上的表情更加苍白,却也不敢反抗,只能拖着又饿又累的身体,继续埋头干活。 他们的命,在这些大月人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反抗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但若是长此以往,死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温宿国已经被大月灭国,不久之后,他们也要追随国主而去了。 夜已深,这些奴隶才拖着疲惫和饥饿的身体,回到了他们的住处。 他们的房子,只是用树枝和茅草搭建的草棚,勉强能够遮风避雨,被大晚征服的那些国家的国民,情形大都如此。 一名壮汉回到自己的茅草屋,看到有一人站在屋内,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大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抬起头,看着他,说道“我来自西域盟国,为解救你们而来……” 听到西域盟国这四个字,那壮汉的脸色发生了变化,即便是没日没夜的干活,他也从那些城官的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西域盟国的消息。 大月在吞并了周边的大小国家之后,终于将目标放在了更远的地方。 他们派使臣前往东边,想要劝服那些小国归顺,大月的目的很简单,那些小国的人口虽少,但若是堆到战场上,也能作为大月精兵的肉盾。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人口不多的小国,居然违背了大月的命令,组建了所谓的西域盟国,大月国主大怒,派出一万大军,围剿那西域盟国,却近乎全军覆没…… 那壮汉的脑海中,一瞬间便想到了很多事情,看着那人,问道“你要我们怎么做,你能给我们什么好处。” 那人笑了笑,说道“我需要你们在大月城,造成一场混乱,打开城门,事成之后,我们会恢复你们的身份,帮助你们重新建立温宿国,若是你们愿意,还可以加入我们西域盟国……” 那壮汉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沉声问道“你们要对大月动手?” 那人咧了咧嘴角,说道“是他们先动手的……” 。 第九百三十八章 釜底抽薪 大月城,皇宫。 大月国主听着下方几人的汇报,面色越发阴沉。 这些日子以来,他很少听到有关大月的好消息。 西域盟国的成立,于阗和姑墨全军覆没,使得大月的重要布局失败,像是狠狠在他脸上抽了一巴掌。 然而这并不是唯一的坏消息,战场上传来的最新战报,让他的心中更加烦躁。 大月和乌孙联合之后,虽然没有在小宛那里讨得好处,但几场大战下来,两方也是有输有赢。 然而近半个月来,他们和小宛爆发的几场摩擦,近乎是被对方压着打,虽然那几场战争的规模并不大,但小宛在参战人数远小于他们的情况下,却以少胜多,轻易的取得了胜利。 战场上逐渐表露出颓势,只是一方面,大月城内,这些日子也乱了起来。 半个月内,就有三处官仓被烧,至今还没有找到纵火之人,夜晚在城内巡逻的守卫,也遭遇了几次袭击,导致天色暗下来之后,便没有百姓敢出来活动了。 大月国主沉下脸,说道“从皇宫里再调两千护卫巡城,遇到作乱者,杀无赦。” 和乌孙联手对付小宛,已经抽掉了大月的大部分精兵,于阗和姑墨全军覆没之后,大月城内能够动用的,只有五千兵马。 这其中,一千人负责巡城,另外四千人则安排在皇宫,但现在城内的乱局已经无法控制,他只能暂时做出兵力上的调整。 然而,他才刚刚做出这些安排,另一个消息,惊得他险些从位置上跌下来。 西域盟国集结了一万大军,已经抵达了大月城百里之外,看上去来者不善。 “他们好大的胆子!”他脸上露出震惊以及难以置信之色,怎么都没有想到,西域盟国居然真的敢趁虚而入,对大月动手。 大月巅峰之时,一万大军,他们挥手便能灭掉,但如今国内空虚,外面的大军又被小宛牵制,无法回防,只能依靠国内的力量。 好在大月城内,还有二十万百姓,随时都能凑出数万的青壮出来,除此之外,还有别国的奴隶无数,区区一万人,想要攻破大月城池,无异于痴人说梦。 “关闭城门,准备应战!” “快,马上将那些奴隶召集起来……” “派出五十名探子,严密监视敌人的一举一动,随时汇报!” …… 虽说他不认为这一万人能威胁大月的安危,但还是做了最周密的部署和安排。 今日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弹丸小国,居然会对大月形成如此的威胁,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懊悔。 然而懊悔归懊悔,这种情绪只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瞬,他便着眼于眼前之事,吩咐道“马上召集所有的大臣,进皇宫议事。” …… 西域盟国趁着大月国内空虚,盯上大月的事情,并没有瞒过大月百姓。 仅仅三天时间,他们就逼近到大月城三十里外。 一时间,城内的气氛陡然变得不安起来。 大月朝廷的一颗心虽然也提了起来,但是表现的也还算淡定,只是关闭了城门,不许任何人进出,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 和西域盟国相比,他们的优势在于,他们是守的一方。 凭借这区区一万人攻城,是不可能攻破有着二十万人的城池的,而大月城之内,有着足以提供城内百姓生活数年的粮食,而只需一个月,就可以将外面那一万人拖垮。 即便如此,城内的守军也没有松懈,四面城墙之上,都有数百人日夜巡守,派出城外的探子,也不分日夜的盯着敌方大营的一举一动。 又是几日过去,西域盟国的大军已经推进到西城门十里之外。 根据探子的汇报,他们的粮食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也就是说,不出几日,对方便要攻打城池了。 而城内,大月朝廷也已经聚集起了超过一万的奴隶。 这些奴隶平日里通过出卖苦力,换取活命的粮食,在大月城遇到危机的时候,第一时间便被推了出来。 这些人被聚集在一起,一名大月官员站在最前方的高台上,大声道“你们都给本官听清楚了,只要打赢了这场仗,朝廷便会解除你们奴隶的身份,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大月守军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兵临城下的西域盟国大军,表情也都还算淡定。 大月称霸西域这么久,自然见过许多大大小小的阵仗,除了这一万奴隶之外,大月的青壮,也组成了万余人的队伍。 等到这些奴隶冲出城外,他们便会关闭城门,就算是西域盟国的军队训练有素,这些奴隶不是对手,也会大大损耗对方的实力,到时候,他们再出城围剿,便能将这些小国的叛逆一网打尽。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当他们打开城门,一半的奴隶涌出城门之后,就不再向前冲了。 他们似乎是有预谋的,调转身体,将兵器对准了身后大月的兵卒。 此时城门大开,门口全是拥堵的奴隶,想要关城门已经不可能了,身后的西域盟国大军,趁此机会,一涌而入,与那些奴隶一起,冲入了大月城内。 奴隶们的背叛,是大月人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几名将领面色大变的同时,正要发号施令,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名陌生的老者或老妪,再之后,他们就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 大月军队顿时群龙无首,面对两倍于他们的敌人,很快便溃不成军,西域盟国和那些奴隶的联军乘胜追击,不久便将皇宫围了起来。 皇宫之内,大月国主瘫坐在皇位之上,面色苍白无血,颤声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一名侍卫首领站在他的身旁,焦急的说道“国主,将士们会在东门杀出一条血路,我们快逃吧,只要国主还在,我们就还有机会!” 大月的精锐都在外面,一旦摆脱了小宛的牵制,就能迅速的杀回来,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 今日是大月的劫难,外敌入侵,奴隶背叛,国主虽然在一些衷心护卫的保护之下,逃了出去,但大月城,已经彻底的落入了西域盟国手中。 大月城的奴隶们,终于看到了希望,欢呼雀跃,激动不已,如果不是西域盟国的人早有叮嘱,不允许他们屠杀大月百姓,今日,便是他们血洗大月之时。 与之相反,今日对于大月百姓来说,无异于末日,他们失去了国主,失去了护卫,虽然现在并没有人趁乱对他们做出什么事情,但明天到底会发生什么,却没有人知道。 仅仅数个时辰之后,便有消息传出,逃出城外三十里的大月国主,还是被擒了回来,关押在皇宫之中。 至此,曾经辉煌不可一时,吞并屠灭了不少国家的大月,也走上了和它们相同的道路。 唐宁得到从前方传来的线报时,已经是他们对大月布局的一个月后。 西域盟国的密谍,在小宛的帮助之下,将大月城内的奴隶,凝成了一股坚实的力量,在关键时刻反水,为他们攻破大月城,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而依旧在战场之上,和小宛僵持的大月军队,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在他们和乌孙联手对付小宛的时候,小宛已经联合西域盟国,给他们来了一个釜底抽薪…… 【ps前段时间说过,小郎君大概会在年底完结,但是真正写的时候,发现结尾填坑和开头中间发展剧情不是一个写法,我不是一个会通过水剧情来增加字数的人,这段时间,我删掉了很多冗余的东西,按照这个写法,完结应该会早两个月,早则九月,晚则十月,这点和大家通报一下。 另外,虽然快完结了,但是更新上,我还是会保持,毕竟骨折了躺床上也没事干,不过用手机码字不比电脑,难受不说,总觉得屏幕小了,思路都狭隘了,脑袋也愚钝了不少,有什么疏漏,希望大家积极在评论区指出,追书追到两百多万字也不容易,我们一起走完小郎君的最后一段路。】 第九百三十九章 诸国归心 盟国能拿下大月城,那些奴隶出了很大的力。 他们的国家被灭,自己在大月城中,过着被人奴役的日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推翻大月,能恢复他们的自由之身,甚至还能重建国家,使得他们比西域盟国更加希望这次的行动能够成功。 这就体现出了小宛和大月的差距。 小宛同样吞并了许多国家,但那些国家的百姓,在小宛城内,享受的是和小宛原民一样的待遇,他们也将自己视为小宛的一份子,甚至主动要求加入军队,反观大月,最终却毁在了已经被自己征服的人手里。 有时候,就连唐宁自己想起那位只见过两面的父亲,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股敬佩之意。 他很少敬佩别人,是因为他的见识远超古人,他们的很多想法,在他眼中,还处于非常蒙昧的阶段,身在这样的时代,却能拥有千百年后后人的思想,难能可贵。 拿下大月城不是唯一的喜讯,老郑那里也传来了好消息。 这一个月来,小宛没有吃过一场败仗,大月和乌孙的联军,已经有些招架不住了。 此时已是十月初,若是事情进展顺利,在年底之前,他还可以赶回黔地,陪她们过一个好年。 想想扮成商队,在江南定居的父母,唐宁心中便有些唏嘘,他们倒是相信自己,也不怕他将小宛的未来搞砸了…… 乌孙城。 大月和乌孙的联军,以乌孙城为据点,和小宛大军僵持已有数月之久。 从一开始的势均力敌,偶有胜负,到如今的屡败屡战,屡战屡败,联军之中,士气已经降低到了极点。 城墙之上,两道身披甲胄的身影负手而立,脸上难掩焦虑之色。 此二人一为乌孙统帅,一为大月将军,是两国联军的最高将领。 乌孙统帅目光望向远处,沉声道“小宛军中,一定来了一位厉害人物,此人用兵极诡,我等数次都栽在了他的手上……” 他看向身旁一人,问道“乌孙已经倾尽全力,你们大月,还能不能再凑出五万兵力?” 那大月将军摇了摇头,说道“城内的青壮,没有上过战场,推出来只是送死而已,倒是能凑出来两万奴隶,待我写一封书信,请示国主……” 他话音未落,城外忽有一匹轻骑疾驰而来,那大月将军认出了此人正是国主身边的护卫首领,脸上浮现出一丝疑色对城墙上的官兵说道“放他上来。” 国主身边的护卫首领,有守护皇宫的职责,轻易不会离开国都,怎么会到乌孙来了? 有官兵放下吊篮,将那护卫首领吊上城墙,不等那大月将军发问,那护卫首领便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悲愤的说道“将军,大月城破,国主被俘,请您速速回去救援!” “什么!” 大月将军脸色大变,揪着他的衣领,大怒道“这怎么可能!” 护卫首领脸上露出颓然之色,说道“于阗和姑墨兵败之后,大月城守卫力量大为削弱,那西域盟国趁此机会,勾结城内奴隶,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废物!”那将军脸上露出极致的愤怒,大月城内有二十万人,即便是他,带领十万大军,想要攻入城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西域盟国刚刚成立不久,加起来怕是也凑不出两万兵力,竟是能夺了大月城,如此一来,大军岂不是会被断了补给,无家可归? 这位大月将军,几乎是下意识的对身后的副将吩咐道“立刻整顿兵马,随我回去诛杀这些逆贼!” 身旁的乌孙统帅,在听说大月城被夺之后,心中也是吃了一惊,然而当他听到大月要撤军回防的时候,面色猛的一点,大声道“将军不要冲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大月和乌孙联手,才能堪堪和小宛打平,而且最近一个月来,已经显现出了颓势,若是大月此时撤军,不出三日,乌孙就会成为被小宛征服的下一个国家。 同样的,失去了乌孙支援的大月,马上就会成为小宛的下一个目标。 那大月将军刚才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此刻经提醒之后,立刻就反应过来,即便是大月城破,他们此时也不能回去救援。 他的心中憋屈之极,狠狠的一拳砸在城墙上。 只有解决了小宛,他们才能回城,然而打败小宛又岂是易事,从最近的几场仗来看,联军的落败,也无非是时间问题而已。 两国的联军,因为大月城被夺的事情,士气更加的低下,大月军队之中,更是有一种恐慌的气氛蔓延,一日之内,又出现了数百逃兵。 就在两军统帅头疼这些事情的同时,西域盟国的各国国主,受唐宁之邀,也来到了小宛城。 即便是早早的就得到了消息,进了小宛城之后,亲眼看到这个事实,这些国主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且末国主看着唐宁,小声喃喃道“真是不敢相信,原来首君的父亲,就是小宛国主……” 唐宁只是微微一笑,别说他们不敢相信,就连唐宁自己,也用了好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唐宁目光看着众人,说道“今日请诸位过来,是有一件要事相商。” 他话音落下,诸国国主的面色立刻变得肃然起来。 别说他是西域盟国的首君,单单是他小宛国主的身份,这些人便不得不重视他的话。 更何况,他已是小宛国主,对他们这些小国国主说话,还是如此的客气,君不见曾经大月一个小小的使者,便能对他们颐指气使,唐宁的这句话,已经给足了他们面子。 唐宁看着他们,继续说道“我已是小宛国主,便不好再担任盟国首君之位了,今日之后,乌贪訾会脱离盟国,迁入小宛城内,你们重新选出一位首君统领盟国吧……” 唐宁的这番话,并不出乎众人的意料。 小宛拥兵十余万,百姓数十万,自然看不上只有两万人口的盟国,然而这些国主也知道,西域盟国虽然是由十八个国家组成,但无论是小宛还是乌孙大月,都能轻而易举的碾压他们。 别看他们现在占据了大月城,一旦大月大军班师,他们的下场会很凄惨。 只有得到小宛的庇护,他们才能在大漠上继续生存。 且末国主想了想,目中闪过一次坚定,很快便下了决断。 他单膝跪地,看着唐宁,高声道“且末国愿意追随小宛,追随国主,希望国主收留!” 其余那些国家的国主互相对视几眼,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些相似的东西。 狐胡国国主第二个跪下,跟着道“狐胡也愿意追随国主,求国主收留!” 劫国国主第三个反应过来,立刻跪在了狐胡国主的身边,迫不及待的说道“劫国也愿意追随!” 西域盟国的诸位国主,已经想通了这其中的症结,知道只有追随小宛,才能保证自己国家的延续,一个个的单膝跪地,恳切请求。 虽然唐宁听不懂他们大多数人的话,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应该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 事实上,掌控小宛之后,西域盟国的力量,他便再也用不上了。 他本想着让他们自己去治理盟国,眼前的这一幕,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小宛城很大,像乌孙,大月这样的国家,人口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一个大城池,便足以容纳下全国人口了。 虽说小宛城不如京师繁荣,但要论占地面积,却有数个京师之大,多上或是少上两万人,并没有多大区别。接纳西域盟国,对小宛成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 他目光重新看向众人,双手虚扶,说道“大家都起来吧,你们的请求,我答应就是了……” 第九百四十章 大月归顺 西域的十几个小国,人口不过几百上千,不仅要防着大国吞并,还要担心马贼屠城,找一个能为他们提供保护,又不会吞并他们的靠山,并不容易。 小宛会成为西域未来绝对的霸主,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到时候,西域的其他国家都被他们征服,西域盟国又该如何自处? 最好的选择,就是在这件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先对小宛效忠。 被大月或者乌孙吞并,他们的国家会灭亡,百姓会成为奴隶,归顺小宛,还能保住国家,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唐宁让徐先生在城内划出了一片地域,用来安置西域盟国的百姓。 如此一来,西域的那些大小国家,或被吞并,或选择归顺,整个西域,彻底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这其中,以小宛最为强大,但大月和乌孙的联手,也不可小觑,好在他们已经占领了大月城,使得大月兵将孤立无援,人心涣散,战场上传来的好消息,也越来越多。 徐先生安排完接收盟国的事情之后,静静的立在唐宁的身后,片刻后,开口问道:“臣斗胆,想问国主一个问题。” 徐先生以前是陈国人,据说是家里遭了难,官府不仅不为他做主,反而庇护有权有势的乡绅,他四处上告无果,一怒之下便来了小宛。 这些年,他为小宛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又以身犯险,卧底在康王身边多年,此次回归,很快便坐上了宰相之位。 唐宁离开西域之后,这里还要靠他打理,他笑了笑,说道:“徐先生但说无妨。” 徐先生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问道:“统一了西域之后,国主打算如何对待陈国?”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并未提及大月和乌孙,仿佛在他的眼中,小宛一统西域,这两者并不能阻碍小宛统一的脚步。 如今的小宛,和陈国是敌对的,陈国在边境布置了四十万大军,就是在防着小宛的入侵。 徐先生的这句话,让唐宁陷入了沉思。 他想了想,说道:“战争是原罪,小宛的将士们,也有父母家人,不要为了一家之恩怨,将他们的性命视若不顾。” 唐家和陈皇,和陈国朝廷,是有些恩怨未清,但此事的罪魁祸首,都已归于尘土,他们一家三口,也得以团聚。 唐宁对于陈国,始终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他做不出为了这些并不是生死之仇的恩怨,让数百万人陷于战乱的事情。 徐先生已经得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点了点头,说道:“臣知道了。” 然后,他对唐宁躬了躬身,“小宛有国主,是百姓之福……” …… 乌孙城。 自从大月城被攻占的消息传来之后,整个乌孙国,都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恐慌中。 大月大军已经无家可归,乌孙成为了大漠上最后一块没有被小宛征服的地方。 然而,乌孙城被攻陷之日,他们似乎也已经可以看到了。 这些日子来,大大小小的十余场战争,两国联军无一胜绩,到如今,大军只能死死的守在城内,不敢出城迎战。 在小宛军队的重压之下,乌孙已经成为了一座孤城,城内的百姓和两国联军,只能龟缩在城里,外人无法进城,他们也不能出城。 小宛有着源源不断的后援,但是乌孙城内的粮食,每消耗一分,便少上一分。 如今的乌孙城,不仅要养数十万百姓,还要负责两国联军的粮草,对于有着丰富储粮的大城来说,虽然短时间还能负担得起,但长此以往,乌孙必定会面临粮绝的尴尬处境。 城内,大月军营之中。 一名士兵看着碗里的稀粥,口中怒骂一句:“怎么比昨天又少了!” 他身边的几名同伴摇了摇头,心中皆是哀叹一声。 他们这些大月的军队,已经成为了无家可归之人,大月城被攻破,他们失去了粮草和援兵,只能依靠乌孙的暂时救济,然而对于要经常上战场厮杀的他们来说,这一点儿稀粥,又如何能够? 军营,帅帐之中,几名将领围着那大月统帅,脸上皆是露出愤怒之色,一人将碗猛的放在桌上,说道:“将军您看看,乌孙就是这么对待友军的,他们今日送来的粮食,比昨日又少了三成!” 这大月将军面色平静,说道:“本将军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他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一丝无奈之色。 两军联合,共同对抗小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按理说乌孙绝对不敢做出亏待友军的事情,但以乌孙如今的情况,他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还要兼顾着大月军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自从得知大月城被攻陷的消息之后,大月军中每天都要发生数起骚乱。 在这里的兵卒,他们的家人都在大月城,此刻谁也不知道,城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这使得所有人根本无心恋战,即便是他,也在担心远在大月城的妻儿。 可小宛的攻势一波比一波凌厉,让他们疲于招架的同时,心中终于开始升起了惧意。 面对根本无法战胜的对手,任谁心中都会浮现出这样的感觉。 他在营帐中枯坐了一日,站起身时,终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他走到门口,对两名亲卫吩咐道:“召集所有将领,来帅帐议事……” ……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如今已是十一月初,距离年关还有两个月。 昨天老郑那里再次传来了好消息,小宛在战场之上,已经彻底压制住了大月和乌孙,而潜入乌孙城的几大长老,也顺利的和小宛的在乌孙的卧底取得了联系,在他们的里应外合之下,不出意外,乌孙会在半个月内被拿下。 唐宁算了算时间,若是他们能半个月拿下乌孙,再用半个月时间,和大臣们商议西域统一之后的政策和方针,是有可能回黔地过一个团圆年的。 唐夭夭看了看唐宁,问道:“是不是快要回去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最多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回黔地了。” 唐夭夭只是嗯了一声,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情绪看起来并不高。 一旁的小小,也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唐宁有些奇怪,她们两个对西域的天气诟病已久,并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然而在听到回家的消息之后,却也没有流露出什么高兴的情绪。 他疑惑的看着唐夭夭和小小,问道:“怎么了,你们不想回去吗?” 唐夭夭自然不能告诉他,她是因为回了黔地之后,就再也不能和唐宁过二人世界而失落,但想到这些日子,她已经霸占了唐宁许久,心中对于刚刚升起的念头产生了愧疚,很快便整理好心情,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想啊,我早就想小意她们了……” 小小则是抬头看了看唐宁,问道:“哥哥,黔地是不是有很多虫子?” 唐宁有些哑然失笑,怎么都想不到,武功已经算是这个世上顶尖的她,居然会怕那些虫子? 不过女孩子嘛,怕这些也正常,难怪她一直都不怎么愿意学习蛊术,原来症结在这里。 唐宁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等去了黔地,让长老们在你的房间周围,撒上一些驱虫的药物,就不会有虫子靠近了……” 小小点了点头,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唐宁正要再安慰安慰她,徐先生敲了敲门,走到院子里,看着他说道:“国主,大月降了……” 第九百四十一章 西域一统 小宛分兵将乌孙城东西合围了起来,乌孙和大月的联军,分别固守东西两个城门。 昨天夜里,大月军队打开了西城门,宣布归顺小宛。 大月将领做事,也颇有原则,他们出城之后,便让人关闭了城门,并未将小宛军队引入乌孙城。 小宛将领接受了大月的投降,收缴了他们的兵器,却也并未和他们组成联军,而是分出一部分兵力看守这些降兵,其余之人继续围困大月城。 唐宁不担心这是大月的计谋,有老郑在那里,如果他们是假降,只会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大月投降之后,小宛的压力立刻小了一半,而相对的,乌孙也要独立面对小宛大军。 唐宁看着徐先生,问道:“郑将军那里怎么说?” 提到郑将军,即便是徐先生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敬佩之色,在他去军营之前,小宛顶多和大月乌孙打个平手,而在他接任统帅之后,小宛便没有打过一次败仗。 可以说,大月之所以会这么快归降,很大程度上,那是因为他带领的小宛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他看着唐宁,开口说道:“郑将军说,半个月内,可拿下乌孙。” 在这种事情上,老郑从来都不会大放厥词,唐宁只用在这里等着他的好消息就行。 大月归顺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小宛城。 这是小宛的又一次大胜,百姓们无不欢呼雀跃,载歌载舞,而早先归顺的那些小国,也在心中暗自庆幸,庆幸他们提早做了这样一个明智的决定。 和小宛百姓的振奋相比,乌孙上到官员,下到百姓,心中都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仿佛乌云压顶。 他们和大月联手,尚且不是小宛的对手,如今失去了大月,他们的实力只有之前的一半,而他们的对手,却多了一个强大的帮手。 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乌孙城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皇城之内,大臣们平日里用来议事的大殿,此刻却十分寂静,国主和大臣,没有一个人开口。 所有人都面色严肃,脸上难掩悲伤。 他们是乌孙人,有着身为超级大国的骄傲,但无论他们多么自傲,此刻也不得不承认,乌孙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乌孙国主坐在上方,面色苍白无血,挺直的脊梁也弯了下去。 身为国主,乌孙沦落到如今的境地,他责无旁贷。 如今小宛大军在城外虎视眈眈,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一名老臣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声音嘶哑的说道:“国主,我们必须快点做决定了……” 另一名年轻的臣子艰难的抬起头,说道:“小宛强大,我们不是对手,他们如今又有大月和西域盟国相助,乌孙再顽抗下去,只会徒增无谓的伤亡,我们,我们……” 他的声音中有着极致的压抑,许久,才吐出了一口浊气,咬牙说道:“我们降了吧!” 说出这句话之后,他的脸色忽然轻松了下来,说道:“我打听过了,归顺小宛,可以保留国名,他们只要兵权,不会干涉他国内政……” “混账!”一名老者指着他,手指颤抖,双目暴出,怒道:“我乌孙百姓兵卒,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如何能降?” “没有了兵权,生死大权就要被别人握在手里,那和亡国有什么区别……” “你怎么能说出如此的糊涂之言!” …… 年老的大臣纷纷对他开口斥责,殿内的另一部分人,而是深深的低下了头,既不同意,也不反对。但在此等情形下,没有激烈的反对,便是认同了。 那年轻的官员被众人斥责,脸色通红,猛的暴怒出声:“你们要死,难道要拖着我乌孙的二十万百姓?” 众人受此诘问,身体呆立原地,一时间不再出声。 “够了。”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了过来。 众人看着缓缓站起身,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国主,喃喃道:“国主……” 乌孙国主挥了挥手,目光在这大殿四周扫视了许久,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舍之色,一字一顿的开口道:“我们,降了吧……” …… 拿下乌孙的时间,比老郑说的还早了十几天,因为在大月投降之后的第三天,乌孙便打开国门,宣布归顺小宛。 唐宁以为他们会再坚持一些时日,毕竟乌孙也是拥有数十万人口的超级大国,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看清了大势,做出了选择。 乌孙的归顺,预示着小宛终于做到了西域的一统,这些年来,不少国家都被三大国吞并,如今大月和乌孙的归顺,小宛终于可以将整个西域的力量都凝聚在一起,随时都能调动起四十万以上的大军。 大月乌孙,以及西域盟国,虽然保留了各国的国名和政权,但各国王室,已经不再掌管兵权,只留有少量的护卫力量,其余的兵将,皆被打乱重编,归于小宛麾下。 唐宁用了整整十天的时间,和徐先生他们商议治理西域的方针,以及西域以后要走的路。 首先,自然是对西域各国的态度,这一点,可以延续小宛之前的国法。 国有大小之分,但各国的国民没有高低贵贱,乌孙和大月的百姓,不比狐胡和车师尊贵,即便是小宛原民,在身份上,和他们也是平等的。 其次,要在西域打开商路,为各国商人创造优渥的条件,促进西域的商业发展。 要想做成这件事情,散落在西域的马贼,是必须要除掉或是收服的,没有一个安全的环境,有哪个商人能够放心的在大漠中穿梭?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些细致且繁琐的事情,唐宁只是为他们指明了大方向,便全都交给徐先生就落实了。 而他和唐夭夭一行人,也在完成了这些事情之后,离开了小宛,踏上了返程之路。 与此同时,小宛征服大月乌孙,一统西域的消息,也迅速传到了陈国,楚国,草原,黔地…… 西域出现了一个一统的国家,这件事情,直接改变了这片大陆的局势,在任何一个听闻这个消息的地方,掀起了一阵阵惊天的风暴…… 第九百四十二章 陈皇之惊 陈国。 时间已是定元四年腊月,再有一个月,就将迈入定元五年。 这是陈国改元的第五年,也是最不平静的一年。 过去的一年里,虽然陈国百姓依然安居乐业,生活毫无波澜,但朝廷实实在在是发生了几件大事。 两位皇子的相继造反,当今天子的病危,都险些使得朝局彻底颠覆,但好在京中还有着一根定海神针,无论是多么危急的情形,都能随着他的出手而平息。 右相唐宁离京已有半年,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正如一年之前,他悄然奔赴黔地一样。 那一次,他无声无息的平息了黔地之乱,为陈国除去了江南的一大隐患。 唐宁在京之时,是治国之贤臣,那些贪官污吏,腐椟蛀虫,在他的眼里无所遁形。 他不在京时,做的是更大更有价值的事情,平江南叛变,定西北局势,安黔地之乱……,这一桩桩一件件,拿出来都是泼天的功劳。 他的行踪对于百姓,甚至对于朝中的大部分官员来说,都是一个谜。 这半年来,也有不少人在猜测,他是不是去了西域。 毕竟,陈国现在四境安稳,只有西域,仍然存在着极大的隐患,右相向来是哪里对陈国有威胁,他便会去往哪里。 而这半年来,西域也越发的乱了,这和右相唐宁做事的风格是一样的。 虽然他叫唐宁,但是只要他在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宁。 皇宫,御花园内。 京师前几日刚刚飘过一次雪,御花园内的积雪未化,空气中还透着一丝冷冽。 陈皇身后跟着魏间,在御花园中缓缓踱着步子。 他的脸色比半年前看上去好了太多,在太医的调养之下,他的身体虽然还没有全部康复,却也恢复到之前六七成的样子。 他在御花园中转了一刻钟,忽而开口问道:“西域的局势怎么样了?” 这半年来,由于身体的原因,他已经不再亲手处理政事,但对于一些关乎国体的大事,还是格外的关注。 魏间停下脚步,恭敬的说道:“回陛下,西域这半年来,变的更乱了,大月和乌孙联手,集合了二十万大军,似乎要除掉小宛,一个月前刚刚传来消息,那些小国为了对抗马贼,又组建了一个西域盟国……” 所谓的西域盟国,陈皇并不放在心上,因为他知道,那不过是徒有其名而已,那些所谓的国家,甚至比不上陈国一个村子。 反倒是大月和乌孙联手的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陈皇思忖了片刻,说道:“朕不久前才想过,如果能联合大月和乌孙,再加上我陈国的四十万大军,覆灭小宛,取那小宛国主的脑袋,岂不是如同探囊取物?” 魏间想了想,说道:“回陛下,西域的局势复杂,地域极大,我们的大军若是深入西域,粮草的供给,便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在西域做战,对我们并不利……” “所以才要和他们联手。”陈皇想了许久,心中便有了决定,吩咐道:“召王相和几位尚书进宫一趟,这是我们不可多得的机会。” 魏间吩咐下去之后,陈皇想起了一事,又问道:“唐宁回京没有?” 每逢遇到这种大事的时候,他都下意识的想和唐宁商量商量,只可惜他已经离京有半年之久了。 魏间摇了摇头,说道:“还没有,若是唐大人回京,一定会第一时间进宫见陛下的。” 陈皇冷哼一声,说道:“别以为朕不了解他,他进宫可不是为了见朕……” 魏间讪讪的笑了笑,没有再接口了。 “这个混账小子,这半年来,也不知道去哪里风流快活了……”陈皇脸上露出遗憾之色,说道:“早知道就让他去西域了,他就是一根搅屎棍,盯上谁谁就要倒霉,如果他去小宛搅上一搅,说不定我陈国已经没有小宛这个大威胁了……” 两人又在御花园中转了一会儿,陈皇便准备回寝宫了。 便在这时,一名小宦官匆忙的走进来,说道:“陛下,兵部尚书陆大人求见,说有很紧要的事情要见陛下……” 这半年来,陈皇将政务全权交给尚书省打理,知道他的身体有恙,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官员们不会来打扰他。 陈皇的眉头微微粗起,能让兵部尚书陆鼎匆忙进宫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他脸上露出严肃之色,说道:“让他来养神殿。” 片刻之后,陆鼎踏进养神殿,躬身道:“臣参见陛下!” “陆爱卿免礼。”陈皇挥了挥手,见他面上有着一丝焦虑,心中不由得生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鼎抬起头,缓缓地说道:“陛下,前方传来线报,大月,乌孙被小宛击败,现已归顺小宛,小宛,小宛已经一统了西域……” 陈皇的身体晃了晃,面色陡然苍白了下来。 如今,西域小宛,差不多是梗在他心中的唯一的一根刺,他原本打算,等过了这个年,就发兵相助大月和乌孙。 没想到的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小宛统一西域,陈国边境将要面临的,便是永无宁日…… 他脸色难看至极,低声道:“吩咐下去,明日重开早朝,众臣不得缺席……” …… 楚国,京都。 西域被小宛统一的事情,于今日传到了楚国。 小宛一统西域,虽然也称得上是不得了的大事,但楚国和小宛之间,还隔着一个陈国,小宛即便再强大,也威胁不到楚国。 除非他们灭了陈国,当然,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小宛虽然强大,能对陈国边境造成极大的威胁,但若是逼急了陈国,他们可以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拉起一支比西域人口还多的军队,只不过,真要用这样的方法和小宛拼个鱼死网破,陈国也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小宛距离楚国毕竟太远,因此此事虽然也在朝中引起了波澜,但影响却极为有限。 对于楚国来说,皇室的延续,要比小宛的事情重要的多的多。 楚国如今的天子,只有一位皇后,膝下也只有一位公主,虽然这位公主的才能,不输于历代明君,但她到底是女子,不能继承天子之位。 皇后已经不能生育,这在朝中不是秘密,但天子岂可无子,虽然当今皇帝正值壮年,可他总有老去的那一天,到那时候,皇位应该由谁来继承? 曾经有大臣建议,陛下应该为了大局,再多纳几个妃子,多生几个皇子。 然而这个建议,当面就被陛下拒绝了,不仅如此,他还特意赏赐了几名美姬,嫁给这些官员做妾。 即便是这些官员之中,有几位娶的都是豪门贵女,毕生都没有纳妾,但皇命难违,也只能遵循圣命。 后来,这几位官员有好几日都没有上朝,再次出现在朝堂上时,脸上还能看到道道血痕。 从那以后,便没有人再提这件事情了。 陛下不愿意纳妃,他们总不能强迫陛下,到时候从诸王那里过继一位世子,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长宁公主府。 李天澜虽是公主,但从数年之前,她便开始接手朝政,这几年做出了不少政绩,朝中无人敢因为他是女子而小瞧于她。 此时,公主府的书房之内,她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封密笺。 密笺上面的内容很重要,小宛统一了西域,极大的改变了大陆的格局,虽然楚国和小宛之间还隔着一个陈国,却也不能对此完全无视。 然而,桌前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看完了这封密笺之后,就将之彻底抛到了脑后。 想起和某人的三年之约,已经超过了半年,她清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之色,低声道:“不守信用!” 啪! 她手中的笔杆,因为握的太过用力,而断成了两截。 第九百四十三章 怀孕 小宛统一了西域,让陈国上下如临大敌。 以小宛这几年对待陈国的态度,恐怕等到他们彻底掌控西域的时候,陈国便会多一个像以前的草原一样的大敌。 因为这件事情,陈国停开了有半年之久的早朝,再次开启,朝臣们商议之后,决定先静观其变。 在西域作战,对陈国的兵卒很不利,他们并不打算贸然出兵,而是加强了沙州等地的防卫,严密监视西域的一举一动。 这个消息并未在楚国引发太大的影响,楚国的朝臣们,最近正在筛选具有皇族血脉的子弟,择其优者,定为楚国的储君。 虽然这件事情还很遥远,但他们却不打算学习陈国,早些定下储君的人选,国家便会少一些动荡。 陈国在对待储君的问题上,为他们树立了一个成功的失败典型。 草原得到这个消息的时间,比楚国还要早上一些,毕竟他们也和西域接壤,相比于楚国,距离西域要更近。 然而,这个还算是重大的消息,并未在完颜部溅起多大的浪花。 可汗的大帐之中,穿着汉人衣裳的女子,百无聊赖的趴在床上,翘起小腿,无意识的晃荡着。 她一边晃,还一边掰着手指,喃喃道:“三年已经过去了一年半,还有一年半……” 阿依那从外面走进来,说道:“可汗,黑蛮那里又有动静了……” 完颜嫣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红着脸问道:“阿依那,你说,他会不会早点来找我?” 阿依那脸上露出无奈之色,不知道那人到底有什么好的,自他走了之后,可汗就这样整天魂不守舍的…… 想到这里,她就有些生气,堂堂完颜可汗,草原的主人,整天却像是小女人一样,成何体统? 她蹙起眉头,说道:“依我看,他当时就是为了想走,敷衍可汗的……” “他敢!”完颜嫣从床上爬起来,咬着牙,说道:“他要是敢不来,我就发兵陈国,把他抢回来!” …… “阿嚏!” 赶了一个多月的路,刚刚进入黔地的唐宁,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山里还是要凉爽一些,他揉了揉鼻子,这些日子,他在西域晒太阳习惯了,一时间有些不适应黔地的天气。 不管怎么样,娘和唐水没事,他心里的一桩牵挂总算是了了,至于莫名其妙的成了小宛国主,西域之主,则纯粹是意外收获。 本来应该好好陪陪夫人们,可这次他回黔地,也根本待不了多久。 因为在西域耽搁了太久的时间,和李天澜的三年之期,已经逾期了半年,他若是再拖延下去,等到了楚国,见到她的时候,可能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毕竟,那位姑奶奶的性子,可不像小如和小意,甚至比唐妖精还要难伺候,这次是唐宁失信在先,每当他想起这次的楚国之行,就隐隐有些头大的感觉。 好在他离开西域之前,让徐先生做了些安排,到时候或许会在她面前挽回一些局面。 黔地相比于半年之前,已经大变样了。 上次离开黔地,唐宁留下了一千万两银子,用来改造未来的居住环境。 大长老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仅仅用了半年多的时间,便在这里建造出了一个山中之城,打通了和周边州府的商道,黔地的繁荣,正在与日俱增。 然而在唐宁眼中,这些都不重要,他的眼中只有前方翘首以盼的几道身影。 远远的看着她们,唐宁的心中涌起了一阵暖流,快步走了过去。 这半年的时间里,他们居无定所,只是每隔一段时间便写一封信回去报平安,并不知道黔地发生的事情。 “相公!” “小宁哥!” …… 钟意跑过来,扑在他的怀里,苏如和苏媚站在她的身后,笑吟吟的看着他们。 很快的,唐宁便察觉到肩头有些湿润,随后便是小意有些哽咽的声音。 “听说西域这些日子很乱,那小宛统一了西域,妾身很担心你们……” 唐宁揽着她的腰身,轻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似乎是意识到所有人都在旁边看着他们,钟意终于回过神来,放开唐宁,抹了抹眼泪,重新看向唐宁,语气不无忧怨的说道:“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相公……” 其实不用她开口,唐宁已经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苏如,小腹微微有些突出。 仿佛一道闪电在脑海中划过,唐宁怔怔的看着她,问道:“小如,你怀孕了?” 苏如红着脸点了点头,钟意的目光更加幽怨,小声哀叹道:“相公偏心,那天晚上,我和小如明明是……” 唐宁离开她们,前往西域的前一夜,的确是发生了一些美好的事情,但天地良心,他对于众女,向来都是一碗水端平,又怎么可能偏心…… 而之所以小如怀孕,她没有,也只能将之归结为运气了。 小如的怀孕,对于唐宁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喜讯。 他之前不想要孩子,是因为一家人还没有安定,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无论是黔地还是西域,都是他们的地盘,就算是和他们生上十个八个孩子,也不用担心保护不了他们。 唐宁心中激动之余,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次回到京师,总算能够和怀王划清界限,和萧珏一样扬眉吐气了。 唐宁小心的搀扶苏如回去,钟意的表情有些幽怨,让唐宁不敢和她对视。 她们两个人,内心其实都偏向于保守和传统,认为为人妻者,便要相夫教子,而她们成婚多年,都没有孩子,心中早就着急了…… 反倒是苏媚,虽然在她们之中最为年长,但在这件事情上,却和唐夭夭一样,对于生孩子有着某种天然的恐惧。 不忍心再看她的眼神,唐宁凑到钟意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两句之后,她便红着脸点了点头,再也看不到脸上的幽怨之色了。 唐夭夭凑过来,很八卦的问道,“你和小意说了什么……” 唐宁看着她,小声的说道:“我们打算生个孩子,你要不要一起?” “呸!”唐夭夭暗啐一口,说道:“做梦吧你!” 唐妖精进门虽早,但却是几位夫人中,最晚和他有夫妻之实的,在某方面,自然要保守一点。 她能够接受另外几位夫人的存在,不代表她能接受其他的事情。 唐宁也没有妄想着骄傲的唐妖精会这么的委屈自己,打趣了一句之后,就没有再开口了。 是夜,钟意的房中。 虽然他们晚上是有正经事情要干的,但是在这之前,唐宁觉得,作为唐家的大妇,有些事情,还是尽早告诉她的好。 刚刚回来的他,白天还没有想好,怎么将他成为小宛国主的事情告诉他们。 他想了许久,才看向钟意,说道:“娘子,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钟意白了他一眼,问道:“相公不会是在西域,又给我们找了一位妹妹吧?” “怎么可能……”唐宁生气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家相公是那样的人吗?” 他承认自己虽然多情了一点,但是还没有到滥情的程度,哪能见一个收一个,更何况,这一路上,唐妖精每天十二个时辰的跟在他身边,他就算有这个贼心,也没有这个机会…… 只不过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难免有些心虚,妹妹倒是没有,姐姐差点就有了一个,唐水为了逃避这件事情,都已经躲到江南去了…… 钟意看着他,问道:“那是什么事情,神神秘秘的……” 唐宁清了清嗓子,看着她,正色道:“恭喜娘子,你要做皇后娘娘了……” 第九百四十四章 双喜临门 钟意闻言吓了一跳,惊慌道:“相公,你在胡说些什么!” 唐宁就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无奈道:“我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胡说。” 钟意脸色苍白,问道:“相公难道要造反吗,可是这怎么行呢,爹娘还在京师,况且我们怎么和小蔓交代……” “你想到哪里去了?”唐宁在她额头点了点,说道:“我说的是小宛的皇后。” 他看着钟意,解释道:“我现在是小宛的国主,你自然就是皇后了。” 西域已经被小宛一统,西域国主从级别上来说,和陈皇楚皇是一样的。 钟意愕然的看着他,喃喃道:“相公说……什么?” 唐宁只能详细的将发生在西域的事情告诉了她,因为唐宁觉得这些事情还是亲口告诉她们的好,因此并未在信中多说,钟意只知道唐妤和唐水没事,却不知道更多。 “相公是说,这次去西域,你不仅找到了娘,找到了爹,而且爹就是小宛国主?” 他一个陈国宰相,莫名其妙的就成为了西域国主,这件事情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却是事实。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我也很意外,后来爹娘去了江南,就将西域的烂摊子留给了我,本来我们早就回黔地了,但为了小宛的安定,还是用了一个多月,统一了西域才回来……” 钟意缓缓的坐在床边,扶着自己的额头,闭上眼睛,说道:“相公容妾身先静一静……” 数年之前,她不过是面临刺史逼婚,自身难保的县令之女,这些年来,诰命品级不断提升,到如今竟是要成为一国之母,让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些的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许久,她才深吸一口气,看着唐宁,问道:“相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唐宁想了想,说道:“等到小如生了孩子,我想先去一趟楚国,将澜澜接回来,然后去京师接岳父和岳母,岳父大人不是喜欢当官吗,让他去西域做官也是一样的,如今西域刚刚统一,正缺少像他这样有经验的官员……” 唐宁原本打算,陪他们过完十五,就动身去楚国的。 然而如今小如怀孕,他当然不放心在这个时候离开,便在这里多留几个月,等到她生下孩子再说。 钟意挽着他的肩膀,有些忐忑的说道:“可是妾身什么都不懂,当不好皇后的,不如让苏姐姐……” 唐宁用食指轻轻压着她的嘴唇,柔声说道:“你是唐家大妇,除了你,还有谁能做皇后?” 钟意低下头,说道:“可是,可是我也没有孩子,大臣们会不会……” 唐宁用掌风熄了蜡烛,说道:“我们现在就生……” …… 在黔地的日子,要比在西域好上了太多太多,没有了漫天的风沙,也没有了马贼,更不用忧心国事。 唐宁每天要做的,就是在家里陪着夫人们,以及亲手下厨为小如做孕妇的营养餐。 孕妇要十分注意营养,唐宁本身也算是半个大夫,虽然医术不怎么样,但是养生上,却是有很深的造诣。 “乌鸡汤来了……” 他端着刚刚煲好的乌鸡汤,亲手喂小如喝完,瞥见钟意的眼神,立刻为她也盛了一碗,将勺子凑到她的嘴边,笑道:“皇后娘娘也尝尝,这汤我可费了好些心思呢……” “贫嘴……”钟意白了他一眼,喝掉了他亲手喂的汤,却在下一刻脸色一白,将之全都吐了出来。 唐宁看着她,苦笑道:“不至于这么难喝吧……” 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自信的,再说刚才小如也对这汤赞不绝口,唐宁见她吐得厉害,急忙扶着她,关切道:“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钟意点了点头,说道:“忽然有些恶心……” 唐宁看向晴儿,说道:“快去请大夫来……” 晴儿应了一声,便急匆匆的跑出去了。 一刻钟之后,唐宁见那老大夫的手指从钟意的手腕上收回来,关切问道:“大夫,怎么样了?” 那老大夫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笑着说道:“不用担心,夫人只是有喜了……” 他此言一出,唐宁和钟意都愣在了那里。 下一刻,钟意便紧紧的握住了唐宁的手,眼中似有泪光闪动,动情道:“相公……” …… 唐家双喜临门,唐宁重赏过了那位报喜的大夫之后,便开始忙碌起来。 小如的预产期已近,小意也怀孕了,这是她们两人多年的心愿,了了她们的心事,也是了了唐宁的一桩心事。 他第一时间给远在京师的岳父岳母写了一封信,报告了这个喜讯,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回去。 十天之后,他就收到了来自京师的回信。 在得知女儿怀孕的消息之后,岳母大人已经动身,前往黔地,半个月便能到这里,岳父大人因为身居高位,要处理尚书省的一应事务,只能留在京师。 小如小意都有了身孕,唐夭夭跟着唐财主,拓展唐氏商行在黔地的生意,唐宁晚上便在苏媚那里休息。 有了圣女之后,黔地的万蛊教,彻底的统一了起来,已经可以当成是一个小国家了。 苏媚作为万蛊教的圣女,黔地的领导者,自然要繁忙一些,许多时候都不在家中,再加上这两个月,唐宁的大部分精力,都在小如和小意身上,倒是有些冷落了她。 然而她虽然在外人面前,是那个霸气外漏的苏狐狸,但在他身边,即便是唐宁因为别的事情冷落了她,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怨言。 唐宁看着躺在他身边的玉人,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苏媚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都看了这么久了,还没看够啊?” 唐宁笑了笑,说道:“京师第一美人啊,怕是一辈子都看不够……” 苏媚给了他一个白眼,说道:“这些话留着骗小姑娘去吧。” 她生的极美,即便是一个白眼,都风情万种,妩媚动人。 唐宁低头看着她,问道:“那苏媚小姑娘,你愿不愿意被我骗?” 苏媚没有回答,却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时,唐宁睁开眼睛,看着枕边恬静的脸,与此同时,那张无暇的脸上,一对眸子颤了颤,缓缓睁开。 唐宁看着她,说道:“我怎么觉得被你骗了……” 尚未清醒的苏媚闭上眼睛,呢喃道:“我骗你什么了?” 唐宁道:“我问过小桃了,她说这半年多,你和她一起睡,从来都没有失眠过……” 苏媚蹙了蹙鼻子,说道:“那是因为我的失眠症好了……” “什么时候好的?” “嫁给你之后。” …… 唐宁想了想,目光再次看向她,惊讶道:“你以前不会是装的吧,目的就是让我陪你睡,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就对我图谋不轨了……” 第九百四十五章 晴儿 唐宁因为早上起床的时候惹恼了圣女大人,比平时晚了整整一个时辰才起来。 简单的洗漱之后,就要为两位夫人做营养餐了。 大长老似乎和苏媚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一大早就在外面等着,唐宁做饭的时候,两人在书房中密谈了许久,直到中午才离开。 刚才她们密谈的时候,其他人已经吃过饭了,唐宁为她留了一份,此刻将饭菜端到书房,帮她摆好碗筷,这才坐到她对面,问道“大长老和你说什么了,我看她的脸色好像不太好。” 苏媚拿起筷子,吃了几口菜,才道“滇地出了些乱子,朝中有人想对黔地出手。” 黔地曾经是梁国的地盘,彼时的梁国,有着包括黔地和滇地在内的几十个州府,国土虽然没有陈国和楚国那么大,实力却也不可小觑。 后来梁国灭亡之后,黔地由万蛊教掌控,灭亡梁国的反贼,则是在滇地建立了新朝,因为他们当时造反不得民心,重新建立政权之后,也有一系列的遗留问题,这十几年来,滇地一直都在内乱之中,自然也谈不上来收复黔地。 如今他们连滇地都没有稳定,怎么会忽然想对黔地出手,唐宁看着苏媚,问道“有人在滇地挑起是非?” “除了公孙师叔,还能有谁?”苏媚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说道“他们还是对万蛊教的势力念念不忘,妄图在滇地和黔地之间挑起是非,让我们帮她灭了滇地的政权,光复大梁……” 公孙影和白锦,为了光复梁国,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唐宁好不容易才在黔地安定下来,他的两个孩子,也都会在今年出生,怎么都不会看着她们在周围搅风搅雨。 要不是滇地和西域之间还隔着西蕃高原,唐宁现在就命大军先平了滇地。 “这件事情我会处理的。”苏媚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说道“她想拖我们下水,也没那么容易。” 唐宁从不怀疑万蛊教教众的战斗力,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在这深山之中,完全是他们的主场,借着先天环境的有利因素,他们几乎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为了平息滇地在边境惹出的乱子,苏媚带着几位长老去了播州,唐夭夭也忙于商会的事情,平时很少回家。 她们两个都是闲不下来的性子,手中又都大权在握,不可能做笼子里的金丝雀,安心的在家里相夫教子,而她们做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事情,唐宁也就随她们去了。 如此一来,家中四位夫人,两位有孕在身,两位出门在外,唐宁白天照顾她们,晚上则是一个人睡。 这对他来说没什么,唐宁虽然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谈不上坐怀不乱,但也能控制自己的,倒是钟意,这些天和他提了两次,让晴儿替她伺候自己,不过被唐宁拒绝了。 虽说这小丫头已经过了双十年华,但在唐宁眼中,他还是那个风风火火的少女,每当想起那些事情,心里面总会有些别扭。 钟意轻轻地抚摸着她还十分平坦的小腹,说道“晴儿本来就是通房丫鬟,难道相公觉得她还能嫁给别人?” 唐宁道“她还太小……” 钟意摇头道“那是相公那么觉得,晴儿已经不小了,要知道,她只比妾身小一岁……” “那……”唐宁知道他不能用现代的思维去衡量这里的某些习俗,想了想,说道“那也要晴儿愿意,即便她是通房丫鬟,我们也不能强迫她。” 钟意笑了笑,说道“相公你那么聪明,也都看不穿女孩子的心思,晴儿的心思,早就在你那里了……” …… 小院,一棵郁郁葱葱的树下,晴儿和秀儿并排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晴儿抬头望着天空,喃喃道“也不知道小姐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姑爷现在是皇帝了,如果小姐生的是男孩,就是以后的太子了……” 秀儿看着她,打趣道“那晴儿岂不是也是妃子了?” 晴儿心中一慌,嗔了她一眼,说道“说什么呢你……” “我说的是真的。”秀儿被她瞪了一眼,无辜的说道“我昨天听到你家小姐和姑爷说话,还说让你侍寝呢……” 晴儿脸色一红,连忙道”“你,你胡说些什么……” 秀儿叹了口气,说道“可是姑爷说你年纪太小……,但两位小姐,可是比我们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嫁给他了……” 晴儿闻言,娇躯微微一颤,本来有些发红的脸色,立刻透出几分苍白。 秀儿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哎呀,你别胡思乱想了,姑爷肯定也是喜欢你的……” 晴儿坐在秋千上,情绪有些低落,秀儿脸上露出懊悔之色,自己刚才实在是不应该提起这个话题的。 便在这时,钟意从外面走进来,看着晴儿,说道“晴儿,你过来一下……” 晴儿立刻跳下秋千,跑到钟意身前,扶着她,问道“小姐,什么事?” 钟意看着她,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晴儿怔了怔,随后脸色就变得通红,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钟意看了看她,说道“没关系,晴儿若是不愿意,就当小姐没有说过,你若是有心仪的夫君人选,小姐和姑爷会为你做主的……” “没有没有……”见小姐误会了他的意思,晴儿差点急哭了,急忙抹了抹眼泪,说道“晴儿愿意,晴儿愿意……” 发现夫人走了之后,晴儿站在原地,似乎是要哭出来了,秀儿急忙跑过来,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没事……”晴儿擦了擦眼泪,脸色又红了起来,立刻低着头跑了。 秀儿见她前后反差之大,不由的愣在原地,摇头道“什么嘛,莫名其妙的……” …… 小如的预产期就在下个月,唐宁算了算时间,写了封信,打算明天让人送到西域,交给徐先生。 这次去西域,虽说成为西域之主只是一个意外收获,但回来之后,唐宁越来越觉得,有了这个身份,以前在他眼里那些十分棘手的难题,立刻就迎刃而解了。 写完了信,看着小如小意睡下,他才回了房,准备歇息。 然而,他刚刚脱了外衣,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唐宁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到晴儿站在门外,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裳,小脸冻的通红,显然站在这里的时间不短了。 今天的她,并没有梳双丫髻,而是挽起了头发,脸上也施了淡淡的粉黛。 这一刻,看着眼前的可人儿,唐宁才意识到,当年的小丫鬟原来真的长大了。 “外面冷,进来说吧。”唐宁拉着她的手,走进房里,然后才关上房门。 晴儿双手绞在一起,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姑爷,小,小姐……” 今日小意和他提过,唐宁自然也有心理准备,他搓热了双手,捧着她冰凉的脸蛋,问道“晴儿真的想好了吗?” 晴儿抬头看着他,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认真的说道“晴儿,晴儿喜欢姑爷……” 唐宁深吸口气,表情也逐渐变得认真,说道“其实,姑爷很早就想向晴儿证明一件事情了……” 晴儿小脸上露出茫然之色,问道“什么事情……” …… 房间里面,烛火忽然熄了,天空之上,乌云遮住了月亮。 。 第九百四十六章 千金 数年之前,因为晴儿的不懂事,使得唐宁的身上,背负了任何男人都不堪背负的污名。 而就在昨天,唐宁终于向她证明,她不仅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一大清早,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秀儿打开房门,看着站在隔壁门口的晴儿,问道“你昨天晚上做什么去了,我去你房间找你,你都不在……” “我去服侍小姐了啊……”晴儿回了一句,便要回自己的房间,秀儿眼尖,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刻道“你等等!” 她快步跑到外面,跑到晴儿身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问道“你的头发怎么这样了?” 两人以前都梳的丫鬟头,当晴儿将头发盘起来之后,看起来立刻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而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将头发盘成这种模样,只有一个可能。 秀儿一下子睡意全无,瞪大眼睛看着她,难以置信道“你,你和姑爷……” 晴儿没有回答,但脸上浮现出的一丝红晕,让秀儿瞬间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夫人怀孕,晴儿作为通房丫鬟,自然是要代替小姐伺候姑爷的…… 一时间,她看向晴儿的眼神立刻就变了,目光中有欣喜,震惊,也有羡慕…… …… 唐夭夭虽然忙于商会的事情,但听到钟意怀孕的消息之后,还是迫不及待的赶了回来。 虽然她自己对生孩子有着天然的恐惧,但这并不妨碍她为自己最好的姐妹高兴。 在钟意房中待了小半天的功夫,回到自己的院子时,看到秀儿坐在石桌前,单手托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唐夭夭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想什么呢?” 秀儿虽然只是丫鬟,但也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 秀儿回过神,立刻站起身,看着唐夭夭,问道“小姐,秀儿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 “莫名其妙的……”唐夭夭撇了她一眼,说道“什么问题,问吧。” 秀儿想了想,问道“小姐,小如姐姐都快要生孩子了,小意姐姐也怀孕了,小姐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呢?” 唐夭夭脸色一红,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人家也是关心小姐嘛……”秀儿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我们女子一定会经历的事情,小姐总不能一辈子都不生孩子吧。” 唐夭夭撇了撇嘴,问道“为什么不能?” 秀儿道“小姐你想想,那是你和姑爷生命的延续,有了孩子以后,会有一个或者两个小家伙围在你身边叫你娘,他们会把小姐当成最亲近的人,小姐可以教他们武功,看着他们一天天长大……” 唐夭夭脸上露出憧憬的表情,显然,秀儿的话,也戳中了她内心的柔软之处。 虽然母亲因为难产而死,在她的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伤痛,但她那时候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自己的决心,却让她至今想起来都心中一酸。 或许,当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时,她便会明白,母亲当年,心中究竟是什么感受。 然而,当他看向秀儿时,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心中又浮现出了一丝疑惑,问道“你好像很希望我生孩子……” 秀儿低下头,说道“人家也很喜欢小孩子的,等到小姐有了孩子,秀儿就能帮小姐照顾他了……” 唐夭夭白了她一眼,说道“你那么喜欢孩子,你自己去生啊……” 秀儿委屈道“我,我和谁生啊……” 唐夭夭道“和姑爷啊,你不是早就想通房了吗?” 秀儿低头搓着衣角,小声道“人家哪里想了……” …… 唐夭夭昨天问唐宁,要不要将秀儿收房,被唐宁果断的转移了话题。 钟意提起这件事情,一定是真心实意的。但若是这句话由唐妖精说出来,唐宁便要防着她一些。 说不定他刚刚点头,她就会翻脸不认人,这种拙劣的钓鱼圈套,唐宁已经不会再上了。 如今,他的大部分心思,都在待产的小如身上。 岳母大人已经来黔地了,她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位具有丰富接生经验的产婆,据说以前是专门为皇宫的妃子接生的。 在这方面,她作为过来人,比唐宁想的还要周到。 唐宁期待的那一天如约而至,小如在四月初的一天,生下了唐宁的第一个女儿,母女平安。 那位经验丰富的产婆,因为表现很好,被唐宁留了下来,她本来不愿意留在黔地,见到唐宁给她开出的例钱之后,表示以后几位夫人的接生,都包在她身上了。 襁褓中的婴儿在小如的身边睡着了,唐宁走到床边,抚了抚她鬓间的一丝乱发,握着她的手,说道“小如辛苦了……” “不辛苦。”苏如的脸色虽然苍白,但眼中却洋溢着快乐,她看着唐宁,好看的眉毛弯起来,喃喃道“小宁哥,我们有自己的女儿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看着唐宁,眼神有些恍惚。 那个和她一起长大,被她跟在后面“小宁哥”“小宁哥”的喊着,那个曾经和她约定白头偕老,却又险些失去的小宁哥,最终还是成为了她的相公,共同孕育出了她们的骨血…… 唐宁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傻姑娘,这怎么会是梦呢……” 他紧紧的抱着她,轻轻的吻在她的额头。 几位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女子中,他亏欠最多的,便是小如。 若是没有他的出现,她口中的小宁哥,应该是她一个人的小宁哥,不用和任何人分享的小宁哥…… 然而即便如此,这几年里,从灵州到京师,从京师到黔地,即便和唐宁总是聚少离多,家中也多了几位姐妹,她也总是默默的站在唐宁身旁,一如既往的将他当成她的全部…… 唐宁拍了拍她的手,说道“我去给你做饭,这一个月,我一定把你和宝贝女儿都养的白白胖胖的……” 唐家大小姐一经出生,就成为了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就连苏媚,也特意赶回家了一趟,亲手为她送上了礼物。 小如和小意怀孕的消息,唐宁并没有通知江南,他知道以母亲的性子,一定会急着赶回来,但他觉得,还是让他们两人先过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再说。 时间转眼便到五月,在唐宁的悉心照料之下,苏如恢复的很好,就连身材都比之前丰腴了一些。 女人对于身材总是格外的在意,就算是性子绵软的小如也不例外。 即便是唐宁三番两次的告诉她,她这个样子更好,比起以前的羸弱,反倒多了几分成熟的魅力,她还是跟着小小每日练功,决意要变回以前的模样…… 唐宁看着院子里的两人,无奈的摇头笑了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一旁的晴儿,问道“晴儿,今天是什么日子?” 晴儿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说道“姑爷,今天是五月初九了……” 唐宁莫名的觉得身体一寒,终于意识到,这些日子,被他忽略的那件重要事情是什么。 此时,遥远的楚国,一名女子挥剑将手臂粗细的小树拦腰斩断,面带寒霜的说道“一年了……” 。 第九百四十七章 临行 因为西域之行,耽搁了不少时间,唐宁和李天澜的三年之约,被延迟了半年。 后来小如怀孕,他在黔地又待了半年,超过了约定的时间整整一年,以那位姑奶奶的性子,唐宁能够想象到,到了楚国之后,等待他的绝对不会是风平浪静,那会是无法想象的狂风暴雨。 不过,该面对的事情迟早都要面对,不管怎么样,这趟楚国之行,他都不能再拖下去了。 小意刚刚怀孕不久,预产期还有大半年,半年时间,足够他来往一趟楚国了。 这次出门,唐宁不打算带老郑。 毕竟,他每一次出去,老郑都忠心的护卫在身边,陪女儿的时间很少,唐宁自己有了女儿之后,才知道为人父是一种怎么样的体验,这段时间,就让他好好陪陪囡囡吧。 唐夭夭自然也不能带,一个醋坛子翻了就够唐宁头疼了,一下子打翻两个,他不敢想象那是怎么样的情境。 好在她要忙商会的事情,这次是不可能跟在他身边了。 这次去楚国不是去打架的,带上两位长老就行,决定了尽早出发,唐宁用了几天时间,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好,这期间,也收到了徐先生的回信,安排好了一切之后,准备过两日就启程。 临行前一天,唐宁坐在亭中吹着风,想着还有没有什么疏漏,小小缓步走过来,站在唐宁身后,一边为他拿捏着肩膀,一边问道“哥哥,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楚国?” “啊?”唐宁有些诧异,问道“你去楚国做什么?” 小小低下头,说道“我想澜姐姐了……” 上次她们去楚国,碰巧遇到李天澜,小小在公主府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想来和她也有些感情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唐宁的错觉,他总觉得小小回了黔地之后,便总是闷闷不乐的,似乎有什么心事一样。 唐宁最初以为她是不习惯这里的环境,但询问了她好几次,她都只是沉默的摇头,唐宁虽然不知道原因,却逐渐发现,她似乎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地方。 唐宁自然不会拒绝她的请求,然而他还未开口,老乞丐便冷哼一声,说道“唐小子,老夫的宝贝徒儿不就是想和你去楚国吗,你小子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个什么劲,你要是不想带她去,老夫自己带她去……” 唐宁笑着摸了摸小小的脑袋,说道“是不是黔地住的不习惯?” 小小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这一年来,黔地虽然也在飞速的发展,但是对于在京师待惯了的人来说,还是会有些穷乡僻壤的感觉。 唐宁笑道“收拾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出发。” “哥哥最好了!” 唐宁只觉得一直香风铺面,脸上就被她轻轻的吻了一下,随后她便高兴的跑回去收拾行李了。 唐宁有些无奈的摸了摸脸颊,却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转头望向老乞丐时,发现他正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 老乞丐看着唐宁,目光灼灼的说道“唐小子,看来老夫不得不和你聊聊了……” 唐宁漫不经心的问道“聊什么?” “你给老夫严肃点!”老乞丐面色认真的看着他,说道“老夫的宝贝徒儿已经是大姑娘了,虽然你是他的义兄,但也要懂得避嫌,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 如果没有小小,早在五年之前,唐宁就死在了灵州的那条巷子。 这辈子,只要有他的一碗饭吃,就绝对饿不着小小,他虽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但唐宁却将她看得比亲人还亲,岂容这老家伙污蔑? 如果不是打不过他,唐宁早就和他翻脸了。 唐宁眉头微皱,反问道“你整天想的都是什么东西?” 老乞丐眯眼看着他,说道“老夫想的不是东西……” 老家伙这句话,未免有些指桑骂槐的味道,唐宁也动了几分真怒,说道“他首先是我的妹妹,然后才是你的徒弟,有些事情,不用你教我。” 老乞丐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说道“老夫也要和你们去楚国。” “你随便。” 老乞丐显然目的不纯,但唐宁对此倒是无所谓,他不去便不去,去了还能做一个免费的打手,何乐而不为? 只是没想到的是,没一会儿,老郑也提出了同样的要求。 “你也要去楚国?”唐宁看着他,诧异道“你不陪囡囡了?” “陪了她大半年,早就嫌她爹烦了。”老郑道“闲着也是闲着,上次在楚国碰到了一个高手,没提防吃了些小亏,这次去看看能不能找回场子……” 唐宁本不打算让老郑陪着,但既然他自己要求,唐宁也没拦着,多一个人多份力量,多一个人,那位姑奶奶看在人多的份上,可能会给他留几分面子。 这次离开黔地,唐宁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意,别人照顾她怎么能有自己亲手照顾来的放心。 夜已深,唐宁还在书房,完善几个食补的方子,连她生完孩子之后的调养计划都安排好了。 晴儿从外面推门进来,安静的将一份夜宵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后边走到他的身后,熟练的帮他拿捏肩膀。 这些天来,晴儿的厨艺显然有很大的进步,唐宁喝了几口汤,轻轻的抓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姑,姑爷……” 耳边传来惊慌中带着惊喜的声音,声音同样很熟悉,但并不是来自唐宁熟悉的晴儿。 他低下头,看着整个人都靠在他胸口的秀儿,一时间怔在了那里。 秀儿将头靠在他的胸口,紧紧的抱着她,眼中泪光闪动,抽泣着说道“呜呜……,姑爷你终于想起秀儿了吗……” “……” 怀里的娇躯在微微颤抖,唐宁能够感受到怀中少女的心情,本来打算推开她的手,也缓缓的收了回去。 他搂着怀里的少女,看她在自己的怀里喜极而泣,抱紧了她的同时,也在心里长叹一声,像秀儿晴儿这样死心眼的通房丫鬟,不止一位两位,都怪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 第九百四十八章 立储 唐宁看着唐夭夭鄙视的眼神,很干脆的选择了沉默。 反正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无法扭转了,吃不吃掉秀儿,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一行四人,和众人告别,第二天就踏上了前往楚国的道路。 这是唐宁第二次去楚国,所选择的,也是另一条道路。 这一次,没有了陈国官方背景,他们一路低调行事,倒是看到了许多上次来楚国没有看到的事情。 楚国是一个新生代强国,在相当长的时间之内,都笼罩在陈国的阴影之下,直到前几年才摆脱了陈国的控制,得以独立发展。 唐宁走过了数个州府,便明显的察觉到,楚国在很多制度上,都有学习和借鉴陈国,而那些陈国的制度,也是唐宁近两年才推行完善的。 在楚国的某一个州,几人无聊间围观县令审案的时候,居然发现那县令是一个女子。 唐宁印象中的楚国,虽然也有女官,但也仅限于李天澜的公主府,县令的选拔只有科举一途,这说明楚国已有女子参加科举,不是陈国做做样子的武举,是通过了之后便可以入朝为官的文举。 在这个世界上,拥有这种超前意识的,只有小宛。 统一西域之前,小宛在楚国眼里,只能算是小国,而楚国不仅学习陈国,更是丧心病狂到连小宛的制度都要借鉴…… 楚国不断发展,日益强大的同时,陈国的几个皇子还在忙着打架造反,或许有朝一日,两国曾经的地位,会彻底的反过来。 当然,这次的楚国之行,也不尽然是一帆风顺。 期间也遇到过两次山贼马匪,想要打劫求财,结果不出意外的凄惨,险些被老郑超度去了另一个世界。 除此之外,也有另外一些插曲,并不愉快。 此刻,他们前方十余丈处,就有着百余道人影,兵器出鞘,遥指他们。 一名身穿华服,明显肿胀着半边脸的青年,站在人群之后,面色怨毒的看着他们。 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唐宁几人路过这个叫做献州的地方时,小小被当地的一个纨绔盯上,这位纨绔起初对她穷追猛打,却也还保持着风度。 死缠烂打了许久,从小小那里都得不到任何回应之后,他便原形毕露,口出威胁之言。 结果就是他被向来都不肯让宝贝徒弟受委屈的老乞丐抽肿了脸,身边的几名护卫也被瞬间秒杀,带着他落荒而逃。 然而唐宁没想到的是,这位纨绔青年,在献州似乎真的有些能量,今日他们出城之后,便被这百余官兵围了起来。 那青年站在人群中,看着老乞丐和唐宁等人,咬牙道:“老家伙,你不是很能打吗,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往哪跑!” 他看向那官兵的头领,说道:“一起上,别伤了那姑娘,其余人死活不论!” 那些官兵虽然心里不愿,但还是听了青年的话,向唐宁等人逼近。 八长老一扬手,将一物扔进了那群官兵之中。 下一刻,人群中就出现了一道烟雾。 包括那青年在内,百余名官兵开始不住的咳嗽,他们捂着喉咙,躬下身子,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哪里还顾得上对付唐宁等人? 唐宁知道这烟雾的效果,只会让他们难受小半个时辰,却不致命,倒也不会因为这点儿小冲突,就将这些人赶尽杀绝,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和小小离开。 小半个时辰之后,才有人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来,怒骂道:“无耻,居然用毒!” 那青年被人扶起来之后,面色阴沉至极,看着唐宁等人消失的方向,最终没有让人追上去。 且不说时间过去了很久,很难追上他们,就算是追上了,难道要被他们再这样来一下? 他有些恼怒的转过身,低沉道:“回去!” 一行人重回献州城,官兵们回了衙门,那青年则是一脸晦气的走进来某处高门府邸。 “站住!”门口,一名中年人看着他,沉着脸,问道:“你又去哪里了?” 青年摆了摆手,说道:“去喝酒了……” “喝酒?”中年人冷哼一声,说道:“刘刺史说,你带着一百官兵出了城,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这里是献州,又不是京都,怕什么?”青年撇了撇嘴,语气又忽然冷下来,说道:“不要让我再遇到那几个外州人,下次我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中年人看着他,认真道:“从今往后,你给我老实一点,少在外面惹是生非!” 青年正要还嘴,却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精神一振,问道:“难道那件事情是真的?” 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和那几个废物相比,你的希望很大,千万不要让上面听到有关你的负面消息……” “我知道了……”青年连连点头,说道:“大事为重,大事为重,从今天起,我就不出王府了……” …… “除了靖王世子,还有什么人有资格?” “靖王世子,靖王世子在封地内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他能当储君,王大人莫非实在开玩笑?” “我看魏王世子比靖王世子更加适合……” “胡说,献王世子才是最好的人选……” 楚国,京都。 楚皇静静坐在龙椅上,下方是几位大臣,正在激烈的争论着什么。 当今楚皇的皇位,是先帝禅让而来,而当今天子正当壮年,要在皇位上一直坐到暮年,不可能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兄弟,但他膝下又没有皇子,只能从诸王那里选一个,立为储君。 先帝只有一个太子,没有人会预料到,继承皇位的不是太子,而是信王。 也因此,分封在外的那些皇室子弟,也从来没有奢望过天子之位,索性便利用皇室的身份,肆意放纵的生活,许多都染上了纨绔的习性。 如今,这些大臣们需要做的,就是在这些纨绔中,选出一个最不纨绔的,在未来的时间里,好生教导,让他痛改前非,努力的提高自己,成为一代明君。 然而,楚国的皇帝,有早早就立下太子的习惯,这便导致太子被严格要求,而那些无望争储的,大部分都自暴自弃,只求过得一世逍遥,因此,楚国皇室中,纨绔频出,想要选出一个合格的储君,并非易事。 楚皇听着下方众人的争论,某一刻,看向最前方的一位老者,问道:“丞相觉得,这储君之位,何人最有资格?” 老者想了想,说道:“几位世子,无论是德行还是才能,都达不到储君的要求,但要是非要从中选一个秉性尚可的,也只有献王世子了……” sript>();/sript> 第九百四十九章 求亲 “献王世子……” 楚皇脸上露出思忖之色,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说道:“让他进京吧。” 丞相说的不错,要从楚国皇室的那些世子中,挑选出一个还不那么无药可救的,也只有献王世子了。 储君的位置,不仅仅关系到下一位皇帝,与朝中的诸多官员,也有不少利益牵扯。 本就和献王关系匪浅的,心中自是高兴,至于支持其他世子的官员,心中也难免会有失落。 然而丞相和陛下都已开口,此事也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便在这时,一名官员走上前,躬身道:“陛下,小宛国的使臣,昨日到了京都,陛下要不要召见他们?” “小宛国?”不止楚皇,众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疑惑之色。 小宛和京都,有着千里之遥,西域和楚国,也从来没有过什么联系,小宛遣使来京都,又会是为了什么事情? 丞相想了想,说道:“陛下,小宛已今非昔比,虽然与我们之前并未建交,但对待这些使臣,也不可轻慢。” 楚皇心中并没有轻慢小宛使臣的心思,如今的小宛,已经不比陈楚弱上多少,对于和他们同等级别的大国,要有足够的尊重。 况且,他从来就没有轻视过小宛,即便在他们还是一个西域小国的时候,他也对这个国家颇为重视,甚至于,楚国的很多制度,都是借鉴和学习小宛的。 除此之外,作为一个极度骄傲的人,他对那位小宛国主,心中也有些钦佩。 他只思考了一瞬,便开口说道:“请他们进宫吧……” 西域的几名使臣,在两名楚国官员的带领下,进了皇宫。 几人走进一座大殿,徐先生对站在上方的男子拱了拱手,躬身道:“徐凌见过楚国皇帝陛下。” 他身后的几名官员,也纷纷躬身行礼。 楚皇看着他,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异色,说道:“竟是小宛宰相,朕久仰大名了。” 楚国从数年之前,就开始有意的学习小宛,对于小宛的情况,他自然比其他人了解的多一些。 这其中,便包括小宛宰相的名字。 此人极有才能,不然也不会成为连楚国都要学习的小宛的宰相。 也正是因为来人身份之特殊,使得楚皇对他的来意,产生了很深的怀疑。 徐先生抬起头,笑道:“陛下过誉了。” 楚皇好奇他们的来意,也没心思和他们虚与委蛇,问道:“小宛和楚国相隔千里,宰相不远来此,可有要事?” 徐先生也没有绕弯子,再次拱手到:“不瞒陛下,徐某此次前来,是奉国主之命,向陛下求亲的。” “求亲?”楚皇眉头微皱,问道:“求谁的亲?” 徐先生道:“国主仰慕长宁公主已久,西域愿与楚国,共结秦晋之好,徐某这次来贵国,是代表国主,求娶长宁公主的……” 此言一出,殿内便有些安静。 小宛国主已是西域之主,公主嫁给他,也并非委身,如果楚国能结交这样一个强大的盟友,对于楚国未来的发展,也是非常有利的。 然而众人也心知,陛下对于这位唯一的公主,是何等的宠溺,当年陈国求亲,陛下尚且没有答应,更何况是西域? 果然,在听到徐先生的话之后,楚皇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宰相莫非在和朕开玩笑不成?”楚皇面色平静的看着他,说道:“小宛能在二十年的时间里,从一个微末小国,一步一步统一西域,对于贵国国主,朕心中也很钦佩,然而他的年纪,应该和朕差不了多少,如今他却说想娶朕的女儿,不觉得有些不合适吗?” 徐先生笑了笑,说道:“陛下误会了,您说的是前国主,如今,少国主已经接替了老国主的位置,成为了西域的主人,少国主的年纪,和公主是相仿的……” 小宛竟是换了主人,楚皇有些意外,心中的气愤消去,然而即便是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情。 且不说楚国和陈国乃是友好的盟国关系,而西域和陈国,却势同水火,若是答应了西域的求亲,岂不是站在了陈国的对立面? 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陈国不会产生不满,他那位脾气倔强的女儿,也不会答应。 作为父亲,他十分清楚,几年过去,她的心中依然还有那个人。 然而,她想着的那个人,却在陈国做着宰相,坐拥娇妻美妾,快活无边,每每想起这件事情,他便恨不得将他从陈国抓来,在他身上用尽十八般酷刑,才能稍解他心中的怨气。 无论是出于哪一个原因,他都不会答应西域的求亲,脸色平静的看着西域的几位使臣,说道:“楚国愿意和贵国友好共处,但不和亲不纳贡,是楚国如今的国法,和亲之事,宰相不用再提了。” 徐先生叹了口气,说道:“那真是太遗憾了……” 西域使臣没有就此纠缠,倒是出乎了楚皇的预料,却也为他省去了很多麻烦,他看着几人,说道:“几位远道而来,不妨先回去休息休息,等到过上几日,朕亲自宴请来自西域的朋友……” 几人离开皇宫之后,一名官员看着徐先生,为难道:“徐相,楚国在此事之上,似乎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这次国主交代给我们的事情,怕是有些难办了……” 徐先生摇了摇头,只是神秘的一笑,说道:“放心吧,这件事情,国主自有安排,算算日子,国主近日应该也要到了……” “什么,国主来楚国了?” 几人闻言大惊,纷纷出言询问,然而徐先生却是没有再透露更多的消息了。 一个时辰之后,公主府。 一名女官站在李天澜的面前,说道:“回公主,消息确定无误,小宛这次派使臣来我们楚国,是想要向公主求亲的。” 她看了一眼李天澜,又很快补充道:“不过他们刚刚开口,就被陛下拒绝了,公主不用担心……” 李天澜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侍女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她的身影消失之后,李天澜缓缓走到窗边,望着远方碧蓝的天空,心中却浮起了一丝烦躁,还有一丝幽怨。 三年的期限,已经超过了一年,而她在这期间,也只是收到了两封信,信上说他有重要的事情耽搁,办完了事情之后,就会立刻赶来。 这一耽搁,便是整整一年。 要说她心中没有怨气,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作为公主,平日里在众人面前展露的,绝不可能是一个幽怨的女人形象。 许久,她才长舒了口气,将心中的愠怒压下,这时,有一名女官走进来,说道:“公主,府外有一个叫唐宁的,想要见您。” 话音落下,她只感觉眼前一道残影划过,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殿,颤声道:“公,公主……” 公主府外,小小快步跑过去,和从府内走出来的身影抱在一起,李天澜看着她,微笑道:“这么长时间不见,又长高了……” 唐宁走上前,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好久不见……” 李天澜转头看着他,平静的问道:“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第九百五十章 楚皇威胁 唐宁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后便苦笑道:“别闹……” 李天澜看向小小,问道:“这个人是谁,小小你认识吗?” 小小吐了吐舌头,很明智的没有参与到他们两个人的恩怨纠葛里。 李天澜看也没看唐宁,牵着小小的手,说道:“先进去吧……” 看着她们二人携手走进去,唐宁叹了口气,他的预感没有错,这位姑奶奶果然是生气了,而且生了很大的气,这次的事情,不会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老乞丐撇了他一眼,低声道:“活该!” 唐宁没有反驳,因为他也觉得自己活该,只能摇了摇头,跟着她们走进去。 公主府内,李天澜对小小十分热情,对唐宁视若空气,看也不看他一眼。 小小对唐宁使了一个眼色,便借口舟车劳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老郑也以同样的理由离开,只有老乞丐还没眼色的坐在那里,举着一个茶壶,像是渴死鬼一样,喝个不停,一点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唐宁看了老乞丐一眼,问道:“你不困吗?” “老夫不困,就是有点渴。”老乞丐摇了摇头,稳稳的坐在椅子上,说道:“这茶不错,再让人拿两壶过来……” 他话音落下,已经离开的小小又去而复返,拉着他的胳膊,说道:“师父,我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你,我们出来说……” 老乞丐被小小生拉硬拽的带出去,唐宁走过去,关上房门,然后才走到李天澜面前,赔笑说道:“澜澜,都是我不好,让你多等了这么久……” 李天澜目光望向别处,说道:“我不认识你,你不要这样叫我。” 唐宁抓起她的手,说道:“你心里要是不舒服,就打我几下……” 李天澜被他捉住了手,象征性的甩了甩,也就不再挣扎了。 唐宁顺势和她十指紧扣,李天澜的身体一颤,还是倔强的扭过头去。 这让唐宁心中一喜,虽然她还是生气,但显然比刚才装作不认识她的情况好多了。 唐宁连忙趁热打铁的解释道:“本来在一年之前,我就打算来这里找你的,但是娘和表姐在西域遇到了危险,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见到了她们……” “如果只是这样,九个月前,你就该到楚国了。”她的声音里还是有一些怨气,但是比刚才好多了。 “有些事情,我也没有料到。”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见到娘和表姐之后,因为一些事情,我又在西域耽搁了好久,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年底了。” 李天澜冷哼一声,说道:“那段时间,西域大乱,小宛正在吞并大月乌孙,你在那里能有什么事情,帮助小宛统一西域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是在统一西域,但不算是帮助小宛,因为小宛是我们的小宛,我只是在处理我们的家事而已。” 李天澜终于回头看向他,愕然道:“我们的小宛?” 唐宁看到这张许久未见的容颜,虽然有些憔悴,但依然美丽动人,一时有些失神。 直到李天澜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了,解释道:“有件事情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现在是小宛国主,整个西域,现在都由小宛掌控……” 李天澜脸上露出极度的讶异,问道:“你怎么会成为小宛国主的?”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日后我们慢慢再说。” 想起了某件事情,李天澜脑海中忽有一道亮光划过,问道:“小宛使臣求亲的事情,也是你安排的?” 唐宁叹了口气,说道:“你是楚国公主,我若是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身份,你爹也不会将你嫁给我呀……” 听了这些话,她脸上的表情稍缓,却还是轻哼一声,说道:“恐怕你打错了算盘,父皇已经拒绝小宛的求亲了……” 唐宁看着她,说道:“所以这件事情还要你的配合,如果你说愿意,他也不会违背你的决定……” 想到她这四年来所受的思念之苦,李天澜心中便浮现出一丝委屈之情,美目瞪了唐宁一眼,说道:“这件事情我是不会帮你的,你自己去和父皇说……” 唐宁心中叫苦不迭,四年之前,在她爹还是信王的时候,就已经看他不顺眼了,唐宁可以确信,不管他是什么身份,都不能改变他偷了岳父大人贴心小棉袄的事实,他对自己的印象也不会发生改变。 李天澜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现在就和我进宫去见父皇……” 虽然唐宁还没有准备好,但这个时候,又怎么敢说出半个不字,只好跟着她,进了楚国皇宫。 皇宫某殿,楚皇看着走进来的李天澜,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澜澜来的正好,父皇正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刚才西域使臣想要替他们的国主求亲,父皇已经替你拒绝了……” 他的话刚刚说完,便看到还有一道身影,跟在李天澜的身后走进来。 看清来人,他怔了怔之后,便勃然大怒,指着唐宁,大声道:“来人,将此人给我抓起来!” 唐宁站在原地,无奈的躬了躬身,说道:“见过陛下。” 十余名侍卫已经跑了进来,李天澜对他们挥了挥手,说道:“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陛下和公主下了不同的命令,几人顿时愣在原地,目光望向楚皇,楚皇看了看李天澜,最终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你们先下去吧。” 李天澜的目光望向唐宁,意思很明显。 她是将这件事情彻底交给了自己,唐宁有些头疼,但还是硬着头皮,看向楚皇道:“我和澜澜两情相悦,希望陛下成全。” 李天澜脸色一红,暗暗嗔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 楚皇看到了女儿的表情,心中暗叹一声,随后又恢复了平静,说道:“澜澜你先出去,朕有几句话想和他单独说。” 李天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唐宁,转身走了出去。 她走出大殿之后,楚皇的目光猛的看向唐宁,厉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气势,向着唐宁席卷而来。 好在这几年里,唐宁也见过不少的大阵仗,表情不变,说道:“我和澜澜的感情,发乎情止乎礼,何来大胆之说?” 楚皇冷声道:“你已有妻室,却还敢招惹朕的女儿,难道不是大胆吗?”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唐宁,不待他回答,却又话音一转,说道:“不过,朕看得出来,澜澜是喜欢你的,朕不想让她伤心,只要你愿意休了家中的妻妾,以后一心一意的对她一个人好,朕便不会在意你的过往,你以为如何?” 唐宁抬起头,目光直视着他,摇头道:“这不可能。” “放肆!”楚皇闻言大怒,“你别以为仗着澜澜的喜欢,就可以为所欲为,朕告诉你,就在刚才,西域使者已经向朕求亲了,你信不信朕马上就答应他们?” 唐宁闻言先是一怔,随后便面色发白,捂着胸口,颤声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楚皇看到他的反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朕刚才的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否则,朕现在就召西域使臣进宫……” “就算你以此为威胁,我也不会屈服。”唐宁看着他,咬牙道:“要我抛妻弃子,绝不可能!” 楚皇大怒道:“你别以为朕不敢!” 唐宁目光直视着他,说道:“那你召啊……” 第九百五十一章 身份暴露 楚皇只是以此为威胁,逼迫唐宁就范,倒也从来没有想过,会真的将女儿嫁到西域去。 然而让他大为意外的是,对方居然软硬不吃,态度如此坚决,气氛陡然就变的紧张起来。 李天澜从殿外走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僵局,她抬头看着楚皇,说道:“父皇,儿臣愿意接受小宛的求亲。” 唐宁心中暗喜,她最终还是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不过他脸上却表现出痛心之色,伤心失落道:“澜澜……” 楚皇也是面色一变,他的目的,只不过是让唐宁下半辈子对她好一些,绝不是让她一时意气,做出后悔一生的决定。 与其让她下半辈子在后悔中度过,终生得不到幸福,倒还不如便宜了那个小子。 他目光撇了唐宁一眼,眼中满是深意,唐宁看懂了他的意思,不过却很快移开视线,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劝李天澜。 楚皇心中大为不悦,只能重新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关乎三国关系,你再好好想想。” 李天澜似乎是和唐宁斗气一般,语气坚定的说道:“不用了,儿臣已经决定了。” “这件事情先不说……”楚皇知道她在气头上,转移话题道:“你先去你母后那里看看吧,她今天早上还说想你了……” 李天澜离开大殿之后,他才长舒了口气,目光看向唐宁时,又恢复了淡然,说道:“跟我出去走走吧……” 楚皇换上了一身便装,身上便没有了那种凌人的气势,最多只是看起来有些威严的中年人而已。 唐宁跟在他的身后,落后一个身位,随他来到某处茶楼。 楚皇坐下之后,点了一壶茶,目光看向唐宁,随口问道:“当宰相的感觉如何?” 当他不再觉得眼前之人是将他的女儿从身边偷走的小贼,单纯以局外人的眼光来看,便不得不承认,他身上的光芒,比起朝堂上那些硕果累累的老臣,还要耀目。 “忘了。”唐宁端起茶杯润了润唇,说道:“我已经许久没有回京了。” 楚皇道:“赵政对你倒是纵容。” 唐宁道:“还好。” 楚皇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但朕不是赵政,朕只有一个女儿,这几年里,看着她的样子,朕恨不得派人把你抓回来,将十八般刑罚在你身上统统用一遍……” “可朕又不能那么做。”楚皇用凌厉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样澜澜会伤心,朕不想让她伤心,也不想你让她伤心。” “以后不会了。”唐宁郑重的做出了保证。 “你已经让她伤心了。”楚皇重重的放下茶杯,说道:“如若不然,她怎么会答应小宛的求亲?” 楚皇刚才没有上当,唐宁本来打算实话实说的,但听到他刚才说的这些话,事情似乎还有些转机,便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楚皇目光看着他,许久,才端起茶杯,重新开口道:“以前的事情,朕不想再追究了,但是澜澜,朕是不可能看着她去西域的,你要劝她改变主意,这之后,你们要怎么样,朕都不管了……” 想不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唐宁立刻点头到:“放心吧,我会好好劝劝她的。” 楚皇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下来,放下茶杯,起身离开茶楼。 唐宁跟在他的身后,某一刻,楚皇忽然开口:“小宛这次来的突然,和楚国结盟的意思明显,背后的原因,一定没有这么简单,他们的目的,极有可能便是陈国,若是西域和楚国联手,不出一年,陈国必亡,你此次回国,要格外小心西域。” 楚皇想到这一点并不意外,小宛和陈国的关系如此紧张,在这种时刻,还想要和陈国的盟友楚国联姻,这目的太明显了,哪怕是没有任何政治嗅觉的人都能够想通。 只有唐宁等有数几人知道,小宛这次出使楚国,目的其实很单纯,就是表面上的求亲而已。 但除了唐宁和徐先生他们,恐怕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唐宁却也没有和他解释,点头道:“我知道了……” 楚皇见自己的话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重视,皱起眉头,再次说道:“小宛的国主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枭雄,他的儿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庸才,小宛对陈国觊觎已久,他们已经统一了西域,下一个目标一定是陈国,你们不要大意。” 唐宁的表情变得肃然,表示自己受教了,随后又道:“也可能这位新的小宛国主,是一位爱好和平的好人,不愿意挑起战争……” 楚皇冷哼一声,说道:“是不是好人朕不知道,但他一定是一个色胚!” 唐宁脚下一个不稳,险些摔倒,稳住身形之后,却是不再自讨没趣的接口了。 岳父大人想通了也好,他也不用暴露身份,能悄悄的带走澜澜自然最好,也可以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这世上的许多事情就是不遂人愿。 唐宁和楚皇走在街上,目光不经意的一撇,远远的看到前方有两人走过来。 此二人唐宁虽然并不熟悉,却也在朝堂上见过几面,他们不在西域,而是出现在了这里,应该是徐先生带过来的使臣。 唐宁落后楚皇两步,远远的给他们做着手势,让他们不要过来,然而两人看到他之后,不知道是会错了意还是什么,神色明显的一正,随后便低着头,快步走过来。 楚皇也发现了前方的两人,他身边的护卫正要有所动作,楚皇已经认出了此二人都是小宛的使臣,挥了挥手,制止了身边的护卫。 不过,这里是大街之上,他并不想暴露身份,对两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声张。 然而两人却根本没有看他,从他身边走过,对唐宁拱手躬身,说道:“臣参见国主。” 唐宁已经感受到楚皇的表情发生了变化,看着二人,脸上露出惊愕之色,说道:“什么国主,你们认错人了吧……” “国……” 一名使臣面上露出疑惑之色,正要开口,另一个人却扯了扯他的袖子,脸上瞬间便露出歉意之色,说道:“对不起,是我们认错人了,请国主……,不,请您不要见怪……” 随后,他便飞快的转过身,对楚皇行了一礼,说道:“见过陛下,刚才看到了这位和国主长得十分相像的年轻人,一时有些失态,请陛下见谅……” 另一人也急忙道:“请陛下见谅……” 唐宁看向楚皇,笑道:“他们认错人了。” 楚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道:“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第九百五十二章 冤家路窄 楚国皇宫,御书房。 徐先生等人静立在下方,楚皇坐在主位上,唐宁坐在他的左侧。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但作为小宛国主,西域之主的唐宁,已经有了和他平起平坐的资格。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过来,刚才他假意让女儿嫁给小宛国主时,这小子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他…… 想到他刚才装出来的痛心之情,险些就将他蒙骗了过去,楚皇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若是他真的答应了小宛的求亲,岂不还是白白便宜了他? 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他的女儿,竟然和这小子联合起来,一起骗他! 楚皇目光望向唐宁,语气森然的说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盘啊……” 唐宁笑了笑,说道:“西域国主是我,唐宁也是我,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对澜澜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楚皇闻言,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看了唐宁一眼,说道:“别以为你是小宛国主,朕就会轻易将女儿嫁给你。” 话虽然这么说,但知道唐宁的身份之后,他的心里却舒服多了。 堂堂楚国公主,嫁给陈国一位官员做妾,这成何体统? 然而,如果他是西域之主,这其中的意义便不一样了。 这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也不算辱没了楚国皇室的威严。 唐宁看着他,说道:“不管怎么样,我也都不会放弃。” 想到女儿的胳膊肘已经向外拐了,此事也早已无法挽回,楚皇目光望向他,说道:“要澜澜嫁给你也可以,但她必须是小宛的国母。” 唐宁怔了怔,随后便摇头道:“这个不行。” 啪! 楚皇一巴掌拍在桌上,说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楚皇无疑要比唐财主难缠多了,但在这件事情上,唐宁却一步都不能退让。 无法在关键问题上达成一致,这一场谈判以不欢而散而告终,唐宁对此也早有心理准备,他出了皇宫之后,并未回公主府,也没有在楚国朝廷为他安排的住处落脚,而是在城中随便找了一间客栈。 没过多久,李天澜便推开了他房间的门,从外面走进来,说道:“我会劝劝父皇的……” 唐宁握着她的手,说道:“是我不好,让你等了这么久……” 李天澜在他身边坐下,说道:“说说吧,这两年里,你身边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唐宁想了想,说道:“发生的事情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李天澜道:“前两年你娶了三夫人和四夫人,现在是几夫人了?” …… 她的几个问题,个个都直击内心,唐宁能够想象到,带她回黔地之后,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和唐妖精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如果再加上苏媚,连唐宁自己也不知道,到时候他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尴尬局面。 好在这些年他别的上面没什么长进,哄女孩子的本事,却是在无数次的磨练之下,节节攀升。 即便如此,唐宁也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将她心中的最后一次怨气消磨干净。 这几天里,楚皇并没有找他。 因为近些日子,楚国朝廷要忙一件大事。 原先的信王只有一个女儿,这便导致当今的陛下只有一位公主,皇后不能生育,他也没有纳妃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楚国下一位皇帝的人选,便成了很大的问题。 楚国在立储君的事情上,要比陈国积极的多。 为了避免皇子夺嫡,互相厮杀,楚国很早就会立下太子,所以即便是当今楚皇正值壮年,也要尽快的落实储君之位。 皇帝没有子嗣,这种事情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解决的办法,无非就是传给兄弟,或是从皇室的宗亲里面,挑选一位继承人出来。 楚皇还要做很多年皇帝,皇位自然不可能传给他的兄弟,而是从子侄辈中选了一位。 唐宁这些天听到不少人议论此事,据说最终被选中的是献王世子,献王是楚皇同父异母的兄弟,几十年前就离开京都去了封地,只是想必他怎么都不会料到,他自己无缘皇位,却能在有一天,坐上太上皇的位置。 听说那位献王世子昨天已经来了京都,不出意外,今年之内,他的册封大典就会举行。 到底谁会继承楚国的皇位,与唐宁没有关系,等到楚皇忙完了这些事情,应该就会很快想到他。 唐宁待在客栈里,闲着无聊,便和小小出去逛逛。 逛到一半,唐宁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身后的老郑,问道:“你不是说在这里遇到了一个高手,这次要找回场子吗,打过了没有?” 这次他本来是没打算让老郑跟来的,但是他主动的提出了同行的要求,唐宁也就没有拒绝。 只是他有些好奇老郑的事情,除了完颜嫣的那位师傅,以及老乞丐之外,他很少会将别人放在眼里,更别提承认自己略输一筹了。 老郑摇了摇头,说道:“没找到。” 唐宁怎么看怎么觉得,那根本就是他的一个借口,他的目的只是想跟他们一起来楚国,不得不说,作为护卫,老郑的尽职尽责,足以令大部分同行汗颜。 小小挽着唐宁的胳膊,说道:“我们去婆婆那里吃面吧,婆婆煮的面可好吃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一瘸一拐走在唐宁身后的老郑,眉头不由的一跳。 说起来,唐宁也有四年没有吃到那位婆婆煮的面了,闻言也被勾起了馋意,说道:“走吧我也有些想念婆婆的面了……” 一行三人来到了面摊前,却没有看到外面的老婆婆,听周边铺子的老板说,他刚才和一个老乞丐打起来了,这婆婆的面煮的好,脾气也很暴躁,可谓是京中一霸,整个京都的泼皮混混,见到她也得绕着走。 两人虽然失望,但也只能先回客栈。 唐宁正要离开,前方的街道之上,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 百姓们纷纷跑到了街道两旁,靠墙站着,让出了主街,一行人走在街上,正缓缓的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几名年轻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一看便是权贵人家。 走在最前面的青年,唐宁看着有些面熟,略一思忖,便想起来,那人不就是在献州因为纠缠小小,和他们产生冲突的青年吗? 小小显然也认出了此人,扯了扯唐宁的衣袖,小声道:“怎么是他……” 人群之中,那青年听着身边众人的奉承,心中正飘飘然间,目光不经意的一撇,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他的脚步一顿,脸上似乎又传来了火辣辣的疼,面色先是一沉,随后变冷笑一声:“还真是巧啊……” 第九百五十三章 一个交代 数日之前,京中的权贵官员对于献王世子的印象,无非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皇室子弟,远在献州的他,和他们产生不了什么交集。 然而今非昔比,麻雀也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如今的献王世子,过些日子就是太子了,虽然他成为皇帝的时日还尚早,但提前巴结他是不会有错的。 因此,他到京师之后,身边立刻就聚集起了无数追随之人。 几人同时发现了献王世子的异样,他身边的一位青年看着他,问道:“世子,怎么了?” 献王世子面色阴沉,不久之前,被几名路人殴打,是他这辈子所受到的最大的折辱,然而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当头砸来,让他近乎忘记了这件事情。 没想到今日在京都,居然再次看到了他们。 献王世子几乎下意识的向那个方向走了两步,随后脚步又猛地停住。 虽然他也是初来乍到,在京都没什么势力,但以他如今的地位,要为难几个路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他稍稍透露出一点意思,便有人争着抢着为他去办。 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虽然他战胜了那几名对手,然而这京都上下,还有无数双眼睛都在他的身上。 只要他稍有差错,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这是一个敏感的时期,在此事完全尘埃落定之前,他还是保持低调的好。 于是他强压住心中的仇恨,对几人摇头笑道,“没什么……” 此刻,唐宁也从路人口中,知道了那青年的身份。 这些人出行,如此的兴师动众,百姓们早就议论纷纷了。 唐宁没想到,在献州和他们起冲突的青年,居然就是献王世子,楚国朝廷选定的储君。 堂堂一国储君,竟然和流氓混混一样,这也是楚国皇室的一种特点。 楚国早早的立下太子,那些皇室子弟,自知没有希望成为储君,倒不如做一个逍遥的纨绔,快活一生。 让唐宁意外的是,那献王世子显然也认出了他们,本来已经打算走过来找茬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这让他心中刚刚产生的一个计划,瞬间便搁浅了。 于是他的目光再次望向献王世子,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时,缓缓的抬起手,对他竖起了一个中指。 献王世子本来已经打算离开,陡然看到唐宁的动作,虽然他不懂那动作的意思,但结合他的表情来看,一定没有什么好的寓意。 想不到他都打算隐忍了,对方居然还这么嚣张,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拳头紧握,眼睛死死的盯着唐宁。 他身旁的那名青年,目光望向前方,收回视线时,诧异的看着他,问道:“世子和那人有仇?” 献王世子点了点头,说道:“此人嚣张至极,本世子和他曾经结过怨,有没有办法让他吃些苦头?” 京中这些人,早就想让向让献王世子欠他们人情了,但苦于没有途径,那青年看着献王世子,心中暗喜,点了点头,说道:“世子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了。” 唐宁看着那些人没有继续向前走,而是进了一处茶楼,目光时不时的望向这边,就知道他刚才的挑衅起作用了,脸上不由得浮起了一丝笑容。 换做别人,他还真不会这么无聊,但谁都知道,献王世子是朝廷立下的储君,从前几日开始,他的举动,就代表着楚国朝廷。 小小抬头看了看唐宁,见他表情古怪,忽而问道:“哥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了?” “怎么说话呢……”唐宁在她的额头点了点,就在街边坐了下来,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婆婆回来。” 唐宁没有等来卖面的婆婆,却等来了一队衙役。 五十名带刀衙役将他们围了起来,为首的捕快看着他们,大声道:“我怀疑你们和一起命案有关,跟我们走一趟刑部吧。” 唐宁站起身,对他笑了笑,说道:“走吧。” 那捕快身体一震,一时间怔在了哪里。 他只是听从公子吩咐,随便编造一个罪名,将这几人带到刑部,之后的事情,就与他无关了。 刑部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地狱,可眼前之人,在听说要去刑部之后,不仅没有惊慌和害怕,还冲他一笑,这笑容虽然和善,但看在他的眼里,却有些不寒而栗…… 一时间,他心中也有些没底起来,本来打算先给他们戴上枷锁,此刻则是有些犹豫。 这时,唐宁再次看向他,开口问道:“刑部怎么走,带路啊……” 这捕快也抓过不少权贵和官员,即便是身居高位之人,去刑部之前,也是惊慌失措,哭爹喊娘的。 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这么淡定从容的人,就好像他只是去刑部游玩的一样。 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此人仿佛就是在等着他们出现一样…… 这让他的心中更加没底,看了几名手下一眼,小声说道:“回衙……” 看着刑部的衙役带着唐宁三人离开,不远处的茶楼之中,那青年看了看献王世子,笑问道:“世子要不要去刑部看看?” 前往世子站起身,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左右无事,那便去看看吧。” 刑部衙门距离那处面摊并不远,要不然这些衙役也不会来的这么快。 唐宁被带到了刑部衙门,左瞧瞧右看看,发现这里和陈国刑部衙的规制也差不多。 那捕快见已经到了刑部,那人依然不惊不慌,反倒有心思左瞧右看,一颗心七上八下,这时,看到从衙门内走出的一人,他神色一正,立刻躬身道:“见过尚书大人……” 刑部尚书正要进宫禀报一件事情,只是挥了挥手,便要打算离开。 他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小宛国主在京都的人之一,统一西域之后的小宛,在国体上已经和楚国不分上下了,想象一下,陈国皇帝来楚国,楚国应该怎样对待,这位小宛国主,就应该受到怎样的礼遇。 一旦小宛国主在楚国出了什么闪失,丢的是整个楚国的面子,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可这位国主的脾性,显然有些奇怪,他拒绝入住鸿胪寺,只是居住在一间普通的客栈,陛下对此竟然也不闻不问,实在是有些不妥。 就算是小宛国主坚持,他们也应该在客栈周围做一些布置,避免发生一些让他不愉快的事情。 他此次进宫,便是要建议此事的。 他正要离开刑部,脚步忽而顿住,看向人群之中的一道身影,面色一怔之后,立刻快步走过来,躬了躬身道:“国主驾到,本官有失远迎……” 那捕头看着尚书大人在此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整个人如遭雷击,面色瞬间苍白。 刑部尚书行礼之后,诧异的看着唐宁,问道:“国主来刑部,可是有什么事情?” 唐宁笑了笑,看向这些衙役,说道:“这就要问他们了……” 噗通…… 几声闷响之后,数名衙役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其余的几人虽然勉强站着,但也双腿打颤,脸色更是苍白的吓人。 刑部尚书脸色一变,看着唐宁,喃喃道:“这……” 唐宁看着刑部尚书,脸色也沉下来,说道:“我也想问问,我们来京都不过数日,怎么就成了命案的疑犯?此事,你们楚国若是不给本国主一个交代,我小宛绝不罢休!” 第九百五十四章 事态严重 看着唐宁沉下的脸,刑部尚书额头上开始有冷汗渗出来。 被抓到刑部的不是其他人,是和他们陛下同等地位的西域之主。 别说他很有可能是被陷害,就算他真的牵扯上了人命官司,也不是刑部能够处理的。 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看向唐宁,陪笑道:“国主息怒,本官一定会严查此事,给您一个交代……” 说完,他便看向那捕头,脸色一沉,怒道:“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不是他能处理的,他也压不住,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陛下降罪之前,查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那捕头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颤声道:“是,是公子!” …… 献王世子一行人来了刑部,一名青年走上前,看着刑部的衙役,问道:“刚才抓到刑部的人呢?” 那捕快道:“在尚书衙。” “不会吧……”那青年脸上露出诧异之色,“这件事情连我爹也惊动了?” 那捕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头,说道:“大人让公子也去一趟尚书衙。” 青年脸上疑色未减,向尚书衙走去时,心中却忐忑起来,如果让父亲知道他利用刑部的衙役以权谋私,他一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不过好在今日之事还有献王世子,这位可是真正要巴结的大人物,他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走进尚书衙,抬头一看,一股凉意从尾椎骨直冲大脑,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哆嗦。 只见在尚书衙内,刑部之主,他平日里惧怕万分的父亲,垂手站在下方,而那位被他抓进刑部的年轻人,则是稳稳的坐在主位上,喝着连他父亲平常也不舍得喝的好茶。 如果不是他曾经见过皇帝,他一定会以为,对方就是皇帝陛下。 “逆子,给我跪下!” 刑部尚书的一声怒吼,让这年轻人的身体一颤,扑通一声,毫不犹豫的跪在了地上。 连父亲在那人面前,都只有站着的份,他哪里敢有半点反抗? 刑部尚书瞪了他一眼,怒道:“还不快向国主赔罪!” “国主?”年轻人正处在惊惧中,闻言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愕然,脱口道:“什么国主?” 刑部尚书走上前,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大怒道:“这位就是小宛国主,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给我老实说来!” “小,小宛国主……”年轻人身体又一颤,看向唐宁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统一之后的西域,比起他们楚国也不惶多让,而他刚才居然将小宛国主带到了刑部,这和他让人将陛下抓起来有什么区别? 只是瞬间,他便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他能承担的。 下一刻,他便立刻开口到:“是世子殿下……” 站在门外偷听的献王世子身体一晃,脸色阴沉,口中暗骂一句。 他根本没有想到,那个和他起过冲突的路人,居然是小宛国主。堂堂小宛国主,不在西域待着,跑到楚国来干什么? 他心中将刑部尚书之子骂了个狗血淋头,却是也不愿意在刑部多留,沉着脸扭头走了出去。 回到在京都临时的住所,献王见他脸色难看,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情?” “真是晦气……”献王世子挥了挥手,说道:“不小心招惹上了那什么小宛国主……” “什么?”献王闻言,面色大变,问道:“你怎么得罪他的?” 他才刚刚得到小宛国主来楚国的消息,一个时辰不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就招惹上他了? 献王世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不就是一个区区的西域小国,父王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你好大的口气!”献王指着他,怒道:“还区区一个西域小国,你知不知道,小宛已经统一了西域,他们国主的身份,和陛下是一样的,别说你还不是皇帝,就算你真当了皇帝,也没有资格说刚才那句话!” 献王世子脸色变得阴沉,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献王指着他,最终只是挥了挥手,说道:“说,你是怎么得罪他的!” 牵扯到小宛国主的事情,就是楚国和西域的事情,即便是一件小事,也会变成天大的大事。 统一之后的小宛是如此的强大,就算是楚国也不敢小觑,能和小宛建交,是有利于国家的大事。 在这种时候,如果因为他得罪了小宛国主,而破坏两国的邦交,他可是要向全国百姓谢罪的…… 即便他是准太子,也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献王世子也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面色发生了变化,将和那小宛国主的恩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包括在献州之时,他看上了那小宛国主身边的女子,调动献州守军,围攻他们的事情…… 献王听完之后,身体晃了晃,扶着椅子才站直了,用一种悲愤的眼神看着他,咬牙道:“调戏小宛皇妃,围杀小宛国主……,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干的?” 献王世子心中也是委屈不已,要是早知道那人是小宛国主,他也不会不开眼的去得罪他,毕竟在他眼里,什么事情都不如他的皇位重要,如果因为这件事情,让他丢了本该到手的皇位,他一定会后悔死的。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看向献王,问道:“父王,陛下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就不让我当太子了吧……” “不知道……”献王烦躁的摇了摇头,见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又补充道:“不过我想应该不至于,你毕竟是他们好不容易才选出来的,若是再反悔,朝廷和陛下的信誉何存?” 献王世子心中稍安,随后又不忿了说道:“他那么年轻,谁能想到他是小宛国主……” “够了!”献王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件事情,你先静观其变,毕竟我们和陛下才是一家人,他总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就对你下狠手……” …… 皇宫,某处大殿之内。 楚皇手中拿着刑部尚书递上来的折子,沉着脸将之放到了桌上。 他冷哼一声,说道:“这就是我们选出来的储君……” 唐宁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楚皇如果答应他和澜澜的婚事,那么他就是自己的岳父,他自然要以晚辈之礼相待。 可如果他不答应,他就只是楚国皇帝,以唐宁如今的身份,也不必和他客气。 唐宁看着他,说道:“贵国的准太子,调戏我小宛公主,诬陷刺杀国主,我想此事,陛下应该给我一个交代。” 站在小宛的角度,此事自然不算小事,小宛国主有此态度也很正常。 但他不仅是小宛国主,偷了他宝贝女儿芳心的偷心贼,这些话由他口中说出来,楚皇心中便极为不爽了。 “给你个交代?”他看着唐宁,冷哼一声,说道:“朕将澜澜给你怎么样?” 第九百五十五章 黄粱一梦 唐宁本来以为还要和他迂回曲折好久,没想到楚皇竟然如此的干脆,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了。 楚皇见他居然真的露出了意动的表情,脸色陡然沉下来,说道:“果然这才是你的目的,你是不是将一切已经算好了?” 唐宁神色一正,反问道:“陛下说笑了,你以为我可以收买你们的准太子,配合我演这一出戏吗?” 他说完之后,脸上又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不过,贵国的太子和准太子,怎么都是一个德性……” “此事是我楚国礼仪有失。”楚皇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小宛到底想要什么交代?” 唐宁看着他,说道:“这就要看楚国的诚意了……” 楚皇冷哼一声,问道:“如果楚国没有诚意呢?” 唐宁道:“那小宛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楚皇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说道:“朕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个不会善罢甘休法……” 唐宁看着忽然变得强硬的楚皇,想了想,问道:“你不会是后悔了吧,想要借助我们小宛,将准太子的事情搅黄?”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他是楚皇,也不想把自己好不容易稳固下来的江山,交给这样一个人。 可君无戏言,他自己又不能平白无故的收回这个决定,但如果通过小宛的手,将此事闹大,他顺便收回圣命,就顺理成章了。 心思被唐宁拆穿,楚皇面色不变,说道:“你觉得朕会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吗?” “不会。”虽然唐宁心里觉得就是,但此刻说出来,他很有可能恼羞成怒,只好道:“但我也是不会放弃澜澜的,你一天不答应,我就一天不离开楚国……” 楚皇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的西域不要了?” 唐宁道:“如果要在西域和澜澜之间做一个选择,我选澜澜。” 殿外,听到他这句话,站在窗前的一道身影,脸上浮现出了笑容。 楚皇看了他一眼,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澜澜,朕若是不同意,倒显得是朕不对……,不过,朕有一个条件,你若是不答应,此事也不必再提了。” 都到了这一步了,唐宁自然不会放弃,立刻问道:“什么条件?” 楚皇道:“你们两个生下的第一个儿子,必须姓李,他三岁之后,要送到朕的身边来。” 唐宁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皇看着他,说道:“既然楚国皇室,没有一个有才能的继承人,朕就自己培养一个!” 自己的儿子,怎么忍心让他远离身边,唐宁看着楚皇,建议道:“要不您还是自己生一个吧,你现在正当壮年,龙精虎猛的……” 楚皇一个凌厉的眼神瞪过来,让唐宁将接下来的话又吞了回去。 他看了看楚皇的表情,知道若是不答应这件事情,他怕是会铁了心不让自己如愿。 他想了想,说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我需要和澜澜商量。” 楚皇吩咐了一声,李天澜很快就来到了这里。 虽然两人据理力争,但楚皇还是不为所动,他们费尽了口舌,也不过是把三年之期延长到五年,他便分毫不退了。 无奈之下,唐宁只能答应下来,五年后的事情还不一定,先应承下来,过了眼前的这一关才最重要。 敲定了这件事情之后,唐宁和楚皇之间的关系,立刻便缓和下来,楚皇不仅对他笑脸相迎,居然还留他在宫中吃饭。 新的岳母大人看他的眼神很是古怪,毕竟,上一次见他时,他还只是陈国的一个小官,时隔几年再见,他已经是小宛国主,是这片大陆上,为数不多的站在权力顶峰的人。 楚皇吃到一半,便放下筷子,问道:“你现在已经是小宛国主,打算如何对待陈国?” 唐宁道:“两国百姓都企盼和平,小宛和陈国的敌对关系,已经是过去了……” 楚皇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还回不回陈国了?” 唐宁笑了笑,说道:“还要回去一趟,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李天澜很隐晦的看了他一眼,却也没有拆穿。 楚皇重新拿起筷子,说道:“今时不比往日,你回去小心。” 皇后看了他一眼,问道:“这孩子就算在陈国,也是大将军和丞相,还要小心什么?” “飞鸟尽,良弓藏……”楚皇道:“草原安定之后,西域已经是陈国最后一个敌人,没有了外敌,再厉害的将军,赵政也不需要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会小心的……” 事实上,他早已预料到,这次回陈国,和陈皇之间,一定要闹出一些不愉快来。 即便是没有鸟尽弓藏,但陈皇要的,是唐宁留在陈国,继续辅佐下一任皇帝,这与唐宁的想法背道而驰,唐宁不服从他的安排,他也不会让唐宁轻易的将赵蔓带走,如果不是这次的西域之行另有收获,他这次回到陈国,想要带走赵蔓,还是会有些麻烦的。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临走之时,楚皇叫住唐宁,给了他一个眼神。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放心吧,交给我了……” …… 京都近日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陛下和朝廷选出了储君的人选,献王世子进京,不久之后,就要册立为太子。 第二件事情,还是和献王世子有关。 献王世子在献州之时,调戏小宛公主,围杀小宛国主,来到京师之后,又诬陷小宛国主,将小宛国主抓到刑部,可谓是胆大包天…… 国主和公主在楚国受此侮辱,小宛使臣大怒,追着楚国朝廷讨要说法,让楚国官员头大如斗。 如今的小宛,已经是不逊色于楚国的大国,任何一点小小的矛盾,都可能会爆发成国家的冲突。 同一时间,无论是民间和朝堂,都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声音,堂堂楚国准太子,品行竟然低劣如此,难道这个国家,以后就要交到这样的人手里? 有百姓和官员联名上书,恳求朝廷和陛下不要将国家前途当做儿戏,收回册封的成命…… 陛下向来顾及民意,很快的,便与大臣们商讨出了结果。 献王世子作为皇族,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严重的伤害了友国的感情,献王管教不力,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从此贬为郡王,与此同时,献王世子的太子的资格也被剥夺,即日起,打回封地,非召不可进京…… 大殿之内,献王世子跪在地上,面色苍白,表情木然…… 他的太子之位来的突然,却也终究成了黄粱一梦。 他手中拿着圣旨,呆呆的跪在那里,整个人像是被抽离了灵魂…… 【ps:请个小假,今天一更,想一想下一个坑怎么填。】 第九百五十六章 草原之迅 献王世子到京不过三日,便又被遣返回去,他的太子和皇帝梦,也因为他自己的愚蠢,白白错失了大好的机会。 虽说朝廷和陛下,有些朝令夕改的嫌疑,但这件事情,小宛使臣实在是咬的太紧,逼迫着朝廷和陛下给他们一个说法。 这件事情之所以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导致陛下收回成命,都是因为小宛的。 但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是他们的陛下,在小宛受到了这样的奇耻大辱,楚国百姓和官员的反应怕是会更大,不严厉的惩处献王世子,小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的小宛可不是好惹的,为了平息他们的怒火,陛下最终做出这样的决定,也不出人意料。 献王世子成为了笑柄,本以为机会会落到另外的几位世子身上,但陛下却根本没有提及此事。 想来也对,朝廷和皇室发生了这样的丑闻,陛下再选储君,还不得格外慎重,若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岂不是接连让外人看了笑话? 京中百姓对于此事议论纷纷时,唐宁和李天澜正在那婆婆的面馆里吃面。 别人都说,献王世子的事情,症结在于小宛,但他们不知道,小宛才是背锅的那一个。 他们这么强烈的讨要一个交代,其实只是给楚皇讨一个台阶下而已。 此时,那卖面的婆婆并不在外面,唐宁之前便知道,他其实就是李天澜的师傅,她的武功,都是她教会的。 老婆婆和老乞丐近来可谓是如胶似漆,一有机会,就会打上一场,然而两人打了这么多次,却还是棋逢对手,没有分出胜负。 卖面的老婆婆显然和老乞丐是同一等级的对手,老郑却要差了他们一些,李天澜和小小,又要再下一个阶梯了。 唐宁将碗里的荷包蛋夹给李天澜,这趟楚国之行,虽然哄她的过程困难了一点,但好在一切还是有惊无险…… 唐宁本来以为,楚皇会悄摸摸的将公主嫁到小宛,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大张旗鼓的宣扬出了此事。 楚国是陈国的盟友,小宛是陈国的敌人,至少目前还是。 唐宁不知道当陈皇听到盟国和敌国联姻的事情之后,会是怎样的心情,但肯定不会为他祝福…… 很显然,对于楚国来说,他们和陈国的友情,也不过是塑料兄弟情而已,他们被陈国压了那么多年,受尽了剥削,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说不定这次,他存的便是借此事来抒发多年怨气的目的…… 毕竟现在的楚国已经今非昔比,他们不必再受制于陈国,最大的敌人,草原完颜部,也和他们达成了和解,楚国即将进入一段野蛮生长的时期,自然不用再受陈国的鸟气。 唐宁不由得有些担心,以陈皇的小心眼,以及他如今的身体,到底能不能承受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楚国这次这么强硬,完全不顾陈国的感受,最大的原因,还是他们的敌人,如今已经成为了朋友,没有了外患。 说起来自从完颜嫣掌权之后,草原也完全告别了那种掠夺式的发展,她们开始和陈楚合作,商业共赢,而对他们威胁最大的黑蛮,却处于了分裂之中,暂时威胁不到她们,草原百姓的日子,这两年也好过了起来。 想到这里,唐宁才意识到,原来和完颜嫣的三年之期,又过去了两年,如今也只剩一年了。 如果说李天澜还算理智,小蛮妞做事,可就不那么顾及后果了。 唐宁觉得,如果他敢违约一天,完颜部的大军怕是会直接杀到陈国。 怀着这样的心思吃面,本来美味的东西,也变得没了味道。 唐宁不经意的抬起头,看到一队人马匆匆的从街上走过,从他们的衣着扮相来看,应该是草原人无疑。 三年以前,草原人是不敢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楚国的,如今两国已经言合,在楚国的京都,见到肃慎人,也并不意外。 然而,唐宁以为是寻常的事情,实际上却并不寻常。 他回到住处才听徐先生说,草原深处,黑蛮已经平定了内乱,重新统一,同样处在草原上的完颜部,又将面临黑蛮的威胁。 虽然现在的完颜部,有了陈楚的扶持之后,实力比两年前还要厉害,但黑蛮本来就以勇猛著称,这场战争,他们也根本讨不到什么好处。 草原此次派人来楚国,就是来搬救兵的。 相比于陈国,楚国距离草原更近,能为他们提供最及时的支援。 唐宁看向徐先生,问道:“楚国朝廷怎么说?” 徐先生道:“大臣们正在讨论,具体结果还不知道。” 唐宁来到皇宫的时候,楚国临时加开的朝会已经结束了,朝堂上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该支援完颜部,黑蛮是真正的野蛮种族,完颜部如果被他们征服了,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楚国。 到时候,楚国的境况,会变得比数年之前还要危险。 另一部分人则坚持,黑蛮虽然厉害,但肃慎人也不是吃素的,想要吃下完颜部,黑蛮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到那时候,楚国再出手,才能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这种想法也没什么不对,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选择后者,楚国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收获。 唐宁见到楚皇时,他在殿内踱着步子,面露思忖之色,显然也没有做决定。 见唐宁进来,他的目光望向他,问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唐宁道:“楚国若是不发兵,小宛会发兵十万,支援完颜部……” “为什么?”楚皇看着他,问道:“小宛距离黑蛮很远,就算他们征服了肃慎人,下一个目标也是我们楚国。”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西域也与草原接壤,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楚皇看着他,目光深邃,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这么殷勤的发兵,是有什么私心?” “黑蛮是所有人的敌人,帮助肃慎人,就是帮助我们自己,我能有什么私心?”唐宁看了他一眼,问道:“难道陛下觉得是因为我看上了他们的女可汗?” sript>();/sript> 第九百五十七章 没有选择 楚皇看着唐宁,面露赞赏之色,说道“想不到你有如此的远见……” 唐宁拱手道“过奖……” …… 楚皇最终还是决定,派出十万大军,支援完颜部。 历史的经验表明,陈楚最大的敌人,不是西域,也不是西蕃,他们最大的敌人在草原上。 他们的敌人是曾经的肃慎人,如今的黑蛮。 当然,肃慎人现在已经和他们言合,黑蛮则变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楚国宣布援兵的同时,唐宁也传令小宛,同样派出十万大军,和楚国一东一西的支援完颜部。 西域和楚国都与草原大面积接壤,倒是陈国更加安全,虽然黑蛮的壮大,对陈国来说同样不是一件好事,但威胁到底要小上一些,唐宁是不指望陈皇在这个时候能发兵的,他怕是会死死的盯着小宛。 而唐宁虽然也想给完颜嫣最大的增援,但十万人,已经是小宛的极限。 一旦抽调太多的兵力,造成自身空虚,说不定陈国会趁虚而入,虽说西域不是他们的主场,但还是会给如今的小宛带来麻烦。 此外,唐宁想了想之后,觉得既然和小蛮妞的约定只剩下了一年,但谁知道一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与其等着她发兵陈国,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先去草原,稳住她一阵再说。 楚国本就有数十万大军镇守边疆,这次的十万援军,是由长公主李天澜率领。 唐宁和她一起动身,半个月后,和她在边境军中分别,跟随一支小队,先行去完颜部商议战事。 想到临别之时,她脸上那种饱含深意的眼神,唐宁便觉得心中有些发虚,然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硬着头皮装作没看到了。 小小觉得一个人待在京都无聊,便和唐宁一起过来,老郑和老乞丐自然也跟在身边。 李天澜那里,或许是因为她上次在草原遇险,那卖面的老婆婆也跟了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唐宁心中自然也多了一些其他的想法。 有了这两位核武级别的震慑,再让他们两人联手,采取斩首战术,或许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即便是黑蛮铁了心也要灭掉肃慎人,在正面战场上,他们还有老郑。 西域的一战,唐宁真正的见识到了老郑的用兵如神,他是天生的将才,战场才是他的归宿。 楚国和小宛援兵草原的同时,完颜部的求援,也传到了陈国。 陈国经过了君臣的一番讨论之后,拒绝了完颜部援兵的请求。 他们的理由也很正当,陈国的大部分兵力,都布置在靠近西域的州府,用来抵御随时都会侵略陈国的小宛,实在是无法分兵。 这个理由看似正当,但细究之下,便处处都是漏洞了。 陈国在边境布置了四十万以上的大军,用来防御小宛,即便是少了十万,也不会对大局造成多大的影响。 而且,此次小宛也派出了十万大军增援,作为友国,陈国的表现,还不如小宛,显得极不仗义。 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而此时,皇宫之中,陈皇的脸色却很难看。 他脸色阴沉的原因,不是因为黑蛮统一,也不是因为完颜部求援,而是因为西域小宛向楚国求亲,楚国居然答应了。 小宛是陈国的敌人,楚国是陈国的朋友,敌人居然和朋友勾搭上了,他们有没有考虑过陈国的感受? 当初陈国求亲楚国的时候,楚国给出的理由是,楚国的公主,不与外邦联谊,然而这又算什么? 陈皇一拳砸在桌上,怒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魏间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话。 楚国答应小宛的求亲,这件事情从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和陈国并没有关系,但这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却实在是太过惊人。 楚国不是不知道西域和陈国的关系,却依然答应了小宛的求亲,这是不是说明,他们已经抛开陈国,形成了某种联盟? 虽然说小宛这半年里,表现的非常安静,但如果来日小宛攻打陈国,楚国是冷眼旁观,还是和小宛一起,找陈国的麻烦? 对付一个小宛,陈国已经很不容易了,若是再加上一个在国力上和他们不相上下的楚国,一东一西,不出一年,陈国就会被他们瓜分殆尽。 某一刻,陈皇深吸口气,说道“召陆鼎进宫。” 兵部距离皇宫并不远,不过两刻钟的功夫,陆鼎便出现在了陈皇面前。 陈皇看着他,开门见山的问道“小宛派出了十万大军,增援草原,如果我们这个时候进攻西域,有几成胜算?” 陆鼎眉梢一跳,立刻道“陛下,这万万不可!” 陈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朕倒是觉得,这是我们不可多得的机会,你说哪里不可?” 陆鼎道“回陛下,小宛在统一西域之前,便可与我们的大军周旋许久,如今他们已经一统西域,就算是派出了十万人,实力也是以前的两倍还多,贸然进攻,对我军大不利……” 他顿了顿,再次开口道“况且,小宛此次派兵,乃是支援完颜部,若是让完颜部得知,我们在这种时候对小宛趁虚而入,怕是唐相几年前在西北取得的全部成就,就要化为乌有,到那时候,我们不得不再次同时面对西域和草原上的大敌……” 陈皇深吸口气,缓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他刚才也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有意识到,一旦陈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已经变成友国的肃慎人,立刻就会和他们反目成仇。 到时候,陈国便会再次多出一个强大的外敌。 很有可能不止一个。 楚国现在和西域关系暧昧,这次也派兵增援了草原,如果陈国这时对他们的友军动手,岂不是连楚国也一起得罪了? 想到这里,陈皇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陈国的境况,居然已经变得这么糟了。 曾经的大敌小宛,统一了西域,实力变得更加强大。 曾经的友国楚国,和他们的大敌关系暧昧,对陈国的态度未知…… 如今的友国肃慎族,竟是也和小宛勾搭到了一起,若是陈国不派兵增援,恐怕这次的事情过后,立刻就会被三国孤立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派兵增援,表明陈国和他们处于同一战线,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这时,陆鼎看着他,说道“陛下,臣以为,我们不应该拒绝草原使臣……” 陈皇脸上露出浓浓的不甘之色,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咬牙道“宣草原使臣觐见……” 。 第九百五十八章 再见完颜嫣 陈皇在御书房接见了前来求援的草原使者,最终还是答应援兵草原。 之前朝廷对友邦坐视不理的决定,使得京师的百姓也抬不起头来,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已经长久不理朝事的陛下,最终还是做出了英明的决定。 大多数人都以为,这是陛下和朝廷忽然想通了,只有少部分人明白,在这件事情上,朝廷和陛下没有第二个选择。 草原遇到危机,连西域和楚国都出手了,作为和草原联系最为紧密的陈国,却选择袖手旁观,岂不是将自己排斥在三国之外? 若是西域和楚国草原勾搭上了,三方同时发难陈国,毫无疑问,陛下将会成为陈国的亡国之君。 即便是他们心里千百个不愿意,也必须为草原提供这次援助。 陈国提供的十万援军,不需要从其他地方调度,他们在西北本就驻扎有四十万大军,西门卫大将军萧珏,将是这次援军的统帅。 这些日子来,他越发受到陛下的器重。 此事虽然已经尘埃落定,但皇宫之中,陈皇的脸色,却比以前更加难看了。 草原出事以后,引发的一系列事情,让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陈国周边诸国的局势,竟然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原本风平浪静的湖面,霎时间就变得波涛汹涌起来,陈国如何在这大浪中生存,是他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他不知道西域是如何搭上楚国的,他只知道,今日之后,陈国再也不能简单的将西域当成敌人,除非他想成为所有人的敌人。 他看了下方的众人一眼,说道:“都说说吧,我们以后如何处理和西域的关系……” 礼部尚书道:“虽然不知道为何,西域会这么快的联系上楚国和草原,但这对我们来说,非常不利……” 兵部侍郎接口道:“如此一来,若是和西域开战,楚国和草原的态度,就变得不可捉摸了。” “必须改变对西域的策略……” …… 一众官员们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虽然他们分析问题的角度不同,但结果却是类似的。 那便是小宛已经不是往日的小宛,西域,也不是陈国想动就能动的了。 某一刻,一直沉默的王相站出来,说道:“回陛下,冤家易解不易结,老臣以为,陈国和西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未尝不能议和……” “你以为朕不想议和吗?”陈皇冷哼一声,说道:“如果不是小宛狼子野心,先挑起边境的战争,如今的局面又岂会如此?” 王相道:“此一时彼一时,这些日子来,小宛已经没有在边境生事,而且据老臣所知,他们彻底平定了西域之后,对待陈国的商人也很友好,或许这正是议和的好机会。” 陈皇挥了挥手,说道:“此事等到草原的事情结束后再说吧……” 众臣都退出去之后,他长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浓浓的不甘之色。 曾经的楚国要给陈国进贡,曾经的西域,更是陈国的附庸,但现在,这一切都变了。 楚国在数年前就与陈国平起平坐,西域的番邦小国,也成长为了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这几年来,陈国的国库更加充盈,百姓的生活更加富足,对外也少了很多战争,一切看似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然而事实上,楚国和西域也在发展,而且比陈国发展的更快,到如今,陈国在他手上,已经彻底失去了之前的霸主地位。 这对于一个拥有雄心壮志的皇帝来说,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他有着一统天下,四夷臣服的雄心,然而他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不可能完成这一个宏愿,即便是他的心中再为不甘,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这一瞬间,他仿佛又苍老了许多,沙哑着声音,对魏间说道:“朕乏了,回养神殿吧……” …… 草原,完颜部。 重新统一的黑蛮,对肃慎族造成了极大的威胁,然而这一次,各部族的心中却十分安定。 黑蛮还是以前的黑蛮,肃慎却已经不是以前的肃慎了。 在英明无比的可汗带领之下,肃慎已经和陈国,楚国结盟,三国互相通商,互惠互利,使得百姓们过上了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日子,这次黑蛮来犯,陈国,楚国以及西域,更是各自派出了十万援军,支援他们。 有了如此强大的援军,区区黑蛮算什么,或许这一次,就是他们打败黑蛮,成为草原唯一的主人的契机。 阿月走进大帐,说道:“可汗,楚国援兵已经距离我们不到百里了……” 陈国,楚国,西域,从三个不同的方向支援他们,其中楚国距离最近,援兵也来得最快,其他两国的援兵,还要再等待一些时日。 完颜嫣站起身,说道:“让阿依那亲自去一趟吧,不要怠慢了人家。” 阿月点了点头,马上去通知阿依那了。 完颜嫣一个人走出大帐,走出了营地,来到一处草坡之上。 她在草坡上坐下,双手环膝,目光望着远方。 近处一望无际的草地,远方影影绰绰的山林,以及目光尽头,那一抹银白的雪山。 目中尽是她熟悉的景象,却不见她想见的人。 这两年里,她不止一次的想追去陈国,然而她又是草原的可汗,在黑蛮威胁未除的情况下,她不能抛弃她的臣民。 这一次,若是能彻底打败黑蛮,成为草原唯一的主人,她便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去尽情的做她想做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瞬间又充满了期待。 草坡之下,唐宁站在那里,看着环膝坐在上方的完颜嫣,眼中浮现一丝怜惜。 那道背影还是一如既往的消瘦,有着无助和彷徨,这几年里,在她身上发生了许多残酷的事情,使得原本那位天真浪漫的少女,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成为了肃慎数十个部族的可汗,成为了这个世界上,地位最为尊崇的那几个人之一。 她不得不快速的让自己成长起来,才能担负起肩上的责任,和他同样年纪的女子,背负的责任不过是相夫教子,而她肩上的,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 唐宁缓步走上草坡,完颜嫣背对着他,听到脚步声音,并没有回头,说道:“先去大帐里等着,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唐宁无奈的摇摇头,说道:“遵命,可汗……” 坐在草地上的身影一颤,下一刻便猛地跳起来,回头望着身后。 唐宁看着她脸上惊喜至极的表情,以及眼眶中的点点晶莹,心中也是一颤,对她张开了双臂。 一道轻盈的影子从前方飞扑过来,唐宁竟是直接被她扑倒在地,两人瞬间便沿着草坡滚了下去…… 草坡下方,小小红着脸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晶莹剔透的眸子在指缝间眨呀眨…… 第九百五十九章 草原再遇 唐宁从草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两年不见,已经成为可汗的小蛮妞,做事还是这么风风火火。 完颜嫣抱着唐宁的胳膊,激动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你是来接我的吗?” “接你去哪里?”唐宁看着她,问道“你的可汗不当了?” 完颜嫣的眉头陡然蹙起来,问道“你要反悔?” 唐宁很确定,如果他敢说半个不字,眼前这一幕就会从久别重逢,变成仇人见面。 这里是完颜嫣的地盘,她挥挥手就能召集出数百勇士,绑着他把他们未完成的婚礼补全了。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怎么可能反悔……” 完颜嫣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说道“那你就先留在这里,等到我们打败了黑蛮,你就带我回家……” 草原上的女子表达感情,就是这么裸的,毫不掩饰。 唐宁笑了笑,双手捧起她的脸,说道“好了好了,我答应你……” 完颜嫣挽着他的胳膊,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问道“你是跟着陈国的援兵一起来的吗?” 唐宁道“我是跟着楚国的援兵。” “为什么?”完颜嫣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先别问为什么。”唐宁牵着她的手走到前方,看着李天澜,对完颜嫣道“叫姐姐……” …… 相比于李天澜,完颜嫣对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抗拒的,她根本不在乎叫几个人姐姐,只要唐宁不丢下她一个人在这里,一切都好商量。 李天澜是楚国大军的统帅,见过完颜嫣之后,便回到军中了。 草坡之上,两人并排而坐,完颜嫣将脑袋靠在唐宁的肩头,问道“你怎么变成西域的皇帝了呢?” 唐宁道“这件事情不急,以后再慢慢告诉你。” 完颜嫣又问道“那西域的援兵也是你派来的了?” 唐宁点了点头,也并没有否认。 完颜嫣靠在他的肩头,心中充满了安全感。 相比于做草原的可汗,她其实更愿意做一个小女人,躲在心上人的身后,任何的风雨,他都会为自己挡住。 唐宁倒是挺享受这种被人当做依靠的感觉,只是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草原上的蚊子也吵的人不得安宁。 他挥了挥手,赶跑了几只蚊子,说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完颜嫣点了点头,说道“走吧。” 不多时,完颜部中,唐宁看着她,问道“我睡哪里?” 完颜嫣指了指前方最大的一处营帐。 唐宁诧异的看着她,问道“那不是你的营帐吗?” 完颜嫣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已经成亲了,你是我相公,我们当然要睡在一起了……” 唐宁愣在原地的功夫,已经被她强行拽了进去。 “哎,你等等……” “等什么等,我都等了两年了……” …… 两年之后的完颜嫣,显然已经不是那个以为两个人躺在床上睡一晚就是真正夫妻的小白花,这一个晚上,唐宁终究没有敌得过这匹热烈的小野马。 完颜嫣小心的将床单收起来,目光挑衅的看着唐宁,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 黑蛮的危险逼近,作为可汗的完颜嫣,这几日却缠着唐宁,只顾玩乐…… 以陈国对国君的评判标准,她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了。 但事实上,打仗的事情,也根本不用她操心。 小蛮妞虽然武功底子不错,但带兵打仗却不是她的强项,肃慎的大军由阿依那统领,老郑也已经手痒上场了,她作为可汗,只需要在帅帐中等结果就好。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姗姗来迟的陈国援兵,也终于到了。 侍从通报之后,一道人影走进大帐,对完颜嫣行礼道“萧珏见过可汗……” 完颜嫣坐直身体,终于有了一点可汗的样子,开口道“萧将军免礼。” 萧珏抬起头,正要说话,陡然撇见完颜嫣身旁的唐宁,大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唐宁也没想到,陈国的大将军那么多,陈皇居然将萧珏派了出来,看来他不在京师的这两年,这家伙在京混的应该也还不错。 “这一年多你都去哪里了?”大帐之中,萧珏举杯和唐宁碰了一下,问道“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世界这么大,随便看了看。”唐宁道“你呢,孩子生了几个了?” 提起这件事情,萧珏脸上便露出了得意之色,说道“已经两个了,你呢?” 唐宁道“目前只有一个。” “什么?”萧珏闻言一楞,有些不相信的说道“你真的行啊……” “等到你回京,我再补上礼物。”萧珏说了一句,随后脸色又变得肃然起来,问道“你知不知道,楚皇答应了小宛的求亲,要将长宁公主嫁过去了……” 唐宁的有些事情,对萧珏并不是秘密。 唐宁点头道“知道。” “那你还这么淡定?”萧珏看着他,说道“等到草原的事情结束以后,你快点回京师,我们建议陛下发兵西域,平了小宛,擒了那个色胆包天的小宛国主,你的李姑娘不是就不用嫁了?”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不用。” “为什么?”萧珏疑惑不解的看着他啊,问道“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 唐宁看看着他,说道“因为我就是那个色胆包天的小宛国主。” 萧珏惊愕的看着她,说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怎么可能是小宛国主,我可是听说,那小宛国主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 唐宁道“那是我爹……” “……” 许久之后,萧珏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啊,他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唐宁,问道“你是如今的小宛国主?” 唐宁点了点头。 萧珏又问道“向楚国求亲的是你?” 唐宁再次点了点头。 萧珏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那草原上的这匹小野马?” 唐宁道“也是我家的。” 萧珏想了想,说道“让我猜猜,你是不是也打算向陛下求亲?” 唐宁没有否认。 萧珏沉默了片刻,再次问道“你是不是还认识西蕃和后梁公主?”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这个真不认识。” “楚国公主,陈国公主,草原可汗……”萧珏看着他,摇头道“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 第九百六十章 他回来了 唐宁撇了萧珏一眼,问道:“你娶了你的侄女,和岳父称兄道弟,就是人干的事情了?” 这是他无法辩驳的事情,萧珏顿时缩回了脑袋,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唐宁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这一年里,京师怎么样?” 萧珏道:“你走之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自从康王和端王被囚禁,唐家满门抄斩之后,就没有人在京师生事了……” 康王和端王的造反,虽然对陈皇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但也肃清了朝堂,算是有利有弊。 眼下来说,陈国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帮助肃慎人,打败黑蛮,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是帮助陈国肃清一个不稳定因素。 黑蛮的实力虽然强大,但顶多也就是比肃慎族强上那么一点,有了陈国,楚国,西域的加入,完颜部实力翻倍,几乎是压着黑蛮在打。 当然,在茫茫的大草原上,就算是四国联军,想要彻底的战胜黑蛮,也并非易事。 自黑蛮由进攻变成游击防守,在大草原上四处流窜之后,想要正面打败他们就没有那么容易了,毕竟如果他们真的想逃,在草原上几乎是追不上的。 这场仗,一时半会打不完。 唐宁在完颜部停留了两个月,就打算回黔地了。 小意快要生孩子了,他放心不下,而无论是李天澜还是完颜嫣,唐宁都哄的差不多了,她们一个要带兵,暂时离不开,另一个是可汗,更不可能现在就和唐宁走,一切还要等到草原上的战事有了结果。 陈楚虽然对草原提出了援助,但并不是将兵马交给他们指挥,只有李天澜能调动楚队,而陈国的十万大军,只听萧珏的命令。 四国呈合围之势,将黑蛮围了起了,黑蛮兵败是迟早的事情。 老郑留在了草原上,作为西域援军的统帅,小小在得知唐宁不久后便要回陈国时,也没有跟着他回黔地,而是和老乞丐先回陈国,到时候和唐宁在京师会合。 …… 三个月后。 唐宁左手抱着唐家大小姐,右手抱着唐家小少爷,然而这一对姐弟都不给他面子,虽然被唐宁抱在怀里,但却使劲的张开双手,眼巴巴的看他们的母亲。 钟意和苏如从唐宁怀里抱过他们之后,两个小家伙立刻就安定下来。 眼前的这一幕,让唐宁立刻就改变了主意,打算先在这里留一个月,好好和自己的女儿儿子打好关系,再回京师,处理他在陈国的最后一些事情。 功夫不服苦心人,在唐宁一个月几乎形影不离的情况下,两个小家伙终于开始粘着他了,这让唐宁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了一种初为人父的满足感。 唐宁不在的这段日子,唐夭夭也离开了黔地,虽然唐宁放弃了陈国的部分生意,但她已经开始开拓西域市场,再加上黔地,草原,楚国,唐家的生意在她手下,已经开遍了周边诸国。 梁国灭亡之后,当年的反贼在滇地重新建立了后梁政权,这些日子也躁动不安,在公孙影的鼓动之下,想要重新拿下黔地,恢复到梁国最鼎盛的时期。 然而这几个月,苏媚和几位长老的出手,已经彻底让他们冷静了下来,滇地也安静多了。 至于公孙影,在几位长老的围剿之下,勉强脱身,现在不知所踪。 唐宁在黔地又逗留了几日,才踏上了回京之路。 这一趟京师之行,注定是不会平静的,唐宁目前还无法想象,他和陈皇之间,会爆发出什么样的冲突。 然而不管未来会出现什么样的事情,他也必须正面面对。 与此同时,京师,天然居中,公孙影看着白锦和对面的中年男子,说道:“圣女收服了十长老,我们的计划失败了……” 苏媚按照她们的计划,成功的当上了万蛊教圣女,然而她却拒绝了她们的复国计划。 这一度使得白锦和公孙影师姐妹二人方寸大乱,然而她们为了这个计划,已经筹谋了十数年之久,又怎么可能放弃? 这两年来,白锦继续她在京师的布局,公孙影则是深入滇地,挑起后梁和黔地的矛盾,然而就在她快要成功的时候,几位长老的出现,粉碎了她的阴谋,使得她前功尽弃,在滇地的计划也宣告失败。 白锦目光凛冽,说道:“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当初就不应该收养她……”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公孙影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白锦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是现在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公孙影看着她,说道:“那你要小心了。” 白锦道:“小心什么?” 公孙影道:“他回来了。” …… 唐宁这次回来,身边只有两位长老,岳母大人得了外孙,已经不打算回京了,只是让他回来的时候,告诉岳父大人一声。 小小和老乞丐,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回了京师,唐宁悄悄的进京,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他没有进宫,也没有去安阳郡主府,他想先休息一晚,再去陈皇那里报个到,之后再做其他的打算。 怀王府。 怀王关上书房的门,白锦从屏风后走出来,问道:“唐宁已经回京了,会不会对你的计划造成影响?” 怀王道:“羽林卫已经尽在掌握,随时可以动手,他也插手不了宫里的事情,会有什么影响?” 白锦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怀王道:“快了……” “希望不要出什么纰漏。”白锦看了他一眼,要离开时,怀王却叫住了她。 白锦看向他,问道:“还有什么事情?” 怀王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情?” 白锦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说道:“用法和以前一样。” 怀王没有拿那瓷瓶,目光看向她,说道:“本王还有件事情。” 白锦问道:“什么事情?” 怀王面色平静的说道:“替王妃解毒,你可以将蛊毒种在本王身上。” 白锦眉梢一挑,问道:“此言当真?” 若是能将蛊毒种在怀王身上,自然是好,但他武功不俗,为人也十分警惕,想要无声无息的给他下毒,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她心中也清楚,控制怀王,要比控制一个王妃好的多。 怀王道:“她这些日子身体不好,这些苦本王就替她受了吧。” 白锦想起怀王的手段,心中又起了犹豫,说道:“此事麻烦,还是算了吧。” “按照本王说的做。”怀王目光漠然的看着她,说道:“你没有选择。” 第九百六十一章 试探 白锦看了怀王许久,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 “不要玩什么花样。”怀王看着她,说道:“否则,我们的所有约定,全部作废。” 白锦看着面前的那道身影,隐隐的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真正是控制过他。 他们之间有的,只不过是她借助天然居的力量,帮他一步步稳住了朝中的地位,而他对自己的承诺,到如今还只是一个空口许诺。 虽然这其中也有她们没有准备好的原因,但怀王此人,还是给她了一种难以掌控的感觉。 如果能以解开怀王妃的毒为条件,将怀王彻底的控制在手中,对她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乳白色的瓷瓶,放在桌上,说道:“此药连服三日,王妃的毒可解。” 说完,她又从另一个瓷瓶中倒出一枚褐色的药丸,说道:“这颗毒丹,还请怀王殿下服下。” 怀王从她手中取过毒丹,没有犹豫的一口吞服。 白锦看着他服下丹药,才说道:“你以前总说时候未到,到底什么时候才算时候到了?” 怀王舒了口气,说道:“就是现在……” 白锦脸上露出喜色,却没有发现,怀王看向她的目中,蕴含的那一丝讥讽。 …… 自康王端王造反失败,被囚禁在宫中,唐家满门抄斩以来,朝堂上便再也没有什么大的风波了。 然而陈国的运气似乎并不好,刚刚平定了内忧,外患却又接踵而来。 敌国一统西域,实力大增,最可靠的盟友,转眼间就成了敌国的姻亲,唐宁觉得陈皇这段日子,心情应该不是很好,所以他回京的第二日就进宫了,免得他又借题发挥,将怨气撒到自己身上…… 寝宫之内,陈皇靠在床头,冷冷的看了唐宁一眼,说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唐宁拱手而立,脸不红心不跳,说道:“臣担忧陛下的身体,故而提前回京……” 陈皇挥了挥手去,问道:“这一年多,你都去哪里了,连朕都查不到你的踪迹。” 唐宁老实的说道:“回陛下,臣去了黔地。” “黔地?”陈皇眉头皱起,问道:“你去黔地做什么?” 唐宁道:“陛下有所不知,两年之前,臣遇到了一位游方道士,那道士说,臣的命格和京师相冲,如果想要开枝散叶,就需要去西南找机缘,恰好臣去过一次黔地,见那地方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就带着夫人们在黔地小住了一段日子……” “小住了一段日子?”陈皇冷哼一声,“你们都快住了两年了,找到那机缘了吗?” 唐宁脸上露出笑容,说道:“那道士当真是神人,不瞒陛下,臣现在膝下已经有一双儿女了……” 陈皇闻言,表情倒是一怔,问道:“你有孩子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臣这几年,深受此事的困扰,如今总算心愿了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开枝散叶,传宗接代是大事,陈皇倒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太过责怪他。 不过,只要他想到这两年小宛统一了西域,又勾搭上了楚国和草原,陈国的边境可谓是步步凶险,他自己因为此事,食难下咽,寝难安睡,可唐宁作为一国宰相,居然躲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和老婆生孩子,他的心中就涌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他目光望向唐宁,没好气的问道:“西域的事情听说了吗?”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臣回京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小宛吞并了大月乌孙,统一了西域……那位小宛国主可真厉害。” 陈皇咳了一声,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对夸奖敌人而有所不悦。 虽然他也觉得这是事实,但这未免有些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不仅如此。”他看着唐宁,面色变得肃然,说道:“那小宛不仅统一了西域,还和楚国成功联姻,楚国长宁公主,即将嫁给小宛国主,如此一来,我陈国不仅失去了一个可靠的盟友,还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你说朕应该怎么办,朝廷应该怎么办?” 唐宁想了想,说道:“陛下是担心,小宛和楚国联手,对付我们陈国?” 陈皇面色十分严肃,说道:“或许还要加上一个草原,这次黑蛮之祸,西域也派兵增援了肃慎,不知道图的是什么心思……” 唐宁道:“臣觉得,陛下有些多虑了。” 陈皇目光望向他,说道:“说说你的想法。” 唐宁沉吟片刻,说道:“陛下是担心小宛和楚国联手,对付陈国,但事实是,自小宛一统了西域之后,就一心一意的谋求发展,对待各国商人的态度也十分友好,再也没有挑起和陈国的摩擦,这或许说明,小宛也是有意和我们和平共处的。” 陈皇看着他,说道:“你可别忘了,陈国和小宛的战争,本来就是小宛挑起的。” 唐宁道:“可是臣听说,小宛已经换了国主,或许这位新的国主是一个渴望和平的好国君,要不然,她们实力变得强大了以后,为什么反而没有再挑起战争?” “你说的也不无可能。”陈皇想了想,说道:“但也仅仅是可能,我们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唐宁目光看向陈皇,说道:“臣倒是觉得,小宛国主求亲楚国,或许也是存着通过联姻,来谋取和平的意思,说不定他们过段时间就来我陈国求亲了……” 说起这件事,陈皇脸上便浮现出一丝疑色,问道:“当年我陈国求亲之时,楚国以公主不外嫁为借口,拒绝了我们,这次怎么会忽然答应西域?” 唐宁低下头,说道:“臣听说那小宛国主,不仅有着经天纬地的治国之才,长得更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本是人杰中的人杰,或许是楚国觉得这样的人配得上他们的公主,便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陈皇目光望向他,不满道:“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唐宁立刻神色一正,问对:“陛下,假如,臣是说假如,假如小宛也来我陈国求亲,陛下会怎么做?” 陈皇撇了他一眼,说道:“你放心,朕既然答应了你和蔓儿的事情,就不会再出尔反尔,就算是西域求亲,朕也不会答应他们……” 唐宁:“……” 陈皇想了想,又道:“不过,你说的对,若是西域真的有心求和,倒也是一件双赢的事,朕也不好拒绝,可除了蔓儿,朕身边也没有合适的公主……” 他思忖了一番,忽然道:“对了,安阳不是还没嫁吗,朕不如现在就封她为公主,以防万一……” 唐宁:“(〇o〇)……” 陈皇脸上露出一丝得色,似乎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迫不及待的说道:“魏间,拟旨……” 第九百六十二章 安阳暴怒 唐宁的本意是旁敲侧击的问一下,看看陈皇会不会答应西域的求亲,没想到他居然举一反三的想了这么多,而且还这么的为自己着想,先将安阳郡主封为公主,防患于未然…… 这清奇的脑回路,立刻就让事情向着一个奇怪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不过唐宁心中清楚,他要娶的可是赵蔓,不是安阳郡主,闻言连忙道:“陛下,这不好吧……” 陈皇看了他一眼,问道:“有什么不好的?” 唐宁道:“我们这么做,也没有问过郡主的意见,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小宛国主是什么样的人,万一他不是一个良人呢……” 陈皇反问道:“你刚才不是说,小宛国主不仅有着经天纬地之才,长得更是仪表堂堂,楚国连公主都嫁过去了,难道你觉得他们的眼光会差?” 唐宁此刻很想抽他的脸,刚才怎么就那么多嘴呢? 可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乌龙发展下去,他硬着头皮道:“就算我们将郡主封为公主,西域也不一定承认啊……” 陈皇目光望向他,问道:“朕怎么觉得,你很希望蔓儿嫁到西域去?” 唐宁连连摆手,说道:“这怎么可能……” “那你为何对安阳的事情推三阻四?”陈皇看着他,想是想到了什么,皱眉问道:“你不会也打着安阳的主意吧?” “没有没有……”唐宁举起手,认真的说道:“臣以清誉起誓,臣和郡主之间,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 “你有个屁的清誉。”陈皇撇了他一眼,说道:“既然你没有打着安阳的主意,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如果西域派人来求亲,她便是我陈国的公主,如果西域人不来,她也不用嫁过去……” 唐宁见陈皇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了。 刚才陈皇已经起了疑心,如果他再阻拦下去,或许他真的以为自己对安阳有什么想法。 可问题在于,西域的使臣,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而且他们在路过各州府时,就会表露出求亲的想法,先行造势,就算唐宁想拦也晚了。 他的心中颇不是滋味,这算什么事情,他要的是小白菜,陈皇却给了他一颗大白菜,虽然大白菜更大更熟……,但他明明只想要小白菜啊。 因为唐宁的疏忽,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了,他也干脆先不去想,抬头看着陈皇,说道:“陛下,臣离宫这段时间,不知道太后的病情如何了,不如让臣再去给太后瞧一瞧……” 陈皇撇了他一眼,说道:“朕看你不是想去瞧太后,你是想去瞧蔓儿吧……” 唐宁正色道:“除了太后,臣也很牵挂公主的身体……” “这次你恐怕要失望了。”陈皇瑶摇头,说道:“两个月前,蔓儿便陪太后去江南散心了,还要些时日才能回来,你就算去了后宫也见不到她……” 赵蔓不在京中,唐宁也只能在这里等她回来。 出了皇宫之后,他去萧家,凌家,陆家,方家走动了一圈,便向安阳郡主府走去。 陈皇做事总是那么干脆,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京中便有不少人知道,安阳郡主已经变成安阳公主的事情了。 虽然说这件事情有些突兀,但谁都知道,安阳郡主从小在京师长大,深受陛下和太后的宠爱,其真实地位,也不亚于某一位受宠的公主,陛下如今不过是在明面上为她正名而已。 因而此事并没有在京师引起多大的轰动,但此刻,安阳郡主府,安阳郡主看着福王,疑惑道:“父王,皇伯伯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也让福王一头雾水,摇了摇头,说道:“陛下做事向来高深莫测,我也不知道……” “皇伯伯怎么会忽然封我为公主?”安阳郡主面色茫然,忽而道:“我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正当她面露警惕之色的时候,颦儿从外面小跑进来,激动道:“郡主,唐大人回来了!” 已经一年多没有唐宁的消息,福王一时间没有联想到他,随口问道:“哪个唐大人?” 然后他话音刚落,身旁已经刮起了一阵香风,一回头,发现刚才还站在他身边的安阳,已经不见了踪影。 闺房之中,安阳郡主看着唐宁,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宁道:“昨天刚到。” 安阳郡主摇了摇头,有些遗憾的说道:“你回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小蔓和太后去了江南,应该还要两个月才能回来。” 唐宁道:“没关系,我在这里等她就行了。” 他看着安阳郡主,问道:“这些日子,京师的生意还好吧?” 安阳郡主白了他一眼,说道:“连端王和唐家都栽在你手里了,还有谁敢太岁头上动土?” 唐宁道:“辛苦公主了。” 安阳看着他,诧异道:“你也知道了?”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刚才陛下册封你为公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 提到此事,安阳郡主立刻就来了兴致,看着唐宁,问道:“那时候你在皇伯伯身边啊,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册封我为公主吗?” 唐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安阳郡主看着他,问道:“快说,到底是为什么?” 唐宁看了看她,问道:“你应该知道,小宛向楚国求亲的事情吧?” “当然知道。”安阳郡主点了点头,说道:“皇伯伯当时因为这件事情,生了很大的气,你说西域是不是想联合楚国,对我们陈国下手呢?” “应该不会吧。”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我听说,西域也打算向我陈国求亲,迎娶一位公主……” 安阳郡主撇了撇嘴,说道:“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呀,想娶谁就娶谁,再说了,皇伯伯身边就只有小蔓一个未出阁的公主……” 唐宁看着她,说道:“现在是两个了。” 安阳郡主表情一怔,意识到唐宁在说什么之后,脸色瞬间便苍白了下来。 这一刻,她刚刚被册封为公主的喜悦,一扫而空,美目死死的盯着唐宁,问道:“你说什么?” 这件事情唐宁本来也没打算瞒着她,说道:“陛下的打算是,先封你为公主,如果西域使臣前来求亲,便会将你嫁过去……” 安阳郡主脸上最后的一丝血色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猛地看向唐宁,质问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不想让小蔓嫁过去,就给皇伯伯出了这样的主意……” 虽然这个主意不是唐宁出的,但却和他有很大的关系,此刻也无法辩驳。 安阳郡主见他也不解释一句,只觉身体一寒,顿时心如死灰。 下一刻,她的脸上就露出了愤怒至极的表情,向唐宁张牙舞爪的扑了过去。 唐宁冷不防的被她推倒在床上,安阳郡主毫无淑女风度的跨坐在他身上,掐着他的脖子,脸上的表情既愤怒又失望,声音里面带着哭腔,颤声道:“姓唐的,你个见色忘友的混蛋,我杀了你……” 【ps:隆重推荐雪儿格格的新书,《大良医》,外科医生周恒魂穿古代,行医救人的故事,作者本人就是外科医生,写出来的情节专业性和故事性很强,是我也在追的一本新书,大家可以收藏下……】 第九百六十三章 伤心 安阳郡主虽然掐着唐宁的脖子,但是也没有用力,掐着掐着,便松开了手,开始抹起了眼泪。 她了解她的皇伯伯,如果西域真的来陈国求亲,为了两国的和平,他会毫不犹豫的把自己嫁过去。 唐宁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女人坐在他身上哭。 但是此刻他也不能挣扎,只能仰望着她,无奈道:“你先听我说好不好……” 安阳郡主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你这个见色忘义的混蛋,如果皇伯伯真的要把我嫁到西域,我就死给你们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觉得我会做出出卖朋友的事情吗?”唐宁看着她,摇头道:“这件事情是陛下的主意,我也曾劝过他,但是没什么用……” “真的?”安阳郡主看着他,眼中又恢复了一丝神采。 似乎她在乎的,不是她嫁往西域的事情,而是出这个主意的是唐宁。 “真的。”唐宁捂着自己的胸膛,说道:“陛下还因此差点生气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让这个女人安静下来,至于出不出卖陈皇,唐宁是无所谓的。 “我不管。”安阳郡主虽然不哭了,但还是居高临下的看着唐宁,说道:“我不要嫁到西域,你帮我想办法。” 这件事情本来就因他而起,他自然也要负责到底,唐宁看着她,说道:“放心吧,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了,我一定不会让你嫁到西域的。” 安阳郡主怔怔的看着唐宁,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干脆,心中不由得浮起了一丝暖流。 唐宁见她愣在那里,有些尴尬的说道:“那个,郡主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 安阳郡主低头看了看,这才意识到她刚才生气之下的举动有多么出格,脸色一红,立刻从唐宁身上爬下来。 “你们在干什么!” 便在这时,他的房间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道暴怒的声音。 福王看着床上的两人,脸色涨红,大怒道:“光天化日,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安阳郡主慌乱的从唐宁身上下来,解释道:“我们……” “闭嘴!”福王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道:“你当本王是瞎的吗!” 唐宁从床上起来,轻轻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袍,看着福王,平静说道:“王爷真的误会了,只是郡主刚才听到陛下要将她嫁往西域的消息,一时激动,可以理解……” 福王心中本来还有许多质问的话,闻言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成功的转移了话题,唐宁暗中瞥了安阳郡主一眼,解释道:“有消息称,小宛使臣要来陈国为他们的国主求亲,陛下封郡主为公主,便是为此事而准备的……” 福王楞在原地,喃喃道:“小宛国主……” 安阳郡主看着他,说道:“父王,我不想当什么公主,也不想嫁到西域……” “胡闹!”福王看了她一眼,说道:“如果这是陛下的安排,那么此事就这样定了。” 安阳郡主美目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像是忽然间不认识他了一样。 福王面色平静,看着唐宁,说道:“既然小宛国主有此意,那么从今日起,还请唐相不要再来郡主府了,传出去对你和安阳都不好。” 安阳郡主看着福王,嘴唇动了动,颤声问道:“父王,父王你也要让我嫁到西域吗?” 福王目光深处闪过一丝痛楚,面色依旧平静,说道:“君命难违,你是皇室子弟,难道也不懂这个道理吗?” 安阳郡主失望的看着他,却也没有再说什么,捂着嘴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唐宁看着福王,摇了摇头,说道:“作为父亲,王爷您有些过分了。” 福王猛的抓起他的衣领,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满是血丝,咬牙道:“你知道些什么?” “我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唐宁用失望的眼神看着他,说道:“但是我知道,你再不放手,我就要还手了。” 福王看着他,说道:“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和本王这么说话的。” 唐宁笑了笑,说道:“王爷却不是第一个和本官这么说话的。” “算了,本王可不想招惹扫把星……”某一刻,福王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松开手的同时,帮他抚平了衣领,说道:“去追安阳吧,别让她做傻事。” 唐宁看了他一眼,有些莫名其妙的摇摇头,转身离开。 福王望着他的背影远去,直到唐宁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前,他才长舒了口气,小声道:“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回来了……” …… 京师城郊的某处溪边,一道身影坐在大石头上,将头埋进双膝,低声的抽泣着。 唐宁走过去,紧挨着她的身边坐下,没有说话。 安阳郡主抬起头,唐宁顺手将刚才在街上买的糖葫芦递过去,说道:“其实西域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差,那里也有风景优美的桃源,而且我听说那小宛国主,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呀,你咬我干什么!” 安阳郡主接过糖葫芦,却在唐宁的手腕上咬了一口,恶狠狠的说道:“要嫁你嫁,我就算嫁给你,也不会嫁给他的!” 唐宁看着她,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阳郡主咬了一口糖葫芦,说道:“你们虽然一样的色胆包天,但与其便宜一个陌生人,还不如便宜你……” 见她越说越离谱,唐宁连忙摆手,说道:“放心吧,我说帮你解决,就一定会帮你解决,就算是陛下下旨,我也能把你偷出来……” 安阳郡主撇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什么要为了我,冒这么大的险?” 唐宁道:“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个义字,朋友一场,我当然要帮你了。” 安阳郡主道:“既然是朋友,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唐宁道:“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我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我只要你的肩膀借我靠一靠。”安阳郡主向唐宁这边挪了挪,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小蔓不在,他的东西先借我用一用。”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太对,但考虑到她今天这么伤心的份上,唐宁还是安安静静的让她靠着,没有和她计较。 安阳郡主靠着他的肩膀,说道:“父王以前不是这样的……” 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福王刚才的举动,是有些太过无情。 然而作为臣子,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说她生在皇家,享受着一些东西的同时,也注定要失去些什么。 安阳郡主小声的说着这些年来,福王是如何护着她,一点委屈都不让她受,却在这件最重要的事情上,狠狠的伤了她的心。 某一刻,她忽然抬起头,看着唐宁,问道:“你会一直站在我这边吗?” “当然。”唐宁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是一伙的。” 在这件事情上,他和安阳郡中有着共同的目的,她不想嫁给自己,唐宁也不敢娶她。 安阳郡主眼中浮现出一丝异彩,长舒了口气,说道:“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 唐宁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说道:“天色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安阳郡主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想回郡主府了……” 唐宁道:“那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第九百六十四章 顽固不化 安阳郡主撇了唐宁一眼,问道:“作为朋友,我在你们家借住几晚不行吗?” 唐家空房间很多,如果是平时,安阳郡主要借住几晚,自然不是问题。 可现在小如小意他们都不在,府上除了唐宁,老乞丐以及小小之外,连下人都没有几个,知道的人以为安阳郡主是和福王生气离家出走,不知道的,还以为唐宁趁着夫人不在,和她乱搞男女关系呢…… 唐宁想了想,建议道:“要不然我帮你在客栈开一间房?” 安阳郡主道:“我从来都没住过客栈,住不习惯。” 都什么时候了,她考虑的居然是住不住的惯的问题,果然是娇生惯养的皇室子弟。 唐宁还是有些犹豫,问道:“郡主朋友遍京师,难道还找不下一个住处?” “你不是说要帮我解决和亲的事情吗?”安阳郡主看了他一眼,说道:“跟在你身边,我心里踏实。” 她都这么说了,唐宁也没什么好说的,再拒绝下去,很有可能会和她闹得不愉快。 他有些无奈的摆了摆手,说道:“那就走吧。” 唐府。 唐宁领着安阳郡主走进唐家,对一名丫鬟吩咐道:“收拾出一间客房出来。” 安置好了安阳郡主,唐宁便一个人来到了书房。 他也没想到,求亲的事情会搞出这么大的乌龙,现在去阻止小宛使臣,未免有些晚了,只能等到他们来京之后,再想其他的办法。 说起来,他这次本来是想风风光光的将赵蔓娶回去,不料没吃到小白菜,却得到了一颗大白菜。 如果陈皇坚持嫁安阳郡主,小宛似乎也不好挑挑拣拣,毕竟他们的本意是和陈国讲和,而不是给自己选妃。 唐宁坐在书房里,思考着可能存在的办法,一阵香风从外面飘了进来。 刚刚洗过澡的安阳郡主,披散着头发,走进唐宁的书房,这里瞧瞧,那里看看,举止颇为随意,一点都没有把她当客人的意思。 看完了之后,他还从唐宁面前的碟中捏了一块糕点,放进自己的嘴里。 就连唐宁自己,心中都产生了一种很荒谬的想法,似乎她不是客人,而是这里的女主人。 这也让他有些后悔,刚才应该坚持带她去客栈开房的。 安阳郡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吃饱喝足之后,这才看向唐宁,问道:“你的那些夫人们呢?” 唐宁道:“她们不在京师。” 安阳郡主心中莫名的松了口气,再次看向唐宁,问道:“你有没有想到办法?” 这件事如果是陈皇认定的,哪怕是唐宁,也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 然而虽然她不能改变起因和过程,但他却能改变结局,最坏的结果,大概就是安阳郡主真的嫁到西域,之后唐宁再还她自由就是了。 安阳郡主的问题不是问题,赵蔓的问题才是问题。 唐宁没办法再按照之前的计划,大大方方的将她娶回去,说不定又要委屈她假死一次了。 安阳郡主见唐宁没有理她,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说道:“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唐宁回过神,目光望向她,问道:“你说,如果小宛国主想要同时娶你和小蔓,陛下会不会答应?” 安阳郡主不屑地撇了撇嘴,“他以为他是谁呀?” …… 因为安阳郡主的借住,唐宁不知道被老乞丐和小小,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了多少次。 总的来说,家里多了一个人,也无非是吃饭的时候多一双筷子,每天多一个人在他眼前晃悠而已。 安阳郡主虽然是女子,但性子却格外执拗,她决定的事情,便不会轻易改变。 这几天里,福王亲自来了两次,也没有将她请回去。 无计可施的福王,只好将矛头直指唐宁,警告他如果他的女儿住在唐府的这段时间,身上少了什么不该少的东西,他是不会放过唐宁的。 这一点福王完全是多虑了,安阳郡主住在唐府的这几天,一日三餐,餐餐不少,偶尔还要和唐宁一起吃些宵夜,身上的东西只会多不会少。 好在唐府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动静了,倒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更没有人知道,陛下刚刚册封的安阳公主,已经和悄悄回京的当朝右相开启了同居时代。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十天,这些天里,安阳郡主和唐宁混吃混喝,偶尔下下棋,聊聊天,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然而,某一日,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让她彻底慌了手脚。 小宛使臣已经进京,欲要和陈国定下和平的盟约,并且提出了迎娶陈国公主的请求。 目前来说,小宛是陈国最大的威胁,他们对于陈国的态度,朝廷十分重视。 因此,自从小宛使臣离开西域,踏上沙洲之后,地方官府便一路护送他们进京,使得唐宁连和他们提前通个气的机会都没有。 宫里来的宦官看着安阳郡主,说道:“公主,陛下让您进宫一趟……” 随后他又看向唐宁,说道:“唐相,陛下也宣您进宫。” 虽然他心中疑惑,安阳公主怎么会在唐相这里,但陛下本来就是两个人一起宣的,倒也为他省去了一些麻烦。 安阳郡主看向唐宁,目中满是惊慌。 唐宁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说道:“走吧,进宫看看再说。” …… 御书房内,此刻的气氛却有些焦灼。 西域能提出和陈国和平共处,印证了唐宁那天的话,自然是让陈皇喜出望外。 对于一名皇帝来说,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四夷安稳,百姓安居乐业来的重要。 然而西域使臣的不懂变通,却也让他的心中生出不满。 他们想要和陈国结亲,但却只认平阳公主,哪怕是在这之前,他已经将安阳册封为公主,但仅仅一字之差,西域使臣却一步都不妥协。 几名小宛使臣站在殿中,脸上的表情格外坚定,一点都没有妥协的意思。 毕竟国主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求娶平阳公主,国主说了平阳公主,那便只能是平阳公主,其他人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陈皇虽然恼怒这些人的不知变通,但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没有想着妥协。 毕竟,蔓儿和唐宁的事情他心中清楚,若是他答应了这些人的请求,唐宁心中又会如何想? 恐怕只要他对小宛使臣点点头,便会失去一位他最看重的臣子。 他对唐宁抱有极大的期望,自然不会去做这种蠢事。 他看着顽固不化的几人,深吸口气,极有耐心的说道:“安阳虽然不是朕的亲女儿,但朕向来将她当成亲女儿看待,他同样是我陈国身份尊贵的公主,你们再仔细考虑考虑。” 为首的小宛使臣面色坚定,摇头道:“很抱歉,这是国主的命令,我等无法更改,请陛下见谅……” 陈皇脸上终于露出怒色,正要发怒,一名宦官进来禀告:“唐相和安阳公主到了。” 陈皇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说道:“宣。” 唐宁和安阳郡主走进御书房,发现陈皇和福王都在,他对陈皇行过礼之后,目光望向了殿中的三位小宛使臣。 被他的目光一扫,三人的身体立刻一僵,连腰背都变得更加挺直起来。 第九百六十五章 江南之计 安阳郡主虽然不认识小宛使臣,但从他们的衣着上看,猜也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她对于小宛使臣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静静的站在了一边。 陈皇指了指唐宁和安阳郡主,对小宛使臣介绍道:“这位便是我陈国右相,他身边的就是安阳公主。” 三位使臣连忙躬身,态度比刚才参见陈皇还要恭敬,行礼道:“见过唐相,见过公主。” 唐宁笑了笑,双手虚扶,说道:“诸位远道而来,不必多礼。” 陈皇从上方走下来,指着安阳郡主,看向三位使臣,说道:“这位便是我陈国的安阳公主,比之那楚国的长宁公主也不惶多让……” 安阳郡主听到这些话,脸色一白,牙齿轻咬下唇,却并没有开口。 陈皇夸赞了她一番之后,才看着三人道:“你们不妨再考虑考虑。”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三人的目光隐晦的撇向唐宁,见他面无表情,立刻道:“这件事情,我们还要请示过国主,才能做决定……” 陈皇皱起眉头,说道:“这里距离西域那么远,一来一回的传信,要耽搁到什么时候?” 唐宁打了一个圆场,说道:“陛下,此事事关重大,使臣如此慎重也属正常,不如让他们先在京师住下,这几日臣带他们体验体验京师的风土人情,再顺便劝劝他们……” 一国宰相去接待西域使臣,虽然有些过于隆重,但换做别人,可能真的没办法让这几个顽石般的家伙改变主意。 而唐宁,恰好专治各种不服,多少人都栽在了他的手里,更何况是区区几个小宛使臣? 落到唐宁手里,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变得服服帖帖了。 陈皇想了想,便点头道:“这几日,你可要好好招待几位使臣。” 唐宁抱拳道:“臣遵旨。” 三位使臣先行退下之后,陈皇才看下安阳郡主,问道:“朕欲让你和亲西域,安阳你可愿意?” 安阳郡主嘴唇颤了颤,还未开口,福王便站出来,说道:“这是她的荣幸,一切全凭陛下安排。” 安阳郡主目光看向他,眼神中的光彩很快便湮灭,低头不发一言。 陈皇点了点头,说道:“你能这样想最好。” 说罢,他看向唐宁,说道:“西域使臣就交给你了,一定要让他们改变主意。” 唐宁点了点头,看了安阳郡主一眼,没有再开口。 一刻钟之后,西域使臣所在的驿馆之中,三名使臣看着唐宁,躬身恭敬道:“参见国主。” “在陈国就免了这些礼吧。”唐宁挥了挥手,说道:“不要被别人看出些什么。” 三人连连称是。 便在这时,p一人抬头看着唐宁,问道:“国主,陈皇不答应将平阳公主嫁到西域,我们应该怎么办?” 唐宁了解陈皇,在这件事情上,想让他妥协,怕是很难了。 而以他自己的立场,总不能去劝陈皇改变主意,这样反而会让他心中生疑。 唐宁道:“我再想想办法,你们先等等吧。” 他出宫带三人吃了一顿路边摊,就算是招待过西域使臣了,付钱的时候,还是三个人抢着付的。 回到唐家,小小挪着步子走过来,看了看内院,小声道:“哥哥,你怎么郡主姐姐了,她刚才回来了,哭得很伤心,你快去哄哄她吧……” “这次可不是我招惹的……”唐宁揉了揉她的脑袋,缓步走进内院。 唐宁走进去的时候,安阳郡主坐在院内的庭中,石桌上放了一个收拾好的包袱。 她已经没有在哭了,但脸上还隐隐的可以看到泪痕。 “你可以再多住几天。”唐宁走过去,说道:“不用着急走的。” 安阳郡主道:“终归是要走的,晚走不如早走。” 唐宁语气顿了顿,说道:“我……” 安阳郡主看着他,问道:“你想说,你去劝陛下,让小蔓嫁到西域吗?” …… 唐宁没有否认,他和赵蔓是一条心,两个人之间没有秘密,只要将实情告诉她,她会很乐意风风光光的嫁到西域的。 安阳郡主摇摇头,“好好对小蔓,别让我失望……” 唐宁想了想,说道:“还有别的办法。” “陛下金口玉言,连我父王都同意了,还有什么办法?”安阳郡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透着苦涩。 她站起身,看着唐宁,说道:“不用为我去冒这个险了,你知道的,这是两个国家的事情,陛下不会让任何人破坏的,哪怕是你……,不过,还是谢谢你。” 她拎起那只小包袱,缓步走下了亭子。 走到亭下,她的脚步顿了顿,又折返回来,站在唐宁的面前,问道:“我能抱抱你吗?” 不等唐宁回答,她便上前一步,轻轻的拥抱住了他。 短暂的拥抱过后,她重新转身离去,这一次再有没有回头。 唐宁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的一边脸颊上,还残留有她嘴唇的触感。 他能够感受到此刻安阳郡主的心情,甚至有了直接追过去,将一切都告诉她的想法。 然而这件事情实在太过敏感,他必须万分小心,但凡出一点差错,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小小从外面走进来,轻轻叹了口气,问道:“哥哥,你不追她吗?”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只能先让她委屈几天了。” 他看着小小,问道:“你师父在不在?” 小小点了点头,说道:“在房里睡觉呢。” 唐宁走进老乞丐的房中时,他正躺在床上看书,见到唐宁进来,将那本书藏在屁股下面,问道:“怎么,不去陪那好生养的姑娘,找老夫干什么?” 唐宁道:“有件重要的事情,想拜托前辈去江南一趟……” “不去。”老乞丐摆了摆手,说道:“上次的事情之后,老夫已经和你两不相欠了,有什么事情,你找别人去吧……” 小小从门外走进来,问道:“哥哥,我现在也能一个人闯荡江湖了,你要去江南办什么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老乞丐猛地从床上爬起来,问道:“去江南有什么事情?” 唐宁道:“找到平阳公主,把她藏起来。” 唐宁仔细想了想,觉得等到赵蔓回京,陈皇为了防他,或许会再次将她软禁在宫里,皇宫里守卫森严,唐宁想把她从宫里带出来,是一件难度极大的事情。 相比而言,江南反倒是一个动手的好地方。 老乞丐在第二天就收拾行装,踏上了前往江南的路。 临走之时,他握着小小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乖徒儿,女孩子一个人在家里,一定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第九百六十六章 招了…… 老郑在草原,老乞丐去了江南,唐宁进一步加强了唐府的护卫力量,虽说康王和端王已经提前在深宫中颐养天年了,但谁知道京中还有没有什么疯子,视他为生死大敌,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 这几日里,京中百姓讨论最多的,是小宛使臣来京一事。 如果小宛能和陈国达成和平的共识,陈国的百姓,就真的能够摆脱战事,安居乐业了。 然而只有朝中有数的几位高层知道,小宛和陈国议和,也是有条件的。 他们的条件就是陈国将平阳公主嫁到小宛,然而陛下却不同意这件事情,有意让刚刚被册封为公主的安阳郡主代替平阳公主和亲,小宛使臣并不接受这一个安排,两方现在还处在僵持之中。 然而,最终妥协的,还是小宛使臣。 御书房内,陈皇看了唐宁一眼,这才望向三位小宛使臣,问道:“你们终于想明白了吗?” 为首的使臣道:“安阳公主也是一位奇女子,想来国主不会反对,一切全听陛下安排。” 陈皇脸上露出笑容,说道:“如此甚好……” 小宛使臣终于在这件事情上和陈皇达成了一致,陈皇很高兴,决定几天后好好宴请他们,这一次交谈,终于宾主尽欢。 小宛使臣离开之后,陈皇看向唐宁,说道:“朕让你好好招待小宛使臣,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唐宁无辜道:“臣有招待过他们呀……” “你说的招待,就是请他们在路边吃了一碗面,还是别人付的钱?”陈皇冷哼一声,说道:“除此之外,这几日你可有曾见过他们?” 想不到陈皇居然还派人盯着他们,不过唐宁却也不慌,笑了笑,说道:“他们不是改主意了吗……” 说到这件事,陈皇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疑惑,问道:“你是怎么劝他们的,朕和他们好说歹说,他们也不同意,怎么你三言两语,就说服了他们?” 唐宁道:“可能是,他们被那一碗面感动了……” 陈皇撇了他一眼,问道:“你以为朕会信?” 唐宁低下头,老实的说道:“其实是臣告诉他们,如果他们不同意,就让他们死在这里……” 陈皇愣了一下,问道:“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同意了。” “……” 陈皇看着他,难以置信道:“身为我陈国宰相,你居然威胁他国使臣?” “臣有罪。” “你可真是……干得漂亮!” …… 陈皇脸上露出快意之色,说道:“堂堂西域的番邦小国,竟也想骑在我陈国头上,就该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才能彰显我大国威严!” 作为皇帝,他自然不能使用唐宁这种土匪手段,怕是除了他之外,朝中没有一个人会这样做事。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所用的这种非常手段,却最为有效。 陈皇点点头,说道:“很好,既然他们同意娶安阳了,你也就不用再担心小蔓的事情了,你回京也有几日了,早些去尚书省吧,那你还需要你主持大局呢。” 唐宁点头称是,知道在赵蔓回来之前,他还是不能再偷懒下去了。 这些日子,他没有去尚书省,一来是懒,二来是岳父大人是尚书左丞,他要是去了尚书省,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彼此之间怎么称呼还是个问题。 从皇宫出来之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安阳郡主府。 即便是福王曾经说过,不让他再来这里,但他还是有些担心安阳郡主。 然而这一次,他连郡主府的府门都没有进去。 名叫颦儿的丫鬟站在门口,看着唐宁,叹了口气,说道:“抱歉,唐大人,公主说她谁也不想见,请你回去吧。” 唐宁道:“麻烦颦儿通报一声,就说唐宁有话对公主说,公主不至于连我都不见吧?” 颦儿摇了摇头,说道:“公主说了,她最不想见的就是你。” 唐宁最终没有进去郡主府,只能无奈的回了家。 此时,郡主府内,颦儿缓步走进房间,对坐在镜前,比几日前憔悴了许多的安阳郡主说道:“公主,唐大人刚才来过了……” 安阳郡主双目无神的看着铜镜,问道:“宫里刚才来圣旨了吧?” 颦儿的表情变的低落,说道:“小宛,小宛使臣同意娶公主了,陛下说,一个月后送亲……” “还有一个月吗?”安阳郡主喃喃一句,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颦儿,帮我梳洗打扮……” …… 夜已深,唐宁站在院中,仰望着璀璨的星空,却毫无睡意。 老乞丐去了江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得手,唐宁对他的能力倒是不怀疑,只是他得手之后,唐宁自己,也要考虑离京的事情了。 这一次离开,多半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本来想风风光光的将赵蔓娶回去,但天算不如人算,赵蔓没娶到,却不小心娶到了安阳。 这件事情发展到如今,在所有人眼里,安阳郡主已经是小宛的皇妃,唐宁总不能将她接到西域之后,又和她和离…… 这其实是一桩政治联谊,这桩亲事,意义在于陈国和西域达成和平共识,不是单方面想毁就能毁的。 将安阳娶回去容易,但娶回去如何安置,却是一个大问题。 唐宁承认,他起初还是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身后传来了缓慢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来人应该是女子,但却不像是小小,因为她的步伐要更加轻快,不似这般沉重。 唐宁回过头,看着从头到脚,将整个身体都笼罩在一层黑色斗篷下的身影,诧异道:“郡主?” 安阳郡主径直向亮着灯的房里走去,说道:“进来说吧。” 唐宁跟着她走进房间,安阳郡主随手将房门关上,然后将斗篷脱下来。 昏黄的灯光下,唐宁还是能看出,她的脸上施了精致的浅妆,不过这精致的妆容,还是难掩她脸色的苍白与憔悴。 她身上的衣着风格,也一改往日的保守,修长白皙的脖颈下方,锁骨精致迷人,锁骨下方…… 唐宁的视线在这里停住,没有再滑向锁骨下方,他移开视线,问道:“这么晚了,郡主找我有事吗?” 虽然她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公主,但唐宁觉得,她可能不会喜欢这个称呼。 安阳郡主没有回答,在脱下斗篷之后,将最外面披着的一件轻纱也脱了下来。 唐宁眼皮一跳,终于意识到她的不对了,急忙道:“郡主,你怎么了?” 安阳郡主走上前,看着唐宁的眼睛,问道:“你喜欢我吗?” 唐宁移开视线,颤声道:“郡主,你别这样……” 安阳郡主将手放在他的胸膛上,认真的说道:“回答我的问题。” 唐宁一颗心狂跳不止,他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看着安阳郡主,举起双手,苦笑道:“我招,我全都招……” 【ps:过两天又要搬家,白天在外面跑了一天租房子,今天只有一更了。】 第九百六十七章 挑明身份 唐宁本来打算,等到安阳郡主出京之后,再告诉她实情。 可按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如果他还不表明身份,谁知道她脱了斗篷会不会脱外衣,脱了外衣又会脱什么,接下更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安阳郡主看着他,问道:“你招什么?” “其实……”唐宁目光望向她,轻叹口气,说道:“其实我就是小宛国主。” 安阳郡主身体一颤,随后眼中的火焰便熄灭下来,失望的说道:“我不怪你帮不了我,但你也不必用这样的理由来骗我。” 啪! 唐宁从书房的抽屉里取出国主印鉴,拍在桌上,说道:“这就是小宛国主的印鉴。” 担心安阳郡主不认识这东西,他便详细的解释道:“我这次回来,本来是想风风光光的娶小蔓回去的,但是谁知道陛下出了这个馊主意,我也不想这样的……” 安阳郡主目光直勾勾的望着他,问道:“你是小宛国主?” “如假包换。”唐宁道:“不然你觉得,那些小宛使臣,有那么容易改变主意吗?” 安阳郡主想了想,似乎那些小宛使臣从一开始,便认定了平阳公主,哪怕是陛下都不能说服他们,而唐宁轻而易举的就让他们改变了主意。 如果唐宁是小宛国主的话,那么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她怔怔的看着唐宁,再次问道:“你是小宛国主?” “我真的是……”唐宁无奈的点了点头,安慰她道:“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了。” 安阳郡主长久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随后,她的心中便涌起了一阵浓浓的愤怒与委屈。 如果他能早点告诉她这件事情,她又何必流那些不该流的眼泪? 她用双手掐着唐宁的脖子,使劲的摇晃着,咬牙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为什么不早说……” 唐宁为自己辩解道:“这件事情不能让陛下知道,我不也是为大局考虑。” 安阳郡主委屈的眼泪直流,哽咽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伤心,有多难过……” 唐宁给了她一个拥抱,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说道:“没事了没事了,都是我不好……,对了,你今天晚上来找我干什么?” 安阳郡主的身体一僵,脸色瞬间便红了起来。 难道要她现在告诉他,她今天晚上其实是来献身的? 难道要她告诉他,在她看来,与其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倒不如将她干净的身子,留给她喜欢的男人。 她的心中羞愤不已的时候,又涌起了一阵恼意,张嘴便向唐宁的肩膀咬了下去。 “咬死你咬死你……” “啊……”唐宁痛呼一声,急忙闪开,不满道:“你属狗的呀……” …… 唐宁面前摆了两碗面,她和安阳郡主一人一碗,除此之外,还有几道小菜,一壶小酒。 刚才她追着唐宁咬的时候,肚子叫个不停,唐宁追问之下才知道,她今天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呢。 于是唐宁亲自下厨,煮了两碗素面,安阳郡主正没有一点淑女风度的大快朵颐。 唐宁没有吃饭,他的那一碗也是为安阳郡主准备的。 他双手环抱,看着安阳郡主,问道:“对了,你今天晚上过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反正今天晚上已经十分丢人了,安阳郡主干脆豁出去了,放下筷子,目光看着他,问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喜欢我吗?” …… 唐宁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又抿了口酒,脑袋晃了晃,摇头道:“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安阳郡主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是醉了,今天晚上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唐宁从桌上爬起来,听听这是公主说的话吗,女人耍起流氓来,男人也要退避三舍。 “那你说怎么办吧。”唐宁也干脆豁出去了,说道:“我让他们去找陛下,退掉这门亲事,我们不娶陈国的公主还不行吗?” “不行!” 安阳郡主毫不犹豫的说道:“你们求着要娶平阳公主,却主动退掉我安阳,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唐宁彻底的没办法了,说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安阳郡主道:“你毁掉了我的人生,毁掉了我的幸福,你要为我负责。” …… 唐宁就怎么对安阳郡主负责的事情,和她进行了深入讨论,签订下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之后,已经是很晚很晚了。 于是唐宁只好留她在唐府休息,第二天一早,两人同时打开房门,洗漱过后,再一起去外面吃早饭。 唐宁和安阳郡主走出内院,一道身影站在外面的院子里,目光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 唐宁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看着老郑,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郑的目光从安阳郡主身上移开,说道:“半个时辰之前。” 唐宁想要的,当然不是这个答案。 老郑现在应该在草原,带领西域的大军,和肃慎族,陈楚联盟一起对付黑蛮,按理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没有等他继续发问,老郑便解释道:“黑蛮的首领,已经死在了战场上,联军俘虏了数万人,剩下的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彻底解决他们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我就先回来了。” 这一切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黑蛮是何等的强大,肃慎族被他们欺压了数十上百年,如今才过了不到一年,黑蛮就差不多被肃慎人征服,实在是有些快了。 然而仔细想想,又觉得本该是这样。 毕竟这一次出动的,可是四国联军,肃慎族的援军有整整三十万,即便是没有肃慎族,这些也人足以扫荡草原了。 也就是说,在不久的将来,完颜嫣便会成为草原上唯一的女王,掌控着这片大陆上最广袤的疆域。 唐宁见老郑的目光时不时的撇向他身旁的安阳郡主,解释道:“我们……” “不用解释。”老郑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懂。” 唐宁知道他想岔了,摇头道:“你不懂。” 老郑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吃过早饭之后,唐宁还是打算和老郑再解释解释,毕竟这件事情只是一个乌龙,如果他到时候在黔地乱嚼舌根子就不好了…… 他刚刚走进老郑的房间,便看到老郑趴在地上,身下还压着一个人。 一个中年女人。 “不好意思……”唐宁回过头,一边向外面走去,一边说道:“我这就走,你们继续……” 下一刻,老郑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解释道:“我们是在练刀,练刀……” 唐宁看着他,点了点头,笑道:“我懂……” 第九百六十八章 告密 老郑这次从草原回来,居然将完颜嫣的师父带回来了。 他说是练刀,但哪有练刀练到别人身上去的,唐宁理解老郑单身十几年的饥渴,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下次换个地方练,地上脏……” …… 草原上的战事一了,不出意外,这片大陆上的几个国家,便能和谐平稳的发展,朝廷也很快得知了这件事情,官员们展望未来,似乎已经看到了,陈国即将迈入一个新的时代。 未来几年,虽然四境安稳,但所有国家都在发展,陈国一不小心,就会被其他国家远远的甩在身后,算是机遇与挑战并存。 但若是陈国抓住了机会,被超越的,就可能会是楚国和西域,显然,陈国的官员,对此信心十足。 这几日,官员们都卯足了劲头干,平日里一些看似微小的东西,在这种特殊的情境下,也会被放大来看。 最积极活跃的,当然要属御史台。 寻常时候也就算了,念在大家都是同僚的份上,对于某些不太严重的事情,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此一时彼一时,在整个陈国都在为踏入新时代而努力时,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拖后腿。 于是,这些日子,御史们递上来的弹劾奏折也多了一些。 这些折子中弹劾的,也无非是些以权谋私,收贿受贿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唐宁根本不用亲自处理,全都交给下面的官员。 总的来说,他重回尚书省这段日子,过得还算清闲。 此刻,唐宁坐在尚书衙中,喝着安阳郡主从福王那里搜刮过来的好茶,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一抬头,看到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见钟明礼进来,唐宁立刻站起身,为他倒了杯茶,说道:“岳父大人请。” 顶头上司的这一声“岳父大人”,听的钟明礼心中很不是滋味,但这些年来,他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端起茶杯抿了抿,便将一份奏章递给唐宁,说道:“你先看看这封折子。” 一般的小事,他不会拿给自己看,唐宁接过奏章,打开看了看之后,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异色。 这封折子是一名御史写的,折子上写着,梁国余党可能已经潜进了京师,让朝廷严查此事。 梁国余党,这四个字在陈国不是什么好词,当初的江南之乱,就是他们挑起的,以至于朝廷对于这些人极为敏感,一旦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必定会严查到底。 唐宁也曾经怀疑过,那些人是不是潜伏在京师,毕竟陈皇中的毒,只有黔地才有,只可惜,他们并没有从唐家口中问出些什么,此事最终也不了了之了。 御史本来就是风闻奏事,很多事情都不需要什么证据,对于他们的折子,尚书省很多都是直接忽略的,但这件事情,即便是没有证据,也要郑重对待。 钟明礼看着他,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尚书省做不了主,是不是要拿给陛下看看?” 岳父大人在尚书省这么久,显然是已经培养出了一些敏锐的政治嗅觉,唐宁点了点头,说道:“这封折子,还是传给陛下吧。” 陈皇为了自己的小命,早就已经不像以前那么拼了。 但是,他也不是彻底的不理朝政,但凡朝中有什么官员们决定不了的大事,还是要呈递给他才行。 陈皇对于梁国余党的痛恨,还在唐宁的预料之外。 那封折子递上去不过半个时辰,宫里的批示就下来了。 对于梁国余党一事,陈皇严令京师各大衙门,密谍,全力调查,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揪出来。 看来江南的事情,在陈皇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不过唐宁对于此事,却没有太多的关注。 白锦和公孙影,在他眼中,不过是丧家之犬,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她们下半辈子,要是躲在一个没人找得到的地方,隐姓埋名,平静的过完这一生还好。 如果她们还想做什么小动作,唐宁也不介意让她们彻底绝望。 …… 怀王府。 传闻梁国余党窝藏在京师,外面已经风声鹤唳,白锦看着怀王,有些气急败坏,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你不应该问我。”怀王脸色淡漠,说道:“此事是由御史台上奏,尚书省直接呈递给父皇的,朝廷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是父皇下的命令。” 他看了白锦一眼,说道:“你应该问问你们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而不是在这里问我……” 白锦看向怀王,问道:“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我们的事情?” 怀王看着她,问道:“你是在怀疑本王吗?” 白锦深吸口气,缓缓说道:“我只是提醒你,我们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们若是出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怀王道:“这一点不用你提醒,本王比你更加清楚,别忘了,本王的性命还在你的手里。” 白锦脸色稍缓,说道:“既然如此,你便帮我们解决这件事情。” 怀王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想要本王和你们一起死吗,勾结梁国余党,你以为父皇会放过我?” 白锦面色阴沉,说道:“若是让他们这样搜查下去,我们迟早要暴露,到时候,你一样跑不掉!” 这便是裸的威胁了,白锦的意思很明显,若是陈国朝廷找到了她们,他们必定会将怀王供出来。 不过怀王却一点都不介意,说道:“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不能明着帮你们,这些日子,朝廷会在京师严密的搜查,任何可疑人口都会受到盘查,你们不能再出现在明面上了,本王在京师有一处隐秘的别院,你们先躲在那里,等到风声过去再出来吧,这段时间,你们需要的所有东西,本王都会让人给你们送去……,另外,本王也会尽力将搜查的事情揽下来,帮你们躲过这一劫……” 白锦思考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这里是陈国的京师,即便她再自负,也不认为能够躲得过陈国朝廷天罗地网式的搜索。 怀王将那处别院的地址告诉她之后,白锦才离开了书房。 她走到门口,脚步又是一顿,回头看着怀王,说道:“你最好祈祷我们不要出事,否则,你也只有半年好活了……”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怀王看着窗外,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说道:“哪里用得了半年……” 从他的眼里,看不出一点儿对于死亡的恐惧,有的,只是深深的疲惫,以及解脱…… 第九百六十九章 与虎谋皮 陈皇对于梁国余党,可谓是深恶痛绝,从几天前开始,京师就进入了戒严状态。 不管是出城还是入城,程序都格外繁琐,但凡有人不能出具身份证明,便会被立刻捉回衙门,细细盘问。 当然,陈国的京师,住着数十万人口,除了贫民区之外,还有许多高门大户,真要藏几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这种严密的巡查,无论是对于朝廷还是百姓,都是不小的负担,最多一个月,如果还找不到那些人,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这里是京师,在这件事情上,京兆尹肩上的担子最重,好在岳父大人早就进入尚书省了,倒是不用承担那么大的压力。 除了京兆尹之外,怀王身上的责任也不小,不知道为什么,两天之前,陈皇让他总体负责搜寻梁国余党一事,不管是谁在背后支持他们,都要将他们连根拔起,务必要肃清京师的乱党。 从某个角度来看,怀王其实挺悲剧的。 他有能力,陈皇放下朝政的这段时间,朝中的很多棘手之事,都是经他之手摆平的。 然而即便是他做好了这些事情,也得不到什么奖励,谁都知道,陛下现在最中意的皇子,是已经逐渐成长的润王,他对于怀王的器重,也只是表面上的器重而已。 怀王对此,似乎毫不在意,一如既往的做着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连一点怨言都没有。 不止朝中官员,即便是京中百姓,对于怀王,都有着极高的评价。 他就像是一头勤勤恳恳的黄牛,从来都是不争不抢,默默无闻的做着自己份内的事情,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朝堂上的三位皇子,如今只剩下了他一个。 按理说,无论是从品行还是才能,亦或是按照嫡长的顺序,他都是太子的最好人选。 然而,这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是这么想当然的,谁也没想到,润王会这么迅速的杀到众人的视线前面,以方淑妃的受宠,方家的支持,即便是怀王在他眼前也远远不够看。 唐宁和小小以及安阳郡主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街上的人流都比以前小了许多。 安阳郡主和小小本来是出来逛街的,但出来了之后才发现,受近几日京中气氛的影响,街上的许多店铺都关门了,让她们有些扫兴。 安阳郡主撇了撇嘴,有些不满道:戒严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京师总不能这样一直下去,这些天店铺的生意锐降了一半,再这样下去只能先关门了。” 唐宁道:“等到抓到梁国余党的时候,就算是没有抓到,最多半个月,朝廷也就会放弃了……” 提起那梁国余党,安阳郡主便有些生气,说道:“他们复他们的国,在我们这里闹什么闹……” 和安阳郡主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京中的百姓,因为梁国余党的事情,实在是闹得京师鸡犬不宁,极大的影响了百姓的生活。 人们无不企盼着,怀王殿下能够尽早的将那些人揪出来,还京师一个安宁。 与此同时,京中某处偏僻的院落。 一辆马车缓缓的停在院门之前,一名仆从从马车上下来,将马车上的粮食等物向院子里搬。 他看着院内站着的几道人影,说道:“这里已经被搜查过了,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来,这里有足够的粮食,这段时间,你们就不要出门了。” 等到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之后,白锦关上院门,公孙影走上前,问道:“怀王此人到底可不可信?” 白锦道:“他和我们是一条船上的,我们若有事,他也活不了,他是个聪明人,我想他不会做傻事的。” 吴王看着白锦,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这一切都辛苦白长老了……” 白锦并未开口,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年,她在京中的这一切布置与谋划,本来不是为了吴王,但可惜黔王和世子死后,除了吴王,他已经没有了第二个选择。 吴王看着二人,说道:“希望此人能够早点动手,若是他成为皇帝,我们不就有了一位皇帝傀儡,到那个时候,又何必让他相助复国,我们可以先夺了陈国,再直接发兵黔地……” 白锦皱了皱眉,说道:“这不是我们的计划……” 他虽然想着借助怀王成为皇帝之后的势力,帮他们复国,却从来没想过,能够直接夺了陈国。 吴王脸上露出笑容,说道:“计划总是会变的,最开始和我们合作的时候,他就应该意识到,这是在与虎谋皮……” 白锦想要提醒他,怀王也是一头老虎,与虎谋皮,到底谁是虎,连她自己也看不清楚…… 然而看着吴王一副雄心万丈的样子,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 而此时,怀王府内,怀王与福王坐在亭中,面前摆着一张棋盘。 福王拈起一颗棋子,却并没有落下去,问道:“你身体里的毒怎么办?” 怀王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福王问道:“除掉了梁国余党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怀王落下一颗棋子,说道:“二十多年了,是时候为母妃和娘娘讨回一个公道了……” 福王重新捏起一颗棋子,想了许久,都没有落下去。 他将那棋子重新放回去,说道:“他不会同意的。” 怀王抬头看着他,说道:“为什么要他同意?” …… “咳,咳……” 夜已深,皇宫,养神殿中,传来了几道重重的咳嗽声。 魏间拿着一件衣服走上前,说道:“陛下,天气凉,您再披一件衣服吧……” 陈皇披上了一件外衣,问道:“梁国余党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魏间道:“怀王殿下正在查,暂时还没有结果。” “密谍们都在干什么?”陈皇皱起眉头,说道:“那群梁国的叛逆,已经摸到朕的眼皮子底下了,他们居然一点儿都不知道,朕养他们有何用?” “陛下息怒……”魏间连忙道:“殿下已经查出些苗头了……” 他话音刚刚落下,便有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一名小宦官推门进来,说道:“启禀陛下,怀王殿下已经查到了那些梁国叛逆的藏身之处,正带着三千金羽卫前去捉拿……” 第九百七十章 黑袍 这些日子因为梁国余党一事,京师变的风声鹤唳,唐宁和小小在院中看星星的短短的一刻,外面已经有两批巡逻的卫士跑过。 小小抬头看着天上璀璨的群星,问道:“哥哥,娘以前说过,人死了以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是不是这样?” “或许吧……”唐宁不忍心拆穿少女的幻想,告诉她天上的星星其实是一个个巨大的气团,依靠内部核聚变反应产生的向外的辐射压与向内的引力相平衡而保持稳定,更不会告诉她,月亮上没有嫦娥和桂树,那不过是一块坑坑洼洼的大石头。 唐宁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想家了?” 小小摇了摇头,说道:“这里就是我的家。” 唐宁很满意她的这个回答,他也十分希望小小将这里当成是她的家,曾经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一些残酷的事情,唐宁希望能在这里,帮她慢慢抚平心中的创伤。 唐宁正要开口,却忽然发现,远处的某一片夜空,没有预兆的亮了起来。 小小的目光同样望向那个方向,惊讶道:“那边着火了!” “那不是着火。”唐宁摇了摇头,说道:“那是有人在放箭。” 唐宁是带过兵的,他知道火箭齐发是什么样子,从那一片暗红色中,可以看到数不尽的微末火光。 唐宁一眼望去,便能猜出来,那里的弓箭手不少于三百位。 而一支队伍之中,弓箭手的数量,只占一小部分,可见那里至少也有两千人。 在京师,入夜之后,还能聚集起这么多弓箭手的,只有金羽卫。 出动这么多金羽卫,再结合近些日子京师的动静,不难猜出,一定是梁国余党被发现了。 火光点燃了一片天,不过那处地方距离这里很远,唐宁看了一会儿,便准备回房睡觉。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明天就会有消息传出来了。 然而他刚刚准备回房,便有下人禀报,金羽卫在外面敲门。 唐宁来到府门口,一名金羽卫将领立刻躬身,说道:“见过唐相。” 唐宁看着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小将道:“我们发现了梁国余党的踪迹,但在围剿的过程中,却被他们逃了几人,那些人向着这个方向逃了,唐相今夜一定要多加小心。” 唐宁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提醒。” 有老郑和完颜嫣的师父在,梁国余党如果真的敢来,也不过是自投罗网而已,倒是不用担心。 那小将提醒了唐宁之后,便拱手道:“唐相自己小心,末将去搜寻他们了……” 送走了这些金羽卫,唐宁关上府门,重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砰! 他刚刚踏进院子,前方忽然传来了一声闷响,唐宁目光警惕的望过去,看到院内多了两道人影。 公孙影浑身是血,背上还背着一人,白锦站在她身旁,看上去同样十分狼狈,连衣袖都被烧了一半,发出刺鼻的味道。 几乎就在他们从墙上跳下来的同时,老郑和那中年女子的身影,也迅速出现在了院内。 下一刻,小小也站在了唐宁身边。 唐宁眯起眼睛,说道:“果然是你们。” 白锦看着唐宁,焦急说道:“我们被陈国朝廷发现了,看在媚儿的份上,救救我们……” 唐宁还未开口,公孙影身后背着的中年男子忽然大声道:“白长老,公孙长老,杀了他们,快点杀了他们……” “住口!”白锦面色大变,厉喝一声,正要对唐宁说什么,但却为时已晚。 唐宁看着公孙影背上的中年男子,笑着问道:“你要杀谁?” 白锦慌忙道:“这是误会……” 唐宁道:“老郑,把他们绑起来,送到金羽卫那里。” 白锦和公孙影正要有所动作,身体却忽然一颤,像是被一头凶猛的野兽盯住,连动也不敢动了。 公孙影从老郑身上,感受到了比以前更大的压力,抬起头,咬牙道:“唐宁,他是吴王殿下,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你放过我们这一次,以后我们必定会百倍报答!” “放过你们?”唐宁冷笑一声,说道:“然后让你们去黔地捣乱,想什么呢,既然你们这次送上门来了,我也就不客气了……” 白锦看着他,大声道:“看在我对媚儿有救命和养育之恩,求你放过吴王殿下这一次!” 唐宁面无表情,说道:“老郑,绑了。” 老郑去柴房取了绳子,来到三人面前,却没有动手,而是站在原地,抬头望向前方。 与此同时,那中年女子的目光也望了过去,将两把弯刀从腰间抽出来,如临大敌的样子。 唐宁沿着两人的视线看去,发现在前方的院墙之上,站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即便是唐家的院落四周都点着灯,也看不清黑袍下的面孔。 “白师妹,公孙师妹,这么多年了,你们一点长进都没有。”那身影站在院墙上,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黑袍下传了出来。 听声音应该是女人,而且年纪不小。 想不到他们居然还有同党逃出来了,唐宁看向老郑,正想让他将那人一起抓起来,老郑的目光却死死的望着那个方向,沉声开口:“唐大人,你带小小先走,去找金羽卫……” 唐宁向身旁跨了一步,脸色变得肃然起来。 他从来没有见过老郑如此严肃,他让他和小小先走,说明在他心里,即便是他和完颜嫣的师父联手,也没有胜过此人的把握。 唐宁牵着小小的手,正要离开,下一刻,全身的寒毛便不由的竖起,因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刚才还站在院墙上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院落之中,亮起了两道刀光。 唐宁只见院中刀光交错,但那身影却像是闲庭信步一般,很随意的躲过了老郑和那中年女子的联手。 砰!砰! 两声闷响之后,那身影后退一步,老郑和那中年女子,这是连退数步,才堪堪止住身形。 以碾压之势击退两人的身影,却是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老郑,赞叹道:“多年不见,郑将军的刀法,更加精炼了……” 第九百七十一章 身份 “郑,郑将军……”白锦和公孙影听到黑袍老妪的话,身体同时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老郑,异口同声道:“郑将军,你是郑将军!” 公孙影看着他,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喃喃道:“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紧接着,她们才意识到,那黑袍人刚才对她们的称呼。 白锦看着她,难以置信道:“您,您是大师姐,您还活着?” 黑袍人将身上的黑袍脱下来,露出了一张苍老的面孔。 噗通。 白锦看着她,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嬷嬷……” 唐宁身后,一道身影飞了出来,将那老妪紧紧的抱住。 老妪看着小小,脸上露出一丝柔和之色,摸了摸她的长发,笑道:“这么多年不见,公主都长得和老身一样高了……” 唐宁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眼前,一时间消化不了这么多的信息,整个人有些发懵。 她们叫老郑为郑将军,白锦和公孙影也知道他的身份,那么他是哪国的将军,自然也不言而喻了。 这老妪是白锦和公孙影的大师姐,也就是万蛊教第十脉的大师姐,据说此人武功奇高,对梁国皇室忠心耿耿,自前梁灭亡之后,就不知所踪…… 而小小叫她嬷嬷……,唐宁知道小小有一位嬷嬷,可在她小时候就和她走失了,原来她口中的嬷嬷,就是万蛊教大师姐? 等等……,她刚才称呼小小为什么,公主? 唐宁目光再次望向小小,又看了看老郑,白锦以及公孙影,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却没有再开口。 梁国皇室被叛军灭亡,皇帝,皇后和太子,都被残忍杀害。 小小从小便父母双亡,由一位嬷嬷抚养长大…… 难怪她不愿意留在黔地,唐宁原以为是她不适应那里的气候,其实是那里有着对她来说极为惨痛的回忆…… “公主?”白锦闻言,却是面色一喜,问道:“什么,公主还活着?” “公主还活着,可惜,陛下和娘娘,还有太子,都死在了逆贼手里。”老妪目光看着吴王,淡漠的问道:“吴王殿下,看到公主还活着,你是不是很失望?” “怎么会呢?”吴王脸上露出一丝干笑,说道:“潇潇还活着,我这位做叔叔的,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失望……” 老妪脸上浮现出一丝讥讽,问道:“高兴,高兴到一见面就想杀她吗?” 吴王身体一颤,说道:“误会,这都是误会!” 老妪看着他,语气森然的望着他,问道:“那么你当年引逆贼入宫,谋朝篡位的事情,也是误会了?” 白锦怔怔的看着他,问道:“吴王,这是真的吗?” 公孙影的目光也死死的盯着他,目中有着震惊,失望,以及难以置信…… 吴王面色彻底苍白,颤声道:“我,我怎么可能谋朝篡位,我要是谋朝篡位,现在又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老妪冷笑一声,说道:“那是因为连你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始至终,你也只是叛军手中的棋子……”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森寒道:“萧昱,你勾结叛军,谋逆造反,我找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居然躲在陈国京师……” 从这老妪的话中,吴王听出了浓浓的杀意,他面色苍白无血,浑身抖如筛糠,疾声道:“公孙长老,救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戛然而止,因为一只枯瘦的手掌,已经掐在了他的脖子上。 公孙影面色大变,立刻道:“师姐,不要……” 咔嚓。 她的话只说了一半,耳边便传来了一道脆响,吴王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在一边,眼睛瞪得滚圆,再也没有半点呼吸了。 这老妪竟是果断干脆,不留一点儿余地的扭断了他的脖子。 老妪松开手,吴王的尸体轰然倒地。 她望着黔地的方向,喃喃道:“陛下,皇后,老身为你们报仇了……” 公孙影看着躺在地上的吴王尸体,瞳孔逐渐失去了神采,她怔在原地许久,缓缓的蹲下身子,将他的眼睛闭上。 公孙影目光茫然,说道:“原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助纣为虐……” 白锦看着她,张了张口:“师妹……” 公孙影看着白锦,说道:“师姐,我死了以后,麻烦你将我们葬在一起……” 白锦面色大变:“不要……” 然而她话音未落,公孙影便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她靠在吴王的尸体上,逐渐没有声息。 白锦身体晃了晃,眼中流下两行浊泪,喃喃道:“你怎么这么傻……” 那老妪看着公孙影的尸体,目中也闪过一丝哀伤,她搂着站在原地,脸色煞白的小小,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吴王和公孙影身死,小小和亲人重逢,唐宁今夜接受的信息实在太多,一时间无法形容心中的感受。 在那老妪安慰小小的时候,他摇了摇头,转身向房间走去,打算将这里留给她们。 小小看到了唐宁离开的背影,小脸立刻就变的煞白,飞快的跑过去,从背后抱着他,惊慌道:“哥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不要离开我……” 唐宁身体一颤,缓缓转过身,轻轻的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笑道:“傻姑娘,有些事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不管你是小乞丐还是梁国公主,你都是我的妹妹,别哭了,再哭脸都花了……” 小小抹了抹眼泪,说道:“我全都告诉你……” …… 事实和唐宁猜测的一样。 小小的身份便是前梁公主,梁国灭亡之后,万蛊教大师姐,也就是他口中的嬷嬷,带她逃了出来,来到了陈国。 后来,小小不慎和她走失,过上了流离失所的日子,直到认识唐宁…… 她紧紧的握着唐宁的手,说道:“哥哥,其实我叫萧潇……” 唐宁感受到了她心中的紧张,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目光看向老郑,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也早就知道小小的身份了吗,所以才来唐家的?” “偶然而已。”老郑笑了笑,说道:“我也是偶然在唐家看到她,便顺势留了下来。” 唐宁总算知道,为什么家里所有人都对小小好,但唯独老乞丐和老郑对她的好不同于其他人。 老乞丐是她的师父,对她好是理所应当的,老郑和她非亲非故,却也处处护着她,草原的战事了了之后,他连女儿都来不及见,就直接来了京师…… 小小看着老郑,诧异的问道:“郑将军,你不是已经……” 老郑看着她,笑道:“当年承蒙皇后娘娘搭救,臣一家才得以保全。” 唐宁心中大部分的疑惑,到现在便算是解开了,他还想在问些什么,便在这时,外面忽然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第九百七十二章 不是结束 唐宁打开府门,看到怀王站在门外,他的身后,还站着百余名金羽卫将士。 唐宁看着他,问道:“殿下深夜来唐府,所为何事?” 怀王道:“梁国余党被金羽卫追到了这里,他们没有打扰唐相吧?” 唐宁问道:“你是说公孙影和吴王,很不巧,他们已经打扰了。” 怀王问道:“唐相见过他们,他们现在在何处?” “死了。”唐宁道:“夜闯唐家,跳墙进来,还吵着闹着要杀人,被我家的护卫当成刺客杀了,尸体就在里面,殿下赶快让人抬走吧,别吓到孩子……” 怀王看了看身后的金羽卫,说道:“还不快进去……” 片刻后,唐府之外,怀王看着躺在地上的两具尸体,良久,才看向唐宁,问道:“逃脱的梁国余党一共有三位,不知唐相可否见过那第三人?”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怀王看着他,说道:“那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唐相要多加小心,如果有什么异状,还请唐相及时通知金羽卫。” 唐宁摆了摆手,说道:“我家护卫也不是吃素的,他如果敢来寻仇,保管叫他有来无回。” 怀王拱了拱手,说道:“如此本王就不打扰了。” “殿下慢走。” 唐宁关上府门,重新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白锦,说道:“公孙影和吴王的尸体,等到朝廷处理了之后,到乱葬岗去找,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好自为之。” 公孙影和吴王已经死了,白锦是苏媚的师父,虽然她利用了苏媚十几年,但对她的确有救命和养育之恩,唐宁这次救她一命,从今日起,唐宁和苏媚,和她便两不相欠了。 自黔王死后,白锦的复国之心,便已经弱了许多,如今公孙影和吴王殒命,她的内心,已经一片死灰。 那老妪看着她,说道:“今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白锦躬了躬身,恭敬道:“是,师姐。” 白锦出现在了这里,唐宁正好有些问题要问她,他看着白锦,问道:“唐家给陛下下的毒,是你给的?” 白锦点了点头,说道:“那是四长老研制的安神香。” 唐宁看着她,说道:“原来唐家背后真的是你……” 白锦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唐家背后,是怀王……,当然,唐家到死,也不知道这一点。” 唐宁眼神微敛,问道:“你说什么?” 她们的复国大梦,已经彻底破碎了,虽然不知道怀王为什么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将她们斩尽杀绝,但这件事情,她已经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 既然没有隐瞒的必要,白锦索性竹筒倒豆子,接着说道:“康王造反,端王造反,背后都有怀王的影子,不仅如此,怀王马上也要反了……” 唐宁看着他,问道:“所以,一直以来,你们都在和怀王合作?” 白锦点了点头,说道:“十年前,我们就开始和怀王合作了。” 唐宁摇了摇头,不知者无畏,就她们这点智商,和怀王合作,那就是与虎谋皮,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那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唐宁一点儿都不意外。 而怀王会造反,虽然看似不可思议,但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唐宁早就知道,怀王根本不像是他看起来的那么人畜无害,相反,他才是所有皇子之中,最危险,也是城府最深的一个。 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果然,怀王也不例外。 唐宁总觉得怀王的目的应该不止那么简单,但就算是他,也从来都看不透怀王。 白锦的话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唐宁还是打算先按兵不动,先严密观察观察怀王的动向再说。 这个时候,他立刻便想起了陈皇。 如果怀王真的要反,那么陈皇就是陈国唯一一个连续有三个儿子都要造他反的皇帝,历朝历代,不敢说没有来者,但也绝对是前无古人了。 若是再算上痴傻呆萌,看上去只会骗女孩子,其实已经暗中掌控了大半个朝堂的赵圆,他的悲剧程度还要再加一层。 再算上自己这位看起来是陈国宰相,其实是小宛国主,处处算计他的宠臣,他的悲剧便要再加上两层。 一般人接连承受这样的打击,怕是早就崩溃了。 …… 夜已深。 金羽卫这次出动了三千人,将大部分梁国余党都当场格杀,突围跑出去的三人,也因为闯入唐相府邸,被当场斩杀了两人,至于最后一人,金羽卫在京师搜寻到天明,也还没有找到。 天色已然大亮,怀王府内,一名小将走到怀王的书房,说道:“殿下,还是没有找到……” 怀王挥了挥手,说道:“不用找了,让弟兄们回去休息吧。” 那小将脸上露出羞愧之色,说道:“殿下,都是末将无能……” 怀王道:“没事的,两位主犯已经伏法,陛下不会怪你们的。” 那小将愧疚的退了出去,片刻后,福王从外面匆匆的走进来,问道:“跑了一个!” 怀王点了点头,说道:“没有抓到白锦。” “那岂不是大事不好?”福王面色大变,说道:“你赶快收拾东西,离开京师……” 怀王摆了摆手,说道:“我是故意放她们走的,只是没想到公孙影和吴王居然会死在唐府,不过白锦留下也够了……” 福王看着他,喃喃道:“这也是你计划的一部分?” 怀王没有否认,说道:“白锦是京师第一美人苏媚的师父,唐宁是她的丈夫,白锦无路可逃之时,一定会求助他的。” 福王面色焦急,问道:“可这样一来,白锦岂不是会将你的事情告诉他?” 怀王笑了笑,说道:“她当然会。” 福王有些恼怒,问道:“你疯了吗,这样你会失败,会落得和康王端王一个下场!” 怀王看着他,摇头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做皇帝,也不怕他们知道我要造反。” 福王看着他,愤怒道:“如果注定要失败,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怀王面色平静的说道:“为了让他知道,就算是他三个儿子都造他的反,也远远不是结束……” …… 唐宁还没有从怀王存有反心的消息中缓过来,便被另一个消息给惊住了。 前段日子,去往江南散心游玩的太后和平阳公主,于今日回到了京师。 老乞丐才走了没几天,就算是日夜兼程,现在也还在去往江南的路上,而去江南和回京师,根本不是一条路…… 也就是说,唐宁想要通过用老乞丐偷偷摸摸带走赵蔓的计划,刚刚开始,便宣布破产…… 这也意味着,迟早有一天,他要正面面对陈皇…… 第九百七十三章 混蛋 这些日子,京师因为梁国余党作乱一事,全面戒严,弄得人心惶惶,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今日一早,终于传来了好消息。 昨夜怀王殿下带领金羽卫,找到了梁国余党的藏匿之地,以迅雷之势,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那些梁国余党,倒也真的有几分本事,竟然生生的从金羽卫的包围圈中,撕开了一个口子,逃了几个人出来。 只是那几人或许是命里该绝,好巧不巧,闯入哪里不好,居然闯入了唐相的府邸,被唐相府的护卫当成是刺客就地格杀,就连前梁的皇族都没有跑掉。 至此,梁国余党一事,终于尘埃落定,还京师了一个安宁。 怀王因此,得到了陛下的嘉奖,朝廷撤去了那种严密的盘查,京师不见到处巡逻的金羽卫,京师百姓也脱离了那种紧张的氛围,京内气氛陡然便活跃了起来。 唐府。 老乞丐今日一早就回来了,对唐宁的情报能力表示了极大的鄙夷。 他虽然在路上就得到了太后和平阳公主已经回京的消息,但日夜兼程之下,还是没有追上她们。 唐宁看着老乞丐,问道“你从皇宫里把人偷出来的可能有多大?” 老乞丐恼怒的瞪了他一眼,说道“老夫是人不是神,皇宫要是那么容易进出,你们的皇帝早就死一百次了……” 他吐槽了唐宁一句,就不理会他了,张开双臂,看着从院子里走出来的小小,笑道“乖徒儿,想师父了没有?” 小小还没有飞奔过来,一道身影就拦在了她的面前。 那老妪看着老乞丐,问道“你就是她的师父?” 老乞丐目光警惕的看着她,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妪没有任何征兆的,伸手抓向他的喉咙,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做她的师父!” 老乞丐躲过了她的一爪,冷哼一声,说道“老家伙,你敢怀疑老夫,老夫这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有什么本事!” 见过的人越多,唐宁方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前有卖面老婆婆,后有万蛊教大师姐,她们两个人,居然都能和老乞丐打的旗鼓相当,让他占不到一点儿便宜。 当然,她们想要占老乞丐的便宜,也并不容易。 老乞丐和那老妪你来我往,一时间难分胜负。 一刻钟之后,老乞丐挥手喊停,说道“还要打下去吗?” 那老妪看了他一眼,最终收回了手。 短短的一刻钟,她已经了解到眼前之人的实力,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已经是当世站在武道巅峰的人物。 他们要想分出胜负,那必定是生死相搏,这便不是她的本意了。 老乞丐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老夫有没有做我乖徒儿师父的本事?” 那老妪没有说话,便算是默认了。 小小昨天受了惊吓,直到现在才好了一些,她看着老乞丐,说道“师父,这是嬷嬷,没有嬷嬷,我早就死了,也遇不到师父……” 老妪脸上露出愧疚之色,说道“是老身辜负了陛下和娘娘的托付,让公主受了这么多的苦……” 小小挽着唐宁的胳膊,说道“我一点儿也不苦,这几年我过的很好……” 老乞丐却是发现了什么,看向小小,问道“公主,什么公主?” 小小对他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师父,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很快的,老乞丐就张大了嘴巴,喃喃道“想不到我的宝贝徒儿居然是梁国公主,我想起来了,前梁皇室好像就姓萧,可惜被人给……” 老乞丐说着说着,就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拍桌子,大怒道“该死的,当时造反的都是些什么人,居然敢欺负我的乖徒儿,你告诉师父,师父帮你把他们都杀个精光……” 老妪面色淡然的说道“除了如今在滇地的后梁皇族以外,当年参与造反的人,都已经死了……” 听着那老妪的声音,唐宁便不由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别看她年迈,但动手杀起人来,却是一点儿都不手软,吴王连屁都没有来得及放一个,就被她用一只手捏死了,如此干净利落的手法,这些年死在她手上的人,一定不会少。 小小摇了摇头,紧紧的抓着唐宁的手,说道“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也不再是什么公主了……” 老妪看着她,说道“公主已经长大了,不管公主做什么决定,老身都遵从公主。” “怕什么?”老乞丐撇了撇嘴,不屑道“不就是一个小小的后梁吗,乖徒儿放心,师父给你报仇……” 老乞丐护徒成性,恐怕现在只要小小点点头,他就能千里奔赴滇地,将后梁皇帝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小小看着他,摇头道“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想再有人因为我而死……” 老乞丐和这老妪虽然都是世间一等一的高手,但也都十分遵从小小的决定,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了。 然而唐宁知道,就算他们不主动招惹后梁,后梁也已经盯上了黔地,这一场仗,迟早要打,无非是现在他们又多了一个理由而已。 不管是黔王还是吴王,他们复国的理由,都没有小小来的充分,黔王和吴王二人,不过是旁脉的王爷,相比而言,小小才是真正的梁国皇室。 复国的事情,暂时被压了下去,小小和那嬷嬷久别重逢,显得格外激动,有着说不完的话。 唐宁则是以给公主检查身体的理由,光明正大进了宫。 自从缓解了太后的病,解了陈皇的毒,变成太医院的首席顾问之后,他见赵蔓就变得很容易了。 长宁宫。 挥退了宦官宫女,关闭了殿门之后,她便依偎在唐宁怀里,两个人卿卿我我了一阵,她才想起一事,心有余悸的说道“吓死我了,我回宫了才听说,小宛使臣居然向父皇求亲了,幸亏父皇没有答应,可是安阳姐姐却……” 说到这里,她的表情有些愤怒,说道“安阳姐姐一定也不想嫁到西域的,那个混蛋国主,娶了楚国公主,还想娶陈国的……” “唐宁看着她,说道“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 赵蔓抬起头,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事情?” 唐宁张了张嘴,说道“其实我就是那个混蛋……” 【ps今天只有一更,整本书几乎所有的坑都填完了,完结时间确定在九月初,最后这几天的更新会适当放缓,用来调整完结前的状态,做一个尽量完美的收尾。】 。 第九百七十四章 风波起 赵蔓惊讶的张大了小嘴,呆呆的看着他。 唐宁解释道:“本来我遣使到京师,是想要向陛下求亲娶你的,可是陛下怎么都不同意,反而将安阳郡主封为公主,然后事情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赵蔓怔怔道:“你是说,安阳姐姐要嫁给你了?” 唐宁道:“从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 “你,你们……”赵蔓终于回过神来,气愤道:“这怎么可以,我这就去求父皇,让他收回成命,明明是我要嫁……” 唐宁急忙拉着她,说道:“这样不是会让陛下怀疑吗?” 赵蔓委屈的坐在他的怀里,低下头,小声道:“明明是我先的,可是她们都不按照顺序来,现在连安阳姐姐也要排在我前面……” 唐宁轻叹口气,他的确是有些愧对赵蔓,这次本来是让她风风光光出嫁的机会,又被陈皇这么给搅合了…… 唐宁想了想,低头看着她,说道:“那也不能这么算,就算她嫁过去的早,也得排在你的后面,叫你姐姐……” 赵蔓猛地抬起头,惊喜道:“真的?” 唐宁有些哭笑不得,她在乎的,果然只是谁大谁小的问题,这种情况要是换在唐夭夭身上,唐宁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唐宁陪了赵蔓一会儿,未免惹人非议,和她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准备出宫了。 他走到宫门口,一辆马车在宫门口缓缓停下,怀王从马车上走下来,向宫门口走来。 两人远远的见过礼之后,又很快分开。 赵蔓已经回京,唐宁在京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将她安然的带走,但因为白锦的那些话,让唐宁将视线再次放在了怀王身上。 回到家里,唐宁暂时将对怀王的怀疑压下,走进院子,看着坐在院子里的安阳郡主,问道:“小蔓回来了,你进宫看过她了吗?” “没,没有……,我晚点再去看她。”安阳郡主摇了摇头,眼神躲闪,颇有些做贼的样子。 怀王和福王一家走的并不远,唐宁看着安阳郡主,问道:“怀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怀王皇兄?”安阳郡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而已。”唐宁笑了笑,说道:“他有才能,又稳重老成,年轻人很少有像他一样的。” “可能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吧。”安阳郡主摇了摇头,说道:“杨妃娘娘死得早,抚养他的皇后娘娘也早逝,他一个人在宫里没少受欺负,所以才养成了如今的性格。” 安阳公主说完,才丢给他一个白眼,说道:“说的好像年轻人有像你一样的……,不过,你和怀王皇兄,有些地方真的挺像的。” 唐宁问道:“一样的英俊?” 安阳郡主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们做什么事情都很冷静,而且胸有成竹,胜券在握……” 唐宁自己做事,有时候也不是尽善尽美,但是他很同意安阳郡主对于怀王的评价。 也就是说,如果他想要造反,很可能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怀王的岳父,是右羽卫大将军,负责皇宫一半的防卫,如果他联合李家,那么他距离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就已经很近了。 恐怕就连陈皇都不会想到,负责守卫皇宫的天子近卫,会造他自己的反。 虽然已经猜到了怀王有可能的行动,但唐宁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如果说怀王真有造反之心,那他的破绽也太明显了,而这种破绽,显然是不会在怀王这种心思缜密的人身上出现的。 对付不同的对手,需要有不同的策略,如果站在他对面的是怀王,唐宁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之后的几日,他的目光一直在怀王的身上,然而怀王一直都没有什么异动,只是遵从陈皇的命令,处理梁国余党之事的收尾。 唐宁的视线,全在怀王身上,但就在他的视线之外,却发生了一件轰动京师的事情。 刑部新上任的侍郎,新官上任三把火,想要做出一件拿得出手的政绩来,从案牍房中翻出了不少的陈年旧案,想要做出一些成绩,在刑部建立自己的威严。 这位黄侍郎,能坐到刑部侍郎的位置,倒也有两把刷子,居然真的让他连破了两件陈年积案,进入了众人的视野,成为了朝堂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这似乎更加激发了他的斗志,忘乎所以的一头扎进刑部的案牍房中,就在前几日,居然又被他翻出了一件疑案。 而这件案子,真的是一件了不起的大案。 二十多年前,陛下的宠妃杨妃,以及皇后娘娘先后因病逝世,自那以后,后宫正式的变为唐惠妃、方淑妃,张贤妃三妃鼎力的局面。 尤其是唐惠妃,她跟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最短,却在短时间之内,成为了后宫的无冕之主,把持后宫长达二十年。 当年并不是没有人怀疑杨妃和皇后的死因,但刑部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对于她们的死,最终还是定性为病逝,这件事情在当时曾经引起了不小的风波,但二十多年来,已经没有人还记得这些事情了。 新任刑部黄侍郎,手段也非一般人能比,他找到了几名二十年前的刑部主事,居然真的搜集到了一些刑部没有记录在案的线索。 之后他又顺藤摸瓜,找到了一名当初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的老宫女,从她口中,挖出了一些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隐秘。 等到他将此案的几个疑点写成折子,递上去的时候,他的手中,已经掌握了大量的线索在,足以证明皇后和杨妃的死另有隐情。 他上书请求朝廷,允许刑部重查当年案件的同时,这个消息也走漏了出去,在京师引起了轩然大波。 京师从来就不缺大案,这两年光是皇子造反就发生了两次,京师百姓早就见怪不怪了,然而这种二十多年前的大案,到如今才被重新翻出来,还是点燃了京师百姓心中的八卦之火。 虽然从刑部流出来的消息只有只言片语,但百姓们不难从这只言片语中,自行脑补出一场二十多年前的后宫大戏。 杨妃和皇后娘娘死后,唐惠妃自此便稳坐惠妃之位,独霸后宫,自然是此事的最大受益者,而当年的唐家权势鼎盛,似乎也有谋害杨妃和皇后的能力。 这其中,还有不少人的猜测更加大胆。 当年的唐家如日中天,而陛下刚刚登基,身边无人可用,根本压不住朝中几位皇子的残余势力。 后来在唐家的帮助下,陛下才肃清了朝中所有的反对声音,彻底的坐上了皇位,那以后,唐家和唐惠妃的地位才越来越高,自杨妃和皇后死后,唐惠妃彻底的掌控了后宫。 在陛下成为皇帝之前,唐家可选的,可不止是陛下一位,后来则证明,唐家的眼光没有错,有了唐家的帮助,陛下的夺嫡之路有如神助,而在陛下成为皇帝之后,唐家也走上了一个新的高峰,唐家嫡女成为了惠妃,生下了端王…… 唐家不会做亏本的买卖,这其中,会不会是陛下和唐家达成了什么交易,而让唐惠妃成为后宫之主,就是这笔交易的条件…… 因为这个猜测实在是有些大胆,甚至是大逆不道,百姓们不敢在明面上大肆讨论,却在暗处,卷起了一个又一个漩涡。 在以刑部侍郎为中心,京师卷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时,唐宁站在院中,看着阴沉的天空,仿佛看到了黑压压的乌云之后,那一双搅动风波的大手。 第九百七十五章 给过机会 皇宫,养神殿。 此时殿内只有陈皇和福王,连魏间都被陈皇支了出去,服侍的宦官宫女,更是一个都没有。 陈皇面色极为阴沉,看着福王,问道:“知道当年事情的人,不是都被你处理了吗?” 福王一脸的歉意,说道:“都是臣弟的疏忽,或许是还有漏网之鱼……” “或许?”陈皇猛地甩了甩手,说道:“刑部的证据都堆到朕的案头了,你还和朕说或许?” 福王将头埋得更深,低声道:“是臣弟的错,请皇兄责罚。” “罚你?罚你有什么用?”陈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先下去吧,此事朕会处理的。” 福王躬了躬身,说道:“臣弟告退。” 福王恭敬的退了出去,陈皇缓缓的坐在位置上,靠着椅背,脸上浮现出一丝痛楚的追忆之色,随后就变成了满脸的杀机,阴声道:“查,看看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朕要将他碎尸万段……”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牙齿紧咬,表情可怖,再也没有了之前稳重威严的样子。 …… 二十年前的那桩皇室旧案,这两日在京师传的沸沸扬扬,朝廷却始终没有给出结果。 杨妃和皇后娘娘的案子,不是刑部想重查就能重查的,这需要朝廷的同意,或者说陛下的同意。 陛下那里迟迟没有动静,使得此案暂时搁置了下来,但民间的议论,却没有因此停止,反而演变出了各种的阴谋论,使得事态越发的不可控制起来。 早朝之上。 礼部尚书刚刚上奏讨论了安阳公主和亲西域的礼仪规制,敲定了半个月后正式送亲,兵部侍郎汇报了草原上的战况,黑蛮已经溃不成军,陈国十万大军不日即将班师,这之后,便没有什么重要的朝事要议了。 正当魏间即将宣布退朝之时,一道人影从官员中站了出来。 刑部侍郎抱着笏板,身躯挺拔的站在众人之前,说道:“陛下,刑部已经调查出,二十多年前,皇后和杨妃娘娘的死因另有蹊跷,臣恳请陛下,允许刑部重查此案,找出当年的真相,还皇后娘娘和杨妃娘娘一个公道。” 刑部侍郎此言落下,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朝堂,陡然安静了下来。 陈皇的面色古井无波,他只是看了刑部侍郎一眼,便点头道:“既然如此,朕准了,刑部一定要认真对待此案,要是有一丝一毫的糊弄,朕决不轻饶!” 刑部侍郎躬身道:“臣遵旨。” 陈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退朝!” 百官退出大殿,回到各自的衙门。 刑部,尚书衙中,刑部尚书宋义看着黄侍郎,说道:“此案不要再查下去了。” 黄侍郎抬头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宋义道:“这件案子,不是你能查的。” 黄侍郎笑了笑,说道:“下官是刑部侍郎,管天下刑狱冤案,这天底下,有什么案子是下官不能查的?” 宋义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道:“本官只是奉劝你,趁着现在还来得及,趁早收手,方可免于祸事。” 黄侍郎道:“陛下说了,要刑部认真对待此案,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怎么能够收手呢?” 宋义看着他,说道:“该劝的本官已经劝了,你好自为之吧……” …… 刑部新上任不久的侍郎,的确很有手段。 二十多年前的案子,硬是被他找到了一堆线索,将案情彻底的翻了过来。 皇后和杨妃娘娘的死,当初太医院的结论是病逝,刑部黄侍郎给出的结果是中毒。 不仅如此,他还查到了,皇后娘娘和杨妃的死,与唐家以及唐贵妃脱不开关系。 而这,还远远不是结束,据说除了唐家和唐贵妃之外,当年之案还有别的凶手,但不管他是谁,终究会随着刑部的调查,浮出水面。 刑部出了这样一位能人,对于京师范围内,有着作奸犯科之心的人都是一种震慑,有利于京师良好治安的形成。 然而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风头正盛的黄侍郎,因为上早朝的时候,一颗扣子没扣,被贬出京,发配到西边的沙州,永远不得回京。 礼仪的问题,对于官员们来说,可以是小问题。 只要自己的背景够硬,上早朝的时候,哪怕是靠着柱子睡觉也没有人管。 但若是认真起来,包括打嗝放屁,扣子没扣这样的小事,也足以让官员们丢掉官帽,仕途尽毁。 很显然,刑部侍郎,就是后一种。 而原本由黄侍郎跟进的案子,也随着他的官职调动,暂时无人处理。 …… 刑部尚书宋义今日来唐府走动,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唏嘘。 唐宁故作不知的看着他,问道:“因为上早朝没扣扣子的事,便对堂堂刑部侍郎定这么大的罪,这是不是有些草率了?” 宋义摇了摇头,说道:“唐大人当官没有几年,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自从黄侍郎决定要查这件案子的时候,就注定了他今日的结局。” “哦?”唐宁看着他,问道:“莫非此案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宋义道:“这么多年了,但凡想要插手这件案子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黄侍郎又岂能幸免?” 唐宁诧异道:“怎么会这样,难道陛下不希望查清皇后娘娘和杨妃之死吗?” “陛下……”宋义刚刚说了两个字,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又吞了下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抱歉,下官今日喝的有些多了……” 唐宁提醒道:“宋大人喝的可是茶。” 宋义不好意思道:“下官酒量不好,喝茶也会醉的……” …… 刑部侍郎还没有来得及查案,就被驱逐出境,民间对此有着无数种猜测,然而对于知道更多内情的唐宁来说,这件事情,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当年皇后和杨妃的死,或许唐家和唐慧妃是幕后主使,但也绝对和陈皇脱不开关系。 可这件事情,陈皇是不会承认的。 难道要他承认,他为了皇位的稳固,以皇后和杨妃的性命和唐家做了交易? 此案一旦查下去,当今天子,会在史书上留下抹不去的污名,这也是刑部侍郎有此下场的原因。 刑部侍郎背后站的人是谁,对于唐宁来说已经不是秘密。 只不过,站在他的角度,并不觉得那个人做错了什么。 换位思考,如果经历了这一切的是他,恐怕他的手段,还要激烈上十倍百倍。 他面对着怀王府的方向,深深的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怀王望着皇宫,轻声道:“我给过你机会了……” 第九百七十六章 父子反目 刑部黄侍郎曾经被认为是朝堂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朝中从来就不缺官员,缺的是像黄侍郎这种有能力的官员。 然而在官场上,能力并不是最重要的。 君不见当今朝堂,那些没有能力的尸位素餐之辈,不照样活得比任何人都滋润? 想要在官场上混的好,能力只排在第二位,最重要的是立场要正确。 黄侍郎虽然能力出众,但显然没有多少眼色,看不出陛下根本不想彻查昔日旧案,而他偏要和陛下对着干,他不被贬谁被贬? 刑部。 刑部的官员们提起黄侍郎,都是一脸的遗憾。 他本是刑部前途最为光明的一人,有生之年,或许能成为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却因为这一桩与自己无关的小事,白白葬送了前程。 宋义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黄侍郎,问道:“值得吗?” 黄侍郎回头看着他,笑道:“在下官心中,没有值不值得,只有真相。” 宋义摇了摇头,说道:“你最终还是没有得到真相。” 黄侍郎看着他,笑问道:“大人真的这么觉得吗?” 宋义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中微微一震。 看来,黄侍郎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只是以他的地位,没有办法揭示这个答案而已。 其实不只是他,偌大的朝堂,也没有人能够揭示这个答案。 不管是谁,胆敢染指皇室的那一段黑暗历史,都会落得和黄侍郎一样的下场。 他拍了拍黄侍郎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一路小心。” …… 刑部黄侍郎被贬,在调任离京的第三天,就遇到了山贼。 他的几名随从纷纷毙命,奇怪的是,黄侍郎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不见了踪影。 以唐宁的情报能力,自然能够查出来,就在黄侍郎离京的同一天,几名密谍也悄然出了京,目的未知。 或许黄侍郎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又或许,他自己知道出京凶多吉少,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才免遭此劫。 但不管怎样,黄侍郎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提起二十年前那个禁忌的话题。 唐宁在等,等那个人下一次出手。 黄侍郎的事情,绝对不是结束,这只是一个开始,作为一个引子,它已经起到了应有的作用。 黄侍郎查出来的东西,早就流入了民间,百姓对此众说纷纭,猜测不已,那些原本只是猜测,但黄侍郎接下来的遭遇,使得不少猜测有了根据,向着陈皇最不愿意发生的那个方向发展了。 如果这一切都如唐宁所猜测,那么接下来,便是怀王自己出场的时候了。 只是有一点他很疑惑,别说怀王只有一个右羽林卫大将军的岳父,就算他掌控了整个羽林卫,想要造反,也无疑是自取灭亡,他可以占据皇宫,但接下来要面临的,就是其余十四卫的围攻。 唐宁站在怀王的角度,做了许多次推演,却没有一次成功。 除非怀王想死,否则他绝对不会造反。 又或者,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当皇帝…… 怀王府。 一间地下的密室中。 黄侍郎对怀王拱了拱手,说道:“下官尽力了。” 怀王道:“辛苦了。” 黄侍郎轻叹口气,问道:“殿下真的决定了吗,迈出这一步,便真的没有退路了。” 怀王道:“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妨再走几步看看,回头多可惜……” 刑部。 黄侍郎走了,对于整个刑部来说,是一件好事,他们不需要再面对来自上面的压力,谁知道这件事情闹到最后,陛下会不会迁怒到整个刑部。 当年的那件旧案,虽然被压了下去,可陛下防得住黄侍郎,却防不住悠悠之口。 不止民间,就连刑部官员,都在背地里讨论这件事情。 “黄侍郎真的可惜了……” “是啊,以他的本事,以后坐到尚书大人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黄大人也是太死脑筋了,这种案子,我们怎么敢去碰?” “你们说,黄侍郎还没有调查出什么,陛下这不是自己承认了吗?” “嘘,小声点,脑袋不要了?” …… 几名主事正在值房中小声的议论,有一人抬起手,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值房门口多了一道身影,立刻浑身一个激灵,起身道:“怀,怀王殿下?” 怀王点了点头,面色平静的看着他,问道:“宋尚书在不在?” “在,在……”那官员点了点头,说道:“下官这就去请宋大人。” 尚书衙,宋义听到那主事的话,面上露出苦笑之色,喃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心中一直都知道,关于那件二十年前的旧案,最应该,也最想要调查清楚的,绝对不是只为追求真相的黄侍郎……,而是怀王。 杨妃是怀王的生母,皇后是怀王的养母,生母和养母的死,可能另有蹊跷,为人子者,怎么能不想着将此事调查清楚? 这件案子,不查得罪怀王,查下去又会得罪陛下,刑部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宋义心中当机立断,说道:“告诉怀王殿下,就说本官身体不适,回家休养了……” 安排完这一切,他便从衙门的后门溜走,径直回了宋府,以身体有恙为由,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而此时,怀王也从那名主事的口中得知了宋义抱病的消息。 怀王摇了摇头,说道:“宋大人不在也无妨,本王只是来问问,父皇让你们彻查的,关于杨妃和皇后娘娘的案子,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那主事闻言,一颗心咯噔一下就沉了下去。 谁都知道,陛下说让刑部彻查,根本就是反话,黄侍郎倒是听陛下的话彻查了,可现在他人呢,说不定已经被陛下派人碎尸万段了,刑部还有谁敢查? 可不管陛下心中是怎么想的,他的确下了那道让刑部彻查的命令,这段时间,陛下在宫中养病,怀王行使的,其实是宰相的权力,他自然也有权过问这件案子…… 这一瞬间,众人终于明白,尚书大人为什么病的那么快了。 怀王看着他们,说道:“将此案的卷宗给本王拿来,你们不查,本王亲自来查。” 那主事战战兢兢的去拿案情卷宗,脸上的表情惊恐,心中更是泛起了惊涛骇浪。 怀王殿下,这是要触陛下的逆鳞啊,搞不好京师又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他们刑部怎么这么倒霉,这种事情居然也让他们碰上了…… …… 黄侍郎离开了刑部,那件本应该搁置下来的案子,被怀王亲自接手。 这一个消息从刑部传出来的时候,在京师引起了一场相当大的地震。 经过了黄侍郎一事之后,京中谁都知道,陛下不欲让人再深究这件案子,想要忤逆陛下的人,会付出极为严重的代价。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怀王却逆势而上,彻底接手了此案。 他有这么做的理由,杨妃和皇后是他的生母和养母,他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虽然他是怀王,可是,站在他的对面,是他的父亲,是当今陛下,怀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可想而知。 皇宫,养神殿。 陈皇听闻某个消息,猛地摔碎了盛着参汤的玉盏,阴声道:“让他进宫见朕!” 第九百七十七章 逆子! 怀王被陈皇宣进宫了,这对近几日关注怀王的人并不是秘密。 唐宁也是这些人其中之一。 在大多数人看来,怀王忤逆陛下的命令,陛下又怎么会坐视不理? 即便怀王是亲王,是陛下的儿子,想来陛下在这件事情上,也不会有任何的心软。 毕竟,经过了这些日子的发酵,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心中都十分清楚,这件事情,关系的是陛下的名望,对一个想要名留青史的皇帝来说,没有什么比在史书上留下好名声更重要了。 唐宁心中也有些好奇,因为他不知道怀王的计划,不明白向来低调的他,为什么这一次居然如此反常的站在了陈皇的对立面。 恐怕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怀王自己知道。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皇宫之时,魏间重新走进养神殿,说道“陛下,怀王殿下到了。” 陈皇表情阴沉,说道“让他进来。” 魏间走到殿外,看着怀王,说道“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怀王走进大殿,微微拱了拱身,说道“儿臣见过父皇。” “父皇?”陈皇看着他,冷声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皇吗?” 怀王低着头,问道“父皇何出此言?” 陈皇目光望向他,直截了当的说道“刑部的那桩案子,你不用管了。” 怀王抬起头,问道“为什么?” 这是他自进殿之后,第一次抬头看陈皇,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当着他的面,问出“为什么”? 以至于陈皇自己的表情,都有一瞬间的茫然,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在所有的皇子中,怀王不是最得他心的,也不是最有野心的,但他一定是最乖的。 怀王从小到大,从来都不会忤逆他的话。 在怀王口中,他听到的从来都是“是,父皇”,“遵命”……,从未有过反对,或者质疑。 这一瞬间,陈皇忽然觉得,他从来都没有看透过这个儿子。 没来由的,他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恐惧,这一丝恐惧,继而又让他生出了愤怒。 他强行压抑住心中的纷杂思绪,低声道“朕让你停手,你就停手,不用管为什么。” 怀王目光直视着他,说道“母妃和娘娘是父皇的妻子,难道父皇不想知道,她们的死有什么蹊跷吗?” 陈皇沉着声音,说道“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关于她们的死因,刑部和太医院早就查清,不要再打扰她们的安宁了。” 说完,他又看了怀王一眼,说道“你早已成年,不宜长久的留在京师,即日起便前往封地吧……” 怀王看着他,笑问道“父皇在怕什么呢?” 陈皇猛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暴怒道“逆子,你说什么?” 怀王问道“父皇难道怕我查出来二十多年前,你和唐家的勾当?” 陈皇面色涨红,厉声道“住口!” 怀王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继续问道“是怕我查出来,你为了获得唐家的支持,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还是怕我查出来,你为了皇位,杀兄弑父,还是怕我知道,你为了稳固统治,先后害死了杨妃和皇后,扶持唐惠妃上位,用此来巴结唐家?” “逆子,你这逆子……”陈皇脸色浮现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后退数步,颤声道“是谁教你这些的?” 怀王摇了摇头,说道“都是我自己查出来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父皇您还不打算承认吗?” “一派胡言!”陈皇伸手指着他,大怒道“朕怎么会害自己的儿子,怎么会害自己的妻子!” “您不承认也没有用。”怀王摇了摇头,说道“知道当年那件事情的人,都被你杀光杀净了,你留下一个宜春侯作为诱饵,将意图重提当年之事的人,一个一个都肃清了,恐怕你没想到,还漏了一个我吧?” “住口!”陈皇的手指在颤抖,心中更是惊惧,大声道“来人,来人!” 他的声音很大,站在殿外的羽林卫很容易便能听到。 然而,无论他喊得多么大声,都没有人应答。 怀王看着他,问道“您这一辈子,背叛了父母兄弟,背叛了子女妻儿,应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吧?” 陈皇面色铁青,厉声问道“逆子,你要造反吗?” “很新鲜吗?”怀王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说道“这件事情,康王王兄和端王王兄,不是都已经做了……,到现在,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陈皇倒在龙椅上,捂着胸口,喘着粗气,说道“大逆不道,你大逆不道……” “这是您教我的,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大逆不道又算什么?”怀王看着他,反问道“更大逆不道的事情您都做了,不是吗?” 他缓步走向陈皇,说道“对了,您可能还不知道,康王王兄造反,我很早就知道了,右西门卫大将军是我的人,是我让他和康王王兄接触的,康王造反的消息,也是我提前告诉唐宁的,为的就是让您也尝尝被人背叛的滋味……” “你,你……”陈皇双目圆睁,呼吸急促,看着怀王,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怀王看着他,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端王和唐家给父皇下的毒,也是我给的,这件事,父皇也没想到吧……” 陈皇靠在椅子上,身体颤抖不已,嘶声道“禽兽,你这个禽兽……” 怀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问道“背叛不是父皇最擅长的吗,怎么,被三番两次背叛的滋味怎么样?” 陈皇不再理会他,扶着龙椅,大声道“来人,快来人!” 然而,任凭他如何的大声呼喊,殿外都没有一点儿回应。 他的身体本就不似往昔,很快便力竭,靠在椅子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怎么不喊了?”怀王看着他,笑问道“要不,我帮帮父皇?” 他看向殿外,平静道“来人。” 哗啦啦…… 殿门忽然打开,下一刻,百余道人影从外面鱼贯而入,站在怀王身后,兵器直指陈皇。 陈皇看着这一幕,目中尽是惊惧,面色浮现出一丝潮红,猛地呕出一口鲜血,颤声道“逆子,你这逆子……” 。 第九百七十八章 入网之鱼 养神殿周围,包括内侍总管魏间在内,所有的宦官宫女都被右羽林卫的人拿下,陈皇经历了一开始的惊惧,脸色已经变的平静。 他坐在皇位上,看着满殿的羽林卫,目光最终望向怀王,问道:“你等这一天,一定等了很久了吧?” “十多年了。”怀王眼神失望的看着他,问道:“时至今日,父皇难道就没有一点儿后悔?” 陈皇眼睑微垂,说道:“成大事者,便要有所舍弃。” 怀王阴沉道:“包括你的妻儿?” 陈皇面不改色的说道:“如果朕当年没有做那样的选择,早就死在了别人手里,也没有现在的你。” 怀王看着他,难掩目中的失望,问道:“到现在你还不愿意认错?” 陈皇看着他,眼中也涌现出失望,叹息道:“朕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没想到你和铭儿诚儿一样,你们是朕的儿子,却都要造朕的反……” 他脸上的表情除了失望之外,还有浓浓的痛心。 他最看重的三个儿子,一个个都造他的反,恨不得他去死,作为一个皇帝,一个父亲,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寒心的事情? 陈皇看着他,再次问道:“你也想要做皇帝吗?” 怀王看了他一眼,反问道:“谁不想?” 陈皇从椅子上站起来,摇了摇头,说道:“陈国是朕的天下,皇宫是朕的家,你真的以为,你在宫里动的那些小手脚,能瞒得过朕;你真的以为,朕能放心的让你的岳父稳坐羽林卫大将军之位;你真的以为,朕不知道李家的人已经不在京师……” 他看着怀王,厉声说道:“你真的以为,朕不知道你要造反!” …… 陈皇看着怀王,咄咄逼问,他最后一句话落下,殿中的右羽林卫,已经调转手中的兵器,指向了怀王。 与此同时,殿门口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更多的羽林卫从外面涌入,整个养神殿,也被死死的围了起来。 一道人影快步从外面走进来,单膝跪地,看着陈皇,大声道:“陈星云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起来吧。”陈皇看了他一眼,目光才再次望向怀王,说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了……” 形势彻底逆转,怀王站在原地,面色逐渐变得苍白。 陈皇的脸色比他还要难看,似乎连脊梁都塌了下去,用一种失望至极的眼神看着怀王,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背叛朕?” “这是报应。”怀王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这是你的报应,你的儿子要背叛你,臣子要背叛你,整个天下都会背叛你!” 陈皇看着他,说道:“自你以后,不会再有人背叛朕了……” 怀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更盛,摇头道:“不,这只是开始……” 陈皇目光一凛,森然道:“你说什么?” 怀王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嘲讽,反问道:“时至今日,你以为这朝堂还是你的,你以为你还做得了主?” 陈皇阴沉道:“朕是一国之君,有什么是朕做不了主的?” 怀王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相信,润王皇弟,会是一位比父皇还好的皇帝……” 说完这一句之后,怀王便闭口不言,陈皇看了他一眼,挥手道:“把他带下去!” 怀王被带下去之后,他便站在原地,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片刻后,他看着已经被解救出来,战战兢兢的站在他背后的魏间,低声问道:“他说的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魏间颤声道:“老,老奴不知……” 陈皇皱眉看了他一眼,说道:“让润王过来见朕,另外,封锁宫里的消息,不要将怀王造反的事情传出去……” 魏间面色苍白,躬身道:“臣遵旨。” …… 康王、端王造反之后,便被幽禁在皇宫的某个地方,不允许他们踏出宫殿一步。 那里原先是冷宫所在,如今则变成了三位皇子的幽禁之地。 走了康王端王老路的怀王,也终于步了他们的后尘。 羽林卫押解着怀王,穿过后宫,向最深处的宫殿走去。 “怀王皇兄,你怎么了……” 某一刻,从一处宫殿的墙后,忽然传来了一道疑惑的声音。 赵蔓趴在墙头,看着怀王,一脸的疑惑,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怀王看了她一眼,脸色浮现出一丝笑容,并未回答,转过头,继续向前面走去。 赵蔓蹙起眉头,不满道:“什么呀,怀王皇兄怎么不理我……” 她身边的小宫女看着越走越远的一群人,张了张嘴,有些震惊的说道:“公,公主,好像不太对……” 皇宫本就就不大,怀王在养神殿搞出了那么大的阵仗,自然不可能瞒过所有人。 赵蔓派出去的小宫女,很快便打听到了事情的真相。 “造反?”赵蔓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抓着那宫女的手腕,问道:“你说怀王皇兄造反?” 那小宫女面色还有些发白,颤声道:“是,怀王殿下联和右羽林卫造反,还好陛下早有察觉,提前做了准备……” 许久,赵蔓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哀伤之色,喃喃道:“康王皇兄造反,端王皇兄造反,如今连怀王皇兄也造反,父皇他……” 那小宫女也暗自摇了摇头,作为父亲,三个儿子都想要他死,如果她是陛下,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因为宫中的消息封锁,怀王造反的消息,只在小范围内传播,并未传出宫外。 养神殿,前去召唤润王的宦官去而复返,躬身道:“回陛下,润王殿下现在不在宫中。” “不在?”陈皇皱起眉头,问道:“他去哪里了?” 那宦官道:“听女官说,殿下和王家,张家,白家的千金出宫玩了。” 陈皇眉头皱的更深,问道:“什么王家张家白家,他到底和什么人出宫了?” 那宦官恭敬道:“是张尚书的女儿,王相的孙女,和东门卫白大将军的孙女……” 陈皇目光望向殿外,身体猛地一震。 …… “你以为这朝堂还是你的……” “润王皇弟,会是一位比父皇还好的皇帝……” “张尚书,王相,白大将军……” …… 这一刻,怀王刚才说的话,陡然在他的耳边回响。 “王家,白家,张家,方家……”陈皇呢喃了一句,忽然后退几步,扶着桌子,缓缓的坐在椅子上,抬起头时,恍惚道:“尚书省,户部,吏部,礼部……,还有谁,还有谁……” 随着他的小声呢喃,一张张面孔,开始在他的眼前闪过,通过方家,王家,张家,白家,他的眼前,竟是联想出了无数张熟悉的面孔。 这些面孔的主人,无一不是朝中的重臣,组成了当今的大半个朝堂…… 一直以来,因为有三位皇子在前,他都将润王当成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这两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占据了他的大部分心神,以至于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润王赵圆,他的儿子,身边已经聚集了大半个朝堂。 下一瞬,他的脑海中便再次浮现出一张面孔。 这是一张年轻的面孔,脸上总是带着一些玩世不恭------他是当朝右相,自己最信任的宠臣唐宁,也是润王的先生。 这一瞬,陈皇才恍然惊醒,原来润王身边聚集的不是半个朝堂,而是一个。 …… 省身殿。 这是一个位于皇宫深处,几近废弃的宫殿。 左羽林卫大将军陈星云亲自送怀王走进大殿,说道:“以后,要委屈殿下住这里了。” 怀王笑了笑,说道:“本王小时候就住在这里,今日也算是回家了。” “殿下保重。”陈星云看了他一眼,缓缓退到殿门口。 关上殿门的那一刻,他低下头,小声道:“鱼已入网……” 第九百七十九章 猜疑 京师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怀王,他们看着怀王入了宫,就再也没有出来。 唐宁的注意力从怀王的身上暂时移开,因为他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安阳郡主刚才告诉他,福王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他是小宛国主的事情了,前两天她和颦儿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听到外面有动静,推开窗才发现福王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多久了。 唐宁有些头疼,看着她,问道:“你确定福王听到了你们的话?” 安阳郡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确定,他这两天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没有问过我,更没有什么异常举动。” 唐宁摆了摆手,安慰道:“那便不用担心了,就算是他将此事告诉陛下,也改变不了什么,最多是有些麻烦而已。” 说实话,他不想陈皇知道他的身份,然而此刻倒也不能表现的太过烦恼,这会让安阳郡主陷入自责之中。 唐宁看着她,转移话题道:“怀王进宫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出来,要不你进宫打探打探?” 安阳郡主点了点头,说道:“我顺便再看看小蔓……” 没有等到安阳郡主回来,唐宁便得知了一些让人震惊的消息。 羽林卫的人查抄了怀王府,右羽林卫大将军府也被查抄,即便是羽林卫已经足够低调了,但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掩人耳目。 怀王府被抄,李府被抄,这根本不用过多的猜测,便能得出结论。 怀王造反了。 如果陈皇仅仅是对于怀王抓着二十年前的事情不放不满,绝对不会牵连李家,唯一的解释就是,怀王连同李家一起造反…… 不仅如此,他们还失败了。 和怀王造反相比,唐宁更不能相信的是,他失败了。 以唐宁对怀王的了解,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他怎么可能贸然行事,虽然这段日子爆出了杨妃和皇后的案子,但怀王可不是那种会被外物影响心神的人。 不过仔细想想,他又不能确定了。 生母和养母的仇就摆在眼前,作为一个正常人,因此而做出一些不正常的事情,也在正常的情理之中。 然而,怀王可能还是低估了陈皇的警惕之心。 在经历了康王和端王两个儿子的造反之后,陈皇恐怕会变得比以前还要多疑,想要在他的地盘上造反成功,比登天还难。 唐宁好不容易才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难道他想死吗?” 白锦站在院中,说道:“就算他不因造反而死,也只有半年可活了。” 唐宁转头望着她,问道:“你说什么?” 白锦道:“他中毒了。” …… 唐宁还没有听白锦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又有宦官传唤,陛下宣他进宫。 唐宁走进皇宫,明显的感觉到,宫内的气氛比往日紧张了数倍不止。 他踏入御书房的那一刻,发现殿内的人不少。 王相,张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包括十六卫大将军在内,朝堂上的重臣,几乎都在这里。 早朝之外,陛下同时召集这么多朝臣议事,显然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 唐宁走到众人的最前方,和王相并肩而立。 唐宁抬头看了一眼陈皇,只觉得他比上一次见面更加的苍老,面容极度之憔悴,显然是遭受到了什么重大的打击。 想想也是,接连三个儿子都造了他的反,他可能不会因为政绩而名留青史,但绝对会因为这件事情,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陈皇作在龙椅上,望着下方,冷冷的开口道:“怀王造反了。” “什么?” “怀王造反?” “这怎么可能!” …… 陈皇话音落下,殿内便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一众官员脸上露出极度的意外和震惊,原本安静的殿内,立刻就变的嘈杂起来。 陈皇从龙椅上站起来,众人立刻便低下头,噤若寒蝉。 陈皇扫视了他们一眼,说道:“怀王谋逆造反,从现在起,削去他亲王之位,贬为平民,终身幽禁宫中……,众卿可有异议?” 包括唐宁在内,所有人皆是顿首躬身,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怀王虽然造反了,但他到底是陈皇的儿子,唐宁不知道以前的陈皇是什么样子,但这几年的他,显然要仁慈了不少,对于三位造反的皇子,处罚虽然也算不上轻,但也都饶了他们的性命。 只不过,将他们囚禁在宫里一辈子,也并不比杀了他们好上多少。 便在这时,陈皇再次看向他们,说道:“朕仔细的想了想,康王,端王,怀王相继造反,最大的错在朕……,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储君,朕应当学习楚国,早早的立下太子,断绝日后的储君之争……” 随着陈皇的开口,殿内群臣的表情也都发生了变化。 储君的确定,关乎朝堂的局势,因为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以及陛下的警惕之心,从来不敢有人在这件事情插嘴,这一次,怀王造反之后,陛下终于要下定决心了吗? 陈皇目光扫视众人一眼,说道:“润王赵圆,天资聪慧,德行敦厚,深得朕心,朕欲立他为太子,众卿以为如何?” 殿内的官员低着头,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 立太子一事,事关重大,没有人敢乱说话。 况且当今京师,所有的皇子都造反了,只剩下润王一个身上没有污点的,陛下立他为太子,也在众人的预料之中,又有谁会反对,有谁敢反对? 且不说皇子只剩下润王一个,单说润王背后的势力,方家兄弟是他的舅舅,唐相是他的先生,张大学士同样是他的老师,算上和这几家交好的家族和官员,润王上位,已经近乎板上钉钉。 殿内沉寂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一名官员站出来,躬身道:“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 润王羽翼早已丰满,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陛下这次的决定,无非是提前印证了他们心中的猜测,因而关于立润王为太子的事情,满殿朝臣,无一人反对。 陈皇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挥手道:“既然众卿都没有异议,那便散了吧……” 朝臣们脸上的表情各异,有人震惊,有人欣喜。 唯有王相和张大学士眉头蹙着,与此事利益相关的户部侍郎方哲,则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 唐宁看了看陈皇,心中忽而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这时,陈皇的目光也望向他,说道:“怀王造反一事,便交给你去处理吧,势必要将所有的反贼一网打尽,不放走一条漏网之鱼……”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臣遵旨。” …… 皇宫深处,省身殿。 唐宁站在殿门前,说道:“开门。” 两名羽林卫打开殿门,唐宁走进去,怀王站在殿中,缓缓的转过身来,看着他,笑道:“你来了……” 唐宁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怀王摇了摇头,说道:“不来见我,你心里不会踏实的。” 唐宁没有否认,看着他,问道:“你和陛下说了什么?” 怀王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他,润王皇弟,会是比他还要好的皇帝。” 唐宁身体一震,这一刻,他终于明白,陈皇刚才在宣布要立润王为太子的时候,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 他不是真的想要立润王为太子,他是在试探! 他是在试探,到底有多少人支持润王,又或者说,方家已经笼络了多少朝臣…… 陈皇或许真的想立润王为太子,但他绝不想看到,在他传位之前,润王就已经掌控了朝堂,拥有了颠覆他的能力…… 他甚至会因为这件事情,改变立太子的决定------对于一个具有极强控制欲与猜疑心的皇帝来说,他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虽然这件事情的选择权在于陈皇,但是很显然,怀王很了解他的父皇……,唐宁也了解。 也就是说,怀王的一句话,便让方家,王相,张大学士,甚至是唐宁,全都站在了陈皇的对立面。 他也终于明白,怀王今日之造反,为什么没有成功。 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成功,他不想这么简单的放过陈皇,他要陈皇被第四个儿子背叛,被他器重的大臣背叛,被整个朝廷背叛…… 而唐宁,只不过是被他拉近这个泥潭,来实现他计划的工具。 最让人憋屈的是,这是一个死局,一个他们入局了之后,事态就不受他们控制的死局。 怀王还是那个怀王,和以前的一样的运筹帷幄,在这件事情上,就连方家,王相,张家,朝中的无数大臣,包括唐宁自己,都是他的棋子。 他以身为饵,让他们所有人都入了局…… 唐宁看着怀王,无奈问道:“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ps:《如意小郎君》有声书在懒人听书上线了,这次是男女多人配音版,质量很高,喜欢听书的读者可以关注下。】 第九百八十章 君臣隔阂 为了报仇,不惜以自身为诱饵,不惜放弃唾手可得的皇位,也要给陈皇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这真是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怀王笑了笑,问道:“唐大人做的,就是人做的事情了?” 唐宁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怀王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我是该叫你唐大人,还是……国主陛下?” 唐宁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他,问道:“福王也是你的人?” 京中知道唐宁身份的人不多,安阳郡主和赵蔓不可能将这件事情告诉怀王,唯有可能听见安阳郡主和颦儿聊天内容的福王,才有可能知道这个隐秘。 然而,他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陈皇,而是直接告诉了怀王,这代表了什么,已经无需去猜测了。 怀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目光望向远方,说道:“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交给我们?”唐宁冷哼一声,问道:“你以为我们会中你的计?” 怀王脸上笑容依旧,问道:“这由得了你们吗?” 唐宁当然知道由不了,因为这件事情的关键在于陈皇,方家为赵圆聚集了这么大的势力,这种行为,在陈皇眼中,已经算是背叛。 唐宁相信,经历了三个儿子接二连三的造反之后,陈皇现在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他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改变立赵圆为太子的决定,而方家和赵圆背后的势力为他的太子之路铺垫了那么多,当然不会让陈皇改变决定…… 于是陈皇便站在了朝中大部分重臣的对立面,两方为了自己的利益,都不会后退一步……这正是怀王希望的。 陈皇不仅被他的四个儿子背叛了,还被他的臣子,他的朝廷背叛了。 被牵扯进这件事情中的,也有无辜的人。 本来打算默默捡便宜的润王一系,就这样被他推到了台前,不得不面对陈国权势最盛的那个人…… 唐宁就是无辜的人之一。 “你真不是个东西。”唐宁看着怀王,摇头说了一句,随后脸上便露出笑容,语气一转,又道:“但是条汉子。” 唐宁以为自己够狠了,但其实怀王才狠。 最狠的报仇不是杀死对方,而是让他比死还难受的活着,他要用这种方式,让陈皇的下半辈子都在痛苦中度过,以报他生母和养母之仇。 他一定是从很久以前就在筹备这个计划,他的不争,他的低调,都是他刻意装出来的,同样是皇子,康王和端王,根本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唐宁从内心里钦佩怀王,若是两人的身份互换,唐宁未必有他做的这么好。 他想起一事,问道:“那几张字条,也是你写给我的吧,康王造反你知道,端王和唐家背后站的人也是你吧?” 怀王没有开口,这已经是承认了。 唐宁对他竖起大拇指,说道:“你够狠。” 怀王看着他,微微一笑,说道:“小心点,父皇狠起来,可比我狠多了。” 唐宁双手环抱,打量了怀王几眼,问道:“你不会还有什么后手吧?” 怀王问道:“我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后手?” 唐宁摇了摇头,伸手扔给他一包东西,说道:“你死了太可惜了,先保住狗命再说吧。” 怀王伸手接过唐宁丢过来的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唐宁道:“你的解药。” 怀王将那解药放在一边,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等唐宁答应,他便看向唐宁,问道:“黔地是不是已经落入你的手中了?” 唐宁没有回答,但怀王已经从他的脸上得到了答案。 他看向唐宁,继续问道:“楚国长宁公主已经嫁给你了,肃慎可汗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第一个问题你没有回答。”怀王笑了笑,又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西蕃公主吗?” …… 养神殿。 陈皇坐在椅子上,低着头,面色颓然。 唐宁从殿外走进来,,躬身道:“陛下。” 陈皇抬起头,问道:“问出来了什么没有?” 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他什么也没有说。” 陈皇有些自嘲的笑笑,说道:“这么多年来,朕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原来朕身边隐藏最深的,竟会是他……” 唐宁低着头,没有再接口。 陈皇缓缓的站起身,说道:“朕最讨厌的,就是背叛,康王背叛,端王背叛,如今连怀王都背叛了朕,朕身边还有什么人能信任的?” 唐宁道:“满殿朝臣,黎民百姓都忠于陛下。” 陈皇嘲讽的一笑,说道:“他们忠的到底是谁,可不一定……” 片刻之后,他脸上的自嘲之色消失,重新看向唐宁,问道:“刚才在殿上,朕说了要立润王为太子,你也没有什么异议吗?” 唐宁面色平静,说道:“臣以为,立太子一事,只有陛下能够决定,陛下决定的事情,臣没有异议。” 陈皇道:“朕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 事已至此,唐宁掩饰也无用,他想了想,说道:“如今京中只剩润王一位皇子,臣也觉得,陛下的决定是最合适的。” 陈皇笑了笑,说道:“虽然京中只剩润王一人,但朕,可不是只剩下润王一个儿子……” 唐宁抬起头,怎么看都觉得陈皇脸上的笑容,都透着一些森然的味道。 陈皇年轻之时,比起润王的好色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确远不止四个儿子,但其他的皇子都没有什么身份背景,也不被他所看重,早早的就被遣出了京师,朝臣和百姓差不多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陈皇此刻当着唐宁的面提起这件事情,用意自然就很明显了。 他是在威胁,或是敲打。 他想告诉唐宁,他不止是有润王一个皇子,润王也远远的没有走到最后,到底立谁为太子,还是他说了算! 唐宁站在原地,默然无语,陈皇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事情了,你先下去吧。” 唐宁拱了拱手,说道:“陛下,平阳公主前两日身体不适,臣想再为她瞧瞧……” 陈皇面色淡漠,说道:“平阳公主身体不适,朕自会安排太医为她诊治,尚书省事务繁忙,你管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 唐宁抬起头,陈皇的视线也望过来,两人的目光对视,陈皇的眼神漠然,不带有一丝感情,唐宁眼神深邃,亦是看不出任何情绪。 两人目光交汇,都没有开口,但无论是唐宁还是陈皇,都很清楚,自今日起,向来都没有过任何矛盾的君臣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深深的,难以填平的沟壑。 良久,陈皇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沉声道:“下去吧。” 唐宁躬了躬身,平静道:“臣,告退……” 第九百八十一章 萧珏归京 或许是因为两年内康王和端王相继造反,陈皇这一次并没有公布怀王造反的消息,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瞒不住的,怀王府被查抄,右羽林卫大将军府被查抄,百姓们就算是猜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怀王造反了。 京师的百姓闻听此讯,除了对怀王深深的可惜之外,就是对陈皇的悲哀。 悲哀他的儿子都和他反目成仇,悲哀二十多年前他为了皇位,牺牲妻儿,如今终于遭到了报应。 康王和端王造反,百姓们无不痛斥,而此次怀王造反,大多数人私下里谈起时,都只是叹息一声。 他们又怎么能指责一个初心只是为母报仇的儿子? 可惜他最终还是失败了,自古以来,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都是非冷血无情之人不能坐,怀王造反不成,下半辈子,便只能在幽禁中度过。 唐宁出宫没多久,就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消息。 因为怀王连同右羽林卫造反一事,陈皇将整个右羽林卫彻底换掉,临时从十六卫中抽调了五千人,组成了新的右羽林卫。 右羽林卫暂时没有统领,由在这次平息怀王叛乱中立下大功的左羽卫大将军陈星云统领。 除此之外,他对赵蔓也下了禁足令,严禁她出后宫一步,也不允许任何人探视,连安阳郡主都不能进宫见她。 这是对她变相的软禁,唐宁知道,这一切,都是做给他看的。 除此之外,朝堂之上,也发生了一些不小的变动。 朝中几个重要的官职,陈皇破格提拔了一些资历和年龄都不怎么够的官员,对已有的职位,也做了一些调动。 户部侍郎方哲,被调到了吏部任侍郎,户部侍郎与吏部侍郎一个管钱,一个管权,在六部中的地位等同,真要说起来,吏部侍郎的身份还要更加超然一点。 这看似是平调,其背后,却有着不小的深意。 方鸿是吏部尚书,方哲是户部侍郎,方家兄弟原先在吏部和户部都很有话语权,如今方哲被调到了吏部,方家便失去在户部的影响。 反倒是吏部,因为方鸿本来就是尚书,就算是方哲调过去,也不能锦上添花,只是平白无故的失去了户部而已。 同时,陈皇还对东门卫的防卫职责做了调整,原本距离城门更近的右东门卫,和左东门卫调换了位置…… 礼部尚书张延,即将调任,任工部尚书,看似官职不变,但礼部是名义上的六部之首,工部尚书的影响力,远不能和礼部尚书相比。 许多人猜测陛下所做的这些不寻常的调动,一定和怀王造反有关,但他们怎么想,都想不出这些事情有什么联系,更猜不透陛下的目的。 唐宁很清楚陈皇做出这一列举措,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在没有大动干戈的情况下,最大程度的削弱了润王背后的势力,怀王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方新月来找小小玩的时候,带给唐宁了一封信。 显然,方家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怀王造反之后,当今天子的目光,终于聚焦在了方家身上。 毫无疑问,陈皇对于方家的一系列打压,其实只是开始,以他的性格和手段,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逐步的瓦解方家凝聚起来的这一股庞大能量。 他说过要立润王为太子,便再也没有了下文,他已经下旨召回了一位亲王,如果不是陈皇的这一道圣旨,唐宁甚至不知道陈国还有一位忠王。 陈皇在这种敏感的时候,召回了这位大多数百姓连听都没有听过,存在感低到了极点的亲王,寓意十分明显。 他在警告方家,警告唐宁,警告润王背后的所有人,他还是陈国的皇帝,皇位不传给润王,还可以传给其他的什么王…… 对于唐宁来说,是润王当皇帝,还是忠王当皇帝,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只想带走赵蔓,什么人当皇帝,这是陈国自己的事情。 即便赵圆和他有师徒之名,唐宁也不觉得,他能成为一个好皇帝,陈国落在怀王手里,或许还有一个不错的未来,除此之外,在如今的局势之下,没有遇到一位枭雄式的皇帝,陈国以后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方家和王相的建议都是静观其变,毕竟,如果他们想要通过逼宫来达成让润王继位的目的,也不会等到今天。 谁都不希望身上被贴上反贼的标签,他们更希望陈皇能自觉一点,主动一点…… 而就算陈皇是皇帝,短时间之内,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打压润王和方家,用力越猛,反弹越大,陈皇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惯用的手段是温水煮青蛙,用一种并不激烈的手段,一点一点,一步一步的达成自己的最终目的,就像他以前对唐家那样。 岳父大人今日从尚书省回来,眉宇间有着一丝愁色。 唐宁询问过才知道,尚书省新来了一位年轻的右丞,他虽然初来乍到,但手段却异常凌厉,在唐宁和王相不在的情况下,他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将小半的尚书省都笼络到了自己的麾下。 新官上任三把火也烧不了这么快,要说此人背后没有陈皇的授意,唐宁是不信的。 陈皇的行动比他想象的还要快,想来不仅仅是尚书省,朝中的其他部门,很快就会迎来陈皇的清洗。 唐宁走出月亮门,看到院子里站着一人。 方新月回过头,看着唐宁问道:“爹爹和大伯,还有皇帝姑丈,他们怎么了?” 唐宁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问。” 方新月仰头看着他,问道:“他们要造反吗,要赵圆表弟当皇帝,可是皇帝姑丈不是说过,要立表弟为太子吗,他们到底怎么了?” 唐宁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方新月低下头,心情有些失落,转身向院外走去。 唐宁给小小了一个眼色,小小很快便跟了出去。 唐宁叹了口气,有些事情她可能无法理解,方家包括自己,和陈皇的确有过一段愉快相处的时期,然而如今,他们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分歧,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时至今日,京师看似还算平静,但陈皇和润王一系,已经势同水火,只差一根引子,就能彻底点燃矛盾…… 一阵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唐宁还未回头,门口便传来一道声音。 “你这个禽兽,安阳郡主果然还是没有逃过你的魔爪。” 唐宁转过身,看着站在院门口的身影,笑道:“你回来了。” 萧珏点了点头,郑重说道:“我回来了。” 第九百八十二章 逼谏 黑蛮的残余势力,已经不需要三国联军帮忙清扫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完颜部会带领肃慎族终结这一个宿敌。 黑蛮溃败之后,陈楚以及西域的联军也退回了各自的国家,萧珏率领大军班师回朝,十万大军,如今就驻扎在京师之外,等候朝廷的嘉奖封赏。 唐宁看着萧珏,说道:“怀王反了。” “我知道。”萧珏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轮到我了。” 京师的百姓都知道,二十多年前,皇室的那桩案子,与怀王有着莫大的联系,因为杨妃是怀王的生母,皇后是怀王的养母,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那就是皇后娘娘姓萧,她除了是怀王的养母,也是西门卫大将军萧珏的亲姐姐,萧老将军的女儿。 这段时间,京师虽然被此事闹得鸡犬不宁,但萧家却始终沉默,直到奉命援兵草原的萧珏回来。 唐宁看了看他,问道:“想好了?” 萧珏认真的说道:“我要为姐姐讨回一个公道。” 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就去做吧,其他的事情,交给我了。” …… 朝堂的局势很紧张,近日大致可分为三派。 一派自然是当今陛下,以及经他迅速提拔起来的朝堂新贵,另一派,则是以方家,两位丞相为首的方家一系,最后一派,则是并未站队的中立一党,包括刑部尚书宋义,户部尚书钱硕,兵部尚书陆鼎,以及金羽卫凌家等…… 单从势力上说,中立一党的人数最多,势力也最为庞大,被陛下削弱了的方家派系,比他弱上一筹,至于当今陛下,反倒是最为势弱的。 他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朝堂上的事情,向来都不是以地位的高低论,一个近乎对朝堂没有掌控力的皇帝,算不得真正的皇帝,这也是中立一派,迟迟不肯站在陈皇身边的原因。 萧珏前脚从唐家离开,唐宁后脚就去了宋家。 他在宋家停留了整整一个时辰,离开的时候,宋义宋千兄弟亲自送他走出门外。 看着唐宁的身影远去,刑部尚书宋义叹了口气,轻叹道:“事情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 宋千问道:“怎么选?” “怎么选都难啊……”宋义摇了摇头,说道:“稍有不慎,我们宋家就会万劫不复……” 宋千道:“若是不选,陛下也不会放过我们。” 宋义思忖了许久,才无奈的笑笑,说道:“那宋家也只能做一回佞臣了。” 宋千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放心吧,这佞臣,怎么都轮不到宋家来做……” 唐宁离开宋家之后,又去了凌府,韩府,钱府,直到晚上才回了家。 与此同时,萧家。 萧珏跪在堂中,低着头,一言不发。 萧老公爷看着他,问道:“你当真要行那大逆不道的事情?” 萧珏道:“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萧老公爷沉声问道:“为此不惜造反?” 萧珏压低声音道:“他害我姐姐,我造反又如何?” 萧老公爷看着他,许久,脸上的肃然之色消失,露出一丝笑容,说道:“你长大了,以后萧家的事情,你自己做主吧……” 萧珏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陆雅怀里抱着一个襁褓,看了看他,说道:“爹让你去一趟陆家。” 萧珏从她的怀里接过襁褓,逗弄了几下婴儿,轻轻握着她的手,说道:“走吧。” …… 近些日子,京中的局势紧张,朝堂更是乱成了一锅粥,百姓心中也是人心惶惶,萧将军率领的大军,帮助肃慎,击败了黑蛮,大胜而归,总算是为这种紧张的气氛,带来了一丝缓和。 御书房中,陈皇阴霾的心情有所缓和,看着萧珏,笑道:“辛苦你了。” 萧珏拱了拱手,说道:“这是臣的职责。” 这次陈国发兵草原,帮助肃慎族,意义十分重大,不仅增进了和肃慎族的关系,和西域的关系也有所缓和,如此一来,陈国的外患总算是被消除了,算是自陈国立国以来,边境最为安稳的一个时期。 陈皇看向萧珏,说道:“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赏你,你自己说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萧珏缓缓的抬起头,看向陈皇,说道:“臣向请求陛下,彻查二十多年前,臣姐萧皇后的死……” 陈皇身体一震,望向他时,目光逐渐的冷下来,问道:“连你也要和朕作对吗?” 萧珏道:“臣只想要一个真相。” 这件事情,已经成了陈皇心中的一根刺,一根不容别人触碰的刺。 “滚!”陈皇看着他,暴怒道:“给朕滚出去!” 萧珏也并未再多言,躬身道:“臣告退……” 随着萧珏的退出去,陈皇将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厉声道:“他们一个个都想要造反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逼朕!” 魏间站在他身后,发出一道无声的叹息。 一名宦官小心翼翼的从外面走进来,怀里抱着一沓折子,说道:“陛下,尚书省今日的折子送来了。” 陈皇已经不理朝事,但平日里那些重要的折子,尚书省还是会送过来一些。 他扶着额头,低声道:“上面写了什么?” 那宦官翻开一封奏章,抬起头,说道:“王相请求陛下彻查二十年轻杨妃和皇后旧案。” 陈皇身体一颤,拳头紧握,猛地抬起头,冷声道:“下一个!” 那宦官又翻开新的一封,低声道:“唐相请求陛下彻查……” 陈皇的声音更加冰冷:“下一个!” 小宦官颤声道:“吏部尚书方鸿,吏部侍郎方哲……” 陈皇猛地看向他,咬牙道:“还有谁,都给朕念出来听听!” 小宦官翻开一封封奏章,声音更加颤抖:“工部尚书张延,侍郎张昊,户部尚书钱硕,侍郎孙迁,兵部尚书陆鼎,侍郎聂谦,周海,刑部尚书宋义,京畿道提刑宋千,左司郎中钟明礼,左金羽卫将军,武烈侯韩威,右金羽卫大将军凌武,左骁卫将军陈舟,右东门卫大将军白羽……,请求陛下,彻查萧皇后和杨妃之死……” 小宦官声音颤抖的念出了数十个名字,这些名字中,无一不是四品以上的朝廷大员,几乎囊括了朝中大员的十之七八…… 陈皇后退几步,瘫软在椅子上,耳边再次响起了怀王那句话。 “你的儿子要背叛你,臣子要背叛你,整个天下都要背叛你……” 他的儿子已经背叛了他,臣子也已经背叛了他,怀王的话,已经印证了大半…… “百姓是不会背叛朕的……”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能以一人之力,对抗大半个朝廷,陈皇看着那一封封奏章,面色终于苍白,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他的眼睛才缓缓睁开,嘴唇颤了颤,说道:“魏间,拟旨,朕要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做反贼……” 第九百八十三章 辞官 京师这几日总是不缺轰动的消息。 怀王造反没多久,陛下就下了罪己诏,承认了他在二十年多年前所犯下的过错,此消息一经传出,京师顿时哗然。 罪己诏是天子自省或检讨自己过失、过错发出的一种口谕或文书,历朝历代,很少有天子会颁布这种东西。 作为一国之君,皇帝怎么可能做错,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做错,能正视自己错误的帝王,无一不有着博大的胸怀。 至此,当初的怀王和如今萧珏所请命的旧案,终于有了结果。 唐宁在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震惊了一会儿,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认错不是陈皇的性格,下罪己诏更不是,但这却是他用来破局的最有效的一招。 百姓或者官员犯了罪,自有律法惩治。 皇帝犯了罪,下罪己诏就好了。 在这个世界上,犯了错之后,能用一句“我都已经道歉了你还想要怎么样”轻易掩盖过去的,除了女人之外,还有皇帝。 除了皇帝自己,没有人能治他的罪。 萧珏方家能够逼迫陈皇下罪己诏,承认当年的过错,但他们要敢逼陈皇退位,那就是造反,不管成功与否,都会在史书上留下难以抹去的污名。 这一道罪己诏下了之后,这件二十多前的旧案,就算彻底的揭过去了,没有人能重新提起。 这对萧珏和怀王算是有了交代,但也到此为止了。 然而唐宁知道,对于陈皇来说,这只是开始,这件事情之后,君臣之间的博弈,才会正式拉开。 …… 省身殿。 陈皇看着怀王,问道:“你满意了?” 怀王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没有看他,也没有开口。 “可朕还没有满意。”陈皇目光逐渐变得冰冷,说道:“朕没有想到,赵家的朝堂之上,竟然已经被这些人牢牢把控,两位宰相,五部尚书,都要逼朕认错,朕这个皇帝,当的可真是憋屈……” 怀王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父皇还是不认为你错了。” “朕有何错?”陈皇凝视着他,问道:“自古以来,心软者是成不了大事的,朕错就错在没有及早的发现朝中的那些苗头,才酿成今日佞臣乱政之祸!” 怀王平静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你造下的孽,迟早要加倍的还回来。” 陈皇站起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朕该还的已经还了,现在轮到他们了……” 怀王微微一笑,便没有再开口了。 陈皇看了他一眼,就走出省身殿,来到御书房,说道:“召小宛使臣觐见。” 小半个时辰之后,小宛使臣出现在了御书房,对陈皇躬了躬身,说道:“见过皇帝陛下。” 陈皇看着三人,说道:“使臣免礼。” 一名使臣抬起头,问道:“不知陛下召见我等,有何要事?” 陈皇看着他们,说道:“为平阳公主和亲西域一事。” 那使臣表情一愣,问道:“和亲的不是安阳公主吗?” 陈皇面色平静,说道:“为了体现出我陈国的诚意,朕愿意将两位公主都嫁过去……” 三位使臣同时一愣,抬头问道:“这,可以吗?” 陈皇看了他们一眼,说道:“朕金口玉言,还能有假?” 三位使臣对视一眼,同时躬身,高声道:“谢过皇帝陛下。” 陈皇看着他们,说道:“你们准备一下,即日送亲……” 三位小宛使臣走后,陈皇沉默了片刻,看向魏间,说道:“让唐宁来见朕。” …… 陈皇下了罪己诏,将怀王和萧珏要调查的旧案彻底接过。 接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他便要对方家派系动手了。 方鸿和王相等人,自然也要做出相应的对策。 方鸿派人来请唐宁前去议事,被唐宁拒绝了。 他看着那方府的管家,说道:“告诉方大人,润王的事情,以后他们自己做主吧……” 萧皇后的案子,是唐宁帮助萧珏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从此以后,不管方家有什么计划,都与他无关了。 方府管家离开没多久,魏间便出现在了唐宁眼前。 他面色复杂的看着唐宁,叹息道:“唐相,陛下要见你。” …… 御书房内,唐宁缓步走进去,魏间从外面关上殿门。 殿内只有一道身影,背对着唐宁,负手而立。 唐宁拱手躬身,说道:“臣参见陛下。” 陈皇回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问道:“你还当朕是皇帝吗?” 不等唐宁回答,他便沉声问道:“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不是要逼朕退位,以后你既是丞相又是帝师,是不是比你现在的地位要高多了?” 唐宁抬起头,说道:“臣欲辞官,请陛下恩准。” “你要辞官?”陈皇看着他,问道:“你们距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你说你要辞官?” “不是我们。”唐宁摇了摇头,说道:“丞相也好,帝师也罢,臣从来都没有在乎过。” 陈皇看着他的眼睛,看到的是一片清澈。 他收回视线,最终低下头,颓然问道:“你也觉得朕错了?” 唐宁看着他,说道:“陛下心中已有答案。” “朕没错。”陈皇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自我怀疑,随后就变的坚定,说道:“没有朕当年的选择,就没有今日的朕,朕是皇帝,朕怎么会有错?” 说到最后两句时,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 唐宁静静的站在原地,默然不语。 许久,陈皇的目光才看着他,说道:“你要辞官,朕……准了。” 唐宁躬身道:“谢陛下。” “朕从未亏待过你,终究是你负了朕。”陈皇看着他,失望道:“朕已经答应了小宛使臣,让平阳和安阳一起和亲小宛,这是你背叛朕的代价。” 唐宁并未从使者口中得知这件事情,想来此事也是刚刚才发生的。 他站直身体,一躬到底,说道:“臣谢陛下……” 唐宁的表现全然不似他预料,陈皇拧眉道:“谢朕什么?” 唐宁抬起头,笑了笑,说道:“多谢陛下这些年的栽培,臣告退……” 看着唐宁的背影即将消失,陈皇忽然开口。 “留下来!” 他目光死死的盯着唐宁,说道:“权势,美人,你要什么,朕给你什么,朝廷需要你,朕也需要你……” 唐宁的脚步一顿,缓缓的转过身,再次对陈皇深深的鞠了一躬,之后便走出大殿,再也没有回头。 陈皇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魏间,问道:“朕真的错了吗?” 魏间没有接口,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仿佛一座礁石。 良久,陈皇的目光望向殿外,淡淡的说道:“君臣一场,既然他执意要走,那朕便送他一程吧……” 第九百八十四章 踏平西域! 唐宁回到家中时,才收到了小宛使臣秘密送来的信笺。 在召见自己之前,陈皇也召见了他们,提出了让平阳公主赵蔓一同嫁往西域的想法,小宛使臣欣然应允。 唐宁自然清楚,这是陈皇对自己的报复,因为在萧皇后旧案上,唐宁没有站在他的那一边。 陈皇还是那个无情的皇帝,子女妻儿,在他眼里,永远比不上权势,甚至只能沦为他泄愤报复的工具。 然而陈皇也不可能想到,唐宁就是小宛国主,原本他需要费些心思,才能将小蔓带走,如今这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唐宁不想管,也管不着了。 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也在于,这朝廷,已经不是陈皇说了算的朝廷,方家和王相等人已经达成共识,只要陈皇继续打压,他这个皇帝,就会被彻底架空。 苏媚那里传来消息,不久之前,前梁朝廷,已经被几大长老派人彻底渗透了,京师这里,同样大局已定。 数日之后,陈国就会派人护送小宛使臣离开,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两位公主。 小小和方新月在院子里说话,唐宁站在门口,看了看她,说道“早些收拾东西吧,过两天我们就要离开了……” 唐宁离开之后,方新月看着小小,问道“你们又要走,去哪里?” 小小道“哥哥说了要先去江南。” 方新月低下头,问道“还回来吗?” 小小的表情有些低落,小声道“这次走了,应该就不会回来了。” “走的时候我送你。”方新月站起身,说道“我先回去了。” …… 方家。 怀王造反之后,方家非常意外的被推上了京师乱局的风口浪尖,虽然方家对此毫无准备,但他们这两年积累的底蕴十分丰厚,倒也不至于太过被动。 然而,方家和陛下站在了对立面,已经是事实,这种对立,迟早会演变成更加激烈的冲突。 方家已经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低调于整个朝廷,这些天来,陛下召回了忠王,开始培养新的羽翼,若是方家按兵不动,下场一定会无比的凄惨。 而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逼宫迫使陛下退位,无非是方家不愿意背上这个骂名而已。 方鸿为人正直,即便是暗中支持润王,也没有用过什么过激的手段,对他而言,到现在还是无法接受方家和陛下对立的事实。 方哲平静道“这些事情,没有对错,成者王,败者寇,方家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应该会预料到,迟早要有这么一天。” 方鸿道“可这是造反啊……” 方哲道“古往今来,夺嫡之争,莫不如此……” 方鸿叹了口气,说道“为兄愚钝,以后润王的事情,四弟你多多操心吧……” 书房之外,一道躲在墙角偷听的身影,脸上露出复杂痛苦的表情…… …… 京师近些日子,发生的大事实在是太多,以至于再传出什么惊人的消息,众人已经没有那么惊讶了。 怀王造反,满殿朝臣上奏,逼迫陛下彻查皇后杨妃一案,陛下下罪己诏…… 此外,陛下忽然将安阳和平阳两位公主和亲西域,唐相辞官,这些都是让人们怎么都猜不到的大事,与之相比,尚书左丞钟明礼辞官的消息,便根本不值一提了。 送亲的使团半个月前就出京了,很快就会进入西域地界。 陈国一次嫁了两位公主,诚意可鉴,这代表着陈国和西域的关系,已经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进步。 城门口。 几辆马车停在官道上,老乞丐靠在车厢上打着盹,老郑和那中年女子蹲在草丛中,小小握着方新月的手,眼中满是不舍。 更远一些的地方,萧珏看着唐宁,说道“等到忙完了京中的事情,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唐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那到时候见。” 萧珏看着他,忽然说道“谢了。” 唐宁在他肩膀上轻轻砸了一拳,挥手道“走了。” 他和萧珏告别,转过身的时候,人群中忽有一道身影走过来,将一个纸条塞进他手里之后,又匆匆离去。 唐宁看了那人一眼,发现他身影消瘦,面白无须,走路的时候低着头,脚步很快,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阴柔,应该是个宦官。 他打开手中的纸条,纸上写了两个字。 “小心。” 看着这明显有着提醒之意的字条,唐宁笑了笑,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魏间的老脸。 随后他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变的有些伤感,将那字条揉成团,上了马车,说道“走吧……” 马车行进的速度不慢,半日的功夫,已经距离京师很远了。 “吁……” 老郑牵住马缰,马车缓缓停下,他骑在马上,目光望着前方的密林。 老乞丐和小小的嬷嬷分别从两辆马车上跳下来,向那处密林走去,老郑稳稳的坐在马上,不一会儿,老乞丐便拎着一道人影从林中走了出来。 老乞丐将那人扔在地上,说道“林子里有埋伏,一半都是弓箭手,狗皇帝居然真的一点儿情面都不讲……” 唐宁看着那位有着几面之缘的密谍首领,问道“是陛下派你们来的吗?” 那密谍首领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唐相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其实不用魏间提醒,唐宁也知道,陈皇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毕竟他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下得去手,更何况是自己这个对他已经没有什么作用的外臣? 只不过,猜测归猜测,从内心里,唐宁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陛下让下官在杀唐相之前,问唐相一句话,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那密谍首领看着他,说道“同僚一场,希望唐大人给下官一个痛快。” 唐宁看着他,问道“什么话?” 那密谍首领道“陛下让下官问唐大人,为什么要离开?” 唐宁笑了笑,说道“因为我要回去继承皇位啊……” …… 养神殿。 那密谍首领跪在地上,说道“臣有负陛下托付,请陛下责罚!” 陈皇阴沉着声音问道“他们跑了?” 那密谍首领道“回陛下,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如果不是他身边已经无人可用,眼前这密谍首领,早就被他拖出去砍了,陈皇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下去吧!” 那密谍首领抬起头,嘴唇动了动,说道“陛下,臣还要禀报一件事情。” 陈皇阴声道“什么事?” 那密谍首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道“唐相,就是小宛国主,西域之主……” 陈皇身体猛地一震,整个人如遭雷击,颤声道“你说什么?” 密谍首领重复道“唐相,就是小宛国主……” 陈皇靠在椅子上,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次和唐宁的见面,终于明白,他的那一句“谢谢”,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嘴唇颤动,身体发抖,咬牙道“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他从未受过这样的欺骗,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怒,唐宁背叛了自己,他居然将两位公主都嫁给了他,陈国送亲的使团,现在怕是已经快要抵达西域了…… 他心中只有愤怒,眼中满是血丝,喘着粗气,厉声说道“传朕命令,命西北三十万驻军,踏平西域!” 。 第九百八十五章 四面楚歌! 陛下没有和群臣商议,忽然下令西北的三十万驻军全力进攻西域,等到群臣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八百里加急的密谍早已出京,根本无法拦回。 朝臣百姓听到这个消息,无不愕然震惊。 陛下才刚刚将两位公主嫁到西域,如今怕是送亲的队伍还没有到西域,他又下了边军全力进攻西域的命令,似乎不将西域诸国踏平,誓不罢休------这绝对不是一个理智的皇帝能做出来的事情。 疯狂。 这是所有人对当今天子的评价。 陈国和西域的关系,已经有了极大的缓和,就在几个月前,还联手出兵荡平了黑蛮,如今更是有联姻之亲,陛下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受了什么样的刺激,才能做出如此的疯狂举动? 朝臣想要劝谏,但陛下却关了宫门,不见任何人。 边军只看陛下的兵符行事,没有陛下的圣旨,哪怕是他们派人前往西北也无济于事。 任谁都看得出来,陛下此次对西域动手,到底是有多大的决心。 一时间,京中的局势更乱,陈皇发兵西域的消息,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向着更远的地方扩散而去。 萧府,萧珏怀里抱着小女儿,听闻这个消息时,嘴角扯了扯,便继续低头逗弄孩子。 皇宫,省身殿,怀王推开殿门,低声道“结束了……” 已是左右羽林卫之主的陈星云站在他的身旁,问道“殿下,王妃她们已经安置好了,您要离开京师吗?” 怀王弯腰上了轿子,放下轿帘,说道“走吧……” …… 离开了京师的唐宁,并不知道陈皇已经决定发兵西域的事情。 他看着后面的一辆马车,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是小小的马车,自从他们出京之后,她就躲在轿中,没有出来,连吃饭也是带到轿子里去,而且食量明显比之前增加了。 她的奇怪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唐宁的注意,他跳下马车,缓缓向后方走去。 “小小,你没事吧……”唐宁掀开轿帘,诧异的问了一句,下一刻就面色一变,看着和小小并肩坐在轿子里的方新月,大惊道“小月,你怎么在这里!” 方新月尴尬的看着他,吐了吐舌头,说道“唐宁哥,巧啊……” …… 方府。 方哲的手里拿着一封信,面色有些难看。 他看着方府的丫鬟,问道“小姐什么时候走的?” 那丫鬟低着头,都快哭出来了,说道“昨,昨天晚上小姐就没有回来,奴婢以为她又在唐家留宿了……” 方鸿走过来,看着方哲,摇了摇头,说道“小月她自己有分寸,应该是跟着唐相离开了,京师这段日子不太平,她离开也好……” 方哲放下那封信,面色变幻了许久,最终只是轻叹口气。 方鸿看着他,问道“陛下为何忽然发兵西域?” 方哲摇了摇头,说道“不清楚,唯独这件事情我看不清楚。” 方鸿同样看不清楚,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怀王消失了。” “意料之中。”方哲一点儿也不意外,说道“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留有后手,如果我猜的没错,陈星云也是他的人吧?” 方鸿点了点头,说道“羽林卫大将军陈星云和他一起消失了,有一点我想不通,既然他明明有造反的能力,为什么还要演这么一出戏?” 方哲摇了摇头,说道“为了报复。” 方鸿问道“那他为什么要走,既然陈星云是他的人,他完全可以早早的离开……” “说明他的目的才刚刚达到。”方哲想了想,说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 陈国宣布发兵西域之后,西北边军见到兵符,立刻便开始了战事的筹备。 与此同时,西域,草原,楚国,黔地,也陆续得到了消息。 西域,小宛城。 数名官员看着徐先生,问道“丞相,国主不在,我们该怎么办?” “事关西域尊严,我想国主也不会怯弱……,他要战,我们便战……”徐先生面色平静,说道“派人去将两位皇妃接回来,向陈国宣战!” 草原,完颜部。 击败了黑蛮,只差彻底肃清黑蛮残余势力的肃慎族,现已成为了草原真正的主人。 已经有了几分大汗威严的完颜嫣,坐在帐中,俏脸上寒霜密布,看向阿伊那,说道“整肃兵马,发兵胜州……” 楚国,京都。 楚皇手中翻阅着一封折子,摇头道“刚嫁了女儿,又要开战,赵政老糊涂了吗?” 一名中年人站在下方,说道“陈国此举,或许会改变诸国局势,我们不妨先静观其变……” 他话音还未落下,便有一名宦官飞快的跑进来,大声道“陛下,不好了,长公主带着十万大军,往封州去了!” 滇地。 后梁皇帝看着坐在皇位上,容颜足以魅惑众生的女子,心中却只有恐惧,产生说道“朕也是被奸人蛊惑,从此以后,滇地和黔地井水不犯河水,朕绝不插手你们黔地之事,如何……” 苏媚看了看着辉煌的皇宫,摇头道“别忘了,这皇宫,本来也不是你的……” 后梁皇帝想到那难以忍受的极致痛苦,额头便汗如雨下,立刻道“你们要什么,朕什么都听你们的……” 苏媚将手中的一封密纸揉成团,说道“我要你发兵陈国……” …… 陈国,京师。 进攻西域的命令已经发出了多日,整个朝堂,一片焦灼。 陈国在西北边境本有四十万大军,有十万人参与了草原上的围剿黑蛮之战,暂时班师回朝,准备接受封赏,只剩下三十万大军,在西域,无论是对于地形的熟悉,粮草的供给,还是人数,比起已被小宛统一的西域,都不占优势。 小宛不攻打陈国,已是万幸,陈国攻打小宛,根本就是自取灭亡。 然而,陛下在此事上一意孤行,根本不顾朝臣意见,甚至连一位臣子都不见,导致朝中官员怨声载道,民间的恐慌气氛,也在不断的积攒。 养神殿,陈皇自嘲的笑了笑,“小宛国主,小宛国主……,可笑,真是可笑,真最信任的臣子,居然是敌国的皇帝……,魏间,你说朕是不是一个笑话?” 魏间低头站在他的身后,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宛如一座雕塑。 陈皇的脸色陡然变的可怖,咬牙道“是他先背叛朕的,朕要让他知道,背叛朕的人,都是什么下场!” 这时,一道身影匆匆跌进大殿,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惊慌道“陛下,前线急报,西域集结了三十万大军,已至我陈国边境,沙州告急!” “打!”陈皇冷冷的说道“他们来的正好,给朕将各地的驻兵都调过去,不惜一切代价,诛灭这群逆贼!” 那人显然还未说完,抬起头,颤声道“肃慎人集结了十万大军,已经越过阴山,胜州告急!” 陈皇面色一白,揪着他的衣领,大怒道“你说什么?” 因为都在西北,胜州和草原的战况是同时传来的,西域和草原的同时发难,让整个朝堂哗然一片,百姓更是惊惧万分,然而,仅仅过了一天,另外两则消息的传来,使得京师官员和百姓的心,彻底沉到了无底深渊。 楚国的十万大军,出现在了封州以外,来者不善,陈楚边境告急! 向来和陈国没有什么交集的后梁,忽然派遣大军出了滇地,万州告急! 西域,草原,楚国,后梁,四国同时对陈国宣战,陈国已被合围,无处可退。 皇宫,陈皇拿着最后一封急报,后退几步,无力的跌倒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是被抽调了脊梁,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ps大家不要拿陈皇和景帝比,这是两个不同的人设,写出一个情感单一评价单一的脸谱角色是我的失败,每个人对角色的理解不同,容许大家有不同意见,但请大家理智讨论,距离完结只有一点点内容了,让我们和谐走完这最后的一程……】 。 第九百八十六章 尘埃落定 陈国对西域宣战后不久,西域,草原,楚国,后梁,同时向陈国宣战,在极短的时间之内,陈国就落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毫无疑问,这一系列事情的起因,都是因为陈国对于西域的态度。 楚国和西域有联姻,会支持西域并不意外。 但从什么时候开始,草原以及后梁,与西域也建立了如此亲密的关系,居然会为了西域,不惜和陈国宣战?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有一个事实,是陈国百姓和官员都心知肚明的。 那就是陈国对付西域都稍显吃力,一定抵抗不了四国的围攻,如果四国的军队越过边境,不出一个月,陈国就会彻底的亡国。 他们的陈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当今天子,不顾朝臣劝谏,不顾百姓反对,强行对西域动兵。 亡国苦的是百姓,这直接导致,朝堂上还没有议出什么对策,民间就已经炸开了锅,百姓们自发的组织起来,签下万民书,请求陛下收回攻打西域的命令,和四国议和。 议和是大势所趋,陈国不得不低头,不低头,便是亡国的下场。 而民间对此的议论,远不止议和,甚至已经有让陛下退位让贤的声音传出来,陛下,若是没有他的命令,陈国根本不会沦落到举世皆敌的境地。 养神殿。 陈皇在椅子上已经枯坐了一天一夜,脸色憔悴,双目无神。 桌上放的是万民书,是京师百姓上奏,要求他下令退兵的万民书,长达数十丈的绢帛上,密密麻麻的印着数十万百姓的指印。 养神殿外,百官跪了一地,联名上奏,请求他收回攻打西域的命令。 殿内,魏间缓缓走过来,端着一碗汤羹,劝慰道“陛下,吃点东西吧,您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了。” “朕的儿子反朕,朕的大臣反朕,如今连真的臣民,也要反朕……”陈皇没有看那汤羹一眼,视线从万民书上收回,低声问道“难道朕真的错了吗?” 魏间放下汤羹,沉默了一瞬,开口说道“是的,陛下错了。” 陈皇抬起头,缓缓的看向魏间,这几十年来,这是他第一次从魏间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顺着他。 “连你也觉得朕错了?”陈皇嘶哑着声音问道“帝王本该无情,朕这么做,有什么错?” 魏间低下头,小声问道“如果陛下没有错,那怀王殿下又有什么错呢;如果陛下没有错,为什么会经常梦见皇后,梦见杨妃,会在梦里求她们原谅;如果争位本该无情,那么跪在外面的那些官员又有什么错,现在的润王,不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陛下吗?” 魏间看着他,说道“如果陛下不觉得自己有错,这么多年来,又怎么会过的这么辛苦,怎么会夜夜被噩梦惊醒?” 陈皇低下头,长久,才叹了口气,说道“皇兄他们要杀朕,父皇袒护他们,朕不后悔用那些手段对付他们,朕唯一后悔的是,朕对不起柔儿和璇儿,她们是无辜的,是朕辜负了她们……” “朕,朕真的错了啊……” 他面色晦暗的坐在椅子上,许久,才缓缓抬起头,说道“让王相他们进来吧……” …… 京中的气氛极致的压抑了两日之后,宫里终于有消息传了出来。 盖有陛下玉玺的布告张贴在宫门口,布告上的每一则消息,都石破天惊。 在宣布对西域开战近一月之后,陛下终于改变了注意,遣使前往西域议和,与此同时,前往楚国,草原,后梁的使臣,也已经准备启程。 此外,立润王赵圆为太子的诏书,也在今日终于颁布,今日之后,年轻的太子将代替身体有恙的陛下监国理政,总领国事。 京师的百姓长长的松了口气,对他们来说,忠王当皇帝还是润王当皇帝,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要四国能够退兵,不再侵略陈国,他们便已经心满意足了。 明眼人当然清楚,在这一场陛下和润王一系官员的博弈中,最终还是陛下退了一步。 他虽然名义上还是皇帝,但已经不再行使皇帝的职责,那一句太子监国理政,总领国事,便说明了一切。 立太子前陛下的举动,差点让陈国陷入万劫不复,足以说明,他已经不适合再坐在那个位置,润王虽然年幼,但是朝堂上的能臣不少,在他们辅佐之下,陈国的形势,一定会慢慢好转起来。 议和的国书,加急送往了万州,胜州,封州等地,当前方传来诸国撤兵的消息,所有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而此时,唐宁站在润州城门口,手中拿着一封信笺,脸上的表情分外精彩。 出了京师之后,他们就绕道前往江南,直到今日才抵达润州,也直到此刻,唐宁才收到了京师传来的消息。 他刚刚知道,他走以后,陈皇就宣布发兵西域,消息传开之后,陈国就被肃慎,西域,楚国,后梁包了饺子…… 即便陈国再强大,也敌不过四国围攻,迫于压力,陈皇派使臣议和,立赵圆为太子,退居幕后,不再理朝事,自此,陈国的朝堂之争正式告一个段落,怀王的最终目的达成,方家一系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京师掀起的一系列纷争,也终于尘埃落定。 方新月看完了唐宁手中的密信,抬头看着他,面色迷茫的问道“唐宁哥,爹爹和大伯他们……,是奸臣吗?” 唐宁没有给她答案,关于这个问题,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答案。 至于他们到底是奸是忠,只能留给后人去评判了。 时隔几年,在唐夭夭的努力下,润州已经成了唐家的后花园,唐氏,早已成为江南的商业巨擎,唐宁找到了总管润州店铺的大掌柜,向他询问父母的下落。 “两个月前,老爷和夫人就已经离开江南了。”那大掌柜告诉他这个消息之后,从箱子里取出一封信笺,递给唐宁,恭敬的说道“老爷临走之前,给公子留下了一封信。” “他们走了?”唐宁闻言一怔,如果他们两个人已经离开了江南,那他们这次不是白来了? 他打开那封信,只见信封中只有一张纸,纸上写着一行字。 “世界这么大,我们去看看。” 唐宁一阵愕然,随后脸上便露出了苦笑,看来他们并不希望被人打扰到他们的二人世界,这一趟江南,他注定是要白跑了。 便在这时,那大掌柜看着他,笑问道“唐水小姐还在润州,公子要不要去见见她?” 。 第九百八十七章 选择 润州虽然经历了造反之乱,但乱局被平息之后,恢复了平静之后的润州,依旧是江南的经济中枢,整个东南最繁华的地方。 润州城内,一处寻常的院落前面。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 五六个孩童围在白衣女子的身边,争先恐后的伸出她们的手,白衣女子将糖果放在她们的手心,看着她们一哄而散,静静的站在原地,脸上浮现出动人心魄的笑容。 某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飞快的转过身,逃也似的向院子里跑去。 唐宁站在不远处,看着快要落荒而逃的唐水,无奈道“我有这么可怕吗?” 唐水身体一僵,转头看着唐宁,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你怎么来了……” 唐宁道“来找爹娘,可惜他们已经走了。” 唐水低下头,说道“他们说要到处去看看,过两年再回去。” 唐宁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又诧异的看着唐水,问道“好好的,你脸红什么?” 唐水看了他一眼,心中微恼,如果不是要躲着他,她怎么会来到江南,看到唐宁,她便会想起两人的婚约,这件事情她至今都不知道如何处理,如今连躲着他都躲不过了。 唐水恼怒的看着他,正要开口,另一边的府门忽然打开,一名中年男子从里面走出来。 唐靖看到唐水对面的人影,身体一震,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 唐宁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道“舅舅。” 唐靖转身走进府内,说道“进来说吧。” 房间之内,唐靖抿了一口茶,问道“听说京师出了些事情。” 唐宁放下茶杯,说道“怀王造反,陛下立润王为太子,让他代为理政……” 听完京师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唐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道“昔日之因,今日之果,当年造下的孽,终有偿还的时候……” 唐宁与唐靖虽然有着某种血缘关系,但因为经历的原因,两人之间还是有些抹不掉的生疏。 一杯茶没有喝完,他便提出了告辞。 唐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唐水,说道“水儿,你去送送他吧。” “哦……”唐水应了一声,不情不愿的站起来。 …… 润州城的街道上,唐水和唐宁一前一后的走着。 唐宁抬头看着前方只顾走路的唐水,不知道是自己送她还是她送自己,然而他也知道,她的身份表明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便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只是默默的跟在她的后面,一言不发。 唐水自己沉默不言,一路走来,发现唐宁也一句话不说之后,心中不由的升起了几分愠怒。 这件事情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难道要让她一个女子开口? 她心中羞恼间,一道声音忽然从街边传了过来。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使人明智,所以你们平日里要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以后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唐水和唐宁的目光同时望了过去,只见在街角的某处,几名少年人围着一个青年,正在哄笑着什么。 一位少年哂笑了两声,问道“你读的书多,那么厉害,怎么不去考状元?” “状元?”青年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之色,说道“以前就算是状元见了我,也得叫一声少爷……” 这时,一名丫鬟打扮的少女从旁边的店铺中走出来,看了那青年一眼,骂道“小唐,你又在说大话了,还不快帮我拿东西!” 青年立刻缩回脑袋,说道“小翠姐,来了来了……” 这一幕,引起了少年人们又一阵哄笑,周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唐家被满门抄斩之后,唐昭不知所踪,朝廷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比起以前,他实在是变化了太多太多,就算是唐宁,也无法将刚才的那个青年,和那位京师叫得上名字的纨绔联系在一起。 唐水看着那跟在俏丽丫鬟身后离开的青年,说道“他这样也挺好的。” 唐宁不可否认,很多时候,生在富贵人家,亦或是权倾朝野的世家大族,倒不如做一个普通人,安安稳稳的过一生,许多普通人向往着权贵的生活,却不知道,越是上层的圈子,动荡便越为严重,他们羡慕的权贵豪族,连选择做一个普通人的机会都没有,便整族整族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打破了沉默之后,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似乎又缓和了一些。 唐水看了他一眼,问道“接下来去哪里?” 唐宁道“应该是回黔地吧……” 唐水问道“西域呢?” 唐宁挥了挥手,说道“西域也没有什么大事了,他们自己处理就好……” 他想了想,忽而看向唐水,说道“西域本来应该是你的,要不你去管吧……” 唐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没兴趣。” 说完这一句,她便只顾低头走路,心中却在埋怨唐宁,都到现在了,他还想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心中浮现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她猛然意识到,对于让唐宁亲口说出某些话,她心中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而在她期待他说出的那些话里面,竟是只包含了一种可能。 唐水心中剧震,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对他的感情,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这使得她的心中羞恼之余,也多了些慌乱,只顾埋头走路,并未注意到,前方一辆马车正在疾驰而来。 “看路!” 唐宁见那马车没有减速的行驶过来,马上就要撞上唐水,飞快的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说道“想什么呢,路都不看了!” 说完之后,他想要将手抽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她紧紧的握住了。 唐水抬起头,看着唐宁,问道“我们的事情,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唐宁疑惑道“我们什么事情?” “少装蒜!”唐水怒视他一眼,说道“婚约的事情。” 唐宁看着她,摸不透她心中的想法,想了很久,才试探问道“反正这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要不……算了吧?” 话音刚落,手掌处便传来了一阵剧痛,唐宁倒吸口气,急忙道“你轻点,疼……” 唐水稍稍减轻了些力道,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道“再给你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 。 【终章】附完结感言 陈国,京师。 自陛下立润王为太子,令太子理政,四国退兵之后,京师乃至于陈国,又恢复了平静。 在这平静中,朝堂之上,偶有不平静的事情发生。 唐相辞官,接替他右相之位的,是原户部侍郎方哲,此外,被调任的礼部尚书张延,也重回了自己的礼部尚书之位。 除此之外,朝堂上还有一些其他的官位调动。 平安县令赵知节,被破格提拔为京兆尹,尚书左丞钟明礼辞官,很快便有人接上了他的位置。 最让百姓和官员们震惊和不解的,当然要数西门卫大将军,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以弱冠出头的年纪,就已经跻身朝堂巅峰的萧珏萧将军,继唐相之后,也辞去了大将军之位,举家搬离京师,无人知其踪迹。 方家无疑是当今朝堂上独一无二的巨擎,家中一位吏部尚书,一位当朝右相,还有一位,身份已然是未来的太后,满朝上下,无人敢触方家锋芒。 此时,方家之内,方哲手里拿着一封信,脸色有些难看。 方鸿看着他,说道:“孩子大了,这些事情,便由着她吧。” 方哲沉声道:“由着她一年回来看我们一次?” 方鸿摇了摇头,说道:“那你去黔地,看看她愿不愿意和你一起回来……” 方哲一拳砸在桌子上,骂道:“唐宁小儿,欺人太甚!” …… 皇陵。 两座周围被清理的没有一根杂草的陵墓之前,一名身穿素色衣衫的中年人静静的站在那里。 中年人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好,脸色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头发中也夹杂着一缕缕的银色,他看着面前的两座陵墓,捂嘴咳了两声,低声道:“柔儿,璇儿,这么多年来,朕一直不敢来这里看你们,你们可曾怨朕?”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将两座墓碑擦的一尘不染,脸上露出一丝从来不曾有过的宽慰,说道:“太医说,朕还有几年可活,很快朕就能见到你们了,可朕……,实在是没脸见你们啊……” 天上飘起了雨丝,魏间撑着一把伞,走上前,说道:“陛下,下雨了,回宫吧……” 陈皇看着皇宫的方向,摇了摇头,说道:“朕在那个地方待了一辈子,朕不想回去了,朕这一辈子,还没有好好看看这陈国的天下……” …… 黔地。 唐宁和萧珏并肩而立,看着在草地上跑来跑去的几道小小的身影,转头问道:“真的不当了?” “没意思。”萧珏摆了摆手,说道:“还是你会享受,都说黔地毒虫遍地,谁能想到,这里还藏着这样一个好地方?” 唐宁瞥了他一眼,问道:“所以你们就都来我这里白吃白喝?” “唐兄此言差矣。”怀王从一座小屋中走出来,说道:“我们本来是打算付银子的,是你不要的。” “银子?”唐宁冷哼一声,“怀王殿下,你欠我的,是银子能偿还得了的吗?” 怀王笑了笑,说道:“这里只有平民李睿,没有怀王殿下。” “你少转移话题。”唐宁看了他一眼,说道:“等到怀王妃把孩子生下来,你就赶紧走,我看见你就烦……” 怀王对他耸了耸肩,说道:“安阳可是和王妃商量好了,要当我们孩子的干娘,你这不是让安阳伤心吗?” “别用婉儿来唬我……”唐宁看着和怀王妃手挽手走过来的安阳,说道:“我告诉你,大家都是朋友,不要总和我提什么银子的,这里你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你们就把这里当成是自己家一样……” 安阳郡主看着怀王妃,说道:“看吧,怎么能算是叨扰,我就说了,他一点儿都不在意的……” 怀王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为了能留在这里白吃白喝,居然给他设了这样一个局。 唐宁看到他就想到被他利用的事情,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和小如小意逗孩子去。赵蔓自己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这段时间一来,和几个小家伙打的一片火热。 这段时间,和他一起留在黔地的,只有小如小意,赵蔓、安阳,以及完颜嫣。 十多年前,前梁被灭,当年的逆贼,建立了如今的后梁朝廷,使得小小对黔地产生了一种抗拒感,作为她的师父,老乞丐怎么想都咽不下这口气,干脆让老郑带兵,以拨乱反正的名义,彻底颠覆了后梁的政权。 因为后梁早已被苏媚和长老们渗透,在她们的帮助下,老乞丐和老郑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做到了这一点。 自此以后,萧氏重新成了梁国的主人,小小要回去主持大局,方新月和她形影不离,也跟了去,唐夭夭的梦想是将唐家的商号开遍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早就迫不及待的去开拓梁国市场了。 完颜嫣原本计划在黔地只待两个月,但她的怀孕,让这个时间无限期的拉长了。 唐水和李天澜现在在西域,西域才是唐宁自己家的后花园,唐水要继续她上次被打断的旅程,至于李天澜,她的才能在西域能得到最大的发挥,而她自己对此,也有着极大的热忱。 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和她们相比,唐宁自己反倒是像个闲人。 不止是他,整个世界都很闲。 诸国现在没有了战争,变的异常和谐,前段时间西蕃倒是生出了一些波澜,乱了很久的西蕃,被某一个强势的部族统一之后,将主意打在了西域诸国的身上。 他们的先头部队刚刚从高原上下来,遇到了恰好从陈国退兵的西域大军,被全部活捉,之后相当长的时间之内,高原上都没有什么动静了。 他们不下来添麻烦,唐宁也懒得派人上去,那地方的环境不利于生长在高原下的战士们作战,就算是征服了也不好管理。 西蕃人老实了,唐宁就彻底没有事干了,逗逗孩子,陪怀孕的完颜嫣散散步,就是他的一天。 萧珏也很闲,他本来就是闲不下来的人,看着唐宁,忍不住说道:“前段时间西蕃不是有动静吗,要不我们凑点兵,打上去把他们的老窝端了?” 唐宁还没开口,怀王便摇头说道:“西蕃地势极高,生活在高原之下的人,上去呼吸都困难,怎么打?” 萧珏狐疑道:“是吗?” 唐宁好不容易劝萧珏改变了主意,晴儿便拎着裙摆跑过来,说道:“姑爷,有人找你。” “什么人?”唐宁刚刚问出口,便看到安阳低着头走过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人。 那人的目光在怀王,唐宁和萧珏身上扫视一番,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木棍,咬牙道:“逆子,佞臣,给朕滚过来……” 萧珏看到陈皇,面色一变,正要提醒唐宁和怀王,转头一看,才发现两旁已经没有了一道人影。 “你们两个,等等我!”他抬头看了陈皇一眼,毫不犹豫的向着唐宁和怀王消失的方向狂奔而去。 《全书完》 【一个简短的完本感言: 其实也没什么好感的,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完本了,主要是想说一下,《如意小郎君》的正文卷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会有一些番外,说是番外,其实也包括正文之后的剧情,一些暂时没有填的坑,正文中几句话带过的历史剧情,一些人物的最终结局等等等等,一句话,你们想看谁的番外,什么番外,或者对哪里的剧情不满意想要弥补或者详细写的,都可以在一会的单章中留言,我会根据读者赞数安排。 第二件事情是对本书做一个最后的总结,以及一些说明,这本书原本计划写300w字左右,最终只有250w左右,是因为在写西域副本的时候,我根据实际写作状况,做了一些调整,原计划西域剧情,以及接下来的楚国剧情,还有后梁剧情,西蕃剧情,都是当做一个十几万字的大副本来写的,但是写西域副本的过程中,我发现写战争依旧是我的短板,读者不喜欢,我也写不爽,陷入每天不想码字的恶性循环,很明显,按照大纲,梁国副本和西蕃副本也会陷入同样尴尬的局面,我不能那么写,写出来不是读者想看的,也不是我想要的,虽然真要那么硬水的话,我还能多赚很多钱(不用怀疑,小郎君成绩很好,每多写一个月,我真的能多赚很多,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多的多)。所以我切掉了这两个副本的内容,写书总是要有些情怀的,我不能为了水字数赚钱,连自己的情怀都不要了,毕竟我以后还想吃这碗饭。 不过大家也不用怀疑,虽然比原计划少了很多字数,但是整体大纲和原计划一字未改,如果在这一章之前加上一句“唐宁去滇地帮助小小复国,又荡平了西蕃”这几个字,就是最原始的想法,而我没有做的,是将这17个字水到五十万……,很多读者让我一直水下去,在此统一回复,或许你们真的想要,但臣妾做不到…… 剧情上的问题就解释到这里,如果我这么详细的解释,还有人觉得草率,那么我们的思维的确不在同一个维度,请不要试图说服我我错了,保留你的意见。 下面说一下新书,新书想挑战一下自己,换个类型,需要不短的时间准备,大家可以关注wx公众h“不是荣小荣”,微博“不是荣小荣”了解最新消息。 最后,这一年多来,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谢谢!】 【番外】唐父 吱! 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黑色的奥迪车冲过防护栏,在空中翻滚了几圈之后,重重的落在地上。 “小妤,宁宁……” 鲜血从额头不断涌出,模糊了视线,全身的骨头犹如散架,唐鼎解开安全带,费力的向车外爬去。 强烈的眩晕一阵阵的袭来,他残留的最后意识,便是从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以及行人焦急的声音。 “喂,120吗,这里发生了车祸……” “华清路立交,伤者两大一小,大人已经晕过去了,孩子没事……” …… 西京医院,急诊手术室。 “CPR!” “所有人离手!” “加除颤仪!” “再来一次!” …… 手术室中,医生护士忙的满头大汗,然而床头的心电监控仪在一阵波动之后,还是变成了一条直线,发出“滴”的一声长音。 主刀医生抬头看了看电子显示屏,摇头说道:“病人抢救无效死亡,死亡时间,2018年9月21日22:48。” 医生和护士推开手术室的门走出去,另一座手术室的门同时打开,两名主刀医生对视一眼,皆是摇了摇头。 “西京快报21日讯,9月21日晚十点左右,华清路立交发生了一起车祸,车主夫妻二人皆抢救无效死亡,西京快报在此提醒大家,开车需谨慎,珍爱生命,切勿酒驾和疲劳驾驶……” 第二日,西京市部分市民在看早间新闻的时候,看到了这一则消息,却也只是在心里感叹一句,又是一个家庭的破碎,便继续自己的生活。 …… 陈国,京师。 正月初的天气还有些冷冽,几名青衫仕子站在船头,一人裹了裹身上的衣衫,不由叹道:“京师虽是天下仕子的神往之地,又哪里比得上江南的四季如春,这次科举要是中了,我还是希望能回江南任职……” 另一人看了他一眼,说道:“要回你回去,我可不想内衬整天都是湿漉漉的,每天和拳头大的蜚蠊打交道,京师冷是冷了点,但是温书也能提神……” 他从怀里取出一本书,坐在船头看了起来,距离省试只有一个月,温书的时间对他们来说,已经非常紧迫了。 虽说他们都是江南仕子中的翘楚,近乎不存在科举落榜的可能,但有谁不希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够一够最前面的那三个位置。 那名感叹京师气候寒冷的年轻人,无奈的下了船头,来到船舱中,正要继续温书,目光瞥见坐在角落里的一道身影,有些担忧道:“唐鼎,你没事吧?” 那身影沉默了许久,才沙哑着嗓子说道:“没事。” 年轻人看了看他,见他没有什么大事的样子,便自顾自的看书了。 虽然几人都来自江南,但唐鼎向来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交谈,前两日不慎跌下楼来,昏迷了整整两天,连大夫都说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可今日却忽然醒转,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异常,整个人却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几名好友见状,担心他闷出病来,生拉硬拽的带他出来游湖,他倒是跟着他们,但从早上到现在,也只说了一句“没事”。 船外船内,都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并未有人注意到,游船的角落里,一道身影面露迷茫,不住的低声喃喃道:“小妤,宁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船外风声呜咽,像这样的小船并不少,再严寒的天气,也阻挡不住学子们的热情,相反,他们反倒将这湖上的寒冷,当成是了提神的助力。 朗朗的读书声之间,间或夹杂着学子们的闲谈。 “不知道今年的策论会考什么,陛下刚刚登基,据说很看重策论一科。” “谁知道呢,没有人能摸透那些考官的心思。” “倒也不是无迹可寻,今年发生的大事屈指可数,只要将那几件大事能够引申出来的考题都列出来背熟了,总能撞上一个。” “说的也是,据说梁国刚刚发生了叛乱,叛军已经攻占皇城,黔地与江南接壤,朝廷一定不会不防,你们说考官们会不会在这上面出题?” “听说今年的主考官是张大学士啊,他出的题向来不简单,这一届的学子要小心了……” “倒霉,我们怎么会遇到张大学士……” “知足吧,不管考官是谁,至少同考中没有出现什么厉害人物,方家那少年天才你们知道吗,以他的年纪,三年后就能参加科举,谁要是和他同一年科考,啧啧……” “你说方家那方哲,连国子监博士都承认学识不如他的天才?” “除了他,还能有谁?” “万幸,若是他和我们一同科考,那可真是所有考生的灾难……” …… 学子们读书累了,便开始闲聊些八卦逸闻,某一刻,众人耳边忽然传来“噗通”的落水声,随后便是有人大声呼喊的声音。 “有人落水了!” “救命,救命啊!” …… 湖心一处船上传来的大声呼救声音,立刻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目光望过去,只见湖心某处有一层层的涟漪扩散开来,却不见人影。 人命关天,江南学子少有不会水的,游船之上,当即便跳下去几道身影,不顾湖水的冰寒刺骨,向湖心处游去,不多时,就将一名溺水者拖到了岸上。 几名救人的江南学子在寒风中冻的瑟瑟发抖,躺在地上的年轻人却已经面无血色,双眼紧闭,连呼吸和脉搏都没有了。 不时的有游船靠岸,从船上下来的人们,看着那溺水而亡的年轻人,皆是不住的摇头叹息。 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考生无疑,他本该有着似锦的前程,却将性命葬送在了这冰冷的湖水里。 众人都哀叹之时,一道身影拨开人群挤进来,跪在那溺水之人的身前,一边叠起双手,按压那人的胸腹之处,一边捏着他的下巴,向他的嘴里吹气。 围观众人见此,顿时一片哗然。 “他在干什么?” “救人吗?” “有这样救人的吗?” “什么救人,光天化日,竟然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 …… 面对众人的议论,那年轻人面色不变,周而复始,平静的继续他的动作。 “哇!” 随着他的按压,某一刻,躺在地上的溺水学子,身体忽然一颤,从口中呕出大口的清水,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却比刚才一动不动的样子好多了。 “居然真的救活了?” “不可思议,简直是不可思议……” “天哪,我今天竟然见识到了起死回生……” …… 众人的议论比刚才更加热烈,然而当他们想要问问那位救人的年轻人时,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京师主街,街边的面摊上。 整整一日没有吃饭,早已饥肠辘辘的年轻人坐在长凳上,说道:“老板,一碗面。” 面摊老板很快就端来了热气腾腾的一碗素面,唐鼎吃了两口,一人从街上走过来,走到他的身旁,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刚才多谢兄台搭救。” 唐鼎抬头看了看,见刚才落水那人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显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便不再理会他,继续低头吃饭。 那年轻人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用不太标准的汉话说道:“我叫阿瓦罕,来自西域,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唐鼎只顾低头吃饭,像是身旁之人不存在一样。 阿瓦罕表情更加尴尬,却还是露出和善的笑容,说道:“兄台救了我一命,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唐鼎道:“现在就有。” 阿瓦罕脸上露出喜色,问道:“不知兄台要我做什么?” “离我远点。” …… 唐鼎吃完了面,站起身,看着那摊主,说道:“结账。” 摊主笑呵呵的看着他,说道:“五文钱,谢谢公子。” 唐鼎下意识的摸向衣襟下摆,没有摸到熟悉的口袋,他又在腰间和袖口摸了摸,还是什么都没有。 摊主虽然还是笑呵呵的看着他,但目光已经带着些许警惕了,身体也向外移动了一些,隐隐的拦住了唐鼎的去路。 一道身影从旁走过来,在桌上放下几枚铜钱,说道:“兄台的这碗面,我请了。” 摊主收下了铜钱,又变的喜笑颜开,阿瓦罕看着唐鼎,笑道:“一碗面而已,还请兄台不要拒绝。” 唐鼎看了他一眼,重新在凳子上坐下,看着那摊主,说道:“再来一碗。” 阿瓦罕笑着坐在了他的身边,看向摊主道:“两碗……” “我来自西域小宛,兄台来自哪里?” “兄台来京,是来参加今年的科举吗?” “兄台住在哪里,不知可否相告,明日我好带上谢礼,登门拜谢……” …… 面摊之上,阿瓦罕滔滔不绝的说着,唐鼎始终一言不发,阿瓦罕正要转移话题,却见唐鼎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目光怔怔的望着某个方向。 他沿着唐鼎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前方不远处,几位年轻女子从胭脂铺中走出来,正在说笑着什么。 下一刻,唐鼎便猛地站起身,近乎是狂奔过去,抱住了其中一名清丽女子,颤声道:“小妤,你也……” “啪!” 忽然被人抱住,清丽女子吓了一跳,猛地推开他,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羞恼道:“登徒子!” 被非礼之后的清丽女子,和女伴匆匆的跑开,徒留唐鼎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仿佛失了灵魂。 阿瓦罕看着他,佩服道:“高,实在是高,唐兄此举虽然有些不齿,但也很划算,京师喜欢唐小姐的人不少,你绝对是第一个抱得美人的……” 唐鼎的视线从远处收回来,问道:“她是什么人?” 阿瓦罕瞥了他一眼,说道:“看不出来,唐兄居然隐藏的这么深,不过你以为我会信你不认识唐家二小姐?” “唐家二小姐……”唐鼎点了点头,说道:“说说她的事情吧……” 阿瓦罕晃了晃脑袋,说道:“说起这唐家二小姐,就不得不说起唐家,而唐家,可是当初支持陛下,有着从龙之功的大家族……” 唐鼎脸上浮现出一丝悲痛之色,喃喃道:“她不认识我,她不是小妤……” 阿瓦罕看着他,诧异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认错人了,唐兄,唐兄,哎唐兄你别走啊……” 唐府。 今日险些被一个登徒子轻薄,唐妤也没有了游玩的兴致,与同行的姐妹告了声罪,便一个人提早回家了。 想起那位登徒子,她的心中虽然有些愤怒,但也有些疑惑。 刚刚匆匆逃离的时候,她莫名的回头看了一眼,却见那登徒子茫然的站在原地,脸上没有淫邪之色,有的只是一种让人望之心惊的悲痛------那种仿佛失去了一切的悲痛,让她的心猛地一紧,到现在还有些难受。 不过很快她就哑然失笑,暗道自己怎么会关心一个轻薄她的登徒子,转眼间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 与此同时,唐府之内,一名中年男子走进书房,对站在窗前的一人说道:“这些日子,太子和肃王的余党又活跃了起来,张家的张恒,今日一早被他们暗杀了。” 唐淮转过身,目光望向唐琦,说道:“看来,陛下虽然上位了,但是根基还是不稳,还不能震服那一群乱党……” 唐琦看着他,说道:“我们已经打探到了他们的藏匿之地,何不将他们一举剿灭,在陛下那里,岂不又是大功一件?” 唐淮冷冷的一笑,问道:“这样做,我们有什么好处?” 唐琦目光微眯,说道:“大哥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帮陛下剿灭那些乱党,但是有一个条件。”唐淮摩挲着右手食指和拇指,说道:“我要惠妃做后宫之主……” 唐琦眉头皱起,说道:“可是萧皇后还在……” 唐淮压低声音,说道:“这就要看陛下的诚意了……” 唐琦道:“那我们现在?” 唐淮低声道:“先按兵不动,加强身边的护卫力量,若无必要,不要踏出唐府半步,我倒要看看,那群乱党有没有本事攻进唐家……” 京师,某处客栈,几名江南学子看着唐鼎,惊诧道:“唐兄,你不考了?” 唐鼎并未言语,只是点了点头。 “唐兄,你可要三思啊!” “我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以你的学识,必定能够高中的……” …… 众人闻言,纷纷相劝,他们从江南来到京师,一路披荆斩棘,不知道击败了多少对手,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若是白白放弃,岂不可惜? 然而唐鼎似乎打定了主意,众人轮番劝说之后,也只能无奈放弃。 诸位江南学子退出房间之后,唐鼎一个人坐在房中,目中闪过一丝丝追忆,阿瓦罕从外面走进来,惊讶的看着他,问道:“唐兄,你不参加科考了?” 唐鼎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什么事情的话,不要来烦我。” 阿瓦罕笑了笑,说道:“我是来问问唐兄,过几天的游园会去不去,据说到时候各地的才子都会参加……” 唐鼎淡漠道:“没兴趣。” 阿瓦罕道:“如果唐家二小姐也去呢?” 唐鼎看着他,问道:“什么时候?” …… 每年早春时节的游园会,是京师多年不变的节目,而每逢科举之年,各地才子齐聚,京中的千金小姐,也大都会放下身段,来这里露露面,万一有相中的青年才俊,或许也能传出一段佳话。 早些时候,京中的才子俊彦就已经到了,至于那些千金小姐,则要顾及一下身段,会稍稍晚到片刻。 园中的某处角落,阿瓦罕看着唐鼎,认真说道:“唐兄,你别怪我多嘴,你只要参加科举,榜上高中,和唐家二小姐也才只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如果你连科举都放弃,真的连那一丝可能都没有了。” 唐鼎沉默不言,向来话多的阿瓦罕叹了口气,也不说话了。 某一刻,本就喧闹的园中,再次起了一些骚动。 众人的视线不受的控制望向入园的方向,就在刚才,前面传来消息,唐家二小姐到了。 唐家在京师如日中天,当年在陛下还是秦王之时,唐家没有帮助权力最大的太子,也没有帮助肃王等人,而是选择了陛下,一步一步的扶持陛下上位,拥有着从龙之功的唐家,是这京师绝对的霸主。 若是有人能俘获唐家二小姐的芳心,即便是科举失利,也能有一个连状元都羡慕的光明前程。 毫无疑问,傍上唐家,绝对是仕途之上的无上捷径。 然而唐家乃是豪门巨族,是不可能看上在场这些人的,能和唐家结亲的,也必定是豪阀,场中众人对此,也只能想想而已。 几名女子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走来,其中一人看了看唐妤,疑惑问道:“小妤你不是说今日不能出来吗,怎么又忽然过来了?” 唐妤摇了摇头,说道:“大哥不让我出门,可整日待在家里,没病也要待出病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出来透透气……” 那女子笑了笑,指了指一处亭子,说道:“我们去那里吧,那里安静些……” 虽说几人找了一处安静的亭子,但也还是有些自诩为才子的,不时的上前打招呼,试图获得美人青睐,却无一不是铩羽而归。 不远处,阿瓦罕看了看那处凉亭,回头道:“唐兄,你要动手可得抓紧了,你的对手可不少啊……” 看着唐鼎站起身,向那处凉亭走去,他又慌忙补充一句,说道:“这次可不要再冲动了,大庭广众的,注意影响……” 唐妤坐在亭中,脸上的表情有些苦闷。 今日出门,本来是想透透气的,然而没想到那些才子一波又一波的上前问候,让她有些疲于应对。 “见过唐姑娘。”又有一名年轻人走出来,微笑着对她行了一礼,唐妤微笑回礼,却又有着明显的疏离。 只是这位年轻人,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见她没有交谈的意思,便告辞离去,而是微笑的看着她,说道:“有人让我向唐姑娘讨要一样东西。” 唐妤微微一愣,疑惑道:“什么东西?” 年轻人上前一步,一边伸手向袖中摸去,一边说道:“要你的命……” 当唐妤看清他手中握着的匕首时,显然已经晚了,身边的女伴惊叫一声之后,飞快的逃离,唐妤眼睁睁的看着那匕首向她的胸口刺过来,俏脸一片灰白。 然而下一刻,她的身前就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匕首终究没有刺进她的胸口,而是被那人一把抓住。 鲜血如同细小的溪流,从他的指缝不断留下来,那人一脚将行凶之人踢下凉亭,转头看着她,关切问道:“没事吧?” “登徒……”唐妤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然后又立刻改口,看着他的手,惊慌道:“你,你的手……” 阿瓦罕从地上捡了一块青砖,将从地上爬起来的年轻人拍倒在地,飞快的冲上凉亭,拽着唐鼎的胳膊,大声道:“你不要命了,快去看大夫!” 唐妤看着那人被拽着离开,正想再问些什么,园内的护卫已经匆匆过来,几名女子也团团围在了她的身边…… …… 唐府。 唐妤坐在小小的院子里,抬头只能看到院落之上的方正天空。 官府已经查到了那天刺杀她之人的底细,对方是前太子余党的死士,前太子和肃王已死,但是他们的势力还没有彻底消亡,他们视陛下和新朝为死敌,唐家自然也是他们的敌人。 她不关心那名刺客的结局,她关心的是那天救了她的登徒子。 这几天里,她的脑海中总是不由的会浮现出当那刺客的匕首刺来,他挡在她的前面,用手掌握住锋利的匕首,还回头关切的问她有没有事情的情形…… 那时候,她才意识到,他上一次应该不是有意要轻薄她,却被她甩了一巴掌,她本想找到他,一来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二来为了道歉,可那日的刺杀案件发生之后,她就被禁足在了家里,不能踏出去半步。 她有些无聊的坐在院子里,某一刻,听到墙外有动静,目光望过去时,才发现一颗脑袋从墙外探过来。 “啊,怎么是你……” 她正要呼喊护卫,却在最后一刻看清了那人,不由的惊呼出声。 她走到院墙之下,抬头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唐鼎挥了挥缠着纱布的手,摇头道:“小伤,不碍事。” “谢谢你救了我。”唐妤声音里充满了感激,随后又道:“你快些走吧,要是被护卫发现了,你会被当成刺客抓起来的……” “没事。”唐鼎回头看了看,说道:“我的人在前面放风。” 阿瓦罕蹲在墙角,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墙头的唐鼎,无奈的摇了摇头。 唐妤站在墙下,疑惑的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唐鼎笑了笑,说道:“总不能看着他伤你。” 唐妤正要再问,墙外忽然传来了两声狗叫,唐鼎回头看了看,说道:“有人来了,我要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看着他跳下墙头,唐妤正想让他明天明天不要来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唐鼎。”墙外传来了一道回应,随后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唐妤重新走回亭子,只觉得似乎没有那么无聊了,心中开始隐隐的期盼起明天来。 后来,名叫唐鼎的登徒子果然日日都来。 唐妤不再觉得无聊,因为每天都有人趴在墙头,和她讲京师之外的故事,唐鼎果然是江南才子,学识渊博,他说出来的那些事情,她简直闻所未闻。 当然,从未走出过京师的她,对于他口中四季如春,风景宜人的江南,也产生了几分神往。 唐鼎趴在墙头,看着她,说道:“有机会我带你去看看。” 唐妤心中轻笑,唐家怎么可能允许她和一个穷酸才子去江南那么远的地方,虽然知道这不可能,但鬼使神差的,她还是回了一句,“好啊,你说话算话……” 抬起头时,围墙上已经没有了人影,她知道他应该是已经走了,对着墙外喊道:“明天是我的生辰,你能早点过来吗?” 墙外没有人回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唐妤走回房间,坐在床头,眉眼间不由的漾起了笑意。 第二日,唐妤站在院子里,看着唐鼎用绳子将一个小箱子从墙头放下来,疑惑道:“这是什么?” 唐鼎道:“你的礼物。” 唐妤打开箱子,看到箱中放着一堆镯子,她出身高门大户,一眼就看出来,箱子中的每一只玉镯都不是凡品,她也只在姐姐的手上见到过,那是西域某国进宫的宝物,是陛下赐给她的。 她抬头看着唐鼎,疑惑又震惊的问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镯子?” 唐鼎道:“朋友送的。” 墙角放风的一人闻言,嘴角抽了抽。 唐妤哭笑不得,说道:“我一个人也戴不了这么多。” 唐鼎道:“你以前的生辰我都不在,这次就当是补上之前的了。” “谁,谁让你补了……”这句话中透着难明的暧昧,唐妤脸色一红,跺了跺脚,向房间跑去,跑到一半又折返回来,抱起了那只箱子,转过头继续跑…… 见院子对面的房门禁闭,唐鼎从墙上跳下来,目光看向阿瓦罕,阿瓦罕连连摇头,说道:“那些都是给皇帝的贡品,都被你拿去了,我那里一个也不剩了……” 唐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谢了……” 阿瓦罕呵呵一笑,说道:“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帮我写几首诗吧,雪儿非要我给她写诗,我汉话都说不好,哪里会写诗……” 唐鼎点了点头,问道:“要几首?” 阿瓦罕道:“一只镯子一首……” …… 唐府,闺房之内,唐妤手里把玩着一只镯子,有些爱不释手。 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她立刻收起镯子,起身说道:“大哥。” 唐淮点了点头,说道:“今天家里收了很多礼物,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唐妤道:“我晚些时候出去。” 唐淮想了想,说道:“蔡相家的公子也到了,你出去见见吧。” “我不见。”唐妤摇了摇头,说道:“蔡齐不是什么好人,大哥让我见他干什么?” 唐淮沉默了片刻,说道:“蔡相昨日让人上门提亲,我已经答应了。” 唐妤身体一震,猛地抬头看向他。 唐淮移开视线,说道:“你也知道,唐家和蔡家,是当今朝堂上最强大的两个家族,如今陛下刚刚登基,太子和肃王的余党未清,只有唐家和蔡家联手,才能帮助陛下彻底稳固朝局,这也是陛下希望看到的……” 他不顾唐妤越发苍白的脸色,说道:“这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你准备准备吧……” 说罢,他便没有再看唐妤一眼,缓步走了出去。 …… 唐府的墙头上再次出现人影的时候,院中的石桌旁,一道身影已经等待许久了。 唐鼎看着脸色苍白的唐妤,关切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唐妤转过头,目光怔怔的望着他,说道:“你带我走吧。” “好。” 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对面便传来了没有任何犹豫的声音。 唐妤表情一愣,反倒破涕为笑,问道:“我都没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唐鼎笑了笑,说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你想,我都愿意。” 唐妤白了他一眼,问道:“你科举不考了吗?” 唐鼎摇了摇头,说道:“科举哪有你重要?” …… 唐家和蔡家即将联姻,这件事情很快就在京师掀起了滔天巨浪。 唐家和蔡家,是朝堂当之无愧的巨擘,两家的裙带之多,党羽之强,可以轻易的左右半个朝堂。 按理说,作为天子,是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两个家族联姻的,但当今朝堂的形势不同,刚刚登基的陛下,根本无法掌控整个朝堂,他需要借助唐家和蔡家的力量,打压朝堂之上的某些残余势力,因此,就连陛下也很赞同这门婚事。 “这是强强联合,唐家和蔡相结亲,朝堂上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很明显,陛下终于要对太子和肃王的残部下手了……” “有了蔡相的相助,那些人的死期要到了……” …… 就在京中众人对此议论纷纷时,湖心的某处小船上,手持书卷的年轻仕子冷哼一声,说道:“什么蔡相,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奸臣而已,早晚有一天,我韩明要诛灭此獠,还京师一个朗朗青天!” 唐家和蔡家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唐家之内,唐淮和唐琦兄弟却是焦头烂额。 唐琦面色阴沉,怒道:“小姐到底去哪里了!” 几名丫鬟下人跪在地上,颤声道:“不,不知道,昨天晚上小姐说要早些休息,便关了院门……” 唐淮面色肃然,冷冷道:“找,就算是把整个陈国都翻一遍,也要把她给我找回来!” 皇宫。 刚刚继位的年轻帝王舒了口气,说道:“唐家若是能和蔡家联手,朕的把握就大多了……” 青年宦官站在他的身后,面带微笑,一言不发。 陈皇又摇了摇头,说道:“可惜啊,唐妤居然和人私奔了,唐家和蔡家不能结亲,想要肃清那些乱党,便要难了许多,魏间,你说朕要不要帮他们一把?” 那宦官回过神,诧异道:“啊,帮什么?” “狗奴才,人还没老,耳朵倒是不好使了。”陈皇笑骂了他一句,说道:“传令下去,让各州府的密谍注意,一旦发现唐妤的行踪,立刻传信给唐家……” 唐家和蔡家的联姻,终究因为唐家二小姐的逃婚,成了京师最大的笑话。 唐家二小姐逃了一年,唐家找了一年,唐家和蔡家也因为此事反目成仇,这一年间摩擦不断,倒是陛下,在这一年里,用重压手段,彻底肃清了朝堂上前太子和肃王的党羽,对于整个朝堂,拥有了绝对的把控。 唐府。 唐琦手中拿着一封密信,走进书房,看着唐淮,说道:“找到他们了,一年时间,他们居然藏在小宛使臣中,一路逃到了灵州,怕是再晚几个月,就被他们逃到西域了!” 唐淮接过密信,看了看之后,将之揉成团,看向身后的一名老者,说道:“把她带回来。” 灵州,郊外。 大雪漫天,雪地之上,正在发生着一场鏖战。 唐妤怀里抱着一名婴儿,被一名老者握住了手腕,她看着前方的几道身影,声嘶力竭的喊道:“走,走啊!” 雪地之上,几名小宛护卫正在和十余名灰衣人殊死搏斗,逐渐的落入下风。 阿瓦罕挥刀逼退了一人,嘴角溢出鲜血,回头看着唐鼎,笑道:“唐兄,抱歉,西域的美景,要你自己去看了。” 唐鼎死死的盯着他,咬牙道:“别做傻事!” “这是我欠你的那条命,现在,我要去陪我的雪儿了……”阿瓦罕脸上露出笑容,从怀里掏出一枚方正的印鉴,随手扔向了唐鼎,大声道:“唐兄,小宛交给你了,别让我失望!” 说罢,他便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看向最后的几名护卫,厉声道:“保护国主撤退!” 一名护卫用刀柄敲在唐鼎的后颈,将他扔在了马上,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两名灰衣人想要追过去,却被一人逼了回来。 阿瓦罕看着他们,嘶声道:“杂碎们,冲我来!” 一刻钟之后。 洁白的雪地被鲜血染红,一名灰衣人看着为首的老者,问道:“管家,要追吗?” 老者看了唐妤一眼,摇头道:“小姐已经找到,不用追了。” 他缓步走向唐妤,说道:“小姐,老爷应该不会希望,你带着一个孩子回去。” 唐妤紧紧的抱着怀里的婴儿,说道:“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老者一记手刀砍在她的颈间,接过他怀里的婴儿,递给身边一名灰衣青年,说道:“处理了。” 那青年接过婴儿,翻身上马,向远处的山坳疾驰而去。 便在这时,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女婴,走到老者身旁,说道:“管家,还有一个孩子,要不要……” 老者看着那女婴,摇头道:“算了吧,她不是小姐的孩子,时间对不上……” 那人将女婴放回马车,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坳,疑惑道:“他去那么远干什么?” 老者看了看一地的尸体,翻身上马,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去城里等……” 一行人离去之后,鹅毛大雪很快便掩盖住了尸体,山脚下的一处农田边,青年抱着婴儿,翻身下马,他低头看了看,见婴儿的脸色已经冻的有些发紫,急忙将襁褓向上拉了拉。 “三爷让我跟来,果然是对的……”青年长叹一声,望着不远处的村落,将婴儿轻轻的放在田垄上,随后便翻身上马,策马奔向了下方的田地,在被积雪覆盖的田地上来回践踏。 不多时,便有一道身影从村子中冲出来,气恼的大骂道:“狗日的,不要糟蹋俺家的庄稼!” 青年大笑两声,策马离开,那汉子双手叉腰,站在田埂上破口大骂,骂着骂着,耳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表情疑惑的向前数十步,目光望向田垄上的雪地时,脸色一变,不由的惊道:“这,这是谁家的崽儿……” 【ps:唐父番外的呼声最高,所以我就先写了这一篇,交代了唐宁父母的相遇,唐宁的身世,唐水的身世等等,唐父在西域的作为,正文中虽然没有详细写,但也有所提及,我就不再继续写下去了,毕竟这篇番外写到这里已经一万字,再写就太长了,也没有必要。 番外单章的留言我看了下,唐父之后,魏间的呼声最高,我会在稍晚些时候安排,下一篇我想写苏如和唐宁的童年,以及幼年时候的钟意和唐夭夭等,篇幅不会很长,但我觉得有写的必要。写小书生和小郎君的时候,我采取的都是开局送老婆的设定,但可能因为没有结婚,我并不擅长写妻子的角色,导致无论是上一本的如仪,还是这一本的钟意和苏如,存在感和其他女主相比,都少的可怜,这是我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有读者无数次的提过,我也都看到了,但这个属于能力问题,我只有在以后的作品里,抛弃这个设定,一个作者不可能擅长所有方面,我能做的只有扬长避短,而且同样的套路我也不想重复第三次…… 最后一点,番外比想象的更难写,有时候一个角色的故事,不能撑起一个番外,所以后面我可能会采取合并的方式,在一个时间线里写完好几个角色,这样一来,可以减少番外的篇数,写起来也更容易,毕竟新书也需要大量时间准备。 时间很晚了,就不多说什么了,还有什么想法想要和读者交流的,等到下一篇番外再说。】 【】前传 灵州城外,苏家村。 年轻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又看了看床上的另一个,目光望向对面的汉子,无奈道:“一个孩子我们还不一定能养得起,两个可要怎么办啊……” 大汉有些苦恼的挠了挠脑袋,说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看着他冻死在外面……,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大不了我苦点累点,没事的……” 妇人用怜惜的目光望着怀里的女婴,摇头道:“我们再苦再累都不要紧,只是苦了我们如儿了……” “就当是为我们如儿养姑爷了……”大汉憨厚的一笑,说道:“以后他要是对如儿不好,老子就打断他的腿!” 妇人瞪了他一眼,随后又低头看着床上的孩子,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才这么点儿,就长得这么俏,长大了也不会差,我们如儿不亏……” 大汉嘿嘿笑了两声,忽然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布片,说道:“我捡到他的时候,他怀里还有这个,上面有字,我去找杨秀才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 十年后。 …… “小宁哥,小宁哥,你等等我……” 灵州城外,山间的小道上,少女背上背着背篓,背篓里装着草药,抬头看了看前方的一道身影,有些无力的喊道。 前方的少年回头看了看,又飞快的跑回来,蹲在她面前,说道:“上来。” 少女看了看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小声道:“人家都说,男女授受不亲……” 少年蹲在地上,无所谓道:“有什么亲不亲的,反正我以后是要娶你的,就像爹和娘那样,晚上睡觉都睡在一起,背一下怎么了……” 少女双手绞在一起,扭捏的站在原地,少年已经在催促了,“快点上来,晚了庙会就结束了……” 少女轻轻的“嗯”了一声,红着脸趴在了他的背上。 灵州城北的山上,新建起了一座寺庙,今日大开寺门,广纳信徒,进出庙里的香客往来不绝。 寺庙大殿之中,一名形貌富态的中年男子转头看了看身边之人,问道:“怎么,你钟大人也信这个?” 那面色威严的男子摇了摇头,说道:“夫人已经和我说了数次,若是今日不来,怕是她还会念叨许久……” 富态男子笑了两声,说道:“要是让永安县的百姓知道,他们新任的县令大人,居然是一个怕老婆的,你还怎么服众?” 钟明礼不愿意和唐济在这个问题上争执,转移话题道:“小意和夭夭呢,怎么不见她们?” “小意说这些佛像看着害怕,夭夭带她出去玩了。”唐济抬头看了一眼,不忿道:“都说神佛有慈悲之心,怎么长的就这么的凶神恶煞……” 寺庙大殿之外的院子里,一名身材高挑的少女安慰身边的同伴道:“怕什么啊,我爹说了,那就是几块破石头而已,上面的金粉,还是我家送给他们的……” 她身边的秀丽少女脸色还有些苍白,小声道:“可是他们真的很可怕……” 高挑少女拍了拍平平的胸脯,说道:“放心吧,我会保护你的……,你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给你买你喜欢吃的糖葫芦。” 高挑少女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跑开,买好了糖葫芦,又飞快的跑回来,不料和另一人撞了个满怀,“哎呦”一声捂着额头,对面的少年也被撞了一个趔趄,捂着脑袋,不满的看着她。 少女对他怒目而视,没好气道:“干什么,走路不长眼睛吗!” 少年也不甘示弱,回道:“你长眼睛了,不也不看路吗?” “你!”少女挽起衣袖,那少年吓了一跳,立刻后退两步,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少女双手叉腰看着他,说道:“快点和本姑娘道歉!” 少年扬起头道:“本来就是你不看路,凭什么要我道歉,女孩子还这么凶,小心一辈子嫁不出去!” “要你管!”少女终于被激怒,伸手便想要抓他的衣领,少年却早有准备,飞快的转身跑开,还不忘回头做个鬼脸,大声道:“凶女人嫁不出去!” 少女一脸的愤怒,正要去追,另一人身影走上前,小声问道:“夭夭,怎么了?” 唐夭夭抚了抚胸口,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大怒道:“臭小子,下次别让我看到你!” “怎么又和人吵起来了……”钟意摇了摇头,问道:“对了,你买的糖葫芦呢?” “在这里,给你……”唐夭夭低头看了看,大惊道:“我糖葫芦呢!” 下山的小路上。 少女手里拿着一支糖葫芦,看着前方的少年,问道:“小宁哥,你哪里来的钱买糖葫芦的?” 少年背着背篓,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含糊道:“一个凶女人送我的。” 少女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最终将之递过来,说道:“我不喜欢吃酸的,小宁哥你吃吧。” 少年并未接过,摆手道:“凶女人送了我两支,我吃了一支才回来的,你快点吃吧……” 少女闻言,这才乖巧的咬了一小口,又问道:“小宁哥,杨秀才说要教你读书,你要上学堂吗?” 少年点了点头,说道:“我要读书,等我以后考了状元,就在京师给你买一座大宅子,买永远都吃不完的糖葫芦……” 少女好看的眼睛完成了月牙,看着前方的单薄身影,两湾清泉中,涌现出别样的神采。 …… 京师是每一个读书人心中的圣地,这里见证了太多的荣耀,也经历了数不尽的风波。 有人身居低谷,在这里一飞冲天,也有人久居高位,一夜之间便跌落尘埃。 陛下登基,已有十年余。 这十年里,发生了数不尽的事情,方家的天才少年,在八年前的科举之上,三元及第,成为陈国历史上第一位三元状元,却在近几年寂寂无闻,于翰林院蹉跎岁月。 三年之前,御史台一位叫做韩明的年轻御史,弹劾蔡相罪名二十八条,在京师搅动起了莫大的风云,曾经权倾一时的宰相蔡成,朝夕之间,便沦为阶下之囚。 随着蔡相的倒台,蔡系官员也逐渐消失在了朝堂上,这几年时间,当今陛下已经彻底掌控了朝堂,遥想十几年前,他还是一位不被任何人看好的皇子,时至今日,却已经成为了这朝堂,这陈国唯一的掌控者,使得不少人看向皇城的目光中,永远都带着敬畏。 皇宫之中。 “赵睿,萧珏,你们等着,下次我们一定不会再输!” 几名少年一边落荒而逃,一边看着身后的两名少年,大放狠话。 两名少年虽然鼻青脸肿,胳膊上也多次擦伤,但明显是这是打斗中的胜者,其中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看向身边的同伴,问道:“要不要我带你去擦点药?” “不去。”萧珏看了怀王一眼,摇头道:“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皮外伤,擦什么药,我回去了,你去找你的紫珠姐上药吧……” 说罢,他便潇洒的转过身,向宫外走去。 只是转身的时候,他脸上的潇洒之色消失,露出龇牙咧嘴的痛苦表情。 “站住!” 快要走出宫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厉喝,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打了一个哆嗦,回过头,颤声道:“你,你干什么,我这次可没有惹你……” 少女走到她身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你又和谁打架了?” 萧珏缩回脑袋:“就是唐璟他们,我也没惹你弟弟……” “唐璟?”少女瞥了他一眼,想了想,问道:“听说唐璟他们经常说我坏话?” “没听说……”萧珏怔了一下,随后便点了点头,无比确信的说道:“说了,他们说陆雅是丑八怪,以后肯定嫁不出去,我说他们胡说八道,小雅长得多好看,他们还那么说你,我气不过,于是就和他们打起来了……” 少女银牙紧咬,说道:“走,找他们算账去!” “我就不去了……”萧珏一边向宫外走,一边道:“你好好的收拾收拾他们,最好把他们都打成猪头!” 少女看着他逃也似的跑开,才噗嗤一声笑出来,有些嗔怪的说道:“傻子……” 几道身影从远处走过来,一人远远的看着她,说道:“小雅,天然居又推出新的糕点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尝尝?” 陆雅对她们摆了摆手,将手指骨节捏的嘎吱作响,说道:“我还有点事,你们去吧……” 赵婉摇了摇头,看向身侧的少女,说道:“她不去算了,我们去吧,去晚了就没了,要是今天不能给小蔓带一些回来,她又该烦我了……” “我不去了。”少女摇了摇头,说道:“那里都是男人,想吃什么,让下人去买就是了……” 赵婉挽着她的手腕,说道:“哎呀水儿,你就和我去吧,听说天然居新来了一位大家,人长得和天上的仙女一样,还会一手好音律,我想见识见识,你就陪我去吧……” 唐水瞥了她一眼,说道:“她长得再漂亮也是女子,你怎么和那些男人一样……” 安阳郡主瞥了瞥嘴,说道:“我倒要看看她长得有多漂亮,能把全京师的男人都迷的神魂颠倒……” “走吧走吧……”唐水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下来,其实她的心里,对那位女子也有几分好奇,不由问道:“你说的那位大家,叫什么名字……” 安阳郡主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叫……,苏媚……” 【ps:我大概看了看,番外筛选那个单章里,大家感兴趣的,其实是终章之后的内容,也就是那一篇后记,这些天我构思了很多人的番外,陈皇,方哲,福王,怀王,老郑,老乞丐等等等等,真要写出来,怕是几十上百万字都有,仔细考虑了许久,觉得没必要这样写,番外太耗费精力了,还是把更多的心思花在新书上,所以以后不在会有单人的番外,其实他们的故事,正文说的已经够多了,番外也不过就是扩写,没多大的意义。 至于这一篇,应该算是一个前传,之后还有一篇后记,是终章时间线之后的真正结局,但要很久以后了。从明天开始,要开始准备新书,新书想换一个全新的类型,为此买了几十本书,数千块的资料,发书时间还不一定,期待新书的,可以关注微博“不是荣小荣”,了解最新资讯。】